本书由【白雪公主好美丽】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十娘画骨香 作者:陌上人如玉 文案 小白领遇车祸,居然穿越成了杜十娘?(非同人!!) 先有渣男李甲背信弃义,后有南方富贾欲图不轨,难道这是逼死人的节奏? 不过坐以待毙绝向来不是伦家的风格,直接抱珠宝匣子闪身走人,顺便黑下渣男负心汉,再抢了他们值钱的生意。 身份洗白白,踏入商道,让这辈子都不在愁银子,要是顺便还能找个懂得疼人的可心男人那就更完美了。 可是那个和尚的佛预是怎么回事,天禅寺唯一的画骨香怎么会跟伦家有关? 还有那位世子爷,人家跟你不熟的好吗,为什么一直跟踪不放? 失魂之人欲归天,生死轮回两相厌。 画骨无需苦寻觅,人海茫茫终相见。 PS:此为架空背景,与原来杜十娘故事所处的明代并不完全相同。 略欢脱,求不喜勿喷~~ ==================   ☆、第1章 醒来变头牌   窗棂边的轻纱被微风轻轻吹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胭脂香气。   铺着锦被的大床上,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睁开眼睛,被这股香气呛得咳嗽起来。   单明珍支起身体想让自己坐起来,她还记得自己与公司的同事乘着同一辆商务车赶去参加服装外贸展。   可是途中却发生了一场事故……对!没错,商务车半路发生车祸。   单明珍气恼的扶着昏沉沉的额头,不是吧,职场中的最重要的时刻就这么失去了吗?不行!我现在就给经理打电话,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但是她摸了半天却找不到自己的电话,她的身上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衫,根本不是她之前穿的那件职业装。   她茫然的环顾四周,心里嘀咕着:这是什么医院?装修的这么狗血,好像电视剧里的布景似的。   屋内陈设古色古香,桌案条几,远处立着镶玉的屏风,多宝格上摆着古玩瓷瓶,华丽至极,这跟医院也完全不搭边啊!   这究竟是哪?   单明珍正坐在那里发愣,就在这时,屋外进来一个小丫鬟,见她醒了惊得眼珠子瞪得滚圆,口里嚷着:“十娘醒了!十娘醒了!”   十娘?她是在叫我吗?   她不可置信的盯着那个丫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喵了个咪的,莫非我遇到了传说中的穿越?   单明珍伸出双手拼命揉搓着自己的脑袋,不是说穿越过后就能马上得到新身体的记忆吗?为什么我坑爹的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个公鸭嗓般的女声:“哎呦!十娘啊,我的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要妈妈怎么活呀!”   门帘一挑,从外面进来一个四十多岁,打扮艳俗的胖女人。   单明珍一见那胖女人的装扮差一点翻了白眼,这个胖大婶无论横看竖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像是个妈妈桑。   看过无数狗血电视剧的她要是再猜不出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简直就是白活了!国骂险险到嘴边,却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不行,要保持冷静!   那胖女人进来就不断的诉苦,说的全是什么十娘心狠,要再跟着那穷酸秀就要饿死她之类的。   单明珍听了半晌,心里总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自己果然是悲催的穿越了,而且还是曾经死的最冤枉、最憋屈的那个,抱着满箱子金银珠宝跳江的杜十娘!   单明珍……啊,不,现在应该说是杜十娘了,她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震惊掩饰住,耐着性子听胖妈妈哭诉。   好不容易等胖妈妈唠叨完出去了,不一会又见外面进来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十娘!”未语泪先下,那公子几步来到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都怪李某无用,连三百两银子也凑不齐,害十娘受委屈了!”   李郎、李郎……   一阵奇怪的感觉自她的心底涌出,望着眼前这位英俊潇洒的公子,她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涌了出来。   与此同时,纷乱的画面冲入她的脑海,与他的初识、谈诗、弄乐、情意相投……   原来这货就是日后会逼得我投江的男人?十娘心中的小人冷笑起来。   可惜,十娘投江的戏码从今天起就要改了!   ☆、第2章 快给我下楼接客!   十娘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她不是十娘,自是不会被眼前的美男所迷惑,而且只要她想到日后这个男人会背叛自己,就让她义愤填膺。   李甲见她神色变化,明明是委屈的想要哭出来,可是转眼间眼底却又露出清明的神色,不觉有些恍惚,这样的十娘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   冷静但却从容。   “想必公子还未凑足三百之数?”十娘轻声道,虽然刚才她脑海中得了些十娘以前的记忆,但是她想亲自确定些事情。   李甲不觉落泪,“一两也未借到,不然你今日也不会被妈妈强迫去做红倌,害得你跳了荷花池。”   红倌?十娘心头不觉一跳。   清倌跟红倌的区别她可是知道的,这么说她现在还是完封之身?   想到这她不由心中窃喜。   “你与妈妈定下的期限还有几日?”   “十日。”李甲垂头丧气。   十娘刚才已经得了些之前的记忆,便自身边取出一个褥套,对李甲道:“赎身之银我自任其半,公子只筹一半,该比较容易吧?”   李甲又惊又喜,“十娘,你这般义气,我拼死也要再去奔走!”   看着李甲高高兴兴的带着银子出去了,十娘这才长嘘一口气。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已经狗血的变成了杜十娘,那么她所要做的就是要让自己活的更好,当下首要的便要先逃离这个火坑。   反复思量,她觉得当下最快离开春香楼的法子便是利用李甲。   虽然在以前杜十娘的故事里,李甲替自己赎身后,又在船上将自己卖给了一个叫孙富的败类,逼得十娘投江自尽,但是现在故事的主角已经不在是以前那个任人玩弄的弱女子了。   投江?   对于曾是潜水俱乐部金牌会员的她来说,投江假死可是个洗白身份的好方法。   既能摆脱自己目前的不利身份,又能得到那个满是金银珠宝的箱子,当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就连她在梦中都忍不住要咯咯笑出声来。   就在她正梦着箱子里那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时,一声巨响打破了她的美梦。   房门一下子被推开,负责服侍她的丫鬟小翠满脸泪痕的跑进来,“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十娘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睛,看着小翠脸上那道清晰的五指山,“什么事这么惊慌?”   “妈妈让你下楼去待客。”小翠委屈道,显然刚才她被胖妈妈扇了一个耳光,到现在还惊魂未定。   “怎么会突然叫我去接客?”虽然十娘只得了这副身体的部分记忆,但她清楚地记得,原来的十娘自从决定向李甲托付终身后,便再也没有陪过其他客人。   “都是因为俏月姑娘……”小翠低声道,“尚书府的刘公子在楼下宴请贵客,俏月姑娘陪酒,席间无意中提起你,结果刘公子便招你去陪酒,妈妈说你正病着不能见客,结果刘公子大发雷霆,这会正吵着要砸场子呢!”   尚书可是个不小的官职,春香楼可不敢得罪这样的贵客。   不过提起俏月,十娘倒一下子便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俏月与她原本都是春香楼的清倌,但眼瞅着十娘渐渐红起来,俏月便有些急着想要抢回头牌的位子,于是便答应了妈妈做了红倌。   可没想到做了红倌之后,她不但没有胜过十娘,反而还不如从前,俏月因此而怀恨在心。   后来她便结识了李甲,见他出手大方,听说他的父亲又是地方高官,而且他本人生的也是仪表堂堂,衣饰华丽风度翩翩。   俏月一见倾心,便算计着让他替自己赎身,就算做他的小妾也比在这春香楼里要强上百倍。   不过让她始料未及的是,李甲最后看上的却是十娘!   俏月妒恨难消,眼看着李甲为了十娘花空了手上的银子,又四处筹钱准备替十娘赎身,今天正巧陪尚书府的刘天烨饮酒,于是她故意将话头往十娘身上挑,一下子便引起这几个男人的兴趣,全都吵着要十娘也出来陪酒。   刘天烨看着站在一旁陪着笑脸的胖妈妈,一语不发。   桌上其他几位客人不悦道,“就凭我们刘公子,府尹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你们连区区一个杜十娘都请不来,当真腰板硬得很啊!”   刘天烨啪地一声摔了酒杯,胖妈妈吓的眼皮一跳,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只有俏月心里暗暗高兴,得罪了这位刘公子,只怕杜十娘以后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看她以后还敢跟我抢李甲!   ☆、第3章 渣男你也抢?暗藏杀机   尚书府的刘天烨也算是身价金贵,在朝为官不说,而且是当今皇上面前的红人,再加上他结交的全都是朝中重臣府里的子弟,就连几个皇子都与他有些来往,所以在都城内,他也算是能横着走了。   胖妈妈知道俏月平素与十娘不合,这会见她惹来了麻烦,气得眼皮子直跳,可面上却只能陪了笑,“各位爷不要生气,十娘今儿病着呢,我们春香楼其他的姑娘也都各个不俗,我这就叫她们出来,各位爷随便挑!”   “休想就这么打发我们几位爷!惹得刘公子不愉快,当心我们拆了你这春香楼!”   胖妈妈大惊失色,连忙求饶。   刘天烨却突然将手一摆,“算了。”他将酒杯往桌上一掷。   胖妈妈被吓得脸色惨白,刚才那些人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就是拆了春香楼她也没地说理去。   就在这时,忽听楼梯上响起一个声音:“各位息怒,十娘来迟了。”   众人转回头去,但见一位白衣美人自楼梯上缓缓走下。   脸上未施粉黛,显露出几份憔悴和苍白,不过这反而更加映衬出她的娇弱多姿,配着一身白衣,更显清丽脱俗。   尤其是她那双美目,顾盼生辉间宛如清澈的溪水,让人一望便觉心田仿佛流进了一股清凉。   而且与其他风尘女子不同的是,她的眼中少了那种献媚之色,却多出了几分冷清。   十娘款款走来,向众人施了一礼,举手投足间带着些病态之美,刘公子等人一时间竟然全都呆愣在了那里。   俏月没想到十娘真能出来,脸色不由得一暗。   十娘自从遇到李甲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待过客,而且她生性外柔内刚,不想做的事就连胖妈妈都要顾忌三分,所以俏月料定她今天不会出现。   而这几位贵客都是十娘得罪不起的,惹怒了他们到死都没有好果子吃,只要除掉十娘这根眼中钉,李甲也许能回心转意改替她赎身也说不定。   俏月心里有气,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丝笑容,故作关心道:“十娘不是病着吗?为何下楼来,当心受了风,伤了身子。”   泥马!要不是因为你,姐还用下楼来吗?十娘心里的小人破口大骂。   虽说对于李甲这个渣男她并不上心,但目前他是她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要是真被俏月抢跑了,她还怎么离开春香楼?她还准备着好好的享受未来的富婆人生呢。   刘天烨盯着十娘上下打量,眼底带着一丝不可掩饰的欣赏,“早就听说过春香楼有位十娘,才貌俱佳,不想今日才得见,啧啧,当真是位美人。”   十娘轻轻一笑,笑容好似三月桃花,霎时让周围其他的女子失了颜色。   果然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啊!十娘心里叹息,觉得自己上辈子没拿到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小金人真是屈才了。   刘天烨别有深意的盯着十娘,笑意盈盈地推过一杯酒来,“既然身子不好,十娘便陪我们少饮几杯吧。”   这是想让我拿绳命陪酒的节奏吗!   十娘心中冷笑,陪客户喝酒可是她最拿手的,当年她曾以一人之力喝趴下四桌客户,最后得到了豪爽女汉子的称号。   就是现在,她也保有着一颗女汉子的心啊。   纤纤素手接过杯酒。   这时俏月凑过来,举起酒杯,脸上笑容古怪……   十娘飞快的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杯子,清洌的酒底混杂着一缕不明的漩涡。   你妹的,想要下药害姐?   十娘脸上笑意更浓……   ☆、第4章 吐你一脸   看着十娘当面将杯中酒饮了个干干净净,俏月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春香楼的姑娘们哪个人手里没有几种药?现在她只等着药效发作,然后让这几位有权有势的公子爷们取了她的红丸。   如此一来,李甲便不会再想要给她赎身了……   俏月想像着自己未来与李甲的幸福生活,开心的嘴巴都合不上了。   十娘放下手中的空杯,刘公子等众人纷纷夸赞她好酒量,不过这些都被十娘自动屏蔽了,此刻在她眼中,唯有俏月那张得意洋洋的大脸是那么的真切,目标,是这么的明显。   就好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靶子。   那么,姐就不客气了!   十娘深吸一口气……   俏月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她,就等着下一步的药力发作,可是她等到的却是十娘的腮帮子渐渐鼓起……   咦?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的脸肿了?这个药没有肿脸的效果啊,难道是药物受潮失效了?   俏月正在疑惑,忽听噗!的一声巨响,自十娘口中猛地喷出一股激流,搂头盖脸的浇了她满头满脸。   “啊啊啊!”俏月惊叫起来,刘天烨等人也被这场景惊到,瞪着眼睛盯着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杜十娘。   好,命中目标!   十娘不慌不忙,满意地拿起绣花的香帕,动作优雅的沾了沾唇边残留的酒渍,就好像刚才喷酒的人与她无关似的。   “真是奇怪,本来好好的,可是一看到俏月姑娘的脸……突然就生出那么一阵恶心,实在是没忍不住。”十娘娇声道,眼底还隐隐带着水光,其实那是她刚才喷酒的时候用力过猛被挤出的一点眼泪。   只不过她这幅模样,却不禁让身边的刘公子等人,大大的生出怜爱之心来,怎么还舍得责怪她呢?   俏月被酒喷了一头一脸,脸上的妆全都花了,眉毛两头向下滴着黑水,眼角的胭脂红也被冲化了,脸颊就像猴屁股似的,这红一块,那红一块。   她心里这个憋屈就别提了,怎么好好的,非看了她的脸就感觉到了恶心?她的脸是长的有多让人想吐?   俏月的肺简直都快要被气炸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的脸都被丢尽了。   “杜十娘!你是故意的!”俏月怒吼道。   废话,不是故意我还是特意的。   十娘微微撩下眼皮,面上仍是那么柔柔弱弱的,伸手拉向刘天烨胳膊,撒娇似的道:“刘公子,十娘刚才真的只是无心……没想要惹俏月姑娘生气……”   刘天烨的胳膊被她这一拉,只觉得十娘的皮肤微凉,细腻,柔若无骨的纤指撩拨的他心头簌簌痒痒的,身上说不出的舒服。   再看俏月,脸上就像开了染坊似的,就连他也禁不住笑起来,“算了算了,俏月姑娘还是去换身衣裳再过来陪酒吧,一会让十娘敬你一杯,算是赔礼。”   胖妈妈也怕俏月再惹出事来,忙差了两个丫鬟强拉着俏月去上楼洗面更衣。   看着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模样,俏月猛地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尖叫着,“杜十娘!我跟你没完!”   两个小丫鬟全都低着头,只顾服侍着她更衣,不管怎么说,俏月也算是春香楼里的名角,她们只是服侍人的下人,绝不会在这种时候多嘴。   俏月梳妆打扮已毕,出了阁楼,忽见前面的走廊上站着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不由得眼睛一亮,就连声音都酥到了骨头里。   “李公子!”   那人正是前来寻十娘的李甲。   ☆、第5章 隔壁激情四射   刘天烨等人一直在春香楼玩乐到深夜,十娘拿出她陪同客户的劲头,席间欢声笑语不断,根本就没有冷过场,让刘天烨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散席之后刘天烨特意留下帖子给十娘,邀她去尚书府陪宴。   胖妈妈更是乐的眼睛都笑弯了,不断的夸赞十娘,听得十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其实比起银子来,刘天烨的帖子却是十娘目前最需要的东西,她急需找借口外出,去了解这个对她来说全新的世界,另外,投江遁走时她也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   散席后十娘回到楼上,小翠急忙过来服侍,可是她一会打翻了铜盆,一会弄倒了茶杯,最后就连十娘也不耐烦起来。   “你能不能安静一点。”十娘无奈道。   小翠虽然嘴上答应,但手下仍不时出错,十娘查言观色见她眼神不时向门外瞟好似心中有事。   直到十娘收拾已毕睡觉上床,小翠才犹豫道,“姑娘,刚才奴婢无意中听到俏月姑娘房中似有声音……”   十娘并不意外,要知道,这里可是春香楼,不用问她也能猜到那种声音代表着什么。   但她穿越过来后,完全就是一副小姐的身子,现在累的要命,只想马上睡一觉。   见十娘完全没有反应小翠急道,“那声音听着……好像是李公子……”   十娘掀被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但也只是停留了一秒钟,她一把将被子盖到了自己身上。   “知道了。”十娘用被盖住头。   果然渣男都没有好货!她在心里骂道,其实她也曾在心底幻想过好好的改造李甲,不管怎么说,李甲有一副好面皮,要真能让他死心踏地的对自己好,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只可惜,现在看来狗就是改不了吃屎!   小翠见十娘将脸转向里面睡下了,不由得急了,“李公子今儿看样是留宿在俏月姑娘那里了,   要不要奴婢去请他过来?他一定是来找姑娘商议赎身银子的事,俏月姑娘太过份了,竟然就这么把李公子留下了……”   “不用了。”十娘的声音听上去淡淡的,“腿长在李郎自己身上,他想走没人留得住,他想留谁也拉不走,今儿太晚了,就让他睡在俏月那边吧。”   小翠觉得十娘定是伤心了,李公子曾信誓旦旦的说过会对她好,可是转眼间他就去了俏月姑娘房里,这些男人的心怎么就这么无情呢?   十娘不再说话,小翠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悄然退下。   俏月房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夜深人静,房间的墙壁又非常薄,吱吱呀呀的压床声听得格外清楚。   十娘唇边划出一缕苦笑,虽然她对李甲并没有什么感情,但这副身体里还是残留着十娘对这位李郎的浓浓爱意,时不时这种感觉还会冒出来客串一下。   刚才她便是差点被这种感觉控制住了,心里居然还生出了些许的酸楚。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会为这种男人伤心呢!   十娘很快摆脱脑海里残留的感情,虽然她不在乎李甲留宿在俏月那里,但这不代表她就想把李甲拱手让人。   他要是带了俏月跑了,自己投江遁走的计算就要失败了,到时再想逃离春香楼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只怕到时等得自己毛都白了……   十娘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一副白发苍苍的老女人在卖艺的想象画。   想跟我抢男人?做梦!   十娘拼命赶走那可怕的想象。   姐不要的男人,就算是扔了、卖了、杀了,就是不能便宜给其他人!   女汉子的热血顿时燃烧起来了,燃烧了! ☆、第6章 上门挑衅   墙那边吭哧的声音持续了一夜,吵得十娘晚不安生,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过去,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跟李甲坐在船上。   那船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声,可是她仍然很高兴,因为她终于就要离开春香楼那鬼地方了。   以后的日子,便是天高任鸟飞,数着银子笑了!   可是转眼间,十娘发现自己怀里的那只宝箱不见了,顿时吓得她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她急忙起身寻找,结果一眼就看见李甲站在船头,怀里抱着她的那只宝箱。   十娘立即扑上去,没想到李甲居然跟她在船头展开了夺箱大战,两人先是徒手格斗,后来又转换风格改为跆拳道,再后来变成了武林争霸……   就在十娘终于夺回箱子之际,突然脚下一滑,只听噗通一声,她掉到了床底下。   “哎呦……”十娘又恼又怒,全都怪那对狗男女,害她做这种高科技含量的梦,知不知道会短命的!   小翠闻声而来,十娘蹭地跳起来,“快来给我梳妆,我要去俏月那边找李郎。”   这个时候找李公子?小翠惊讶地瞪着眼睛,这个时候俏月跟李甲一定还在床上睡着,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啊?   十娘也不跟她解释,叫小翠给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这才轻移莲步出了房间,并嘱咐不让她跟着。   “可是……”小翠有些担忧,姑娘这是要去上门抢男人,俏月又不是个善茬子,一旦动起手来,姑娘吃了亏可怎么得了!   十娘却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模样,直接来到俏月房门口,抬手便敲。   这个时候春香楼内大部分人都在睡觉,十娘将屋里的两人吵醒。   俏月身边的小丫鬟枝环最先打开门,十娘迈步便想进去。   “姑娘留步!”枝环急忙拦在她身前,“俏月姑娘还未起呢,你不能进去。”   “哦。”十娘柔柔道,“我不找俏月,你让李郎出来见我。”   一大早上就找上门来了?这也太过份了!   俏月早被吵醒了,听到外面十娘的声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这是在妒忌自己留了李甲,哼,自己没本事留下男人,反倒这时候吵上门来。   李甲这时也醒了,听到外面十娘的说话声忙起身穿衣裳。   俏月一把拉住他,“李公子哪里去?”   李甲犹豫道,“我一夜都未回去,十娘应该是担心了,我出去看看。”李甲说着开始匆匆穿衣裳。   俏月心里的火蹭地就窜起来了,好你个李甲,我伺候了你一晚上,天还没亮你拍拍屁股就想走人?门都没有!   不过她知道李甲最喜欢十娘那副娇弱的样子,所以也不敢跟他来硬的,只得柔声劝道:“时间还早,我去外面看看,让十娘先回去。”   说着她先披了袍子下床。   十娘站在楼梯口,素裳摇曳,眼底似有青色,颇有些一夜未眠的模样。   俏月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哼,等李公子赎我出去,看你怎么哭!   她来到十娘面前,阴阳怪气道:“十娘怎么大清早就站在这,可是因为李郎一夜未归?”   李甲这会还在她的床上躺着呢,她心里别提有多得意了。   十娘微微一笑,“昨夜李郎烦劳你伺候,真是辛苦你了。”   晚上那么大的响动,只有聋子才不知道俏月房里发生了什么。   俏月冷冷一笑:“不用客气,我自己的男人当然会好好伺候,反倒是你,平时只会陪着李郎吟诗作对的,时间久了哪有不吃腥的猫,就是看也看得腻歪死了。”   俏月说着风凉话,眼睛落在十娘的身上,只见她衣饰淡雅,腰肢盈盈不堪一握,似弱不禁风,   可就是她这般模样却迷住了李甲,想到这她的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酸溜溜的醋意。   她昨晚好不容易才将李甲笼络住,哄得他在床上答应以后会好好的待她,现在她哪能这么容易就将他拱手让人?   她瞥了一眼十娘身后的楼梯,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如把十娘推下去!   ☆、第7章 最是那,一回头的恶毒   俏月暗暗打量着十娘身后的楼梯,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十娘发生意外摔残了,李甲就不会再想着给她赎身了,到那时李甲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想到这俏月不由得兴奋起来,悄悄向前迈出半步……   十娘突然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想把我推下去……”   俏月吓的呼吸一滞,“没……没有的事,你别胡说八道。”   “怕什么?既然你敢想就要敢做,不然我都瞧不起你。”十娘故意用话激她,俏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就在这时,忽听十娘一声尖叫,“俏月,你做什么!”   俏月一愣,她什么也没做呀?   十娘这时身子一低,自己顺着楼梯已经滚了下去。   “啊……”俏月嘴巴半张着,简直能塞进一个鸭蛋。她明明什么也没做,虽然之前她确实想推她……   俏月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眼前这一幕是怎么回事,只听身后传来李甲的惊呼:“十娘!”   李甲衣冠不整的冲出来,大步流星下了楼梯,将滚落在阶下的十娘扶起。   十娘看到李甲赶来,便立刻影后附体,全身都颤抖起来。   “李郎……”眼中秋水盈盈,看着就那么可人疼。   李甲被她眼中的水光晃得心头一跳,以前的十娘虽然貌美如花,但是性子却带着些孤傲,他从没见过她露出这种无助的眼神,顿生怜悯之心。   他反身向俏月吼道:“十娘身子弱,你怎么能推她!”   俏月委屈的要命,就连嘴唇都气白了,但她这模样却被李甲当成是心虚的表现。   “李公子,我没有……”   十娘迅速接口道:“李郎,不怪俏月姑娘,都是我不好,不该来找你……”   李甲满眼疼惜之色,他将十娘扶起,准备送她回房。   “你……”俏月眦目欲裂,恨的满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十娘柔柔攀着李甲的肩头,在走过俏月身边时,回眸一笑……   最是那,一回头的温柔,像一把猎刀杀人于无形。   道一声活该,那一声活该里有着无尽的恶毒。   古德白了!   十娘以口形无声的对俏月说了句拜拜,不过俏月并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她只以为十娘是笑她白忙活了一场,恨得把衣襟都给撕烂了。   十娘心中的小人狂笑着,跟着李甲回了自己的屋子。   李甲扶她坐稳在床榻上,又让小翠细细帮十娘检查身子是否受伤,忙前忙后,还想去请大夫,倒真有几分居家好男人的风范。   李甲本来就是一介书生,虽然身子纤弱了些,但相长还是非常迷人的,颇有点像大长腿哦吧。   十娘微眯着眼睛,满意地望着李甲,享受着被宠溺的感觉。   不过她心里清楚,这一切都只建立在李甲对她的爱慕之上,等到她的存在威胁到他的利益的时候,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抛弃。   看中这么个男人,只能说杜十娘眼光太差,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李甲在她房里只待半个时辰,十娘便想方设法哄了他离开。   她的身子可还是清白的呢,要是引火上身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她果断的放了李甲出去。   临走时李甲信誓旦旦对她许诺用不了三日便会将银子凑齐,十娘装模作样故作欢喜,忍着想抽他的冲动跟他秀了会恩爱。   李甲前脚刚刚离了春香楼,十娘后脚便梳妆打扮,带着小翠去赴尚书府刘公子之约。   当务之急,她要出去寻个有力的帮手,以完善她的出逃计划。   ☆、第8章 途中遇袭   十娘带着小翠出了春香楼,马车一路驶向尚书府。   一路上十娘挑着车帘,不住的偷看外面,引来小翠忧心的目光。   十娘才不管她忧心的什么规矩,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春香楼,她想好好的看看外面的光景。   突然马车剧烈一震,十娘与小翠险些被甩出车外。   “怎么回事?”小翠不满地高声质问外面赶车的马车。   可是却没有人回答。   车窗外传来一阵马嘶,紧接着所有路边的行人都向两侧躲闪,隐隐的十娘还听到铁器撞击声。   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十娘挑起车帘想看个究竟。   但见赶车的车夫面朝下趴在地上,背后插着一把雪亮的飞刀。   十娘眨了眨眼睛,简单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   怎么回事,这就当街杀人了?这古代的治安也太差了。   放眼看去,街上行人早就跑没影了,她们的马车卡在路中间,前方十来个黑衣人个个蒙着面,正在围攻被他们困在中央的两名男子。   小翠吓坏了,紧紧抓着十娘的衣袖,就连声音都抖了:“姑……姑娘,我们快逃吧……”   废话,这时候不逃难道还要等死不成?可是马夫已经死了……   十娘把心一横,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看过猪跑不成?没有马夫她自己来。   小翠见十娘突然出去吓的惊叫起来,那声音引得几个黑衣人全都扭头朝她们望去。   我擦!   十娘心里狂骂,都说矫情害死人,一点不假,这个时候尖叫个什么劲啊,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她正去抓那缰绳,突然边传来小翠的惊呼,“姑娘,小心……”   十娘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眼前飞来一道白影,咻地砸向她。   咕咚一声,她的后脑勺与车厢底部进行了亲密的第一次接触,撞得她眼冒金星。   小翠急的哭起来,可是看着刚才撞进来的那个东西又不敢上前。   这是神马情况?   “哎呦……”十娘捂着脑袋坐起来,当她一眼看到刚才撞倒她的那个东西的时候,一下子愣住了。   那哪是什么东西啊,分明是个大活人!   这人正是刚才被那些黑衣人围攻的两人其中的一个,而另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则护在马车前,正拼力与那些人激战。   地上倒着数具黑衣人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腥甜的血腥味。   “咳咳!”撞倒十娘的男子勉力直起身,压抑住喉间的闷咳,乌黑的长发倾泻而下,映衬在月牙白的长袍上,颇有几分儒雅之气。   不过他骨节分明的大手里却倒持着一把杀人的长剑,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凌冽的杀气。   再往脸上看,十娘的小心脏差点漏跳了半拍,给他点了三十二个赞。   没想到他长的居然比李甲还要好看!   虽说李甲人是渣了一些,可是皮相还是不错的,风度翩翩不说,还带着十二分的书生气。   而眼前这个男子,虽然穿着打扮都颇像书生,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却无人能及。   苍白的面色让他显得有些脆弱,嘴角隐忍的抿成一条细线,他扫了十娘一眼,眸子里就像含着一把冰刀,直刺人心。   十娘不禁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心中暗想:这人的眼神也太可怕了,是想学超级赛亚人么?就连眉毛都立起来了。   ☆、第9章 刚出场就挂了   几个黑衣人见月牙白长袍的男子跳上马车,顿时将马车团团围住。   十娘退回车厢内,小翠吓得揪住十娘衣角缩成一团。   白衣男子凤目微合一脸的憔悴,语声却是冷冷的,“想活命就别乱动。”   十娘立即石化一般一动不动,这个时候还是别去招惹这些人的好。   月牙白男子话音刚落,只见两个黑衣人从车窗外将长剑刺入,他反手一挑,当当两声,将对方的长剑一一挑开。   十娘心里不由暗暗赞叹,这人应该武功不弱。   她正在庆幸有这么个靠山保护她们,忽见那人屈指攥成拳抵在自己唇边,一连串呛咳冲口而出。   听得人撕心裂肺,十娘觉得自己的心肺都像要随着他咳出去似的。   “你受伤了?”她小心翼翼的问。   月牙白男子没有理会她,但眼神却在一瞬间显得分外黯淡,好像被人触动了禁区似的,手里的剑攻势越发凌厉。   十娘缩了缩脖子,知趣的闭上了嘴。   就在这时,马车外的青衣男子自袖中甩出一物,直接打在拉车的马屁股上,喊了句,“主子,你快走!”   马儿一声长嘶,疯了似的跑起来。   十娘跟小翠惊呼着在车厢里跌成一团,连同那月牙白衣袍的男子一起,离那群黑衣人,越来越远……   咣当咣当……   没有人驱使的马车失控的沿着街道向前冲去,一时间车里的三人被晃的头晕眼花。   月牙白男子看似武功不错,但马车一颠他整个人却根本支撑不住,直接倒在了十娘怀里。   这种投怀送抱可当真要不得。   十娘被他一撞,向后仰过去,他正好压在她的身上。   要是换个环境,十娘还是很期待这种邂逅的小暧昧,可是眼下马车不停的晃,简直要把她的全身都晃散架了,哪还有心思调戏帅哥。   “你快起来……我要被你压死了……”十娘被他压的简直喘不过气来,那人看似像个书生,可没想到身子这么重。   “姑……姑娘!”小翠缩在一旁,看到这一幕舌头都打了结。   十娘伸双手去推压在她身上的男子,可是那人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扭头仔细一看,发现那人眼睛虽然微睁着,但眸子已然失了光泽,就好像人在将死之前的模样似的,脸上也蒙上了一层灰白。   他呼出的气息正好打在她的脖颈上,弄得她微微有些发痒,不过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十娘吓的一个激灵,不是吧,这是要挂的征兆么?   “快帮我把他拉起来!”十娘喊小翠,“他要死了……”   小翠慌慌张张过来准备拉月牙白的男子起来。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车身好像撞上了什么,轰隆一下,将车厢里的三人全都被甩了出去。   十娘被摔得眼冒金星,半天才爬起来。   马车翻倒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小翠不知哪里去了,月牙白的男子脸朝下倒在她身边,一动不动。   十娘咬牙爬过去,一把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   一张苍白的面孔露了出来,薄唇青紫,双目紧闭,身体周围仿佛环绕着冰冷的气息。   看着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十娘突然觉得,君子如玉,恐怕指的就是他这种男人吧,看不到眼中的凌厉之气,倒让他整个人显得多了几份脆弱。   十娘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心里不由得一凉。   我去,真没气了!   ☆、第10章 何处不相逢   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十娘心里郁闷的不行,这男人是瓷器做的么,怎么这么脆弱?一摔就挂了。   这时小翠跌跌撞撞地从树丛后跑出来,看到这一幕惊的白了脸,“姑……姑娘,咱们快逃吧。”   弄出人命可不是开玩笑的,十娘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可是才走出两步十娘就开始后悔了,不管怎么说刚才那人并没有伤害到她们,要是就这么跑了未免太不够意思了。   十娘拥有的是现代人的思维,小翠哪接受得了这种想法啊,拼命拉着十娘的袖子,“姑娘,别做傻事了,再不逃走就来不及了!”   十娘甩开小翠的手,几步赶回月牙白身边,先是用手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竟然还在跳动。   原来只是假死。   十娘长舒一口气,急救的方法她在潜水俱乐部时全都学过,根本难不倒她。   小翠却是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她眼睁睁看着十娘扳开那男子的嘴,将自己的嘴对了上去……   纵然她身出春香楼,可这种行为在她看来,仍是惊世骇俗。   十娘一次次将空气渡进对方的肺里,不一会就累得她额头鬓角全都见了汗。   这时身后的小翠嚷道,“不好了,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之声,渐渐由远而近。   突然,身下的男子眼睫抖动了几下,猛地睁开,眼中似有万道寒光射出,吓得十娘向后退开。   这人的眼神,也太可怕了吧,明明看上去模样弱的要死,可是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凌厉的傲气。   那人紧紧盯着十娘,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些什么,可是突然他又皱起眉……   嘴里泛着一股奇怪的腥甜味,其中还夹杂着胭脂香气。   血?   怎么回事?这血……不是他的?   十娘被他眼神盯得发毛,刚才她被甩出马车的时候,嘴唇被自己牙齿磕破了,冒了不少血,刚才做人工呼吸的时候,不小心把血弄到对方嘴里了。   好难为情……   女汉子也有脸红的时候,十娘一把捂住自己破损的嘴唇,转头就跑,小翠急急的跟在后面。   那男子刚刚转醒,全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十娘她们跑掉。   不远处,跑来数十匹战马,为首一人身上穿着青色长袍,上面布满打斗过的痕迹。   马队来到躺在地上的男子身边,为首那人翻身下马,气喘吁吁道:“世子爷,请恕属下来迟!”   南王世子风暮寒,望着杜十娘逃走的方向,眼底深处隐隐泛起寒光……   十娘带着小翠刚逃出不远便遇到尚书府刘公子派来寻她的马车,随车的是尚书府的小管事,说话办事极其圆滑,没有因为十娘的身份而冷落她。一路上叨叨着最近治安不好,当街就有拦路抢劫之类的。   十娘听了默默不语,那根本就不是抢劫,分明是当街杀人好不!   马车一路到了尚书府。   早有下人等在府前,带着十娘先去更衣梳洗。   经过这一路折腾,十娘跟小翠这会浑身是泥,模样狼狈的就像来逃荒的。   梳洗一番后十娘没有让小翠给她梳头,而是自己将长长青丝编成了辫子,自左肩垂下,辫梢只用了一块青绸子系住,晃在腰间。   又选了条素净的回纹缎裙,上身穿了件淡青色缎织青竹纹斜襟小袄,衣衫垂下遮住裙腰,出得门来,只惊的门口伺候的丫鬟小厮目瞪口呆。   十娘心中暗笑,只怕是他们从没见过这种打扮。   尚书府厅堂内坐满了人,刘天烨坐在上首,周身都散发着富贵之气,在坐宾客纷纷说着恭维的话,在他们身边聚着一群莺莺燕燕的红粉佳人。   十娘的眼角跳了跳,心里安慰自己,全当接待客户了,一定要淡定、淡定……   踏进屋子,顿时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如此妆扮,十娘当之无愧花魁之名。”刘天烨笑道。   十娘故作顺从的垂下玉颈,晃在腰间的辫梢更添几分妩媚,刚要就坐,忽听门外有人通禀:“南王世子到!”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门口,十娘注意到刘天烨的眼底似闪过一丝惊讶,但转瞬即逝。   一袭银白的袍襟最先落到十娘的视线之内,紧接着一双厚底蛇纹长靴便跨进门来。   抬头望上看,十娘险险惊呼出声,进来的这个男人,分明就是刚才她在街上遇到的那个脆弱的要死的月牙白……   ☆、第11章 灼灼目光盯死你   “南王世子,有失远迎。”刘天烨满脸带笑迎上前去。   风暮寒漆黑如墨的眸子扫过在场众人,“咳咳咳……”自喉间发出一串压抑的咳嗽声。   十娘的嘴角抽了抽,果然是那个病夫男,没错!   不过她想不通,他怎么可能从刚才虚弱要死的样子一下子转变成像没事人一样。   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吗?莫非……古代男子也那么注重清白?他不会是认为自己强吻了他,跑来想强娶她吧?   不不,没有这么简单,也许是因为失去了清白,想来找她报仇?   一个个不详的念头从她心头划过。   她心里正想着,面前突然飘过一袭银白的袍袖。   啊来?这是神马情况?   十娘瞬间石化。   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这边来了,而且还一撩袍襟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场面瞬间诡异起来。   风暮寒完全是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她也只得故作陌生。   哼,装不认识?谁怕谁呀。   十娘往一旁移了移身子,尽量远离这个病夫男。   其他桌上的红粉佳人这会个个都靠在男客的身上,娇笑成一团,只有十娘他们这桌的气氛异常怪异。   两个人似谁也不挨谁,但却都在偷偷打量对方。   这是十娘第二次见到他,之前在街上他是一副书生打扮,而现在他身上锦衣华服,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不可触及的威严之气。   虽然貌似脆弱的像块琉璃,一触就碎,可却无人敢动他分毫。   在街上时,究竟是些什么人想要取他性命呢?   一丝疑惑悄然划过她的心头,但她不着痕迹地低下头,避开对方的视线,又似不经意的抬头看向了那些玩闹的宾客。   风暮寒也正在看她,他从未见过这种妆扮,如云秀发随意辫成麻花状,垂在肩头,映衬着她的侧脸,好似一朵娇嫩的百合花。   不妖艳,但却令人感到清新;不华贵,但却令人心生向往。   他轻轻抬手抚上自己略显苍白的嘴唇,低声轻咳,他想知道,在他昏死过去时,她对自己做了什么。   他身中奇毒已有三年,这期间几乎服用过所有可以驱毒的奇珍异宝,但身子还是一天天弱下去,他身边的贴身医师更是断言,他活不过今年。   每月十五都是他毒发最重的时候,尚书府刘天烨却偏偏这个时候请他赴宴,因着某些缘故他打算敷衍着露露脸便回去,谁知半路竟遇到刺客,险些让他命丧当场。   原本他以为自己这次是死定了,倒在那里连呼吸都渐渐失去的感觉,他至今印象深刻,可谁知被这女子强吻之后,他居然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就连他的医师都连连称奇。   而且毒发的症状也有所缓解,虽然仍是浑身没有力气,但那种噬骨的疼痛却是减轻了不少。   来不及稍事休息他便派出人手去寻十娘,虽然他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症状缓解与十娘有关,但他不想放过每个机会。   纵然无法医好毒症,能够缓解也是好的,要是能多熬上几年,让他亲眼看到大仇得报,就是死也瞑目了。   他盯着十娘,目光灼灼,直看得十娘背后发冷,头顶好似堆积着一层厚厚的乌云。   十娘心里长叹一声,泥马,这是要度劫的节奏么?快落雷劈死他吧!   ☆、第12章 姐来作诗一首   刘天烨在席间安排了数十名歌姬表演助兴,可是由于南王世子的到来,大厅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诺大的厅堂里不断回响着风暮寒那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尤为刺耳。   不少人暗暗紧皱双眉,在他们看来,南王世子如此脆弱不堪,要死只是迟早的事,只是听着那一声紧似一声的急咳,不禁让人担忧,一会世子爷要是死在这里,只怕到时不好交待。   席间众人各怀心思,刘天烨却恍然不觉,不断的催使女们为客人添酒。   十娘偷偷瞥了身边的风暮寒一眼,发现他面前的酒杯满着。   难道病成这个样子他还打算饮酒?十娘不禁有些好奇。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测,风暮寒端起酒杯,毫无悬念一饮而尽。   十娘暗暗摇头,自己作死,就是阎王老子也阻止不了啊。   她索性转过脸去不瞧他。   酒过三巡,场面显得有些冷落起来,刘天烨开口道:“只看节目有些无聊,不如出个游戏来玩如何?”   十娘原本也是感觉坐着气闷,这会自是乐得看热闹。   有人提议,玩“藏钩”。   十娘根本就没玩过这种游戏,所以伸长了脖子,脸上满是好奇之色。   就在这时,耳边突传来一声冷哼,“藏钩生离,不过是个不吉利的游戏而已。”   十娘顺着声音转过头去,风暮寒一双幽深如渊的眸子正好与她相撞,他伸拳抵在唇边,好似正在强压着喉间的不适。   一头乌发顺着他的手臂倾泻而下,将整个衣袖染成了墨色,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匹锦缎,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抚摸其光滑的触感。   好想摸啊……   看得十娘手心痒痒,心里的小人儿蠢蠢欲动。   不行,不能在这里发花痴,这种病男才不是我的小鲜肉呢!   十娘果断转过头去,重新看着那些人玩“藏钩”。   不一会她就弄明白了游戏的大概,总得来说这是个助兴的娱乐节目,钩子不知会藏在谁的手中,被猜中者便会被罚酒或是表演。   各府的王孙公子大都选了罚酒,而那些风尘女子则更愿意当众表演,这可是她们出风头的大好时机,要是能因此而被哪个高门贵族的公子看上,直接赎身带回府去,那她们后半生就不用再颠沛流离了。   十娘看着她们风姿绰约的舞姿,心中冷笑,只怕就是跟了这些男人,日后的生活也不会幸福的。   她正在发愣,突然一只金色的钩子落入她的手掌。   “咦?”十娘一愣,她甚至不知道是谁刚才塞进她手里的。   正在她左右顾盼时,刘天烨突然哈哈一笑,远远的指着十娘道:“我猜它在十娘手中!”   十娘托着手里的金钩目瞪口呆。   这也太赖了吧?不带这么玩的!   “我还没准备好,没喊预备开始呢!”她不禁脱口而出。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刘天烨更是笑颜全展,“哈哈哈……没想到十娘不但人长的美,竟然就连性情都如此有趣。”   十娘一时有些无语,心里将这里所有的人问候了个遍:笑的人都全吃翔去吧!   “不知十娘是否也想舞一曲?”刘天烨笑意盈盈,眼底满是期待之色。   跳舞?   十娘深深叹息,还是免了吧,虽然她得了些这个身体以前的记忆,不过要真跳起来,她怕烧坏这些人的脑神经。   “难道十娘选罚酒?”刘天烨显然对她的选择有些不满。   “不如……吟诗一首好了。”十娘突然灵机一动,这里完全是个她所不知的朝代,以前熟知的那些诗句,在这里都无迹可寻。   刘天烨似很感兴趣的扬了扬眉,其余众人也都向十娘这边投来目光。   十娘站起身,神色淡然,其实她早就准备好了诗句,只不过她需要装模作样的“酝酿”一番。   环视了一下众人,十娘朱唇轻启。   青楼斜影疏,良人如初顾。纤手如玉脂,淡妆胜罗敷。   引君入香堂,言词论今古。君心城切切,妾意情楚楚。   盟定三生约,共谱月下曲。岂料鸳鸯棒,分飞相思苦。   纵有抱柱信,不能容世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   一首吟罢,满堂皆惊。   ☆、第13章 满堂彩,得罪透了   十娘吟的是一首描绘昔日路上相逢时,美人如玉,公子无双,郎才女貌,青梅竹马,可惜如今却无缘相会,空惹相思的画面。   这样的诗句自然一下子便引起了所有女子的共鸣。   试问她们中,哪个人不是期待着有一天能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但造化弄人,有情人又有几人能终成眷属。   不少女子偷偷拿起绢帕沾着眼角,更多的女子则是无声的反复吟诵着,仿佛想将它牢记在心中似的。   男宾们也都向十娘投来满怀深意的眼光,许多之前对十娘不屑一顾的人借着这时细细的打量着她。   刘天烨半张着嘴愣愣的看着眼前娇弱美人,就连他都忍不住动心,更何况其他人呢。   风暮寒也有些震撼,之前以为她只是一个有些姿色的风尘女子,没想到在她的心里,却如普通女子一样,想与心爱之人厮守到老。   抬眼看着她,如暖玉般的侧脸带着淡然的神色,阳光顺着厅堂花窗照射进来,将她全身都撒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华。   有些耀眼……   风暮寒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十娘正好转过头来,长长的睫毛挡住眼底得意之色,发现身边之人在盯着她看,大方地露齿一笑。   一瞬间,宛如一颗璀璨的宝石,展现在风暮寒面前。   绚烂,无人能够抵挡。   风暮寒脸色刷地一白,看向十娘的目光来不及躲闪,紧接着发出一阵刺耳的呛咳声。   “咳咳咳……”他边咳边快速地从怀里取出帕子捂在嘴上。   十娘用余光看到,那条帕子瞬间被染红。   她的嘴角暗暗抽了抽,本想吐槽,但看着他衰弱的像是要碎掉似的,爱心不禁泛滥成灾。   刘天烨抚掌大笑,“好诗,十娘果然好才华!”   其他人也随之附和,“十娘才貌双全,此女难得、难得。”   十娘听了这些只是淡淡一笑,貌似波澜不惊。   “莫非十娘也有心上人了?”刘天烨打趣道。   “十娘自知身份,不敢有那些奢望。”   风暮寒发现,十娘眼中似有一抹光华,仿佛望穿了眼前的这群人,凝视着遥远的某处。   那是他不可触及的,就好像她随时都会离开此处似的。   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为何被她强吻过后竟然缓解了身上毒症的发作?   她人就在眼前,但却让他生出一种无法触及之感。   “南王世子意下如何?”刘天烨突然打断了风暮寒的思路。   看着面无表情的风暮寒,刘天烨恭敬笑道,“世子爷您是否中意十娘?在下愿将十娘赎出相赠。”   赠?赠你老木!   十娘恨的牙根痒痒。   她又不是个物件,你刘天烨说赠就赠了?姐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么?   都说女人似衣服,兄弟如手足,可你也不看看姐是不是你能穿得起的牌子!   十娘心里恨的紧,但脸上却不能露出半分不满。   她与渣男李甲的出逃计划,一切都在顺利进行中,这时候要是被刘天烨赎了身,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这帮有钱的公子哥,她看得很透彻。   谁家府里没有几个大小老婆,不论她跟了谁,最后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而且到时想再逃出来可就难于登天了。   她心里正在想主意如何将此事给搅了,风暮寒却不紧不慢咳了几声开口道,“刘公子客气了,此女虽然特别,但终归流落风尘,带进府里有伤体面。”   十娘心中的小人利爪亮出来了。   有伤体面?   那小人冷冷笑着。   看来他们没一个好东西,表面上道貌岸然,私下里全都做些鸡鸣狗盗的事。   嫌弃我的身份?我还看不上你这病秧秧的世子爷呢!   可怜这位南王世子还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把身边这位给得罪透了。   同样,也是因为这句话,日后,让他尝尽了相思之苦。   ☆、第14章 偷听是要付出代价的   宴席仍在继续,但十娘却没有心思再坐在这里了。   自从刘天烨说出了要为她赎身赠与南王世子的话后,场面就变得微妙起来。   席间,不断有男子向她投来“赤果果”的眼神,只看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风暮寒倒是完全没有被这种气氛影响,坐在那里,就如同一块岩石般面无表情,仿佛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存在着强烈的排斥感。   惹得十娘总想吐槽,你妹地,你赴宴是为摆造型来的吗?   好不容易得了个空,十娘称去方便,便借机离了席。   尚书府占地不小,十娘也没让丫鬟跟着,结果在花园里转来转去,最后竟然迷了路。   她凭着记忆往回走,就在她穿过一排矮树丛的时候,突然听到对面传来男子的说话声。   十娘脚步一滞,那声音似有些耳熟,仿佛是刘天烨的声音。   她俯下身子,躲到树丛后,摒息凝神顺着树木的缝隙向声音发出的位置看过去。   刘天烨正与一个黑衣人背朝她站在园子里。   “没想到这个风暮寒还真是命大。”刘天烨的声音冷冷的,与席间众人面前的温和态度截然相反。   “属下无能,还请主子责罚。”黑衣人单膝跪倒在地,垂着头。   十娘在看到那黑衣人的瞬间,便将他与之前在街上追杀月牙白的那群人联系到一起。   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刘天烨派来的,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刚才还笑的那么善良,原来却是只禽兽!   十娘小心翼翼,这种偷听人家秘密的事还是小心为上,若是被对方发现了,绝对会被杀人灭口。   她躲在树丛后,不敢动弹,生怕被他们发现。   只听刘天烨道:“太子殿下派来的死士还剩下多少?”   “还剩下十二人。”黑衣人沉声道。   刘天烨冷哼了一声,“这次务必斩草除根!”   “是!”黑衣人匆忙退下,他心知这次要是再失败,就连他的小命也要保不住了。   十娘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   她想不明白那个病秧秧的家伙究竟做了什么,得罪了太子跟刘天烨,那些人第一次刺杀失败了,现在还要准备第二次……   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正身处险境,于是她弯着腰缓缓后退,打算顺原路退回去。   她只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想跟这些危险的家伙们拉上半毛钱关系。   谁知她刚退出两步,正好踩到了地上的一截枯枝,“喀嚓”一声,枯枝断为两截。   刘天烨脸色突地一阴,“什么人!”他大喝一声。   与此同时,那走出不远的黑衣人纵身跃起,径直向矮树丛的位置袭来。   十娘心里叫苦不迭。   对方武技高强,她哪里能是他们的对手,暗恨自己多管闲事,偷听别人的秘密,现在遭了报应。   但坐以待毙绝对不是她的做风,兔子急了还有咬人的时候呢,一瞬间数个行动方案从她的脑中划过。   下意识地她随手从地上摸起一截树技死死攥在手里。   谁知她刚直起腰就被身后一只手牢牢揽住,身体在一瞬间腾空而起,惊得她险些叫出声来。   “不想死就安静点。”灼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摩擦而过,弄的她又热又痒。   一席华美的袍子映入她的眼帘,泛着淡淡银光,如同一抹耀目的阳光,直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抓紧了……”那人冷冷道,同时有力的手揽紧她的腰身,几次纵跃便跳上了附近的一处阁楼,两人隐住身形。   直到双脚落稳十娘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方掩住嘴发出压抑的咳声,她这时才回过神来。   眼珠子都惊的要掉到脚面上了。   我去,不是吧,刚才救她的人竟然就是那个病夫……风暮寒!   ☆、第15章 顾盼生辉伊人醉   一瞬间,十娘觉得时间仿佛凝滞了。   她与风暮寒贴的如此之近,对方呼出的热气不断掠过她的耳畔,即使隔着衣服,她也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热,以及那淡淡的药草气味。   对方的手臂环在她的腰间,半抱半拥的姿势让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处,颇有些暧昧的意味。   十娘只觉得自己的那颗心怦怦乱跳,慌乱中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他眼中的寒星,冰得她一个激灵,忍不住向后退去。   可是她忘记了,他们现在正躲在阁楼的顶上,脚下面全是瓦片,她身子向后一倾,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这下可糗大了!十娘心中懊恼。   风暮寒手臂一紧,毫不费力的将她重新拉了回来。   由于用力过猛,十娘的鼻子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胸口,痛的她泪花直冒,刚要惊呼出声,却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们正在找你,不想死的话就安静点。”风暮寒的声音一如他眼底的寒星一样毫无温度。   阁楼下的园子里。   刘天烨与那黑衣人正围着十娘刚才藏身的树丛转来转去。   风暮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刘天烨并不会武功,但是那个黑衣人绝对是高手,刚才要是他没及时赶来,只怕她的小命早就没了。   他们两个站在高处看着刘天烨与黑衣人在园子里寻了一会,无功而返,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放开手。   十娘长长松了口气,也不管身边的世子爷脸色如冰,突然笑出声来。   风暮寒诧异的看她笑的痛快,怕她再掉下去,于是收紧揽住她的胳膊。   十娘正笑的痛快,忽觉呼吸困难,不禁脱口而出:“你想勒死我啊?”   风暮寒只觉一阵气闷,“咳咳咳”冲口便是一串闷咳。   这还是他头一回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主儿,救了她还要被她责怪,他堂堂南王世子,什么时候也没有受过这种憋屈,更别提有人胆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阳光自阁楼上方斜射下来,正好落在十娘松松垂在肩头的秀发上,流光溢彩,将她那素净娇丽的面容映衬得更加妩媚。   风暮寒原以为,十娘即使没受伤,也会被刚才的事情吓得哭泣,而且说不定还会晕倒,他甚至做好了随时接住她的准备。   谁知她竟对这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脸上还带着自嘲的笑容。   他突然觉得自己明白她笑容背后的含义,她是在笑自己,庆幸躲过一劫。   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明知自己活不长了,却仍然在每次毒发后朗声大笑,他是在嘲笑死神,又一次失败了,没有将他带走。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连自嘲的勇气都失去了。   他的眼底充满了深黯,身边总会围绕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冰冷气息,王府内无人胆敢擅自靠近他的身边,就连他的下属见到他也无不是战战兢兢的。   而眼前这个女子,居然一点也不惧怕他,看着她的笑容,不知不觉间让他迷醉其中,眼底的坚冰竟也跟着融化了……   ☆、第16章 原封不动还给你   十娘刚才其实也是心有余悸,不过好歹她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哭哭啼啼神马的不适合她,   她向来相信,一笑解千愁。   风暮寒愣愣的望着她向上翘起的嘴唇,粉嘟嘟的,就像四月枝头的桃花,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去,以指尖轻轻一拂……   十娘瞬间僵住了。   冰凉的手指从她的唇上划过,就像被鸟儿的羽毛扫过,有些微痒。   风暮寒的脸与她近在咫尺,一双浓眉斜飞入鬓,英气凌然,凤目狭长,眼角微微上挑,隐隐透着尊贵。   十娘心头不由得突突乱跳,美色当前,她差点没把持住,心里骂了声:妖孽。   风暮寒的手指在她的唇间留恋不去,感受着那种湿润的温暖,眼中渐渐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若论长相,倒是还有几分姿色。”   说罢,伸手顺势拂上她的脸颊。   果然天下所有男人看中的,都只是这张脸而已。   十娘瞬时侧过脸来,避开了他的手指,冷然道:“世子爷,请自重。”   手指落空,风暮寒好似猛地清醒过来,盯着刚才拂过她娇唇的指尖,冷哼一声,“风尘女子还谈什么自重,本世子也不是付不起银子,待回去后便包了你。”   听了他的话,十娘心里却是一急。   我去,要真被他包了,我还怎么逃走,难不成还真要沦为你们男人的玩物不成?   想到这,十娘道:“世子爷不要误会,十娘自知身份低贱,与风尘女子在一起,有伤世子爷的体面。”   刚才在席上的话,她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   风暮寒冷了脸,双眸直射过来,仿佛想要看透她的内心。   “那么你刚才在这里做什么?”风暮寒质问道,语气生硬,眼底的暖意仿佛只是幻觉,转瞬即逝。   十娘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提问,而是微微一笑道:“我刚才听到个秘密,你有没有兴趣听?可以算做刚才帮忙的报酬。”   风暮寒眼中冷意顿现,“报酬?”   看来她并不想欠自己的人情,这倒让他生出些迷惑来。   按说以他世子的身份,那些高门府邸内的大家闺秀无不削尖了脑袋,拼命往他面前挤。   虽说最近朝中都在疯传,他病重活不过今年,但只要是女子,几乎没有人能抵挡得了他的这张脸。   轻轻咳了咳,他冷冷道:“你说说看。”   十娘并不惧怕他的冷淡,脸上反倒笑眯眯的,“我刚才听到那两个人说,准备算计你,我猜等你回去的时候,那些黑衣人一定会出现在半路,你可要小心哦。”   这么帅的男人要是就这么死了,她还真有点觉得可惜。   她本以为自己说出这话,对方至少也会露出点惊讶,但让她失望的是,风暮寒面无表情。   十娘暗暗咧嘴,这货简直就是一个三无男,配合着作出点惊讶好不好?   “你好像并不害怕?”十娘弱弱地问。   “为什么要怕?”风暮寒不屑道,像这种刺杀他以前不知经过多少次,他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害怕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你不怕,我可是怕了,快点带我下去。”她催促着,这地方风好大,初冬时节,她几乎都快要冻僵了。   风暮寒薄唇一抿,揽着她的腰纵身跃起,十娘吓的闭上眼。   直到对方松开手,她还是晕晕乎乎的,本想迈步向前,却一溜歪斜的往旁边去了,吓的她连忙抱住身边的大树。   初冬时节树上枯枝很多,一下便把她的手指划出一个血口子来。   “真倒霉……”十娘叹着气,将流血的手指放进嘴里吸吮着。   粉嘟嘟的嘴唇微微撅起,带着些娇憨,看得风暮寒心头莫名的一动。   心脏好似被什么拨弄了一下,有些疼,让他呼吸也随之一滞。   ☆、第17章 血帕疑香,码头寻人   “你还是不要回席上去了。”风暮寒从袖中摸出一方绢帕递过去,故意避开视线不去看她的娇嫩的脸。   十娘也不客气,接过后用它缠住了流血的手指。   她也不想回去送死,一旦被刘天烨识破,她可是连一点自保的能力也没有。   风暮寒带她出了园子,十娘匆匆与府里的管事打了招呼,只搪塞说身体不适,便带着小翠离了尚书府。   风暮寒躲在无人处,远远的盯着十娘出了府门,寒眸微眯,唤了声:“青衣。”   一道青色的影子唰地凭空而现,“世子爷有何吩咐!”   “你去盯着她,不要轻举妄动。”   “是!”只一眨眼,青衣便不见了。   风暮寒准备顺着园子往回走,突然瞥见地上落着一方手帕,上面还带着丝丝嫣红的血迹。   风暮寒走过去,眼底的寒星似隐去了部分,那正是刚才他借给十娘用来裹手指的,没想到被她直接丢在了地上。   若是换了其他女人,定会将它洗的白白,然后不惜一切代价以此为借口再来见自己。   而这个叫十娘的女子,居然根本就没对他动心思,难道真像她诗中所做的那样,在她心中,早有了公子世无双?   他一抖衣袖,一枚朱红色的圆球便落入掌心,他将它掷于地上,瞬间,绢帕便燃烧起来,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化成了一团灰。   他瞥了一眼那团灰烬,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一股类似胭脂的香气。   风暮寒脚步一滞。   园子里静悄悄的,附近根本没有其他人,哪里来的胭脂香气?   他仔细分辨着香气的来源,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地上那团灰烬上面。   他俯下身,轻轻拨弄那团灰烬,果然,这香味正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那绢帕本是他的东西,它上面自然会带着他身上的气味,不过他从来也不带香囊以及熏香之类的,更是不近女色,它怎么会发出这种香味?   这股香气似有些熟悉,他微微蹙起双眉……   貌似胭脂之气,但细闻时又觉得淡淡的,带着些冷香……   一阵强风吹来,那团灰烬便随风消散开去,归于风中,了无踪迹。   十娘带着小翠匆匆离了尚书府。   马车行至半路,十娘突然叫停了马车,让车夫改道去了江边。   远远望向江心处,乌篷轻舟,满目白帆。   十娘让马车沿着码头缓缓前行,她自己则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好似在寻着什么。   码头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喝之声,不时夹杂着粗鲁的叫骂与撕打声。   寻声望去,但见码头上聚集了一大群做苦力的精壮汉子,他们正在围殴一人。   被打的那人倒在地上,满头是血,但眼睛烁烁放光,根本没有露出一丝惧怕的模样,他缩着身体,任那些人肆意殴打,也不还手。   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一边不屑道:“敢在小爷的地盘上偷东西,看来他是不想活了,给我狠狠地打!”   一时间拳脚乱飞,根本看不清中间被打的人情况如何。   而与那些打人者表情截然相反的,是那些站在最外圈旁观的人。   他们中大多都是在码头上搬运货物挣钱糊口的,他们望着中间那个被打的人,脸上却都流露出不忍的神色。   十娘叫停马车,吩咐小翠,“你下去打听下,发生了什么事?”   小翠惊的瞪圆了眼珠子,“姑娘,那些打人的都是码头上的地头蛇,咱们惹不起的!”   十娘诧异道:“你知道那些人?”   小翠眼神黯然:“奴婢在被卖到春香楼以前,阿爹就是在码头上干苦力,被这些人活活打死的……”   十娘再次望向车窗外,那个被打的男子这会头上,身上全都见了血,但却连一句求饶的话也没有,更别说是为自己解释半句了。   十娘点了点头,果然是个硬汉子,她想要找的人,就是他了。   ☆、第18章 关键时候拉一把   苍明紧紧缩着身体,护住要害,任那些人对他拳打脚踢。   其实论拳脚,他未必打不过这几个人,就是再来他几个他也能摆平,不过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他要在码头上挣工钱,养活妹妹,为她治病,就不能得罪这些地头蛇。   额头上的血顺着眼角流下来,淌进了眼睛里,将他的视线染得一片通红。   模糊中,他看到了人群分开,一个曼妙的身影缓缓走近。   一切声音都好似静止了,他极力抬起头来,想看清她的面容,但眼前的血色却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感觉到那些殴打他的人散开了。   而后,那道身影悄然后退,人群重新将他包围。   “苍明大哥!”一个十五来岁的少年扑上来,一把抱住他,他的衣裳破破烂烂的,他也是在码头上做搬运的苦力,“你怎么样了?”他关切的问。   苍明擦去眼睛里的血,“没事……他们走了?”他有点不能相信,那帮地头蛇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了。   “苍明,你这孩子是遇到好心人了。”一位刚才旁观的老者开口道。   苍明被那少年扶着,摇摇晃晃站起身来,看着他一脸的茫然,那少年解释道:“刚才有位仙女姐姐给了那些人银子,所以他们就放过你啦。”   “银子?仙女姐姐?”苍明终于明白过来,刚才他看到的并不是幻觉,那抹窈窕的身影倒真的仿佛仙子下凡一般。   那老者看着苍明神色恍惚,关心道:“你今天还是早些回去吧,别让你妹子在家担心。”   十娘她们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挑起车帘,小翠道,“姑娘,他果然要回去了。”   “跟上他。”十娘吩咐车夫。   马车尾随在苍明身后,顺着江边继续向前,七拐八转来到一条僻静小巷里。   十娘坐在马车里,隐隐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喧哗声,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哭泣。   随着马车的行进,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   “你出去瞧瞧。”她吩咐小翠道。   小翠挑了车帘出去,不一会回来,“是一户房东在催交租子,租房子的人家付不起,房东赶他们搬出去呢。”顿了顿小翠问,“姑娘,你要出去看看吗?那人好像是刚才在码头上被人打的那个……”   十娘点点头,小翠挑起帘子。   这时外面日头偏西,残阳如血,斜照在巷口。   十娘出了马车,但见前面一户泥房门口,聚着一群人。   刚才在码头被人围殴的那个男子,急急奔过去,扶着一个跪在地上,模样瘦弱的女孩子。   十娘目光落在那个瘦弱的女孩身上,她大约有十二、三岁的模样,模样倒是不错,就是脸色蜡黄,一看就是久病之人。   十娘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但见那女孩不停的哭,一次次的跪下,似要求那房东。   房东一脸的怒不可遏,指挥着几个伙计进屋去,把他们的东西一件件丢到街上。   十娘扫了一眼,那东西只怕就是被扔在街上也无人捡拾。   小翠扶她下了马车,十娘走过去对房东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声音冷冰冰的,就连小翠都不禁浑身一颤,似不敢相信的偷眼打量十娘。   房东见十娘打扮虽然古怪,但身上穿着不俗,打眼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人家女子能买得起的料子,便换了笑脸道:“这位姑娘,他们这户人家赖帐已经快有半年了,我再不把他们撵出去以后就只能喝风了。”   十娘上下打量着对方,穿金戴银,一看就是个暴发户。   就这么个破泥房一年能收多少租金,你喝风?骗鬼呢!   苍明搀扶着身边的小妹,看向十娘的眼光里却带着一丝惊讶。   这个女子的身影,好像刚才在码头上见过的那个!   ☆、第19章 招揽帮手,无尽苦涩   十娘看着苍明,主动问道:“你们不是本地人?”   女孩抬起头来,面黄肌瘦,她看着苍明,重新垂头落泪。   苍明扶着妹妹的手紧了紧,回答道,“我们是南方人,原本跟随父亲在江上摆渡为生,但因父亲突发急病,所以借了高利贷……”   高利贷是何物,自不用说,只要沾了这种东西,几乎都会落得家破人亡。   十娘又看了看苍明身边的女子,“这孩子病了,小翠,你去请一位大夫来。”   苍明脸上露出窘迫:“这位小姐,我们付不起大夫的诊金……”   做为大哥,他更恨自己没用,让妹妹跟他吃了这么多苦。   十娘轻轻摆了摆手,“无妨,我这里还有些银子,你们先拿去付了欠的房租,剩下的你去买些粮食。”   眼看着十娘递过来的银子,苍明的手抖了。   白花花的碎银子就在眼前,映衬着十娘的那双柔荑,更显得白皙柔弱。   “这钱……我不能要……”   苍明话刚出口,十娘一把将钱塞到他的手中,略带怒意道:“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她病死?”   后面的话如鲠在喉,苍明的眼底湿润了,“大恩不言谢,以后小姐如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十娘微微一笑,这正合她意。   入夜,南王府。   丫鬟们垂首分列两侧,眼睛全都盯着脚面,没有一人敢抬起头来偷窥坐在面前的南王世子风暮寒。   风暮寒斜靠在贵妃榻上,凤目微眯正盯着回廊下方一泓池水。   满池的锦鲤不时的跃出水面,向他求讨食物。   药师崔天铭端着药碗恭敬地靠过来,“世子爷,该吃药了。”   风暮寒望着池水中的一轮满月,“你确定今日我还会毒发?”每月十五之日他都会疼的死去活来,这种药他喝了三年,也疼了三年。   所有药好像都对他毫无作用,眼看着身体一日日的衰弱下去。   看着那碗浓稠乌黑的汤药,风暮寒的眉皱了皱。   崔药师替他诊脉,沉吟半晌:“请恕属下多嘴,您要是不把药喝了,一会等毒症发作起来,就太迟了。”   风暮寒苦笑一声,以前每月他都有提前喝药,但哪次都没有什么作用。   就在这时,青衣行色匆匆自回廊尽头出现,风暮寒轻轻挥了挥手,身后的丫鬟们立即垂首尽数退去。   “查到了什么?”风暮寒问道。   青衣瞥了眼站在一侧的崔药师,他跟在风暮寒身边已有三年,忠心耿耿,很多事风暮寒并不回避他。   青衣便将跟踪十娘的事通通说了一遍。   风暮寒深深蹙眉,他想不通这个十娘究竟要做什么,先是去了码头,后来还帮了一对苦命的兄妹,这些好像完全不搭边的事放在一起,让他一时间理不出个头绪。   “属下还探听到一些别的事……”青衣有些犹豫,好似不知应不应该把话说出来。   “讲!”风暮寒以指尖叩击桌案。   “那名女子在春香楼与一名叫李甲的男子交往慎密,听说对方要筹措银子给她赎身……”   公子世无双……原来指的就是他吗?   风暮寒眼中突闪过一抹黯淡,“青衣,去查清那个叫李甲之人的背景,速速报来。”   “是!”青衣退了下去。   风暮寒的身子突然猛地一缩,一阵剧痛自胸口蔓延开来,他一把支住面前的桌案,大口喘息。   崔药师见状慌忙将药碗端到他面前:“世子爷……”   一把夺过碗来,看也不看,他将那股无尽的苦涩一股脑地倒下去,药碗随之摔碎在地上,裂成无数块。   苦,一直蔓延到他的五脏六腑,似没有尽头……   ☆、第20章 一步错,步步错   南王府。   南王世子风暮寒体内毒发,喝了崔药师熬制的汤药后直睡到第二日中午才转醒。   青衣一直等在门外,主子没醒他便不能进去回事,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外面,看着崔药师亲自熬药。   崔药师紧绷着脸,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   青衣似觉查出几分不妥,道:“世子爷怎么样了?”   “不妙啊。”崔天铭长叹一声,“这世间除了画骨香能解此毒,其余都只不过是拖延些时日罢了。”   青衣听了目光黯淡,难道主子真的没救了吗?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   青衣与崔药师同时反应过来,是世子爷醒了!   屋里,早有丫鬟将枕头垫在风暮寒身后,让他坐起身。   崔药师忙将新熬好的汤药端进来。   咳了一阵,风暮寒将汤药接过,一饮而尽,看他脸上表情好似根本尝不出其中苦涩似的。   只有崔天铭心里清楚,这药有多么难以下咽。   “说吧。”风暮寒望向青衣,“都探听到了什么?”   青衣恭敬垂手侍立在床前,“李甲的身份属下已查明……”   虽然他不清楚主子为何要查李甲的背景,不过从他的眼神里青衣能看得出来,主子是认真的。   听青衣说完,风暮寒微微冷笑,“我还当是什么样的人物,原来也只不过是个风月场的浪荡公子而已。”复一转头对青衣道,“你去继续盯着春香楼,有什么事及时报来。”   “是……”青衣答应着,神色却有些犹豫。   风暮寒咳了一会,看青衣还站在那里,诧异道:“还有什么事?”   青衣舔了舔嘴唇,干巴巴道:“那个……”他有余光扫着崔药师,好似心有余悸。   “究竟什么事,痛快些说。”风暮寒有些不耐烦了,青衣以前办事向来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今天这是怎么了?   “回世子爷,十娘已经不在春香楼里了。”   忽地,风暮寒身子一紧,一串呛咳冲口而出。   崔药师吓的连忙上前给他顺气,目光如刀般射向站在面前,满脸焦虑的青衣。   青衣是有苦说不出,这种事情他要是隐瞒了,只怕后来主人知道会更动怒,到时自己也逃不过责罚,可是说出来……就是现在这般模样了。   “青衣,世子爷要是有个好歹,你有几条命都不够赔!”崔药师愤愤道,一边催促下面丫鬟去取温水。   风暮寒咳过后脸色更苍白了些,看得青衣惊心。   “不在春香楼里了?”风暮寒凤眸微眯,全身都散发出噬骨的寒意,“那她去了何处?”   “李甲替她赎了身,两人已经离了此地,乘船南下了……”   “咳咳咳……”咳声似止不住,风暮寒随手扯过绢帕捂在嘴上,不多时但见帕子上梅红点点,就连崔药师也有些慌了手脚,屋里的丫鬟们乱作一团。   青衣站在那里心惊胆战,足足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咳声才渐渐止住。   风暮寒抬眼见他还站在原地,不禁斥道:“不管她去了哪里,你只管派人盯住着,要是跟丢了,你就别再回来见我!”   ☆、第21章 与渣男同行   十娘坐在船舱里,心情好的那叫一个美!   李甲终于凑够了替她赎身的银子,如愿带她离了春香楼,至此十娘更加确定她现在所处的世界,与原本故事中的那个杜十娘并不完全相同。   原本故事里的十娘根本就不是什么清倌,而且与李甲乘船离开时还是深冬,想到这些十娘不禁暗自庆幸,要是真像故事里说的那样,她跳进江水里,不淹死也会被冻死了。   而且最让她开心的是,此时她的身边正放着那只描金朱漆箱,那是十娘在春香楼里的好友,谢月朗在她临走时送来的。   虽然真正的十娘已经死了,但她还是代替十娘当面谢了她。   特别是她跟李甲离开春香楼时,俏月那满是怨念的眼睛,十娘心中的小人仰天大笑。   船向南行,回首北望,但见遥遥京城笼罩在一片烟尘里。   十娘心头阴云拂过,只觉得眼前所有一切都明亮起来,而李甲却好似有些惋惜,只觉那纸醉金迷的生活一去难返。   晓行夜宿,这日傍晚,船舶泊在江中,李甲指着江水对她细说自己家乡的景致。   十娘注视着李甲,道:“李郎,为何听你说的如此美妙,我却心中不安。”   李甲诧异道:“十娘此话怎讲?”   “你可曾仔细想过我随你回府后的情形吗?”   李甲顿时无言。   十娘心里跟明镜似的,李甲的心里未必不爱十娘,只不过在爱情与利益之间,他终会选择后者。   思量许久,李甲柔声道:“我也想过,家中父亲严厉,定不容你进门,不如我先将你安排在外住几日,待我请些亲友为之疏通,父亲定会应允。”   这是要金屋藏娇吗?十娘心中小人微微冷笑。   李甲这人,虽有温柔,但也薄幸。   这个世道,人们通常只会看到金钱与权力,而女子对他们来说,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存在,随时都可以抛而弃之。   李甲没有发现十娘眼中的异色,而是故作为难垂首道:“可惜我现在两手空空,如何能去请亲友帮着说情。”   十娘淡淡一笑,将提前从朱漆箱里取出的银子拿出来,“这里有五十两,李郎先拿去备礼吧。”   李甲眼睛一亮,急忙接过。   第二日。   船一路行至大渡口,李甲忙着另雇小船,安置行李,十娘无事可做,站在码头望着那些停靠的小舟打发时间。   突然一艘小船驶入她的眼帘。   一位身材精壮的男子头戴斗笠,手扶船尾舵,正将小船向码头靠过来。   仿佛感觉到十娘的目光,那男子将斗笠微微向上掀起,露出一张她熟悉的脸孔。   是苍明。   十娘目光落向船舱,但见窗口坐着一个头梳双髻的瘦弱女孩,忽闪的大眼睛露出机警的光华。   正是苍明的妹妹,苍兰。   十娘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她信任这两个人,但人心隔肚皮,难保关键时刻出差错,她可不想大冬天跳下江去,然后被冻死在里面。   要知道,那只描金朱漆箱里可是装满了宝贝。   没有苍明帮忙的话,只怕沉到水里,那箱子会将她一块带到江底,喂了鱼。   现在看到他们的船跟来了,十娘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一切就绪,只待好戏正式上演。   ☆、第22章 一曲半面妆,影后附体   当夜月明如水,艄公上岸买酒去了,十娘与李甲并坐在船头,饮酒赏月。   远望小镇灯光,江中渔火,十娘只觉仿佛身处画中。   今夜便是十娘故事悲剧的开始。   李甲多饮了些,兴致勃勃,面对清江明月对十娘道:“如此良宵,十娘当高歌一曲,方不辜负这美景当前。”   十娘微微一笑,她虽得了这副身体的部分记忆,但她并不会唱十娘以前擅长的那些曲牌。   不过这也难不倒她,做为一个现代的小白领,她经常陪客户应酬,自然属于麦霸那种类型。   清了清嗓,十娘情意缠绵地唱了曲《半面妆》。   李甲哪里听过这个,立时惊得呆在当场。   夜风轻轻吹散烛烟,飞花乱愁肠,共执手的人情已成伤。   旧时桃花映红的脸,今日泪偷藏。   独坐窗台对镜容颜沧桑。   人扶醉月依墙,事难忘谁敢痴狂……   就在这时,邻舟上传来细微的响动,十娘虽未转身,但早已猜到会有这么一幕,唱完后便道有些冷,劝了李甲回了船舱。   却说这时从邻舟冒出头来的,正是十娘故事中最最可恨的渣男二号,富商子弟,孙富。   家资万贯,在南方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而他本人更是轻薄不仁,此次正值他北上游玩归来,独坐无聊之际,忽闻一阵歌声。   曲调虽有些奇怪,但那歌声却如月下花间滴露,缠绵哀怨,引得他坐立不安,便探头出来查看。   谁知他才出来对面船上的美人却回去了,再也没露面。   惹得他心像猫抓似的,一夜未曾合眼,天刚蒙蒙亮便催艄公将船悄悄泊到李甲他们的船只边。   清晨,天上飘起细碎的雪花,今冬第一场雪悄然落下。   孙富身着崭新的狐裘,貂皮帽子,负手站在舱外,假装赏雪。   突然对面船舱篷帘揭开,十娘出来倒水。   原本十娘就长得俏丽,而这一日,她特意仔细打扮了一番,看到孙富时还嘴角轻挑,微微一笑。   孙富只觉心驰神荡,一见便惊为天人。   可是十娘倒完水却返身回了船舱,再也不露面了。   孙富急的坐立不安,憋了半天终于想出两句诗来,装模作样的高声吟了,这才引了李甲出去查看。   十娘坐在舱里冷笑,听着外面两人高谈阔论,不一会他们二人便互通名姓,显得分外亲热起来。   不多时,李甲便与孙富一同上岸去了。   十娘从窗往外望去,只见苍明已将船撑到她的附近,不管何时她往外看,都会看到苍明静静的立在船舵旁,身影一动不动,恍若石刻一般。   直到天色很晚,李甲才归来。   远远便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带着一身的酒气。   装,你就装吧!   十娘心里跟明镜似的。   李甲脸上神色有些不安,进来便一头倒在床上。   十娘装着贤惠,上前温柔道:“李郎为何这般忧愁?”   李甲长叹一声,引得十娘心里的小人恨的想去抓他的脸。   虚伪!薄情!   十娘连问了几次,李甲都不说话,最后侧过身子仿佛睡着了。   十娘知他只是装睡,坐在床沿,将心里的台词又顺了一遍,瞬间影后附体。   “我和李郎历尽艰难,誓共生死,如今马上就要归家,更应该高兴才对,纵然有天大的事情,你也可跟我商量嘛。”   说罢声泪俱下,最佳奥斯卡金像奖就是她的了。   ☆、23   李甲听十娘如此说,这才披衣坐起,愣了半晌,满脸的愧疚之色,道:“十娘,都怪李某无用,只恨无法违背父命。”   他抬头望向十娘,但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中神色冷清,一双美目像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李甲慌得低下头去,继续道:“只怕是你我回府的愿望如今就要落空,从此流落他乡,何时是个头啊。”   “白日里父亲派人来寻你了?”十娘问。   李甲没料到十娘一下便猜中了,神色更觉慌乱,“家中老仆今日赶来,说是父亲听说我赎你回去,大发雷霆,命我立即把你丢弃,不然……便与我永不相认!”   李甲说得顿足捶胸,十娘嘴角微微抽动,自认演技惭不如他。   “事到如今,李郎想怎样解决此事?”   “只好……另筹个两全之计。”李甲不敢看她的眼睛。   十娘心中暗笑,“怎叫两全之计?”   李甲哪敢正视她,背过脸道:“就请……请十娘另配富贵郎君吧。”   他本以为十娘定会哭闹,可是背身等了半晌,十娘却静静的,一声不吭。   李甲忍不住转过头来,只见十娘端坐在床沿,背挺的笔直,眼中光华闪耀,周身环绕着一股凌然之气,让他几乎不敢直视。   十娘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君心突变,定是有人指点,李郎你说是也不是?”   事到如今,李甲只好硬着头皮,将与孙富在酒楼谈过的事情讲了出来:孙富愿赠与他纹银千两,以易十娘。   他带了银子回府,保其父不怒,仕途平坦;孙富携美而归,春宵帐暖,亦保富贵终身。   “这样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甲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只觉脸颊上火辣辣的,他愣愣的瞪眼看着十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娘刚才……居然动手打了他的耳光!   十娘收回手来,仰天长笑,“好个两全岂美,原来十娘价值纹银千两,难为李郎一番苦心,此等良机不可错过,明日一早你银子一到手,我便去孙富船里。”   李甲捂着通红的脸颊原本想怒,但又知自己理亏,眼见十娘傲气凌霜,映衬着船外飞雪,竟然像那冬梅一般,一时间心头纷乱,竟掩面呜咽起来。   第二日天明,十娘早早便起来梳妆打扮。   她并不会梳那些古代女子的发髻,仍将长发辫成一道,垂于肩头,发梢甩在腰间。   脸上妆容却刻意修饰,差点就把巴黎时装周的劲头拿出来了。   但只见花钿精细,绣袄美艳,十娘对镜顾影自怜,故意自叹道:“只怕今日之装不能再见了。”   眼角偷窥李甲,竟看到他面露喜色,恨得十娘心里将他的八辈祖宗问候了个遍。   十娘心中长叹一声,今天过后,姐再不陪你玩了,爱谁谁去!   见她打扮已毕,李甲便过舟去孙富那里要银子,孙富总归是生意人,奸诈的很,称必须等得到十娘信物为凭。   十娘冷笑,“这有何难。”反正杜十娘今日便要死在这江中,身边的这些行李再也无用,便差人送到了孙富船上。   孙富一见大喜过望,忙带了银子过舟亲自交给李甲。   十娘出了船舱并不理睬他们两个,而是抱着描金朱漆箱来到船头。   江面,风起浪涌,碎雪扑面。   十娘深吸一口气,眼看就要这一幕就要杀青,最后这一场戏她定要演得让他们永生难忘!   江中,苍明驾一叶小舟正缓缓向李甲他们的船靠近。   码头上,青衣乔装的船夫也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这边……   ☆、第24章 云暗江心,十娘投江   江面,碎雪蔽日,风浪与云平。   十娘怀抱描金朱漆箱,昂首伫立船首,返身招呼李甲与孙富。   孙富眼见十娘今日打扮的分外娇美,整颗心都跟着痒痒起来,忙跟上前。   李甲失了十娘,心里隐约有一丝不舍,与她这一路,却连一点便宜也没沾到,每次他想亲热,她都以要等到洞房之夜托福终身为由推了。   不过看着拿到手的银子,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与十娘的感情纵然再深厚,她也只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只要他的父亲为他在京城铺好路,这种女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十娘目光扫过李甲与孙富,从他们脸上她根本看不出任何歉疚,他们就这样当着她的面,将她像个物件似的交易了。   “你们二人仅以纹银千两交易,也未免太目光短浅了。”十娘脸上突然转了厉色,高声喝道。   李甲与孙富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十娘冷冷一笑,猛地将怀中宝箱打开,喝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但只见朱漆箱内珠光宝器迷人眼目,猫眼精光射,绿祖母石通体晶莹,红宝石大如栗,赤如樱桃。   李甲跟孙富大惊失色,箱中尽是奇珍异宝,何止纹银千两?   十娘随手拉出箱内上层抽屉,将星汉神砂,煮海金丹和铁树花尽数投入江中。   看着李甲等人手足无措,满脸懊悔的神色,十娘心中的小人笑的张狂。   幸好提前她托了苍明帮她暗中定制了一批赝品珠宝,今日她投入江中的,正是那些假货。   李甲和孙富根本来不及细看,就见十娘将那些宝贝投进了江里,急的傻了眼。   这时邻舟的客船听到动静,纷纷靠过来,想一探究竟。   十娘故意又持了朱漆箱给李甲看,只见箱内第二层抽屉内尽是明珠翠玉,三层白璧紫金……   价值更是难以估计。   十娘故意将宝箱举起,看那动作,好似欲将其投入江中似的。   李甲又是心疼,又是懊悔,不觉掉下泪来,不顾一切的扑上来,抱住十娘的双腿,哭求她停手。   孙富站在后面脸色铁青,急得团团乱转,不知如何劝阻才好。   十娘抬脚将李甲踢到一旁,纤指伸出,直指孙富,痛骂道:“孙富,你计狠心毒,破人姻缘,我死后纵然化为厉鬼,也定不饶你!”   孙富听得心惊肉跳,连连后退,本想躲起,怎耐身后站得尽是艄公船家,不知不觉间,他们都聚在船上观看,孙富根本无处可躲。   十娘脸上冷意决然,又向李甲道:“十娘落入风尘实非本意,因此平素多有积蓄,以备用于急难,却不想十娘有眼无珠,错认鱼目,试问李郎,区区纹银千两比十娘箱中珍宝如何?”   李甲心中又苦又涩,只能拼命哀告:“全都是李某的错,十娘息怒!”   心疼了吧?知道后悔了吧?   十娘骂完两人心中痛快,不知不觉间,原本十娘残留在她心中的,那丝对李甲的感情,居然渐渐消散开了。   她在心中默默祝祷:李甲表面深情厚义,实则负心薄情,我会代替你好好活下去,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十娘!   江面北风萧萧,但见云暗江心,十娘突然仰天长叹:“十娘敢告世人,非风尘女子负李甲,乃官宦公子负十娘也!”   说罢,她提起裙摆,怀抱百宝箱,纵身一跃跳入江中……   ☆、第25章 佛预不堪解   天禅寺。   清雪静落于幽曲石径之上,耳畔唯闻钟磬之音。   风暮寒身着奢华的黑色狐裘,负手站于天清寺的望云台上,偶尔轻咳几声。   “施主还未解得佛预?”在他身后,一位老和尚正在用手里的碎谷粒喂食山中野鸟,那一大群鸟儿仿佛并不怕他,抢食热闹的很,但却没有一只鸟儿敢落到风暮寒的身边。   老和尚微微叹息,“施主身上杀气太重。”   风暮寒目光冷清,眼睛里虽然没有杀气,但却如这冬日的天气一般,冰的化不开,“三年了,我一直未曾遇到佛预之人。”   老和尚微微笑了笑,“施主以为老衲是在说谎不成?”   “慧悟主持应该不是这样的人。”话虽如此,风暮寒的声音里却没有丝毫温度。   他确实怀疑过佛预,当初他四处求医问药,企图医治身上所中之毒,便问天禅寺求那镇寺之宝,能解百毒的画骨香。   但却被告之十几年前,画骨香被前任主持带下山,云游四海不知所踪,唯独留给前来求画骨香之人一个佛预。   失魂之人欲归天,生死轮回两相厌。画骨无需苦寻觅,人海茫茫终相见。   风暮寒百思不得其解,之前他也曾数次来天禅寺,求解于现任主持慧悟。   可是这老和尚却每次都只笑称天机不可泄漏,弄的他也毫无办法。   就在这时,望云台上匆匆上来一个小和尚,合十对老和尚道:“有人求见世子爷。”   风暮寒知道这望云台并不是普通俗家弟子能够踏入的,便想随了小和尚下去。   望云台有石阶百余阶,光是上下便够风暮寒受的,老和尚道:“施主身子不便,就让那人上来说话吧。”   小和尚双手合十下去了。   不一会只见青衣自望云台下匆匆跑上来,脸色铁青。   风暮寒只觉一阵冷风吹过,全身不禁打了个寒噤。   青衣跪于地上,气息微喘,显然是跑了很远的路才赶回来的。   “速速讲来。”风暮寒声音一如平常,但若细看不难发现,他拢于袖中的手微微攥紧。   “回世子爷,属下罪该万死……”话未说完,青衣额头早已满是汗水。   “阿弥陀佛……”听到青衣言出死字,慧悟和尚吟了声法号。   风暮寒剑眉紧锁,眼睛却死死盯着青衣,喝道:“说下去!”   “杜十娘她……投江而亡!”   风暮寒呆呆的站着,周围的声音都好似都在这瞬间离他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只觉满口腥甜的血味。   这血的味道……与那时带有香味的血比较起来……   突然间,无数个原本独立的画面被连贯起来。   那时他嘴里尝到的,带有冷香味道的,还有后来他烧掉绢帕时闻到的……原来缓解他身上毒症发作的,竟然是她的血。   失魂之人欲归天,生死轮回两相厌……   佛预里原本无法被理解的句子,他突然间悟了。   只可惜……还是迟了……   “扑拉扑拉!”望云台上,无数野鸟像是受到惊吓,全都冲天而起,密密麻麻,遮云蔽日。   风暮寒仰头看着它们,眼中光华渐渐淡了,一下子就像全身的生命力都被抽走一般,一头栽倒。   ☆、第26章 天上掉下来的亲戚   凉州城。   苍明将马车停在客栈前,十娘身上裹着大氅,兜帽扣下来遮住了半个脸与苍兰下了车。   那日,自十娘上了船,苍明便驾船继续南下,直到凉州才靠了岸。   十娘心中暗自庆幸,找了苍明这样懂武技又忠厚老实的帮手。   跳江那日,幸好苍明提前下水助她,不然那宝箱还真难保得住。   她上了苍明的船后,换下湿衣裳躲在船舱里看着李甲他们那条船上乱成一团,捂嘴偷笑。   有人撑了船过来帮着捞人,有人拿了长杆在江里乱淌一气。   大半天过去了,却都无功而返。   孙富见势不妙,要回了当初交易十娘的千两银子,逃回自己的船上去了。   李甲就没这么轻松了,邻舟与码头上的人骂声不绝,更有许多人做势欲打,吓得他手足无措。艄公将船划至码头,把李甲推到岸上,又抛下行李,啐了一口道:“此船只虽小,不载无义之徒!”   李甲又悔又痛。   悔的是他不知十娘手里居然会有那么多奇珍异宝,而他居然就这么把她拱手易人,还沾沾自喜以为得利。   痛的是十娘当着他的面,将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掷于江中,这简直就像用刀在割他的心头肉一般。   如当初他能顶住家父的种种压力,将十娘带回家中,就凭那些珍宝,他以后也定能官路畅通,平步青云,可惜,一切都难以挽回。   十娘每当回想起那日一幕,便觉心头痛快之极。   在客栈休息了两日,十娘将苍明和苍兰叫到跟前,问:“你们以后有何打算?”   苍兰还是身形瘦瘦的,但脸上已无原来的病色,她望了望哥哥,开口道:“我与大哥无处可去,如小姐不嫌弃就将我们带在身边吧。”   经过几日相处,苍兰早已喜欢上十娘,在她身上没有小姐的架子,对人也很和善,这种主子,就是提着灯笼也难找。   十娘微微一笑,那日他们纵然见她箱子里那么多珍宝,眼底却从未露出半点贪婪之色,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所以平日饭食等开销她也并不吝啬,苍兰年纪小,哪见识过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天天幸福的像过年一样。   苍明则是神色沉稳,“兰儿说的便是我想说的,如你不弃,我们愿跟随你。”   十娘当然愿意将他们兄妹两个留在身边,可是在这个时代,独身的女子很难混迹于商业。   想要做好生意,自然就要结交官场,她初来乍到很多事都不熟悉,苍明虽身为男子,但他懂的还没自己多,一切事都要她经手,自然劳心费神。   又在凉州待了几日,苍兰的病彻底好了,脸上居然还胖了些,十娘便打算在城里四处走走,用她的话来说,这叫“市场调研”。   苍兰苍明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过现在她是老大,自然事事都要听她的。   苍明租了马车,带着她们在凉州城里四处转悠。   路过成衣铺,十娘的眼睛亮了。   她还在另一个世界时,就是在服装贸易公司工作,职业习惯使她不知不觉想进来瞧瞧。   店老板看到十娘进来,打扮着穿都极为普通,根本不急着招呼,而是由她带着苍兰自己在店里转。   十娘看中了一套成衣,转头想唤伙计,却发现他跑去门边招呼新进门的客人了。   十娘也不生气,全当这里是自助超市,拿起成衣便转到屏风后面去试穿。   这时自门外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夫人,身边带着丫鬟婆子,一看便是富贵人家,进了店里让伙计去将前几日在这里订的成衣拿出来。   老板陪着笑亲自过来伺候。   有丫鬟接过成衣,陪着夫人去后面屏风后试衣。   可一转进屏风内,夫人和丫鬟便愣住了。   她们没想到屏风内有人,而且十娘这会把上衣脱了,露出半个香肩……   双方面面相觑。   “小姐……”苍兰有些惊慌,想将十娘的身子遮起来。   十娘却是现代人的想法,试个衣服被人看了,而且对方还是个女的,这根本没什么。   那夫人的眼光却落在了十娘的肩头。   在那里有一块朱砂记,看形状好似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   夫人的脸“唰”地一下白了,身子晃了几晃,险些跌到,幸好身后的丫鬟扶住了,“大夫人,您不要紧吧?”   “没……没事……”等那夫人回过神来时,十娘早已换上新衣,带着苍兰走了。   夫人整个人就像被雷击中一般,脸色惨白,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丫鬟害怕了,“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夫人猛地醒过神来,一把推开那名丫鬟,冲到外面。   站在外面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被吓了一跳,心道这大夫人这是怎么了?脸色跟撞见鬼似的。   “王妈妈,刚才那位小姐呢?”夫人急道。   王妈妈一时回不过神来,惊讶道,“那……那位小姐刚付了钱,往外走了。”   夫人神色突然大变,紧跟着往外就追。   “大夫人,您慢着点,当心摔着……”王妈妈年纪大了,腿脚慢,她催促那些丫鬟们快些跟上。   出了成衣铺,夫人慌慌张张的四下打量,但并没有看到她希望找的人。   这时王妈妈也赶了出来,一把扶住夫人急道:“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可吓坏老奴了!”   “那个人,那个人是薇儿啊!”夫人拉着王妈妈的手又哭又笑。   王妈妈呆住了。“薇……薇儿……”她猛然醒悟到夫人指的是什么,“夫人,您是说大小姐?”   夫人全身颤抖,腿脚发软,身边的王妈妈连忙扶住她,“夫人,您当心身子。”   杜府的大小姐,丢了快十年了,现在突然夫人说见到她了,这种心情她自然可以理解,可是只凭一眼就认定对方身份,这也未免有些牵强。   生怕夫人再做出过激的举动,王妈妈只能一边安慰夫人,一边让丫鬟叫来马车,准备带夫人先回府去。   就在这时,从街对面的酒楼出来两个女子,正是十娘跟苍兰。   苍兰提着食盒,满脸的兴高采烈,街边拉着马车的苍明见了不禁露出微笑。   正当十娘走近马车,突然就见一个穿戴贵气的夫人踉踉跄跄冲过来,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这是怎么个情况?十娘愣住了。   “薇儿,薇儿,娘终于找到你了!”夫人浑身都在发抖,她紧紧将十娘抱在怀里,仿佛生怕她消失了一样。   十娘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夫人,大约三十来岁的模样,保养的非常好,衣饰华美精致,一看便知对方非富即贵。   “夫人,你认错人了吧?”十娘刚刚开口,只见那夫人听了她的称呼,脸色突然一白,一下便昏倒在她身上。   ☆、第27章 渣男身边过,杜甫很忙   坐在杜府的马车上,十娘掀开了车帘,悄悄看向外面。   刚才莫名其妙的就跳出来个夫人,非说自己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这也太狗血了吧。   十娘揉着额头。   刚才那夫人在她怀里晕倒了,可把那些丫鬟婆子们吓坏了,倒是一个叫王妈妈的,冷静应对,将那夫人抬上了马车。   但她却不让十娘离开,非要请她去杜府做客,说什么等夫人醒了再做计较。   这分明是怕她跑了,要把她强行带走。   苍明一直盯着十娘的眼色,如果十娘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他会马上行动,哪怕动手打伤这些人他也会带走她,护她周全。   可是十娘却没有反抗的意思,直接让他驾了马车,带着苍兰跟在杜府的马车后面。   一路上,听王妈妈断断续续的说了许多,十娘才渐渐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杜府在南边也算是有头有面的富商之家,虽然这几年生意大不如前,可也算是富甲一方。   十年前,杜府曾经丢过一个七岁的女儿,她也是杜府大夫人与杜老爷最疼爱的孩子,自从丢了女儿后,大夫人与杜老爷派人寻遍各地,但都毫无音讯。   王妈妈隐约曾听大夫人说起过,这个丢失的女儿肩头有一块蝴蝶形的守宫砂,便试探的问了。   十娘倒是回答的痛快,“我身上确实有这么个印记。”   王妈妈这才确定了大夫人刚才定是在屏风后面看到了什么,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笃定眼前的这个娇丽的女子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儿,杜薇。   马车穿过凉州城中最繁华的地区。   这里,商贾云集,店铺林立。   街边左侧,鱼市、肉市、漆器、金银铺林林总总;街右侧,鲜果、珠宝、玉器,店铺招牌摩肩接踵。   再往南,这里的建筑一看便知尽是住着高门贵族。马车外,行散的商贩已渐渐不见,目之所及,街上尽是装饰华美的马车。   就在这时,后面行来一辆马车,飞驰着超过她们的马车,带起一片尘土飞扬。   十娘刚想放下车帘,突然瞥见马车里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孔来。   孙富!   虽然那日在江上见过他只区区几面,但这种渣男,纵然将身上贴满金子她也能认得出他的本性来。   见十娘望着驰过的马车出神,王妈妈小声道,“这是孙府的大少爷孙富,与我们老爷同在凉州城经营布庄生意,今年初居然还得了皇商的头衔,风头正盛。”王妈妈的神色里隐隐闪过不屑。   果然同行是冤家。   十娘这会倒没有其他想法,只不过她既然有留在凉州城的打算,那么以后难免会遇到他。   她自是极不愿看到孙富这种渣男,耀武扬威的在自己眼皮底下跑来跑去。   皇商?   十娘心中冷笑。   有句话叫站得高,摔得狠,看来早晚她都要给孙富上它一课!   到了杜府,王妈妈便忙着张罗,给大夫人请大夫,暂时将十娘他们留在了待客的小花厅里。   “看来这是被他们扣下了。”十娘苦笑。   苍兰年纪小,有些害怕,但好在身边还有哥哥跟十娘在,所以勉强装出镇定,只是脸色白的吓人。   “放心,他们又不会吃了咱们。”十娘拉着苍兰的小手让她坐下。   苍明道:“小姐,你若是不想留在这里便明说,我虽武技不精,但带你闯出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十娘突然笑了,“闯出去又能如何?以后难道要变做朝廷通缉的罪犯么?”   纵然高门富户,也是她们这种人惹不起的。   苍明眼中没有一丝犹豫,“只要小姐一句话,苍明在所不惜!”   十娘气息不禁一滞,苍明眼中的绝决她怎么看不出来。   “你们无需担忧,反正一切有我就是了。”十娘端桌上的香茶,慢慢品着,当初为了接待好外商客户,她可是学了一年多的茶道,这会品着茶香,却觉得滋味逊色很多,完全冲泡不得法。   苍兰有些焦急,小声道:“小姐,你真是他们府上失踪的小姐吗?”   十娘扬起秀眉,“谁知道呢,也许只是相识。”一切都要等到那位夫人醒来再说,也许杜府的那位老爷还要出面见她一见。   十娘默默的在心里盘算着。   要想将生意做大就必须要有强有力的后盾,钱财方面她是不愁了,可是她却没有势力。   今天眼看着一个做生意发家的富商就能将自己给扣下,要是换作官场,只怕就是掉了脑袋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要是能背靠杜府这种高门富户,她的生意就绝对不用发愁啦。   十娘心里想着,外面的天色已渐渐暗了。   这时进来一个丫鬟道,“夫人有请。”   苍明与苍兰不能去,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花厅里,十娘走前又特意嘱咐他们切不可乱走,这才跟了那小丫鬟去了。   穿过曲折回廊,一路经过水榭凉亭,十娘还未来得及踏进门口,忽见一个人影自屋里跑出来。   “薇儿,娘的薇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   十娘被她抱在怀里,心里的小人泪流满面。   好歹在那个世界她也算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可是现在却只有十六、七岁,突然被人这么抱在怀里哭喊成女儿,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夫人,当心身子。”屋里的丫鬟这时纷纷出来劝解。   夫人不断擦着眼泪,一只手紧紧的攥着十娘,片刻不离,“薇儿,娘带你去见见爹爹。”   要见爹地?十娘突然很想吐槽,她是不是穿越进了狗血的韩剧里面啊,为毛情节这么似曾相识呢?   这么强大的情节,编剧大人造么?作者造么?   夫人拉着十娘的手进了屋,只见屋中上首坐着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身着青色绣银滚边锦袍,下巴上蓄着一缕美髯……   十娘眼角抽了抽,这人长的非常眼熟……   这个长像……完全就是教课书上杜甫的样子嘛!   十娘瞬间石化当场。   我地苍天啊,偶地爹地居然是杜甫?   都说杜甫很忙,可是他这也太忙了吧,现在居然都穿越过来了?   ☆、第28章 华丽转身,身份洗白白   杜老爷坐在屋里,见他的夫人拉着一位年轻的女孩子走进来。   往脸上看,那女孩容貌清秀,梳着简单的发髻,神色从容镇定。   若是换了其他女子,突然遇到这种事,被强带进府来,只怕不被吓哭也要吓得手足无措,但此女眼中却根本没有任何惊慌之色。   他看着夫人紧拉着对方不肯松手,脸上露出丝为难之色,轻声道,“夫人,你且放手,莫要把薇儿弄疼了。”   夫人吓的急忙松开手,又紧张的问,“薇儿,娘可是弄伤你了?”   十娘好脾气的微微笑了笑,“无事,我只希望知道你们为什么将我们强行扣留在府里?”   随便认爹娘的习惯可不好。   杜老爷突然挥了挥手,站在屋里的丫鬟全都乖乖退了出去,并将门反手带上。   十娘知道对方应该有极其重要的事要讲。   果然,夫人眼中泛起泪花,“你的肩头可有一块蝴蝶形的印记?”   十娘点了点头。   “可否能让为娘再看一看?”   十娘无奈,对方口口声声已经是把当娘的身份给坐实了。   看就看,反正看一眼又不少块肉。   十娘与夫人转到屏风后,褪去衣衫,露出肩头那块朱红色的守宫砂。   “果然……”夫人泪水盈盈,“薇儿啊,你让为娘找的好苦!”说罢紧紧拥着她,不能自已。   十娘费了好大功夫才安慰住对方,让夫人放开她,将衣裳重新穿戴整齐。   杜老爷目光不错地望着自己的夫人,似在问询结果。   “没错。”夫人重重的点了点头,“她真的就是我们的女儿,杜薇!”   “只凭身上的一个记号就能认定我是你们的女儿?”十娘心里也开始没底了,原来她认为对方只是认错了人,可现在看来,她还真有可能是她们失散多年的女儿。   想来十娘自小进了春香楼也有十年了,从时间上算,正是六、七岁左右被歹人拐走的。   “还有一个方法能够证明。”杜老爷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异色。   一旁的夫人微微愣了愣,眼中流露出哀求之色,“老爷……”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她是在害怕,如果最后这个法子证明对方不是她的女儿,那她可真的要心碎而死了。   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杜老爷的额头冒出汗珠,“可是,我们必须确定,她就是我们的薇儿才行。”   十娘看着杜老爷取过一支烛台,夫人小心翼翼的取来一根绣花针,为难的欲言又止。   杜老爷道:“孩子,难为你在指尖取一滴血出来。”他将茶盏的盖倒过来,让十娘将那滴血滴在上面。   这难道是要搞滴血认亲?   十娘以前在电视剧里经常见到这个情节,可是滴血认亲不是要将血滴在清水里的吗?   她将指食刺破,将血滴到茶盏盖内,那夫人连忙拉起她的手指,极心疼的为她轻轻吹着,弄的十娘感觉自己像是只有十来岁的孩童似的。   杜老爷并没有像十娘猜测的那样自己也刺破手指,他端起茶盏盖,将它放在了烛火之上。   片刻功夫,茶盏盖受热,隐隐弥漫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初闻好似胭脂,仔细分辨却又觉得里面带着冷香的味道。   夫人脸上的紧张表情消失了,就连杜老爷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你果然就是我们的薇儿!”杜老爷猛地向前几步,但似突然记起女儿现在已经长大,不能再将她抱在怀里,表情有些尴尬。   “这是怎么回事?”十娘有些迷糊,刚才那香味她也闻到了。   “你的血如遇热,便会散发出这种香味。”夫人紧紧将十娘搂进怀中,“这世间,也只有娘的薇儿才会如此,你要注意,这件事千万不要让旁人知道才好。”   不要让别人知道?难道是怕他们把自己当做妖怪?   十娘很快就否定了这个荒唐的吐槽,这其中应该还隐藏着她所不知的隐情。   她的血受热后就能发出香味?她究竟是什么人!   第一次,她对于所附身的十娘的真实身份产生了好奇。   看着十娘满脸的疑色,杜老爷叹了口气,“真难你这孩子了,这十几年来,我们日日夜夜不得安宁,你娘经常半夜醒来,说梦到你被歹人虐打,哭得泣不成声……”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就因为他的一次偶然过失,弄丢了女儿,发展到后来,夫人迁怒于他,连房都不让他进。   后来他只得日日歇在二房姨娘那里,谁知这样一来,夫人却更加不理睬他了,总算现在女儿回来了,她也有了好脸色,杜老爷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十娘看出她的这位“爹地”心里其实还是有正室夫人的,之前只不过失子之痛折磨了这个家,让他们的关系也紧张起来。   十娘大大方方的站起,按照记忆,她应该向父母施礼。可是就在她躬身福礼的瞬间,杜老爷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闪身避开。   还是夫人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都是自家人,薇儿无需多礼。”   杜老爷神色仍有些紧张的模样,十娘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悄悄泛起疑惑。   刚才他的样子分明是怕受了自己的礼,按说女儿向父亲施礼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为什么他会害怕受自己一礼?   她还没想明白这些事,夫人已经亲热的拉了她的说道:“薇儿,快跟为娘说说,这些年你都过的如何?吃了不少苦吧!”   编瞎话这些事可难不倒她。   十娘心里得意,幸好自己在进府前就想好了对策,而且在花厅里时也跟苍明和苍兰串通好了台词。   她只称自己被卖到北方,养父母也是做生意的人家,家中突遭变故,她只能远走他乡去投奔远亲,可等到了凉州城才知道那名远亲早在五年前就故去了。   杜夫人听得泪珠滚滚,不住的擦着眼睛,杜老爷一语不发,不过眼圈也是微微发红。   十娘拿出当初与客户谈判的劲头,几个时辰便将一切摆平了。   待到第二天苍明苍兰见到她的时候,十娘已经华丽转身,蜕变成了杜府的嫡女,杜薇。   ☆、第29章 融入杜府,这才叫有钱人   一大清早,杜府上下便喜气洋洋,里里外外都透着像过年似的气氛。   各院的主子们晨起洗漱完毕,又用过了早饭,便去给府里的佛香居给老太太问安。   与平日不同的是,女眷们的打扮都分外华丽,从早上她们便得了信,杜府丢失了尽十年的大小姐突然找回来了。   她们都急着想看看这位杜府的嫡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转身化为杜薇的十娘由大夫人牵着手,进了屋子。   屋子里,居中榻上坐着杜府的老太太,杜老爷的生母,只见她身上穿着细羊毛皮裘,每粒扣子都是由翠玉打磨而成,头上戴着珠玉抹额,中央缀着的那块祖母绿的宝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   十娘……啊不,现在应该叫杜薇了,她上前来盈盈行礼,口称见过祖母。   老太太神色淡淡的,从眼晴里根本看不出喜乐,只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话:“回来就好。”   杜薇忙垂下头,配合着做出感动万分的模样。   大夫人生怕女儿受了委屈,忙将她扶起,又将屋里的其他人介绍给她认识。   二姨娘名叫晴荷,二十来岁的模样,打眼一看便知是个精明的人物,她的女儿杜雪娥伺候在老太太身边,不时的哄着老人家笑出声来。   看来二小姐是个受老太太宠的。   三姨娘名唤宁珠儿,人如其名,长的那是如玉珠般弱不禁风,娇柔无比,只听她说话声音就觉着心里像被小猫抓似的。   弄的杜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过今天三姨娘的女儿杜灵雁并没有到场,二小姐无不遗憾的嘟着嘴,“三妹病的也太不是时候,不然也能来见见大姐!”   杜薇笑了笑,长长的眼睫垂下,挡住眼底的淡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有见着三妹的时候。”   众人又在屋里说了会话,二位姨娘的眼神总时不时落在她的身上,那种感觉让杜薇觉得自己就像一块肥肉,被几只恶狼盯上了。   老太太始终都对这个突然回来的长孙女淡淡的,手里捻着佛珠,只在临走嘱咐了大夫人一句:“既然这丫头回来了也该给太守府去个信儿了。”   杜薇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微微一动。   给太守府去信?她回来与太守府有什么关系?   她心里正在疑惑,大夫人这时已然拉了她出了佛香居,非要亲自带她去逛后宅的园子。   等逛完了园子,杜薇这才知道有钱这二个字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园子内碧水环绕,临水山石嶙峋,回廊蜿蜒如带,当是漏窗上的花纹就达数百种之多,花卉、鸟兽、山水应有尽有。   园内林中古木参天,山上有溪水流下,山水间由一条曲折的复廊相连,曲栏精致,垒叠湖石,令人目不暇接。   要不是乘了轿子,只怕跑到太阳下山也逛不完园子。   大夫人一路上都紧紧握着她的手,仿佛生怕她跑掉似的,两人同坐在轿子里,大夫人的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薇儿,为娘真怕这只是一场梦……要是醒来了,你是不是就不在为娘身边了?”   杜薇听了这句话,不觉心弦震动,略有凄然之意,心道,十娘,可怜你枉活一世,居然有这么疼爱你的父母而不知。   她笑笑安慰道:“这怎么可能是梦,薇儿不会再离开娘了。”   “那就好,那就好!”夫人连忙擦掉眼泪,露出笑容。   轿子停下大夫人拉起她的手道:“薇儿,为娘带你去看看你的院子。”   说着一路拉着她穿过园中小径,来到一座精致的院落前。   杜薇抬头,但见院门顶的牌匾上写着:聚福阁。   大夫人一笑,“为娘希望你这辈子都平平安安的,多福多寿!”   杜薇无奈,撒娇道:“娘,我才多大啊……”   大夫人开心的不得了,拉着她进了院子。   院里正在洒扫几个粗使丫头见到她们连忙低头行礼。   大夫人径直拉着她走进去,只见院子中央种着一棵参天古树,枝繁叶茂,抬头仰望根本看不到树梢。   院内的池子里满是金色的鲤鱼,太阳一照,波光粼粼,鲤鱼身上的鳞片反射着点点金光,真好似水里藏了金子一般。   虽是冬季,但屋内的几上仍摆放着几盆娇艳的牡丹,花朵开的正盛。   见她露出惊讶的目光,大夫人笑道:“我们府上有暖房,你喜欢什么花尽管让管事的丫头去挑。”   望着生机勃勃的院子,杜薇突然间觉得,人生最得意的事情也不过于此了。   进了屋子,杜薇才发现,这里所有的陈设全部都是新的。   窗边立着雕花细木的贵妃榻,紫檀描金八宝柜顶上摆着糯底阳绿白玉金佛,牙雕三羊开泰的围屏,地上铺着厚厚的金丝棉织珊瑚毯……   大夫人紧紧盯着杜薇的脸,生怕错过一个细微的细节。   “薇儿,娘不知道你平日都喜欢些什么,如果你不满意就跟娘说,娘马上就去换……”   望着大夫人眼里闪过的一丝忐忑,杜薇突然觉得喉咙里有些酸涩,她知道,这一切本是为了十娘而准备的。   “我很喜欢啊,娘无需担心。”她微笑着,忍住眼底浮起的一丝水雾。   好不容易才送走了大夫人,杜薇累的一头倒在贵妃榻上。   她很想就这么睡过去,可是她心里清楚得很,在杜府的一切这才刚刚开始,还有许多事情要等着她去做。   想到这她一下子跳起来,对守在外屋的丫鬟道:“让苍明和苍兰进来。”   不一会,苍明和苍兰便进了客厅,但是现在她的身份已经不比从前,所以见她出来,苍明拽着苍兰规规矩矩跪了下去……   突然,一只手扶住了苍明的肩膀,苍明抬起头来,正对上杜薇那双水灵灵的眸子。   “苍明大哥快起来!”杜薇不满道,一边将苍兰也拽了起来。   “这怎么行,现在您是大小姐了……”苍明还想解释。   杜薇秀眉一立,对身边的丫鬟道:“你们全都出去,没我招呼不许进来。”   几个丫鬟老实的退了出去,客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苍明大哥,请坐。”杜薇亲自倒了杯茶递过去,只惊得苍明一时间手足无措。   ☆、第30章 渣女另有所图   早在进杜府之前,杜薇已经将描金朱漆箱存到了钱庄,手里只留了百十来两现银用以急需之用。   现在她取出一百两银子交给苍明。   苍明不解的回望着她,“小姐,您这是何意?”   苍兰也觉出些异样来,莫非是小姐不想要他们了,要拿钱打发他们走?   杜薇似看出他们的顾虑,低声道:“我从未将你们兄妹俩当成下人看待,你们若是留在这里,早晚都要变成杜府的奴才,即使这样,你们也愿意?”   苍兰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她觉得就是当奴才也没什么不好啊,只要能跟着小姐,就是当奴才也比在外面饿死病死强。   苍明却是明白了她的用意,只是他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苍明大哥有什么想要问的,但说无妨。”杜薇道。   苍明抬眼看她,“难为小姐您开口叫我一声大哥,愧不敢当,我只是担心我们走了以后,你在这里若是被人欺负……”   杜薇先是一愣,而后突然大笑起来,倒把苍明笑得莫名其妙。   “苍明大哥以为我是在赶你们走?”   苍明苍兰面面相觑。   杜薇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你们难道忘了,当初在客栈时,你们曾答应过我,要永远留在我的身边?难不成这么快你们就先反悔了不成?”   苍明愣愣的,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并不是要拿银子打发他们离开。   “在杜府里苍明大哥行动多有不便。”杜薇耐心解释道,像这种高门富户的后宅,成年男子走动极为不便,而且处处还会留人话柄。   “我想在凉州城做些生意,但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所以外面的事只能先请苍明大哥多多费心。”她将银子顺着桌子推到苍明面前,“大哥可先在城里找个落脚之处,待以后生意做起来了,再置办地产。”   还要置办地产?苍明有些愣愣的。   他原本以为,杜薇到了杜府就会舒舒服服的做她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去做那些抛头露面的生意。   杜薇似看出他的疑惑,笑道:“谁有不如自己有,杜府的生意再好也不是我的。”   苍明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有理,只不过她身为女子,出府时多有不便。   “这件事苍明大哥尽管放心。”杜薇伸手摸了摸苍兰的小脑袋,道:“苍兰先留在我身边,以后有事你尽管在杜府的侧门递条子进来找她。你在城里各处多转转,着重注意布庄的生意,还有附近都有哪几家染坊都要查清。”   杜薇交待完后,苍明便拿了银子痛快的离了杜府。   走时杜薇又塞了张银票给他,苍明开始说什么不收,后来杜薇瞪了眼睛,他这才收下。   杜薇懒洋洋的趴在贵妃榻上打盹,苍兰换了丫鬟的衣裳陪在她身边,一双眼睛里兴奋的神色挥之不去。   突然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听外间传来丫鬟问安的声音:“二小姐安。”   “姐姐呢。”二小姐的声音听起来甜甜脆脆,轻快的就像百灵鸟。   外面的丫鬟说了些什么屋里听不到,紧接着门帘一挑,二小姐杜雪娥袅袅走进来。   杜薇从贵妃榻上坐起身来相迎,二小姐显得非常热情,高高兴兴的过来拉她的手。   “姐姐在这里住的可习惯?”说着也不待她开口,自己便像主人似的在她身边坐下,抬头扫了眼屋子里的陈设,眼底一抹黯淡转瞬即逝。   这里的每件摆设都是新的,特别是那些金银玉器的小玩意,光是看着就那么让人眼热。   “本来我还怕姐姐住不习惯,想来看看这里还缺些什么,没想到母亲想的比我还周到。”二小姐微笑着,头上的纱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煞是惹眼。   母亲想得比你还周到?   杜薇差点笑出声来,心说姐可不是你的孩子,用不着你上杆子操这份心。   杜雪娥笑意盈盈跟她说着闲话,但杜薇发现,她时不时总将话题往她的身世上面引。   原来是想知道姐是打哪来的?杜薇心中的小人笑的邪恶,姐偏不告诉你!   二小姐说了半天,口干舌燥,本想叫丫鬟给她倒些茶来,可是转头却发现,屋里一个丫鬟也没有,不由得皱起眉头,“姐姐这里的丫鬟太过懒惰,怎么连规矩也不懂,定是姐姐为人太好说话,把她们都给惯坏了。”   杜薇只是笑着,也不搭话,二妹发了会牢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明日府里要办宴席,姐姐正好可以结识些各府的女眷,不然整日躲在屋里日后当心嫁不出去!”   杜薇心中叹息,这个时代的女子只怕人人都盼望着日后能有个好夫婿,不过真能得到幸福的又有几人?到不如独自一人逍遥自在。   她这边想着,二妹却径直来到梳妆台边,“我先来帮姐姐挑挑,明儿要带的首饰。”打开盒子的一瞬间,她愣住了。   杜薇垂下长长的睫毛,隐住眼底的冷笑,对方眼中那明显的醋意,她怎么看不出来?   盒子一打开,杜雪娥只觉眼前一亮:三层的首饰盒里齐齐的摆放着各色簪环首饰。   嵌珠珊瑚蝙蝠花簪、金镶珠宝半翅蝶簪、珍珠吊坠,还有那赤金盘螭巊珞圈、珊瑚戒指以及玛瑙福寿护甲等等,令人眼花缭乱。   二小姐愣了足足半晌才回过神来,悄悄吞咽了口唾液。   杜薇看得清楚,却装作毫无觉察,唤了声:“二妹?”   杜雪娥脸上急忙带了笑,转过身来将首饰盒放在贵妃榻上,逐一在杜薇的鬓发上比试着,最后居然选了一套及其奢华贵重的头面。   “就这套吧。”二小姐笑的无害,“第一次露面总要穿戴得正式些。”   杜薇看了看那套满是黄金与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头面,也露出了笑容,果然是野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丫头从打一进门就没安什么好心。   要是明天真把它戴在头上,只怕转眼间她就会落得个暴发户的名声。   紧接着二小姐又差人将她所有的衣裙都拿出来。   她亲自挑选了一件鹅黄色的裙子,还有一件大红色的衣裳。   “这两件要是姐姐穿起来,一定更加明艳照人。”   杜薇眼底闪过阴云,我擦,这两件要是穿在身上再配上那套头面……   她的脑海里瞬间出现了一个大便超人的形像。   离开聚福阁后,杜雪娥微微的翘起嘴唇,跟在她身边的丫鬟小桃不满道:“二小姐,您就甘心把跟太守府的婚事拱手相让给大小姐了吗?”   二小姐微微一笑,“你懂什么,她就是个没见识的土包子,明天,我要让所有到府里来的小姐们都看到,这位刚回来的大姐根本配不上嫡女的身份,到时候婚事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二小姐您真是冰雪聪明。”丫鬟急忙阿谀奉承道。   两人得意洋洋的穿过小径,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一排矮树丛的背后,苍兰正瞪着一双警惕的大眼睛默默的注视着她们……   ☆、第31章 婚约,初见大哥   佛香阁。   杜老太太坐在暖榻上捻着手里的佛珠,方妈妈轻手轻脚的过来将凉了的茶换了下去。   “聚福阁那边有何动静?”老太太闭着双眼,声音却露出精明,杜府这么大,当初她丈夫去世时,可是凭她一已之力将杜府的布庄生意支撑下来的。   “回老太太话。”方妈妈压低声音道:“大小姐那边倒是挺安静,没见着有什么动静。”   老太太头不抬眼不睁的“嗯”了一声。   “不过……”方妈妈有些犹豫。   老太太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说下去。”   “不过二小姐倒是到聚福阁那边去了,听说还训斥了那边的丫鬟,后来帮着大小姐挑了些明日宴席上穿戴的……”   方妈妈将事情详细说了,老太太面沉似水,“二丫头从来都是个精细的,只可惜她没法体会到我的一番苦心啊。”   杜府与太守府的韩家早有婚约,当初要不是杜薇失踪,早就应该嫁给太守府的大少爷韩青山了。   后来杜府无法,只得将二小姐杜雪娥推出去,只等她明年及第便嫁过去,可是现在杜薇突然回来,眼瞅着这门婚事又要有变故了,老太太怎能不忧心。   杜府的生意许多地方还要仰着太守府的帮忙呢。   老太太这边一夜如坐针毡,杜薇却是乐得轻松逍遥,用了晚饭后大夫人又亲自过来陪她说了会话,好不容易等把人送走了,苍兰怯生生的靠过来小声道:“小姐,我好怕。”   杜薇将她拉过来,用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现在你知道为何我不让你做奴婢了?只要做了奴婢你的生命就等于握在了别人的手里,她们叫你生,你就生,她们让你死,你就得死!”   苍兰瘪着嘴,“小姐你不害怕吗?这里的人说话都心口不一的。”   “莫非你听到了什么?”杜薇诧异道。   苍兰就将今日偷听二小姐跟丫鬟说话的事说了一遍。   “太守府?婚约?”杜薇觉得有些伤脑筋,没想到刚有了个新身份,却仍逃不开古代女子所背负的那些沉重枷锁。   就在这时,忽听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外面有一男子……”苍兰突然开口道。   杜薇诧异的望着她,“你怎么知道?”   “听脚步声。”苍兰羞涩一笑,“当初爹爹也教过我功夫,虽然我比不上大哥。”   杜薇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不起眼的苍兰居然也会武功,这可真是让她拣到宝了。   正在这时,屋外丫鬟来报:“大少爷到了。”   杜薇连忙起身整理衣裳。   之前大夫人曾对她提起过,在杜府她有三位哥哥。   大少爷与二少爷皆是由大夫人所生。   大少爷杜逸帆,早早就跟着杜老爷学做生意,行走江湖,为人处事皆有大家风范,而且据说自己幼时跟他最是亲近。   二少爷杜子悉,被送到书院读书,去年中了秀才,老太太希望他将来能在官场上混出个名堂来,也好改变杜府一脉商人的命运。   而三少爷杜正弘,却是由三姨娘宁珠儿所生,自幼资质平庸,在布庄里做了两年学徒却依然无法独当一面,老太太显然已经对他失去了期望。   这会突然间大少爷到访到让她心里有些没有底。   她带着苍兰迎出去,杜逸帆正站在门外的古树下,一手托着一只精美的木盒,另一只手负于身后,夜色中更显身形健硕,飘逸。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碎雪,杜薇提起裙摆走过去,躬身施礼。   “见过大哥。”衣袂上的佩环微微鸣响,清脆悦耳。   杜逸帆半天没说话,而是缓步走过来,杜薇低垂着头故意不抬起,盯着地面的脚尖。   “薇儿。”传入耳中的却是一个惊喜的声音。   杜薇抬起头来,最先看到的,是一双如湖水般漾着暖意的眸子,带着丝丝阳光般的温暖,让人见了不由自主的会被他感染。   不知不觉间杜薇的嘴唇也稍稍向上挑起,脸颊的笑容逐渐扩散开来。   她的心情竟然莫名地舒畅了起来。   好似对面这个人,她真的似曾相识。   好像也是在这样的雪天,一个身上穿着大红彩衣的女娃娃,手里举着糖葫芦,蹒跚地奔向从学院下学归来的大哥。   衣角沾染了雪花,雪地里只留下一对小小的脚印……   “大哥……”这种反应完全就是这具身体的本能,杜薇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跟这具身体合二为一了。   自从跳江那时候起,她的灵魂已经完全的成为了这具身体的主人。   她就是杜薇,杜薇就是她。   以前那些不属于她的记忆,也纷纷向她涌来。   杜逸帆突然一把将她抱起,杜薇只觉得身体凌空,仿佛飞起来一样,吓得她失声惊叫起来。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惊得全都冲了出来,“大少爷,使不得,会吓到大小姐的!”她们都知道大夫人有多宝贝这个才找回来的嫡女,若是出了一点差错,她们都要挨板子。   杜逸帆居然将她像小孩子似的拎起,转了个圈。   杜薇惊的满面绯红,纵然她是现代女子,可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将她像小孩子似的拎着转圈圈。   “怎么,真的吓坏你了?”杜逸帆笑问,“小时候你可是非常喜欢这么玩的,经常缠着我要转圈圈。”   “可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杜薇伸手重重的捅了下对方的后腰。   杜逸帆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他带给她的感觉,真的就像一个邻家的大哥一般。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他指了指放在不远处地上的一只木盒。   “是给我的?”杜薇惊讶道。   杜逸帆点了点头。   杜薇走过去将木盒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十个精致的小木人,每个都漆着艳丽的油彩。   她拿起一个,发现它们的手脚居然还能活动。   “你七岁时我曾答应你,每年过生日的时候送你一个……只可惜,这些礼物晚了十年。”   望着大哥眼里的温柔,杜薇突然觉得,在这里能找到亲人,真好。   看着这些小木人,杜薇突然道:“有一件事不知大哥能否实言相告?”   一件厚厚的大氅突然落至她的肩头,将身上的落雪尽数拂去。   转回头见杜逸帆站在那里向她微笑,“薇儿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我想知道太守府的婚约,是否与我有关?”她正色道。   ☆、第32章 厉鬼之言犹在耳畔   第二天一大早,杜薇便起来梳妆。   穿衣伺候人之类的活,她一点也没没让苍兰沾手,以后这个丫头用处大着呢,她想要的可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只会伺候人的使唤丫鬟。   身后的丫鬟精心为她打理着头发,她盯着镜子,脑子里却是回想着昨天晚上大哥杜逸帆临走之前告诉她的事。   她与太守府的大少爷韩青山是自幼定下的婚约,想当年杜府的生意可谓是一家独大,只可惜后来她被拐子拐了去,杜府的生意也渐渐开始衰败,到后来又突然冒出来个孙府,同样是经营布庄生意,很快就把杜府打压下去。   这几年韩太守见到杜老爷也多是爱答不理,完全没有了当初的热络劲,倒是跟孙富走的很近,十天一大宴,五天一小宴。   原本这婚事是要落在二小姐的头上,现在自己这么一回来,倒好像是自己抢了她的好事似的。   丫鬟打理好发髻,杜薇又看了看一旁的首饰,只挑了件碧玉蝴蝶簪跟淡青色的纱花,配在一起倒好像那蝴蝶落在花儿上面,颤颤巍巍煞是好看。   一旁有丫鬟马上附和道:“小姐,今儿是否就穿二小姐挑的那件……”   她话音未落,忽听一边叮当一声,苍兰把桌上的茶盏打翻,满满一杯茶水正扣在那套衣裳上……   “苍兰!”屋里的几个丫鬟气的不行,“这可是小姐今天要穿的!”   “啊……我,我不是故意的。”苍兰无辜的眨着眼睛。   “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换一套好了。”杜薇笑着向苍兰招了招手,苍兰走过来,老实的在她身边站着,低头不语。   苍兰此举是故意为之,而且还是得了她的暗中授意。   屋里的丫鬟纵然再生气,可也不敢当着杜薇的面斥责苍兰,因为她们都听说苍兰虽然在小姐身边伺候着,但大小姐对她却形如姐妹。   这种人她们做下人的,得罪不起,只能忍了。   收拾停当,杜薇挽着苍兰的手往外走。   过了正院的月亮门,早有大夫人派来的两个丫鬟等在里,为她们带路。   各府的老太太们都聚在亭子里,亭子四面挂着厚厚的毯子,地上还放着数只火盆,一进到里面只觉热浪扑面而来,全身上下都暖烘烘的。   杜薇心中暗暗赞叹,有钱人真是会享受,像这样一边吃着茶还能一边赏着雪。   大夫人见杜薇过来,高兴的拉了她的手,介绍给亭子里各府的夫人们认识。   杜薇大大方方的上前来一一与众人见礼。   二小姐杜雪娥站在一边,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她没想到对方今天居然没有穿她昨天挑选的那些衣裳。   怎么回事?她眨了眨眼睛,难道有什么人提点了她?   看向站在杜薇身边服侍的苍兰,瘦瘦小小的模样,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猜测,不可能是她身边人提醒她的。   各府夫人都说了些场面话,都赏了见面礼,无非都是些金银首饰之类的,杜薇表现的特别乖巧,大夫人打心眼里高兴,拉着她不肯松手。   最后还是杜老太太开了口,“让她们下去玩吧,陪着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没什么意思。”   大夫人这才依依不舍的松了手。   “母亲,大姐就交给我好了,包准把她照顾好!”杜雪娥娇声道,模样娇憨可爱。   众人都笑起来,不少人听那话都觉得杜薇是从乡下回来的,一定不懂什么规矩,所以才要让妹妹领着。   杜薇也不解释,只是和善的笑着,眼中光华清澈。   见她们都走了,众人又挑起了话题,“雪娥这孩子明年就要及第了吧,那婚事……”   后面的话,杜薇没有听清,因为杜雪娥拉着她飞快的离了亭子。   北风从抄手走廊上吹进来,衣裙如轻烟与碎雪搅在一处。   孙富与其他人从前院刚进来,一眼便瞥见两个人儿轻快的从旁边的回廊中走过,其中走在后面的那个女子,眉眼娇丽,红唇仿佛可爱的木棉花。   他不禁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那女子突然转过头来,貌似无意识的向这边瞥了一眼。   孙富只觉得自己的呼吸瞬间便凝滞了。   那张脸……   他这几日夜夜做梦都会梦到,那投了江的十娘向他来索命。   眼前这女子长的,居然跟那个十娘如此相像。   他只觉耳朵里“轰轰”乱响,好似被雷击中了一般,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身边其他人早就走远了。   快步赶上前面的人,有人诧异道:“孙公子这是怎么了,酒还没喝就白了脸?”   孙富勉强挤出丝笑来,“无事,刚才见那边走过两个女子,前面那人是杜府的二小姐,可后面那人我倒没有见过。”   “听说杜府失散多年的大小姐找到了,孙公子刚才看见的应该就是她吧。”   杜府的大小姐?   孙富微微皱眉,他以前确实曾隐约听人说过,杜府有个嫡女在十前年被人拐走。   失散了十年还能找回来?他对此不屑一顾。   这位嫡女也许是假的也说不定,况且她的长相……   孙富的一颗心就像在油里被煎着,十娘跳江前的话仿佛还回荡在他的耳边:“我死后化为厉鬼,也必不饶你!”   北风吹过,孙富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杜雪娥拉了杜薇去了暖阁,众位小姐全都聚在这里摆宴,一屋的红红绿绿,好不热闹。   进了门,大家相互行礼,寒暄。   所有人的眼珠子都盯在杜薇的身上,脸上虽然笑着,却难掩眼底的讥讽之意。   显然她们大多不屑于杜薇的嫡女身份。   失踪了十年,天知道她是在什么人家长大的,虽然看着相貌不错,可难保一会出错。   杜薇知道大部分人都对她抱了看笑话的心态。   想笑?那就笑好了,反正姐又不会少块肉。   与众人见礼,杜雪娥紧紧跟在她的身边,每次都在她行礼之前故意提点她,要注意这,注意那,腰不要太低,动作不要太死板。   杜薇脸上虽然没露出什么来,心中的小人这会却是恨的磨刀霍霍。   你丫的嘴有多碎,闭个嘴能死人不?这些动作姐都会,要你指点?   杜薇刚把头抬起来,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就是杜府的嫡女?连个规矩都不懂,简直笑死人!”   ☆、第33章 直接撕破脸   杜薇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着烟色衣裙的小姐站在面前。   “她是孙府的嫡女,孙月蝉。”杜二小姐轻声在她耳边道,“孙府可是在今年初得了皇商的名头。”   言外之意就是惹不起孙府的人,让她受着。   孙府的小姐,这么说她就是孙富那个渣男的妹妹了。   杜薇眼中闪过不屑,上下打量着孙月蝉,孙富本就生的不怎么样,这位孙小姐也是,长相极为普通不说,那双小眼睛看着别人时,总让她想让孙富那猥琐的眼神。   “原来是孙府的小姐……我还以为是什么名门闺秀呢。”杜薇无害的微笑着,说白了大家都是做生意的,谁又能比谁高尚到哪去?   孙月蝉显然从未在这种场合被人当众反驳,不由得立起双眉,“好个没教养的野丫头,你可知我们孙府是做什么的!”   “皇商……”杜薇声音平静无波。   “哈,恐怕你还不知道皇商是做什么的吧?”孙月蝉仰着脸,极小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   杜二小姐在一旁拼命的拉扯着杜薇的衣袖,完全是一副担心姐姐吃亏的模样。   只有杜薇心里清楚,在这些人中间,恐怕她是最希望能将事情闹大的一个。   “皇商么……也只不过是皇上跟前的奴才罢了。”   “你!”孙月蝉脸色“唰”地一下白了脸。   “姐姐,快别乱说了,这种话怎么能说出口呢,你不知道父亲他在外做生意有多难……”杜二小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得罪了孙府,他们的生意都会跟着受到影响。   “哦?我说得有错?如果不是奴才难不成是主子?”   这次就连杜二小姐也白了脸。   杜薇说的话虽然难听些,但说的确是事实。   不管多大的官,在皇上面前哪一个不是奴才?   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敢当众反驳说不是,只怕传出去便是个掉脑袋的罪名。   各府的小姐们都知趣的远远看着,谁也不插话,只把孙月蝉晾在那儿,干张嘴说不出来话。   还是杜二小姐最先反应过来,岔开话题招呼着大伙去外面园子里透透气。   杜薇不再理会孙月蝉,而是对杜二小姐淡淡一笑,“二妹,这里闷得很,我先到外面去了。”   说完也不待二小姐发话,自己便先出去了。   孙月蝉脸色铁青,狠狠跺了跺脚,“没规矩的野种!”   杜二小姐隐着眼底的暗喜,上前劝解:“孙小姐别生气了,我姐姐初来乍到,不会说话,冒犯了你,你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啊。”   孙月蝉哼笑,“就这种人也配与太守府的韩公子结亲,笑死人了!”   二小姐心里得意,孙小姐的这张嘴可是有名的“碎”,不用了几日太守府就能听到关于杜府嫡女的不利传言。   相信哪家的公子都不会愿意娶一个没规矩的野丫头的。   只怕到时前去合亲的人,还是她,想到这,杜二小姐的嘴角不禁悄悄挑起……   杜薇出来后苍兰悄然跟上。   杜薇低头在苍兰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苍兰点了点头,一转身,瘦小的身子便消失在了园中茂密的树丛后。   多数女眷都结伴在园中游玩,杜薇一个人沿着池边慢慢走着。   刚才的事并不代表结束,如果她猜的不错,很快就会有人将刚才的事告诉给在亭子里面的杜老太太。   而她要做的,只是等待杜老太太派人来寻她,所以在这之前,她可以称得上无事可做。   穿过一片杜鹃树丛,树枝上落着昨日的碎雪,远远看去好似开着白色的杜鹃花。   “咕咚!”池边传来石子落入水中的声音。   “咕咚!”很快又是一下。   杜薇伸头向池边望过去,两个身穿杏色衣裙的女子在站在池边,正向池水里丢着石头。   “咕咚。”   石子毫无悬念的落入水中,两个女子的脸上全都露懊恼的神色:“又沉了。”   “为什么铭皓表哥就能让石头在水面上飞起来呢?”   杜薇站在杜鹃树后听着她们两人的对话,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这不是在“打水漂”么,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人玩这个。   “谁!”听到声音,那两个女子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杜薇不禁莞尔。   古代的这些女子平日里都要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来,谁敢玩这种“打水漂”的游戏啊。   不过她倒是感觉很亲切,没想到今天来孙府做客的小姐们中间也有人会玩这个。   她从树后走出来,脸上带了无害的微笑,“我只是无意间路过,看你们玩的开心就忍不住也想试一试。”   说着她从池边捡起一枚形状略扁的石子,在两名女子警惕的目光下,向着池中斜丢出去。   石子轻快的在水面上落下,飞起,再落下,再飞起……一直到第八下才“咕咚”一声沉入水中。   两个女子惊的目瞪口呆。   杜薇拍了拍手,似不满的叹了口气,“才八个,我记得以前都能打出十个的。”   “你好厉害!”两个女子一下围住她。   “你来教我们吧?”   没一会功夫,杜薇俨然已经成了她们的小师傅,三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交谈中,她得知这两个女子是周府的双胞胎姐妹,姐姐叫周挽晴,妹妹叫周挽歌,她们出生时只相差了半个时辰,再加上模样又相似,平时总在一起,所以其他府中的小姐总将她们认错。   一来两去,她们也不愿意再跟其他人混在一起,反倒显得孤僻起来了。   “薇儿姐姐,你千万不要把我们玩丢石子的事情告诉别人啊。”相熟之后,两姐妹倒是跟她热络得很。   “放心好了,这是咱们的秘密。”杜薇眨了眨眼睛。   三个人在池边又玩了会,可是姐妹俩依旧不得要领,丢出去的石子不是打偏了就是掉进了水里。   姐姐挽晴急道:“这可怎么办,我们跟铭皓表哥打了赌,若是能赢他,他就答应带我们去骑马。”   杜薇有些无奈,“你们现在还没找到感觉,可能还要过些日子才能学会。”   “可是我们回府后根本就玩不了这个。”妹妹挽歌委屈道,“这些日子表哥就要回来了,怕是没有时间了。”   三人正在说话,突然大路上走来几个丫鬟,为首的婆子见到杜薇忙道:“老夫人正等着您过去呢。”   拂去指上的残泥,杜薇的脸上重新挂了得体的微笑,转身再看周氏姐妹,她们也都规规矩矩的站着,仿佛刚才三人笑闹的场景只是幻觉。   ☆、第34章 彪戏,看谁演得像   杜薇由婆子领着,进了亭子。   一进去便见大夫人急急的站在门口,见她来了忙上下打量。   “娘?”杜薇诧异的唤了声。   大夫人这才退开一步,低声道:“没伤到就好,没伤到就好……”   “伤到?”还未等她开口,只听杜老太太道,“人既然都来了,就快带进来,没得让我们这些人在这等!”   声音里明显是带着怒意。   大夫人不敢怠慢,只得硬着头皮拉着女儿来到杜老太太跟前。   放眼望去,杜老太太坐在主座上,孙府的大夫人,以及其他各府的长辈都依次排开,杜雪娥等人全都侍立在一侧,不少人眼底都隐隐露着幸灾乐祸之意。   杜薇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来到杜老太太跟前,“见过祖母,不知祖母唤孙女来有何事?”   杜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虽说你初回府上,可是犯了错却是一样要惩的。”   杜薇垂着眼睛,一派淡然之色,大夫人倒先慌了,上前道:“母亲,薇儿她绝不是故意冒犯孙小姐,还请母亲开恩!”   孙月蝉站在孙夫人身后,眼中射出怨毒之色,她先一步到这里颠倒了黑白,在孙夫人面前告杜薇对她种种无理,而且还拉着杜府的二小姐出来做证。   当着杜老太太的面,二小姐唯唯诺诺,半天才点了头。   孙夫人当场就翻脸了,杜府才回来的大小姐居然敢当众欺负她的宝贝闺女?当时她便要拉着孙月蝉回府。   杜老太太也怕将事情闹大了,好言相劝,孙夫人这才压着怒气坐在这里,她倒要想见见这个杜薇倒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孙女什么时候冒犯了孙小姐?”杜薇抬起头来,水灵灵的眼睛直视着杜老太太,那眼睛里泛着晶莹的光华,纯得就像一泓清泉。   妹的,想跟姐彪戏是吧?那就来吧,看看谁演得像!   杜薇那副无辜的模样确实让杜老太太微微发愣。   “这么快你就不承认了?”孙月蝉愤愤道,“你忘了,刚才在屋里的时候。”   “屋里?屋里的什么时候?”杜薇歪着头,表情天真而又无害。   “就是我骂你野种的时候!”孙月蝉一时气急,脱口而出。   一瞬间,亭子里的气氛骤然凝滞。   大夫人脸色煞白,要不是当着老太太的面,只怕她这时早就扑过去撕烂孙夫人的那张脸。   敢骂她的女儿是野种?在别人家做客,居然还能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骂出口,现在还反咬一口说是杜薇没有规矩。   杜老太太嘴角僵住了。   纵然她再不喜欢这长孙女,可是杜府的面子她还是要的,特别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孙月蝉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她急忙遮住嘴,往孙夫人的身后退,“反正……反正是你无理在先!”她还想强辨。   杜薇笑眯眯的看着她,孙月蝉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讥讽、嘲笑。   “她居然说我们孙府是皇上的奴才!”孙月蝉气急败坏,这会嘴里说了什么根本就没经脑子。   “哦?”杜老太太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不过这次却不是对着杜薇,而是对着孙夫人,“莫非我长孙女此话有错?”   孙夫人也没想到中间会有这么一结,平时孙月蝉刁蛮惯了,她又极纵着她,所以根本没考虑此事原本的错就在她自己的女儿身上,现在突然让人揪住了话柄,脸上一会青,一会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谁敢当众说自己不是皇上的奴才,不想要命了?   “二丫头,刚才你姐姐对孙小姐无理,你可是亲眼看见的?”杜老太太的眼光落在了二小姐杜雪娥的身上。   平时她最喜欢这个二丫头,可这并不能代表她允许别人当众拆杜府的台,只要关系到杜府的声誉,杜老太太可是一步不让。   “是……是的……”杜二小姐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   老太太突然重重拍了一下桌面,“嘭”地一声,桌上的茶盏都跟着跳了三跳,“到底是也不是!”她厉声喝道。   杜雪娥腿一软,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去,却只是哭,不说话。   “刚才孙小姐与杜小姐吵架时我们姐妹都在,若是需要,我们可以做个见证。”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两个声音。   众人顺声望去,但见周府的双胞姐妹一前一后走进来,先是恭敬的与众人施礼,而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周夫人的身后。   “难为两位周小姐愿做个见证。”杜薇也没想到她刚认识的这二个朋友居然肯为她出头,要说关系,其实二小姐与她应该更近一步,可是现在这个场景,愿意帮她的却是外府刚认识的朋友。   “既然这样就烦请两位周小姐把事情的经过说一说。”杜老太太慢条斯理的说,眼神却是瞅着孙夫人。   平日里她们杜府没少受孙府的气,不管是明里,暗里,孙府都仗着皇商的名头,强压他们一头。   现在这个时候,看着孙夫人吃瘪,杜老太太觉得就像吃了顺心丸一样的爽快。   两位周小姐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而且姐姐仿着孙小姐说话的时候,妹妹就在边上配合,扮成杜薇的语气反驳。   两姐妹声音清脆,说话速度又快,倒把亭子里其他的小姐们都给说乐了。   “就是看戏也没得这么精彩。”不少人在听到杜薇直言孙府是皇上的奴才时都以衣袖掩口偷笑。   当杜老太太听到孙小姐几次三番骂自己的长孙女是野种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   哪有在主人家做客,对着主人家的孙女骂出这种话的,好歹孙小姐也是大家闺秀,现在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杜老太太不得不怀疑这是背后孙夫人教唆的,为的折损杜府的名声。   孙夫人这会头上已经是见了汗。   周府虽然平时极为低调,可说到底他们是从京城搬过来的,以前在朝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后来家族中又出了位当妃子的女眷,要算起来,当今的六皇子还得叫周老爷一声舅姥爷呢。   所以周府的这两位小姐说话,自然是有人信的。   “孙夫人真是教得好女儿。”杜老太太冷笑,同时伸手向杜薇虚抬一下,“薇儿,到祖母这来。”   大夫人心中不禁一动,这可是老太太头一回主动开口唤了女儿的小字,现在又让她站到身边去,这显然是默认了杜薇在府中的身份和地位。   杜二小姐跪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帕子,心中的恨意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拼命都巴结不到的周家姐妹,这么容易的就替杜薇说话。   突然,孙夫人的身子一歪,毫无预兆的从椅子上栽倒下去……   ☆、第35章 心怀鬼胎,惊艳茶艺   “娘!”孙月蝉惊呼起来,上前抱住了晕倒的母亲。   丫鬟们上前,又是锤背又是顺气,亭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好半天孙夫人才醒过来,杜老太太道:“既然是身子不舒服就快点回去吧。”   孙夫人也乐得借坡下驴,带着孙月蝉便离了席。   亭子里的众人心里清楚,孙夫人这是故意装病,不然今天这事恐怕是没办法了解了,今天孙府的面子也是找不回来了。   杜老太太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让杜雪娥去陪同孙月蝉出去,一直送到府门口,这也算是她给了孙府个台阶下,她也不想让两家的关系闹的太僵。   孙富得了信赶到府门口,见妹妹正扶母亲上马车,便问,“这是怎么了,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孙月蝉一见是大哥,眼泪马上就下来了,“还不是杜府的那个大小姐……她把母亲气成这个样子!”   杜雪娥陪在一边,脸上露出些尴尬,“我姐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孙小姐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都这个时候了,孙月蝉也从未认为此事是她有错再先,现在听了杜二小姐的话,心里更是委屈,“大哥,杜大小姐欺人太甚!你可要给妹妹报仇啊!”   孙富勉强挤出点笑,“你们先回吧,我还有点事,晚点回府。”   送走了孙夫人和孙月蝉,孙富转身笑眯眯看着杜二小姐,“我这几日才从京城回来,正好带了些有趣的小玩意,不知二小姐可喜欢?”   说着孙富从袖子里掏出一只鎏金香薰球。   杜二小姐好奇的接过,但见小球由两个半球组成,子母扣合,镂空的球中装的一个盛放香料的香盂,不论香囊如何滚动,里面的香料都不会撒出来。   “好有趣。”杜雪娥惊喜道,要是有了这个,下次再去其他府里做客的时候,她便又有了谈资,记得上次在周府做客时,周家姐妹手里有一对鎏金的镂刻鸟,将香放在鸟的肚子里,烟就从鸟嘴里冒出来,好不有趣,着实让她羡慕了一阵。   孙富见杜二小姐一脸的喜色,眼底闪过嘲讽之色,“有件事我想求二小姐帮忙。”   “什么事,孙公子请讲。”拿人手短,杜雪娥也是知道这个理的。   “我想见见你们府上的那位大小姐。”   “杜薇?你想见她?”杜二小姐诧异的望着孙富,纵然两家走的很近,但孙富做为外男,是不应该私下与她们这些女子相见的。   不知为何,她觉得孙富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让人毛骨悚然……   杜雪娥一路往回走,紧跟在身后的丫鬟小桃担忧道:“二小姐,您真的要帮孙公子吗?”   杜雪娥回头狠狠地瞪了小桃一眼,“快住口,你再胡说当心我缝了你的嘴!”   吓的小桃不敢再言语。   回到暖亭,还未等她们进去,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笑声。   伺候的丫鬟挑起暖帘,杜雪娥走进去,只见那些夫人小姐们个个脸上带笑,杜老夫人更是红光满面,杜薇站在一旁微垂着脸,面容如同玉芙蓉般沉静娇丽。   杜雪娥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刚才她离开的时候,这里的气氛还压抑沉闷,怎么才一会的功夫,就变得这么开心了,难道……我错过了什么?   见杜雪娥站在门口发愣,杜老太太笑着招手道:“二丫头,过来,快来尝尝这茶。”   杜老太太当众叫她过去这便算是宠爱,杜二小姐心里美滋滋的,来到老太太身边时偷偷瞥了一眼杜薇,心说,我可是被老太太从小宠到大的,想跟我争宠?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   杜薇乖巧的后退半步,给杜二小姐让出位置来。   杜二小姐也不推辞,上前先谢了祖母赏茶,然后便浅品了一口,只觉满口茶香。   “祖母这是什么茶,这么香!”杜雪娥惊叹道,“难不成平日里祖母都将这好香藏了,不舍得给我们喝,今天才肯拿出来?”   她的话逗得在场众位夫人都跟着笑起来,虽然话里明显是在拿娇,但却听得杜老太太心里舒服。   她笑道:“就你这丫头最鬼道,我老婆子藏了什么能瞒过你去?这茶就是平日里喝的,只不过刚才是你姐姐亲手冲泡的,所以才这么香。”   笑容僵在了脸上,杜雪娥死死捏着茶盏,“姐姐亲手冲泡的……”她不可置信的转头望着杜薇。   杜薇站在那里也静静的回望着她,整个人显得文静而又娴熟,从她身上完全看不出与孙小姐争辩时的犀利和大胆。   这么矛盾的两种性格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杜雪娥紧抿嘴唇,刚才满口的茶香现在却变得又苦又涩,“大姐真是好手艺,可惜我刚才没得见,不如让小妹见识一下如何?”   杜薇还没开口,杜老太太却发话了,“也好,我老婆子还想再看一次刚才你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的?”   “是龙飞凤舞!”杜薇笑着道。   很快有丫鬟上来重新摆了茶案。   茶池、茶洗、品茗杯、茶针、以及茶勺等物摆放整齐后,杜薇这才来到茶案后。   先是对众人微蹲低头施礼,而后一手优雅拢起衣袖,另一只手拿起茶壶。   暖亭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紧紧盯着茶案后的杜薇。   大夫人面颊微红,看着自己的女儿双手上下翻飞,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担心,生怕她被开水烫到一点。   杜薇是在看到几个丫鬟摆弄茶艺时发现,这里的人根本就没有茶艺表演这一说,所以她才哄了老太太上来小试了下身手。   没想到一出手就把众人给震住了,她们哪见过这个啊。   什么龙飞凤舞、神仙指路、枯木逢春、秋水伊人……   她们只见杜薇指如兰花,滚开的水像是有了生命,在她手下千变万化,最后只化作一盏香茗,余味不散。   “杜大小姐当真心灵手巧。”不知哪位夫人最先开口叫了好。   紧接着其他各府的夫人也都叫起好来,周府的双胞姐妹更是直接跑过去围着杜薇吵着要跟她学这些花样。   其他的小姐也都聚过来听,杜薇大大方方的简单讲解了几个茶艺动作,有几个小姐当场便示范起来。   杜娥站在旁边连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以前每次府上聚会她都如鱼得水,偏偏这一次……   她慢慢靠过去,手肘突然撞在了端着茶壶的丫鬟身上,托盘一斜,那壶茶水便撒了出来。   周府的双胞姐妹手疾眼快,一把将杜薇拉开,但就是这样,那茶水还是溅在了她的衣裙上,一下便湿了一大片。   ☆、第36章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打翻热水的丫鬟吓的跪在地上,不断的赔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杜二小姐装模作样的上前看杜薇,“大姐有没有被烫到?”   周府的双胞姐妹也急忙查看,发现杜薇只是弄湿了衣裙。   大夫人挤进人群,慌得一把将女儿抱住,“薇儿,快让为娘看看……”   杜薇淡淡一笑,“没事,我只是湿了衣裙,换件就好了。”   大夫人转过头来训斥跪在地上的丫鬟,反被她制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母亲还是陪着祖母吧,别因为我坏了大家的兴致。”   杜二小姐道:“我带大姐去换衣裳,母亲放心好了。”   大夫人有些犹豫,二小姐道:“母亲不必担心,我的院子离这里最近,我那里还有几套未上过身的衣裳。”   大夫人这才点了点头,杜薇跟着杜二小姐出了暖亭。   杜雪娥回头扫了一眼,好似在看她们身后有没有人跟着。   杜薇问:“二妹在看什么?”   二小姐拘谨的笑了笑,“没什么,你身边的丫鬟哪去了?”   杜薇眨了眨眼睛,“这里有二妹带路,总不会将我给拐跑了吧?”   二小姐脸上挤出丝笑容,看上去极为勉强。   走过望风亭,二小姐没有带杜薇去自己的院子,而是转路将她带到琉璃阁去了。   二小姐小心翼翼的在前面走着,见杜薇根本没露出怀疑之色,心里不觉松口气,幸好大姐才回府,对这里的道路不熟,她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琉璃阁附近异常僻静,就连那些粗使丫鬟都很少到这边来。   “二妹。”杜薇的声音听起来冷清清的,二小姐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转过身来,二小姐看到杜薇止住脚步,正在抬头打量前方的琉璃阁,“这边是你的院子?”   二小姐攥着手帕的手紧了紧,“这边离着近,姐姐先等在这,妹妹回头便差人去取了衣裳来。”   她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着,生怕对方看出端倪来。   杜薇却只是看了琉璃阁片刻,便跟上她的脚步。   二小姐长出一口气。   只要她的这位笨姐姐一会进了琉璃阁,她就在外面将门给锁了,等孙富过来时再从窗口而入。   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就跟她毫无关系了。   她打定主意,等回了暖亭就跟祖母说大姐在园子里迷了路,找不到了。   反正就算出了事,她也最多被责骂几句,而大姐的好日子却不会再有了,私会男子可是伤风败俗的大罪,到时祖母的宠爱又会全都落在她身上了……   杜雪娥的唇角微微向上挑起,她先一步迈入琉璃阁,忽听身后传来“嘭”地一声,等她回过神来,琉璃阁的大门已经关了。   “啊……”一瞬间,她有些回不过神来。   “喀嚓”门板落栓的声音传来。   杜雪娥的脑子一下就蒙了,“姐姐!”她猛地扑向大门,拼命敲打着门板,“姐姐快开门啊!”   大门紧闭,纹丝不动。   杜雪娥这时才真的有些慌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会孙富要是进来了可怎么办?   要是被外人看到了,那她以后还有什么脸见人!想到这里,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杜薇抱着双肩站在门外冷笑,小下巴傲娇的扬着。   想坑姐?你也配?   这时从旁边的树丛后闪出苍兰那瘦小的身影,“小姐,有男子往这边来了。”   “知道了。”杜薇冷冷一笑,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树丛后。   不一会,孙富的身影从琉璃阁东边的小路上出现,杜雪娥这时拼命的敲打着门扉,老远就能听到声音。   不过这时候隔着门,谁也听不清里面的人在喊什么。   孙富也只当是杜大小姐被妹妹关在里面,又惊又吓,连声音都颤了。   琉璃阁的窗户离地甚高,不过孙富之前早有准备,他拉过隐藏在树丛里的木梯,几步就顺着窗户爬进去。   藏在树后的杜薇一使眼色,苍兰动作敏捷的窜了出去,抓住梯子就地放倒。   杜薇捂着嘴忍不住耸动双肩,哧哧笑个不停。   没了梯子,窗户外面可是离地有三人多高呢,孙富虽然是个男人,但以他的胆色,杜薇猜他绝对不敢跳下去。   今日在回廊上时,她就回头看到了孙富,从那时起她就觉得今天肯定不会消停。   她便让苍兰暗中跟着孙富,结果竟无意中发现孙富买通了杜二小姐。   苍兰原本是个老实的性子,天真而且还有些胆小,但她今天亲眼看到了这些人是怎么暗中勾结,准备坑害杜薇的。   她的这条命就是杜薇救回来的,所以她毫不犹豫的配合了自己的主子,将计就计,反把这对狗男女关在了一起。   杜薇慢条斯理的带着苍兰一路回了暖亭。   大夫人早就等得急了,看到杜薇还穿着刚才那套衣裳惊道:“你不是跟着雪娥去换衣裙了么?怎么还是穿着原来这套?这么冷的天当心着凉!”   杜薇心里微暖,也只有这个当娘的大夫人才真心想着她。   杜薇没说话,苍兰先开口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认识园子里的路,小姐又跟丢了二小姐……”   大夫人一愣。   周府的双胞姐妹围过来,笑道,“要说二小姐在园子里迷路我们可不信。”   暖亭里刚才还在说笑的众人这时全都安静下来。   本来嘛,她们还没听说过有本家的小姐在自己家园子里迷路的。   杜薇垂了头,似为难道:“不是二妹的事,一定是我走神了没有跟牢……”   杜老太太眸光闪了闪,对大夫人道:“你去,差几个人在园子里找找。”   大夫人忙差了身边的管事妈妈,带了些丫鬟、婆子出去寻人。   暖亭里的气氛这会又降到了最低点,杜老太太叹了口气,“人老了,这身子也不中用了,才半天功夫就累了。”   在场的几位夫人个个都是精明的,只听这话外之音便知这是老太太要撵人了。   大家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各寻借口离了席。   周府的双胞姐妹走时抱着杜薇不肯松手,“等回去了我们便给你下帖子,你一定要来哦!”   杜薇被她们拉扯的不能脱身,苦笑道:“这事我可说得不算……”   周挽晴撅起嘴,“我们才不管,刚才我们都跟母亲提过了,等回去了便给你写信,到时你来也得来,不来我们就派了马车将你给绑了去!”   杜薇被这对活宝弄的哭笑不得,周夫人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一对女儿拽走了。   这边客人们刚刚离开,只见一位管事的妈妈满头大汗的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她嘴里嚷着,脚下一个没留神,摔了个嘴啃泥。   “怎么回事,这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杜老太太呵斥道。   管事妈妈气喘吁吁抬起头来,“二小姐她……她……”后半句却说不下去了。   ☆、第37章 博得美名,讹诈   得了管事妈妈报信,大夫人急急的带了人赶过去,杜薇却是老老实实的伺候在杜老太太身边,引来一旁管事方妈妈赞许的目光。   杜薇可是职场摸爬滚打过来的,这种时候,只有越稳沉,才能越能得到杜老太太的喜欢。   虽然与杜老太太接触才不过几次,但她一眼便看透了这个老太太的心理。   在她的眼中,什么宠爱都比不过杜府的名声来的重要。   不多时,有丫鬟传来消息,称在琉璃阁找到了二小姐,不过她却被人反锁在了阁中,而且在大夫人带人赶去时,孙府的大少爷从窗户跳出来企图逃走,却不想因为窗户过高,倒把腿摔断了。   男宾席那边的孙老爷听到下人来报,气的跳脚,匆匆跟杜老爷、大少爷杜逸帆告辞,带着儿子孙富回府去了。   虽然女眷这边杜老太太早就散了席,没人亲眼看到二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男宾那边却是很多人都瞧着孙老爷铁青着脸带着摔断腿的儿子离了杜府。   不到半日,整个凉州城就传扬开了。   杜二小姐在园子里与孙府大少爷孙富私会,被人撞见,孙富逃走时摔断了腿,二小姐被杜老太太关在祠堂里跪了整整一夜。   最后还是晴荷姨娘苦苦求了大夫人,才放了二小姐出来。   不过杜老太太却是发了狠话,让她在院子里反省思过。   二小姐跪在祖母跟前苦苦哀求,称自己跟孙富真的什么也没有,可是这个时候,还有谁在乎这个呢。   杜薇原本以为杜雪娥出来后会说实话,将过错推给自己,她都准备好了台词,可谁知杜二小姐这回却学乖了,闭口不提此事。   杜薇心中暗笑,算她识相,若是她敢说出实情来,只怕到时不只杜老太太不能容她,大夫人就第一个不能放过她。   敢串通外府的人打她心肝宝贝的主意?   别看大夫人平时为人和善,又极好说话,说到底她才是这个家的主母,得罪了她,杜二小姐以后就别想再有好日子过了。   所以她只有独自吞下苦果,老实在自己院子里思过。   而杜薇这边,却因为种种的事,让那天来赴宴的各位夫人对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觉得她并不像传言的那样,只是个从乡下找回来的,不懂规矩的野孩子。   聚福阁,杜薇拿着周府双胞姐妹给她写的信,不住的微笑。   周挽晴、周挽歌这姐妹俩其实极好相处,只不过其他府里的小姐平时都要装出一副温柔婉约的模样来,所以她们根本提不起结交的兴致来。   杜薇那日教了她们打水漂却是正对了她们好玩的心思,才过了几天时间她们就来信催促,约她到周府来请客。   杜老太太知道了非常高兴,周府的背景可不是她们这种商贾之家能够攀得上的,对方先写了信来,明显是对自己这长孙女高看一眼,老太太自然高兴。   可是也因为这件事,老太太一想起二小姐杜雪娥的事就叹气,方妈妈也只能说些安慰的话,别无他法。   杜薇这日好不容易才央求了大夫人出府去,原本大夫人是不同意的,二小姐的事让她心有余悸,不过当她提出先去布庄里找大哥杜逸帆的时候,大夫人终于点了头。   临出府时,大夫人还特意差了小厮提前去布庄给大少爷送信,叮嘱他照顾着妹妹。   在万般关爱的阳光照耀下,杜薇带着苍兰上了马车,直到离了杜府才长出一口气。   大夫人的宠爱有时简直让她喘不过气来,走路怕她摔了,喝汤怕她烫了……   苍兰却笑嘻嘻的,“小姐,大夫人对你真好。”   杜薇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我当然知道她对我好,但是这样好累。”   马车行至杜府的布庄恒丰行门前,刚下车便听到布庄里一个男子粗声粗气的嚷,“你们杜家的生意这是不想做下去了,我在你们这订了一百匹的云锦段,你们大家都看看,这质量根本连棉纱都不如,还没穿在身上就碎了!”   杜薇带着苍兰穿过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径直进了恒丰行,但见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膀大腰圆,手里拎着一匹布,不住的抖落着,满地尽是布料的碎片。   再看恒丰行里的几个伙计全都吓的噤若寒蝉。   杜薇走过去,“怎么回事?”她的目光从几个伙计身上扫过,“你们的掌柜呢?”   小伙计陪了笑道:“大掌柜不在。”   “那二掌柜呢?”杜薇秀眉一挑,之前她曾向大夫人打听了些关于布庄上生意方面的事,所以她知道一处布庄内有两位掌柜。   “在……在这里……”自柜台内挤出一个小老头,留着尖尖的山羊胡子,脸颊上全是冷汗。   “既然二掌柜在这就好办了。”那汉子突然一把揪住小老头的领子,“你说,这些布该怎么赔我?”   “客……客官,您的布……真的,真的不是我们杜府的布庄卖给您的啊。”   “你敢不认帐?”汉子一瞪眼,抡拳便砸在了一旁的桌案上,只听“喀嚓”一声,将桌案砸裂开一个角。   二掌柜吓的体若筛糠。   就在这时,自汉子身后传来一个清咧的女声:“你若打了他,今天这事就只能见官了。”   汉子的动作一滞,转回头,见刚才进来的那个女子正站在他的身后,目光清澈,整个人就像一枝桃花,娇丽无双。   “你是什么人?”汉子不屑道,一把甩开二掌柜。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问题是你在这里闹事究竟是想要得到什么?”   汉子愣了愣,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竟然一点也不怕他,他把布扔到地上,“看看杜府出售的东西,全是次品!老子买了一百匹,现在全都不能用了,你们赔我银子!”   杜薇转向二掌柜,“去拿账本去。”   二掌柜虽然不认识眼前的这个女子,但见她神色镇定,这时也冷静下来,匆匆拿来账本。   “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买的布?”杜薇问那个汉子。   “……十天前……啊不,是二十天前!”汉子吞吞吐吐。   杜薇瞥了一眼那汉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八分。   过了半天,二掌柜才抬起头来,“小的一直查到半年前,这种云锦缎最近一直断货,根本就没有出售过一百匹的帐目。”   杜薇的秀眉一扬,高声喝道:“来人!快去报官!就说有人在恒丰行讹诈,让官府来拿人!”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变色,那汉子更是白了脸,转身便向门外逃去……   ☆、第38章 撞到南王世子   聚在恒丰行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向两侧闪开,逃走的汉子顺着人群闪开的缝隙便想冲出去。   突然,一道青色的身影拦住了那汉子的去路。   “想走?没那么容易!”一声厉喝吓得汉子停住脚步。   但见从人群外走进来一个年轻的男子,身着青色锦袍,外罩雪氅,面如温玉,但周身正气凌然,正是杜府的大少爷杜逸帆。   “大少爷!”   “大少爷,您可来了!”   恒丰行的二掌柜和伙计们全都迎上来。   那汉子向后退了几步,尴尬道:“我记错了,这布……不是在你们这买的……”   杜逸帆冷冷瞥了那汉子一眼,“这么快就想起来了?”   “是……是,都是我记错了。”汉子尴尬道,他会来闹事只不过是瞅准了恒丰行的伙计老实,怕惹事的心理,没想到却被一个女孩子给搅和了。   “记错了那是最好。”杜逸帆转身面向店门外众多看热闹的人群,朗声道:“我恒丰行做生意向来讲究诚信,和气生财,但若是有人觉得我们好欺负自然可以来试试!无论是见官还是打官司,我杜逸帆定会奉陪到底!”   说罢他向人群拱了拱手。   汉子神情狼狈的低头钻出人群,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门口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开了。   杜逸帆转身来到杜薇面前,“薇儿什么时过来的?”刚才凌然的语气转瞬间温暖亦如春。   杜薇恭恭敬敬施礼,“见过大哥。”当着外人的面,她要给足自己大哥面子。   在场恒丰行的伙计和掌柜都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之前听说过杜府失踪多年的大小姐回来了,可是并没有人见过。   “原来……原来是大小姐,小的有礼了……”见识了刚才杜薇的气势,这些伙计们打心眼里佩服,果然是大少爷的妹妹,刚才那阵势如果换了其他人家的小姐只怕早就吓的哭起来了,大小姐却能丝毫不乱,从容应对。   杜逸帆眼中温柔如春水摇曳,他扶住杜薇,“都是自家人,不要这么客套。”   杜薇觉得自己的心简直快要被对方的目光融化了。   大哥,可不可以别介样子看伦家,伦家会害羞地。   “大哥,为什么要放刚才那人走?”杜薇也猜到刚才那汉子肯定不只是记错了在哪家买的布这么简单的事。   “不然又能怎样?”杜逸帆有些无奈,“真的抓他见官?”   “难保他背后没人指使。”杜薇道。   杜逸帆露出丝惊讶,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妹妹居然也能从中看出端倪来。   “是谁在背后指使?”杜薇轻蹙眉。   生意上的关系总是很复杂,她自然能想像到竞争有多激烈。   杜逸帆却微微一笑,手指点在了她的额头上面,“想这么多当做甚?有大哥在,你尽管开开心心的,走,我带你去飘香楼吃东西。”   “好呀!”一听说去吃好东西,杜薇也开心起来,刚才凉州城时她就听说了,飘香楼可是这里最好的酒楼,单是一席普通菜式也要三十两银子,普通百姓家根本吃不起。   “大哥请客!”杜薇没心没肺的笑着,巴结的上前一把挽住了大哥的胳膊。   做为拥有现代人灵魂的她来说,这种动作极其平常。   杜逸帆的身体微微一滞,但很快脸上便漾起微笑,温和如玉,“好。”   飘香楼。   杜薇本想坐散席,但大哥却要了包厢,带着她上了二楼。   “本来我想替大哥省些银子的。”杜薇嘟着嘴,看着店伙计送上来的盘盘精致点心跟小菜。   “这些银子大哥还花得起。”杜逸帆轻笑,他的心思杜薇哪想得到,他只不过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在大庭广众下被其他人看。   看着她拿起点心,仔细观察然后咬开的模样,杜逸帆只觉自己心底那多年失去的东西又回来了。   她一定已经不记得了吧?那一年,她五岁,他八岁,她贪玩摔下了假山池,等他找到她的时候,她的一张小脸早就哭花了。   抱着那软软的身体,她安心的靠在他的怀里,说长大后要嫁给他。   “大哥?”杜薇发觉杜逸帆望着她似在出神,于是她伸出手去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回魂了!大哥。”   杜逸帆眨了眨眼睛,笑了,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淘气。   楼下这时响起了马儿的嘶鸣。   杜薇背靠窗边,她顺势伸头向楼下望去,但见一辆朱红的马车停在飘香楼门口,几个伙计跑出来站在一旁伺候着,掌柜也陪着笑站在马车侧面。   好大的气派。   杜薇有些好奇,按说能在这里吃饭的人都不会那种普通身份的,但谁也没有这种待遇,能让飘香楼的伙伴和掌柜亲自出迎。   杜逸帆伸头看了一眼楼下,“是周府的马车。”   “周府?”杜薇能想起的只有周府的双胞姐妹,周挽晴跟周挽歌。   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那两个好玩的丫头跟这个排场联系到一块。   “周府的女眷中有人在宫中为丽妃,身份排场自然非旁人可比。”杜逸帆解释道,“当今的六皇子英王风铭皓便是丽妃所生,算起来英王还要叫周老爷一声舅姥爷呢。”   杜薇眨了眨眼睛,等一下!   铭皓?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听过……   突然间,她想起那日偷看周府双胞姐妹练习“打水漂”时说过的话,她们当时曾说,要与铭皓表哥打赌,赢了的话他答应带她们骑马!   我去,她们所说的表哥就是英王!   果然是有身份背景的人家,杜薇叹息,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何那么多人家的小姐都想结交周府的双胞姐妹。   只可惜,她们越是娇滴滴的,越得周府姐妹心烦。   杜薇边想着边盯着楼下看,这时有随车侍从挑起车帘,从马车上下来一位年轻男子。   一袭宝蓝色绣锦华服,外罩貂皮大氅,面容英挺,极为引人注目。   “那人就是英王吧。”杜薇猜测到。   杜逸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了点头,“每年这个时候英王都会到周府来住一段日子,同时也会采买些当地特产回京,做为太后的生辰寿礼。”   杜薇眼睛一亮,这可是个极大的商机,“他会看中咱们恒丰行的东西么?”   杜逸帆眼光瞬间黯淡。   杜薇一下子便联想到刚才来恒丰行闹事的那个陌生汉子来了,“是不是有人不想我们杜府做成这笔生意?”   她一语中的。   杜逸帆无奈叹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薇儿……大哥有时在想,也许你不这么聪慧,幸许会更幸福一些。”   傻傻的只懂嫁人生子吗?她才不屑做这种女人呢,不过这个时候她是不会反驳大哥的。   她很享受这种被兄长宠爱的感觉。   继续看着楼下的光景,这时英王已下了马车,身后的侍从仍打着车帘,英王回头好似在等着车内人出来。   杜薇嘴里叨着点心,不过当她看到从车里出现的那个男人,捂着嘴不住的咳时,惊的下巴险些掉到脚面上。   ☆、第39章 再相遇,已是路人   飘香楼外,路过的百姓无不向马车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英王头戴玉冠,身着宝蓝色锦袍,无形的散发出一种威严之气,整个人看上去,光芒耀目。   而从马车上下来的另一位男子,身着一袭绣银线淡竹花纹的白袍,如墨发间仅以一根青玉簪束着,五官俊逸非凡,一双凤目暗含寒星,可往脸上看,此人却是一脸的病态。   苍白的面颊隐隐泛青,再加上那一身的白袍,映衬着那张脸愈发没有血色。   英王看着侍从将南王世子风暮寒扶下马车,心中微微叹气。   他自幼便与南王世子相熟,两人平时更是以兄弟相称,自从三年前他在战场上负伤,得宫中太医救治后便落下这奇怪的毒症,眼看着这人一年不如一年,朝中不少人都觉察到南王世子可能活不过今年,而风暮寒手中尚未放开的兵权则成了最大的悬念。   宫中几位皇子,连同太子在内,全都在打他的主意。   风暮寒猛咳了一阵,英王极有耐心的站在那里等他。   突然,风暮寒抬起头来,貌似无意的向飘香楼上瞥了一眼……   楼上窗口的杜薇吓的一个激灵,“嗖地”收回小脑袋,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我去,这病夫怎么也跑到凉州来了,就那副小身板,也不怕死在半路上。   她满心忐忑。   按说她投江假死,远远的离开京城就是希望没人能认出她来,不想现在那人却偏偏出现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正暗暗腹诽,对面的杜逸帆似觉出些异样来,也顺着窗口往外看过去,“那个人……是南王世子?”   “大哥如何认得那人身份?”杜薇诧异道。杜府只是地方富商,按说不会认得京城中的王孙贵族。   “凉州这里曾是南王领地,这位世子爷就是在此地出生的,算起来我小时候就曾有幸见过他几次,不过那时他的身体不是这样……”   杜薇好奇的听大哥讲着关于南王世子的往事,不知不觉间心中竟对他生出一丝怜悯。   “没想到他原来还做过大将军?”杜薇无法想像这病夫原来也有那么威风的时候。   杜逸帆温和笑了笑,“传言当初在南疆,只要报出他的名号,就连三岁的娃娃都会马上止住啼哭,可惜自从负伤之后就落下这种怪病。”   杜薇正听得入神,突听门外走廊上响起脚步声。   “英王殿下,您这边请。”飘香楼掌柜的声音传来。   杜薇立即屏住呼吸,心中的小人仰天泪奔:额滴神啊,好死不死,他们怎么跑到楼上来了……   过了好一会,走廊上的脚步声才渐渐消失了。   杜薇一颗悬着的心却不敢放下,若是被那位南王世子发现她在这里,以前做为十娘卖笑的身份就会曝光,到时只怕她再也没办法在凉州城里待下去了。   而且……大夫人一定会因此而伤心欲绝,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接受了大夫人身为母亲的事实。   “大哥,我们还是回去吧。”她小声道,“一会我还要带苍兰去看看她的哥哥。”   杜逸帆知道杜薇到凉州时身边跟着苍明和苍兰的事,所以他并没有阻止,而是打算陪她同去。   杜薇果断拒绝了,她做生意的事还不想让杜府的其他人知道,本以为大哥一定会唠叨个没完,却不想他只是嘱咐道:“路上小心。”   杜薇感觉到小小的幸福,身为现代独生女的她,曾经多少次幻想着自己能有个把自己宠上天的哥哥,现在居然如愿了。   有个信任自己的大哥,原来如此之美妙。   拉开包厢门,杜薇先一步窜了出去。   那动作看着好像做贼似的,惹得杜逸帆微微蹙眉。   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唤住她,就听走廊上传来“哎呦!”一声。   杜逸帆提着袍襟几步跨至门外,但见杜薇双手捂着鼻子,正目瞪口呆的仰头盯着站在她面前的男子,南王世子风暮寒。   显然刚才他的妹妹撞到了对方的身上。   杜逸帆吓出一身的冷汗,这位南王世子的身子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刮倒似的,要是被撞出个好歹来……他简直不敢想下去。   他几步来到杜薇面前,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躬身施礼,“世子爷,草民小妹实乃无心之过,在下向世子爷赔罪了。”   杜薇惊的一颗心都几乎蹦出来,心中的小人泪奔不已,为何这么倒霉,刚出来就一头撞到了这家伙的身上。   她双手捂着被撞疼的鼻子,眼睛汪汪的。   其实并不是她疼的掉了眼泪,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不想却被对方看在眼里,生出了别的心思。   风暮寒紧盯着她的脸,脸上就连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   那双眼睛……正是刚才他在楼下无意中见到的。   原本他以为那只是他的幻觉,可是现在,他确定,自己并没有看错。   十娘,那个他曾经以为死了的女子,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   是她?还只是……相似而已?   他不确定。   刚向前挪了半步,杜逸帆却低头迎上前来,坚定的将杜薇护在身后,虽然脸颊上已见了些微汗,但身形却纹丝不动,恍若一道坚实的墙壁护着身后的妹妹。   “千错万错都是草民的错,冲撞了世子爷……”   “咳咳咳……”一串呛咳冲口而出,风暮寒屈指握拳,抵住双唇,整个身体都似在颤抖。   杜薇被杜逸帆牢牢护在身后,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再看风暮寒的模样,好似比在京城那时严重许多。   那时她至少还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不屈与凌厉的英气,可是现在,他的凤眸里却仿佛蒙上了一层不明的灰雾。   这人……果然是自知离死亡不远,所以连自己都打算放弃了吧。   突然旁边的包厢门打开了,英王走了出来,见到这一幕场景一愣。   “见过英王殿下。”杜逸帆不卑不亢。   “原来是逸帆。”英王微微颔首,周府与杜府之间还是有些来往的。   见风暮寒咳个不停,英王蹙眉吩咐包厢内的侍从,“还不快点过来扶世子进去!”   杜逸帆这时才悄悄松了口气,对英王拱手施礼,转身带了杜薇离去。   风暮寒咳得好像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似的,但一双凤目却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去的杜薇背影。   走到楼梯口时杜薇仍觉得背后阵阵发冷,终是没忍住回头瞥了一眼,正对上那冰冷的眸子。   惊得她心里一哆嗦。   杜逸帆虽没回头,但仿佛觉查到了什么,紧紧攥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第40章 染坊收购,无双公子   杜逸帆带着杜薇离了飘香楼,一路上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杜薇心里知道闯了祸,也老实了许多,心里不断寻思着以后该如何应对。   看英王那模样,与风暮寒好像很熟悉,风暮寒会不会把她的事告诉对方?   左思右想,她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在京城她只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风尘女子,对方可是尊贵的世子,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可能他根本就记不起她了,刚才在飘香楼一定只是意外。   这么想着,她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   杜逸帆送她到苍明暂住的客栈外,细细叮嘱她回去路上小心。   杜薇小心翼翼的盯着他的脸,想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一丝刻意的伪装,刚才他明明生气了!为何还会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   杜逸帆似觉察到她的不安,大手按在她的头上,“薇儿,大哥会护着你的,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只要你开口,大哥就是拼上这条命也定会护你无恙!”   喉咙一阵酸涩涌上来,杜薇半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杜逸帆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杜薇呆坐在马车上,直到苍兰唤她才回过神来。   “小姐,你没事吧?”苍兰关切道。   杜薇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事,我们上去吧。”   苍明早就等在客栈,短暂寒暄过后他便带路去了城北一处染坊。   苍兰服侍着杜薇在马车里换了一身男装,连同她自己也换作侍童打扮。   下了马车,苍明见到杜薇一身明红的衣袍手里的马鞭“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苍兰捂嘴笑,“就连大哥都看得呆了,小姐实在是太俊了!”   杜薇身披绣烈焰团菊,白玉腰带上坠小巧香囊,对着苍明一笑。   眸子比平时少了分妩媚,多了几份英气,亮闪闪如灿星,直叫人心悸,那模样竟然吸引了苍明呆呆的望着,忘记了其他事情。   “大哥!”苍兰一连唤了三遍苍明才回过神来。   看来伪装的还是不成功啊……杜薇心里叹息着,从车里拿出白纱斗笠戴上。   却不想遮面的白纱映衬着那满身的艳红,倒显得惊艳了。   过进染坊那破败的大门,苍明收拢精神解释道:“这里的染坊主年前接了孙府兴盛行的活,结果不知为何最后那批布全毁。染布的配方原本由孙府出,可到头来全推到染坊主的身上,他欠了银子还不清,孙府将他告上了官府,活生生将染坊主给打死了。”   杜薇轻轻叹了口气,“那现在是谁要卖这间染坊呢?”   “是染坊主的儿子,自从他爹死后没几日他娘也被孙府上门追债的逼死了。”   “又是孙府……”杜薇幽幽叹了声。   这时从院子东角的破房里走出来一个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见到苍明他们连忙上前施礼。   “各位老爷,可是看中这块地了?”中年男子脸色灰暗,望着染坊的眼神中隐隐透着不舍。   苍明后退半步在杜薇身后,按照之前商议好的话道:“这是我家无双公子,他看中你的染坊,请开个价吧。”   中年男子满面苦涩转向杜薇,“实不瞒这位公子,这间染坊当初可是凉州城里数一数二的,要不是……”说到后面,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泣不成声。   杜薇眼看着这七尺汉子在她面前哭的一塌糊涂,心中突然一动。   她侧过头来,苍明马上会意,俯身将耳朵贴近白纱斗笠。   杜薇跟他耳语了一阵,做为无双公子,她只要一说话就会露出她的女子身份,别看故事里经常描写女扮男装之类的,大部分只要出声马上就会被人识破。   所以她从一开始便不打算露出真面目,而且之后的生意也都将交于苍明来处理,一切的生意都将打着无双公子的旗号。   苍明得了杜薇的指示开口对那中年人道:“你可否懂得经营染坊?”   “我自小便跟随父亲学习,自然懂得。”中年男子似有些不解为何对方要问他这个。   “我家公子说以后仍然将这间染坊交由你经营,你可愿意?”苍明问。   中年男子呆住了,他睁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   他已无力承担起这间染坊的经营,眼看着父亲手底下数十个熟手的工人都因为没饭吃离开了,他怎能不心痛,孙府又日日上门要债,他拿不出钱来,对方便逼他将这染坊转手交给他们。   这间染坊可是他父亲毕生的血热,他把心一横,宁可把染坊卖了将银子付给孙府也不想把这里的一切直接交到孙府手上。   可眼前这位公子竟然答应他买下染坊之后仍让他经营这里……   “这……这怎么可能?”中年男子嘴唇哆嗦着。   苍明道:“我们家公子说话向来不打诳语。”   那汉子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向着杜薇一个头磕在地上,口中道:“小的秦北定不负公子所托!”   虽然对方低着头,但杜薇仍能听到他咯咯咬牙的声音,似在压抑着满身的痛苦。   杜薇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买到了适合的染坊,当即便让苍明将银子交给对方,收了地契,双方又签字画押做为凭证。   等一切都办完了杜薇又拿出一张单子交给秦北。   秦北这时似也知道这位无双公子不愿在人前说话,虽然心中也有疑惑,但此时这位公子便是他的救命恩人,很快他便习惯了杜薇的处事习惯。   “这是……”看到单子时他一愣。   只见上面写着蓝靛、茜草、茈草、红花、黄栀等植物名,有些甚至是他根本就没听说过的。   “公子是想让小的去寻这些东西吗?”秦北自小便跟着父亲打理生意,脑筋灵活的很,他感觉这些东西应该与染料的配方有关。   苍明侍立在一旁严肃道:“务必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此方,特别是孙府的人。”他特意加了一句。   秦北的眼神立刻变了,他郑重其事的收了方子,“公子请放心,秦北在此方在!”话虽不多,决然之色毕现。   孙府!害他家破人亡,他秦北此生与之不共戴天!   ☆、第41章 煮熟的鸭子飞了   稍晚,杜薇离了染坊,在马车上换回女子服色,由苍明护着回杜府。   经过孙府门前时,杜薇挑开窗帘向外瞥了一眼,不想孙月蝉正巧乘着马车回府,两人的目光一下便对到了一起。   霎时间火花四溅。   看着杜薇的马车渐渐消失在扬起的烟尘里,孙月蝉怒气冲冲提了裙角奔向南院。   孙富的贴身小厮站在门外,见孙月蝉匆匆跑来急忙上前阻拦。   “大小姐,主子现在不方便见客……”   话音未落,孙月蝉已然将他推开,径直冲上台阶,嘴里嚷着:“大哥!杜府都欺负到咱们头上了,你倒底管不管……”   抬手刚想推门,忽地听到门内传来低沉的娇吟之声。   孙月蝉虽是未出闺的女子,但对这种声音早就熟悉之极,嘴里啐了口,红着脸退回了院子里。   那小厮低着头,生怕孙月蝉将气撒在他身上。   屋里,孙富半靠在床榻上,断掉的右腿还绑着木板,一美娇娘,衣裳半解跨坐其上,阵阵娇吟令人心酥耳麻。   足足半个时辰后,孙富才满足的长叹一声。   孙月蝉一直在外面等到那美娇娘离开后方才进屋,见孙富一脸满足的靠在床上,哪还有个养伤的样子?   “有什么事?”见妹妹进来,孙富问,语气甚是轻浮。   孙富虽未正式娶妻,但后宅内的侍妾却有不少,连同伺候他的丫鬟在内,被他占了身子的,足足有六、七个之多。   “还不是因为那个杜薇!”孙月蝉气愤难消,“那日她竟敢对我无理,大哥一定要好好给杜府些教训才是!”   孙富听着妹妹的话,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与十娘一模一样的杜府大小姐,杜薇。   之前他认识十娘也只是在船上远远的见了两次,以及跳江前的那一番对自己的痛斥,可以说他根本就不了解十娘这个人,所以也就无从将两者做以比较。   “大哥!”见孙富魂不守舍的样子,孙月蝉又急又气,上前便扯了他身上的袍子,“大哥,你倒是说句话啊,不然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孙富皱着眉,敷衍道:“我知道了,大哥会为你做主,你就放心回去听信好了。”   孙月蝉这才不情不愿的离了院子,孙富独自望天出神,其实就连他也想不通,那一天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他顺着梯子爬进琉璃阁,满心以为自己见到的是杜薇,却不知为何竟然变成了杜二小姐,杜雪娥。   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这是杜雪娥故意为之,为的是看中自己的身份,想嫁过孙府,可是后来当他看到杜雪娥因惊吓啼哭不止时,他又觉得此事并不是她的错。   本想问个清楚,谁知杜二小姐竟慌语无伦次,他想顺着梯子按原路回去,却发现外面的梯子不知为何,倒了。   窗外足有三人多高,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跳啊。   可是当他从门缝里看到杜府大夫人带着人往这边来时再也忍不住了,只好把心一横,跳了下去,结果摔断了腿……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是十娘在搞鬼?她死了化成那个杜薇来找自己复仇了?   孙富越想越觉背后发冷,身上发紧,额头上也见了冷汗。   屋里伺候的丫鬟见了忙过来给他擦汗,软软的小手在他额上拂过,孙富的心里渐渐舒坦了许多。   一把抓住那丫鬟的手腕,眼神又迷离起来……那丫鬟半推半就的也就从了,滚在了床上。   就在两人衣裳散乱喘息连连之际,门外传来管事的声音:“大少爷!大事不好了!”   孙富动作一滞,身上的丫鬟似不情愿下来,缓缓蠕动着娇躯。   “大少爷,秦北将拖欠的银子还上了!”管事急道。   “什么!”孙富一下子将身上的丫鬟掀到地上去了。   管事低着头,眼光却若有若无地投在了趴在地上的那个丫鬟身上,春光全部收入眼底。   孙富坐起来怒道:“你不是说秦北已经走投无路,只能用那染坊还债了吗?”为了算计那间染坊,他可是花费了近一年的时间,官府里也没少找人打点。   “是……”管事的声音透着无奈,“奴才也是才得了信,秦北将染坊卖出去了,刚才官府那边有人送信来说他已经把所欠的余款全部结清了。”   孙富气得头上青筋跳起老高,费尽心思这么长时间,结果最后却白白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是谁收购了秦北的染坊?”孙富问。   “听说……是一个叫无双的公子。”   “无双公子?”孙富瞪着眼睛,半天也想不起凉州城有这么一号人物,按说收购染坊也不是件小事,一下子就能拿出这么多现银的,应该只有他们这几家高门富户。   前几天他还派人去秦北那里催债,那时候连点风吹草动都没见着,满心欢喜的以为可以将这间凉州城最大的染坊据为己有。   没想到煮熟的鸭子竟然也会飞走。   “给我去查!查清楚倒底是谁收购了染坊!”孙富骂骂咧咧的摔了一旁桌案上的茶盏。   管事胆战心惊的退出去了,孙富独自生着闷气,突然十娘的模样又闪过他的脑海。   娘地,自从遇到她,这事就没顺利过!杜薇……她倒底是人是鬼?   只要想起这事,孙富心里就像油煎一般,乱糟糟的……   杜薇回了杜府,安心的做了几日乖女儿,每日学着孝女的模样去杜老太太那里请安、伺候。   杜二小姐自那日被杜老太太罚了,没过几天便有消息传出说,二小姐“失足落水”。   大冬天的,等救上来时人早就晕过去了,晴荷姨娘又在杜老爷面前要死要活的,哭哭啼啼,杜老爷请了城中的大夫来给二小姐看病。   好不容易醒过来的二小姐抱着大夫人痛哭不止,那景象凄凄惨惨,终于打动了杜老太太的心,只是狠狠的训斥了杜二小姐一通,此事便就此揭过,再也没人敢提了。   私会男人的罪名,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就连杜薇也不禁暗自赞叹杜二小姐的手段高明。   其实,她也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毕竟,杜雪娥从小就是在杜老太太眼皮底下长起来的,跟自己这个自幼便离府的孙女比起来,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不过有些事,她知道急不得,后宅的事,还是要慢慢来才有看头。   ☆、第42章 周府回礼,当众丢面   这一日清早,杜薇带着苍兰到佛香居给杜老太太请安。   刚一进屋便见大夫人跟晴荷姨娘在给老太太请安,杜雪娥站在旁边,她身后立着一位她没见过的女孩子。   “这是你杜薇姐姐。”大夫人介绍道,“这是你三妹,杜灵雁。”   杜薇不慌不忙先给老太太请了安,而后又拉着三妹的手细细打量。   三妹较二妹长的更加秀气些,可是眼神却躲躲闪闪的,一副底气不足的模样,显然是平时没少受杜雪娥的欺负。   坐在暖炕上的杜老太太抬眼从她们姐妹三个身上扫过,目光先是略过杜灵雁,而后又在杜薇身上停了片刻。   最后落在了杜雪娥身上。   杜薇觉得老太太心中定是有事,看向大夫人时,见她目光中满是慈爱。   “周府今儿一早送贴子来了。”老太太微合了眼睛,继续捻手里的佛珠。   杜雪娥眼睛一亮,但很快便低下头去。   杜薇瞧得真切,心中冷笑:还不死心?都说上杆子不是买卖,总想着攀周府的大门,当心掉下来摔成茄子盒!   方妈妈拿出三只木盒放在桌上,“这是周府的两位小姐给咱们送来的回礼。”   杜薇看向桌案上的木盒,从外形上看三只木盒外观全都一样,根本分不清里面装了什么。   “你们三个各自收了吧。”老太太道。   杜灵雁只看了一眼那盒子便低了头,显然打算最后去挑。   杜雪娥一步上前,直接就揭了一只木盒,喜道:“好漂亮的簪子!”只见她从盒里拿出一对嵌珍珠的蝙蝠簪。   方妈妈眼睛一亮,喜道:“老奴怎么看着此物像是宫里的物件?”   老太太睁了眼,细看后点头道:“是司饰司的,周府果然是大手笔。”   杜薇与杜灵雁也各自拿了盒子。   “姐姐,你们的盒子怎么不打开看看?”杜雪娥脆生生的问,看那模样天真又可爱。   杜薇哪能猜不透她心里的弯弯绕,笑道:“二妹既然想看那就看吧。”   说着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支半翅碟簪,外形虽然栩栩如生,但跟那对蝙蝠簪比起来,显然差了太多。   三妹的盒子里的东西跟杜薇的一样,杜雪娥自是更开心了,当即便让身边的丫鬟帮她把簪子插在头上,来回扭着身子哄杜老太太看头上的簪子。   要知道,这可是周府送来的礼物,这要是戴在头上去外府作客,不管到哪都会被其他的小姐高看一眼。   瞥了一眼立在旁边垂着眼睛的杜薇,杜雪娥的心里涌出不屑,凭什么她就能是杜府的嫡女,这么多年只有她才是老太太眼里最疼爱的孙女。   杜薇不动声色的垂着眼睛,隐住跟底的嘲讽:不作死就不会死,看你能作到什么时候。   二小姐又哄着老太太开心了一阵,便挤到她身边吵着要看那张请贴。   方妈妈笑道:“二小姐对她姐姐真是贴心,看把她急的,好像要去周府作客的人是她自己似的。”   此言一出,杜雪娥一愣。   拿过请贴,只见精致的贴子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杜薇的名字。   杜雪娥的脸唰地白了。   “这怎么……”她想说为什么周府请的人不是她,刚才那周府的礼物明明显示出她与别人的不同。   可为何,贴子上却没有写她的名字?   方妈妈没想到二小姐看了贴子后一下就冷了脸,晒笑着解释道:“老奴还以为二小姐知道呢。”   杜雪娥只觉得自己仿佛从高高的天上,一下子就掉落到了地面,刚才还当着杜薇的面炫耀她的簪子……   突然,她想起什么似地,一把将头上的一对蝙蝠簪子拔下来,拿在手里细看。   只见那簪子的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杜薇,吾师。   杜雪娥只觉脑子里“轰隆”一声,如闷雷自晴空劈下,将她击了个粉粉碎。   没想到,这东西……居然不是送给她的。   杜薇,吾师。   周府的两位双胞姐妹竟然如此高抬她的这位嫡姐,而她刚才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戴了这对簪子,给众人相看……   突然见杜雪娥不说话了,屋里众人都觉得气氛有些奇怪。   “二妹,为何你的簪子上刻着我的名字?”杜薇侧着头,貌似非常感兴趣的模样。   只一句话,便引吸了屋里所有人的目光。   大夫人的脸上带着惊讶、三妹脸上难掩幸灾乐祸之意,就连屋里的丫鬟婆子们也都个个眼中含了讥讽的笑意。   杜雪娥张了半天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想解释,可是……这种情况下,她又能解释什么呢?   东西是她先挑的,又不是别人强塞给她的,是她先入为主的以为这东西是她的,没想到结果却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杜老太太阴了脸。   那贴子既然是下给杜府大小姐的,这礼物又怎么会让二小姐的东西超过杜薇的去?都是平日里二小姐娇纵惯了,不论什么东西都是她先拿,结果就闹出了这种丢脸的笑话来。   杜雪娥紧咬着嘴唇,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抬起头来,结果正对上杜薇那双漆黑的眸子,心里头一紧,就连手都哆嗦起来了。   “妹妹也不知为何……”她还想将面子死撑下去。   杜薇心里的小人笑得快要打跌,脸上表情却越发的认真起来,“周府的两位小姐真是好奇怪,等我过府去定要问问她们为何要这么做,可是想跟我开玩笑?”   二小姐的身子一僵,杜薇要真去质问周府的双胞姐妹,她的脸可是要丢到家了。用不了几天,相信整个凉州城都会传扬开来,关于她抢了周府送给嫡姐礼物的事。   眼见得杜雪娥下不来台,杜老太太阴沉的扫了她一眼,道:“大概是二丫头拿错了盒子,还不快点把东西还给你姐姐?”   听了这话,杜雪娥就像得了大赦,忙将手里的东西放回盒中,脸色一会红一会白。   杜老太太重又捻着佛珠,“时间不早了,你们几个都回了吧。”   杜雪娥难堪的垂着头,随着众人一同行礼退下。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佛香阁的,只觉双腿就像灌满了铅,耳边不断回荡着那些嘲笑之声,就连身边的丫鬟小桃跟她说话都浑然不知。   “二小姐,晴荷姨娘来看你了。”丫鬟小桃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   抬头看见自己的亲娘,杜雪娥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一下子扑到对方怀里:“凭什么杜薇那个贱人能去周府作客,我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女儿不服……”   睛荷并不知道刚才在佛香居发生的事情,一下子被自己的女儿哭的手足无措,好不容易才从小桃那里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自己的女儿虽说不是杜府的嫡女,可在杜薇回来之前,论起哪样她的女儿也不逊于正式的嫡女。   晴荷银牙暗咬,没想到这位大小姐还真厉害,一回来就得了周府的贴子。难道自己女儿在老爷身边的这些年,还不及一个离府十年的丫头?   晴荷冷冷一笑,“雪娥莫哭,为娘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第43章 气翻姨娘,又见英王   晴荷虽然身为姨娘,但杜老爷这几年一直对她宠爱有佳,几乎天天歇在她的院子里,只要晚上她向杜老爷吹吹枕边风,这事就没有办不成的道理。   只可惜,她人算不如天算,费尽心思的准备了,到头来却不一定能换来期望的。   当晚,晴荷姨娘精心梳妆打扮,又吩咐厨房特意准备了酒菜,结果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杜老爷前来。   晴荷姨娘便差了身边的管事妈妈去打听,不多时回话说:“杜老爷在大夫人院子里跟大小姐下棋,说是太晚了,就歇在了大夫人那边。”   晴荷姨娘一听,气得将桌上的酒盏砸了个稀巴烂。   管事妈妈劝道:“大夫人冷落了老爷这么多年,老爷心中一定会有怨言的,主子莫急,等明日老爷定会回来的。”   晴荷无法,只能耐着性子等第二日。   可谁知刚到用晚饭的时间,前院就差了丫鬟禀报,“老爷叫了大少爷在书房商议事情,晚饭不在这用了。”   晴荷只好自己先用了晚饭,又眼巴巴的等,眼瞅着就要到了落栓的时辰,前院又有丫鬟来传话说:“大小姐请了老爷在大夫人那用夜宵,太晚就不回来了。”   一连几日,杜老爷全都歇在了大夫人院里,可把晴荷气了个仰倒,“都是杜薇那小贱人干的好事!”   本以为她一定能说服杜老爷,要杜薇去周府的时候带着杜雪娥一同前往,可是现在她连自家老爷的面都见不到,气得将屋里的东西砸了个遍,就连身边的几个服侍丫鬟都没少挨打。   一时间晴荷的院子里气氛压抑,就连别院的丫鬟婆子都要绕路走,生怕沾了一身的腥。   第五日,杜薇带着苍兰乘马车一同去了周府。   杜雪娥躲在院角死死盯着杜薇的背影,难掩眼底的愤怒与妒忌之色,尖锐的指甲深深的抠进了身旁的墙缝里。   周府在凉州城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门贵族,光是他们一族有人在宫里当了贵妃,就凭这一点就可以占个皇亲的名头,想与周府拉关系的人,自然是数不胜数。   当杜府的马车停在周府大门外的时候,路过的行人无不驻足,他们都好奇为何身为商贾之家的杜府也能有幸登上这大雅之堂。   杜薇刚刚下车,周挽晴周挽歌两姐妹便迎上来,亲热的一人挽起她的一只胳膊,道:“女先生,可想死我们啦。”   杜薇可是见识过她们这对活宝的威力,无奈笑道:“我算哪门子的师傅,只是跟你们闹着玩就是了。”   双胞姐妹并不赞同她的说法,反驳道:“今天我们能不能胜过铭皓表哥就看你的啦。”   杜薇不禁诧异,“打赌的人是你们,为何要拉上我?”   双胞姐妹相视一笑,“自然是徒儿们愚笨,赢不过表哥,表哥听说是你教我们玩飞石子,于是答应说若是你能赢他,之前的赌注仍旧做数。”   杜薇以手扶额,“你们俩这是想害我么?”   她原本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小女子,这俩姐妹,分明就是古代的辣妹,居然让她去跟英王比赛什么打水漂。   那日在飘香楼上,她已经出了丑,这会心里正打鼓了,她总担心风暮寒会将她的事告诉英王。   若是英王得知到周府来的这个人以前出身风尘,只怕会将自己赶出去也说不定。   双胞姐妹没注意到杜薇的为难,拉着她逛了周府的园子,又去见了周府的大夫人。   周夫人跟她聊了一会,问起最多的还是那日她当众表演的茶艺,若不是被周挽晴周挽歌俩姐妹催促着,周夫人甚至想求她当场再表演一次。   “杜姐姐是我们请来的客人,才不会把她留给母亲!”双胞姐妹调皮的拉了杜薇跑开了。   周夫人也只是无奈的笑,便由着她们去园子里玩了。   周挽晴遣散了她们身边的丫鬟,让她们陪着苍兰去喝茶吃点心,三位千金小姐倒像是野小子似的翻过了假山。   “表哥在那里!”周挽晴向远处一指。   杜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但见假山背面一座水榭临水而居,通往水榭的九曲回廊上站着一位英俊潇洒的男子,正是英王风铭皓。   双胞姐妹得意的转头望着杜薇脸上的表情,她们本以为至少杜薇也会露出惊讶或倾慕的小女子之态,可是出乎她们意料的是,杜薇的脸上只有平静。   “我们表哥可是当今的六皇子哦,他的母妃就是我们的姑姑。”周挽晴解释道。   杜薇之前曾听大哥说起过,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英王确实仪表非凡,即使没有英王的身份摆在那里,光是看脸的话,杜薇觉得,要是把这种男子摆在少女们的面前,她们也会尖叫的。   只是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商人之女,纵然她的想像力再丰富,那种白雪公主式的爱情也不会落到她头上的。   还不如找个老实听话的老公,守着银子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才是真。   英王早就看到她们三人越过了假山,在飘香楼时他见过杜薇一面,当时她素面朝天,未施脂粉,他并没过多留意过。   现在看她走在双胞姐妹中间,一身锦衣华服素净淡雅,洁白的肤色映衬着池水,恍若白雪一般。秀眉弯弯如月,将一双葡萄似的黑眸衬托得格外醒目。   三人来到他的面前,齐齐行礼,两位表妹唤的是表哥,而杜薇却是直接称呼的英王殿下。   “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双胞姐妹开解道。   杜薇淡淡一笑,好似顺从温婉,但再开口时仍称呼的是“英王”。   双胞姐妹吵着要杜薇与英王一决胜负,几人一同来到池边。   英王不断打量杜薇,见她神色从容淡定,对待他这两个表妹态度不失真挚,与他之前想像中的那个流落民间十年,不知在何处长大的野丫头形象截然不同,不觉有些惊讶。   那一日在飘香楼上,她看起来可是有些冒失,还冲撞了南王世子。   为何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他却见到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是他之前有所误解,还是这个女子城府极深,将一切掩饰住了……   原本他是不会注意杜薇这种女子的,但自从那日风暮寒从飘香楼回来,情绪大变。   前阵每次服药都会大发脾气砸烂药碗的南王世子,好像突然间冷静了许多,无需再让崔药师耗费唇舌,将那汤药喝的干干净净。   他偶然问起此事,风暮寒却只是沉默,眼底迸发出的光华却让他心惊。   当初,身为威武大将军的风暮寒就是以这副杀神之姿纵横战场,斩下敌人首级,平定南疆。   这个女子的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他不仅有些好奇起来。   ☆、第44章 又见面了,小狐狸   周挽晴与周挽歌拉着杜薇来到池边。   “胜负该如何判断?”杜薇问。   “每人有五次机会。”周挽晴解释道,“取最好成绩。”   杜薇点了点头,便在池边附近寻找着适合的石子。   英王单手负于身后站在池边,英俊的面上神色自若。   寻了半天杜薇才找到了适合的石子,在手中上下掂量着,似在试其重量合不合适。   英王微微扬起眉毛。   双胞姐妹嘻笑着:“表哥,你就等着带我们骑马吧。”   英王微笑,“还没比试,你们怎么知道本王会输。”   双胞姐妹得意道:“我们的女先生可厉害了,表哥一会输了可不要生气。”   英王轻笑,“本王像是那么不讲信用的人吗?”   杜薇手里捻着一块石子,对着池水瞄了瞄,突然出手将石子丢出去。   石子在水平上跳跃着,在跳起第七次后沉入了水中。   英王面带微笑看着,心中想着,倒底是女子,能打出这样来已经极难得了。   出手,英王将手里的东西丢出,在水面跳跃了九次,沉入水中。   双胞姐妹发出唏嘘之声。   转头去看杜薇,英王却发现对方脸上根本没有一丝懊恼之色。   杜薇又丢出一次石子,在池面上跳跃了九次,沉了下去。   英王再次扬眉,不动声色的将手里东西丢出,在水面跳跃了十次,消失在了池面上。   杜薇微微侧过头来看了英王一眼。   英王轻笑,“杜小姐,本王技术如何?”   杜薇没有马上做出评价,而是盯着英王负在背后的手,问道:“英王可否将手里的东西给民女一看?”   英王微微一愣,但还是将手张开伸到她的面前。   杜薇盯着英王掌心里握着的东西,瞬间汗颜,他用来打水漂的东西根本就不是石子,而是玉片!   真是有钱人,居然拿这种东西来玩……   看着双胞姐妹毫不惊讶的脸,杜薇猜到,这位英王想必经常这么玩。   天天都用玉片来玩这种小把戏……太奢侈了!太腐败了!太……   英王哪里猜得到杜薇此时心中所想,他还以为杜薇终于认识到与自己的差距,“杜小姐打算放弃了吗?”   杜薇撅起嘴巴,认输?开什么玩笑,我刚才还只是热身呢,现在才正式开始。   英王诧异的发现,眼前女子收起了先前的轻松,瞬间专注起来。   抬手,身体微侧……素手一挥。   英王只觉眼前素色衣袖在空中舞过,一枚石子已轻盈的飞出杜薇的手心,在水面跳跃着,足足弹起了十八次。   当石子最终沉入水中时,双胞姐妹兴奋的拍起巴掌,“杜姐姐好厉害!”   英王愣在那里足足半天没回过神来。   若是算上以前,他最好的一次也只打出过十五次。十八次……她是怎么做到的?   英王的好胜之心瞬间被激起。   但当他丢出手中最后一块玉片时,只能换个轻轻一声长叹。   没想到,最后他还是输了。   转身,映入眼帘的是杜薇那灿烂的笑颜。   英王无奈的摇着头,“罢了罢了,本王输了。”   “表哥,你可要说话算数,带我们去骑马!”双胞姐妹唧唧喳喳的,心中雀跃溢于言表,“到时也要请杜姐姐来。”   杜薇连忙婉拒,“我不会骑马。”她不想跟英王过于接近。   双胞姐妹却并不打算放过她,嘻笑道:“到时我们去找杜老太太要人,看你来不来?”   杜薇笑得无奈,姐妹几人又在园子里戏耍了一会,英王离开后杜薇又出了新点子,用纸折了飞机,放给双胞姐妹看。   周挽晴周挽歌看得眼珠子都直了,这东西居然可以自己飞!就跟风筝似的。   “杜姐姐!好姐姐!快教我们怎么做的!”   杜薇教了她们折法,然后三人便开始满天乱撒纸飞机。   “为什么此物唤作飞机?”周挽晴好奇道。   “因为……”杜薇愣了愣,她这才想起来,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飞机这种东西。“因为它的模样像飞机。”   “飞机是什么东西?一种鸟吗?”   杜薇心中的小人不觉汗颜,“没错,就是一种大鸟,全身长满铁质的羽毛……”她只觉自己越说越离谱了。   一只纸飞机滑过高高的树丛,消失在了她们的视线当中。   杜薇忙道:“我去把它捡回来。”她再也不想回答关于飞机是什么的问题了。   越过树丛,杜薇四下搜寻,这才看到挂在前方矮树丛中的纸飞机。   她走过去伸手去摘……   就在这时,一阵寒风吹过,风中带来一丝淡淡的草药香气,好像……有些熟悉,以前在哪里闻到过?   就在她迟疑之际,一袭月牙白的袍子映入眼帘。   不是吧?不会这么巧吧?杜薇心中的小人绝望道。   抬起头来,正对上一双幽深的凤目,微带寒星,正是南王世子,威武大将军风暮寒。   杜薇浑身一颤,感觉背后一阵凉风袭过,遍体生寒。   风暮寒身上裹着白狐裘皮,里面月牙白的锦袍绣银丝描银线,周身上下素净寡淡,但却隐隐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可侵犯的气势。   “我们又见面了。”风暮寒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冷清之极,就像冰刀刮过耳际。   杜薇迅速后退,直到三步开外才站定,躬身施礼,口称:“民女见过南王世子。”不论是动作还是神态,无不显示出与对方的陌生与疏离。   风暮寒深深蹙眉,凝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子。   她低着头,眼睛只落在他下摆露出的袍襟上,似乎唯唯诺诺,实际上却只是在暗中猜测他下一步的行动吧?   有意思,这乖猾倒真有些像那十娘。   想起当日在刘天烨府里的那一幕,风暮寒的唇角微微勾起。他觉得自己不会认错,眼前的这只小狐狸一定就是当初的那只。   他很想讽她,问她的公子无双究竟在哪里,为何明明死了,却又化成别人家的女儿站在他的面前。   尽管怀着满腹疑问,风暮寒依然保持着沉默,他要将她所有尖锐的爪牙全部磨平,让这只小狐狸再也逃不脱他的掌控。   ☆、第45章 一吻辨真伪   风暮寒站着一动不动,杜薇低头盯着他的袍襟,心中不禁生出寒意。   之前从大哥那听说的那些关于南王世子的事情,更让她对于眼前这个男子生出戒备。   虽说现在一副病秧秧的模样,可说到底他是手握兵权的人,绝非善类!   她弯膝保持着施礼的姿势,没多久只觉双腿都酸了,心里暗暗把他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就在她快要失去耐性的时候,忽听他道:“起来吧……”声音慵懒,但却仍含着难以隐藏的冷意。   丫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杜薇直起身垂着双眸,完全不看他,“民女惊扰世子爷,实非本意,这厢便告退了……”说着她缓缓向后退去。   只待她转过树丛便会离了对方的视线,可谁知风暮寒突然开口道:“十娘才来就想走?本世子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杜薇脚步一滞,果然……他早就认出自己了。   只觉背后阵阵寒意袭来,不禁心中暗骂,这家伙太难缠了,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就不应救他!   杜薇再次施礼,语气尽量保持着平静,“民女出身杜府,名杜薇,世子爷可是认错人了,世子身份高贵,民女蒲柳之姿,如何能有这不受待见一说?”   风暮寒缓缓向前行了几步,正好站在她的面前,低头便能看到她如云鬓发间插着的碧玉钗。   “抬起头来。”他命令道。   杜薇无法,只得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中映出风暮寒苍白的脸。   他深深的望进她的眼中。   没错,纵然她装的再贤淑,可她的骨子里却透着倔强跟不屑,想必这丫头刚才还在心里骂他的吧?   这性子,跟他还真有点像……   如果他猜的不错,她就是佛预中他要寻找的人,只要得到她,自己身上的毒便有解的希望。   可是他只要一想到她心甘情愿的追随李甲,到头来却差点投江而死,就忍不住怒意徒生。   当初十娘在刘尚书府所做诗词犹在耳畔: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   难道那区区一个粉面公子李甲在她眼中,竟然比他这南王世子还要重要,宁可为他投江殉情!   杜薇见他脸色忽地阴了起来,心觉不妙,忐忑后退。   谁知她的这个表情,在风暮寒的眼中却被意会成了对他的排斥与厌恶。   “你为何要躲?”他怒道,当初如果她不跟李甲离开,他也许真会替她赎身,虽然不会给她任何名份,但至少她可以得到荣华富贵,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杜薇仍旧摆出一副顺服的模样,垂首道:“世子爷身份高贵,民女甚是惶恐,如被外人看到,定会连累世子清名,民女这就告退。世子今日在这里没有见到过民女,民女也并不曾见过任何人。”说罢扭头便走。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与自己撇清关系?   一股怒意突地自心中升起,风暮寒想也不想一把便抓住她的手,将她硬生生扯了回来。   杜薇又恼又怒,本以为他病秧秧的,手上不会有多少力气,但让她惊讶的是,挣了几次都没有挣开他的手。   “你以为只要不承认自己是十娘,本世子就拿你没办法吗?”最后一句话他加重了语气,明显带着喷薄欲出的怒意。   杜薇急的想跳脚,但障着现在的身份,她只能装出大家闺秀的模样来。   “世子爷在说什么,民女听不明白!”她索性把头转向一边,不去看他。强拉住她又能怎样?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就是不承认,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风暮寒只觉额头青筋跳起老高,盯着眼前娇丽的容颜,朱红的樱唇,他突然探出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俯身便朝着她那微微嘟起的倔强樱唇吻了下去……要想证明她就是十娘的办法很简单。   杜薇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她极力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双唇瞬间被一抹冰冷包裹住了……   这是……怎么个情况?   大脑瞬间短路。   风暮寒这家伙,究竟……   她还未来得及深想,风暮寒似觉察到她的抗拒,反而手上增加了力道,让她动弹不得。   舌尖攻破她的防线,恣意纂取她的柔软与芬芳。   杜薇原本双手抵在他的胸前,试图将他推开,但随着他那因愤怒而显得异常粗鲁的侵入,她的身体深处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燥动。   似乎连浑身的血液都要燃烧起来了。   “唔……”一声娇吟不小心自她嘴里溢出,风暮寒全身一震,原本霸道的攻势骤减。   杜薇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清香将他慢慢侵蚀,宛如着了魔,让他欲罢不能,只想更加深入一些,再一些……   一丝血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带着些胭脂的香味,其中又仿佛夹杂了淡淡的冷香,让风暮寒霎时惊醒过来。   这血的味道……正如那时一样……   “你果然就是十娘。”双唇移开,风暮寒的脸上露出一丝得逞后的笑意,杜薇恨得几乎想扑上去将他的脸挠成土豆丝,他居然把她的舌头咬破了。   可是她身体却没有力气供她反扑。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被风暮寒搂的太紧,她这会只觉得眼前阵阵眩晕,心里的小人捂脸泪奔:你这个没用的货,刚才居然忘记了呼吸!   亲吻时忘记呼吸,可是头等大忌!毁气氛不说,看上去还好不专业的说。   “咳咳咳!”可能由于刚才情绪太过激动,风暮寒松开她向后退去,一只手遮住嘴,不断的咳。   那柔弱的样子倒好像刚才被欺的人是他……杜薇不禁汗颜,刚生出的满腔怒火居然无处发泄。   就在这时,外面林子里传来双胞姐妹焦急的呼唤声:“杜姐姐?”   杜薇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裳,一秒钟恢复脸上原有的淡漠与平静,动作之快令风暮寒瞠目结舌。   周挽晴周挽歌这时匆匆转过树丛,当看到杜薇身边站着的风暮寒后显然吃了一惊,但周府的小姐们终究是见过世面的,立即施礼道:“见过世子爷。”   风暮寒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声,脸色更是苍白骇人。   周挽晴小心翼翼上前拉了杜薇急道:“杜姐姐,刚才母亲差人带话过来,说杜府出了点事,请你马上回去。”   “出了什么事?”杜薇开始以为这只是双胞姐妹为她脱身找的借口,可是现在看她们脸上的神色又不像。   “太守府派了人……说是要退婚。”   ☆、第46章 退婚风波   杜薇跟着周挽晴、周挽歌姐妹俩匆匆离开了园子。   风暮寒望着她们消失的背影,眼底寒意渐浓:“青衣”   “属下在。”话音刚落,一道人身已然出现在风暮寒身后。   “去跟着她,有事随时报来。”   “是。”青衣影随身动,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北风卷起月牙白的衣襟,猎猎作响,而风暮寒眼中的寒星却越发的明亮起来。   不管你是杜薇,还是十娘,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从我眼中消失。   杜薇回了杜府,没有去找大夫人,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聚福   她去梳洗更衣,苍兰趁机找来院子里几个伶俐的丫鬟,打听退婚之事。没多久杜薇收拾停当,便坐在那里喝着茶听那几个丫鬟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听说太守府派了个婆子过来,寻了大夫人说是要退婚。”   “母亲怎么说?”杜薇慢腾腾吹着茶水表面的浮叶。   “大夫人当然是不同意了,反质问太守府退婚的理由。”   “哦?太守府退婚的理由是什么?”杜薇也相当好奇这一点。   几个丫鬟突然都不敢说话了,全都低头盯着脚面。   “怎么了?有什么不敢说的?”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奴婢们不敢多嘴”   杜薇轻轻蹙眉,“尽管有话直说,我不会怪罪你们。”   丫鬟们犹豫着,支支吾吾道:“那婆子说顾念大小姐您的名声,太守府只退了您这门婚事,其他的事情可以再议。”   名声?想必这是外面有了关于自己的流言。   杜薇放下手中茶盏,心里早就想了个明明白白,太守府虽然是来退婚的,但他们却没说要与杜府退了这门亲事,就是说以后他们还可以与二小姐或是三小姐定亲事。   只是绕过了自己这个正牌的嫡女。   这要传出去,只怕以后自己不论走到哪都会被别人嚼舌头,好好的,太守府能放着杜府的嫡女不娶,却偏偏要与那庶女结亲?其中定有不可告人之事。   “大夫人现在何处?”杜薇问。   几个丫鬟看她脸色一如平常,于是也大了胆子,“大夫人将那太守府的婆子骂出去了,结果被老夫人知道,叫去挨了训斥。”   杜薇知道老太太定是不想得罪太守府的人,而大夫人就不同了,谁敢伤她的宝贝女儿,她就跟谁拼命。   想到这,她的唇角不觉微微翘起,没想到在这个世界她居然还能有一个这么护着她的母亲。   这时外面有人通报:“大夫人到。”住斤杂才。   杜薇急忙起身相迎。   丫鬟挑起门帘,大夫人走进来,看到杜薇上前一把将她抱住,“好孩子,让你受苦了!”   杜薇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大夫人诧异的望着怀里的女儿,仔细打量,见她女儿脸上根本没有半点阴郁之色。   “娘!”杜薇撒娇似的从大夫人怀里挣脱出来,“这么多人看着呢。”她瞥了眼屋里的丫鬟,嘟起嘴唇。   大夫人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好孩子,我还以为你”   “以为什么?”杜薇亲热的拉着大夫人坐下。   “太守府的人太过份了,当初要不是他们主动提出来,你父亲根本不可能与他们结亲。”   “娘就把当初的事跟我说一说。”杜薇大大方方的坐在大夫人的身边。   事到如今,大夫人也就没有隐瞒,将当初杜府与太守府结亲的经过说了。   杜府当年在凉州城这里可以称得上是第一富户,生意兴隆,就连当地官员都要留几份颜面,当时韩太守刚被调到此地,自然是拼命与杜老爷交好,五天一大宴,三天一小聚已是常情。   韩太守生有一子,名为韩青山,与杜薇相差五岁,一次趁着酒后余兴,韩太守便主动提出结亲一事,当时杜老爷也饮多了些,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事过不久杜薇就被人拐走,与太守府的婚事也就这么耽搁下来。   “这么说原来是要让二妹妹替我嫁过去的”杜薇想起之前杜雪娥总是明里暗里与她做对的事。   大夫人叹了口气,“原本是这么打算的,明年等雪娥及第后就嫁过去,没想到你回来了”   “这么说我回来的还真不是时候。”杜薇笑道。   大夫人吓坏了,猛地抱住她道:“娘不是这个意思,薇儿你可千万不要往别处想啊,娘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你,已是万幸了!”   杜薇轻轻拍着大夫人的手,“女儿只是说说而已。”   “大姐,您和母亲在说什么呢?”突然门帘一挑,杜雪娥笑眯眯的走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三妹杜灵雁。   众人见礼后杜雪娥对大夫人道:“母亲不用担心大姐,这里交给我们姐妹好了。”   大夫人还要管着府里的事务,也不能久留,于是又叮嘱了杜薇几句,便离开了。   “听说今天太守府的人来退婚?”杜雪娥天真似的瞪圆了眼睛。   杜薇心中冷笑,这还真是贴心的好姐妹,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说,专往伤口上捅刀子,当真是好技俩。   她轻轻点头道:“我已经听母亲提及过了,既然他们要退便退好了。”   “这怎么行!”二小姐腾地一下跳起来,那模样就好像被退婚的人是她自己似的。   “二妹这是怎么了?”杜薇故作诧异的看向三妹杜灵雁。   “二姐她她可能是太担心大姐了”三妹吞吞吐吐道,脸涨的通红。   杜薇挑眉,杜雪娥会担心她?太阳就是打西边出来她也不信啊!   “大姐,这婚事你可退不得!”二小姐关切道。   “为何退不得?”杜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目不转睛的看着二小姐入戏渐深。   二小姐急急的跺脚,“大姐!你怎么这么糊涂!今日你要是被太守府退了婚,明儿还怎么见人啊!”   “我有什么不能见人的?”杜薇眨着眼睛,誓要将这无辜的长姐角色饰演到底。   “难道大姐不知道现在府外都传扬开了?”二小姐满脸惊讶之色,“外面都在传扬说大姐你不守妇道,未婚便与男子私相授受,更有甚者她们说你不是杜府当年失散的嫡女,而是冒名顶替来的。”   杜雪娥越说越得意,她紧盯着杜薇脸上的表情,心说这一回,太守府的婚事绝对是非我莫属了!   ☆、第47章 名声受损,渣女搅局   杜薇的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杜雪娥正说得滔滔不绝,“咣当”一声杜薇将手里的茶盏重重的搁在了桌上。   茶水溅了起来,淋了杜雪娥一身。   “啊!”二小姐惊呼起来,好似被茶水烫到一样。   其实杜薇心里清楚,那茶根本就是温的,就是落在身上也不会被烫到。   “大姐,你这是何意!”二小姐恼了,眼底似含着泪珠,看着就那么让人怜爱,“妹妹听说太守府来退婚,怕姐姐伤心,现去找了三妹过来陪你说话,你倒好,居然把气撒到妹妹身上了!”杜雪娥说话的声音很大,这时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口有人通传:“老爷和大少爷到了。”   杜老爷刚一进门,杜雪娥就迎了上去,“见过父亲!”她委屈道,脸颊上还挂着半颗晶莹的眼泪。   只有杜薇知道那其实只不过是刚才溅上去的茶水罢了。   刚才在院里,杜老爷跟大少爷杜逸帆早就听到了二小姐的说话声,这会进来见到杜薇阴沉着脸坐在一旁,二小姐眼中含泪,三小姐低着头只管盯着自己的鞋面。   杜逸帆一眼便看到了桌上撒出来的茶水,“怎么回事?”声音中似带着一丝悦。   二小姐忙道:“大哥,此事不怪大姐,都是妹妹说了大姐不爱听得,才”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看那眼神像是受了不少委屈。   杜老爷一愣,低头看向杜雪娥,发现她的衣袖已经被茶水溅湿了。   杜逸帆却几步来到杜薇面前,不容分说一把便拽起她的手。   杜雪娥心中窃喜,太守府来人退婚本来就已经闹得府里焦头烂额,杜薇这会又拿妹妹撒气,大哥定不会饶她!   “大哥?”杜薇也是一愣,想将手抽回去,却被大哥攥得更紧。   “别动!”杜逸帆眼中满是关切,小心地查看了她的手,见上面并无烫伤的痕迹这稍稍松了口气。   “薇儿。”他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你不必为太守府的事忧心,一切都有父亲和大哥为你做主。”   杜薇抬头看着她的大哥,他的容貌不及英王那般俊美,也没有南王世子风暮寒身上的凌厉气势,他的微笑望在她的眼中,不带半点阴霾,他只是在因她的喜乐而喜乐,她的开心而开心。   “大哥”杜薇心中的小人泪奔飞起,就像长出翅膀的鸟儿一般飞向了天际   杜雪娥惊的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纵然她知道大哥性格温和待人和善,可是平日里要是谁犯了错,大哥若真认真起来,就连父亲也要让他几分。   杜雪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看到的,大哥他居然连问都不问,就直接表示了对杜薇的全盘信任。   不行!这么好的机会她绝不能再错过了,不管大哥如何信任杜薇,今天她都要让她的这位大姐失去父亲的庇护!   想到这,杜雪娥的眼泪唰地就流下来了,杜老爷见了诧异道:“雪娥,你这是为何?”   二小姐抽抽嗒嗒地道:“女儿只是觉得姐姐可怜,好不容易回来了,却遇到这种事。”   杜老爷开始也有些犹豫,怕杜薇知道实情后会过度伤心,可眼看着她现在还算镇定,索性决定现在就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免得日后再生事端。   “薇儿,这桩与太守府的婚事,恐怕是不成了。”他坦言道。住斤大圾。   杜薇淡淡一笑,“父亲不必多虑,成与不成女儿看得开得很。”   她这般淡定倒让杜老爷等人十分意外,按说女子遇到这种事,无非都是要哭哭啼啼的,寻死觅活,可是她倒先反过来安慰起其他人来了。   杜雪娥哪里肯让这事就这么轻松的揭过去,忙接口道:“大姐,你莫要逞强,刚才你明明气得用茶水泼我,这会当着父亲的面有什么话就说出来,父亲和大哥一定会为你做主的,这婚事哪能说退就退,不然你以后可怎么出去见人啊!”   听了二小姐的话,杜老爷这时想起刚进门时看到的一幕,问杜雪娥道,“刚才可曾烫到了?”   杜雪娥心里得意,面上却委屈道,“女儿没事,只要大姐能消消火,纵然是让妹妹把手剁了都心甘情愿”   “噗哧!”杜薇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剁手?这丫头还真敢想。   杜雪娥故作惊讶道:“姐姐因何发笑?”   杜薇缓缓来到二小姐身边,用手托起她被茶弄湿的衣袖,脸上的表情万分疼惜,道:“妹妹说的什么傻话,姐姐怎么舍得用茶水泼你,刚才姐姐气得不是这件事。”   “那姐姐是因何生气?”二小姐天真的问。   “自然是因为你提及的那些传言啊,他们说我不是父亲的女儿,是冒名顶替来的”   杜薇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这是你听谁说的!”   杜薇貌似惊讶的转过头去,只见父亲满脸怒容。   “这是二妹所言,父亲难道没听说过这些传言?”杜薇黑葡萄般的眼睛仿佛清澈的湖水。   心中的小人却在狂笑:妹子,要想比纯?看姐亮瞎你的克金狗眼!   杜老爷浑身都在颤抖,显然气得不轻,“休听外面人胡说。”   杜逸帆也是铁青着脸,向杜雪娥道:“这些事你是从哪听来的,如何敢跟你姐姐乱讲!”   二小姐露出些委屈,“小妹也是为了大姐着想,听到外面传传成那样,怕姐姐名声受损还被蒙在鼓里,这才过来告诉她。”   “嘭”地一声,杜老爷一拳砸在桌案上,桌上的茶具全都跳了起来,“以后这些事休要再提!”   “可是现在外面都在传姐姐与男人私相授受,名声不洁,如此这般您如何能证明她就是您的女儿,父亲总不会是因为姐姐的长相便认为她是咱们杜府的人吧?”   杜老爷深深蹙着眉头,仿佛胸中压抑着万般的愤怒。   杜雪娥只当是父亲终于认同了她说的话,“为了大姐着想,父亲还是让她去寺里避一避风头的好。”杜二小姐意犹未尽,还打算继续说下去。   “你给我住口!”杜老爷高声断喝。   杜二小姐吓得一个激灵,她万万没想到父亲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朝她吼,自她打记事以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父父亲”杜雪娥吓呆了,她不明白为何只要一关系到杜薇,父亲便会这么容易动怒。   按说换了其他家的女子,外面被传成这样,只怕就是本家也容她不得,不是早早的送去寺里清修便是配给谁家做妾室。   杜雪娥怎能甘心看着原本属于她的一切被杜薇夺去。   如果杜薇不在了,那么总有一天,她便会成为杜府的嫡女,风风光光的嫁到太守府去,杜薇的那部分嫁妆也将属于她,十里红妆那会羡煞多少人。   可是这一切的美好想像,却被父亲的一声厉喝打断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48章 晴荷的野心   “父亲!”这才刚刚开始,父亲竟然就让她闭嘴,杜雪娥怎能甘心事情就这样结束,她要毁掉杜薇的一切!   她可是从小在父亲的疼爱中长大的,虽说是庶出,可无论是在大夫人那儿,还是老太太那里,她所有的吃穿用度,一切都是按照嫡出的小姐来的。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一直抱有着那个幻想,希望有招一日自己能够堂堂正正的变成杜府的嫡女。   “够了!”杜老爷不容她再继续说下去,吩咐道:“将二小姐送回去!”   几个婆子连忙进来,分左右将二小姐夹在中间,嘴里念叨着:“二小姐,别让奴才们为难,还是走吧。”   杜雪娥眼角都快瞪裂了,可是她却不能违背父亲的命令。   三小姐眼见二妹被父亲强行赶了出去,便主动提出陪二小姐回去。   杜老爷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便点了头。   二小姐杜雪娥刚回了院子便大吵大闹起来,把屋里的陈设几乎砸了个遍,几个丫鬟无法只得悄悄去将二姨娘晴荷请了来。   晴荷好歹是二小姐的生母,果然她一进院,二小姐便哭着跑了过来。   “娘!女儿不甘心!你说女儿处处都好,却为何就是比不过那个野丫头!”   晴荷前几日也因着杜薇的关系连杜老爷的面也见不到了,这会心里正有气,听她女儿这么一说更是恨得牙根痒痒,“没想到那个大小姐还真有点本事。”   “娘,你要早点帮我除掉杜薇,以后大夫人就会让我做嫡女了,等我嫁到太守府那边定会想办法帮你除掉大夫人,这样你就能变成杜府的夫人了。”   听杜雪娥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晴荷微微皱了皱眉,道:“没想到这个杜薇如此得老爷和大少爷信任,看来以前是我小看她了!”   晴荷打定主意,决定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大小姐。   眼看天色将晚,她精心梳妆打扮一番后便去了杜薇的聚福   可等她到了那里却发现自己扑了个空,有丫鬟说大小姐被老爷叫到书房去了。   书房?   这一次晴荷真的有些意外了。   按照惯例,杜老爷的书房是不允许任何后宅女子进入的,就连大夫人也不行。   但晴荷却是唯一的例外,她之所以能得到杜老爷许可,完全是凭借着她的小聪明。多年前她曾帮助杜老爷成功的拖延了一单生意的交货日期,让恒丰行免于赔上一大笔违约金。   至此以后,杜老爷便默许了晴荷姨娘到书房来。   可是现在杜薇却被老爷请去了书房说话?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个大小姐可是真的不能再留了!   当晴荷来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却是听到了里面传出杜老爷的阵阵笑声。   晴荷极少见到他能笑得如此开心,就连站在一旁的大少爷杜逸帆也跟着满面带笑,不觉有些好奇。   等踏进门口她才看到,书架下,杜薇正捂着小脑袋。   书架上的书册不知为何散了下来,落了她一头,她气的炸毛,想拿书架撒气,不想却掉下更多的书册。   眨眼间就将杜薇的头发弄乱了,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动物。   杜老爷忍俊不禁,见晴荷进来笑道:“快来帮帮这个丫头,让她来谈事结果她快要把我的书房都拆掉了。”表面责怪,语气中却带着宠溺。   晴荷只觉心底气血翻涌,胸口瞬间就像被什么堵住了,疼的厉害。   “父亲!明明是你这里的书架太不结实,晴荷姨娘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看看这些灰都积了多久了,还把我的衣裳都弄脏了,一会母亲见了又要唠叨了。”   杜逸帆微笑着将她头上的落灰拂去,本来他还担心因为太守府退婚的事杜薇表面强装镇定,现在看来,她却是反过来在安慰他们。   晴荷看着这父子二人如此宠溺杜薇,心中就像被万把钢刀扎着似的。   以前,杜薇不在的时候,杜雪娥永远都是最被宠爱的孩子,父亲关怀,大哥跟二哥也会经常从外地带礼物回来,就连杜老太太都将她视为杜府的长孙女。   可是现在,眼看着杜薇当着她的面跟父亲和大哥说说笑笑,让她突然有种身在局外的感觉。   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而她   只是个姨娘而已!   晴荷拢在袖中的手不由得握紧了,尖锐的指甲直刺得掌心生疼。   姨娘的身份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杜府的奴才罢了,永远上不得台面,永远只配跪在大夫人脚底下。   她怎会甘心!   杜薇这种小丫头只不过是仗着父亲的宠爱,才能站在这里,可是她就不同了。   她每次都能洞悉杜老爷的想法,然后在适当的时候安慰他、鼓励他。   她相信,那个最终能留在这里的人,唯有她一个人而已。   想到这里,晴荷袅袅来到杜老爷身边,盈盈施礼,就连杜薇也不得不暗中赞叹,这身段、这腰条   盈盈不堪一握只怕说的就是晴荷这种身材,完全看不出她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杜老爷对她露出微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晴荷柔柔道:“听闻最近恒丰行生意兴隆,我突然想起之前老爷曾提过英王最近要回周府,每次他都会将采买的的东西带回宫里,这样大好的机会老爷一定不会错过,所以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就是为您端茶倒水也是好的。”   提起这个,杜老爷突然长叹一声,脸上的神色转为焦虑。   晴荷惊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杜逸帆在一旁也面露为难之色:“孙府的兴盛行才推出了新款,‘花开富贵’,无论是从颜色还是面料都是上佳之品,想必这次能入得英王眼的必然又会是孙府无疑了。”   “咱们恒丰行今年不是也有新品吗?”晴荷问,“前些日子我还听老爷说起过,只不过还没有定好名字吧?”   “你是说它吧”杜老爷让杜逸帆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小段布匹,放在桌上。   但见烛光下,面缎闪着柔和的光,恍若凝脂一般的细腻。   杜薇只觉眼前一亮。   ☆、第49章 书房密谋,鬼主意   杜薇看着桌上的布料,花纹虽然精美,却没有喧宾夺主之感,只不过唯有颜色素净了些。   晴荷抢先对杜薇解释道:“这可是我们杜府的恒丰行新推的款式,可是耗费了半年多的时间才赶制出来的。”   杜老爷无奈道,“可是跟孙府的‘花开富贵’比较起来,它还是难以取胜。”   晴荷眼珠转了转,突然微微一笑,“老爷无需为此事忧心,纵然咱们比不过孙府,但这款式我看着极好,再说这凉州城里还是平民百姓居多,要是我们推出那种高价的布料只怕销路就有些难了。”   杜薇不得不承认这位晴荷姨娘确实有些眼力,在为商品价值定位方面,她确有独到的见解,也难怪杜老爷会钟爱她。   杜老爷听了晴荷的话不住的点头。   晴荷得意的偷偷瞟了杜薇一眼。   杜逸帆却是一直盯着那块布料沉思着,杜老爷见他一直不语,问道:“逸帆,你对此事如何看?”   杜逸帆沉思片刻道:“儿子以为,我们恒丰行的这款新品布料,无论是从质量还是色泽上看都是上品,唯一输给孙府兴盛行的原因只是其艳丽不足,华丽胜不过对方而已,若是看其他方面,儿子认为,咱们绝不比孙府差到哪去。”   杜老爷叹道:“可惜啊!”   “父亲,请恕女儿冒昧,能否将这块布料让女儿细细一观?”杜薇突然问道,水灵灵的眼睛眨着,好似只是对这布料本身喜爱而已。   杜老爷也只当这是小女儿家的喜好,便让杜逸帆将布料推到她的面前。   杜薇细细抚摸布料,只觉手感顺滑,仿佛流水一般从她手背流过,不觉眼睛一亮。   “父亲,女儿觉得这款布料完全能与孙府的一决上下。”   杜逸帆无奈道,“我也如此认为,可惜薇儿你没见过孙府推出的那款,绝对色泽艳丽,明显就是为了此次英王回凉州城而定制的。”   杜薇淡淡一笑,“大哥说的对,可是就像晴荷姨娘说得那样,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无法被普通百姓接受,所以孙府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全都放在英王身上。”   杜老爷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身体前倾,注意的听着,“薇儿,说下去!”   “女儿觉得以这种布料的手感好似花瓣的柔滑,细腻,不如在英王选择的时候将它做成以假乱真的花朵,也许更能引起英王的注意。”   杜逸帆伸手摸了摸布料表面,突然以拳击掌,“妙啊!薇儿的主意甚是妙!我明天便差人去找些城中的绣娘来,先试做出些式样来看看。”   杜老爷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能想出这种主意来,不觉笑道,“逸帆那日还对我说,你把到恒丰行闹事的人制的服服帖帖,我开始还不信,现在看来还是为父小看你了!”   晴荷见杜老爷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只觉心里堵得慌。住斤鸟技。   杜薇刚才的见解分明是自她这里偷取的,却还堂而皇之的用了,只不过出了个馊主意,要做成以假真的花朵,只怕到时候,连英王的面也见不到吧?   想到这晴荷的语气中不觉带了些酸意,道:“大小姐当真好主意,只可惜你不懂这些经商的事,要想让英王来咱们恒丰行不知有多难呢,就是八抬大轿也难以请来,人家孙府是皇商,英王自然会到他们那边去了。”   此言一出,将杜老爷刚刚生出的希望通通浇灭,不过他却是注意到了晴荷的异常。   她的刚刚的语气完全不似往日的体贴、小心,好像完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而且还带着些幸灾乐祸。   完全不似以往晴荷那温柔细心的模样。   杜薇却好像完全不介意晴荷的打击,微笑道,“我与周府的双胞姐妹有约,过几日要去骑马,到时英王也会一起,我会求她们帮忙从中周旋。”   杜老爷一愣,杜薇去周府的事他曾听大夫人说过,但他完全没想到双方才见过一面,她已经与对方这么要好了。   要知道周府的身后可是有丽妃娘娘跟英王啊,不知有多少人家想跟周府搭上关系,自己女儿却这么容易就做到了?   “薇儿,你你说的话是真的?”杜老爷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有些不好用了。   杜薇笑道:“当然,女儿还会骗父亲不成?”   晴荷也被杜薇刚才那番话惊到了,“大大小姐,你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能求得动周府的姐妹?”   “因为我帮过她们一个忙。”杜薇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你能帮她们什么忙?”晴荷越发觉得杜薇是在故弄玄虚。   “我帮挽晴和挽歌她们玩游戏赢了英王殿下,所以英王才答应带她们去骑马,原本我是不想去的,可是她们非要拉上我”   “哈哈哈”杜老爷突然仰天大笑,“果然天不绝我恒丰行,薇儿,你果然就是咱们家的福星!想当年你失踪之后咱们家的生意就一落千丈,现在你回来了,看孙府那帮龟儿子能笑到几时!”   “不过女儿只能尽力说服让英王来恒丰行看货,但不能左右他的决定。”杜薇补充道。   “放心!剩下的事就交为父吧!”杜老爷大手一挥,当即对杜逸帆道,“你现在就去城里绣坊,寻些手巧的绣娘回来,多给些银子,在英王来恒丰行之前绝不能透露出半点风声!”   “是!”杜逸帆朗声答道,离开书房前,他深深的看了杜薇一眼,目光中,带着赞赏与欣慰。   杜老爷更是兴奋得坐立不安,完全忘记了晴荷的存在。   杜薇撒娇道:“父亲,若是此事能成,您该赏些什么给女儿才是。”   杜老爷忍不住笑出声来,用手点指着她的小脑袋,道:“就你鬼主意多,说吧,你想要什么?”   杜薇微微抿嘴笑,“现在我还不能告诉父亲,要等事成之后我才能向父亲讨要,父亲到时可不准备耍赖皮,不承认啊?”   杜老爷只当她要的只是些首饰等小玩意,只多能贵重些,他倒并不在意。   可杜薇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那便是婚事!   在这个世界对于任何女子眼中,都可以称得上是头等大事。   她的婚事,绝对要自己做主!   不过现在她不会把这事说出来,因为这未免有些惊世骇俗,她不想过早的暴露出自己的想法。   ☆、第50章 夜半惊梦,耳光   当晚,杜薇回到聚福,不断回想着白天发生的那些事,只觉得头痛欲裂。   她现在要防范的不仅是杜府这边的人与事,那个病秧秧的南王世子也着实令她困惑。他竟然捉弄了她,但好像并没有要将她的身份公布于众的打算。   杜薇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杜姐姐!杜姐姐!”   她抬眼一看,发现自己正站在周府的园子里,周挽晴和周挽歌正笑嘻嘻的在远处向她招手。   “杜姐姐,快把长毛的铁鸟丢过来!”   杜薇瞬间面部僵硬,长毛的铁鸟?她低下头,看到手中的纸飞机。   她将纸飞机抛向半空,看着它在风中画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等一下!这个场景为何这么熟悉?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只听树丛后有人“哎呦!”一声。   她急忙跑了过去,这时,面前的树丛突然变化了模样,风暮寒凭空冒了出来,正站在她的面前。   他左边的眼窝里正插着那架纸飞机,鲜血流了一脸   “十娘,拿命来!”风暮寒怒喝一声。   “什么?原来你不是薇儿。”杜夫人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   “果然你是冒牌货!”   “来人!将她绑了!”   杜老爷、杜夫人以及大哥等人全部出现在风暮寒的身后,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要把她吃掉的表情。   雅蠛蝶,身份曝光了!   “啊啊啊啊!”杜薇的尖叫声几乎将屋顶的瓦片尽数震落。   “小姐!”苍兰进屋来点亮了红烛,一眼便看到杜薇大头冲下自床上掉了下来,“小姐,你没事吧?”   杜薇醒过来,满脸惊恐之色。   我擦!这个梦太可怕了!   她惊魂未定,半天才由苍兰扶着坐回床上。   大小姐半夜被梦魇到的事情第二天一早便传到大夫人耳朵里,杜薇正在用早饭大夫人就急急的赶来。   “薇儿!”大夫人不等她行礼便一把抱住她,上下仔细打量,“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女儿没事。”杜薇顶着一对熊猫眼,昨晚自从被那恶梦惊醒后她就再也没敢睡。   大夫人看她这副样子又是担心又是心疼,娘俩刚坐下没说上几句话,外面有人来报:“太守府来人要见大夫人。”   杜薇一愣,大夫人迅速起身道,“薇儿放心,一切都有为娘在!”   杜薇只得老老实实的装乖宝宝,但她还是差了几个丫鬟去前院打听情况。   上次太守府来人退婚便被大夫人骂了出去,这一次只怕没那么简单!   用过早饭后还没见大夫人回来,杜薇便简单收拾了下妆容,带着苍兰去了前院。   刚到客厅大门外,便见大夫人身边的张妈妈立在那,回头看到杜薇时她一愣,并向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进去。   杜薇也不着急,站在张妈妈身边,静静听着客厅里的动静。东丰在弟。   太守府这次派来个管事的婆子,嗓门又粗又响,见了大夫人便说了许多恭维的话,因为有了上次的事,大夫人也沉得住气,坐着听那婆子唠叨。   那管事婆子唠叨完了见大夫人脸上神色缓和,便掏出退亲的庚帖放桌上一放。   大夫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可是纵然她脾气再好现在眼见了这个,也不由得火往上撞,眼睛一立道:“你这是何意?”   那婆子陪着笑,“杜夫人,实不相瞒,我们太守夫人觉得这门亲事还是不成了,太守老爷念在两家旧交的情份上,就不用你们退彩礼了,只要把大小姐的亲事改成二小姐就行。”   大夫人铁青着脸,“原本这门亲事订的就是薇儿,以前的事也是因为无法,让二小姐替了她的姐姐,可是现在薇儿回来了,难道你们对薇儿有什么不满?若是有不满之处尽可以说给我这做母亲的听!”   婆子脸上表情讪讪的,“也没什么不满只不过还是换了二小姐好些。”   大夫人的火气也上来了,冷笑道:“太守府好大的架子,亲事说换就换,难不成把我的女儿都当成了商品,任人挑选?”   上一次太守府已经来人提过一次退婚的事,若是这次真被退婚,大夫人担心杜薇的闺誉会因此受损。   那婆子虽然只是个下人,但好歹是太守府的人,平日自持身份,就是这些商家的当家夫人也要给脸色看的。   这时她见大夫人恼了,索性直言道:“大夫人,太守老爷也是顾及两家的交情才出此下策,要是按着太守夫人之意,这门亲事干脆还是退了的好!我老婆子是个多嘴的,不免想提醒夫人您几句,你把女儿当块宝,可是也要看这宝是不是真的值这个价了。”   “住口!”大夫人腾地拍案而起,桌上的茶水溅了一身却浑然不觉。   事已至此,那婆子毫不畏惧,“夫人最近几日想必也听到些外面传言吧?失踪了十年的女儿突然现身,是真是假先不说,单是私会男人,私相授受这一点就足够我们退婚的了。”   大夫人气的手直抖,指着婆子怒道:“休要胡说,那些扑风捉影的事与我们家薇儿何干?她是不是我的女儿难道还要别人指指点点吗?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把你打出去!”   那婆子也不甘示弱,“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那日你们府上办宴席,就有人亲眼看到杜大小姐私会男人,不信你去问问你好女儿去!”   大夫人气得脸涨的通红,一把抓起茶盏就向那婆子丢去,“你胡说!”   婆子闪身躲开,继续道:“我劝夫人还是将这亲事退了吧,我们家韩公子都不嫌弃你们二小姐是庶出的,已经给足你们杜府面子了,再要逼我老婆子,当心没有好话!”   “你从刚才就一直往我女儿身上泼脏水,这时候还讲什么好话!”大夫人气得全身乱抖,紧攥粉拳恨不得上去跟那婆子拼命。   那婆子显然看出大夫人动怒想打她,嗤笑道:“怎么?夫人还想动手不成?”   大夫人只觉得热血上涌,胸口一疼,整个人突然失去力气瘫软下去。   就在这时,自门外疾步冲进来一个人影,照着那婆子的脸便是一巴掌。   “啪!”   清脆而响亮耳光声回荡在客厅内,只打得那婆子目瞪口呆。   ☆、第51章 给我滚出去!祖母质问   大夫人只觉得自己呼吸困难,手捂心口却仍想教训那婆子。   就在这时她突然瞥见杜薇自外面冲进来,还未等她开口阻止,只见她径直冲那婆子过去了,照着对方的脸便招呼上去了。   “啪!”地一声,格外响亮。   门外张妈妈这时带着丫鬟匆匆进来,上前扶住大夫人,一面吩咐人去请大夫。   大夫人本不想让杜薇出面,这种事不论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过,她又视这个女儿为珍宝,哪舍得她受一点委屈。   她试图推开张妈妈去阻拦杜薇。   不想张妈妈却将她按了回去,“夫人,这里就交给大小姐吧。”她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大夫人惊诧的看到张妈妈眼中流露异常的光华,再看杜薇站在那婆子面前,娇丽的面容沉静如水,黑葡萄般的眸子半眯着,竟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寒意,好似无底的深渊,让人捉摸不透。   婆子捂着脸,瞪圆了眼珠子,“你你竟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杜薇冷冷道。   那婆子看着一旁不再言语的大夫人,以及张妈妈这些下人看向杜薇的眼神,突然间反应过来,“好啊,原来你就是那个私会男人的”   “啪!”   又是一个耳光,打断了婆子的话。   “你”婆子气得跳脚,“你可知道我是太守府的人?”   “太守府?”杜薇不屑嗤笑着,“太守府的下人不懂规矩,我今天便替你的主子教训教训你!”   婆子被眼前这个小丫头扇了两耳光,气得险些晕了头,平日她仗着太守府的名头,出入这些富商府邸,还从未有人敢给她如此羞辱。   她指着杜薇嚷道:“你敢打我?我告诉你,你的婚事太守府是退定了!你这个有娘养没娘教”   后面的话婆子还没说完,只见杜薇突然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具,不容分说便向那婆子头上砸去。   “哗啦!”一声。   那婆子“嗷!”地叫起来,被打了个正着,脑袋上满是瓷器碎片,鬓角还被划破了,血顺着下巴一直往下滴。   杜薇并没有因此而收手,她不管随手抓起什么都向那婆子身上招呼过去,只见客厅内茶具自半空呼啸而过,茶盏雨点似的往下掉。   大夫人惊住了,张妈妈跟屋里的丫鬟们也是呆若木鸡。   客厅里回荡着那婆子凄惨的嚎叫声,杜薇边打边骂,“退婚就退婚!没得平白受你们府上刁难,欺负我倒罢了,竟然惹我母亲生气!我这辈子好不容易才回到母亲身边,她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的,今天这事就是闹到太守府去我也不怕,大不了到时我一头撞死在你们府门前,做鬼也不要你们安生!”   这婆子哪见过这么生猛地千金小姐,吓的抱头鼠窜。   杜薇却不肯放过她,最后一直追她到院子里,那婆子夺门而去,跑得连鞋子都掉了一只。   望着那婆子远去的背影,杜薇长出一口气,拍了拍双手,这个痛快!   回身,只见满屋子的大眼瞪小眼。   杜薇眨了眨眼睛,这时她才想起之前自己一直扮演的温顺的大小姐的角色。   刚才一时气愤中,竟然穿帮了!杜薇心中的小人不禁汗颜。   这下该怎么解释才好   她正愣愣的,突然大夫人站起身来,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大哭:“薇儿!让你受苦了!”   杜薇被她抱在怀里,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时却见身后的张妈妈连同满屋的丫鬟全都在向她微笑。   张妈妈更是悄悄的向她比起大拇指。   杜薇拼命挤出一丝害羞的微笑掩饰住她女汉子的本性,没想到她刚才的那番举动反而赢得了这些人的心。   杜府大小姐打跑太守府管事婆子的事,没用半天功夫便传扬开来了。   杜府里请来了大夫给杜夫人诊脉,开了药后称要静养,不能过度动怒伤神,就连杜逸帆在恒丰行都听到了信,急急的赶回来看望母亲。   听母亲说起杜薇打那婆子的一幕,杜逸帆不禁翘起嘴角。   不过杜薇心里清楚,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   果然,刚用过午饭,杜老太太便差了人叫她过去佛香居。   一进佛香居的门,便见二小姐,三小姐全都在坐,王妈妈沉着脸服侍在杜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手捻佛珠,嘴唇微动不知又在念些什么经文。   杜薇大大方方走进去,给杜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抬起头来,面色冷凝道:“杜薇,你还不跪下!”住讨扑巴。   杜薇似愕然的瞪着眼睛:“祖母,为何要让薇儿跪?”   杜老太太冷哼一声,“你自己做的事,还要我来讲明吗?”   杜薇微微一愣,自言自语道:“原来祖母知道了那件事”   一旁坐着的二小姐心头一喜,急道:“祖母你看,那事果然是真的,大姐都承认了!”   杜老太太“啪”地一声拍在桌案上,怒道:“自你进府以来,我们杜府就没消停过,看来这里也容不下你了,还是收拾收拾去庙里清修去吧。”   “祖母!”杜薇似受到惊吓,声音里似带着哭腔道:“孙女知道自己鲁莽,不该动手打了太守府的管事婆子,可是她居然敢当面欺负母亲,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屋里众人同时一愣,二小姐更是半张着嘴,笑意僵在了脸上。   “这是怎么了”杜薇不解似地打量着周围的人,“难道祖母不是因为这个责罚我的吗?”   杜老太太显然没料到杜薇说的是这件事,脸上神色变了几变,终还是沉声质问道:“我问的什么你心里清楚,若是当众说破了也是你自己没面子。”   杜薇侧着脑袋,不解道:“孙女真的不明白祖母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坐在一边的二小姐悄声对她道:“大姐,你与男子私会的事,祖母已经知道了,你还是从实招来吧,祖母心善,定会从轻发落。”   “与男子私会!”杜薇惊讶得叫出声来,而且这声大的足以连外面院子里的丫鬟都听得到。   苍兰原本站在院子,听到屋里杜薇的声音后立即转身,急急的向大夫人的院子而去   ☆、第52章 嫁祸,调转矛头   杜薇惊道:“祖母,孙女怎么会做这种事?”   杜老太太神情冷冷的:“有没有做你自己心里清楚!杜府虽说不是高门府邸,可也还是有规矩在的,纵然你掩饰的再好,可总会被人揭发的一日。”   说着老太太扫了一眼杜薇,不屑道,“说吧,跟你私会的男子是谁?”   杜薇环视屋里的众人,但见二小姐脸上带着窃喜,三小姐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只是眼底隐隐闪着光华。   果然,后宅之中全都是些人精,一不小心便会万劫不覆啊!杜薇心中叹息。   “祖母,您怎么能只凭着外面那些传言便断了孙女的罪呢。”杜薇朗声道,“如此孙女不服!”   “想要证据是吗?”老太太冷哼一声,“来人!把那丫鬟带进来!”   门帘一挑,自外面进来一个丫鬟,杜薇仔细打量,见是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小桃。   进了屋来,小桃跪在地上给老太太磕头。   “你把那天看到的,再说一遍。”老太太闭了眼睁,重新捻着手里的佛珠。   小桃战战兢兢的偷眼打量着杜薇,好似非常惧怕,道:“杜府宴请外府宾客那日,奴婢无意中见大小姐躲在一处树丛后与一男子说话,两人私相授受”   二小姐一副吃惊的模样,“小桃,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桃拼命点头,“奴婢看得真真切切,那男人与大小姐交换了信物。”   杜薇听了不气反笑,“小桃,你当时可曾真得看清了,我与那人交换了信物?”   小桃垂泪道:“大小姐,你休要怪奴婢,事到如今,这事想遮也遮不住了,还是老实说了吧。”   杜老太太蹙眉喝道:“杜薇,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帘挑起,大夫人带着杜逸帆匆匆进来。   “母亲,薇儿不可能做这种事!”一进门大夫人便急道。   杜逸帆在一旁扶着大夫人,微微蹙眉,晶亮的眸子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   杜薇见他望过来,微微一笑,大哥那目光分明是对她无形的支持,他相信她!   老太太见杜夫人进来了有些不满道,“既然身子不好就在院里歇着,往我这里跑什么!”   大夫人急道:“母亲,薇儿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太守府这是想毁了薇儿的名声啊!”   不容大夫人再说下去,杜老太太冷笑道,“若她是无辜的,我老婆子自然不会为难她,可是现在证人在此,我倒要看看这丫头还能有什么说辞!”   杜薇神色平静,“祖母,难道您光凭一个丫头的证词,便要定了孙女的罪名?”   一旁二小姐低声道:“大姐,不如你就实话实说,相信祖母还能给你个机会,不然的话”   杜薇淡淡一笑,“从没做过的事我如何承认?”   小桃突然掩面大哭道:“都是奴婢的错,那日要是奴婢什么也没见到就好了,老夫人也不会如此为难”   杜薇心中冷笑,这可是想要赶尽杀绝的节奏啊。   杜老太太正要动怒,杜薇突然道,“祖母,孙女有些事不明,想问小桃几句话。”   二小姐也附和道:“祖母,您就给大姐一个机会吧,也许她真的是有苦衷的也说不定”   这几句话二小姐说得情真意切,好似真心为她大姐着想,可仔细分析,话里话外的意思完全是指向杜薇与男人私会另有隐情。   好毒的丫头!   既然你不仁那就休要怪我不义!   杜薇转向小桃道,“你那日可见我收了那男人的信物?”   小桃垂着不敢看她的眼睛,道,“是,奴婢看清了。”   杜薇侧着脑袋似自言自语似的道:“那可就奇怪了,香球那么小你也能看得到?”   小桃眼睛不由得一亮,“奴婢当时正好被园子里的树丛挡住了,所以瞧得清楚。”   “你指的可是那只鎏金香薰球?”杜薇问,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小桃浑然不觉,接口道:“正是,奴婢亲眼见那男人将此物交给了大小姐,大小姐又将自己的手帕给了对方。”   杜老太太满面怒气,大夫人也一是脸的惊骇,就连杜逸帆都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杜薇怎么突然就自己承认了这件事呢?住池冬弟。   “薇儿”大夫人只觉得嗓子里像是冒了火,“难道真的是”   杜薇淡淡一笑,“娘,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哦。”   “大胆!”杜老太太怒喝一声,“人证物证俱在,你还在狡辩!”   杜薇不慌不忙,道:“祖母,虽然眼下有人证,但那物证可不在孙女这。”   坐在一旁的二小姐脸色渐渐变了,但屋里众人的目光全都投在杜薇身上,所以没人注意到这一点。   “难道非要将物证也搜出来你才死心吗?”杜老太太怒道,并吩咐方妈妈道:“你去,搜搜这丫头的身上是不是有那男人的东西。”   大夫人惊慌起来,要是搜了身以后杜薇在杜府可怎么抬得起头来啊。   “不用搜了。”杜薇大大方方道,“那东西不在我这。”   方妈妈愣住了,“那在何处?”   杜薇转向小桃,继续柔声道:“小桃,那日你见的香球,是不是有这种大,上面有子母扣合,镂空的球中装的一个盛放香料的香盂?”   小桃这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一个劲的点头,“是,就是大小姐说的这个。”   屋里众人都不知杜薇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杜薇突然走到二小姐面前,叹了口气,“本来我不想说的,可是这事我要再不说出来祖母就要把我送到庙里去了,二妹,大姐如今不能再替你隐瞒下去了,原本想着你是我的妹妹,如何都不能让你受这个苦,可是你看眼下”   二小姐眼睛瞪着老大,干咽了一口唾液,“大姐你,你在说什么啊”心底隐隐的,好似觉察到危险正在向她靠近,她究竟漏算了什么?   “拿出来吧。”杜薇向她伸出手来,那纤纤素手此刻就像恶魔的鬼爪,向她索命,“孙公子与你私相授受的那只鎏金香球,你一定还带在身上吧?”   ☆、第53章 将计就计   二小姐杜雪娥看着杜薇向她伸出的手,惊得瞠目结舌,回头望向杜老太太。   杜老太太这时的神情也似极为震惊:“杜薇,你这是何意?此事与二丫头何干?”   杜薇淡淡一笑,“因为那只香球在二妹身上啊。”   二小姐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大大姐”   杜薇上下打量着她,道:“二妹无需再掩饰了,那天孙公子亲手将那鎏金香球交给你,相信你还带在身上吧。”   二小姐下意识的将手向腰间捂去。   杜老太太看得清清楚楚,向方妈妈递了个眼色。   方妈妈几步便来到二小姐身边,往她腰间一瞥,只见从她指间隐约露出点点鎏金的光彩。   “拿出来!”杜老太太一声断喝,二小姐吓的抖了手,方妈妈顺势将她腰间带着的琉璃香球取了去。   方妈妈将香球放在桌案上,杜老太太瞥了一眼,只见那香球与杜薇之前描述的完全一致。   “祖母!”二小姐一下子便跪了下去,“祖母!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大姐,她,她居然如此陷害于我!”   “好个陷害。”大少爷杜逸帆突然冷笑道,“如果我记得不错,小桃应该是你的贴身丫鬟吧?刚才她可是口口声声说这是男子私授杜薇的东西,为何会在你身上带着?”   “是”二小姐眼珠一转,马上改口道:“大哥,这确实是大姐送给我的,那日我到她院子去见这东西着实好看,于是便向她讨要”   编!当心编漏了!杜薇心中的小人狂笑不已。   “二妹,你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人信吗?”杜薇轻笑道,“此物如果真是男子私授与我的东西,我怎敢将它送给你?真是天大的笑话!”   望着杜薇露出的笑容,二小姐只觉背后嗖嗖冷风,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时大夫人稍稍松了口气,道:“我就说嘛薇儿绝不会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二小姐只觉五雷轰顶,向大夫人哭道:“母亲,难道您也不相信女儿吗?”   大夫人望着她缓缓道:“我相信薇儿是无辜的,可是你要怎么解释在你身上的这只鎏金香球?”   杜雪娥跪在地上,这时候后悔不已。   本来以为借着太守府第二次上门退婚的机会,毁了杜薇的名声,杜老太太一怒之下定会让她送走,这样一来太守府的亲事自然重会落在她的头上。   但她万万没想到,杜薇竟然反过来利用了小桃,误导她将众人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那只鎏金香球的事,为什么杜薇会知道?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天跟在她身边的只有小桃,为什么杜薇会知道的这么详细?就连这香球的模样都能说得一清二楚?   难道小桃她背叛了自己?   二小姐想到这里不由得颤栗起来,小桃可是她的贴身丫鬟,如果杜薇连小桃都能收卖,那么她原本的计划,岂不是早就在她的掌握之中了?住池夹圾。   二小姐越想越害怕,杜薇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现在在她看来也仿佛像追命的魔鬼一样可怕。   杜薇隐去脸上的微笑转向老太太,道:“祖母,之前我本不想提及此事,那日府中设宴,我的丫鬟苍兰因为不熟悉园中的路,所以无意中见到了二小姐与孙府的公子相会的那一幕,她亲眼见到孙公子将那东西交到二妹手上,众位若是不信,可仔细看看,那只香球的底下应该还有孙公子的名讳呢。”   杜薇以前在春香楼,什么样的富家公子没见过,这种香球通常是定制的,底部都刻有主人的名字,杜雪娥当然不会知道这种事。   方妈妈过来拿起香球仔细翻看,终于在一处角落发现了一行小字:孙府长公子孙富。   “混帐!”老太太一下便恼了,手里的佛珠突然间被她扯散,佛珠滚落了一地。   杜二小姐吓的噤若寒蝉。   大夫人这时招呼了杜薇过来,对老太太道,“母亲,既然这里没有薇儿的事,那我便带她回了,这会身子有些不舒服”   老太太黑着脸点了点头。   杜薇却恍若天真道:“祖母,为何小桃那丫鬟口口声声坏我名节?我与她无怨无仇,此事若是不查清我可是不依的!”   大夫人急急拉了她的手道,“放心,此事有祖母为你做主。”   杜逸帆冷冷地瞥了小桃一眼,“这种黑心肠的下人用着何用?”   杜老太太对方妈妈道,“将这嚼舌头的丫鬟拖出去,乱棍打死!”   小桃惊的面无人色,开口想叫二小姐,方妈妈这时手疾眼快,哪能让她再讲出别的话来,一旁的几个婆子一拥而上,将她的嘴巴堵了,硬生生拖出去。   二小姐吓得花容失色,但这会她自身难保,哪敢为小桃求情。   小桃被拖到院里,不一会有婆子进来回话:“已杖毙。”   杜雪娥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杜逸帆起身将杜薇揽在身前,道,“薇儿,同我一起送母亲回去。”   杜老太太闭上眼,没有阻止的意思。   杜薇知道,现在这里再也没有她的事了,望向跪在地上的杜雪娥,她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不能留在这里看到她一会的狼狈,显然杜老太太不想当着她的面处罚二小姐。   看起来老太太还真是疼爱这个庶出的孙女,要给她留几份颜面。相信大夫人与大哥心里也是明白的,所以才找了借口带她出来。   杜薇乖巧的跟着大夫人离了佛香居,一路上大夫人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敢放松分毫。   杜薇见她的指节都有些发白了,手指冰凉,不由得担心的轻唤了声:“娘?”   大夫人转过头来时,杜薇却是吓了一跳,但见大夫人满面泪痕,“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杜薇安慰似的顺了顺大夫人的背,“娘不必担心,有道是清者自清,我什么都没做,到是二妹妹那里,可能要交待不过去了。”   大夫人叹了口气,“雪娥从小便是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自然得了她许多疼爱,此事虽大,但老太太必然会手下留情,你就放心吧,日后再有这种事你也不必为她藏着瞒着了,娘现在没别的心愿,只求你能平平安安的,娘就知足了。”   杜薇淡淡一笑,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树欲静而风不止。   想必今天在佛香每个人心里都会有疑惑吧,只不过有些时候,这些疑惑只能深埋在心底,真相有时反而是最残酷的。   杜薇被大夫人带着离了佛香前脚刚刚离开,后脚晴荷姨娘便得了信,刚进门便给杜老太太跪下了。   “老祖宗,求您饶了雪娥这一次吧,难道您看不出,今天这件事是大小姐故意陷害吗?”   ☆、第54章 猎场骑马,憋出内伤   杜老太太手捻佛珠,阴沉着脸,她可不管什么陷害不陷害的,她只知道二小姐刚才差一点耍了她。   往大小姐身上泼脏水,不想最终却引火烧身!   杜薇也是后来从聚福那几个丫鬟口中听到的消息:老太太一怒之下将二小姐关进了祠堂,让其思过百日,晴荷姨娘整个人都哭晕过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这一日,周府送来了邀请杜薇去骑马的帖子。杜薇随身只带了苍兰赴约。   周府的马车卷土而来,英王一身骑装,英姿飒爽跨在马背上,身后紧跟着两辆马车。   杜薇有些疑惑,周氏姐妹无论如何也不会各自乘坐马车的,那另一辆会是谁呢?一阵不详的预感闪过心头。   马车停稳后,周挽晴立即跳下马车,热情的拉住杜薇的手催她上车。   杜薇不慌不忙先与英王见礼,不管她与双胞姐妹关系如何亲密,礼数绝对不能少,这是她在另一个世界职场打拼的经验之谈。   老板就是老板,就是彼此间再熟悉,也要做足姿态,给足对方面子。何况这又是在古代,如果礼数不到,搞不好还要弄个杀头之罪。   英王满面含笑,眼中带着一份欣赏。   周挽晴笑着将杜薇拉上了马车,马车开始缓缓前行。   车内,杜薇思前想后,终于开口道:“今日不知英王还邀请了何家公子小姐同行?我也好去行个礼数,免得被人家挑剔。”   周挽晴低声道:“姐姐想多了,是南王世子听说我们今日要去骑马,所以非要跟着来,我们又不好拒绝。”   南王世子?   这时,从另一辆马车传来阵阵咳嗽声,证实了周家姐妹的话。   杜薇脑中‘嗡’的一声,心中的小人立刻咬住手绢内牛满面。   苍天大地,真是冤家路窄,那个妖孽衰男也跟着来了?那种病夫身板还要出来骑马?搞不好最后晕在马背上,还要我们救他哩。   “姐姐莫怕,铭皓表哥自小便与南王世子相熟,邀约他也是常事。”看到杜薇发呆的表情,周挽歌以为她经过上次的事害怕了,急忙安慰道。   “每次世子来凉州,表哥都要邀他来府上,害得我们每次都不敢到后面的水榭去玩。”周挽晴嘟着小嘴说道。   想到风暮寒那如刀般凌洌的眼神,杜薇不禁露出会意的微笑。   想必不论谁家,若是请来的客人日日摆着一副杀人的表情,都会开心不起来吧。   一路上三个人说说笑笑,杜薇直接将杜府恒丰行出的新品的事跟姐妹俩人说了,周挽晴当时便痛快的应下来。   杜薇立即当面道了谢,只要英王能派人来恒丰行看货,这件事就算成功了一半。   不知不觉间马车到了目的地。住庄页圾。   但见周围林子环绕着木质围栏,一见便是属私地。   林子的尽头便是高高的山峦,一眼望不到头,英王随身的侍卫就地扎营。   杜薇好奇道:“这是要做什么?”   双胞姐妹神秘的一笑,“今天中午表哥要猎野鹿给我们烧着吃。”   原来是野营烧烤啊,富二代果然会享受生活。   杜薇正幻想着以后是不是也要买块这种山林,享受下闲云野鹤般的日子,突然间一串激烈的咳声打断了她的幻想。   英王神色凝重地走到最后一辆马车前,“世子身子不好,便在车里多歇息会,我先带挽晴她们去林子里骑马。”   一阵压抑的咳声自车帘后传了出来,半晌才响起一个稍带沙哑的男声,“不妨事。”   身边的侍从小心翼翼的挑起车帘。   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迎上去,扶着南王世子下了马车。   风暮寒仍是一身月牙白的锦袍,外面裹着黑貂皮的披风,整个人显得异常苍白。   这时早有侍卫在临时营地里生起了篝火,英王道:“世子若是冷了可到这边来。”   风暮寒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走过杜薇她们身边时却是瞥了她一眼。   双胞姐妹全都垂头行礼,所以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杜薇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顺从模样,垂下头去不理会那道探究的目光。   英王让侍从安排了几匹温顺的马,带着周挽晴跟周挽歌过去试骑,树林中很快便传来姐妹俩个爽朗的笑声。   杜薇靠着篝火坐下,裹紧身上的披风。   幸好营地四周支起了防风的帐子,不然在这种季节到山里来还真是活受罪。   她一边听着远处林子里姐妹俩的笑声,耳边却不时传来风暮寒的咳声,听震得她耳朵生疼。   杜薇稍稍起身,打算挪到离风暮寒稍远的位置去,以避开这闹人的咳声。   但是,风暮寒那原本闭着的眼,因她的动作而蓦然睁开。   杜薇动作一滞,屁股凌空停在那里,挪也不是,落也不是,一时间整个人僵在了半空中。   “怎么?可是嫌弃本世子吵到你了?”他的声音冷冷的,一如这萧瑟的寒冬,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杜薇尴尬的轻轻落回到座位上。   风暮寒重又闭上了双眼,只不过这一次他好像极力忍住喉间的不适,没有再咳的那么声嘶力竭。   可是他的呼吸声却显得尤为急促,胸腔剧烈的起伏间,带着丝丝的震颤,听在杜薇的耳朵里,简直比刚才他的咳嗽声还要折磨人。   这家伙是上天派来玩我的吧!杜薇心中的小人泪奔不已。这还不如咳出声来呢,再这样下去她都要被憋出内伤来了!   林间,双胞姐妹几次差人来叫杜薇过去骑马,但都被她婉拒了。   她并不是故作清高,也不是愿意与这冷面的世子待在一块,实在是她的心理年龄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骑马对她来说还不如守在这里烤火取暖痛快呢。   杜薇耐着性子陪这位病秧秧的世子爷干坐着。   不一会,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端着一只玉碗走过来,碗里还冒着热气,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光是味道就这么难闻,要是喝下去   杜薇偷眼打量了一下风暮寒,见他面无表情的接过碗,一饮而尽。   她心中的小人差点脱口而出:壮士,好酒量!   喝完药,风暮寒又从中年男子手中接过一方手帕,捂在嘴上,闷声咳了起来。   听着被他硬生生憋回去的咳嗽,杜薇觉得自己心里像被小猫抓似的难受。   “要是觉得难受,你还是咳出来好了。”杜薇坦言道。   风暮寒看了她一眼,冰眸如刀,只让人背后凉气直窜。   “那么凶干嘛”杜薇无声的蠕动双唇,可还是让对方看出了端倪。   “别以为本世子不知道你在心里骂我?”风暮寒将手里的帕子团成一团,丢进了篝火里。   “民女怎么敢。”杜薇急忙矢口否认,她看到那团帕子在火中瞬间化成一团火苗,隐约带着殷红的血迹,心头不由得一颤。   果然如传言中那般,他这样子活不过今年。   ☆、第55章 血染素裳,英雄救美   凉州城。   苍明将马车停在客栈前,十娘身上裹着大氅,兜帽扣下来遮住了半个脸与苍兰下了车。   那日,自十娘上了船,苍明便驾船继续南下,直到凉州才靠了岸。   十娘心中暗自庆幸,找了苍明这样懂武技又忠厚老实的帮手。   跳江那日,幸好苍明提前下水助她,不然那宝箱还真难保得住。   她上了苍明的船后,换下湿衣裳躲在船舱里看着李甲他们那条船上乱成一团,捂嘴偷笑。   有人撑了船过来帮着捞人,有人拿了长杆在江里乱淌一气。   大半天过去了,却都无功而返。   孙富见势不妙,要回了当初交易十娘的千两银子,逃回自己的船上去了。   李甲就没这么轻松了,邻舟与码头上的人骂声不绝,更有许多人做势欲打,吓得他手足无措。艄公将船划至码头,把李甲推到岸上,又抛下行李,啐了一口道:“此船只虽小,不载无义之徒!”   李甲又悔又痛。   悔的是他不知十娘手里居然会有那么多奇珍异宝,而他居然就这么把她拱手易人,还沾沾自喜以为得利。   痛的是十娘当着他的面,将那些价值连城的宝物掷于江中,这简直就像用刀在割他的心头肉一般。   如当初他能顶住家父的种种压力,将十娘带回家中,就凭那些珍宝,他以后也定能官路畅通,平步青云,可惜,一切都难以挽回。   十娘每当回想起那日一幕,便觉心头痛快之极。   在客栈休息了两日,十娘将苍明和苍兰叫到跟前,问:“你们以后有何打算?”   苍兰还是身形瘦瘦的,但脸上已无原来的病色,她望了望哥哥,开口道:“我与大哥无处可去,如小姐不嫌弃就将我们带在身边吧。”   经过几日相处,苍兰早已喜欢上十娘,在她身上没有小姐的架子,对人也很和善,这种主子,就是提着灯笼也难找。   十娘微微一笑,那日他们纵然见她箱子里那么多珍宝,眼底却从未露出半点贪婪之色,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所以平日饭食等开销她也并不吝啬,苍兰年纪小,哪见识过那么多好吃的东西,天天幸福的像过年一样。   苍明则是神色沉稳,“兰儿说的便是我想说的,如你不弃,我们愿跟随你。”   十娘当然愿意将他们兄妹两个留在身边,可是在这个时代,独身的女子很难混迹于商业。   想要做好生意,自然就要结交官场,她初来乍到很多事都不熟悉,苍明虽身为男子,但他懂的还没自己多,一切事都要她经手,自然劳心费神。   又在凉州待了几日,苍兰的病彻底好了,脸上居然还胖了些,十娘便打算在城里四处走走,用她的话来说,这叫“市场调研”。   苍兰苍明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过现在她是老大,自然事事都要听她的。   苍明租了马车,带着她们在凉州城里四处转悠。   路过成衣铺,十娘的眼睛亮了。   她还在另一个世界时,就是在服装贸易公司工作,职业习惯使她不知不觉想进来瞧瞧。   店老板看到十娘进来,打扮着穿都极为普通,根本不急着招呼,而是由她带着苍兰自己在店里转。   十娘看中了一套成衣,转头想唤伙计,却发现他跑去门边招呼新进门的客人了。   十娘也不生气,全当这里是自助超市,拿起成衣便转到屏风后面去试穿。   这时自门外进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夫人,身边带着丫鬟婆子,一看便是富贵人家,进了店里让伙计去将前几日在这里订的成衣拿出来。   老板陪着笑亲自过来伺候。   有丫鬟接过成衣,陪着夫人去后面屏风后试衣。   可一转进屏风内,夫人和丫鬟便愣住了。   她们没想到屏风内有人,而且十娘这会把上衣脱了,露出半个香肩   双方面面相觑。   “小姐”苍兰有些惊慌,想将十娘的身子遮起来。   十娘却是现代人的想法,试个衣服被人看了,而且对方还是个女的,这根本没什么。   那夫人的眼光却落在了十娘的肩头。   在那里有一块朱砂记,看形状好似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   夫人的脸“唰”地一下白了,身子晃了几晃,险些跌到,幸好身后的丫鬟扶住了,“大夫人,您不要紧吧?”   “没没事”等那夫人回过神来时,十娘早已换上新衣,带着苍兰走了。   夫人整个人就像被雷击中一般,脸色惨白,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丫鬟害怕了,“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夫人猛地醒过神来,一把推开那名丫鬟,冲到外面。   站在外面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都被吓了一跳,心道这大夫人这是怎么了?脸色跟撞见鬼似的。   “王妈妈,刚才那位小姐呢?”夫人急道。   王妈妈一时回不过神来,惊讶道,“那那位小姐刚付了钱,往外走了。”   夫人神色突然大变,紧跟着往外就追。   “大夫人,您慢着点,当心摔着”王妈妈年纪大了,腿脚慢,她催促那些丫鬟们快些跟上。   出了成衣铺,夫人慌慌张张的四下打量,但并没有看到她希望找的人。   这时王妈妈也赶了出来,一把扶住夫人急道:“大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可吓坏老奴了!”   “那个人,那个人是薇儿啊!”夫人拉着王妈妈的手又哭又笑。   王妈妈呆住了。“薇薇儿”她猛然醒悟到夫人指的是什么,“夫人,您是说大小姐?”   夫人全身颤抖,腿脚发软,身边的王妈妈连忙扶住她,“夫人,您当心身子。”   杜府的大小姐,丢了快十年了,现在突然夫人说见到她了,这种心情她自然可以理解,可是只凭一眼就认定对方身份,这也未免有些牵强。   生怕夫人再做出过激的举动,王妈妈只能一边安慰夫人,一边让丫鬟叫来马车,准备带夫人先回府去。   就在这时,从街对面的酒楼出来两个女子,正是十娘跟苍兰。   苍兰提着食盒,满脸的兴高采烈,街边拉着马车的苍明见了不禁露出微笑。   正当十娘走近马车,突然就见一个穿戴贵气的夫人踉踉跄跄冲过来,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这是怎么个情况?十娘愣住了。   “薇儿,薇儿,娘终于找到你了!”夫人浑身都在发抖,她紧紧将十娘抱在怀里,仿佛生怕她消失了一样。   十娘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夫人,大约三十来岁的模样,保养的非常好,衣饰华美精致,一看便知对方非富即贵。   “夫人,你认错人了吧?”十娘刚刚开口,只见那夫人听了她的称呼,脸色突然一白,一下便昏倒在她身上。   ☆、第56章 为你挨刀,替本世子更衣   聚在恒丰行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向两侧闪开,逃走的汉子顺着人群闪开的缝隙便想冲出去。   突然,一道青色的身影拦住了那汉子的去路。   “想走?没那么容易!”一声厉喝吓得汉子停住脚步。   但见从人群外走进来一个年轻的男子,身着青色锦袍,外罩雪氅,面如温玉,但周身正气凌然,正是杜府的大少爷杜逸帆。   “大少爷!”   “大少爷,您可来了!”   恒丰行的二掌柜和伙计们全都迎上来。   那汉子向后退了几步,尴尬道:“我记错了,这布不是在你们这买的”   杜逸帆冷冷瞥了那汉子一眼,“这么快就想起来了?”   “是是,都是我记错了。”汉子尴尬道,他会来闹事只不过是瞅准了恒丰行的伙计老实,怕惹事的心理,没想到却被一个女孩子给搅和了。   “记错了那是最好。”杜逸帆转身面向店门外众多看热闹的人群,朗声道:“我恒丰行做生意向来讲究诚信,和气生财,但若是有人觉得我们好欺负自然可以来试试!无论是见官还是打官司,我杜逸帆定会奉陪到底!”   说罢他向人群拱了拱手。   汉子神情狼狈的低头钻出人群,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门口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开了。   杜逸帆转身来到杜薇面前,“薇儿什么时过来的?”刚才凌然的语气转瞬间温暖亦如春。   杜薇恭恭敬敬施礼,“见过大哥。”当着外人的面,她要给足自己大哥面子。   在场恒丰行的伙计和掌柜都惊得目瞪口呆,他们之前听说过杜府失踪多年的大小姐回来了,可是并没有人见过。   “原来原来是大小姐,小的有礼了”见识了刚才杜薇的气势,这些伙计们打心眼里佩服,果然是大少爷的妹妹,刚才那阵势如果换了其他人家的小姐只怕早就吓的哭起来了,大小姐却能丝毫不乱,从容应对。   杜逸帆眼中温柔如春水摇曳,他扶住杜薇,“都是自家人,不要这么客套。”   杜薇觉得自己的心简直快要被对方的目光融化了。   大哥,可不可以别介样子看伦家,伦家会害羞地。   “大哥,为什么要放刚才那人走?”杜薇也猜到刚才那汉子肯定不只是记错了在哪家买的布这么简单的事。   “不然又能怎样?”杜逸帆有些无奈,“真的抓他见官?”   “难保他背后没人指使。”杜薇道。   杜逸帆露出丝惊讶,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妹妹居然也能从中看出端倪来。   “是谁在背后指使?”杜薇轻蹙眉。   生意上的关系总是很复杂,她自然能想像到竞争有多激烈。   杜逸帆却微微一笑,手指点在了她的额头上面,“想这么多当做甚?有大哥在,你尽管开开心心的,走,我带你去飘香楼吃东西。”   “好呀!”一听说去吃好东西,杜薇也开心起来,刚才凉州城时她就听说了,飘香楼可是这里最好的酒楼,单是一席普通菜式也要三十两银子,普通百姓家根本吃不起。   “大哥请客!”杜薇没心没肺的笑着,巴结的上前一把挽住了大哥的胳膊。   做为拥有现代人灵魂的她来说,这种动作极其平常。   杜逸帆的身体微微一滞,但很快脸上便漾起微笑,温和如玉,“好。”   飘香楼。   杜薇本想坐散席,但大哥却要了包厢,带着她上了二楼。   “本来我想替大哥省些银子的。”杜薇嘟着嘴,看着店伙计送上来的盘盘精致点心跟小菜。   “这些银子大哥还花得起。”杜逸帆轻笑,他的心思杜薇哪想得到,他只不过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在大庭广众下被其他人看。   看着她拿起点心,仔细观察然后咬开的模样,杜逸帆只觉自己心底那多年失去的东西又回来了。   她一定已经不记得了吧?那一年,她五岁,他八岁,她贪玩摔下了假山池,等他找到她的时候,她的一张小脸早就哭花了。   抱着那软软的身体,她安心的靠在他的怀里,说长大后要嫁给他。   “大哥?”杜薇发觉杜逸帆望着她似在出神,于是她伸出手去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回魂了!大哥。”   杜逸帆眨了眨眼睛,笑了,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的淘气。   楼下这时响起了马儿的嘶鸣。   杜薇背靠窗边,她顺势伸头向楼下望去,但见一辆朱红的马车停在飘香楼门口,几个伙计跑出来站在一旁伺候着,掌柜也陪着笑站在马车侧面。   好大的气派。   杜薇有些好奇,按说能在这里吃饭的人都不会那种普通身份的,但谁也没有这种待遇,能让飘香楼的伙伴和掌柜亲自出迎。   杜逸帆伸头看了一眼楼下,“是周府的马车。”   “周府?”杜薇能想起的只有周府的双胞姐妹,周挽晴跟周挽歌。   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那两个好玩的丫头跟这个排场联系到一块。   “周府的女眷中有人在宫中为丽妃,身份排场自然非旁人可比。”杜逸帆解释道,“当今的六皇子英王风铭皓便是丽妃所生,算起来英王还要叫周老爷一声舅姥爷呢。”   杜薇眨了眨眼睛,等一下!   铭皓?这个名字她好像在哪听过   突然间,她想起那日偷看周府双胞姐妹练习“打水漂”时说过的话,她们当时曾说,要与铭皓表哥打赌,赢了的话他答应带她们骑马!   我去,她们所说的表哥就是英王!   果然是有身份背景的人家,杜薇叹息,同时她也明白了为何那么多人家的小姐都想结交周府的双胞姐妹。   只可惜,她们越是娇滴滴的,越得周府姐妹心烦。   杜薇边想着边盯着楼下看,这时有随车侍从挑起车帘,从马车上下来一位年轻男子。   一袭宝蓝色绣锦华服,外罩貂皮大氅,面容英挺,极为引人注目。   “那人就是英王吧。”杜薇猜测到。   杜逸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点了点头,“每年这个时候英王都会到周府来住一段日子,同时也会采买些当地特产回京,做为太后的生辰寿礼。”   杜薇眼睛一亮,这可是个极大的商机,“他会看中咱们恒丰行的东西么?”   杜逸帆眼光瞬间黯淡。   杜薇一下子便联想到刚才来恒丰行闹事的那个陌生汉子来了,“是不是有人不想我们杜府做成这笔生意?”   她一语中的。   杜逸帆无奈叹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薇儿大哥有时在想,也许你不这么聪慧,幸许会更幸福一些。”   傻傻的只懂嫁人生子吗?她才不屑做这种女人呢,不过这个时候她是不会反驳大哥的。   她很享受这种被兄长宠爱的感觉。   继续看着楼下的光景,这时英王已下了马车,身后的侍从仍打着车帘,英王回头好似在等着车内人出来。   杜薇嘴里叨着点心,不过当她看到从车里出现的那个男人,捂着嘴不住的咳时,惊的下巴险些掉到脚面上。   ☆、第57章 旧伤,贵妾之位   窗棂边的轻纱被微风轻轻吹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胭脂香气。   铺着锦被的大床上,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睁开眼睛,被这股香气呛得咳嗽起来。   单明珍支起身体想让自己坐起来,她还记得自己与公司的同事乘着同一辆商务车赶去参加服装外贸展。   可是途中却发生了一场事故对!没错,商务车半路发生车祸。   单明珍气恼的扶着昏沉沉的额头,不是吧,职场中的最重要的时刻就这么失去了吗?不行!我现在就给经理打电话,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但是她摸了半天却找不到自己的电话,她的身上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长衫,根本不是她之前穿的那件职业装。   她茫然的环顾四周,心里嘀咕着:这是什么医院?装修的这么狗血,好像电视剧里的布景似的。   屋内陈设古色古香,桌案条几,远处立着镶玉的屏风,多宝格上摆着古玩瓷瓶,华丽至极,这跟医院也完全不搭边啊!   这究竟是哪?   单明珍正坐在那里发愣,就在这时,屋外进来一个小丫鬟,见她醒了惊得眼珠子瞪得滚圆,口里嚷着:“十娘醒了!十娘醒了!”   十娘?她是在叫我吗?   她不可置信的盯着那个丫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喵了个咪的,莫非我遇到了传说中的穿越?   单明珍伸出双手拼命揉搓着自己的脑袋,不是说穿越过后就能马上得到新身体的记忆吗?为什么我坑爹的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了一个公鸭嗓般的女声:“哎呦!十娘啊,我的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要妈妈怎么活呀!”   门帘一挑,从外面进来一个四十多岁,打扮艳俗的胖女人。   单明珍一见那胖女人的装扮差一点翻了白眼,这个胖大婶无论横看竖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像是个妈妈桑。   看过无数狗血电视剧的她要是再猜不出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简直就是白活了!国骂险险到嘴边,却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不行,要保持冷静!   那胖女人进来就不断的诉苦,说的全是什么十娘心狠,要再跟着那穷酸秀就要饿死她之类的。   单明珍听了半晌,心里总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自己果然是悲催的穿越了,而且还是曾经死的最冤枉、最憋屈的那个,抱着满箱子金银珠宝跳江的杜十娘!   单明珍啊,不,现在应该说是杜十娘了,她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震惊掩饰住,耐着性子听胖妈妈哭诉。   好不容易等胖妈妈唠叨完出去了,不一会又见外面进来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十娘!”未语泪先下,那公子几步来到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都怪李某无用,连三百两银子也凑不齐,害十娘受委屈了!”   李郎、李郎   一阵奇怪的感觉自她的心底涌出,望着眼前这位英俊潇洒的公子,她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涌了出来。   与此同时,纷乱的画面冲入她的脑海,与他的初识、谈诗、弄乐、情意相投   原来这货就是日后会逼得我投江的男人?十娘心中的小人冷笑起来。   可惜,十娘投江的戏码从今天起就要改了!   ☆、第58章 迷魂汤,房中灯灭   一瞬间,十娘觉得时间仿佛凝滞了。   她与风暮寒贴的如此之近,对方呼出的热气不断掠过她的耳畔,即使隔着衣服,她也能感觉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热,以及那淡淡的药草气味。   对方的手臂环在她的腰间,半抱半拥的姿势让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在一处,颇有些暧昧的意味。   十娘只觉得自己的那颗心怦怦乱跳,慌乱中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他眼中的寒星,冰得她一个激灵,忍不住向后退去。   可是她忘记了,他们现在正躲在的顶上,脚下面全是瓦片,她身子向后一倾,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这下可糗大了!十娘心中懊恼。   风暮寒手臂一紧,毫不费力的将她重新拉了回来。   由于用力过猛,十娘的鼻子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胸口,痛的她泪花直冒,刚要惊呼出声,却被一只冰凉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们正在找你,不想死的话就安静点。”风暮寒的声音一如他眼底的寒星一样毫无温度。   下的园子里。   刘天烨与那黑衣人正围着十娘刚才藏身的树丛转来转去。   风暮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刘天烨并不会武功,但是那个黑衣人绝对是高手,刚才要是他没及时赶来,只怕她的小命早就没了。   他们两个站在高处看着刘天烨与黑衣人在园子里寻了一会,无功而返,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放开手。   十娘长长松了口气,也不管身边的世子爷脸色如冰,突然笑出声来。   风暮寒诧异的看她笑的痛快,怕她再掉下去,于是收紧揽住她的胳膊。   十娘正笑的痛快,忽觉呼吸困难,不禁脱口而出:“你想勒死我啊?”   风暮寒只觉一阵气闷,“咳咳咳”冲口便是一串闷咳。   这还是他头一回遇到这种不讲理的主儿,救了她还要被她责怪,他堂堂南王世子,什么时候也没有受过这种憋屈,更别提有人胆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阳光自上方斜射下来,正好落在十娘松松垂在肩头的秀发上,流光溢彩,将她那素净娇丽的面容映衬得更加妩媚。   风暮寒原以为,十娘即使没受伤,也会被刚才的事情吓得哭泣,而且说不定还会晕倒,他甚至做好了随时接住她的准备。   谁知她竟对这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脸上还带着自嘲的笑容。   他突然觉得自己明白她笑容背后的含义,她是在笑自己,庆幸躲过一劫。   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明知自己活不长了,却仍然在每次毒发后朗声大笑,他是在嘲笑死神,又一次失败了,没有将他带走。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连自嘲的勇气都失去了。   他的眼底充满了深黯,身边总会围绕着一股若隐若现的冰冷气息,王府内无人胆敢擅自靠近他的身边,就连他的下属见到他也无不是战战兢兢的。   而眼前这个女子,居然一点也不惧怕他,看着她的笑容,不知不觉间让他迷醉其中,眼底的坚冰竟也跟着融化了   ☆、第59章 当街闹事   江面,碎雪蔽日,风浪与云平。   十娘怀抱描金朱漆箱,昂首伫立船首,返身招呼李甲与孙富。   孙富眼见十娘今日打扮的分外娇美,整颗心都跟着痒痒起来,忙跟上前。   李甲失了十娘,心里隐约有一丝不舍,与她这一路,却连一点便宜也没沾到,每次他想亲热,她都以要等到洞房之夜托福终身为由推了。   不过看着拿到手的银子,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与十娘的感情纵然再深厚,她也只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只要他的父亲为他在京城铺好路,这种女子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十娘目光扫过李甲与孙富,从他们脸上她根本看不出任何歉疚,他们就这样当着她的面,将她像个物件似的交易了。   “你们二人仅以纹银千两交易,也未免太目光短浅了。”十娘脸上突然转了厉色,高声喝道。   李甲与孙富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十娘冷冷一笑,猛地将怀中宝箱打开,喝道:“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但只见朱漆箱内珠光宝器迷人眼目,猫眼精光射,绿祖母石通体晶莹,红宝石大如栗,赤如樱桃。   李甲跟孙富大惊失色,箱中尽是奇珍异宝,何止纹银千两?   十娘随手拉出箱内上层抽屉,将星汉神砂,煮海金丹和铁树花尽数投入江中。   看着李甲等人手足无措,满脸懊悔的神色,十娘心中的小人笑的张狂。   幸好提前她托了苍明帮她暗中定制了一批赝品珠宝,今日她投入江中的,正是那些假货。   李甲和孙富根本来不及细看,就见十娘将那些宝贝投进了江里,急的傻了眼。   这时邻舟的客船听到动静,纷纷靠过来,想一探究竟。   十娘故意又持了朱漆箱给李甲看,只见箱内第二层抽屉内尽是明珠翠玉,三层白璧   价值更是难以估计。   十娘故意将宝箱举起,看那动作,好似欲将其投入江中似的。   李甲又是心疼,又是懊悔,不觉掉下泪来,不顾一切的扑上来,抱住十娘的双腿,哭求她停手。   孙富站在后面脸色铁青,急得团团乱转,不知如何劝阻才好。   十娘抬脚将李甲踢到一旁,纤指伸出,直指孙富,痛骂道:“孙富,你计狠心毒,破人姻缘,我死后纵然化为厉鬼,也定不饶你!”   孙富听得心惊肉跳,连连后退,本想躲起,怎耐身后站得尽是艄公船家,不知不觉间,他们都聚在船上观看,孙富根本无处可躲。   十娘脸上冷意决然,又向李甲道:“十娘落入风尘实非本意,因此平素多有积蓄,以备用于急难,却不想十娘有眼无珠,错认鱼目,试问李郎,区区纹银千两比十娘箱中珍宝如何?”   李甲心中又苦又涩,只能拼命哀告:“全都是李某的错,十娘息怒!”   心疼了吧?知道后悔了吧?   十娘骂完两人心中痛快,不知不觉间,原本十娘残留在她心中的,那丝对李甲的感情,居然渐渐消散开了。   她在心中默默祝祷:李甲表面深情厚义,实则负心薄情,我会代替你好好活下去,从今以后,世上再无十娘!   江面北风萧萧,但见云暗江心,十娘突然仰天长叹:“十娘敢告世人,非风尘女子负李甲,乃官宦公子负十娘也!”   说罢,她提起裙摆,怀抱百宝箱,纵身一跃跳入江中   ☆、第60章 渣女踢到铁板上啦   尚书府的刘天烨也算是身价金贵,在朝为官不说,而且是当今皇上面前的红人,再加上他结交的全都是朝中重臣府里的子弟,就连几个皇子都与他有些来往,所以在都城内,他也算是能横着走了。   胖妈妈知道俏月平素与十娘不合,这会见她惹来了麻烦,气得眼皮子直跳,可面上却只能陪了笑,“各位爷不要生气,十娘今儿病着呢,我们春香楼其他的姑娘也都各个不俗,我这就叫她们出来,各位爷随便挑!”   “休想就这么打发我们几位爷!惹得刘公子不愉快,当心我们拆了你这春香楼!”   胖妈妈大惊失色,连忙求饶。   刘天烨却突然将手一摆,“算了。”他将酒杯往桌上一掷。   胖妈妈被吓得脸色惨白,刚才那些人要是真的动起手来,就是拆了春香楼她也没地说理去。   就在这时,忽听楼梯上响起一个声音:“各位息怒,十娘来迟了。”   众人转回头去,但见一位白衣美人自楼梯上缓缓走下。   脸上未施粉黛,显露出几份憔悴和苍白,不过这反而更加映衬出她的娇弱多姿,配着一身白衣,更显清丽脱俗。   尤其是她那双美目,顾盼生辉间宛如清澈的溪水,让人一望便觉心田仿佛流进了一股清凉。   而且与其他风尘女子不同的是,她的眼中少了那种献媚之色,却多出了几分冷清。   十娘款款走来,向众人施了一礼,举手投足间带着些病态之美,刘公子等人一时间竟然全都呆愣在了那里。   俏月没想到十娘真能出来,脸色不由得一暗。   十娘自从遇到李甲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待过客,而且她生性外柔内刚,不想做的事就连胖妈妈都要顾忌三分,所以俏月料定她今天不会出现。   而这几位贵客都是十娘得罪不起的,惹怒了他们到死都没有好果子吃,只要除掉十娘这根眼中钉,李甲也许能回心转意改替她赎身也说不定。   俏月心里有气,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丝笑容,故作关心道:“十娘不是病着吗?为何下楼来,当心受了风,伤了身子。”   泥马!要不是因为你,姐还用下楼来吗?十娘心里的小人破口大骂。   虽说对于李甲这个渣男她并不上心,但目前他是她计划中不可缺少的一环,要是真被俏月抢跑了,她还怎么离开春香楼?她还准备着好好的享受未来的富婆人生呢。   刘天烨盯着十娘上下打量,眼底带着一丝不可掩饰的欣赏,“早就听说过春香楼有位十娘,才貌俱佳,不想今日才得见,啧啧,当真是位美人。”   十娘轻轻一笑,笑容好似三月桃花,霎时让周围其他的女子失了颜色。   果然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啊!十娘心里叹息,觉得自己上辈子没拿到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小金人真是屈才了。   刘天烨别有深意的盯着十娘,笑意盈盈地推过一杯酒来,“既然身子不好,十娘便陪我们少饮几杯吧。”   这是想让我拿‘绳命’陪酒的节奏吗!   十娘心中冷笑,陪客户喝酒可是她最拿手的,当年她曾以一人之力喝趴下四桌客户,最后得到了豪爽女汉子的称号。   就是现在,她也保有着一颗女汉子的心啊。   纤纤素手接过杯酒。   这时俏月凑过来,举起酒杯,脸上笑容古怪   十娘飞快的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杯子,清洌的酒底混杂着一缕不明的漩涡。   你妹的,想要下药害姐?   十娘脸上笑意更浓   ☆、第61章 过来,本世子赏你   )兴盛行门前,這时已是乱作一团。   当街那道殷红显得尤为刺目,四名太守府的侍卫横尸当街。如何不让人心惊。   赶来的官兵眨眼间便将风暮寒与青衣两人围在当中。   马上那人一指青衣,喝道:"何人在此撒野,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青衣面無表情的站着,身子挡住后面的风暮寒。   "咳咳咳"一阵沉闷的低咳声传来,硬生生将这紧张的气氛冲淡了。   马上那人待看清風暮寒的长相,大惊失色,几乎滚下马来,"小的奕风,见过恩人!"   韩佩瑶刚从先前的惊吓中緩过神来。这时听了捕快班头所言。惊的面无人色。   风暮寒没有言语,倒是青衣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小的奕风,两年前曾受官司牽连入狱,当時幸得恩人相救!"说完撩起袍襟俯身跪倒。   "他他们到底是谁?"韩佩瑶哆嗦着,这时候,她终于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可能不同寻常,要不然这奕班头也不可能当街给对方跪下。   奕班头这时转过头来,见到韩佩瑶不禁皱眉。   他早知道太守府的这位大小姐不是个安份的,可是没想到今天她竟然撞到了南王世子的刀口上,刚才若是惹了对方不快,就是将她砍了太守也没地说理去。   谁让对方的身份特殊呢,而且看这场面定是韩佩瑶先让人动的手。   奕风一挥手,众官兵纷纷收起腰刀。   "见过南王世子!"他重新行礼,身边的官兵见状也纷纷跪倒在地。   南王世子?   不仅韩佩瑶傻眼了,就连刚才在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愣住了。   不少人开始后知后觉:"难怪能有这般的气势,南王世子。当初他可是威武大将军!"岛丰场划。   "听说英王到了凉州城,想必是跟着英王一同来的吧"   "太守府看来这次是讨不到好处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像刀子般钻进韩佩瑶的心里,她恨不得此时地上有道缝让她钻进去。   "咳咳"风暮寒没有理会韩佩瑶,月牙白的衣袖遮住纤薄的嘴唇,对奕风道:"刚才有人当街意图刺杀本世子,奕班头以为如何?"   奕风双手抱拳朗声道:"启禀世子爷,此等宵小之徒,死不足惜!"   韩佩瑶彻底吓蒙了,她刚才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平时她颐指气使惯了,根本没想到对方的身份竟然是   而且当她听闻对方与英王相熟时,更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情绪一激动,直接翻了白眼,晕过去了。   不过好在风暮寒对她一介女流并不感兴趣,而是任由奕风去处理这纷乱的场面。   兴盛行内。   孙富见外面事态平定下来。这才悄悄伸出头来,又听闻对方身份是南王世子,眼睛不由一亮:这可是他巴结的好机会。   正好他见风暮寒往这边来,急忙整理衣衫。小心翼翼凑到面前,道:"刚才让世子爷受惊,草民已备好热茶净水,请您到店内歇息。"   谁知风暮寒却连理都没有理孙富,直接来到兴盛行门口,淡淡道:"难道你宁可一直站在那里,也不出来给本世子见礼?"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南王世子在跟谁说话。   杜薇这时一个头俩大,本以为他不会认出自己,却不想这家伙早就看出来了,这是又在拿她寻开心。   杜薇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当街盈盈施礼,口称:"民女见过世子爷。"   风暮寒点手示意青衣将刚才买来的衣裳交给一旁的苍兰。   杜薇诧异道:"世子爷,这衣裳是?"   风暮寒这时已经抽身离开,听她询问,头也不回道:"权当本世子赏你的。"   杜薇恨的暗中咬牙,赏你妹!我又不是没钱!你明明就是想捉弄人吧?   风暮寒刚才说话的声并不大,可在场众人却听了个清清楚楚,顿时纷纷议论猜测她是哪家大小姐。   杜薇自然不愿让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于是带着苍兰匆匆离开。   孙富正在懊恼刚才没有巴结到南王世子,忽听身后隐约传来歌声:夜风轻轻吹散烛烟,飞花乱愁肠,共执手的人情已成伤。旧时桃花映红的脸,今日泪偷藏。独坐窗台对镜容颜沧桑   孙富只惊得面无人色,猛地转过身来,但身后却空无一人。   北风萧萧当街扫过,孙富想再去寻那戴着纱帽的女子,可是街头只见人头攒动,唯独不见那熟悉的背影。   可是这歌声却如同在他的心底生了根一般,直扎得他隐隐作痛。   当初在江上,他正是凭借十娘这一曲,动了邪念,诱使李甲向他转卖十娘。不过那时听这歌声悲凉婉转,现在却突然觉得令人毛骨悚然起来。   十娘投江的那一幕就像不散的阴影,时时笼罩在他的头上。   孙富,我死后纵然化为厉鬼,也定不饶你   十娘的声音仿佛仍在耳畔。   孙富站在那里,就像被施了定身法,等他回过神来,才发觉背后已浮起一层冷汗,就连里面的衣衫具已湿透。   还不到晌午时分,南王世子当街怒斩太守府侍卫的事,就传遍了大街小巷。   奕风班头亲自将韩佩瑶送回太守府后便离开了。   韩太守听闻了风声,已赶回府中,韩佩瑶正跪在她母亲面前,放声大哭。   韩太守气的顿足,"你这丫头,招惹谁不好,偏偏去动那个南王世子!你可知道他是何人?曾经的威武大将军,纵然现在他身体已经垮了,但那兵权却仍在他手中,就连宫中太子见了他都要退让三分,你居然敢当街让他对峙,今天脑袋没丢便是便宜了你!"   韩夫人见他骂得凶,心中有些不忍,劝道:"老爷,这事也不能全怪佩瑶,要不是杜府的那个小贱人碍事,今天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依我看,这全都是杜府的错,您是应该好好敲打敲打他们了,这生意做大了,眼光也高了,竟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就连前阵子去退婚的婆子都被打了"   韩太守心里当然会向着自己的女儿,可是朝堂里的事根本不是这些妇人能够理解的,看似两件毫不相干的事,如果被他的敌人利用了去,只怕以后的官途就别想指望了。   只要一想到日后他可能遇到的这些种种难题,他更是气愤难平,以手点指韩佩瑶道:"今日你算是把南王世子得罪了,别说他当街杀了咱们府的侍卫,就是把你砍了,我还得到他跟前谢罪!"   韩佩瑶掩面大哭,心中却把杜薇恨了个透。   发誓定要报这今日之仇!   ☆、第62章 染坊开工,感激涕零 - 杜薇带了苍蘭离了兴盛行,临走时故意装神弄鬼,吓了孙富个屁滚尿流。躲在邻街的招牌后面足足笑了好半天。   穿过几条街,直到苍兰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她们这才去见苍明。   前幾日杜薇已通过苍兰收到了苍明递进来的消息,称秦北已经收购齐所需之物。   她将扎染的流程用炭条画在纸上,交予蒼明,并嘱他千万小心,此图不能落入他人之手,苍明自然知道其中厉害,行事更加小心。   他买下背靠染坊的一栋小院。将它改造成为内部与染坊可以相通的秘道。杜薇现在只需进入小院,然后便直接可以到達染坊内的正屋。   杜薇与苍兰全都换了男子装束,杜薇仍是红衣公子打扮,戴着纱帽,苍兰则扮成书童。   来到染坊院中,杜薇见這里已不像上次来时那麽萧条,不远处六〡七名工人正在忙碌,但看年纪都已过六旬,面黄肌瘦。   见杜薇似有疑惑,苍明低声道:"这些人以前都是在这里做工的,自染坊倒闭后他们找不到工作,别的染坊都不收他们,嫌弃他们干活手脚慢"言外之意是怕杜薇也嫌弃他们老,不能干活。   杜薇转头看着苍明,"他们为人如何?"   苍明忙道:"据我观察,这些人都是些老实可靠的。"   杜薇淡淡一笑。"我自然是信得过大哥的眼光,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能得了他们我应该偷着乐了。"   苍明之前也曾猜测杜薇可能会留下他们,不过也只是看在他们可怜的份上,但现在看来,她的见识远远比他想像的还要   苍明想到这里,不禁露出歉意的微笑,"只是他们大多身体不好,干活有些慢。   "不妨事。"杜薇道,"最近你去街上注意收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多挑些精明伶俐的。"   "小姐想做什么?"苍明不解道。   "自然是为以后的生意着想。"杜薇的头上戴着纱帽,苍明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听她的声音,觉得她应该是在微笑,突然间他觉得。只要她愿意,不论什么事他都会去替她做,哪怕不明白其中的原由。   "你可别小看那些小乞丐。"杜薇轻笑道,"只要你真心对他们好。他们便会回报你,待**好了,就让他们到染坊来,让这些老师傅们教他们手艺。"   "可是如果他们真学会了手艺,难保不会离开。"苍明知道,人心是很难感到满足的。   "关于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我自有办法。"杜薇穿过院子,不少工人停下手中的活望向这边,显然他们之前听说过这间染坊已经被无双公子收购的事。   这时,远处的柴房门口有人提着一只大木桶走出来,杜薇隐隐闻到一股白菜汤的味道。   走过去,见那桶里的汤水简直照得出人影。岛丰有圾。   杜薇一挑眉,返身对苍明低语了几句。   苍明匆匆离开了,杜薇则带着苍兰回了正屋,秦北这时已经等在那里,将试染出来的扎染样品拿出来让她过目。   虽说之前他们从未接触到扎染工艺,但得了杜薇所画的详细流程,那些老工人很快出了几种不同图案的布样。   秦北脸上满是喜色,"公子,您看这些可还满意?"   杜薇也没想到第一次他们便能将这染色处理的如此之好,而且图案除了按照她要求的几种,还有其他明显是工作自行创造的新品。   杜薇点了点头,身边苍兰替她开口道:"无双公子很满意,有劳秦先生了。"   秦北知道眼前这位东家从不在人前说话,可没想到对方的书童会叫自己先生,惊的急忙后退,"使不得,使不得,在下粗鄙,如何担得起这个称呼。"   苍兰见他慌成这个样子差点笑出声来,杜薇在桌下偷偷掐了一下苍兰,苍兰这才重新摆出一张严肃的脸。   又看了些布样,杜薇将最满意的几种挑出来让苍兰收了。   这时苍明提着食盒自外面进来,与他同行的还有一家酒楼的伙计。   秦北惊讶的看着那伙计从食盒里端出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饭菜,将整个桌子摆了个满满当当。   苍明付了银子后那伙计就离开了,秦北盯着眼前杯盘罗列的一桌菜,眼神有些发直。   苍明恭敬的将食碟放在了杜薇前面,秦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的东家要在这里用午饭。   不过看这一桌子的菜,未免也有些太奢侈了吧?   可是这些都不是他一个下人能问的,他急忙低了头,道:"公子慢用,小的先出去了。"   杜薇见他那一板一眼的态度心中有些好笑,朝苍明看了看。   苍明会意,开口道:"公子有请秦先生同坐。"   秦北一愣,这时房门口传来弱弱的声音:"秦先生您找我们?"   秦北一转头,惊的脸都白了,那些老工人不知为何全都聚到了门口,这时候若是惹了无双公子生气,辞退了他们,以后他们这些人只能等着被饿死了。   "进来吧。"没等秦北说话,苍明便率先开口道:"各位这边坐。"   七个老工人战战兢兢移进屋里,看着一席红衣的无双公子,纷纷跪倒磕头,"见过东家!见过东家!"   杜薇心中叹息,这些人想要的东西十分简单,只需温饱,可是就是这样,他们都难以生存下去。   "都起来吧。"苍明代替杜薇道。   众人这才起身,偷眼看上坐的东家,只见一身红衣风度翩翩,洁白面纱后隐约可见如玉下颚。   几位老人重又紧张起来,站见这一桌好菜却连动都不敢动。   杜薇指向秦北,又点指着一旁的椅子。   秦北这才会意,慌忙让其他人都坐了,可是众人却是手里拿着筷子,谁也不敢夹菜。   杜薇只得让苍兰先将每道菜都夹了一点给自己,众人这才敢下筷子。   屋里一时间只能听得到吞咽之声〡筷子撞击杯盘之声,没有人说话,也没人抬头去看别人。   不只杜薇,就连苍兰也被这场面震惊了。   这些老工人,他们就像几天没吃东西似的,拼命向嘴里塞着食物,隐隐眼角可以看得见泪光   ☆、第63章 奇怪的梦境,英王过府   )杜薇离开染坊時日头已偏西,一路上苍兰沉默不语,杜薇知道她是被刚才在染坊的那些老工人勾起了以前的回忆——   曾几何时。她跟苍明也是这般苟延残喘的活着。   "在想什么呢,傻丫头。"杜薇知道她重又想起以前的苦日子,笑着去拂摸她的头。   "小姐"苍兰一下扑到她的怀里,"幸好幸好我们认识了小姐"   杜薇輕拂着她的鬓发,眼光却落在了马车外的夕阳余辉间。   幸运吗?她不觉得。   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麽是平白得来的,只要付出了,最终,总会得到回报。   回了杜府,杜薇直接去了书房。将那套南王世子"赏"的衣裳交给了父亲和大哥。   杜老爷听她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禁陷入沉思。   "看来太守府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大哥杜逸帆笑道,"他们与薇儿的婚事我看不如就算了吧,得罪了南王世子,想必英王也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的。"   英王与南王世子自幼交好,这事很多人都知道。   杜老爷轻轻点了点頭,其实他最近也为这件事煩心,没想到太守府如此势力眼,听风就是雨,以后杜薇要真嫁过去了,还不定要受多少苦呢。   "这可不行!"杜薇突然插言道,"这婚事不能退!"   "为何?"大哥诧异道。   "若是我们应下退婚之事,那便等于是承认了他们之前对我的诋毁!我又没有做错事,凭什么退婚?"   "可是即使不退婚,太守府那边"杜老爷为难道,"你纵然最后真得嫁过去了,他们也不会好好待你!   "谁说我要嫁过去了?"杜薇歪头轻笑。   杜老爷和杜逸帆都被她弄的愣住了:"那你的意思是"   "寻个机会。咱们反去他们府上退婚!"   杜逸帆眼睛一亮,朗声笑道:"我明白了,薇儿本身无错,咱们主动退婚自然相当于是承认那些错处,不如等太守府那边出现纰漏,咱们主动退了亲事,这样一来便与薇儿再无关系了。"   杜老爷这时也明白了杜薇话中的意思,"此计虽好,可也要太守府那边出现纰漏才行。"   "父亲放心,早晚会有的。"杜薇笑眯眯的,就算没有问题也要制造问题,这才是关键!   杜薇回到聚福阁后,苍兰服侍她梳洗,见周围没了其他人便悄声道:"小姐今天为何不留下那件'花开富贵'?"   听这小丫头提起那套衣裳,杜薇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一定是觉得那件衣裳如果穿在身上会很美吧?"   苍兰嘟着嘴。"岂止是很美,简直就像仙女一样。"   杜薇轻笑出声,"是啊,那么美的衣裳。想必每个女孩子都会向往的吧,要是能穿给自己最喜欢的人看就更好了。"   "小姐有最喜欢的人么?"苍兰好奇道。   杜薇愣了愣,"父亲〡母亲还有大哥,我都喜欢他们。"   "我不是指这个!"只有她们俩人的时候苍兰更像是个小妹妹,她撒娇道:"小姐难道就没心仪之人?"   杜薇果断的摇了摇头。   苍兰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今天南王世子将这套衣裳送给了姐姐,难道不代表他对姐姐"   "嘘!"杜薇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四下听了听,见没有其他声音这才放了手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当心被有心人听了去。"   苍兰压低了声音道:"小姐难道不喜欢那套衣裳?"   想起那一席大红的花开富贵,杜薇冷笑一声,"那种衣裳,穿出去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为何?"苍兰吓的白了脸。   杜薇以手点着她的额头道,"你给我记好了,咱们现在既无权力,又无巨财傍身,凭白去结交权贵,早晚会被卷入进各势力的冲突中,若是最后胜了还好,倘若是败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苍兰吓的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了,收拾停当便给杜薇铺好了**。   熄了红烛,杜薇迷迷糊糊中闻到一股甜甜的香气,奇怪,我这里没有熏香啊她心里疑惑,打算起身查看。   可是突然间,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不能动了,就像被一道无形的绳索捆着,她的手脚全都不听使唤。   她想开口呼喊,可是喉咙发出的只有吸气声,甜味越来越重,她的眼皮也越来越重   就在这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来到她的面前,伸手似探查她的情况,虽然她能感觉到眼前有人,但是对方伸手触碰她的时候,她却完全感觉不到。   难道我在做梦?   渐渐的,意识好似飘远了,等到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然日上三竿。   杜薇"噌地"一下坐起来,只觉浑身的冷汗。   屋里静悄悄的,外面隐约能听到大夫人的说话声:"我已跟老太太打过招呼,薇儿这几天太辛苦,让她多睡会吧。"   杜薇开口叫了声:"娘?"岛丰介巴。   不一会,房门打开,大夫人笑着走进来。   杜薇突然觉得心里那慌乱的感觉就这么散开了,她索性拦腰抱住大夫人。   "这孩子"大夫人**溺的摸着她的头,"你这是怎么了?出了这么多汗?可是哪里不舒服?"   杜薇勉强笑了笑,"没有,只是做了个噩梦。"她不想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她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那是真实发生过的。   也许那真是个梦也说不定?   大夫人招呼了丫鬟进来帮杜薇梳洗打扮,她自己则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   杜薇看着她那略带桃红的脸颊,心中忍俊不禁,轻声道:"父亲昨儿可是歇在娘院里了?"   一瞬间,大夫人的脸涨的通红。   杜薇心中的小人笑得像个女王:哦呵呵呵,这就是"幸福"!   周围丫鬟全都低着头,想笑却又不敢,大夫人板着脸,本想做出严厉的姿态来吓唬杜薇,不过望着镜中,女儿那粉桃似的面颊,终还是忍不住笑了。   "早上周府又派人送信来说,晚上英王要过来看恒丰行的货样,你若是有空的话多帮帮你父亲。"   杜薇一愣,英王亲自过来看货样?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   ☆、第64章 百花齐放伊人醉 - 英王每年来凉州城,都會顺便采购些当地的东西,做为礼物带进宫。   往年。这都是孙府最忙碌的时候,正值年关,要推出新品,还要忙着宴请,到处拉关系,明着饮酒,暗着却是送出重礼,为孫府头顶上皇商的帽子而精打细算。   可是每次英王都只是派下属去采购这些东西,这一次。为何却要亲自到恒丰行来?   杜薇用完早饭便急急的往父亲的书房去。一進门便看到杜老爷在屋里急得转圈圈,看见杜薇进来眼睛一亮,"薇儿,快来,帮为父拿个主意!"   杜薇乖巧的靠到桌案前,"父亲可是为了英王的事烦心?"   杜老爺蹙眉道:"今天早上周府来人请了帖子,称英王要亲自来看货样,你看这"   杜薇知道他在怕什么,若说来的只是英王的下属,他们还能利用银子賄赂,打点,可是现在來的是英王本人,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当今皇上的六皇子,杜府只是一商贾之家,如何能不害怕?   "父亲若是担心。不如请英王来咱们府上看货。"杜薇突然道。   "来咱们府上?"杜老爷被她的主意惊得瞠目结舌,"这如何使得?"   "使得!"杜薇撒娇似的揽住父亲的肩膀,"女儿说使得就使得,大哥那天的货样我看了,相信咱们恒丰行的货绝对没问题。"她俏皮的眨着眼睛,"所以说现在我们缺少的,只是一个机会。"   "机会?"杜老爷完全被弄糊涂了。   杜薇凑到父亲耳边一阵低语,杜老爷越听越喜,最后眼睛笑的都眯成了一道眯,"这主意,也就你这个鬼丫头能想出来!"   杜薇笑着避开父亲准备抚摸她脑袋的手,"我现在就去找大哥!"   当晚,周府的马车停在了杜府门前。   虽然以前杜府宴请各府的宾客中也有周府,但是这一次却是周府单独私访,顿时便引起诸多行人的目光。   甚至前脚周府的马车刚驶进杜府,后脚孙府那边便收到了消息。   "英王亲自登门?"孙富听到这消息时也是一愣。"消息会不会有错?"   管事小心翼翼回道:"不会有错,而且还带着周府的二位小姐。"   周挽晴和周挽歌这两位周府的小姐孙富是知道的,为了巴结周府,当初他也为自己的妹妹花了很多心思。可是到头来却没一人能得这姐妹俩的信任。   为什么她们却偏偏对那个杜府的大小姐如此亲近?   孙富端起茶盏,但眼前忽地闪过十娘那张娇艳动人的脸。   "嘭"地一声,他重重将茶盏扔回桌上,茶水溅了管事一身,"再派人去打探,英王去杜府到底所谓何事?"   管事不知最近孙富为何这般烦躁,动不动就拿他撒气,这会连大气也不敢出,唯唯诺诺的退了下去。   孙富翘着二郎腿,没过半盏茶的功夫,管事又跑了回来,满头大汗,"少爷"   孙富不满道:"何事这么惊慌?"岛司贞划。   管事气喘吁吁,"刚才小的得到消息,南王世子也到杜府去了!"   "哗啦!"孙富手里的茶盏跌落到地上,裂成了无数碎片,有一块紧擦着管事的脸掠过。   "少,少爷?"   孙富紧皱双眉,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突然慌乱的很,好似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杜府。   杜老爷在避风亭设宴,宴请英王〡南王世子,因为杜薇同时请了周府的双胞姐妹,所以大夫人自然也出来坐陪。   要说杜老爷心里不紧张,那是假的。   身边光是坐着英王就已经够让他提心吊胆了,现在又多了个南王世子,每次转头,对上那刀子般的凤目,杜老爷都会觉得自己的寿命减少了许多。   周府的双胞姐妹也有些惧怕南王世子,不过随着杜薇的到来,宴席间的气氛竟悄然改变了。   杜薇进了避风亭先是向英王和南王世子见礼,还未等与周府的双胞姐妹见礼便被她们扯了去,按在自己席间坐下。   三个女孩子凑到一处,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听着她们嘁嘁喳喳的说个没完,风暮寒眼中的冷意渐渐淡了些。   从始至终,杜老爷都没有提过一句关于恒丰行的事,英王也好像忘记了自己所为何来,众人相谈甚欢。   酒席很快撤下,杜老爷又忙着安排上茶。   这时杜薇突然起身来到茶案前,微微一笑,纤指拿起茶壶。   周挽歌惊喜道:"杜姐姐可是要表演茶艺啦,表哥这次来的有福了!"   英王有些诧异,看着杜薇手指灵活的摆弄着那些茶盏,滚水如飞瀑般自上而下,如飞鸿掠过。   "这叫龙凤开坛!"   "这是高山流水!"   "这招好像叫浪子回头?"   周府的双胞姐你一言我一语,唧唧喳喳的说着杜薇所使技法的名字。   英王眼中露出一抹惊讶之色:"没想到这饮茶竟然还有如此多的玩法,就连本王都没有见过。"   风暮寒一语不发,看着杜薇将茶一一端至众人面前。   杜薇今天穿了一身蓝色短袄,白狐毛镶边,配着百折鱼尾裙,身上并没有带什么饰物,鬓发间只插了一支扁玉簪,簪子顶端系着一条淡蓝色的流苏,垂至她的肩头。   整个人显得清新淡雅,娇丽而不华富,让人见了只觉心中舒爽,好似一道清澈的泉水流过。   杜薇将茶放在风暮寒面前,低头道:"世子爷请用茶。"   风暮寒单手持起品茗杯,一饮而尽。   英王在一旁笑道,"如此饮茶,未免可惜了。"   风暮寒也不搭话,只是盯着杜薇藏在袖中左手。   刚才在她为众人表演煮茶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她的左手动作有些僵硬,完全没有右手那般灵动,只是她掩饰的极好,众人根本不曾注意到她左手的异常。   杜薇好似觉查到他在盯着自己看,便向避风亭外的侍从打了个手势。   突然间,原本遮在避风亭四周的帷幕全落掉落在地,周围的景致一下子尽收眼底。   "好美啊你们快看!"双胞姐妹惊喜的叫出声来。   "好多的花"   但见避风亭四周的树上,开满了数不清的花朵:红色如雪梅吐艳,紫色如兰素雅,鹅黄似雏雁娇嫩,粉色似四月桃花。   杜薇立在亭前,笑颜如花,衣裙被夜风吹得飘摆,一时间竟让风暮寒生出一种幻觉,仿佛她马上便要随风飘逝   不知不觉间,他竟站起身,径直朝她走过去。   ☆、第65章 世子爷怒意滔天   )风暮寒起身径直朝杜薇走過去——   杜薇眼底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她便镇定下来,几步退至避风亭下道:"两位妹妹想不想走近了看看?那些花可是父亲特意为英王殿下准备的呢。"   "为了本王?"就连英王都愣了愣。   双胞姐妹自风暮寒身边跑过。出了避风亭,径直到最近的树下去看那些花。岛司团扛。   风暮寒好似突然清醒过來,原地站住了。   杜薇这时已带着众人全都出了亭子,双胞姐妹发现树上的花朵原来全部都是由布料制作而成的,不由得发出阵阵惊叹。   杜老爷趁機向英王介绍起这次恒丰行的新品,英王饶有兴趣的听着,甚至还亲手摘下几朵拿在手里细看。   就在这时,一串绚爛的烟花冲上云霄,在夜空中炸开。   顿时。满目的火树银花。   周挽晴〡周挽歌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英王仰头望着絢烂的烟花,脸上帶了笑意。   杜老爷在一旁偷眼看着,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风暮寒也仰头看了一会烟花,但当他将视线落到周围时,发现单单少了杜薇。   夜空中的烟花还在继续,所有人的视线这会全被它所吸引,自然没有人注意到身边的情况。   突然,风暮寒见到远处的树后闪过一道人影,他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转过树林,只见那道人影闪身进了一旁的方厅,支摘窗内隐隐传来说话声。   风暮寒武功不弱,摒息凝神走到窗外,只听杜薇低声叫道:"好疼!"   风暮寒凤目一凌,侧身隐在窗外的阴影中,蹙眉细看。   但见杜薇摊开左掌在一男子手中,不断吸气顿足。看脸上神色好似极痛但又不敢叫出声来。   "现在才知叫疼?刚才还去逞强!"那男子抬头瞪了她一眼,语气似不满,但替她处理伤口的动作甚是轻柔。   风暮寒记起那日在飘香楼曾见过这个男子,他是杜府的大少爷杜逸帆,杜薇的大哥。   杜薇侧着头,仿佛不敢看自己左掌上的伤。   杜逸帆将药粉散在她的掌上,担忧道:"这么深的口子,你是怎么搞的?"   杜薇吐了吐舌,"我也没注意,早上起来才发现的"其实她有注意过,这伤就像是凭空出现的,自昨晚那个梦之后,醒来便发现手上有了这伤。   深深的,仿佛用刀刻于掌上,根本不可能是自己在哪划伤的。   但是她不能将这些说出来,因为她不想让身边这些人担心。更何况她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这伤与昨天的梦有关。   杜逸帆不放心道:"这么深的伤,你又不肯包扎,我看很快便会重新裂开,一会英王若是提出再要看你表演茶艺。这可如何是好?"   "正因为要表演茶艺所以才不能包扎起来。"杜薇无奈道,她用受伤的左手作了个兰花指,瞬间痛的皱起眉。   "你在干什么!"杜逸帆怒道,一把将她的手重新夺过去,细细查看掌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你这丫头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大哥放心,我不会出差错的。"杜薇认真道,"就算再疼我也会忍住。"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逸帆神色一凛,死死的瞪着她。   他是真的生气了,纵然生意对杜府来说尤为重要,可是在他眼里,就算失去这些还可以重新再来,但薇儿却只有一个,自小时候便是如此。   杜薇惊得瞪大了眼睛,"大哥,你你生气了?"杜逸帆平日完全就是一翩翩君子,没想到他生气时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吓人。   见杜薇露出惧怕的模样,杜逸帆叹了口气,颜色缓和下来,"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受了伤又不肯告诉父亲和娘,一会英王若是再让你表演茶艺,你可知我在下面会有多担心!"   风暮寒隐身在窗外,阴影中,双眸闪烁出点点寒光,犹如星辰。   不一会,杜薇自方厅出来,重新回了避风亭,而刚才风暮寒藏身之处,早已人去无踪。   "青衣。"来至无人处,风暮寒低低唤了一声。   瞬间,一抹青色的人影落至他面前,单膝跪倒在地,"世子爷有何吩咐?"   风暮寒沉默不语,只是低头冷冷的看着他。   青衣虽然垂着头,但仍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聚集,不消片刻,他的背上已浮起一层冷汗。   又过了半晌,风暮寒的声音幽幽响起,"崔先生今早制出的新药,你可知他在里面添加了什么?"语气似乎很淡漠,但细听字字都仿佛含着杀意。   青衣单膝跪着,全身都禁不住颤栗起来。   "属属下不知"他索性将牙一咬。   "哦?你不知?"风暮寒低眉看着青衣,"你抬起头来。"   青衣犹豫片刻,慢慢抬起头,正对上南王世子那双寒冰似的眸子,霎那间惊得他全身一颤,只想立即低下头去。   "你好大的胆子,现在居然敢对主子撒起谎来了。"瞬间,风暮寒周身迸发出凛冽的杀意,潮水般向青衣袭去。   "属下不敢!"青衣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整个人就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被弹飞出去,重重撞在一旁的假山湖石上面,又滚落在地面。   "世子爷全都是都是属下的错"青衣挣扎着爬起来,重新跪在风暮寒的面前。   "你错在何处?"风暮寒素衣胜雪,加之那张苍白的面孔更显得轻尘脱俗,宽袖随风飞舞,恍若掌管嗜杀的嫡仙。   "属下不该擅自动杜薇小姐"青衣只觉胸口气血翻涌,一股腥甜自喉咙深处涌上来。   拼命闭气强行忍住。   风暮寒的唇角似带了一抹冰冷的笑,垂眸盯着青衣,"若是有下次你知道应该如何。"   "是!"青衣的额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昨夜是他与崔药师擅自行动,因为主人的身体眼看已无法支撑过下次毒发,崔药师便大胆提出要自这佛预之人的身上取些血来。   药效自然及其有效,只是青衣想不明白,对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若是按着主子以前的性子,就是直接杀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此事到此为止,你去转告崔先生吧。"衣袖一抖,风暮寒飘然离去。   青衣听着南王世子渐远的脚步声,身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全身都被汗水湿透。   远处避风亭上,悠悠传来古琴之音,悠远空灵-   *))))   ☆、第66章 吃醋,夜闯闺房 - 风暮寒回了避风亭,這时众人早已重新归坐,杜老爷满脸的喜色。显然已经与英王达成共识,英王也仿佛对这次与恒丰行的交易十分满意。   风暮寒不动声色坐回原处,英王风铭皓道:"世子刚才去了哪里?"   風暮寒曲起拳抵在唇上轻咳一阵,"觉得倦了,四处走走。"抬眼瞥见杜逸帆坐在一侧,拨弄古琴。   英王轻笑道:"没想到杜府的大少爷倒是个风雅之士,原本还想再喝次杜小姐泡的茶"   "无妨,偶尔聽听曲倒也雅致。"风暮寒打断英王的话,将品茗杯捏在指间来回转动。似有些心不在焉。   英王看出些端倪来。但也只当是他身体不适所致。   平日,南王世子极少会在席上待這么长时间,就连参加宫中宴席也最多只坐上半个时辰便离席告辞。   原本风暮寒今天跟他到杜府赴宴,已是让他意外之极,可让他沒想到的是,风暮寒坐在那慢条斯理的居然品起了茶,一连兩个时辰也没有离席的意思。   看眼夜色已深,就连周府的姐妹两人都隐隐有些焦急起来,所幸她们的表哥英王在此,不然她们早就急着回府去了。   英王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南王世子,不想风暮寒貌似雅兴未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杜逸帆坐在那里拨弄古琴已有两个多时辰了,早就坐得腰酸背痛,十指如刀割一般的疼,可是南王世子与英王不开口。他便不能停下来。   避风亭内,气氛渐渐微妙起来,最后就连杜薇都觉察到了风暮寒眼中射出的隐隐敌意。   杜薇心中疑惑,这家伙又想搞什么?他是故意在为难杜逸帆,这一点谁都能看出来,可是原因呢?   杜薇想不出什么时候大哥得罪过他。   终于,琴弦"嘣"地断了一根,乐声也嘎然而已。   杜逸帆急忙俯首谢罪,这时候他的十指早已裂开,鲜血滴在琴上,如同点点盛开的红梅。   "回了。"风暮寒素袖一甩,理也不理杜逸帆,直接出了避风亭。   英王仍是一派大家风范,与杜老爷道了辛苦,带着周府的双胞姐妹也出了避风亭。   风暮寒下了避风亭走出没几步,回头向亭里瞥了一眼。   只见杜薇已经赶到杜逸帆身边。正抓着他的手看,满脸的焦急之色。风暮寒凤目微凛,眼底弥漫出冰霜般的冷意,回过身。飘然而去。岛司估才。   等英王带着双胞姐妹出了杜府,风暮寒早就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南王世子这是怎么了?"就连周挽晴都觉察到这其中的异常。   英王骑在马上,目光望着远去的世子马车,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暮寒的马车刚转过第一个街口,他突然开口吩咐车夫道:"绕着四城走走,本世子要小睡片刻。"   对于这个奇怪的命令马车夫丝毫没有犹豫,开口回道:"是!"   做为南王世子的属下,不需要去了解主子的想法,他们要做的,只是服从。   马车里再也没有声音,仿佛风暮寒已经睡下了,车夫放慢车速,驾着马车绕着四城缓缓前行   其实这时候,若是车夫挑起车帘便会发现,马车里早已空无一人。   杜府,聚福阁。   杜薇梳洗已毕,可是坐在**上却睡意全无。   见外屋几个丫鬟困的脑袋一点一点,杜薇索性让她们全去睡了,自己坐在**边为刚才风暮寒为难大哥弹琴伤了手指而生闷气。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白影,杜薇一愣,刚想开口叫人,只见那道白影竟越过窗户,眨眼间便栖身到她面前,一把捂住她的嘴。   杜薇惊的圆瞪双目。   这种时候私闯进女子闺房,绝对不是什么好人,眼见得求救无望,她索性张口狠狠的咬在了对方的手上。   "唔!"那人闷哼一声,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药香,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顺势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席月牙白的锦衣,苍白的容颜,这人正是南王世子风暮寒!   "你竟然咬本世子?"风暮寒没有松开捂着她嘴的手,而是双眉微挑,斜着眼看她,"若是你想出声将其他人招来,就尽量喊吧。"   他松开手,摊开自己的手掌,在他的指间留着一个清晰的齿印。   杜薇被他刚才吓得惊魂未定,但想起席间他为难大哥的事,脸色瞬间便暗了下来,她不觉得自己欠了他什么,为何他总是一次次找她的麻烦。   "南王世子,这个时辰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就不怕传出去有损你的声誉?"   "声誉?"风暮寒站在那里,望着面前的女子。   她的头发披散在肩头,脸上并无妆容,但整个人却显得更加清秀,她的眼底闪耀着桀骜不驯的光华,与平日看到她的的温顺神态截然不同。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恍惚,不知她的哪种表情才是真实的。   杜薇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更来气,冷冷道:"世子来这里莫不是为消遣吧?若是无事,门在那边,恕我不送!"声音里明显带着不悦。   风暮寒暗暗蹙眉,他之前确实因为看到杜逸帆对杜薇的关怀而心中不快,原以为难了杜逸帆能让他感觉好一些,可是没想到现在看了杜薇的反应,倒让更让他觉得心中沉闷。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焦躁不安,可又仿佛无处发泄,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会避开杜府的家丁,偷偷跑来这里。   杜薇看他一言不发的站着,苍白的脸色在微弱的烛火中显得更加脆弱。   突然,她见他抬起手来,曲指成拳   我去!这家伙要又咳!   这个时候他若是咳了,只怕就连院外的守夜婆子也能听得到。   杜薇的心里突地窜起一股火来。   "不准出声!"她瞪了眼珠子。   要是让人发现大半夜她的闺房里藏着个男人,而且还是南王世子这要传出去,可正合了太守府他们的心意了,退婚不说,她的声誉只怕也要全都被毁了。   见眼风暮寒就要忍不住咳出声来,杜薇一下子窜起来反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推倒在**上,拉过被子便把他压在了下面。   ☆、第67章 亲手擦药,许你为妾 -  风暮寒几時曾受过这种待遇?   被人捂住嘴不许他咳出声不说,还用被子把他压在下面。   一时间胸口窜上一股无名火,张开嘴却发现根本无法呼吸。   杜薇只是怕他咳出声引来外屋的丫鬟。下手便重了些,可过了一会她突然觉得风暮寒有些異样,身体竟一动不动。   我擦!怎么忘了他这身体不行的   杜薇猛地掀开锦被,只见风暮寒脸色惨白,倒在那儿仿佛已经没氣儿了。   不是吧,弱成这样?杜薇心中的小人顿时泪奔,这货要是真死在这   她简直不敢往下想了,扑过去拼命拍打对方的脸颊,可是風暮寒却毫无反应。   这下杜薇可真的慌了。伸手去探他颈间的脉搏   突然间。风暮寒反手"啪"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杜薇吓的险些咬了舌头。   "你你竟然装死吓我!"她牙齿咬得咯咯響,后悔刚才怎么沒下手再狠一些。   "咳咳咳,外面的人都被本世子点了穴道"风暮寒闷声咳了半天,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杜薇几次想抽回手来,怎耐对方的力气比她要大上许多。   她皱皱了眉,警惕道:"你倒底想怎样?"   风暮寒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直接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盒,对着烛火将她的左掌摊开仔细查看。   "嘶"杜薇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动。"风暮寒阴沉着脸,将玉盒盖子打开,修长的手指挑起一些白色的香膏,小心翼翼的将其涂到她的伤口处。   杜薇坐在那里惊得瞠目结舌,这系肿么个情况?   风暮寒索性直接撩袍坐到她身边,将她的左手掌心向上放在他的银狐裘皮上。   "你这是做什么?"   "这是冰蚕生肌膏,宫里才有的东西。"风暮寒的微凉的手指触到她的掌心时,杜薇疼的缩了一下。   杜薇的柔荑光滑洁白,纤细的手指好似玉琢一般。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掌心处那道深红色的伤痕——深可及骨。   风暮寒的凤眸瞬间罩上一层寒意。   杜薇瞧着风暮寒的脸上变颜变色的,心里有些没底,但他涂抹药膏时的动作却放轻了,不多时,微凉的药渗透进灼热的伤口中,带来了丝丝舒缓的清凉之感。   杜薇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了。   "好些了?"风暮寒抬起头来,一抹浅浅的笑意在他的薄唇边荡漾开来,声音略带沙哑,但却不失魅力所在。   杜薇一时间竟然看得呆了眼。   风暮寒将玉盒扣好,递到她的右手上,杜薇则是被他刚才脸上露出的笑颜所**,浑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这是宫里的药,你留着吧。"他叮嘱道,语气中不知不觉少了丝平日的冷傲,多了些平易近人。   杜薇听他如此一说,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他是专门给她送药来的。   可是等一下,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杜薇突然抬起头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风暮寒涂药的动作微微一滞,"你想说什么。"手上动作没停。但却是比刚才多了份沉重之感。   "昨天晚上,那两个人是你派来的吧?"杜薇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风暮寒抬起头望着她,语气带了冷意,"你看到了?"呆圣圣扛。   崔药师的迷香他是知道的,这种味香且甜的药只需闻进一点便会使人昏昏欲睡,她怎么可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杜薇朱唇微微扬起,"怎么,世子爷可是不信我说的?"   风暮寒蹙眉,"那你说说,都看到了些什么?"   杜薇突然凑近到他面前,眼神中竟带了些不屑,"我见到那两人到我面前来,取了我的掌心血!"   风暮寒全身一僵,杜薇借机将自己的左手从他手中抽出来。   其实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没想到居然让她蒙对了。   "世子不想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吗?"反正事已至此,她索性决定摊开了说,"先是在京城,后来又凉州城,好像你一直都在跟踪我。"   见风暮寒不语,杜薇追问道:"我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敌明我暗的情况实在不让人很不爽,稀里糊涂的伤了不说,这简直就像是在昭示他的所有权。   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当然,也不想被别人欠。   "你想知道原因?"风暮寒的唇边似带了些怒意,"我以为早在你还是十娘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   杜薇眨着眼睛,"知道什么?"   风暮寒突然栖身贴近她的面前,"不论你是十娘也好,杜薇也罢,此生你都逃不出我的手掌。"   杜薇惊的瞪圆了双眼,猛地向后退去。   风暮寒见她躲开,脸上露出极度的不悦,"本世子就这么不受你待见?"   要知道,在京城,只因他这张脸,不知迷倒了多少宫里宫外的大家闺秀,若非三前年他身染奇毒,只怕这会南王府的门槛早就被踩烂了。   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像她这样的女子,面对他的时候,满心警惕,仿佛他是吃人的怪物一样。   就连他靠得近些,对方也是避犹不及。   要知道,上次在林中那次,他可是以身试险,救了她的性命,按说这种情况下女子都会被感动得以身相许。   为什么她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   "看来世子有些自知自明。"杜薇这时冷静下来,黑葡萄般的眸子毫不躲闪地直视着风暮寒。   "我确实不想与你有什么瓜葛,首先你的身份过于高贵,不是我这种人能够攀附得上的,而且这会引来周围人的妒忌,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还有"   杜薇无奈道:"在你身边很危险,可以说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上次在京城中那次,这次在林中也是,我不想卷入其中,因为我只想平平安安的活着。"   风暮寒愣住了,从没有人敢当他的面说出如此露骨的话,这只小狐狸就像突然撕开她所有的伪装,将最真实的想法展示到他的面前。   "你若是愿意,本世子会给你名份。"其实就连风暮寒自己都不明白,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杜薇一愣。   风暮寒眉宇间冷意稍散,"只要你肯点头,本世子答应到时定会给你名份。"   "名份?"杜薇玩味道。   风暮寒缓缓点了点头,"不错,只要你同意,便可以将你抬进府来。"   杜薇注意到他刚才的用词,那个"抬"字,而不是娶。   "做你的妾室?"杜薇脸上满是笑意,就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风暮寒下意识的伸出手去   ☆、第68章 贵妾?人家才不稀罕 - "哈哈哈"杜薇突然仰天大笑,"妾室?"   风暮寒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她披散在肩頭的乌发,"不错。不论你想要什么,本世子都会满足你,不用再担心过去十娘的身份会被别人拆穿。   杜薇笑的前仰后合,风暮寒却越听她笑,越觉得有些怪异。   "真是抱歉,世子爷,你刚才的笑话实在太过好笑了。"杜薇好不容易才止住笑。   "你以为本世子只是在说笑?"風暮寒的声音里带着懊恼以及深深的怒意。   "也许世子爷不是在开玩笑。"杜薇收了脸上的笑意,表情瞬间化为冷漠,定定地凝视着他。"虽然世子的这个建議非常具有**性。不过可惜的是,这不是我想要的。"   风暮寒的凤目渐渐凝聚起冰霜般的寒意,"你是否觉得嫁了本世子委屈了你?"   杜薇刚才的回答简直超乎了他的想像。   要知道她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介商女,纵然是嫁做他的侍妾也算是杜府高攀,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毫不犹豫的拒絕了。   "世子无需多想,我只是不愿意况且我这也是替世子你着想。"   "替我?"风暮寒觉得自己快被她弄糊涂了。   杜薇一声轻笑,"世子难道忘记了?当初你曾说过此女終归流落风尘,帶进府里有伤体面。"呆圣圣亡。   这句话就像一道闪电,刺中了他的胸口深处。   猛地来抬起头来,正对上杜薇那双黝黑闪亮的眸子,淡淡的,如同一潭清泉,直照进他的心里去——   没错自己当初确实说过这话,而且在他心里,也确实不曾想过要娶侍妾。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番话都是违心的,只是为了怕她脱离他的掌控,一切只是因为她是佛预中提到的人   风暮寒突然起身,在窗边身形一转,月牙白的锦袍仿佛鸟儿张开翅膀,猎猎随风作响,悄然而去。   只是如果这一切都是违心的,为何他的胸口还会如此的痛,难道是毒症又要发作?   他咽下一颗崔药师制作的药丸,淡淡冷香的气味在他口中弥漫开来,带着一丝胭脂的香味。   这颗药丸因为有了她的掌心血,所以功效显着,足以让他挺过本月十五那天的毒发之症。   可是,为何这一次药丸好像没有任何作用,他的胸口闷痛依旧。   翌日。   杜薇一早起来梳洗打扮后去给杜老太太请安。   虽然昨天被风暮寒搅得心情有些差,可是他送来的药确实及其有效。只要她多加小心,不牵动伤处,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到了佛香阁,一进门杜薇便见晴荷姨娘恭顺的站在门侧。   见杜薇进来。晴荷眼底隐隐闪过一道光华,但她掩饰得极好,很快便垂了头向她问安:"见过大小姐。"   姨娘的身份在府里今次于奴婢,杜薇的身份是嫡女,自然算是她的主子。只不过晴荷以为在老太太跟前,杜薇至少也会装模作样的,免于让她行礼。   不想杜薇只是淡淡一笑,待她行礼过后才柔声道:"晴荷姨娘免礼。"   晴荷气得暗中几乎要扯碎了手帕。   与老太太见过礼后杜薇便规矩的立在一旁,其实她的余光早已将屋里众人打量了个遍。   三小姐杜灵雁畏畏缩缩的站在角落中,眼神却一直往她头上戴着的碧玉蝙蝠簪上瞧。   跟她相比,这位三小姐的打扮显得有些寒酸,乍一看,她身上穿戴的甚至还不如老太太屋里的使唤丫鬟。   其实杜薇知道这并不是因为大夫人苛责庶女,她的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要清楚。   想到这她的唇角不由得微微上翘,这个三妹虽然看起来不起眼,但极有可能是这屋里心思最重的一个。   她平日摆出的胆怯与怯懦完全都是她的掩护。   虽然杜薇没有见过她真实的一面,可是从她那偶然流露出的贪婪眼光中,她能猜得到,这位三妹妹完全就是一只黄雀。   螳螂捕蝉,二妹就是那只傻瓜的螳螂,而三妹却在最后。   "太守府送了请柬过来,你们几个都准备准备吧。"老太太捻着佛珠,示意让方妈妈将桌上打开首饰盒子,"你们都自个过来挑吧,每年太守府都的宴会英王都会参加,各府的千金小姐都会去,打扮的过于寒酸显得我们杜府过于小家子气了。"   说着老太太不满的瞥了一眼三小姐,显然对她那不及丫鬟的打扮极为不满。   三小姐似感到老太太的不满,急忙垂了头低声道:"都是孙女的错,平日疏于打扮,母亲那日倒是赏了我不少物件,只是今天走的急忘记放在哪了"   杜薇心中冷笑,母亲赏她的首饰居然忘记放在哪了,她现在这么说只会让老太太觉得大夫人刻薄庶出女儿。   "算啦,你就在我这里挑几件好的吧。"老太太对杜薇道,"先让你妹妹挑吧。"   杜薇立即露出笑容,"这个自然,妹妹先请吧。"   三小姐挪了半天才走到桌前,看着盒里金灿灿的首饰头面,简直不知应该挑哪件才好,最后还是方妈妈帮她选了三件。   三小姐垂着头,向老太太谢恩,眼角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看上去又可怜又无助。   "大小姐来选吧。"方妈妈道。   杜薇笑了笑,上前便随意拿了块最不起眼的羊脂玉吊坠,道:"正好我最近打算给祖母做条抹额,用它正适合。"   方妈妈微微露出些惊讶的神色,道:"有劳大小姐费心了。"   三小姐看着她手里的羊脂玉吊坠,好似有些遗憾。   杜薇好似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上次我顺路去了孙府的兴盛行,正巧最后一套'花开富贵'被我得了,放在父亲书房里做样品,妹妹那日若是没有搭配的衣裳可以去寻父亲要那套试试看。"   花开富贵?   三小姐跟晴荷的眼睛同时一亮。   孙府今年推出的新品早在凉州城传扬开了,各府的千金小姐都在为能穿上这样一套衣裳为荣。   要知道,日后英王入宫,此物便是要献给宫里太后的,她们也算是能跟宫里贴上点边,借此炫耀一番。   看着三小姐与晴荷各自眼底闪烁的光华,杜薇知道,这几天后宅里想必又要不安稳了。   不过她倒是希望这里能乱一些,只要她们闹腾的越欢,大夫人那里就越安全。   杜薇笑眯眯的看着她们,隐住眼中的讥讽。   ☆、第69章 借你花开富贵,孙府大乱   一连两日,杜薇都老老實实的待在聚福阁里,不时听小丫鬟说起后宅的事。   二小姐抄了百遍佛经。托晴荷姨娘献到杜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信佛,以前二小姐又是得她**爱的,一时软下心来,告诫了她一番,居然解了她的禁足。   而三小姐那里原本去寻了父亲想讨要那套"花开富贵",没想到晴荷姨娘先行一步,替自己女儿先求來了那套衣裳,惹得三小姐哭得像泪人似的   杜薇听了这些事也只是偷偷的笑。她可没功夫搭理二小姐跟三小姐争**吃醋。现在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府外。不时通过苍兰了解秦北那边事情的进展情况。   孫府的兴盛行自从开始销售"花开富贵",店内一直忙得不亦乐乎。   可是今天的情况却有些反常,孙富待在店里一整天,虽然店里一直生意不断,但卻让他有种怪异的感觉。   他坐在店后喝茶发愣的功夫,外面二掌柜进来传话道:"有一位秦先生求见。"   "秦先生?"孙富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认識这么一位,"他有何事?"   二掌柜道:"這位先生拿了些货样,称要咱们兴盛行代销。"   "代销?"孙富"哧"地冷笑一声,谁都知道兴盛行一直卖的都是自己的货,从来都不跟其他铺子合作。   二掌柜小心翼翼道:"这位秦先生的货小的刚才看了,非常特别。"   "特别?"孙富思索片刻道,"带他进来吧。"   二掌柜出去了,不一会自外面进来一位中年男子,一身素净的锦袍,打扮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倒也衣饰精致。给力特别是腰间束着一条蓝白相间的腰带,虽然非金非银,但那花色完全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呆圣圣号。   "原来是你"孙富微微有些吃惊,这人竟然秦北。   孙富上上下下打量着秦北,讥讽道:"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秦先生现在发达了?"   秦北淡淡一笑,在孙富对面坐下,神色自如。   孙富心里恨得牙根痒痒,以前秦北欠孙府银子时卑躬屈膝般的模样早就不见了,看他脸上春风得意,孙富越发为没有收购到他的染坊之事闹心。   秦北将手里的包裹放到桌上,淡淡道:"此次我是来替我家公子来与兴盛行谈一笔大买卖。"   "大买卖?"孙富忍不住笑出声来,"秦北,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哈哈哈"   秦北却并没有孙富的讥讽而懊恼,他只是淡漠的盯着孙富。"如此说来孙公子没有兴趣了?"   孙富简直要止不住笑,"若是你的东西当真好,又怎会来我这里代销,要知道我兴盛行头上可是顶着皇商的牌子。 像你这种意图攀附的人不知有多少呢。"   秦北似遗憾的摇了摇头,"如此说来孙公子是不打算看货了,如此也罢,在下这就告辞。"   说着他站起身来,孙富瞥了一眼他的腰带,突然道:"且慢。"   秦北回身看他,似不解道:"孙公子还有何事?"   孙富盯着他腰间那蓝白相间的腰带道,"此物你从何购得?"   秦北嘴角隐隐闪过一丝讥讽的微笑,孙富只盯着他的腰带看,所以并未注意到这个细节。   "此物并非在下购得,而是此次我家公子推出的新品。"秦北淡淡道,"不过孙公子好像此并不感兴趣,在下就不多打扰了。"   眼见秦北要走,孙富急得站起来,"秦先生留步!"纵然他再看不起秦北,可是做生意这么多年,孙富自认眼光还是很毒的,那条腰带无论从款式还是花色,绝对都能称得上是上佳之品,他如何能眼看着一笔好买卖从眼前溜走?   秦北见孙富要看货,于是痛快的将包袱展开,孙富只觉眼前一亮。   兰底白花的布料,或如露珠点点,或是文静典雅,图案也各式各样,或为花草〡或为走兽〡或为风景,一件件如同画在纸上的水墨丹青,直让孙富看直了眼。   "孙公子以为如何?"秦北动作麻利的将包袱卷了起来,看那样子完全是不想给孙富多看。   孙富心中不觉一动,如此美丽的布样是他以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不知你家公子如何称呼?"他想起之前收购秦北染坊的那位无双公子来了。   "公子无双。"秦北答道。   果然是他!孙富之前派出不少人去打听这位无双公子的底细,可惜,最后全都无功而返,到现在也没人知道无双公子的来历。   "你们公子既然想在我兴盛行代销此货,不知如何分配抽成?"   "三七开。"秦北道,"你三,我七。"   孙富一瞪眼睛,冷笑道:"好大的胃口!你可知此货在我这里代销,便是我给你们的便宜,不如我七,你三吧。"   秦北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在下只好告辞了。"说完也不待孙富发话,直接卷了包袱出门去了。   二掌柜急急过来低声道:"大少爷,小的觉着此货甚好,为何您"   孙富冷笑,"不急,先压压价,你去通知城里其他铺子,除非我七,他三,不然凭他走遍凉州城,我让他纵然手里有好货,但却无处可卖!"   二掌柜得了命令急急的去了,孙富美滋滋的在店后翘着二郎腿,等着好消息,可谁知秦北那边的事没完,孙府里却传来了消息,称孙老爷在书房里跌倒了,昏迷不醒。   孙富急三火四的赶回孙府,刚进门就看到孙夫人,以及后宅的各位姨娘全都聚在那哭哭啼啼,孙富被吵得一个头俩个大。   "这是怎么回事!"孙富叫过府中大管事。   大管事一脸的惊慌之色,道:"刚才老爷得到消息,恒丰行的新品被英王殿下相中,连定单都下了。"   "什么!"孙富大惊失色,杜府的新品被英王相中?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他根本就没得到一点消息?   大管事接着道:"听说英王还亲自为恒丰行的新品起了名字,叫什么'姹紫嫣红'。"   孙富怒不可遏:"那我们的货呢?英王今天应该派人来看过货了吧?"孙府为此还打点了五万两银子给英王手下负责看货的管事。   "老爷正是因为听了这事才一时气急晕倒。"大管事解释道,"英王刚才派人来通知老爷,今年他不打算再要我们兴盛行的货了。"   此言一出,孙富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一般,呆立在当场。   杜府聚福阁里的杜薇,却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咯咯"笑出声来。   孙富,咱们的游戏这才刚刚开始,你还欠十娘一条命,这笔帐咱们还要慢慢算才好-      ☆、第70章 鞭子抽你没商量   太守府。   每年一度的赏梅宴可以称得上是涼州城最让人瞩目的了,前来赴宴的大多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因为其中有了英王这种俊杰人物的存在。各府的千金小姐也都同时抱了各种各样的心思,前来赴宴的同时,也都希望能在宴席上钓到金龟婿。   以前每年杜府都是由大夫人带着二小姐跟三小姐前去赴宴,她们同乘一辆马车。   可是今年因为杜薇的關系,大夫人带了杜薇独坐一辆马车,二小姐和三小姐只能挤在后面的马车上。   二小姐身穿"花开富贵",火红的衣裙映衬着她那张精心修飾的脸,显得红扑扑的,远远看上去带着九分的喜气。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新娘子呢。   三小姐被她挤到馬车一角。垂着头,紧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二小姐身上的衣裳不断闪现在她面前,只让她觉得眼底好似要燃烧起来一般,心头隱隐作痛。   太守府门前因为停了太多的馬车,早将道路塞住了,大夫人等人在车上等了半天也不见马车移动半步。   杜薇道:"反正离得不远,不如我们下去走走。"   大夫人也觉离着太守府不远,于是也就点头答应了,后面车上的二小姐跟三小姐虽不愿意,但也只好跟着下了车。   不少相熟的女眷在太守府门口相遇,互相见礼,寒暄。   大夫人带着三个女儿正想自大门进去,突然自旁边传来一阵冷笑,"被人退婚还有脸出来丢人现眼,要是换了我。还是躲在府里,免得丢了杜府的脸面。"   众人寻声望去,但见孙府的马车停在一旁,孙月蝉正站在那里,不屑的盯着杜薇。   周围的女眷窃窃私语,她们也都听过之前太守府与杜府闹退婚的传言,这时看向杜薇的眼神大多充满了鄙视。   一介商女流落至府外十几年,天知道都经历了什么,这会站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只怕早就已非完璧之身了吧?   不少人暗暗对此嗤之以鼻。   大夫人脸色铁青,刚想上前一步不想却被杜薇一下子拉住了衣袖。   杜薇今日穿着一套素净的衣裙,兰白相间的兰花图案,袖边坠着珍珠坠子,整个人如同一株幽兰,淡雅而不失庄重,贵气而不失风雅。她径直来到孙月蝉面前,淡淡的看着她,眼底满是不屑的笑意。   "听说最近孙府的生意遇到些麻烦,孙小姐不会是因为我们杜府得了英王的定单而故意迁怒于我吧?"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周围无数好奇的眼光,各府的夫人都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了这重要的消息。   孙月蝉脸色暗了暗,"就算你故意转换话题也没用,你被太守府退了婚还有脸到这来,你就不怕被人赶出去?要不是韩太守为人大度,韩公子念及与杜府的交情,只怕早就将你的那些丑事掀出来了,还能让你站在这招摇?"   听着周围响起的一片窃窃私语之声,杜薇面色平静,仿佛刚才孙月蝉口中说的人根本就与她无关一样。   "孙小姐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我有什么丑事?先不说我与太守府的韩公子之间有无婚约,单单是你一介大家闺秀,众目睽睽之下总是将别人的婚事挂在嘴边,未免有伤大雅,难不成孙府没有给孙小姐定亲,孙小姐急不可耐的只好管起别人家的事来了?"   杜薇话音刚落,身边便响起低低的笑声。   不少夫人都用帕子捂着嘴偷笑,千金小姐们都斜着眼睛,好似就是看上一眼也会污了她们的清白。   杜薇此言一下便将孙月蝉至于一个极为不利的境地。   纵然杜薇跟太守府公子的婚事闹得再大,那也只是他们两家的私事,若是别人提起来还好,孙月蝉还是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言之凿凿的谈论别人的婚事,确实有伤风化。   "你!"孙月蝉没想到杜薇看着一副柔弱的性子,说起话来却一点也不饶人,现在又被众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一时气得竟说不话来。   再想起之前在杜府她被杜薇当面顶撞,后来又当着杜老太太的面,在众人面前没有讨到半分好处,这时越想越是火往上撞。呆反何亡。   一时气上涌,想也不想抬手便朝杜薇的脸上打去。   大夫人站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眼见孙月蝉说不出理来竟然当众要打人,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喝道:"住手!"   孙月蝉正在气头上,根本没看清大夫人向她冲过来,手挥出去便再没法收回来了。   眼见得她的巴掌就要打在大夫人的身上,杜薇想要阻拦已然太迟。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响起"啪"地一声,孙月蝉的手凭空被弹开了。   众人全都面面相觑,不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孙月蝉只觉得自己的手背上火辣辣的疼,低头一看,只见上面一道深深的血印子,就像被鞭子抽过一样,疼的她"嗷"地一声捂住自己的手。   "这是哪家的小姐,如此不懂礼数。"一旁传来冷漠的男声,略带沙哑。   众人转过头去,只见太守府门前不知何时驶来一辆精致的马车,一位青衣男子手持马鞭恭敬的侍立一旁,自马车上下来一位身着素衣华服的男子。   月牙白的锦衣绣银线绘青松白鹤,身上罩着一席银狐裘皮,显得雍容华贵。   只不过那人的脸上毫无血色,就连纤薄的唇都隐隐泛着霜华,一双凤目微眯,眼底似含着万把钢刀,光是站在那里,便显露出睥睨之势。   若是有人站得离他近了些,便会觉背上阵阵冷意袭来。   孙月蝉的手被马鞭抽了,这会更是恼羞成怒,想也不想便朝那男子喝道:"干你什么事!这里可是太守府,还轮不到你在这逞威风!"   白衣男子唇边略闪过一丝冷笑,"既然这位小姐如此不懂规矩,那本世子不介意代替你们府上教训教训你。"   他话音刚落,一旁青衣男子手中马鞭甩出。   只听孙月蝉一声惨叫,背后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众人吓得"呼啦"散开,生怕沾到自己身上。   ☆、第71章 花开富贵灼人眼   )太守府门前从來还没有这般热闹过,原本想进入府内的人全都聚在一边看热闹,府里的下人也全都探头探脑的伸出头来。   风暮寒单手负于身后,银狐裘皮蓬松的环绕在他的肩头,远远看去,好似肩膀攀附着一只双目圆睁的狐狸,栩栩如生。   众人見他命手下当街鞭打孙府的千金小姐,无不纷纷侧目,暗道此人实在不懂怜香惜玉。   按说这里是太守府门前,发生这种事定會有人出面阻止。可是让众人感到奇怪的是。就连太守府的侍卫看到这一幕也只是把头转过去,装作没看到的模样。   其中不乏有聪明伶俐者,想起刚才曾听此人自称"本世子"。   "難道他是南王世子?"私下里人们开始議论纷纷。   "看那气势,绝对不会有错。"   也有不少人幸灾乐祸,"孙府这次算是彻底栽了,没从英王手里拿到定单不说,居然还得罪了南王世子。"   大夫人站在那儿惊得目瞪口呆,孙月蝉拼命用手护住头,她想躲到人群后面,可是青衣手中的鞭子就像长了眼睛似的,不管她逃到哪都能准确的抽到她的背上。   而且周围的人群也像是在配合着青衣似的,当孙月蝉逃向一边,人们就快速后退,她根本就无法靠近人群。   大夫人有些不忍,刚想上前一步,杜薇却猛地将她拉住了。"母亲想哪里去?"她低声问道。   "去求世子,让他别打了,刚才孙小姐也只是一时气急,所幸我们都没事"   杜薇轻轻摇了摇头,"母亲最好别去求情。   "为何?"大夫人不解,那晚南王世子到杜府来赴宴,她感觉虽然他为人凌厉了一些,但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以相处。   "母亲可曾想过,世子现在当众鞭打孙小姐可是为了我们杜府的面子,您现在过去说情,岂不是打了他的脸?表明我们杜府根本就不领他的这个情?"   大夫人呆住了,"可可是为娘真没这么想过"纵然她可怜孙月蝉,但她绝不想为此而得罪南王世子。   曾经的威武大将军果然此人得罪不得!大夫人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紧紧抓住杜薇的手。   就在这时,孙夫人突然挤出人群,猛地扑到孙月蝉身边。将她死死抱住:"给我住手!"   见风暮寒眼神示意,青衣停了手上的鞭子,其实刚才青衣故意放轻了力道,不然这会功夫有几个孙月蝉也要被活活抽死了。   "你是什么人。竟然胆敢在太守府门前撒野!"孙夫人怒不可遏,虽然她不认识眼前这位年轻男子,但她自觉得府上顶着皇商的头衔,自然而然的将自己与那些皇亲国戚联系起来了。   风暮寒垂了凤眸冷漠的盯着孙夫人,孙夫人张了张嘴,吓得将嘴边尚未说完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刚才孙月蝉借故作筏子为难杜薇的时候,她是知道的,本以为就是动起手来,杜府为了名声也只能忍气吞声,没想到半路却出来这么一位杀神。   "如此蛮横不讲理的女子本世子还是头回见,随手**了下,孙夫人不必谢我。"说着风暮寒径直带了青衣进了太守府。   就在这时韩太守亲自迎出府来,见到风暮寒俯身便拜,口称:"见过南王世子。"   虽然早已猜到他的身份,但听到太守亲口叫出对方名号,聚在门口看热闹的众人仍是倒吸一口凉气。   身后那位气势汹汹的孙夫人脸色骤变,只觉得脑子里轰轰乱响。   "他他是南,南王世子?"   这时人群中有与她交好的夫人赶过来,附耳对她低语:"孙夫人,你还是认了吧,听说这世子身子越来越差,很可能活不过年关,不然换做以前,你就早脑袋搬家了,哪还能容你坐在这撒泼?"呆反页血。   南王世子的名号在京城那是赫赫有名,先不说他原来为将军时立下的战功,就是现在他手中仍旧握着南方的兵权,就是在宫里也是横着走,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孙夫人一个激灵爬起来,也顾不得面子,唤了丫鬟将受伤的孙月蝉扶上马车,就连这重要的赏梅宴也不参加了,逃也似的奔回府去。   风暮寒面无表情,甚至连理都没有理向自己行礼的韩太守,直接忽略过他往里面走去。   这时杜薇众人也都纷纷自门口进来。   风暮寒突然转头向她这边望过来。   杜薇搀扶着大夫人,感觉到他的目光急忙垂下眼睫,盯着脚面。   风暮寒见她一身兰白相间素雅的衣裙,就是在人群中也显得格外醒目,不觉微微蹙眉,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到跟在杜薇身后的二小姐杜雪娥时,骤然双眸布满寒霜。   杜雪娥的身上穿着花开富贵,明艳的桃红衣裙,上面坠满金丝线,贵气环绕,再加上她今天佩戴的全是鎏金首饰,远远看去就跟个新娘子似的。   她跟在杜薇身后,不经意抬起头,只一眼便看到了对面的风暮寒,顿时心如鹿撞。   英俊的男子她不是没见过,太守府的大少爷韩青山也算是**少年,可是跟眼前这人比较起来,简直相差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突然间,她竟生出些遗憾来,若是能得如此英俊公子厮守一生,那才叫不枉此生   跟在她身边的三小姐看见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南王世子发呆,急忙撞了一下她。   二小姐猛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及其失礼,身为未出阁的女子居然盯着男子看个没够   可是她实在忍不住,在走过去后悄悄回过头去。   她本以为自己悄悄再看一眼,对方不会发现,但当她转过头去,赫然发现,那人仍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们一行人的背影。   惊得她身子一晃,脚步不稳,险些踩了自己的裙子。   "二姐当心!"三小姐杜灵雁手疾,一把扶住她。   杜雪娥吓的白了脸,胸口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再也没敢回头,跟着大夫人往府里去了。   只是,风暮寒的模样,却深深的刻印在了她的心头,挥之不去,那苍白如霜的薄唇〡浑身散发出的睥睨之势无一不让她怦然心动。   ☆、第72章 姐妹斗嘴,一见钟情   )大夫人带着杜薇〡杜雪娥以及杜靈雁去了后花园,太守夫人特意将梅园打扫出来,供这些小姐。夫人们在开席前玩赏,歇息。   杜薇陪在大夫人身边,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向长辈问安,与同辈人回礼。梅园里不一会便坐满了人,大家喝茶聊天,笑聲不绝于耳。   杜薇脸上挂了淡淡的笑,陪着大夫人寸步不离,乖乖女的形象顿显。   不一会韩佩瑶带了丫鬟过来。为众人奉上点心。目光与杜薇相觸时,她的身子缩了缩,杜薇暗暗冷笑,心知她仍对那日的事心有余悸。   不过这样一来也好,省得她给自己找麻烦。   在一边听着这些夫人们聊天,漸渐得杜薇发觉她们总将话头往刚才南王世子的身上引,而大夫人又是个谦恭的性子,没说多久话,已经將那天英王跟南王世子过府的事情说了出来。   "這么说英王真的定了你们恒丰行的货?"有夫人惊道,"我还只当是传言"   霎时间所有夫人们看杜薇她们的眼神都不对了。   妒忌!完全就是赤果果的羡慕嫉妒恨!   杜府这次得了英王的相助,要是新品的布料被宫里的哪位贵人相中,只怕转眼间就要平步青云   想到这里,不少人顿时对杜夫人大献殷勤,只慌得大夫人手足无措。   太守夫人坐在一旁见了,心里老大的不痛快。   想当年她们巴结杜府时就是看中了杜府的家产,可是后来杜府的生意渐渐落败。眼看就要不行了,她想着借机退了婚事,纵然二小姐替嫁过来,也只不过是个侧室的位置。   儿子后宅内正室的位置她还要留着巴结更有权势的千金小姐呢。   现在看着众人对杜夫人献殷勤,让她的内心不觉有些闷痛。   这时不知谁突然说了句:"听说杜府大小姐冲了一手好茶,大伙正好闲着,不如让她来露一手如何?"   此言一出,大伙纷纷附和。   二小姐轻轻碰了碰杜薇道,"大姐,不如你就露一手"话音未落,只见杜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想让她当众表演茶艺?开什么玩笑,拿她当了消遣不成?   见她站着不动,太守夫人道:"薇儿还站着做什么,我这就让人准备茶案去。"   杜薇淡淡一笑,"夫人不必了,我前几日不慎伤了手。现在还没痊愈,只怕是要扫了大伙的兴了。"   太守夫人没想到杜薇竟然敢当众拒绝她,脸色暗了暗,大夫人忙道:"薇儿确实伤了手。不然定会让大伙满意。"   离开席时间尚早,众人又坐了会,太守夫人总想找机会将杜薇推到众人的视线当中,好借机为难她。   杜薇自然心知肚明,跟太守夫人打开了"太极",就是不往她的"圈"里钻,最后就连大夫人都觉察出了其中的微妙,便对杜薇道:"时间还早,你们不如去园子里转转。"   听了这话最高兴的人不是杜薇,而是二小姐杜雪娥,其他的小姐们也早就站得腻了,巴不得早点离开这地方。   众位小姐与随着杜薇她们离了梅园,大伙就像出笼的鸟儿般,一哄而散,纷纷约上自己相熟的好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呆反页圾。   杜薇对太守府的园子不熟悉,又没有见到周府的双胞姐妹,也不敢乱走,便坐在园中回廊下赏着满园的红梅。   二小姐和三小姐似都有些不情愿,在她对面的廊下坐定。   "姐姐的口风可真是紧,南王世子跟英王到咱们府上来,姐姐居然连点消息也不肯透露,你是怕妹妹们会抢了你的风头么?"二小姐盯着杜薇,阴阳怪气道。   三小姐虽然之前曾听到些风声,但做为庶女她知道自己就算得到消息也不可能会被邀请出现在英王他们这些人的面前。   杜薇冷哼一声,"二妹想说什么?"   杜雪娥气的跺脚,"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父亲请了英王来咱们府上,你竟然独自跑去献殷勤,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能看上你吗?你不要忘了,你可是跟太守府有婚约的人!"   "有婚约?"杜薇故作天真状,"我怎么不记得?"   杜雪娥胸中这口闷气出不来,抖着手指向杜薇,"你敢说你没看上南王世子?刚才在进门时我分明看到他往你这边看!"   三小姐坐在一旁蹙起眉头,"二姐,你不会是看错了吧,咱们一直走在一块,保不准世子爷是在看别人"   "你闭嘴!"杜雪娥毫不客气的朝三小姐吼。   三小姐委屈的瘪了嘴,扑到杜薇身上带了哭腔:"大姐"   杜薇心中的小人不禁赞叹起三小姐的演技,出演惊世白莲的拿捏程度简直炉火纯青。   "我劝妹妹还是不要妄加猜测的好。"杜薇脸上露出淡淡笑意,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温度,"先不说英王他们那日来府上,你正被祖母禁足,纵然你闲在院子里无事,你以为以你庶出的身份父亲能让你们出面?"   庶出!又是庶出!杜雪娥及其痛恨这个身份。   现在当面被杜薇提及,二小姐瞬间觉得自己被人堵住了喉咙,噎得她胸口闷痛。   杜薇没回来的时候,她自以为已经是杜府的嫡女了,可是一切都因为杜薇的出现而改变。   她还是她,晴荷姨娘生的庶女。   全都是因为她!若是她不在就好了   二小姐紧咬着嘴唇,但仍不肯死心,"大姐你敢说你没有对世子报有其他想法?"   杜薇暗暗翻了个白眼,其实是风暮寒这家伙对我报有想法好不!   见杜薇不支声,杜雪娥有些急了,"大姐,你已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了,如何还能对其他男子报有想法?若是让太守夫人知道了只怕会说你不守妇道,当面退婚的话杜府的脸面都会让你丢尽了"   杜薇皱眉,忍住了想抽她的冲动,杜雪娥今天这急吼吼的模样非常的反常。   虽然平日二小姐对自己也没什么好感,话里话外经常想引自己下水,可是这么明显的表露出来还是头一次。   莫非   杜薇的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不成这妮子看上风暮寒?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杜薇心中的小人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若是风暮寒除去他那令人望而生畏的性格,那张脸还是非常耐看地,就连身材也不错   太守府前院客厅。   "阿嚏!"风暮寒突然觉得一阵冷风自背后吹过-      ☆、第73章 把衣服给本世子脱了   杜薇与二小姐闹的不歡而散,三小姐陪着她又坐了会,就见周府的双胞姐妹沿着园子寻了过来。见了杜薇亲热的喊着:"杜姐姐!   不知为何,见到这两个活宝的时候,杜薇的心情突然放松了许多,看来不管在哪里混都要有熟人才好啊。   她們这边聚在在园子里说说笑笑,二小姐却独自一人离了梅园,往前院而去。   她每年都会随大夫人到太守府来做客,所以对这里的園子相当熟悉。   沿路打点了几个太守府下人赏钱,这才打听到了男宾现在的所在,杜雪娥一路直奔东院的"曲水流觞"而去。   "曲水流觞"所在的东院实际是一片竹林。背靠假山。一侧清流激湍,用以客人一觞一詠,畅叙幽情。   杜雪娥小心翼翼的穿过竹林间的小径,侧耳倾听曲水流觞那边不时传来男子的欢笑声。刚才她已經打听过了,南王世子对這种游戏并不感兴趣,有人见他独自往湖边去了。   穿过竹林,前方的树林背后隐约露出一丝月牙白的影子,杜雪娥心中暗喜,慌忙整理身上的"花开富贵"。   翘起的兰花指轻轻卷着手中的帕子,身姿如拂柳,脚步轻盈,沿着湖边往前去,一路眸光闪烁,好一派天真可爱。   她虽然面上表现得镇定,但是心里扑腾扑腾的跳,只要一想到一会可能遇见的那个人她便慌得手心里冒了汗。   正想着。突然前面的林中走出一某月牙白的人影,灿如星辰的凤眸,苍白的面孔,见到她时眼底似闪过一道幽光。   杜雪娥紧紧抿着嘴唇,生怕自己的那颗心从嘴里跳出去,眼中闪过兴奋,忙忙屈膝行礼:"小女见过南王世子"   风暮寒本就对这种聚会没什么兴趣,便带了青衣寻了处安静的地儿,不想刚刚走到湖边便看到杜府的二小姐身穿艳丽的桃红衣裙往这边来了。   凤目微微眯了眯,女眷席在哪里他清楚的很,按说不可能有女子能单独到这边赏景,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   风暮寒只觉对方身上的那簇桃红像是一把火,直刺到他心底,隐隐作痛。   他向前迈出一大步,只惊得杜雪娥向后退去:"世子爷?"脸上露出受惊小鹿般的无助。   风暮寒径直向前,杜雪娥只得连连后退。刚才激动的心情已经渐渐被真正的惊慌所取代,这位南王世子的脸上完全是毫无表情,若不是那双凤目此刻正盯着自己,她简直以为他视她为无物。   身后便是湖水。杜雪娥退无可退,惊恐万状的将双手缩在胸前,"世子爷这这与礼不合"   "与礼不合?"纤薄的唇边扯出一缕冷笑,伸手便搭上了她的肩头。   杜雪娥只觉得心里像是什么断开了线,全身酥软,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面颊泛起两道绯红。   "这身衣裳哪里来的"风暮寒的声音里仿佛带着极度的**,让杜雪娥情不自已。   "是是大姐送的"她的身子摇摇晃晃,仿佛无力支撑自己,靠向风暮寒的身上。   突然,风暮寒放在她肩头的手改拂为抓,一把揪住她的衣领,连同她的身体几乎都要被提离了地面。   "世世子爷,不,不可!"杜雪娥惊得高呼出声。   这时青衣听到声音赶了过来,见风暮寒站在湖边,手里提着一身穿桃红华裳的女子,脸色如霜忙低呼了声:"主子!"   风暮寒仍提着杜雪娥,头也不回的对青衣道:"将她的这身衣裳给本世子脱了!"   青衣一愣,脱了?   风暮寒突然松开手,杜雪娥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掉到湖里。   她的大脑这会早就已经是一片空白,刚才在进门时纵然她看到南王世子当街命人鞭打孙月蝉,但她那时只觉他英气逼人,丝毫不觉得他像人们传闻中的那样可怕。   但是现在,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这个长相如嫡仙般的男人,他的眼睛却如刀子一样无情,在他心里根本就从没把她当成一个女人。   青衣上前来,准备执行主子的命令。   杜雪娥吓的脸色惨白,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纵然是外衣,也绝不能被陌生的男子碰。   "用刀吧,这身衣裳已经脏了,不能再送出去了"风暮寒冷冷的盯着瘫倒在地上的杜雪娥。   在他的眼中唯有那个身穿兰白相间的清秀人儿,笑颜如花,她转过身,离他越来越远,即使他伸出手去,也好似触她不到分毫。   青衣毫不犹豫的抽出腰刀,作为南王世子的随身侍卫,纵然在太守府里他也可以随身配带武器。   杜雪娥只觉头皮阵阵发麻,她想呼喊,但是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   青衣手中的钢刀清晰的倒映出她那死灰般的面庞。   手起,刀落。   杜雪娥吓的紧紧闭上双眼,耳畔只有呼呼风声。   片刻之后,她只觉身上一凉   又等了半天,听周围没有了动静,她这才敢稍稍睁开眼睛。   湖边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   低头,她的身边满是艳丽的桃红色布条,如血般碎了一地,再往身上看,她的身上只着了件内袍。   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混在泥土里,也溅落在这一地破碎的红色布条上。   她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她只觉得全身像虚脱一般,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让她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晕过去,像她这般独自跑到东院来,若是被那些下人发现,转眼传出去,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再嫁出去了。   可是就算不被人发现,她该如何解释身上的衣裳?明明好好的穿在身上,为何突然就没有了,她现在身上只着内袍,如何能保证这一路走回去不被别人看到?   她越想越急,在湖边团团乱转,最后望着湖水,索性把心一横呆找他扛。   梅园。   杜薇与周府的双胞姐妹在园里逛得累了,于是带了三妹回了梅园。   各府的小姐也陆续回了梅园,太守夫人便命人重新换了热茶,众人坐下聊着天,喝茶吃点心。   大夫人转过头来,突然道:"雪娥哪里去了?"   三小姐面上似有些尴尬道:"她与大姐吵了嘴,独自一个人跑开了。"   大夫人愣了愣,要不是当着众位夫人的面,她很想问清二小姐与杜薇为何吵嘴,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说家事,于是笑了笑对杜薇道:"你二妹每年都会到这边来,园子里熟悉的很,一会便会回来了。"   众人又坐了会,太守夫人便招呼众人去南院听戏,可没走出多远,只见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来道:"不好了!不好了!杜二小姐掉进湖里去了!"   ☆、第74章 二小姐落水   一屋子人一听说杜二小姐掉到湖裏去了,顿时鸦雀无声。   大夫人急道:"二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那丫鬟道:"已经被救上来了,只是"她支支吾吾着。好似有难言之隐。   "到底怎么样了!"大夫人急得直跺脚。   "二小姐的衣裳被水冲走了"丫鬟小声道。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   周府的双胞姐妹向杜薇吐了吐舌头,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掉进湖里如何會被冲走衣裳?   更何况杜雪娥今天穿着的是那套"花开富贵",又重又厚的衣裳,就算沉到湖底也不可能被水冲跑。   众人议论纷纷的功夫,几个丫鬟扶着杜雪娥进了门,大夫人一見杜雪娥这模样脑子里"轰"地一下,险些晕倒。   杜薇连忙上前扶住。   杜雪娥全身都湿透了,裹着大氅。里面隐约露出白色的内袍。   "还不快點带杜二小姐去把湿衣裳换了!"太守夫人一脸的焦急。"这么冷的天,当心着凉!"   韩佩瑶这时站了起来,"我带二妹妹去暖吧。"   杜薇看着这母女俩當着众人面一唱一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按说杜二小姐穿了那套花开富贵,韩佩瑶不会看不见,那天为了这套衣裳太守府还折损了四条人命呢。   可是从一开始韩佩瑶就表现得异常平静,难道杜雪娥落水与她有关?   杜薇正在心里思量,突然韩佩瑶对她道:"杜小姐,麻烦你帮雪娥取套衣裳,一会送到暖阁去。"   杜薇轻轻一笑,"放心吧,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韩佩瑶于是先带着杜雪娥去了暖阁。   按说取衣裳用不着杜薇一个大小姐出面,随便指派个丫鬟就是了,但韩佩瑶当面提出来。她若是拒绝,只怕会在众位夫人眼里落个刻薄无情的名声。   所以她果断应了下来,周府的双胞姐妹也吵着要陪她一起去。   三人出了梅园,周挽晴与周挽歌都对太守府相当熟悉,完全不用下人带路,带着杜薇在园子里穿来穿去。   远远的,太守府的男宾正顺着曲水流觞的竹林边缓步而来,有人见杜薇她们三人自拱桥上匆匆而过。   有人低声道:"那是周府的两位小姐,跟英王同来的"言外之意,只要能跟周府沾亲带故,就能搭上英王这条船。   听了这话,想巴结的人不在少数。   "那另一位小姐是谁?"太守府的公子韩青山好奇道,"以前赏梅宴我好似都没见过她。"   其他人听了这话脸上都露出些尴尬。   韩青山更加奇怪,"你们为何这般模样?我只是觉得此女面如桃花,身如拂柳,真真可以称得上是绝代佳人"   韩青山话音未落。身边有位相熟的公子轻轻碰了碰他,示意不让他再说下去。   韩青山被众人弄的莫名其妙,眼光却一直追随着那女子的身影,直到再也望不见   众人继续沿着竹林向前赏景。谁也没有注意到走在英王身边的南王世子,他也向着杜薇刚才离开的方向,默默的注视着。   韩青山带众男宾去了万花亭后便急匆匆离去了,做为太守府的大少爷,他本应留在这里替韩太守招呼客人,现在这么急的离去,不少人都猜测定是府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坐着饮茶,青衣悄悄靠近他身边,低声道:"报"   风暮寒持茶盏的手微微一滞,青衣栖身上前,压低声音道:"韩公子听说刚才拱桥上那女子就是杜府的大小姐,急着去找太守夫人了"   风暮寒面上不动声色,凤目却是微眯了起来。   只有青衣知道,当他的主子露出这种表情时,很快某些人就要倒霉了。   "你去"风暮寒轻声道,"跟着他。"   "属下明白。"青衣匆匆离去。   英王坐在一旁看到青衣离开,转头又见风暮寒脸色不善,便问:"世子若是累的话可去厢房歇息。"   韩太守特意准备了给客人们歇息的客房。   "无碍。"仍是淡淡的两个字,但英王却从他的眼神中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寒意,好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暖阁。   杜薇替二小姐取回替换的衣襟,刚到暖阁附近便见韩佩瑶迎上来:"有劳杜小姐了。"   杜薇将衣裳递过去,韩佩瑶却不接,仍是笑道:"你二妹太过含羞,不肯让我们府的丫鬟服侍呢,你这个当姐姐的还是亲自送过去的好。"   说着她对周府的双胞姐妹道,"我们还是先回去,一会让杜小姐陪着二小姐回去就好了。"   周府双胞姐妹也觉着这是杜府的家事,不想让杜薇为难,于是先行离开。   韩佩瑶带杜薇来到一处暖阁的房间外,指着一扇关闭的门扉道:"二妹妹就在这里,你自己进去吧。"   杜薇抱着衣裳走到门口,伸手刚要推门,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她的脚步不禁一滞。   韩佩瑶站在后面,催促道:"你快进去啊!"   杜薇的唇角突地挑起一道弧线,进你妹!就这种低能的陷阱也想让姐跳?   韩佩瑶的脸上露出些焦急的模样,但还在强作镇定道,"你快些进去,莫让二妹等得急了。"   杜薇突然扭回头向她一笑。   韩佩瑶只觉得她笑的极为诡异,好似一只野兽正在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怎怎么"她结结巴巴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杜薇暗暗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只听"噗通!"一声,刚刚迈进门槛,杜薇便一头栽倒。   韩佩瑶一喜,用衣袖遮着口鼻上前两步远远的瞧了瞧,见她确实是晕过去了,这才急急的抽身往回走,准备去叫来她准备好的人手。   谁知刚走出不远只见韩青山向这边过来,一见她便急道:"杜府的大小姐在何处?"   韩佩瑶一愣。   韩青山一把抓了他姐姐的袖子,急道:"你跟娘是不是打算坏了她的名节,好借口退婚?"   韩佩瑶猛地抽出自己的衣袖,怒道:"就知道你是个经不住**的,是不是今儿见了那小贱人,魂让她勾去了?"   韩青山难堪道:"没到她竟然生得如此风华绝代。"呆找他圾。   "纵然她生的再美你也不能娶她当正室!"韩佩瑶愤愤道,"母亲当初就是怕你经不住**才不肯让你见她,再说她只不过是一介商女,为了你以后打算,还是娶一位有身份和地位的大家闺秀才好。"   "可是"韩青山真觉得有些舍不得,刚才只见了那小美人一眼,全身都酥了,哪还想得到其他?只好央求道:"就让我去看一眼,一眼便好!"   韩佩瑶急着去叫她安排的人手,只好道:"她就在那边的屋子里,你看一眼便快点离开,不要让其他人注意到才好。"   韩青山喜不自禁,连连答应,可是当他来到屋门口的时候,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第75章 撞破私情 - 韩青山满心歡喜的想去见那晕倒的人儿,哪怕让他能摸上一摸,一亲芳泽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迈腿进了门槛。可是左看右看寻不到杜府大小姐的身影。   就在这时,突听背后风声,"咚!"的一声,一物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脑后,这位韩公子眼睛一翻,一頭栽倒在地上。   过了一会,韩佩瑶带着一个妆扮成丫鬟的男子急匆匆赶回暖阁,只把杜薇跟这个男主弄到**上去,下面的事便只是需要让其他人去发现他们。   可是她進了屋子后却愣住了。杜薇居然不见了!   刚才她分明亲眼看到杜薇倒在这里的呀?纵然是迷香散了。可是中了那种香,绝不会马上苏醒的。   难道是韩青山?   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她的弟弟,一定是他見色起心,将杜薇弄走了!   想到这她不禁怒火上撞,她好不容易才跟太守夫人得到机会,要让杜薇在此身败名裂,不想却被这个不争气的弟弟破坏了。   她怒气冲冲的回去找太守夫人。   衆位夫人这会全都聚在园子裏看戏,韩佩瑶进来便向太守夫人嚷道:"母亲!不好了,杜小姐不见了!"   听到这话大伙全都转过头来,诧异的望着她,韩佩瑶佯装道:"本来我是想让杜小姐留下来陪二妹妹的,可是我又不放心把她们留在暖阁,所以回去了然后就发现杜小姐不见了!"   现在她只希望以此来引起众人的注意。   杜府的大小姐不见了,而且还是在太守府的园子里,这或多或少都会引起人的无限遐想。   "薇儿不见了?"大夫人显得尤为吃惊。   "是啊,我寻了整个园子都不见她。"韩佩瑶哭丧着脸。   "谁不见了?"一个女声突然问道。   "杜小姐!"韩佩瑶低着头神情沮丧。好似真心在为杜小姐的命运担忧。   隐约韩佩瑶听到有人在小声地笑,而且那笑声逐渐大了起来,最后就连大夫人也笑了起来。   韩佩瑶不明所以的睁圆了眼睛,只听一个声音道:"韩小姐原来是说我不见了?这可怎么得了,大伙快去帮忙找啊!"   周府的双胞姐妹配合的笑出声,各府的小姐全都用手帕捂了嘴,哧哧的笑。   韩佩瑶惊讶的盯着面前站着的杜薇,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刚落,太守夫人忙接口道:"杜小姐早就回来了,你还在园子里傻等!"   众人又是一片嬉笑之声,韩佩瑶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在雾里——   "我二妹妹呢?为何没跟你一块回来?"杜薇主动开口道,黑葡萄般的眸子闪烁着幽幽光华,直叫人看不清她的内心。   韩佩瑶嘴唇翕动几下,她想说剧本原来不是这么演的啊。可是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可能就被对方看穿了。   现在回想起在暖阁时她对自己回眸一笑,那笑容里有着她读不懂的东西原来,她早就猜到了吗?   大夫人见韩佩瑶不回答。不由担忧道:"雪娥还在暖阁?为何没与你一起回来?"   韩佩瑶刚想回答,突然自外面跑进来几个丫鬟,慌慌张张道:"太守夫人,不好了,园子里有个陌生男人,鬼鬼祟祟的躲在树丛后面,吓死人了!"   陌生男人?   太守夫人立即叫来下人,将园子护起来,不少小姐不在身边的夫人们便急急的打发丫鬟们去园子里寻,生怕出了意外。   那些留在戏园里的小姐则被各自本家的夫人叫到身边,细细看护。   不一会,有丫鬟传来消息,称有人见那陌生男子往暖阁方向去了。   大夫人再也沉不住气了,站起来便想往外走,太守夫人哪能放她这时候出去,若真出了事她是要担责任的。   周夫人道:"不如我们一起去吧,人多也好有个伴,量那歹人也不敢拿我们如何!"   太守夫人只好多叫来些下人跟着,一行人急匆匆往暖阁寻去。   大夫人本不想让杜薇去,可是杜薇根本不依,就连周府的双胞姐妹也都跟了去,还有几位其他府上的夫人跟小姐,与其说是来帮忙的,倒不如说是准备看热闹的。   一行人来到暖阁,早有下人将这里看护起来。   太守夫人道:"可是抓到那陌生男子了?"   一婆子回道:"还没有,只是刚才听着那边屋子里似有声音,便派了几个有力气的将那门窗堵了,若是那人刚才真的进了屋子,只怕现在还在里面呢。"   众人来到屋门口,太守夫人命身边几个下人道:"打开!"   几个强壮的婆子同时将门推开。   屋里静悄悄的,只见屏风上挂着一条女子的衣裙,随着自门外吹进来的冷风轻轻摆动飘带。   大夫人一眼便认出这是杜雪娥的衣裳,她几步抢到屏风旁,伸手一推,屏风后的**榻上露出一对男女,衣衫不整,抱在一起。   周府的双胞姐妹顿时羞红了脸,转过身去,倒是门口聚着的众位夫人,脸儿红着,那眼神却直勾勾的往**上瞟。   太守夫人也愣了,怒道:"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还不快点将他们拉开!"   几个婆子涌上去,扯住这两人,将他们分开。   那女子叮嘤一声醒了过来,睁开眼一下看到了杜夫人,张口叫了声:"母亲?"   杜夫人这会脸色涨得通红,若不是杜薇在一旁扶着她,她几乎要瘫软在地上,没想到自家的二小姐居然会在这里跟男子抱在一处   "快把那人抓住,刚才定是他到园子里四处骚扰女眷,应该把他抓起来见官!"几位夫人纷纷道。   可是等几个婆子将那男人拉起来,太守夫人却傻了眼:"青山?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男子身子动了动,眼睛虽然睁开了,但是精神恍惚,好像半天才看清面前的人,"娘?你怎么在这里?"   他低下头,突然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再往身边看,惊见杜二小姐头发撒乱,衣裳也不知哪去了,身上只穿着红肚兜,他只觉脑子里"轰"地一声。   众位夫人也大惊失色,他是韩青山?太守府的大公子,他怎么会在这里?   太守夫人气得浑身乱颤,一巴掌抽在了韩青山的脸上,"你这个孽障!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韩青山被他母亲打蒙了,捂着火辣辣的面颊,只觉周围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呆找他技。   特别是站在杜夫人身边的那个女子,娇丽的面容,黑葡萄般的眸子熠熠生辉,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第76章 二小姐定亲   )太守夫人现在的脸色可謂精彩之极。   就像开了间染坊,一会青〡一会红〡一会白的,要不是她还顾着太守夫人的礼仪。狠不得上去将杜二小姐拖出去痛打一通。   杜薇心中冷笑,在这个时代,发生种事情最后的错通常都要归结到女子身上,真是可悲。   杜雪娥这会心裏是又羞又怒,太守夫人恶狠狠盯着她的目光如何能看不明白,为了保住韩青山的名声,太守夫人一定会将这些过错全都推到自己身上,而且现在又被这么多人当场撞见,她的名聲只怕全都毁了。   众位夫人脸上变颜变色的。这种情况她们更乐得看笑话。   杜夫人定了定神。仍是怒道:"雪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會跟韩公子在一起?"   要知道杜府虽是商贾之家,可是家教甚严,绝对不逊于那些官府门第,现在二小姐出了这种事,简直就像当众打了大夫人的脸。   只是在憤怒之余大夫人也曾想到过杜薇的婚事,若这事是韩公子的不是,那麽她真得要考虑让杜薇跟太守府解除婚约,这种男子,不嫁也罢,不然薇儿日后纵然嫁过去也要吃苦的。   杜雪娥哭哭啼啼道:"女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好好的在这里换衣裳,突然自外面进来一个人影,女儿还没看清人便晕了,醒过来就"   韩青山也道:"母亲,儿子真的什么也没有做。不信你让婆子去查她的身子,儿子真的没动她!"   "住口!"太守夫人狠狠瞪了她儿子一眼,虽然事情说的没错,可是不能当众说出来,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若是凭白的让人查了身子,纵然最后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名声却也被毁了。   大夫人听着太守夫人如此说,不由脸上变了颜色,显然这位韩公子只想推托自己的负责,完全没有担当,这样的人如何能让薇儿嫁他?   平生第一次,杜夫人觉得当初太守府上门来闹退婚其实是件好事,至少让她看清了对方的为人,只是可惜了杜二小姐   其实也不是杜夫人心狠,女子遇到这种事,若是最后没有商议出个结果。余生只怕都要青灯伴古佛,了此残生。   好在原本杜府就曾经打算过将二小姐嫁过去,现在也只不过是让这事板上钉钉而已。   想到这,杜夫人转过脸去看太守夫人。太守夫人急忙避开她的目光。   杜夫人的心不由得一沉。   莫非太守府想将这事抵赖过去?   场面气氛及其尴尬,韩公子不肯承认自己动过二小姐,可是这么多人眼睁睁的看到他们抱在一起,纵然想抵赖也无从下手。   突然杜薇幽幽叹息道:"难为韩公子对二妹一往情深,竟不惜折损自己名声也要与二妹好事成双,母亲,不如你成全了他们吧,薇儿可以与韩公子退婚,以后绝不会再碍了二妹的眼"   这几句话被杜薇说得情真意切,眼底还带着幽幽泪光,只恨得太守夫人咬牙切齿。   众位夫人顿时由此联想到太守府之前屡次向杜府退婚的事,并传言杜薇的名声不治之类,现在看来那些好像是一层遮羞布,现在挑开来大家才明白,原来韩公子看中的是杜府的二小姐。   而且杜薇现在的表现,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疼爱庶妹的,完美嫡姐形象,为了妹妹的幸福,宁可委屈了自己。   她这模样一下子便博得周围各府夫人的好感。   "既然这样太守夫人便成全了他们吧。"众位夫人也是看热闹不怕乱子大,纷纷出言相劝,太守夫人气得全身打颤但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呆找他划。   这种时候,她能说什么?把自己儿子撇得干干净净?那这二小姐怎么办,若是她想不开一头撞死在这里,那麻烦可就更大了。   韩青山这时还不死心,仍辩解道:"母亲,儿子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刚才儿子只是想去看看"   眼见韩青山要说出刚才去偷看杜薇的事,躲在一旁的韩佩瑶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幸好太守夫人及时喝止道:"你给我住口!事已至此,改天我便派人去杜府退还杜薇的亲事。"   "可是"韩青山还想说些什么,太守夫人根本不容他再说下去,直接让婆子架着他离了暖阁。   杜夫人见太守府已然松口,并表示会让韩青山改娶杜二小姐,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只是被这事一闹,她也再无心思坐在这赏梅宴上,而是带了杜薇她们三人匆匆离了太守府。   万花亭内,南王世子风暮寒得了青衣回禀,唇角微微挑起一丝弧线。   一抖衣袖,飘然起身,拱手向英王道别。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南王世子也离了太守府。   杜府,佛香阁。   大夫人青了脸站在一旁,杜老太太死死盯着跪在地当中的杜雪娥。   杜薇跟三小姐规矩的立在一旁,屋里静的吓人,就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得见声响。   老太太的目光自杜雪娥身上掠过。   二小姐显然回府后新换了衣裳,头发也重新梳过,脸上扑了厚厚的粉,但是难掩眼底哭过的红肿,她垂着头,手里死死攥着帕子。   好半天,杜老太太才开口道:"你到底在太守府去了哪,为何会掉进湖里?"   二小姐垂头道:"孙女因为之前跟大姐吵了几句,伤心的很,在过桥时不慎失足"   "你在南面的桥上掉下去,如何别人会在北院的湖里将你捞出来!"杜老太太怒喝一声,吓得二小姐一哆嗦。   杜老太太冷笑道:"你们真当我老了,不用中了?太守府以前我也是常去的,北院那边寻常只接待男宾,说,你去那做什么了?"   大夫人在一旁听着只觉像掉进云雾里,她原本以为回府后杜老太太定会为了二小姐跟韩青山的事动怒,没想到她却只追问二小姐失足落湖的事。   "孙女不敢胡说!"杜雪娥眼泪汪汪的抬头望向祖母,以前只要她这个样子,祖母定会心疼她,让她起来坐在她的身边。   可是今天,这法子好像失去了作用,杜老太太冷冷的瞧着她,突然将手中一物拍在了桌案上面。   "不肯承认?那你便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二小姐只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便惊得全身乱颤,只见桌案上摆着一条桃红色的布片,正是那套"花开富贵"上的布料。   杜雪娥只觉得瞬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她-   *))))   ☆、第77章 又见迷香,赌命 -  杜雪娥见到那块桃紅色的布料,只惊得面无人色。   那正是"花开富贵"上的布料,被锋利的刀斩成碎片。   望着桌案上的那抹艳丽的桃红色。杜雪娥的眼前重又闪过南王世子那惊世的容颜,以及寒冰般的眸子。   "将她的这身衣裳给本世子脱了!"   从他纤薄的唇间吐出的话语让她當时又惊又惧,就连那颗心都不禁抽紧了,握着手帕的双手不住的哆嗦。   杜老太太冷冷的盯着她,"不用在我面前装糊涂,好好的衣裳如何能碎成这样?你以为太守府那些人什么都不说,就代表他們什么都不知道?笑话!你是杜府的二小姐,当着你的面他们自然什么都不会说,可是背后人家会戳咱们杜府的脊梁骨!"呆何夹号。   "祖母。这件衣裳当初可是大姐的"说着二小姐擡起头扫了一眼杜薇。言外之意,今天出事的人应该是杜薇,而她只不过是做了替罪羊。   杜老太太突然抓起桌上的茶盏,猛地丢向她。   "哗啦!"   茶盏的碎片崩裂了一地,几块碎块险险自杜雪娥脸頰旁掠过,惊得她手脚冰涼。   祖母这是头一回发这么大的火,而且还动了手   杜雪娥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杜老太太喝道:"不管这事是向着谁来的,你若是守着规矩,如何又会闹出这种事来?"   大夫人在一旁劝道:"母亲消消气,太守府说这几日便会来提亲,顺道将薇儿的亲事退了"   杜老太太横了杜薇一眼,"既然这样便委屈你了,还要让着妹妹。"   杜薇知道老太太说的只是场面话,便配合道:"祖母说得什么话,只要是二妹喜欢的,我怎么可能抢。这么多年她替我在母亲和您面前尽孝道,也算是孙女一点偿还的心愿吧。"   杜雪娥暗暗咬牙,什么替她尽孝道,说出来好像自己只不过是个替身傀儡。   其实杜薇就是在暗示她想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永远都只是个庶出的孩子,无法跟嫡出的相比。   杜老太太又责大夫人道:"你也该好好教教二丫头规矩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我身边被**着,现在却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这要是嫁到太守府去,以后没得给我们杜府丢脸。"   大夫人忙应承下来,"明日我便去请个**的嬷嬷来,教雪娥规矩。"   杜雪娥跪在地上一直哭,她原以为今天回来祖母会因为自己跟韩公子的事被责罚,不想到最后,祖母只问起她落入湖里的事。   她想不明白,为何祖母为何单单会对这件事如此重视。   离了佛香阁后杜薇单自回了院子。   苍兰将苍明的信交给她。又说起了最近秦北的事情。   杜薇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思绪却飞了出去。   今天二小姐跟韩公子被人堵在屋里这事,真的与她无关。   她只不过是用椅子从背后将欲占她便宜的韩公子打晕,可是他怎么就到了二妹的屋里。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过今天杜老太太的态度她倒是能明白几分。   这老太太从一开始就没将她视为已出,而是一门心思的想让杜雪娥嫁进太守府,现在看来,这也倒正好合了她的心思。   相比之下,倒是杜雪娥落水这件事更为让她担忧,若是半路再生出事端,只怕太守府那边就会趁机退婚,到时可就鸡飞蛋打,赔了夫人又折兵。   天色已晚,杜薇仔细将苍明的信看了几遍,又处理了些"幽兰阁"的账目。她已将秦北染坊更名为"幽兰阁",产出的第一批新品全都入了杜府恒丰行的铺子。   那日秦北到恒丰行来,特意带了一套扎染的成衣称要送给杜府的大小姐,结果杜逸帆一眼便相中了,跟杜老爷商议,又叫来了杜薇看货样。   杜薇当然对此大加赞赏,当下杜老爷便与"幽兰阁"签了协议,代销秦北的货。   杜薇刚洗了澡,坐在窗前慢慢擦着头发,窗外一轮皎洁的圆月,银光透过窗棂,就像撒了一地的银粉。   屋外几个丫鬟都让杜薇赶去先睡了,她独自看着幽兰阁的账单,心里美滋滋的。不管到什么时候,只要手里有了银子就会睡得踏实,吃得香。   突然间,窗外闪过一道阴影。   杜薇一愣,但很快便镇定下来。   慢慢推开窗户,一股甜甜的香味扑面而来。   杜薇迅速用衣袖遮住了口鼻。   迷香!她记得上次自己被迷晕,让人割了手掌就是因为闻了这种味道。   过了一会,香味散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不觉有些惊奇,看来自己这副身体本能的对各种有毒的物质具有抵抗力。   窗外闪过一道青色的影子。   杜薇定定的坐在窗前,一动不动,仿佛被迷香控制了身体。   过了一会,房门无声的被推开,一个人影渐渐向她靠近。杜薇呆呆的坐着,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那人。   青衣!   杜薇一眼便认出他来。   他是风暮寒身边的侍卫,平日就像影子似跟在南王世子身边,她如何认不出来?   只见青衣来到她的面前,伸手在她前面晃了晃,仿佛在试探她是否中了迷香。   杜薇一动不动的坐着。   青衣自腰后抽出一把窄刃匕首,雪亮的刀刃在月光下闪耀着点点寒意。   杜薇面上一副恍若中了迷香不能自拔的模样,心里的小人却是像疯了似的跑来跑去:我擦!怎么办!怎么办!这家伙是要杀人的节奏么?   只见青衣抓住她的右手,卷起衣袖   难道他今天想割我右手的手掌?   看着青衣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杜薇突然间冷静下来。   只要不是取她的性命,那便是有着什么其他的原因她心里思量着。   她见青衣将匕首放在她身边的桌上,自怀里取出一只玉盒,沾取了一些药膏似想涂抹在她的掌心。   就在青衣低头想将药涂在她掌心的时候,杜薇突然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那柄窄刃匕首。   青衣大惊失色,伸手便去抓她的手腕。   杜薇心知青衣功夫不弱,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唇边划过一丝窃笑,她要赌赌看,今天究竟是她赢还是青衣胜,而这赌资,就是她的这条命!   ☆、第78章 挟持,世子命危 - 杜薇抓起匕首一把将它抵在自己的颈間,猛退一步喝道:"站住!你再走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青衣愣住了,他没想到杜薇性格竟然如此刚烈。更没想到她竟没中迷香!其中各种原由令他大惑不解,站在那里进退两难,一世英名瞬间崩塌。   杜薇握着匕首的手心全都是汗,面上却镇定自若道:"你们究竟在玩什么花样,虽然世子爷身份高贵,但也未免太过猖狂,我的闺房可不是大杂院,让你們来去自如!"   青衣看着那匕首锋利的白刃抵在杜薇的颈间,隐隐现出一道血线。不由得惊道:"杜小姐且住手!请听我解释!"   "好啊。既然你想解释,那便坐下来慢慢解释好了。"杜薇緩缓向后退去,她心里其实怕得要命,刚才只不过是赌对了青衣并没有伤害她的念头才侥幸占了上风,要是一会放松警惕,以青衣的身手,只怕自己在他手裏走不过半招便会重新被他擒住。   青衣并没有阻止她向后退,而是突然撩起袍襟俯身跪倒,"杜小姐,求您救我们世子爷一命!"   这次轮到杜薇傻眼了,"你你说什么?"   事情发展的太快,这是要神转折么?   見青衣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杜薇不由得微微皱眉。   憑他的身手,完全可以趁刚才她愣神的功夫将自己拿下,可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这事听来蹊跷。按理说,医病需找郎中医,我又如何能救得了你们世子?"杜薇冷静道。   青衣抬起头,眼中似有犹豫之色。   杜薇一眼便看出端倪,道:"这其中必有原由,你不得有半点隐瞒。"   午夜,一轮水晶圆盘挂于苍穹之上。   北风如刀,刮得窗外树影晃动,窗棂呼呼作响,如泣如诉。   旧南王府。   陈旧的卧房内烛火摇曳,在百宝阁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影,似鬼魅闪动。   **榻上,仰面躺着一人,惨白的面孔堪比窗外的月光还要渗人,漆墨般的长发在枕上铺散开来,映衬得那张英俊的脸庞脆弱的仿佛一触即碎。   房门被轻轻拉开。青衣脚步放轻,垂着头,带着杜薇迈进门来。   崔药师守在外间,抬头见到杜薇的一刹那脸上闪过惊讶。紧接着便露出羞愧的神色。   杜薇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在来之前青衣已将所有实情和盘托出,包括画骨香与那四句奇怪的佛预。甚至他与崔药师之前私自对她施用迷香,取了她的掌心血为南王世子配药的事。   杜薇不禁想起在杜夫人与杜老爷为自己验明正身的那晚所说的话,她的血带有异香,切切不可让他人知道。   她奇怪为何自己的血可以有如此功效,难道这其中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思索良久,她终于还是答应跟青衣来这旧南王府走上一遭。   等进了屋她才知道,原来青衣之前所说的话,并无夸大其词,这南王世子,只怕是撑不过今晚了。   崔药师对她抱拳拱手道:"难为杜小姐了,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您多多见谅!"   "崔先生需要我如何做?天亮之前我必须赶回杜府。"   "有劳杜小姐,在下明白。"崔药师见杜薇能跟青衣来此,说明她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只是她一未出阁女子,深更半夜跟随陌生男子出府,若事情传扬出去,纵百个理由也说不清楚。   杜薇望向里间,只见地上满是泼洒的汤药,青瓷茶碗碎了一地,显然还没来得及收拾。   崔先生见杜薇四下打量,低轻道:"世子本不让我们惊动你,可是今日毒发比平日都要来得凶狠,纵然服了之前在下调制的药丸,可是却并不见效,在下以为以为可能是"   杜薇唇角不觉挂了冷笑:"只怕是药效不足,所以便让青衣到我那取血了?"   你妹的,你当我那是血站了?需要就过来提,你们家世子是德古拉伯爵么,早晚得让你们抽成干尸!   崔药师面露尴尬之色,"所有替世子诊过脉的太医都称他活不过今年,眼下又是年关世子爷本不让我们惊动您,但在下纵然豁出这条命去,也定要保住世子爷。"   崔药师将中间的半句话隐去了,不过杜薇明白他的意思。   杜薇心中的小人不觉仰天泪奔:现在能救他的人只有我了,恰好能与佛预吻合,其血中又带有画骨香的味道和药效,泥马,难道我不是在豁出命吗?我悲剧的就是那传说中的药人!   杜薇盯着崔药师支在屋外廊下的药炉,看冒出的串串白烟消散在夜风中。   崔药师这次自她右掌中取了血,杜薇没有让他于用麻药,所以只好盯着别处企图忽略掉手心的疼痛。   青衣趁崔药师替她包扎伤口的时候靠过来,低声道:"还要麻烦杜小姐一件事。"   杜薇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还有什么事?"   要不是想彻底还了风暮寒之前在林中救了她跟苍兰的人情,她才懒得管他呢。   青衣低声道:"世子不肯服药,求杜小姐进去劝一劝"   杜薇只觉一股无名之火蹭地就窜了起来:什么?本大小姐这么冷的天,为了你冒着风险跑出府来,还放了血,你居然还敢矫情?   她想也不想便转身进了屋,可走了两步突然发现青衣并没有跟来,回头一看,只见青衣跟崔药师全都躲在远远的廊下,隐约只能看得到他们的影子,好像在向这边看过来   杜薇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忘记了南王世子是个怎样的人物,纵然他现在一副要挂掉的模样,可是骨子里仍是那个足以睥睨天下的威武大将军啊。   看这满地的狼藉却无人收拾便可知,那些下人定是全都被他赶出去了,自己进来劝他又能落到什么好?   想到这里,她不禁对青衣恨得咬牙切齿。呆何状血。   小心的避过脚下的瓷器碎片,杜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薇发觉**上之人毫无动静。   不会是死了吧!   杜薇一时冲动,想也不想几步便窜到**前,一把挑起幔帐。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风暮寒那张惨白的脸,剑眉深深蹙起,浓密的睫毛铺散开来,在他的眼睑下洒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杜薇的呼吸不禁一滞,纵然之前见过他许多次,可还是被他的皮相所迷惑。   风暮寒的呼吸浅而短促,杜薇几乎无法觉查到他胸口的起伏,于是伸出手去   ☆、第79章 窃香,两人间的交易 -  杜薇伸出手去,轻轻扣在他頸部的动脉之上——   从她的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以及轻微的跳动。   还活着   杜薇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说她对他并无好感。可是也谈不上厌恶,之间两人有过几次交集,也算是互有勝负。他数次捉弄她,她也曾几次暗中气他,现在想想倒还有些趣味。   要是这妖孽就这么死了,还真让她觉得有点可惜。   她盯着风暮寒那瘦削的下颌,脑子裏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货不会是吸血鬼吧?   用我的血解毒症什么的,不会是骗人的幌子吧?   想到这里,她竟鬼使神差俯下身子。靠近他的脸。想从那纤薄的嘴唇里觀察他的牙齿。   会是吸血鬼么?难道他也是穿过来的?   她越凑越近,几乎与他近在咫尺,可是她却没有看到想像中的那对尖牙。   怎么会没有呆何木巴。   杜薇正在疑惑,突然眼前的人睜开了眼睛,一双狭長的凤眸带了星辰般的寒光直射向她。   时间仿佛瞬间停止了。   杜薇连大气也不敢出,定定的维持着俯身下向的这个姿势,风暮寒只需微微抬头便能碰到她的脸   这个距离完全已经超过了安全线啊!   杜薇心中大呼不妙,她刚想抽身回来,风暮寒却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扣住了她的后脑。   周围的气氛瞬间便改变了——   一切都好像在她的眼中加速,火花与电流划过眼前,微凉的双唇与她的贴合在了一处。   风暮寒轻轻侧过头,眼底恍若深邃的璞玉。   微湿的温润掠过她的唇瓣,缓慢的不断向里延伸,一路上攻破城池,所向披靡。   杜薇几乎整个身体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几次想要强行挣脱开,却因为瞥见他眼底的那抹脆弱而克制住了。   终于,风暮寒松开手。   杜薇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心中懊恼刚才居然会忘记呼吸。   看着她因难堪而微红的面颊,风暮寒的唇角挑起一丝戏谑的弧线,那正是她所熟悉的,他贯有的表情。   霸道而又任性,果然有钱人就是拽!杜薇心中愤愤不平。   突然风暮寒的目光落在她的右手上,白色的棉布带着浓重的药味。   "青衣!"风暮寒低喝道,声音暗哑得让她吃惊,明明跟白天在太守府见到他时只隔了几个时辰,怎么就一下子衰弱成这般模样?   "属下在!"尽管风暮寒的声音极微弱,但候在外面的青衣还是立即进了屋子,看也不看满地的瓷器碎片,直接跪了下去。   风暮寒侧过身子盯着他,"本世子的话你是否还记得?"   青衣低垂着头。"属下记得!"   风暮寒深深蹙起双眉,"那便休怪本世子无情了。"话音刚落,地上的青瓷碎片如地震一般,"簌簌"作响。转眼间向着青衣激射而出。   青衣跪在那里毫无防备,直接被击,身子晃了几晃,最终以手撑住地面稳住身形,可是嘴角却隐隐溢出血来,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杜薇惊得瞪圆了双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风暮寒要杀了青衣?   青衣的头垂得更低,"属下有违世子之命,罪该如此,世子爷休要动气,属下自己动手便是。"说着伸手去抽腰后的长剑。   杜薇转头去看**上的风暮寒,不是吧?这是要玩真的?让青衣自裁谢罪?难道就因为青衣擅自将她带过来了?   风暮寒的侧脸隐没烛光的阴影里,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唯有那双狭长的凤目散发出骇人的寒意。   "等一下!"杜薇猛地扑上前抓住青衣手中的长剑,可是青衣力量极大,她根本拉不住,眼看青衣就要将长剑横在颈下。   这回她真的急了,纵然此事与她无关,可是她绝不忍见青衣就这么死在她的眼前。她扑上去,双手却抓在了锋利的剑刃上,转眼间双手便被割开了两道血口子。   "杜小姐!"青衣大惊失色,手上的力道便减轻了几分。   杜薇趁机一把抓住剑柄将其夺下,可是却因为动作过猛而触到了手上的那些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她手上那抹刺目的鲜红,让风暮寒的气息一滞,"本世子惩戒下属,你还是不要干涉的好。"   如果说刚才杜薇是对此感到惊慌,那么现在她已经转为了愤怒。   "风暮寒!你好大的威风!"她就像只炸了毛的小动物,对着南王世子吼道,"就算青衣违背了你的命令,也是为了你这个主子,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让他自裁谢罪?"   青衣只惊得目瞪口呆,他自幼便跟着南王世子,长这么大也从来没见过,有人竟然敢当面这么教训自己的主子。   风暮寒不断的咳,眼睛却死死的瞪着杜薇,像是要把她拆骨入腹一般。   青衣跪在那里不知所措,杜薇却突然吩咐他道,"你去外面看看崔药师的药熬好没有,要是好了就快点让他送进来。"   青衣犹豫着   杜薇跺脚怒道:"还不快去!"   青衣又将目光投向**榻上的风暮寒,却见南王世子眼中虽有寒意,但却不似以前散发出凌厉的杀意。   "是"青衣低声道,垂头向后退去。   他知道,若是主子不想留他,纵然在他退出去的过程中也会被他的击杀,别看南王世子现在躺在**上好似手无缚鸡之力,只要他发力,纵然相隔数十步之外他也能滴水穿石。   可是直到青衣来到门外,风暮寒仍旧没有动作。   青衣这时才发觉,自己背后的衣衫早已尽数被汗水湿透。   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杜薇这才冷静下来,却被风暮寒的目光盯得心里直发毛。   可是她转念又一想,他现在这样子也不能耐自己如何,所以胆子便又大了起来。   看什么?再看当心眼珠子掉出来!   来到**前,杜薇歪头反盯着他,居高临下,心中小人女王气势顿显。   "风暮寒,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她脸上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   风暮寒刚才被她气的险些闭了气,这会只觉得头晕眼花,没好气道:"本世子刚才若是被你气死了,就没有什么交易了。"   杜薇好脾气的陪着笑,"怎么会?只要你喝了崔药师一会送来的药,自然就不会死了。"   "你想要怎样?"风暮寒侧目望着她,见她眉眼带笑,知她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心中的怒气不觉间竟然消散开了。   "我想求南王世子帮个忙,就算是做为报酬吧。"杜薇笑眯眯的将染血的双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看着风暮寒眼底的光华渐暗,她知道,他绝对不会拒绝自己。   他需要她,因为他要活下去[而她也正好需要他,因为想在凉州城站稳脚跟,最快的捷径便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幽兰阁才刚刚成形,经不起大风大浪,她想要的,便是借南王世子的威名。   孙府还会安静多久,她不能确定。   她要做的,只是提前撒下大网,只待鱼儿上钩,便可一网打尽!   ☆、第80章 幽兰阁门前闹事   )孙府,兴盛行。   孫富这几日的心情可以说是跌入了谷底。   兴盛行最近的生意一落千丈不说,新推出的"花开富贵"也因为没有被英王选中。鲜少有人问津。   孙富本想试着降下价钱,结果却适得其反,引得之前不少以千两银子购买成衣的顧客不满,纷纷转投了邻街的恒丰行。   相比之下,恒丰行门前却热闹非凡。   就在几日前,南王世子在恒丰行定了套幽兰阁新出的料子制了成衣,到周府赴宴时穿在身上,引來无数人的目光。   风暮寒原本就生得英俊潇洒,仪表堂堂。那日他没有束冠。而是随意用了根兰白相间的发带将如瀑墨发拢在身后。   素色箭袖,下擺处兰白相间文竹图案恍若水墨丹青画上去的一般。腰间束着同色长穗宫绦。   足登着青缎朝靴,面若苍月,眉如刀裁,举手投足间風流韵致暗显。   这副打扮只引得那日同去周府參加宴会的各府千金个个都像丢了魂似的,一天下来,不知打碎了多少只茶盏,溅湿了多少条衣裙,扯碎多少条手帕   自那天之后,仿佛整个凉州城的青年才俊都涌到了恒丰行,幽兰阁的东西一下子变成了抢手货,杜逸帆几次与秦北联系进货,然而还是经常出现断货现象。   恒丰行门口更是经常出现几位顾客为抢同一款布料而大打出手的现象,只恨得邻街兴盛行的孙富咬牙切齿。   当初要不是他错走一步,秦北的染坊就是属于他的东西了,却不想被一个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无双公子抢了先机。   幽兰阁的名声越响。孙富的心里越疼。   恒丰行每销出一单生意,孙富都觉得像是从他身上割下块肉来,他认为,若当初是他占了秦北的染坊,那么现在这些生意就全都是他的了。   他暗中让人买了些幽兰阁的布料,可是无论怎么研究也无法染出一模一样的布来,只气得孙富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这日,他又盯着邻街恒丰行门外车水马龙的景象,突然招来手下管事,对他耳语一阵,管事会意匆匆离去。   当天傍晚时分,幽兰阁大门外聚集了二十多名精壮的汉子。   明眼人若是细看便可知,那些人全部都是凉州城当地有名的混混。   为首一人更是生得身材高大,相貌凶悍,左侧脸颊上面留有一个深深的刀疤。两眉浓如重墨,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若说他在凉州城当地也算是小有名气,身上又会些功夫,人称无敌太岁——炎天。   炎天上前猛砸幽兰阁的大门。大声嚷道:"秦北,你给小爷滚出来,信不信爷砸了你吃饭的家伙!"只震得门框"扑簌簌"直往下掉木渣。   这时有门房打开大门,刚伸出头来,便被炎天一把揪住,其余众人一脚踹开大门,大摇大摆进了染坊。   门房被炎天提在手里,惊得白了脸,"原来是是太岁爷爷。"   炎天嘿嘿一笑,"原来你还认得小爷,我问你秦北那厮哪去了?"   "秦先生出去谈生意还未回来。"门房知道炎天他们这种人专门敲诈勒索,不敢隐瞒。   炎天一把将门房丢在地上,"小爷天天替你们守着这块地方,秦北那厮也不知孝顺孝顺爷,让他明日准备三千两现银,爷明日再来取!"   门房被摔得屁股生疼,嘴里"哎呦哎呦"的,不过却没有马上答应,只是咧着嘴望着他笑。   那笑容有些怪异,炎天不由得一愣。   就在这时,染坊内响起"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只震得房顶直颤。   炎天抱着肩膀站在那听着,心中生出几分得意:看来这些人不好好修理一番是不肯掏银子的。   可是那打斗声响了半天也不见停下来,炎天这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按说秦北这里全都是些老家伙,根本就不经打,为何里面打了这么半天也不见完事,要再这么打下去那些老家伙们岂不是要被打死了?   想到这他快步往里走,准备去看个究竟。   他们最多也只是干些敲诈勒索的营生,若是闹出人命来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一只大手突然自门里伸出,一把便扯住了他的衣领。   紧接着,他的视线迅速颠倒过来,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炎天只觉得两耳嗡嗡直响,眼前金星直冒。   那只大手再次抓住他,将他抛了出去,炎天撞在墙上,重重的跌回地面。   "起来!"一个声音喝道。呆名台才。   炎天摇晃着脑袋半天才清醒过来,抬起头,只见他的面前站着一个身材精壮的男子,身穿皂色便服,腰间挂着腰牌,怀中隐约露出铁尺。   炎天的脑子不由得"嗡"地一声,开口便叫了声:"奕爷!"   那人正是班头奕风,染坊工棚里还聚着其他十几名捕快,四周桌椅散乱,地上到处都撒着果壳跟摔碎的粗瓷茶碗,显然刚才这几个官爷正坐在这里吃茶聊闲。   炎天只觉得自己像是走错了地方,好像进了衙门,他的那些弟兄们一个个被揍得鼻青脸肿,捆得像只棕子丢在墙角里。   "奕奕爷,这,这全都是误会!"炎天好汗不吃眼前亏,马上讨饶。   奕风根本不吃这一套,当场便招呼了身后的捕快上前将他也捆了。   待几位官差牵着他们这些人走出幽兰阁大门的时候,外面已经聚满了看热闹的人。   奕风走在最后,向送出来的秦北拱手告辞。   秦北恭恭敬敬道:"有劳奕官爷了。"   奕风爽快的一笑,"秦小哥不必如此,要说起来我们这些人还要多谢无双公子呢。"   做为捕快,衙门里每年只补贴给他们伙食钱,要想养家糊口这些钱根本就不够,所以很多捕快迫不得已也会做些敲诈勒索的事情,设立名目收取好处费。   而无双公子却找到奕风,并向他出示了南王世子的信物,私下里请他们照拂幽兰阁,并付了相当丰厚的酬金。   奕风正愁找不到机会报答南王世子的恩情,所以便答应下来,连带着他手下的众位捕快全都来充了无双公子的门卫。   门外看热闹的老百姓议论纷纷,"听说无双公子好交朋友,平日奕班头他们无事便会来此小聚"   "没想到无敌太岁今天居然撞到了刀刃上。"   炎天他们被官差押解着往前走,听了周围人们的议论又恼又恨,远远瞥见孙府的管事站在人群里,炎天原本提着的心这稍稍放下。   自古道,衙门六扇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若不是孙府提供的消息有误,他们如何会被抓住?事到如今,他相信孙府也定不会对他们置之不理。   炎天以为他们最多会在衙门里转一圈就会被放出来,可谁知等进了衙门,竟直接被丢进了大牢里。   杜薇一身无双公子的打扮坐在幽兰阁的正房中,因为双手都带伤,所以便由身边的苍兰伺候她用餐。   苍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见杜薇抿起朱唇,露出淡淡的微笑:"不急,孙府定会有动作,等他们去打点好了,反正他们有的是银子。"   苍明恭敬垂首,"是。"眼光却悄悄落在杜薇腰间的一块玉佩上面,青色的碧玉被雕琢成虎头衔锁,当中大大一个"风"字,正是南王世子的信物。   ☆、第81章 颠覆的开端,画舫游江 - 自炎天等人被关进大牢之後,孙富整天坐立不安,他倒不是怕那些人将他咬出来。而是隐隐感觉到幽兰阁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对付。   派人去官府打点了一番,可是到了晚上也没把炎天等人放出来,孙富这时才发觉事情有点不对劲,于是亲自派了府中大管事前去打探消息。   结果一直等到晚上,大管事才回來,只说衙门收了银子,让他们再等几天。   可是孙富这一等便是十多天,衙门没有放炎天他们出来不说,一来二去。反倒收了孙府许多的銀子。   这一日孙富正在兴盛行核对帐目。忽听见外面人声嘈杂,其中还夹杂着女人哭泣之声。   这時有伙计前来禀报道:"大少爷,门外出事了。"   孙富抬起头,不耐烦道:"什么事?"   伙计道:"门外聚了好些人,他们說都是替大少爷您办事的,因为出了事家人被關进大牢,眼看要到年关,怕是放不出来,所以都跑到咱们店外闹事,非要吵着要见您。"   孙富皱眉,不用看他也能猜到门外那些人是谁,当下道:"不用管他们,派人将他们全都赶走!"   伙计应了声便出去了。   孙富埋头查帐,可是外面的声音却愈来愈大,直吵得孙富头昏脑胀,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   只见店门口。跪着十来个妇人,全都垂首抹泪,见到孙富出来哀求道:"孙大少爷,求您行行好,帮我们家娃子回来吧!"   "马上就要年关,娃子在牢里这可怎么好呀!"   "孙大少爷!您就行行好!我们家娃子可是替您办事,被奕班头抓了去,这都十几天了,还没放回来"   孙富气得浑身直哆嗦,这些女人个个都有张刀子嘴,看似柔柔弱弱,说话全都像炒豆子似的,嘎嘎蹦蹦的让他连插嘴的时间都没有。   兴盛行门口这时早就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也不知哪位最先提起了前阵幽兰阁发生的事:无敌太岁炎天上门敲诈银子,结果被奕班头捉了去。   这些哭哭啼啼的妇人当街求孙富放她们的儿子回来,这不摆明了那事背后跟孙府有关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对着孙富指手划脚。   孙富终于忍无可忍,怒声喝道:"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皇商也是你们惹得起的?还不快点给我滚!"   门口跪着的妇人们却是哭得更凶,但却没一个走的意思。   孙富太阳穴的青筋跳起老高。不过隐约心里却觉得好像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按说这些妇人们平日最是胆小,为什么今天却如此的难以对付?   他正想着,突然瞥见对街的茶楼上闪过一个熟悉的面孔。   十娘?   他不由一得愣。   周围的声音好像突然被隐去了,孙富站在人群中却仿佛置身于冰窟一般。   对面二楼的茶楼上,朱漆雕花的窗户敞开着,一位女子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她穿了件广袖锦衣,兰白相间的领口与袖口明显用的是幽兰阁的料子,素雅而又不失华贵,更映衬得肌肤似雪。   腰间系着一条珍珠带,身姿如柳,鬓发间并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插了根乌木簪,平添了几份庄重。   孙富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茶楼上的女子,那一颦一笑,全都跟十娘如出一辙。   不可能十娘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死了   不对!孙富突然清醒过来,他想起杜府的嫡女杜薇,她的模样也是这般。   孙富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一团,分不清眼前谁是十娘,谁是杜薇。   莫非杜薇就是十娘所化她变成了鬼来找自己报仇了?   孙富只吓的两腿乱颤,往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   周围的妇人们一涌而上,死死将他围在当中,"孙大少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场面顿时大乱。   兴盛行的几个伙计好不容易才将孙富从人群里拽出来,可等孙富再抬头望向对面茶楼时,那里却早已人去楼空。   一路上,孙富浑浑噩噩,就连怎么回到孙府都不知晓,进了屋便一头栽倒在**上,人事不醒。   而此时,凉州城码头上,一艘画舫缓缓行驶在江面上。呆名台圾。   冬日里难得有像这样的好天气,直照得江面波光粼粼,江水卷起细碎的水花,轻轻拍打在画舫的船舷上。   船舱内,杜薇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支下颌,望着画舫窗外缓缓掠过的景致,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开始置办年货,一派繁忙的景象。   她面前的红木桌案上,摆放着各色精致的点心小吃,香茶美酒。   在她对面,南王世子风暮寒一身幽兰阁水墨丹青锦袍,苍白的面孔犹如玉雕一般的清晰明朗。   他坐在那里,手指轻扣桌面,凤目冰冷而孤傲,唯有眼光看向杜薇时,深黯的眼底仿佛舒缓了几分。   杜薇一直盯着窗外看,唇角上翘,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熠熠生辉。   "今天兴盛行的事,是你在背后搞鬼?"风暮寒问,声音里听不出半点喜怒。   杜薇转过头来,"世子以为呢?"她妩媚一笑,瞬间让窗外的阳光也失了颜色。   风暮寒眸光幽深,望着杜薇,"如此看来你是向着无双公子的。"之前杜薇提出跟他之间的交易,所以他将南王世子的信物交到她的手上。   没过几天便传来无敌太岁幽兰阁闹事被奕班头暴打之事,几十天过去了,衙门收了孙府的银子却不肯放人,今天兴盛行门前又有妇人聚众闹事,将这每件事串联起来,便可得知,背后定是杜薇使用了他的信物所致。   只是她如此帮着那位无双公子,让风暮寒的心里有些不爽。   听他言语间意味低沉,杜薇有些意外,心中暗忖自己是否做得过火了,让他不快。   风暮寒见她神色恍惚,没有立即回答自己的问话,心中更是莫名的生出恼意。   杜薇此时还不知道,眼前这位世子爷已经将她的另一个身份当成了假想敌,而这一切,却都是因她而起。   顿时画舫内的气氛微妙起来,青衣守在画舫外,不由得轻轻叹息,自己主子要想俘获美人心,却又不肯放下身段,只怕是要走的路还很长-   *))))   ☆、第82章 撞船,姿势搞错了   )画舫内。   風暮寒只要将话题转到无双公子的身上,杜薇便会立即避而不答,几次都是这种情况。风暮寒唇角的弧度不由得微微挑起,脸上的神色愈发奇怪的紧。   他想要证实一些事,可是她却如小狐狸般,总在最后的时刻溜开。   杜薇侧目看着他,心裏也生出些不满:为喵总是揪着她无双公子的身份不放?   "世子今日约我出来游江究竟所谓何事?"杜薇问。   风暮寒蹙眉:"本世子既然把信物交予给你,自然想知道你今后的打算。"   "世子可是后悔将信物給我?"   风暮寒以指扣击桌案,"本世子的话岂能儿戏?只不过既是交易,本世子有权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世子可是信不过我?"   "那无双公子就能得你信任?"风暮寒反问。   又重新转到這个话题上了,杜薇心中的小人仰天长啸。这是在玩语言接龙的游戏么?   杜薇偷偷看着他。完全无法猜到他此时心里都在想些什麽,于是主动转换話题:"世子当初为何会身中奇毒?"   此言一出,舱外候着的青衣脸色大变。   这种事她竟然也敢问出口?不想要命了!   风暮寒的脸色瞬间暗了,隐隐咬着牙齿咯咯作响。   杜薇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不是吧,好不容易错开了无双公子的话题,竟然触到他的逆鳞?不会这么点背吧!   "要是不想说就算了。"杜薇弱弱道,不想说就不说嘛,干嘛板着个脸,吓死人。   风暮寒沉默不语,凤眸微寒,就连放在桌案上的手也握成了拳,关节间泛着惨白。   就在杜薇以为他会永远的沉默下去的时候,耳边却响起低沉的声音,"当年我带兵南下与南番主将对阵时身负重伤。   杜薇愣住了,这一次风暮寒用的自称居然是"我"。这是什么意思?   风暮寒继续说下去,"当时我昏迷了几日,醒来时得知为我医治伤势的是宫里派来的太医,可是自那之后,我便中了毒症。"   "难道是那个太医搞的鬼?"杜薇试探道。   风暮寒眸光微闪:"那人已死,死无对证。"   杜薇愣了半晌,突然叹了口气,"果然宫里什么的最讨厌了!"呆名台亡。   望着她那煞有介事的小模样,风暮寒脸上冷意不由减了几分,轻笑一声:"佛预说的果然无错。"   "佛预到底说了什么?"杜薇好奇道。   "失魂之人欲归天,生死轮回两相厌。画骨无需苦寻觅,人海茫茫终相见。"风暮寒吟道,"你可解得开其中隐含之意?"一双凤目一眨不眨的盯着杜薇。   杜薇嘟着嘴正在冥思苦想,突然画舫外响起船家的高呼,"撞了!撞了!"   紧接着,一声巨响。画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杜薇惊叫一声,顺势倒向一边。   风暮寒虽然与她隔着一张桌案坐着,可是他的动作更快,一脚踹开桌案。伸手便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向自己。   "咚!"地一声,画舫再次剧震,杜薇原本就失去平衡的身体一下便撞到了风暮寒的身上,椅子向后翻倒过去   杜薇隐约听到青衣急急喊了声:"世子爷!"   她突然想起这个南王世子的病娇身子,要是被自己压出个好歹来她双手一伸,硬是将自己的身体撑在了半空,只不过双手掌心的伤口却因此而全都裂开了,疼的她倒吸凉气。   "你们怎么开的船!"外面传来船家怒喝之声。   "明明是你挡住了我们的水路,还不快点闪开!"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中尽是傲慢,"英王在此,冲撞了他你惹得起吗!"   那声音似有些熟悉,杜薇不由得想起一个人:太守府嫡女,韩佩瑶。   "世子爷,你们没事吧?"这时青衣掀起翻倒在地上的桌案,可是等他看到画舫内的一幕时,面部瞬间僵硬。   杜薇双手撑在风暮寒的头部两侧,正趴在他的身上,那姿势无论怎么看都好像上下搞错了位置   青衣的脸唰地白了,迅速退出去。   杜薇知青衣看到这一幕定是想歪了,可是翻倒的另一张桌案卡住了她的后腰,她根本起不来身,面颊一下子泛出绯红。   身下便是南王世子那惊世的容颜,深邃的凤眸宛若璞玉,他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向上替她撑起身后翻倒压下来的重物。   没想到两人在那混乱的瞬间,竟然都选择了去保护对方。   风暮寒的薄唇间带了些许莫名的笑意。   这时画舫外的争吵还在继续,船主见画舫损伤严重,自然不会放过对方,可是吵了半天也不见结果。   风暮寒推开压在她身后的重物,她顺势伸出手来,企图拉他起身。   一眼瞥见她手掌的裹着的棉布上渗出血迹,风暮寒的脸色一暗,避开她的手,自己站起身形。   杜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里的小人撇了撇嘴,没想到他还有洁癖。   风暮寒这时已然挑了帘子出去了,外面的争吵声嘎然而止。   杜薇心中暗笑,这南王世子的威名倒真管用,想必韩佩瑶这会一定吓软了脚吧。   索性她也挑了帘子出去。   果然,对面画舫上的韩佩瑶铁青着脸,畏畏缩缩的躲在英王身后。   英王看到杜薇的瞬间明显一愣,"没想到世子今日也有雅兴游江,不如上船来共乐如何?"   风暮寒对英王的话置若罔闻,一双凤眸只是死死盯着躲在人后的韩佩瑶,"可惜今日本世子没有带鞭子不能尽兴,可惜了"语气幽幽,只听得韩佩瑶遍体生寒。   谁不知太守府赏梅宴那日,南王世子当街鞭打孙府嫡女孙月蝉。   都道是,在南王世子跟前,从来就没有怜香惜玉这一说。   刚才韩佩瑶仗着与英王同船,便猖狂了些,谁知撞的却是南王世子的画舫,现在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只能做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哀求英王相助。   杜薇盈盈屈膝,脸上早已换了一副从容淡定的神情:"民女见过英王。"   英王一身锦衣华服,英气勃发,自从那日与她玩丢石子,赢了自己之后,他便时时注意起这个杜府的嫡女来了。   她每次见到他都彬彬有礼,但那神情却又似带了几分疏远,好像并不热衷与自己相处,这与他身边的其他女子完全不同。   他虽不曾自恋会让所有女子一见倾心,但像她这般能做到对自己熟视无睹的女子没有几人。   不知不觉间,他的心里竟然对她生出了一丝好奇。   "本王自会赔偿船家,世子跟杜薇小姐还请上船一叙。"说着他让人在两船之间支起跳板。   杜薇盯着那随着江水晃动不停的狭长跳板,眼晕心跳,下意识的伸手便抓住了身旁的南王世子风暮寒。   大冬天的,她可不想掉到江水里。   对面画舫上的英王等人,瞬间脸上全都变了颜色。   还未等杜薇回过神来,突然,风暮寒自她腰后将她拦腰打横抱起,直接踏上悬空在两船之间的跳板,惊得她险些叫出声来,反手紧紧抱住他的脖颈-   *))))   ☆、第83章 错吻世子爷,打赌跳江 - 杜薇突然间被风暮寒打橫抱起,惊的险险大叫起来,幸好她还记得英王等人在对面船上。如此失态有失大家闺秀风范。   她反手紧紧抱住他的脖颈,只觉得身子悬在江水之上,随时都好像要掉下去似的。   两人在半空打了个旋,身子稳稳落在对面船上,风暮寒長袍衣襟散开,刹那间宛如一朵盛开的罂粟,妖艳〡绝世。   就连英王也不禁看呆了眼。   英王画舫上的其他众人也都被惊住了,杜薇只是一介无名的商女,如何能让南王世子亲自抱着她跳上船来。   直到双脚落地。杜薇才敢擡起头来。风暮寒神色冰冷,灿如星辰的凤眸微眯,完全无视周围人们投来的惊讶目光。   "你你没事吧?"杜薇小心翼翼道,刚才发生了神馬?病娇男居然抱她过了两船间的跳板?呆长助圾。   "本世子会有什么事?"风暮寒唇角轻挑,眼底隐隐露出不屑之色。   就在他放开杜薇腰肢的时候,江水翻起巨浪,画舫随之晃动,杜薇根基不穩,身子一下前倾过去。   风暮寒見状低头欲拉,杜薇的唇瓣正好擦过了他的脸   风暮寒身子一震,那柔软的触感,熟悉的香气让他心底的某处莫名的生出一股灼热,直烧得他原本苍白无色的脸颊微微浮起一抹淡淡的血色。   杜薇却是根本无暇顾及刚才发生了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想让别人生出误会。   急急站稳身形对他施礼道:"多谢世子出手相救。"   英王第一个回过神来,上前请了风暮寒进了画舫。杜薇因为身份,自然无法与他们同行。   风暮寒走出两步,突然停下来,返身盯着她不满道,"还不跟来!"语气尽显霸道。   杜薇无耐,只好跟上。   进入画舫的几步路,背后早已扎满从各个方向射来的目光之箭,若能显形得见,只怕她这时身上已如同刺猬一般。   英王坐在上首,除了南王世子风暮寒,画舫中没人敢坐于英王身侧。   所以纵然画舫内莺莺燕燕的一群,但英王身边的位置却清爽得很,也没有那些浓重呛人的胭脂味。   韩佩瑶见杜薇坐在南王世子身边,眼中不禁射出浓浓的恨意。   "不知那位小姐是哪家千金?"并不是所有人都见过杜薇。   "只不过是个好命的商女,有几分姿色而已。"韩佩瑶不屑道。   "当面议论他人可不是君子所为。"显然这里也有不少人对韩佩瑶看不顺眼,打算讨英王好感的女子不在少数。   韩佩瑶不屑道:"是与不是。几位试试看便可知了,不过听说她倒是冲得一手好茶。"   听了这话,不少女子都掩口失笑,会冲茶算什么本事。只不过是服侍人的玩意罢了。   "也不知她交了什么好运,竟然扒住了南王世子这条大船。"刚才南王世子亲自抱着杜薇跳上船的那一幕,显然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都道南王世子冷情,今儿怎么太阳打西面出来了?莫非是她们以前对此有误解?没有对了这位爷的口味?   韩佩瑶冷笑道:"待一会让她当众展示才艺,也让她知道知道南王世子的厉害!"   女眷们在下面窃窃私语,杜薇虽然听不太清,但多少也能猜测个大致,反正她们是不会让自己舒服的坐着就是了。   风暮寒有武功在身,那些闲言碎语早就听得一清二楚,不过眼见得杜薇坐在他身边,稳稳当当,模样大方得体便也装作不知情。   画舫内很快便热闹起来,众位女子纷纷献艺,为能讨得英王欢心全都不遗余力,拿出十二分的力气。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道:"不知杜薇小姐会些什么,能否让我们开开眼?"   杜薇坐在那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不置可否。   场面冷了下来,见杜薇不肯接话,韩佩瑶道:"杜薇小姐无需害羞,英王大度,断不会责怪于你,还是下场来让我们见识一下才好。"   英王也知女子间偶尔也会以才艺做为比试,纵然结果有输有赢,却也无伤大雅,他望向杜薇,想知道这个玩石子胜过他的女子能否也有拿得出手的才艺。   韩佩瑶自桌案上取来一把古琴,"既然杜薇小姐有些害羞,那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凑个趣,即兴谱曲如何?"   众人一片哗然。   能当众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即兴谱曲的才能可不是谁都有的,有些人纵然琴技了得,可是却没有谱曲的才能,特别是在这种场合下,心中紧张,很难发挥得好。   韩佩瑶自小便得京城有名琴师真传,最擅于此道,所以她故此提出此种比试之法,为的就是让杜薇当众惨败,顺便也能让护着她的南王世子下不来台。   风暮寒饮了一小口杯中佳酿,神色淡淡的,看也不看杜薇道:"若你不想,谁也无法勉强于你。"   寥寥数语,却已经道出了他的维护之意。   只要她开口求他,他就一定会护她周全,哪怕与所有人为敌。   杜薇突然轻笑出声,"世子爷当真够朋友,只可惜这种事,我越躲,别人只会蹬鼻子上脸。"   风暮寒气息一滞,"朋友?"半晌他才缓过一口气,曲拳抵住纤薄的嘴唇闷声咳了起来。   他这一咳,画舫内顿时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空气中唯独回荡着那令人揪心的咳嗽声,下面的女眷们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杜薇心中觉着好笑,病娇男的威力实在强大,咳声一出,谁与争锋!   最终,还是英王打破了画舫内的沉默,"这种比试倒也有趣,不知杜薇小姐是否擅长此道?"   杜薇淡淡一笑,"从未试过,不过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杜薇愿意一试。"   韩佩瑶心中一喜,"若只比试未免太过无聊,不如我们下些赌注如何?"   见英王脸上并未露出不满之色,韩佩瑶心底信心大盛,正好趁机卖弄一番自己难得的才华,既能压倒众人,又能让杜薇和南王世子丢了面子,何乐不为?   韩佩瑶的一席话,瞬间让画舫内的气氛热烈起来。   "不知韩小姐想赌些什么?"杜薇大大方方道,胆小怕事向来不是她的作风。   韩佩瑶眼珠一转,周身打量杜薇道,"想来今日杜薇小姐出来的匆忙,并没有带什么值钱的物件不如我们赌谁若输了便跳到江里如何?"   ☆、第84章 半城烟沙,唯你懂我   )韩佩瑶的提議霎时间引来场上一片议论之声。   大冬天的,竟然赌跳江?   纵然是平时的玩笑也没有赌这种事情的,先不说落江后女子衣着狼狈有失礼仪。单是当着英王与南王世子的面,以後就别想在凉州城抬起头了。   韩佩瑶得意的望着杜薇,一副志在必得之色。   这时候杜薇若是生出退缩的打算定会被众人耻笑,但如果真的应下,那今日等着她的结局便是一個凄惨的下场。   就连英王脸上也不觉露出些惊诧之色。   杜薇却只是淡淡一笑,"既然这样,那便随韩小姐之意好了。"   众人顿時哗然。   "她疯了不成?"   "一介商女有什么本事能即兴谱曲,何必自讨苦吃呢?"   "我看她还是直接向韩小姐求饶的好,免得没了面子。惹得南王世子动怒。谁都没好果子吃!"   风暮寒坐在那里,面色陰沉,身上兰白相间的水墨丹青锦袍顯得他身姿愈发挺拔,"本世子刚才说的话仍旧做数。"他沉声道,不过依旧没有转头去看杜薇脸上的表情。   "多谢世子关心。"杜薇回的风轻云淡,风暮寒双眉深蹙,凤眸微微眯起,隐住眼底的寒星。   跳江?   这两个字就像一把刀子插在他心中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当初,十娘跳江而亡的消息传来,让他失了生存下去的最后一抹希望,而现在,杜薇又要故伎重演吗?   他不确定。   难道她又要借着这个机会上演那出戏码,从他的身边逃开?   没来由的,他的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慌乱。   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赌,都可以输,但唯独他输不起——   这时已有人将香案摆好。   杜薇知道以韩佩瑶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她现在将自己逼到绝境,就是想一雪前耻。   "韩小姐说笑了,我有后悔的余地么?"杜薇懒得再跟她虚情假意,古琴她虽然不懂,但是她的脑海中还留有十娘的部分记忆。   只不过她从来也没有实际操作过,所以来到那把古琴面前,虚手在上面比划着。   手掌上传来尖锐的痛楚,她不觉皱了皱眉,刚才两船相撞时她伤口裂开,还没来得及重新包扎,只怕这时弹琴要伤得更深了。   她回收手来,静静的盯着古琴,脑子里却在想着要选哪支曲子好。   十娘会的。她都会,不过她却不喜欢那些风雅的古曲。   英王与南王世子在场,他们会喜欢的绝不是那些靡靡之音。   突然,她的眼睛一亮。心中的小人狂笑:麦霸之王来了,颤抖吧,凡人!   燃香已经烧到了一半处,韩佩瑶这时已然将双手放置琴弦之上,轻轻弹拨,铮铮鸣响好似云霄之雁,徘徊于虚无缥缈间,时而俯冲,时而鸣倏,回旋顾盼,望其同类,不舍不弃。   英王眼中露出些许惊艳之色,会弹古琴者不乏其人,可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谱出新曲者,却寥寥无几。   他不由低头看着她,只觉以前自己居然都没有注意过太守府有这么一位嫡女。呆长助亡。   韩佩瑶心中不觉得意,琴音婉转,渐渐入情,最终化为一丝轻颤。   "好曲!"英王当即拂掌大笑起来,英俊的面孔更显迷人,一时间竟让众女看得全都痴了眼,忘记给韩佩瑶拍掌叫好。   这时候韩佩瑶哪还顾的上这些,低垂了娇羞的脸庞对英王深施一礼,"能得英王殿下夸赞,佩瑶当永生铭记"言罢竟感动的落了泪。   矫情!贱人就是矫情!杜薇心中的小人面露鄙夷之色,竖起中指。   "现在轮到杜薇小姐了。"众人无不脸上带笑,她们认为现在根本就没有比试的必要了,胜负已分,韩佩瑶的本事杜薇只怕连万分之一也不及。   风暮寒指尖捏着白玉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只有侍立在他身后的青衣能看到,他的另一只手早已攥成拳,骨节于袖中隐隐露出失血的惨白。   杜薇不慌不忙,伸出食指自琴弦上滑过,古琴发出萧杀之音。   所有人惧是一愣。   杜薇伸出一指,于琴弦上来回拨弄,轻启朱唇,一曲半城烟沙倾泻而出。   "有些爱像断线纸鸢,结局悲余手中线[有些恨像是一个圈,冤冤相报不了结有些情入苦难回绵,窗间月夕夕成玦[有些仇心藏却无言,腹化风雪为刀剑"   古琴在她的拨弄之下发出单调的琴音,但却仿佛暗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萧杀兵戈之气,铮铮鸣响,直震得人心底隐隐作痛。   "哗啦!"南王世子手中的酒杯不知不觉间倒在桌上,酒水溅了一身却浑然不觉。   "飞沙狼烟,将乱我徒有悲添"   杜薇用余光瞥见风暮寒恍惚站起身,心神顿时大定。   她会选这首歌也正是因为其词中暗含的意义恰好能让他感到共鸣。   这样纵然她最后会败给韩佩瑶也不会让他动怒,跳江?她才不会那么傻呢!只要能得了他的满意,纵然英王也不能拿她如何。   "半城烟沙兵临池下,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一将成万骨枯,多少白发送走黑发"   风暮寒这时已然走到她的面前,突然撩起锦袍下摆,华丽丽的坐了下去,双手一伸,竟然将古琴接了去。   杜薇心中一惊,但歌声仍在继续,若不是亲眼得见,她简直不敢相信,南王世子那拿惯了刀剑的手竟然也能弹得一手好琴。   只拨弄了几下琴弦,风暮寒居然能跟得上她的节奏,硬生生将一首她熟悉的歌曲以古曲的形式演奏出来。   曲调气势恢弘,仿佛眼前便是古道狼烟,金戈铁马   杜薇歌声放缓,风暮寒的琴声也随之渐弱。   "半城烟沙随风而下[手中还有,一缕牵挂[只盼归田卸甲,还能捧回你沏的茶。"   青衣惊得双目圆睁,多少年了,他从未见过南王世子像今日这么失态,而且这琴声中分明被他注入了真气。   可是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此耗费真气,只怕最后会   "半城烟沙,血泪落下[残骑裂甲,铺红天涯"   曾经的横刀立马,如今已化为一席**,其中苦楚与隐痛,又有谁人能解。   "转世燕还故榻,为你衔来二月的花。"   "咳咳咳"随着杜薇最后一句唱词渐渐隐没,风暮寒突然咳了起来。   众人全都沉浸在刚才那首词曲的韵律里,突然被这串剧咳声打破,顿时回过神来。   "咳!"风暮寒忍不住咳出一大口血,面前的古琴上霎时间开满了殷红的梅瓣。   "风暮寒!"杜薇大惊失色。   "世子爷!"青衣脸上亦是变了颜色。   琴音伤神,刚才南王世子竟然动了真情,而耗费真气的结果便是,经脉惧损!   眼见南王世子咳血不止,一时间,画舫内乱作一团。   ☆、第85章 不肯服输?打你下水 - 南王世子风暮寒掏出帕子捂在嘴边,眨眼間那帕子便被染上一片艳红。   杜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结果,一下也慌了神。低头急道:"药呢?药放在哪里?"她知道崔药师做了些药丸经常让他带在身上。   风暮寒气息暂缓,慢慢站起身形。   杜薇在旁边几次伸手想要扶他,卻碍着大家闺秀的规矩,只能作罢。   风暮寒返身面向英王道:"谁胜谁负,英王作何决断?"声音带着暗哑,讓杜薇的心里没来由的一痛。呆长双血。   他拼了性命的撑着,为的却是自己。   "此曲果然非同反响。"英王毫不掩饰眼底的惊讶之色。   明明只是一介商女,却偏偏散发出让人惊訝的光芒。   从始至终,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颜。自信的光华掩盖了全场的风华。让人不知不觉间竟然忽略了她平凡的身世。   "不知此曲做何解?"英王转向杜薇。   "半城煙沙。"杜薇恭敬作答。   "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女子即興所作。"英王上下打量着杜薇,不可否认,他的心确实被她打动了。   没想到看似柔弱的女子,却也能唱出那些本属于男儿心底的隐痛。   韩佩瑶站在一旁,盯着杜薇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竟能作出这种词曲?就连她的师傅也不曾办到。   "她耍赖!"韩佩瑶忍不住脱口而出,"刚才那曲明明是南王世子替她弹奏的!如何能作数?"   杜薇刚想开口,不想风暮寒却抢先开口道:"杜薇双手有伤,皆因本世子而起,替奏又如何?"   "你"韩佩瑶气得白了脸,想跟南王世子讲道理纯属作梦!   "不知众人以为如何?"风暮寒凤目微眯,扫过全场。   画舫内,仿佛顿时被一片寒意所笼罩,那些原本想站出来替韩佩瑶说话的。纷纷闭上了嘴。   "杜薇小姐即兴赋词,当真绝妙。"与韩佩瑶不对盘的几位小姐最先开口赞道。   "世子爷好琴技!"   "我认为应该是杜薇小姐胜出,当之无愧!"   眨眼间,胜负毫无悬念的倒向杜薇一边。   韩佩瑶被惊得目瞪口呆,虽然她心里知杜薇确实高出她一筹,不过这个结果还是令她意外,本以为得了英王的青睐,至少也能打个平手,没想到南王世子只用了一个眼神,便将全场收入囊中。   迎向杜薇的目光,韩佩瑶只觉她身上气势逼人,不由得心生胆怯之意。   输了?难道我就这么输了?   想到这里,韩佩瑶浑身都哆嗦起来,输了的人要去跳江,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她紧紧咬着嘴唇眼中含了泪花对英王道,"就连殿下也认为是我输了?"   英王有些为难。韩佩瑶眼巴巴向自己救助,顿起怜香惜玉之心,"虽说杜薇小姐词曲略胜一筹,但因伤了手曲子却是由世子代劳。所以就算是平手好了。"   "英王殿下大度"韩佩瑶急忙道,垂着眼眸好似委屈的很。   "平手?"风暮寒唇角微扬,露出一丝微笑,只让画舫里的人们瞬间晃了眼,南王世子的这张脸,原本就长的妖艳〡绝世,只是平日他多是板着脸,现在只是微微一笑便已惊碎无数少女闺梦。   众女都被南王世子的面相迷住,只有英王心知情况不妙,风暮寒这时候笑,分明是认为胜负已定。   目光落在心有不甘的韩佩瑶身上,英王将原本准备说出的话咽了回去,为了这个女人得罪风暮寒不值得。   就在这时,画舫外有人高声禀道:"世子爷,属下来迟。"   杜薇转头见画舫外,一艘小船正缓缓靠近。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风暮寒突然扣住了她的手腕,连招呼都不打便往外走去。   杜薇被他拉着,不断回头望向英王等人。   英王神色一如平常,看来早已熟悉这位南王世子的作风,说来就来,说走便走,就算对方是皇子,也不肯留半分颜面。   "难道就这么算了?"杜薇边走边小声嘀咕,显然心里十分不满,难得摆了韩佩瑶一道,却就这么一走了之?   "莫急"风暮寒的声音幽幽传来,伸手拂上杜薇的鬓发间,"本世子会送她一程。"   说是迟,那时快,风暮寒抽出杜薇发间的乌木发簪,在走出画舫的瞬间反手掷向身后。   虽说他连头也未回,但那发簪却像长了眼睛似的,径直飞向韩佩瑶身边的一只青瓷落地花瓶。"嘭"地一声,那花瓶炸开,碎片扬起,宛如一股旋风卷起韩佩瑶将她推出窗外   "噗通!"落水声响起,江水飞溅起巨大的浪花。   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完成,等人们回过神来,风暮寒已然带着杜薇登上小船,驶离了画舫。   韩佩瑶挣扎着从江水里冒出头来,双臂扑腾扑腾的打着水花,拼命呼救。   英王眼底暗了暗,吩咐侍从道:"救人!"   杜薇站在小船上,嘴角带着笑意。   "如何?"风暮寒的声音带着一丝隐忍的沙哑。   "痛快!"杜薇毫不掩饰心中的兴奋,只有他们两人时她的语气显得极为随意,身后侍奉的青衣不觉蹙眉。   不过风暮寒却好像对此并不介意,只是重又捂了嘴咳个不停。   杜薇这才急忙回过神来,扶了他进了船舱。   "咳咳咳"风暮寒死死捂着嘴,咳的连呼吸都快没了。   杜薇想起之前他吐出好多血来,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想也不想便探手去他怀里寻药。   风暮寒刚开始只顾着咳个不停,杜薇的手突然伸进来,游走在他的胸膛附近,一股异样的酥麻瞬时窜了上来。   想开口制止她,却发现喉咙咳得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难道说你的药都用完了?"寻了半天杜薇也没有从他身上找到药瓶,心里寻思着这么快药就没了,果然自己命苦,又要被找去放血不成?   想抽身回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反被对方扣住了。   风暮寒凤眸深邃,幽幽如井,直直的,仿佛要望进她的心里去。   杜薇的心里咯噔一声。   拜托,别用这么湿湿的目光望着我,会失控地!造不!   "你当真懂我"幽幽一声叹息自耳边掠过,杜薇恍然不知那是真的还只是她的幻觉。   风暮寒垂了头,身子渐渐滑进了她的怀里。   杜薇几次想试着叫醒他,却见他双目紧闭,浓密纤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扇状阴影,四周安静的唯只能听得见,他们彼此的心跳声。   ☆、第86章 惹恼姨娘,无中生有的亲戚 - 小船直到靠岸风暮寒也没有醒過来——   船外青衣道:"杜小姐,马车已备好,属下奉命护送您回府。"   杜薇愣了愣。低头看着似沉睡不醒的南王世子,心知这是他提前安排好的,于是小心翼翼将他移到一边,跟着青衣先行离开。   一路回到杜府,杜薇梳洗已毕便先去到佛香阁给杜老太太请安。   屋里只有大夫人跟三妹杜灵雁,老太太看了一眼杜薇,冷哼了一声:"别没事有事總往府外跑,我们杜府是有规矩的人家。"   杜薇知道这几日她总以寻大哥为借口出府,引了老太太不快。   不过这种时候她不会自找麻烦。当下便拿出一副新制的抹额道。"祖母您试試,孙女才做的,看看合不合适?"   抹额中央正是那天杜老太太赏她的那块羊脂玉,方妈妈见了不禁偷偷瞥了一眼杜老太太。   杜老太太看了看抹额,含糊地"嗯"了一声。   直到杜薇跟大夫人她们走了,方妈妈才凑过來道:"没想到大小姐倒是个不贪心的。"   明明是老太太赏她的东西,她却千方百计的送还回来,这明显是不想占她的好处了。   杜老太太长叹一声,"若是二丫頭和三丫头也能像她这般就好了。"   方媽妈劝道:"太守府今儿已经来人跟二小姐定亲了,您无需再担心这门婚事了。"   杜老太太突然冷笑一声,"你真当我老婆子什么都不知道?太守府跟二丫头定的只是一个妾室的位置!"   方妈妈脸露尴尬,悄悄退了下去,只留下杜老太太一个人盯着杜薇做的那条新抹额发呆。   曾几何时,她认为若能与太守府结亲,定会给杜府带来好处,所以她千方百计的想让自己**爱的二小姐嫁过去。   因为杜雪娥自小在她跟前长大。所以她认为,就算二小姐嫁过去,也会绝对听自己的话,顾着自己的娘家。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杜雪娥却在太守府的赏梅宴上做出那种糊涂事,又跟韩公子不清不楚,被众人捉个正着。   现在从哪方面看,她都没有把自己这个祖母放在眼里。   妾室?   杜老太太捻着佛珠,心里却不住的摇头。   只有成为太守的韩家的正室才能成为帮衬杜家的有力棋子,看来二小姐这步棋,是废了!   杜薇在回聚福阁的路上便听苍兰说起了今天太守府来定亲的事。   "二小姐纵然嫁过去也只不过是个妾室。"苍兰不屑道,"听说二小姐还在院里闹着要上吊,可惜除了晴荷姨娘,就连老太太都对她爱答不理。"   杜薇低低轻笑起来,"人心不足蛇吞象。"   正走着,前面园中的小路上突然出现一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杜薇抬头一看,笑道:"原来是晴荷姨娘。"呆私丸号。   晴荷黑着脸,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见了杜薇便气急败坏道:"大小姐。你好狠的心肠!"   苍兰瞬间也阴了脸,姨娘在大小姐面前也只不过是个奴才的身份,凭什么敢如此猖狂。   不过杜薇听见了并不生气,而是笑盈盈道:"二姨娘,当心气大伤身,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声嘶力竭的扯着嗓子喊,你是怕其他人不知道你对我不敬么?"   晴荷强压怒气,指着杜薇:"若不是你,雪娥怎么会变成太守府的妾!定是你那日在背后搞的鬼,难道你就不怕我将此事公之于众?"   杜薇摆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二姨娘说的话好生奇怪,我在背后搞什么鬼?太守府我可是头回去,就连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哪像二妹,早就轻车熟路了!"   杜薇故意将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跟晴荷这种人说话,她甚至都懒得装白莲花。   晴荷被气得瞪圆了眼珠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薇哧哧的笑,"什么意思,晴荷姨娘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就像父亲书房那里,姨娘你不也是轻车熟路了吗?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说完杜薇便扬长而去,小路上仍隐隐传来她的笑声。   晴荷只被她气得哑口无言,本以为表面上大小姐至少会顾忌着大家闺秀的规矩,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完全不按正理出牌。   几句话下来,只将她噎得眼冒金星,怒冲冲回了自己院子,坐立不安,硬生生将手里的帕子扯了个稀巴烂。   这位大小姐,当真留不得了!   "来人!"思前想后,晴荷叫来自己的心腹丫鬟浅月,跟她耳语几句,然后匆匆写好封信,将它缝进那丫鬟的衣裳里。   浅月前脚刚急急离了府,后脚便被苍兰盯住了,一直跟随她出了杜府来到兴盛行后门。   苍兰藏在街口,只见从兴盛行出来一个身材高挑,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看那穿衣打扮好似管事。   浅月将那信交给了管事便匆匆回去了。   苍兰尾随而至,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具都跟杜薇说了。   "浅月去了兴盛行?"听到这里杜薇不禁有些吃惊,她早就猜测到晴荷会针对她有所行动,可是这事若是牵扯到孙府的兴盛行,也许要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是否要告诉大夫人?"苍兰问道。   杜薇摇了摇头,"不可打草惊蛇。"   "那可怎么办才好?"苍兰有些担忧,府外发生的事她们无法随时掌握。   杜薇黑葡萄般的眼眸闪了闪,"此事可去求大哥!"   一连几日,杜府后宅都太平无事,眼看到了小年,老太太让人在佛香阁放了两桌席,晚上家里人齐聚一堂,热热闹闹的吃了小年饭。   饭后众人正在饮茶闲聊,突然府上管事进来回道:"府外来了三个人,说要求见大小姐。"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在了杜薇的身上。   "找我?"杜薇莫名其妙道,"管事可是问清了,他们要找我何事?"   "他们只说是大小姐您的亲戚。"   "亲戚?"杜老太太沉了脸撂下茶盏。   大夫人突然紧张起来,"老爷,会不会是当初薇儿来凉州时投奔的亲戚,当时她说没寻到人,难不成现在又回来了?"   杜老爷倒是沉着得多,安慰大夫人道:"怕什么,纵然是收养薇儿那家的亲戚,我给他们些钱,打发他们走便是了。"   杜薇悄悄望向坐在角落中的晴荷,她的面孔隐没在烛火的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幽暗中,一双眼睛好似恶狼一般,发出幽幽的光华。   ☆、第87章 变成童养媳,人证   )过小年的时候,縱然不是人人都留守在家里,可也绝不会做出像这样寻亲之事。   杜老太太的脸上现出不满。问管事道:"来了三个什么样的人?"   "看那样子是一对老夫妇,还有一个年轻的后生。"管事回忆道。   "年輕的后生?"杜老太太锐利的目光扫过杜薇的脸。   杜薇淡然的坐着,仪态优雅,完全看不出一丝惊慌之色。   "也许真的是以前收养薇儿的那户人家的亲戚尋上门来了。"大夫人道。   外面来寻她的那三个人,是不是亲戚,杜薇心知肚明。   早前十娘的身份绝不能在这里曝光,不然等着她的,就不是名誉受损之类的小事了。   这種高门府邸,若是家中子女出了丑闻。宁可让她们自断其命也不愿将事情传扬出去。   杜薇望着晴荷那阴晴不定的眼睛。心中冷笑:原来这就是你打算的主意,想讓我身败名裂?   晴荷唇角掠过一丝冷笑,柔柔道:"既是曾經有恩于大小姐的人家,不如快点请进来,不然让他们在府外站得久了,被外人笑话咱们府里不懂规矩。"   杜老爷略一思索点头道:"也好,就将他们请进来吧。"   杜老太太手捻佛珠,目光阴冷的盯着门口。   不多时,管事带进三个人来,一对老夫妇大约五十多岁的模样,生得普普通通,衣着看着也不似富足人家,那个后生模样憨厚,让人光是看着,就感觉到其老实可靠。   他们进了门跪倒在地,先给杜老太太等人叩头问安。   一抬头。那妇人看到杜薇,顿时大放悲声:"双儿啊!全都是为娘的错,为娘那日不该责骂于你,你负气出走,可知柱儿有多伤心,快些跟为娘回去吧!"   说着便双膝爬行,朝向杜薇去了。   大夫人大惊失色,急忙让丫鬟拦住那妇人。   杜老爷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当下便皱了眉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因何事要见我女儿?若是不把话说清,我便将你们送到官府,告你们个大不敬之罪!"   那对夫妇听了仓皇叩首,"草民为朝州人士,双儿本是我们从人牙子手里购得的童养媳,自幼便跟我们住在一起,前年与我们儿子柱儿成婚,谁成想那日骂了她几句。她竟负气逃走,我们一路寻到此处,依着双儿的画像,有人称曾见过她出入你们府上"   那对夫妇话音刚落。叫柱儿的后生突然对妇人吼道:"双儿究竟有什么错,娘竟要骂她!"   妇人脸上委屈,转头望着杜薇哀求道:"双儿,千错万错都是为娘的错,不该责你,纵然你现在住在富贵人家,可是柱儿他是你的丈夫,你们又有夫妻之实,你怎能忍心!"   三个人一番话下来,只惊得满堂众人目瞪口呆。   杜老太太砰地摔了茶盏,抖着手指着他们怒道:"快快将他们给我赶出去!胡言乱语"言罢被气得咳嗽起来。   方妈妈连忙过来帮老太太顺气,目光却担忧的落到杜薇的身上。   杜薇这时候却只是稳稳的坐着,看着眼前三个人呼天抢地,或是相互指责,只觉有趣的紧。   表演的不错啊,真是专业水准,表演系毕业的么?   大夫人这时站了起来,怒冲冲来到那三人面前,"你们休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双儿?她是我们的女儿薇儿!"   "不!草民绝不会认错,她就是我的妻子双儿!"后生情绪激动,霍的站起身,大步来到杜薇面前,"双儿,你为可不认我,难道你忘了成亲那晚我对你说的话了吗?"   见那后生说的有板有眼,杜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责问大夫人道:"看看你们办的好事!你们认的好女儿!"   晴荷连忙跟着方妈妈一起劝慰杜老太太,"大夫人跟老爷怎么可能认错人,咱们大小姐可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嫁给这种男人。"   杜老爷见大夫人委屈的眼中含了泪,忙对老太太道:"薇儿确实是我们的女儿,儿子可以凭性命担保!"   "呸呸呸!没得在过年时提这个字!"老太太怒道。   眼看这事就要闹大,纵然杜老爷知道杜薇确是他们的女儿不假,可是对方竟言之凿凿的说杜薇是他们的儿媳,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呆私司亡。   晴荷表面上帮着劝解老太太,可实际上却在暗中扇风点火,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杜薇会是真正的杜府嫡女。   纵然巧合就算她真的是杜老爷的女儿,可也难保她在失踪的这十几年里清白无垢。   她与兴盛行的管事在早些年前就认识,这几日让他帮着暗中调查杜筑的身世,却得到一条让她喜出望外的消息。   有人曾见过一位名叫十娘的风尘女子,模样据说生的与杜薇极其相似,这简直就像是天赐的机会,晴荷如何能放过。   三人跪在地上不住叩首,哀求道:"求大老爷做主,把草民的儿媳还给草民吧!"   叫柱儿的后生也痛哭流泣道:"双儿,求求你跟我回去吧,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   屋里正乱作一团,突然杜逸帆自外面进来,虽说是过小年,但是铺子仍要打理,所以他便留在店里晚一些回来。   刚进门便看到这纷乱的场面不觉微微皱眉。   "大少爷来得正好,快来劝劝老太太,薇儿定是被冤枉的,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姐,哪会有什么丈夫啊"晴荷的话句句诛心。   杜薇见大哥进来对她微微点头,心中顿时会意,对那三人道"我实在不明白,我并不认识你们,你们却口口声声说我是你们儿子的媳妇,这其中定然有人背后指使。"   杜老爷跟大夫人是知道她肩后蝴蝶守宫砂跟血中带香的秘密的,可是其他人并不知情,杜薇相信,这里除了大少爷杜逸帆外,遇到这种情况,很难再找出第二个可以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人了。   "哪有什么人指使啊!"妇人大喊冤枉,"你从小在我们家长大,难道我们能认错人么?"   "这可不好说。"杜薇没开口,倒是一旁的杜逸帆接过话来。   众人顿时全都奇怪的望向他,不知他这刚刚进了家门的人因何说出这般话来。   杜逸帆看着那三人,眼中渐渐渗出冷意,与平日的温和儒雅判若两人。   "说来也巧,今天我倒是真遇到了你们要找的人。"言罢,杜逸帆向门外一摆手,只见门外走进一位年轻女子,她的手上还牵着一个七〡八岁的男童。   进得门来,那男童眼睛突然一亮,冲着柱儿脆脆的叫了声:"爹爹!"   ☆、第88章 看破你背后之人   )杜逸帆带进來的两人让屋里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男童见到后生满眼惊喜之色,几次想要挣脱那女子的手,跑过去。   但却都让那女子位住了。"不得无理!"她训斥道,并扯了男童的手跪了下来,向杜老太太等人叩首道:"草民无双,见过各位老爷夫人!"   晴荷脸上閃过一丝惊慌之色,全都被杜薇看在眼里。   "大哥,他们又是谁?"杜薇装作不明所以的模样。   杜逸帆道:"在我回府的路上遇到的,本来以为她们孤儿寡母,被几个歹人追杀,我若不管她们定然活不到明天。所以就"說着他看向杜老太太。   杜老太太信佛。听了杜逸帆的话不禁点了点头。   地上跪着的那三人听了却是惊的魂飞魄散。   杜逸帆趁势对那三個人道:"休要再执迷不悟,你们可知道你们前面收了别人的银子,后面那些人却是要杀人灭口的!"   "你你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老妇人目光躲躲闪閃,但嘴上仍不肯承认。   其实在那年轻女子帶孩子进来的时候,这三人的心里已经觉出了不妙。   他们一家原本是到凉州城投奔亲戚的,可是寻不到亲又花光了身上的钱,所以当有人找到他们,以十两银子为由,让他们到杜府来演出这么一场戏时,他们马上便答应了——   可谁知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到客栈里企图抓走柱儿的老婆和孩子。   晴荷紧紧攥着手帕,掩饰着心底的不安。   杜薇缓缓来到那年轻女子面前,道:"你抬起头来。"   女子抬起头,模样虽算上不俏丽,但生在普通人家,也算是过得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杜薇问道。   "民女双儿。"   "那这孩子"   "他是我们的孩子!"   "住口!"老妇人情绪激动起来。"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你,你"她还想再说下去,不想那叫双儿的年轻女子突然掩面痛哭。   "孩子,告诉你的爹爹和爷爷奶奶,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孩子愣了愣,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那些人要杀我们,要不是这个大哥哥,我和娘就死了!"   男童八〡九岁的年纪,声音清脆,哭声直让人听着不忍。   这事发展到现在,众人心里都已经清楚的像明镜似的。   柱儿的脸僵住了,突然他一把将那男童搂到怀里,"那些混蛋!他们竟然出尔反尔!"   那对老夫妇也惊呆了,看着儿子抱着他的媳妇和儿子。   杜逸帆怒声斥道:"你们还不明白吗?那些收买你们的人,他们迟早都是要杀你们灭口的!"   老夫妇一时间像被雷劈了一般,圆睁双眼。呆呆的跪在那里。   杜薇叹了口气,幽幽道:"幸好今日得大哥遇见,不然可惜了这么可爱的孩子"   屋里一片寂静,突然那对老夫妇重重将头磕在地上。"都是草民被钱蒙了眼睛,草民该死!全都是草民的错啊!"   无双跟柱儿同是搂着男童痛哭流涕。   杜老太太捻着佛珠闭了眼睛,嘴里不住的念叨着:"罪孽罪孽!"   眼见得真相大白,这三人是收了别人的银子故意上门找事的,杜老爷的脸不由得沉了下来。   "是谁收买了你们,让你们陷害我的女儿,还不从实招来!"   老夫妇哭道:"大老爷,我们也不认得他,他只说事成之后就让我们离开凉州城,我们寻思着反正也要离开此地,手上就正缺银子,于是就答应了"   大夫人气的浑身哆嗦,"老爷,他们陷害薇儿,定要送官!"   听到这里,几个人同时叩首求饶。   杜薇从始自终一直留意着晴荷的脸色,见她这会面露惶恐,于是问那几人:"若是你们再见到那人,能认得出么?"   未等他们几个大人开口,那男童抢先道:"我会认得,那人左边的脸上长着一个好大的痦子!"   晴荷的身子猛地一缩,结果撞到了身后的丫鬟,丫鬟手里的托盘一倾泻,茶盏尽数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粉碎。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方妈妈急忙念叨着,张罗下人打扫。   杜老太太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晴荷,自言自语道:"人老了,这精神头也就不够用了。"说着唤了方妈妈竟先离了席。   杜老爷和大夫人众人急忙站起来施礼相送,老太太头也不回的进了里间屋。   杜薇突然凑到杜逸帆身边,小声道:"大哥,我有个主意。"   杜逸帆微微俯下身子,杜薇在他耳边低语一阵,杜逸帆点了点头,对杜老爷和大夫人道:"不如就将这几个人交给儿子好了。"   那几个人听了惊慌失措,纷纷叩首求饶,"大少爷,我们错了,求您不要带我们见官啊!那人给我们的银子我们全都交出来,求求您"   杜逸帆冷声道:"休要多言。"说着便向门外招了招手,进来六个家丁,将他们全都带出去了。   走得老远仍能听见他们的哭喊之声,晴荷的双手在袖子里不由得不停地打颤。   席便这么散了。   杜薇带着苍兰顺着园中小径回聚福阁,一路上苍兰不时偷眼看她。   杜薇见她缩首缩脚的模样有些好笑,便道:"想说什么便说好了。"苍兰对她来说也算是知根知底的心腹,她自然明白今天发生的这一幕代表着什么。   "小姐那些人是不是晴荷姨娘找来的?"苍兰低声道。   "是与不是,我们现在手里没有证据。"杜薇的眸光黯淡下来,她十娘的身份可是说是她唯一的弱点。   "大少爷会送那些人见官吗?"   杜薇突然淡淡一笑,"你猜呢?"   苍兰嘟起嘴唇,"都这时候了,大小姐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十娘?"身后突然传来低低的女声,吓了苍兰一跳。呆广圣血。   杜薇心里波浪滔天,但身子却定定的站着,连头也没回。   苍兰回头见晴荷站在石灯笼底下,脸上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大小姐不会忘了十娘的名字吧?"晴荷恶狠狠道。   "十娘?"待杜薇转过身来,脸上已是风轻云淡,"她是谁?难道与晴荷姨娘认识?"   晴荷露出邪邪的笑,"大小姐莫要再装模作样下去了,你是什么人,我全已知晓。"   "是吗?"杜薇语气淡淡的,"托二姨娘的福,你背后藏了些什么人,我也全然都看到了。"   晴荷一惊,下意识的向自己身后望过去,却发现身后根本空无一人,等回过头来,杜薇已然带着苍兰离开了。   ☆、第89章 最佳鬼片主演 - 孙府。   孙富被最近生意搞的焦頭乱额。   先是跟英王的那单生意被杜府抢了,后来又是错失了幽兰阁的生意。   现在已经在凉州城内各大布庄传扬开了,就连染布行会的人见面了都会故意打趣他几句。   孙老爷因此急火攻心。一病不起,興盛行里里外外全都要指望他来打点,而他骨里又是个**性子,哪耐得住商场的这些琐事。   每日回到后宅便心烦意乱,随便拉了在屋里侍奉的丫鬟便上了**。   屋里嬉笑聲渐起,孙富正被那丫鬟搞的全身舒畅,就势欲飞,突然窗外闪过一道白影。   孙富开始并不理会,可是那白影飘来荡去。最后卻一下子贴到了窗户上。   一张惨白的脸。映衬着屋里盈盈烛光,犹如索命的鬼魅一般。   孙富吓的一个激灵,身下那原本蓄势待發的物件瞬间便缩了。   **上的丫鬟还渾然未觉,光溜溜的双臂缠着他的脖子,不肯放开。   等孙富拼命挣开她的纠缠,抬头再看窗外,空空如也。   难道是幻觉?   孙富吞咽了口唾液,刚才的兴致一下变得索然无味。   丫鬟不满的披了衣裳下**跑了,孙富也不理,独自坐着出神。   突然,窗外吹进一股阴风,烛光猛地熄灭了,屋里瞬间漆黑一片。   孙富只觉得背后汗毛倒竖,"谁!"他喝了一声。   四周静悄悄的,连屋外的下人都没有回应。   孙富越发觉得不妙,披了大氅战战兢兢来到门口。伸出头来四下张望。   北风如刀,呼呼刮过,院里大树树影婆娑,树干交错好似无数伸出的魔掌,无声的向他索命。   孙富只吓得一头缩回屋里,猛地关上房门,背靠在门板上呼呼直喘。   "咯咯咯"隐约中门外传来女子的笑声。   孙富缓缓转过头,顺着门缝向外望去   十娘站在门外,身披素裳,面无血色,夜风中衣袂翻飞,伸出的双手满是鲜红的血迹。   "啊啊啊!"孙富惨叫一声,向后猛退几步跌倒在地。   房门砰地被风撞开,凌洌的北风瞬间灌进屋来,只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不知十娘是否也跟着进来了,吓的抱着脑袋。在地上拼命的往后爬。   "大少爷?"管事不知什么时候冲了进来,摇晃着孙富。   孙富这才睁开眼睛,茫然环顾四周,只发现屋里乱糟糟一片。   "十娘呢"他颤声问道。   "什么十娘?"管事被他问的莫名其妙。"刚才房门被风吹开了,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了风,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孙富猛地晃了晃头,"不,不对!"一把推开管事的搀扶,冲到屋外。呆杂在亡。   院里寂静一片,哪有十娘半个影子?   孙富回了屋只闹腾了半宿才安静下来,屋顶上杜薇笑的前仰后合,只是碍着怕被别人听见,所以只好捂了嘴,只是自己憋得着实辛苦。   青衣陪在一旁,不住在心里叹息:此女果然与众不同,大半夜装神弄鬼,玩的不亦乐乎。   杜薇这次向南王世子借来了青衣,因着青衣武功高强,带着她飞檐走壁不在话下,所以一连三晚,他们都潜入孙府,将孙富吓的魂飞魄散。   杜薇被冻得瑟瑟发抖,青衣连忙递过黑色的裘皮大氅,让她裹在身上。   杜薇一边哆嗦,一边笑下面的孙富,同时也深切感受到演员工作的不易。   为了演好鬼女的角色,她轻装上阵,尽显敬业与献身精神。   好不容易暖和了些,青衣便带她离了孙府,一路上杜薇倒是很乖巧的一语不发,任由青衣带着她在蹿房越脊,走的尽是高处。   "杜薇小姐要不要先去世子那里暖下身子再回?"沉默半晌,青衣终于开口道。   杜薇感觉自己冷的好像冰棍一般,只是一提到南王世子,总让她第一时间联想到放血一词。"世子的药又没了么?"她问。   青衣的脸上闪过尴尬之色,不过天暗夜深,杜薇并没有发现,"没崔先生配的药还有许多"   其实药早就用光了,只是世子这一次不知为何,绝口不再提杜薇之事,连着崔先生也不敢造次。青衣上次更是险些丢了性命,幸亏杜薇出手相护,所以这一次当杜薇向世子提出借他帮忙,青衣马上便应了。   只不过青衣觉得世子自从上次游江之后情绪大变,伤了经脉不说,居然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替她拂琴。   要知道他跟随主子这么久,从来就没见过他当着别人的面拂过琴。   杜薇哪知道青衣这么多心思,她只是觉着自己跟风暮寒两人间只不过是互相利用关系,平日还是少接触为妙。   回了杜府,杜薇便觉得自己有些不舒服,心知定是演出女鬼时受了风寒。   一连在孙富宅里闹了三天,想来也够孙富受的,索性就放了青衣回去,想好好在院里歇息一日。   谁知第二日周府的双胞姐妹便上门来了。   "上香?"杜薇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守在火盆前,根本不想挪动地方。   周挽晴〡周挽歌姐妹俩仍是精神十足,笑嘻嘻过来一人挽了她的一只胳膊,"好姐姐,陪我们一起去吧,这边的万福寺山上可是有温泉的,晚上我们姐妹还可以住在一间厢房"   "温泉?"杜薇瞬间想到了治愈她风寒的最佳办法。   喝药什么的太苦了,而且马上就要过年,杜老太太又是信佛,根本不希望家里人这个时候生病,请大夫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想到这,杜薇痛快的应了。   本以为此事到了杜老太太那里会打些麻烦,不被应允,没想到老太太一听是去万福寺便点了头,还让杜薇替她在佛前烧柱香   杜薇带了苍兰简单收拾了些东西,便跟着周府的双胞姐妹离了府,等上了马车,杜薇才发现,英王骑了马带着十几名侍卫走在前面。   "英王也要同去?"杜薇有些惊讶,按说他虽然是双胞姐妹的表哥,可是他们之间应该没什么亲密的感情才对吧?   周挽晴笑得神神秘秘,"表哥本来是不去上香的,可是听说我们要来寻你,便带了侍卫同往。"见杜薇听了没什么反应,周挽歌凑到她跟前低声道:"杜姐姐,你看我们表哥人长的如何?"   不知为何,杜薇心里突然生出些警觉,以往这双胞姐妹从来不会与自己说这种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第90章 制造机会,梅下怪僧   )万福寺门前,車水马龙,香火兴旺。   杜薇跟周府的双胞姐妹下了马车。抬头四处打量,但见过往的文人骚客〡旅客商贾甚多。   其中也不乏达官贵人〡贫民子弟前来烧香拜佛。   杜薇与双胞姐妹跟在英王身后,带着一大群的丫鬟和老妈子,衆人步行进了寺门。   刚走出不远,杜薇便见寺庙西角站着黑压压一群侍卫,将其他进香的人全部隔绝在外,不由心中惊叹:不知这是誰府上的,好大的气派。   双胞姐妹见了那些侍卫,脸色微微露出惊讶。英王眼底也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便隐去了。   寺内主持听說英王到来,亲自带了僧人出来迎接。   "阿弥陀佛,英王殿下驾临宝寺,恕老衲迎接来迟,万望恕罪。"主持双手合十,身上的大红袈裟艳红的晃人眼。   英王彬彬有禮的上前一步,还礼道:"大师客氣,愧不敢当。"   众人一同进了前院,主持安排僧人带几位小姐去厢房休息,英王则随了他去用茶,参禅。   这一次英王带了不少侍卫,专门拨出十来个人将女眷所住的院子护了起来。   趁着丫鬟们在整理屋子,周挽晴道:"杜姐姐,咱们去寺里转转?"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杜薇自然不愿意守在屋子里,于是姐妹三人出了厢房。穿过藏经阁,往北院去了。   周挽晴〡周挽歌对寺里显然相当熟悉,她们避开寺内的游客,又走了不远,一座花园隐隐从飞檐后露出,虽是冬季,但园内松柏茂密,假山怪石,曲径通幽。   周挽歌指着花园后的山石道:"此处便有温泉,听表哥说这里的温泉具有药用之功,可以清血毒,杜姐姐晚上要不要来试试?"   清血毒?   杜薇的心思不由得一动,在这一瞬间她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南王世子风暮寒。   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会是他。   能清血毒,也许会对他的毒症有效吧?   她这么想着,三人进了园子。一边观景,一边嘻笑逗趣倒也惬意。   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梅树枝繁叶茂,开得正盛。   等三人走近才发现。树下坐着一个胖和尚,僧袍不整,衣衫散开着,背靠梅树,正在痛饮手中的酒葫芦。   淡淡的酒香飘散开来,混在梅香中。   双胞姐妹不由惊得瞪圆了眼睛,"寺里怎么会有这么邋遢的和尚,居然还偷偷饮酒?"说着去拉杜薇欲避开。   杜薇身子没动,她看着那个胖和尚,心中隐隐觉得自己好像以前在哪见过他。   可是思前想后,她认定自己根本就没有见过他,可是这种奇怪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胖和尚放下酒葫芦突然扬声大笑,双胞姐妹吓的往后退去。   "杜姐姐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对方总归是男子,要是被外人看到未免有损闺誉。   杜薇淡淡一笑,"怕什么,好歹他也是出家人,不会伤害咱们。"   "他哪里像个出家人了"周挽歌小声道,"出家人才不会饮酒。"   杜薇秀眉微微一挑,"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一切都只不过是表象而已。"   "哈哈哈"杜薇话音刚落,胖和尚突然朗声大笑道:"女施主好气魄,老衲当初果然没看错人。"   周府姐妹拉着杜薇的衣袖,催促道:"杜姐姐,跟他说这些闲话做甚,我们走吧。"   杜薇不理会她们的催促,蹙眉对和尚道:"听你这么说,我们曾经见过?"   胖和尚只是望着她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园子尽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双胞姐妹一喜,道:"是表哥来寻我们了。"   说着拉着杜薇迎过去。   杜薇边走边回头盯着那和尚,心中疑云顿生:那和尚的笑容在她眼中好似一团雾气,渐渐弥漫开来,带着一丝她熟悉的感觉呆杂史血。   "女施主实乃大富大贵之相,如遇贵人便可成凤,但破轮回而来,却只枉得一世荣华,幸与不幸,都将重入万劫不覆"耳边隐隐传来胖和尚的声音。   杜薇只觉自己像做梦似,不知身在何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英俊的面容在她面前逐渐清晰起来。   "杜薇?"声音满是关切之意。   杜薇眨了眨眼睛,但见英王站在她的面前,一袭宝蓝色锦袍,玉龙夺珠冠束发。   一双英目光华闪烁,好似清月皎洁,空灵而又深远,周身上下隐隐散发出王者之气,好似他骨子里天生便带着富贵之气,让凡人不可仰视。   "你在想什么?"英王脸上带着微笑,但此刻的笑容里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担忧。   所幸双胞姐妹都已经被他的侍卫护着离开,不然她们一定会惊讶,她们的表哥居然会对一介商女露出这种关切的表情。   杜薇彻底清醒过来,抬头望向那梅树下,胖和尚却已经不见了,唯有树上的红梅香瓣随风飘落,铺散在地上刺目的艳红,宛如鲜血。   英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她盯着梅树发呆,不由低声道:"那棵梅树莫非有什么蹊跷?"   杜薇摇了摇头,后退两步与英王拉开些距离,盈盈施礼,"民女方才失仪,万望英王不要怪罪。"   英王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这是在府外,莫要如此拘礼。"   杜薇依旧神色恭敬,道:"英王殿下贵为龙子,岂是民女所能攀附,如落下口实,民女纵然有口难辨,也会给殿下带来麻烦。"   英王看她垂首,微微露出白葱似的玉颈,脸上神情不由缓和几分,道:"你本是挽晴她们的好姐妹,自然也可随她们一样叫我表哥便可。"   杜薇之前在马车上,曾听双胞姐询问了她诸多对英王的看法,这时心中此时更是警铃大作。   英王身份高贵,样貌英俊,按说正是她梦寐以求的良配,可是英王身边狂蜂浪蝶无数,她自觉身上没有哪一处能吸引得他注意,更不会自恋到以为他对自己一见倾心。   当下微微一笑,敷衍道:"英王殿下说笑说了。"说着沿路返回。   英王陪在她身侧。   众侍卫默默跟随,全都与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显然是知道主子与杜薇有话要说,都自觉远远退开。   周府的双胞姐妹这时早就不见人影,杜薇不禁猜测,今日到这园子来只怕也是她们为英王故意制造的机会。   只是刚才那胖和尚的出现,出乎她们的意料之外。   "破轮回而来,却只枉得一世荣华,幸与不幸,都将重入万劫不覆"风中隐约传来和尚的话语,久久不散,杜薇不禁心烦意乱起来。   ☆、第91章 误入男澡堂 -  一路上杜薇都保持着沉默,英王见她心不在焉,有幾次险些被裙角绊倒——不由得十分诧异。   "杜薇小姐是否有心事?"他一针见血道,见杜薇犹自出神不禁皱眉,"本王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有何话不肯直说当面?"   朋友?杜薇扬眉看了看英王,英王满眼真诚,眼底隐隐闪动着期盼的光芒,纵然鐵石心肠看了也会生出感动。   不妙,不妙!   杜薇迅速移开目光。果然美男杀伤力太强。瞬间就死去了一万多个脑细胞。   "多谢英王殿下关心,我无事,只是有些累了"她敷衍道,刚才胖和尚的事她不想跟任何人提起,"這几日受了些风寒,我想回去休息下便无事了。"   英王袖中的手稍稍握紧,将刚生出的一丝焦躁强压回去。   从第一次在周府见到她时起,那个发梢飞揚在池边与他玩掷石子的女子,便时不时闯入他的眼底。   温顺的外表下隐藏着坚强与自信,纵然是林中遇刺那次,她也保持着鎮定,就连性格难以捉摸的南王世子也对她另眼相看。   他身邊平日不乏众美环绕,那些女子无论身份,还是家世,哪一个都比杜薇胜过数筹,可是就是这样。仍无法掩饰住这个女子身上的光辉。   时而冷淡,时而顽皮,时而又会给他带来无比的惊喜。   若是身边能有这样一个女子为伴,以后在宫中的生活便不会再寂寞无趣了。   想到这,他的脸上不禁露出满足的笑意。   杜薇偷偷瞥见他脸上的笑,身上却暗自打了个冷战,心中只觉得被笑面狐盯上了。   回了厢房,周挽晴〡周挽歌迎了上来,问长问短,眼神不时扫过门外的英王,杜薇只觉头大如斗,敷衍几句便让苍兰伺候着去里间歇息下了。   这一觉醒来,外面已是繁星满天。   苍兰进来,见杜薇直愣愣的坐着发呆,便道:"周府的小姐留下话来,等小姐你醒了去泡温泉呢。"   杜薇这才想起白天的事。起来略微收拾装束便赶去赴约。   温泉池在山腰处,四面都竖起青竹篱笆,足有两人多高,唯有顶部故意露出。可以看到外面的夜空。   周府姐妹早已准备下丰盛的点心酒水,姐妹三人舒服的在温泉里泡着,一边品尝着点心。   杜薇背靠在池边,只觉温暖的泉水将自己环绕,瞬间便拂平了她心头的焦虑,迷迷糊糊间竟然睡了过去。   可是这种安逸的状态没得多久,隐约间便被男子低低的说话声打断。   杜薇猛地醒过来,发现池子里只剩下了自己,池边还摆放着点心果盘,显然周府的姐妹应该就在附近。   转头四下望去,只见温泉池中雾气升腾,冷水池边的假山石背后传来低低的男声,可是听得并不真切。   杜薇放手离了池边向着假山游过去,温泉池内甚是宽敞,她水性又好,伸手便攀住池水深处的假山石。   "已安排下"   "年后便会来凉州城"   "皇后一行"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假山石另一边传来,她侧耳倾听,可是那边却再无声音了。   杜薇探头细看,只见假山石被青竹篱笆夹在中央,假山底部有个狭窄的空洞,有微光自里面隐隐射出,原来两边是相通的?呆杂史亡。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突然生出些好奇来,深吸一口气,潜入假山下方的冷泉中   假山下方的洞口并不大,所幸杜薇身体瘦小,而且她潜水的技术也不弱,像条游鱼似的便窜到了假山另一面。   不过她不敢冒冒失失从水中露出头来,先是游到远离池子的一侧,缓缓露出半个头来,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如小兽一般机灵的四处张望。   对面热水池内升腾着热气,隐约中一个高挑的身影由远而近   杜薇屏住呼吸,那身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好似男子,难道这是误入男澡堂的节奏么?   杜薇鼻子以下的部位全都沉在泉水中,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心里盘算着这种情况下是不是还是赶快潜回去的好。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那个男子突然转过来,穿过温泉上弥漫着的白色雾气,转眼间便到了她的面前。   杜薇在瞥见那人身体轮廓的一刹那险些咬了舌头,那个竟然是是   她心中一慌,甚至忘记了吸气,直接就潜入了水里。   "咳咳咳"水面上传来男子咳嗽的声音。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杜薇心中的小人疯了似的举着小爪子原地跑圈圈。   真是欲哭无泪,她原本只想着凭借自己的好水性进来打探消息,没想到竟然碰上了南王世子风暮寒。   她沉入水底企图躲过这一劫,可对方身体在水下的部分却尽收眼底。   杜薇恨不得这时候自己变成空气。   眼睁睁看着风暮寒来到她的面前,她闭住气躲在水底,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怎么办?难道这时候要突然站起来,对他说声:"嗨,真巧,你也在洗啊?"同洗同洗呜呜呜   泉水清澈,即使隔着水面风暮寒那轮廓分明的身体仍清晰可辨,杜薇索性把心一横,返身游向池边,刚才她已经观察好了地形,风暮寒的衣袍正丢在池边不远处,只要她先跑过去将身子遮起来,之后的事她已经没时间去想了。   可是,她没想到风暮寒动作比她还快。   "谁?"他低喝一声,浑身散发出凌厉的杀气,一道真气直接穿透水幕击向杜薇。   我去!不是吧,玩真的?   杜薇犹如一条灵巧的游鱼,借由水流炸开时的流向,一跃冲上了岸。   但她的手还没来得及触到岸上的衣裳,身后一道寒风已然接近。   她忍不住发出短促一声惊呼。   "咦?"风暮寒一愣,欲挥出的手停在了半空,"杜薇?"   杜薇双手紧紧护在胸前,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真有种死中得活的感觉。   风暮寒眸光一暗,杜薇这时候身上不着寸缕,缩着身子看着比平时要娇小许多,而且因为刚才的紧张她有些急喘,这时更显得锦软诱人。   "你可是特意来看望本世子的?"风暮寒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暗哑,眉目低沉,凤眸中的寒星渐渐化为一团温气   ☆、第92章 这算压倒还是扑倒?刺杀 -  杜薇双手死死护著胸前,这会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别过来!"她警告道。   "咳咳你难道不是特意来看望本世子的么?"风暮寒俯身过来,反而贴得更近了。   泥玛。这真是赤果果的**啊!杜薇不由自主的涨红了脸颊,心里的小人被她的理智按倒在地,仍不断的狂吼着:"扑上去!扑上去!"   風暮寒的唇角渐渐荡起一抹邪魅的笑,"难得你这么主动,本世子却之不恭,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收下个神马!收你妹啊!   杜薇羞愤交加,抬头见身邊散落着的一块丝绸浴布,便打算伸手去够,没想到腿一伸正好踢中了风暮寒半曲的膝盖。   风暮寒原本正俯着身体悬空在她的身上。膝盖冷不防受到一击。身子一歪,"噗通!"正好落跌在了她的身上。   "啊!"杜薇差点被壓断了气,一手死死抓着扯过来的浴布,转头便想发怒。   可是她的头刚转过来,嘴唇却碰到了一个溫热的凸起,风暮寒的身体瞬間便僵住了。   这是什么?杜薇的脸完全被对方压在下面,根本看不清自己碰到了什么。   她扭着头试图想挣脱出来。   "嘶"她只听风暮寒忽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别动!"他低声喝道,声音里莫名的夹杂了一丝隐忍。   杜薇愣了愣,脑子里突然"轰"地一下,她终于猜到刚才自己嘴唇碰到的是什么了   风暮寒的身上隐隐散发出药草的香气,混合在温泉池升腾起的袅袅水雾里,让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其实南王世子这时也不比她冷静更多,他的胸口紧贴在她的脸上,感受到她呼出的热气,引发出他体内串串火花。顺着经脉四下游走,只让全身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两人就以这种难堪的姿势,趴在池沿上。呆协夹划。   杜薇被他压在下面呼吸困难,有心想推开他,可是又觉一会看到对方的脸会更加难堪,还不如这样看不见脸的好。   但是就这样趴着也不是个事啊!杜薇欲哭无泪。   "啊!"假山背面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   是周挽晴!   杜薇一下便分辨出那个声音,伸手推开风暮寒"霍地"坐起来。   她猜测那边温泉池里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周府的双胞姐妹发现她不见了,仅仅也只会在私下悄悄寻找,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   "穿上。"头上传来低沉的男声,随后,一袭锦袍落到了她的头上,将她整个身子遮掩起来。   杜薇诧异的抬起头,但见风暮寒这时已然起身,随手披了件内袍在身上,神色却好像有些紧张,凤眸微蹙。眼底隐隐闪烁着冷光。   杜薇这时候根本来不及多想,她刚匆匆披上他的锦袍,只听空气中"叮!"地响起一道尖锐的破空之音。   杜薇惊得睁圆双目,一支银色的飞镖迎面而来。   风暮寒一把扯过她的身子。飞镖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杜薇刚才坐着的位置上。   杜薇还没来得及看清这支暗器是从哪飞出来的,紧接着空中便响起一连串的破空之音。   危险再度来袭!   风暮寒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怀中,衣袖如疾风般扫过,只听叮当一阵乱响,那些银色的飞镖被他纷纷击落在池水中。   杜薇暗暗心惊,刚才若是没得他护着,只怕自己这会早已被扎成刺猬了吧?   抬眼望向那幽暗的夜空,她根本无从知晓敌人来自何方,甚至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就像他们第一次街头巧遇时那样,自己居然又一次无辜被卷入进这奇怪的暗杀中了吗?   杜薇有些沉不住气了,她猜测定然是有杀手奔了那边过去,可是现在自己这边都自身难保,如何能顾及其他,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英王的侍卫能够及时赶到。   就在这时,青竹篱笆的外围响起了激烈的兵戈之音,听上去好似无数人在交战。   也许是英王带人赶来了吧?   杜薇刚一走神,只见半空中突然降下无数银色光点。   这是   她睁大眼睛,待到近些才看清,那些宛如疾雨般的光点是无数手指粗细的钢针。   我去!此刻杜薇真的有种悔不当初的冲动,那时在京城为毛要救下这个人啊!每次害得自己涉入险境   由于紧张,她死死的抓着风暮寒的胳膊,其实她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可是她心里清楚,就凭自己这点本事,没跑两步就会被暗中那些人打成筛子。   风暮寒却是临危不惧,纵然手无寸铁,却依旧镇定自若,凤眸微眯,隐隐现出萧杀之气。   钢针齐齐射下,风暮寒广袖一舒,恍如张开一道白色的幕墙,以真气将那些钢针尽数吸附进去。   "咳咳咳"一串激咳自口中逸出,白衣上转眼间便落下点点梅红,只惊得杜薇睁大了眼睛,想要开口询问却又担心会分散他的注意力,被敌人钻了空子。   其实风暮寒在游江那日耗费了真气导致经脉俱损,这几日才刚刚恢复了七七八八,眼下又强行催动真气御敌,这才导致一时间体内气血不畅,没忍住吐出血来。   就在这时,一道青色的影子自青竹篱笆后跃起,向空中抛出一串火星,杜薇还未看清那是何物,一连串爆裂之声随之响起,只震得地动山摇,一股浓烈的火药味随之而来。   杜薇被呛得直咳,但同时她的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刚才那道影子一定是青衣,有他在旁边护着,可保南王世子暂时无忧。   可是,还没等她缓过口气来,又一批钢针从黑暗中迸射而出。   我去!这还没完了!   要说刚才杜薇还只是在抱怨自己被这病娇世子牵连,那么现在的她可是真的有些怒了,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痛下杀手,只为除去一个身患毒症,眼瞅要挂掉的世子   她终于深切的体会到,风暮寒这世子当的,有够悲惨。   "怕么?"头顶幽幽传来风暮寒的声音。   怕?怕有什么用!   杜薇将牙一咬,双手反而搂紧了他的腰身。   这种时候,还是先找个可靠的大腿抱住了才是真的。   风暮寒唇角微微挑起,露出一抹诱人的弧线-   *))))   ☆、第93章 无论生死,你都是本世子的人   )眼见得疾雨般的钢針向他们射过来,风暮寒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挥衣袖,刚才收拢在袖中的钢针纷纷被他弹出。   "轰隆"一声巨响自他們身后传来。   杜薇寻声望去,只见假山处已被炸开一道豁口,露出另一边冷水池。   "杜薇?"英王的声音随之响起。   杜薇紧张的心情不由得一松,此刻她更想知道周府的双胞姐妹是否平安。   可她的双手剛刚松开风暮寒,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便被他凌空提起,抱在怀中。   还没等杜薇开口拒绝。风暮寒已经腾身而起。几步踩踏過炸开的假山,跃到对面的池中。   温泉池的雾气袅袅升腾,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血腥气味,杜薇低头望向水池,发现池水显示出不详的粉紅色,几具蒙面黑衣人的尸首漂浮在池面上。   杜薇吓的縮了缩脚,生怕自己的脚沾到那些血水。   风暮寒仿佛早就猜透了她的心思,搂她更紧。   英王带着手下的侍卫正在池边清理黑衣人余党,杜薇急道:"两位妹妹可否无恙?"   英王抬头看到杜薇的一瞬间眼中露出喜色,但紧接着看到她衣衫不整的风暮寒抱在怀里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本王来的及时,两位表妹幸喜无恙。"言罢目光滑上杜薇身上的锦袍。   杜薇身上穿着风暮寒的锦袍,披在她身上更显宽松,领口**秀丽一览无余。   英王转眼瞥见风暮寒白衣上的血迹,蹙眉道:"世子可伤到了?"   "暂时死不了。"风暮寒神色依旧淡淡的,纵然对方是皇子他也不曾给半点好颜色。   英王望着杜薇的目光略显温柔。其中似还带着一丝同情,"杜薇小姐受惊了,本王这便送你回去。"   说着他解下身上的披风,上前不容分说便想将它裹在杜薇身上。   杜薇原本被风暮寒抱着,脸上已是十分尴尬,正想借机脱离他的掌控。   不想风暮寒却突然闪身避过,"不必劳烦英王费心,此处恐有暗党残余,杜小姐还是交给本世子的好。"说着也不待英王开口,抱着杜薇转身便离了温泉池。   杜薇惊的面无人色,怎么回事?他要带我去哪?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危险的好吧!呆协夹号。   回头求救似的望着英王,英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底略有黯淡之色,只让杜薇的心也跟着"忽悠"一下。   "你哪也别想去"风暮寒声音幽幽,宛如深不见底的千年古井,"无论生死。你都是本世子的人,别想逃!"   杜薇不觉心中有气,你说是你的就是了?我又不是卖给你了!   她不满的扭动着身子,"放我下来!"众目睽睽之下她就这么被他抱走了。 这事如果传出去,她的闺誉就全毁了。   "咳咳你再动本世子便将你丢下去!"风暮寒抱着她匆匆自侍卫手上接过银狐大氅,直接用它裹住两人。   杜薇侧过头,这才发现他们正穿过半山腰的小径,石阶两侧便是悬崖峭壁,虽说望可见底,但也足以摔死人了。   杜薇吓的双手搂紧了他的脖子。   风暮寒带着她一路匆匆回了西院,院门外站着十来名侍卫,可是却没一人敢跟随他们进院。   进了屋杜薇的脚刚沾到地面,只觉身后一重物向她压过来。   "哎?"她猛回头,赫然发现风暮寒身体向下栽倒,她急忙伸手搀扶,可惜风暮寒的身体看似瘦削,但对于女子来说,并不足以撑得起他的重量。   "来人"杜薇扯着嗓子刚想喊,身后却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将她的嘴捂住了。   "唔?"杜薇诧异的转过头。   "别喊"风暮寒的声音极低,好似疲惫至极。   "为什么不让我喊人来难道就让你在这躺着不成?"杜薇不解道,刚从温泉池出来,他们身上只穿着单袍,冬日的地上又是极凉。   "等青衣他们回来便可"风暮寒索性闭了眼睛不再说话。   杜薇被他弄的不知所以,就在这时,自屋中的屏风后面转出一个丫鬟,手里端着拖盘,见到风暮寒倒在地上似吓了一跳,忙将手里东西放到桌案上,过来对杜薇道:"你帮奴婢把世子先扶到**榻上。"   杜薇根本没想许多,直接点头应了,那丫鬟伸手过来似要搀扶风暮寒,杜薇准备帮她扶风暮寒从地上起来。   可谁知就在这时,风暮寒猛地将她推向一边,杜薇撞上了一旁的花架,架上的盆景顺势落下,碎了一地。   杜薇被摔的头晕眼花,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听那丫鬟哀求道:"世子爷,奴婢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吧!"   杜薇抬起头来,只见风暮寒一手死死捏住那丫鬟的喉咙,那丫鬟手刨脚蹬,可无论怎样都挣不开风暮寒的那双手。   "风暮寒?"杜薇当时就蒙了,"你在干什么!快放手,她只是想帮你"她扑过去想拉开他的手。   风暮寒不容分说,猛地推开那丫鬟,丫鬟向后倒退数步,身子撞在了墙上。   "世子爷奴婢真的只是"她一手捂着脖子,满脸的惊骇之色。   杜薇完全被这一幕弄糊涂了,"风暮寒,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风暮寒凤眸中杀机顿起,一股真气自平地而起,直接袭向那个丫鬟。   丫鬟惨叫一声,整个身子剧震,喷出一股血泉后身体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杜薇坐在那里就像石化一般。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眨着眼睛转头去看风暮寒,就像不认识他一般。   如此轻易的动手杀人她不禁想起之前他欲置青衣于死地的情形,也似这般,毫无预兆,无情〡残酷。   她怎么就忘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南王世子,曾经的威武大将军,要不是因为她的血能解他身上的毒,他又怎么会留她在自己身边。   "咳咳咳"风暮寒捂住嘴低声闷咳起来,刚才再次强行催动真气,加重了他体内经脉的受损程度。   转头看见杜薇呆呆的盯着他看,眼神中满是惊骇之色,风暮寒情不自禁的向她伸出手去,似想要去抚摸她的头顶。   杜薇下意识的一缩身体,闪身向后避开了他的手   风暮寒萧杀的目光不禁一凛,落空的手缓缓垂了下去-   *))))   ☆、第94章 误解,是去是留?   )杜薇与风暮寒就像石化般對峙着坐在地上。   直到青衣带着崔药师匆匆进来,杜薇这才回过神来。   "请杜小姐至花厅更衣。"青衣态度恭敬道。   杜薇在离开时不经意往后瞥了一眼,只见两名侍卫正拖着那个死去的丫鬟尸體往外走。   杜薇的心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如此轻易的就命丧于此。南王世子果然不拿人命当回事。   转头再看青衣,他的脸上并未露出半点同情之色,想必早已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吧。   杜薇心里不由得微微冷笑,觉得自己以前太过天真,居然還会同情南王世子这种人。   有道是天道轮回,这应该是报应吧?   她转身离去,身后侍卫拖着丫鬟的尸體,"叮"的一声,一把乌黑铮亮的匕首自尸体上掉落下来。   青衣上前捡起。拿在手里掂量着。   "这次涂了剧毒。"崔药师凑过來扫了一眼。冷笑道:"可惜这杀手連拿出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世子爷识破了。"   青衣面无表情,冲着那两名侍卫一挥手,让他们将尸体快点拖出去。   "杜小姐刚才走时脸色有些难看。"崔药师道。   青衣望着杜薇离开的方向,低声道:"下月十五世子爷的药什么时候才能配好?"   崔药师为难道:"主子不发话,我有什么办法。"   青衣紧紧抿着嘴,以前他还能猜测得到主子心中所想,可是现在,他发现越来越难以摸清南王世子的想法了。   每月十五都是世子毒症发作之时,眼看日子一天天近了,可是世子却闭口不提问杜薇取血之事。   "要不要去问问?"青衣犹豫道。   崔药师狠狠地瞪了青衣一眼,"你想找死?还是上次没死成心里难受?"   青衣叹了口气,转身去调遣院里的众侍卫,安排夜值。   杜薇在花厅换好了衣裳却不想出来。   刚才那一幕着实让她心凉,这会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找借口离开这里。   顺窗口悄悄向外望去,只见院里四角每隔十步便立着一名侍卫。手持腰刀,闻风凛凛的站着。   悄悄溜走怕是不可能了,杜薇心里嘀咕着。   就在这时,花厅外隐隐传来丫鬟们窃窃私语之声。   "这次刺客又扮成了谁?"   "听说俏云的尸首被扔进了后院的井里已经被青衣大人找到了。"   "那么院里死的那个?"   "自然是刺客假扮的了。"   "好可怕,世子爷会不会怀疑我们也是刺客。"那丫鬟带着哭腔,"他会不会将我们也杀了"   "嘘!小点声,你们不要命了!"有人低声呵斥道:"咱们世子爷可是火眼金睛,是不是刺客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们几个担的什么心,与其在这里嚼舌头,还不如快点去前院,世子爷又病发,这会崔药师正吵着要清水洗漱呢。"   杜薇定定的站在阴影里,听着花厅外丫鬟们匆匆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刚才那个丫鬟居然是刺客么?   她无法相信。   她出了花厅顺着院子往正房的方向而去,她隐约记得刚才那些侍卫将尸体拖到了院角的柴房里。   她在柴房门口探头探脑。可是门锁着,她在窗外什么也看不见。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你在这里做什么?"   杜薇吓的一激灵。转过身来,见英王风铭皓身姿笔挺,傲然矗立在她身后。   "没"杜薇支吾着,她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听说这里刚才混入了刺客。"见她没说下去,英王索性开口道,"你还是跟本王回去的好,南王世子这里不安全,委实不适合你留在此处。"   杜薇惊讶道:"世子这里经常有刺客出入?"   英王眸光微热,望向杜薇的眼神里带着对她无知的疼惜,"南王世子身边何曾有过半点消停,上次在林中你不是也见到了么?"   原来,他都知道的。   杜薇有些惊诧,英王原来知道有人想要风暮寒的命。   可是,若是他知道,为何不肯告诉风暮寒?他身为六皇子,当今陛下亲封的英王,难道就连他也无法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吗?   "杜薇,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似看出她眼中的疑惑,英王微微一笑,更显英气逼人。   "可是到底是谁"还未等杜薇将话说完,英王已然伸出手来,轻轻拂上她的面颊。   杜薇的话嘎然而止。   英王的大手带着男子的气息,摩擦在她的脸颊上,捂热了她被北风吹冷的脸颊。   "你不需要担心这些事。"他微笑着,语气中却有着让人无法回绝的决然,"待本王与世子说清此事,便带你回去。"   杜薇无法,只得跟在英王身后进了正屋。   三名丫鬟手里端着水盆,立在屏风一侧,垂首侍立,目不斜视。   雕花屏风后不时传来阵阵激咳声,崔药师一次次转出屏风,将沾血的棉巾浸在丫鬟端着的水盆里。   清水立即化为深红   杜薇的心就像被谁拧了一下似的,莫名的痛。呆协状巴。   英王负手而立,身姿潇洒,静静的望着屏风后不断忙碌的身形。   终于屏风后的咳声停了下来,英王这才开口道:"世子,本王来接杜薇小姐回去。"   屏风后一阵死寂,时间久的让人不禁怀疑,南王世子这时是否已经昏过去了。   终于,就在杜薇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风暮寒的声音响了起来,"英王能否确保她无忧?"   英王唇角轻扯,微微含笑,"这个自然,世子这里杜薇不便打扰,回去后她自有本王的两位表妹相伴,世子放心。"   屏风后再次陷入进一片沉默之中。   英王也不急,负手而立,眸子里月光流转,略有自得之色。   杜薇站在一旁,几次想要插言,但她知道这种场合根本就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他们两个,一个是南王世子,一个是六皇子英王殿下,现在却在这里费时耗力的,只为商量关于自己的去留问题。   杜薇心中的小人仰天泪奔,你们到底要想怎么样嘛!   就在场面的气氛变得尴尬异常之时,风暮寒突然幽幽道:"杜薇你若想去便随英王去吧。"   ☆、第95章 伊心终难留,二少爷回府   )杜薇与风暮寒之間隔着一道雕花屏风,烛火盈盈,从镂空雕花的空隙间隐约可见对面**上人影晃动。   风暮寒的声音里带着沙哑。略有黯然之意,杜薇不禁回想起之前他欲伸手向自己,自己却因感到恐惧而避过的情形。   当时,他眼底闪过的那抹灰暗,现在回想起來,像极了受伤之色。   她想着这些,只觉突然心里涌起一阵没来由的烦躁。   她片刻间的沉默却被风暮寒误以为是她的默認。   "既然要走便早些回去。"相对于刚才的平淡语气,现在的声音中多了份冷漠,隐约有种疏离之感。   杜薇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个"话到嘴边。她終还是顿住了。   她能说什么?解释刚才她的误会?还是说自己想留下来?呆协状亡。   她暗自取笑自己自做多情,他们之间只不过是合作关系,想的這么多做甚?   英王潇洒转身迎向她,"走吧。"語气温和,带着些欣喜。   杜薇最后瞥了一眼雕花屏风,只得随了英王离了西院。   一路上青衣带着四名侍卫跟在身后。   其实英王一行也有五名侍卫,青衣跟在后面一语不发,英王也全当他是空气。   夜间道路难行,英王便伸手拉着她的手——   大手沉稳而有力,每次都能将她顺利带出困境,杜薇不由得暗自感叹,果然那些女子无法抗拒英王的魅力,看来他完全是暖男的类型,相比南王世子风暮寒,更具吸引力——   一路回了自己的厢房,周挽晴周挽歌早就等得心焦。见她回来连忙问长问短,英王又叮嘱了她们几句便先离开了,留下了满院子的侍卫。   青衣见杜薇安全回了,便也带着人回去复命,只是临走时望向杜薇的眼神隐隐带着无奈与责怪,盯着杜薇后背直发毛。   折腾了大半夜,周府的双胞姐妹也疲乏了,三人说了些话便收拾睡下,第二日一早英王派人来催促,称今日便要回凉州城了。   杜薇开始有些惊讶,因为原本说好她们要在万福寺住三天,不过转而又一想,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英王定然不会让她们留在这里。   于是打发下人们收拾东西,她自己先带着苍兰上了马车。   英王的侍卫环绕在马车两侧,队伍井然有序。   风暮寒身披黑色裘皮。映衬着他苍白的肤色,更显清逸绝然,他站在万福寺半山腰,驻足观望寺门口徐徐而出的车队。凤眸中闪过一丝暗芒。   崔药师与青衣陪在他左右,两人脸上俱都写满了无奈,许久,风暮寒毅然转身离去,崔药师无奈的摇着头,嘴里嘀咕了一句:"世子爷,您这是何苦"   英王护送杜薇先回了杜府。   刚回了自己的聚福阁,大夫人院里的张妈妈便过来,"大小姐,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杜老太太请自己?   杜薇一愣,张妈妈见况忙解释道:"二少爷从书院回来了,给你们几位小姐带了好些礼物,顺便还想给您引见引见"   杜薇明白了,这是大夫人想让自己见见杜府的二少爷。   大少爷跟二少爷同为一母所生,只不过二少爷自幼便是走的仕途路子,去年才考取了秀才。   杜府在凉州城虽然也算高门大户,但说到底,终归只是商人,身份低下,所以他倾力支持二少爷杜子悉入官场。   杜薇带着苍兰一路到了佛香居。   刚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屋里传来女眷们的嘻笑之声。这在平日里是根本不可能听到的,杜老太太信佛,就是几个小姐每日问安,也都要拘着性子。   如此看来,二少爷倒是非常得杜老太太的心。   苍兰挑了帘子,杜薇进了屋。   只见佛香居里,杜老太太,大夫人,晴荷姨娘,宁珠儿姨娘,三小姐等人各房几乎都到齐了。   杜薇特别注意三小姐的生母,宁珠儿姨娘,能养出如此隐忍性子的女儿,其母定不容小觑。   宁珠儿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只生得面如粉桃,身姿如雁,三小姐那腰条明显就是继承了她的身段。   见到杜薇进来,大夫人笑着站起来拉过她的手,道:"薇儿,快过来见见你二哥,这次他回来给你们带了好多礼物呢。"   杜薇顺着大夫人所指的方向望去,但见在杜老太太身边,坐着一位华衣少年,风度翩翩,样貌隐隐有几分带着大少爷杜逸帆的模样,只是他脸上的轮廓更加阴柔,冷不防看上去倒带着些阴阳莫辩的感觉。   杜薇大大方方走过去,盈盈施礼,"见过二哥哥。"   二少爷杜子悉一抖袍襟站起身来,眉眼弯弯带笑,道:"没想到分离了十几年,薇儿妹妹终于还是回来了,母亲可是高兴的紧吧,有没有将府里好玩好用的全都搬去你那院子?"   杜薇露出些害羞的模样,侧过脸,隐隐的她觉得这位二哥杜子悉的笑容里暗藏着什么莫名的东西,看似玩笑话,实则却让她陷入了困境,他这么一说果然杜老太太脸色暗了暗。   大夫人连忙上前拉过杜薇的手,笑着斥二少爷道:"刚回来便拿你妹妹玩笑,讨打!"   杜子悉笑得爽快,随手解下扇坠递过去,"此物乃我在学院中与师兄打赌胜出所得,现在送给妹妹做个见面礼吧。"他笑得眉眼弯弯,一双眸子完全隐没在长长的睫毛深处,幽幽闪着黑色的光华。   杜薇脑中不禁想到一物:狐狸!   接过扇坠时,杜薇突然一愣,这东西为何这么眼熟?   扇坠是由十八颗小金珠串成,中间镂空,一只金铃存身其中,走动时隐隐带着清脆的响声。   三小姐看着那扇坠,眼底渐渐升起灼热,宁珠儿姨娘轻咳了一声,三小姐立即垂了眸子,规规矩矩的站着。   杜薇盯着那扇坠一时回不过神来,脑海中十娘的记忆猛地炸开。   此物乃当初十娘赠于李甲之物,那每颗金珠都是由十娘亲手所串,中间金铃也是由她亲手所放。   虽然十娘香魂已逝,但杜薇的脑中仍留有十娘的记忆。   杜薇抬头望向二少爷杜子悉,只觉得他的笑容显得分外诡异,背后忍不住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   ☆、第96章 团圆饭,明枪暗箭总难防   当晚,杜老太太吩咐,在正堂设席——   望著那一桌子丰盛菜肴。以及桌边不时响起的欢声笑语,杜薇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在一个普通人家,若是能这样平平安安,吃喝不愁的过一辈子倒也不错。   酒席撤下后二少爷杜子悉又跟杜老爷说了些学院里的事,杜薇跟其他女眷都坐得远远的,隐约中她聽到杜子悉提及"皇上"二字。   杜薇身子侧了侧,仔细倾听,但见大少爷与杜老爷脸上微露惊诧之色。   "如此说来皇上是要南巡?"   "据传皇後与丽妃娘娘也要同往。"   "若是丽妃娘娘同行,那便果真是要来凉州城了"   杜薇知道丽妃娘娘是英王的生母。在宫中也算是皇上的**妃。来凉州城也算是回到娘家。   而且,将这些与在万福寺温泉內偷听到的片段联系起来,想来南王世子也是提前知道了消息吧。   杜薇心里想着,不觉重又想起那件让她与风暮寒之间生出误会的刺杀事件来。   她是個直爽性子,极少会为某些事煩心,可是眼下不知怎么,她的眼前总会时不时浮现出风暮寒的模样来。   "薇儿妹妹?"耳边传来二少爷杜子悉的声音。   杜薇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二哥哥叫我?"   杜子悉笑眼弯弯,"我看薇儿妹妹独自坐在那里闷闷不乐,可是嫌二哥冷落了你?"   杜薇愣了愣,他以为他是谁啊?这人也未免太自大了吧?   "二哥哥说笑了"杜薇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眼光扫过坐在对面的二妹杜雪娥,见她正在摆弄二少爷送给她的礼物——彩漆小木偶,于是转移话题道:"我刚才见二妹妹玩的开心,心里想着好久没见她这样笑过了。   对面二小姐听了。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   她是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的笑过了,太守府上门提亲,可是最后定下的却只是个妾室的位置,她如何笑得出来?原本她是以当正室夫人的心态盼望着这门亲家的。   虽然中间多有波折,不过最后她以为自己总算能如愿以偿,可没想到到头来,却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妾室!   这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那太守府之子韩青山迟早会娶一房正室,到时哪还能有她的位置?每天都要去正室夫人跟前问安,立规矩只要想起这些,她的心情便会跌落到谷底。   都是因为杜薇!要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二小姐抬起头来,脸上挂着笑,但看起来却比哭还难看,"大姐也喜欢这些小玩意么?"语气隐隐带着哀怨与惧怕之意,杜薇不禁提高了警惕。   这货又要出幺蛾子!   二小姐将小木偶放在桌上。伸手慢慢抚摸,"二哥哥每年回来都为我们姐妹带些小玩意,只是今年他不知大姐回来,故没有大姐的份"说着她幽幽的转向杜薇道。"大姐该不会是也喜欢这些东西所以惦记上了我的吧?"   场面的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晴荷姨娘垂着眼睛,睫毛下投射出一道阴影,好似哀伤之极。   杜薇心中不觉冷笑,好你个杜雪娥,这时候在二哥面前装圣母,明着是说怕我抢你的东西,暗着却是指明了太守府的婚事。   我抢了你的?笑话!那韩青山就是白给姐都不要!就是倒找钱也不行!   杜薇心中气极面上却淡淡的,"二妹这是想哪去了?我怎么会惦记着妹妹的东西呢,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不是你的就是抢也抢不来!"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杜薇故意加重了语气。   听了这话杜雪娥的身子不由得一震,紧紧咬着嘴唇,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大夫人忙打圆场道:"杜子悉不知薇儿原本也喜欢这些,早知道就多带回来。"   二少爷杜子悉望着杜薇,眼中笑意更盛,"可惜二哥已将那些东西都分了,这次就只能委屈薇儿妹妹了。"言外之意就是这次偏偏没有杜薇的份。   杜薇漫不经心道:"二哥哥不用如此为难,大哥之前曾送了我十个小木人,我那屋子都摆不开了,哪还能要二哥哥的东西。"   杜雪娥一皱眉,"大哥向来不喜这些东西,他会送你?"   "因为他知道我喜欢。"杜薇笑嘻嘻的,语气带着些娇憨,转头望向坐在杜老爷身边的杜逸帆。   杜逸帆笑道:"我手艺不精,没有二弟买来的精致。"   众人听了不觉惊讶,手艺不精?难道说   杜薇笑道:"那些都是大哥亲手做的,纵然买来的镶金嵌玉,又哪及得上大哥做的好!"   杜逸帆眸光温热,瞧着杜薇的目光满是**溺。   二小姐冷了脸子,只觉得二哥送的小木偶也没刚才那么稀罕了。   二少爷杜子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过眼睛仍是弯弯得,让人以为他还在笑,但杜薇感觉得到,他的眼中并无笑意,那对漆黑的眸子隐在他长长的睫毛下,暗意难辩。   眼见得冷了场,杜老太太人精一般的人物,马上便让方妈妈扶了她去歇息,众人便各自散了。   杜薇见外面夜空月明星稀,索性带了苍兰慢悠悠的沿着园子往回走。   冬日空气极凉,吸进身体里好似带着块冰,让人头脑瞬间便冷静下来。   她们穿过九曲回廊,往聚福阁而去,还没等走出回廊却见二小姐带着随身的丫鬟往这边过来。   前面两个婆子打着灯笼,照亮两侧的路,二小姐杜雪娥的脸掩映在幽幽的烛火中,忽明忽暗。   杜薇带着苍兰停住脚步。   二小姐生的也算是俏丽动人,可是这时候她的脸色却阴沉沉的,在半明半暗的回廊中显得尤为狰狞。   "杜薇!"二小姐昂着头,一直来到杜薇前,目光深处闪烁强压的怒火。   "哦?二妹妹这会不叫我姐姐了?"杜薇好整以暇道。   杜雪娥胸口剧烈起伏,"那日在太守府,是你设计害我对不对!"   "二妹在说什么?"杜薇侧着头,满眼无辜,"我怎么听不懂?"呆大圣技。   "你少装糊涂!"杜雪娥尖叫道,"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太守府降为妾!原本我可是要当正室夫人的!"   她这边吵吵嚷嚷,杜薇站在那里却面带浅笑,根本就不屑于搭理她一般。   杜雪娥只觉得血一下子全都冲到了脑门上,"你你这个贱人!竟敢笑我!"她想也不想就抬起手来,照着杜薇的脸便挥了下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   *))))   ☆、第97章 谁的耳光?联手挖坑 -  杜雪娥双目圆睜,抬手挥起便打向杜薇。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所有人全都愣在了当场。   杜雪娥扬起的手还举在半空没有落下。旁边的丫鬟婆子俱是惊的瞠目结舌。   二小姐眨了几下眼睛,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根本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痛感。   抬眼看向对面的杜薇,只见她面无表情的站着,動也未动,好似在看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   目光转向一旁,一袭青缎长袍映入眼帘。   "大大哥?"杜雪娥只觉嘴里舌头像是打了结。   杜逸帆面沉似水,目光如刀。正冷冷的盯着她。   杜雪娥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那里又紅又肿,高高隆起的指痕清晰可辨,分分钟都在提醒她这个残酷的事实——她被大哥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而且还是当着杜薇这个贱人的面!   "为爲什么"她喃喃道,仿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她是杜府嫡女,你的长姐,纵然她会让着你,大哥也不能容你如此放肆!"杜逸帆一字一句,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委屈一下子全都涌上来,杜雪娥再也没臉撑下去,捂着脸轉身便跑。   随着她脚步越来越快,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溅湿了身上的棉袄。   杜薇站在那儿看着杜雪娥渐渐远去的身影,喉咙里微微有些酸涩。   本来她就是不躲不闪,杜雪娥也定然打不到她脸上去,因为苍兰在她身边。她至少也算是练过功夫的,出手的速度绝对不会比二小姐慢。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大哥杜逸帆居然冲了出来,不但制止了二小姐而且还打了她的耳光。   要知道杜逸帆平日里完全就是一副儒雅公子的作派,纵然他没有像二少爷那样进入学院走仕途,但是琴棋书画他无一不精,杜薇甚至觉得,如果让她大哥去学院,最后也定会功成名就。   杜逸帆沉默半晌,突然长叹一声。呆大向扛。   杜薇担忧道:"大哥若是母亲知道了会不会责怪于你?"   杜逸帆转过头来,对她微微一笑,刚才眼中的厉色已全然退去,"不妨事,我先送你回去。"   说罢也不待杜薇同意,伸手便拉了她的手。好似牵着小孩子那般小心呵护,完全没有寻常男女之间的禁忌与忌讳,好似从小到大,他都是像这般牵着她似的。   杜薇心中的小人被感动得泪流满面。你们造不?这才是当代好大哥!十大杰出大哥典范!   杜逸帆牵了杜薇离开回廊,不远处的花圃旁,二少爷杜子悉单手负于身后,一手把玩着折扇,弯弯眉眼中带了诡异的冷笑,于黑暗看去,真好似狐妖鬼魅一般,幽幽摄人心魄。   "二少爷。"身后突然传来小厮低低的说话声,"晴荷姨娘在荷园备了香茶,请二少爷赏光。"   杜子悉身姿挺立,也不回头,哧地冷笑一声,"我才离家一年,她就已经把自己当成杜府的主子了?"   小厮低头不语,只将身子隐没在黑暗中。   "本少爷还不差她的那口茶吃!"杜子悉不屑拔脚便走。   小厮不慌不忙,继续道:"晴荷姨娘吩咐了,若您不肯赏光,想必已是不介意将那事说出去了"   杜子悉的脚步不禁一滞,扭回头望向小厮的目光中带着狠厉。   小厮依旧垂头道,"小的已经将话传到,去与不去,全凭二少爷作主。"   杜子悉一动不动的站着,细听可闻"咯咯咯"的咬牙切齿之音。   又站了半晌,杜子悉突然将手中折扇啪地一展,低声道:"带路吧。"   小厮急忙起身,带着他尽穿园子小路,不一会便到了一处僻静之所。   晴荷姨娘穿着藏青色小袄,脑后松松挽着发髻,发间喜鹊登枝的簪子价值不菲。   二少爷缓缓踱着步子,来到晴荷身后,"此处到真不失为一个品茶的妙处。"说着他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石桌。   晴荷转过身来,刚才为二少爷引路的小厮早已退的无影无踪。   "二少爷可有收到我的信件?"晴荷问。   杜子悉撩起袍襟,随意的坐在一处石凳上面,"二姨娘好大的气派,现在已经开始敢质问起本少爷来了么?"   晴荷绷着脸道,"刚才你难道没看见,大少爷竟然为了那个贱人打了雪娥!"   "看见了又能如何?"杜子悉懒洋洋的扬起弯眉,"难道你是在怪本少爷刚才没有出手去帮你女儿?"   "你别忘了,雪娥她可是你的妹妹!"晴荷怒道。   "杜薇也是我的妹妹"杜子悉微微侧过头,脸上笑意阴晴不定。   晴荷只被他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定了定神,又道:"可是据我所查,现在的这个杜薇只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她不知用了什么妖法迷惑了老爷和夫人,现在就连大少爷也是"   见杜子悉无动于衷她又道:"我偷偷去信给你也是想提前让你有个准备,咱们不能再让这妖女在府里猖狂下去了!"   杜子悉轻笑,"晴荷姨娘说得倒好听,什么咱们?此女最多只会占了二妹的嫁妆钱,与我跟大哥毫无关系。"   晴荷恨得咬牙,"看样二少爷是不打算帮我了?"   杜子悉斜靠在石凳上,面色阴柔,在幽暗的光线中,若是看得不仔细,极易将他错认成女子。   "你想让我如何帮你?"他幽幽道。   "据说有人见过一个名为十娘的风尘女子,模样长像极似我们府上的大小姐,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能让她身败名裂,之前你那件事,我便再也不提。"   听晴荷再次提及"那件事",杜子悉的眼眸不觉忽地一闪,"说话可算数?"   "这个自然,那个贱人毁了雪娥的亲事,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晴荷微微得意,心中庆幸对方有把柄在她手上,不然要想控制这位二少爷,是比登天!   杜子悉唰地合了手中折扇,"二姨娘若是能遵守誓言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他突然站起身,慢慢贴近晴荷的侧脸,"本少平生最讨厌被别人威胁,劝你以后好自为之"   杜子悉呼出的热气打在晴荷的耳边,带着浓浓的麝香气味,让她在一瞬间几乎无法呼吸-   *))))   ☆、第98章 孙府宴请,是人是鬼?   )腊月二十八,孙府開了百粥席,下了帖子宴请凉州城内各个布庄与染坊老板以及家眷——   杜府自然也包括在内。   一大早杜薇便跟着大夫人离了杜府。因为这次去的同为商贾府邸,客人也多是商户人家的家眷,所以二小姐〡三小姐俱都跟随。   二少爷杜子悉跟大少爷杜逸帆骑马带着家丁随从,護在马车周围。呆大向血。   杜薇穿了身幽兰阁出品的成衣,兰白相间的立领小袄,外罩素色兽绒马甲,下配同色千折长裙,裙面上兰白相间图案的鯉鱼戏水栩栩如生。   三小姐偷偷瞥了眼杜薇的手腕,见她戴了只玻璃种的玉镯。颜色清淡素雅。配上她一身优雅气质,光是让人远远看着就觉得赏心悅目。   进了孙府,杜薇一路上都陪在大夫人左右,席间,各府的夫人与千金们谈笑风生,相比之下,官场府邸的宴席便显得严肃许多。   杜薇暗暗松了口气,总算这樣的宴会气氛不会太壓抑,不然还真是无趣得紧。   四下张望,没有见到周府的夫人与那双胞姐妹,杜薇并不意外,周府好歹也算是皇亲,又有英王撑腰,根本不会来参加这种商贾府邸间的宴会。   杜薇跟随着大夫人穿过人群,隐隐听周围有人议论道:"那是杜府的嫡女,听说已经与太守府之子退了婚约。"   "退婚?可是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见杜薇向她们望过来。那几个夫人便佯装看向别处,待她们走过继续议论。   "听说赏梅宴那日有人撞见太守府之子韩青山跟杜府的二小姐抱在一起"   杜雪娥紧紧跟随在大夫人身后,袖中的双手紧攥着帕子,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招一日享受到这种流言。   当初她为了让太守府跟杜薇退婚,没少让人在外面散布谣言,企图坏了杜薇的清誉,却没想到,到头来被坑进去的人却是她自己。   孙夫人见杜夫人过来,脸上微微露出些尴尬来。   上次在太守府门前,孙月蝉欲打杜薇,却不想被南王世子命人用鞭子抽了,虽说当时对方已是手下留情,伤的不重,可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乎颜面尽失。   杜夫人却是个大度的,不计前嫌。上前跟孙夫人寒暄。   孙月蝉站在一旁看着杜薇,脸色发白。   二小姐平日便与孙月蝉相熟,她见今天周府的双胞姐妹没来,觉得杜薇身边少了仪仗。所以胆子也就渐渐大了起来。   众位千金聚在一起,故作风雅,其实眼光却是落在对面的男宾席上。   杜府的大少爷跟二少爷一下子便吸引了各府女眷们的眼光。   今天来的女眷都是商贾之家的千金,行事作风自然也要比官家的大家闺秀要大胆得多。   杜薇坐在那里看着她的大哥,忍不住捂嘴想笑。   这么一会功夫,他已经被女子故意撞到五次,捡拾掉在他脚下的手帕三次,还有两次是对方谎称崴脚,还借故用手去扶杜逸帆的肩膀。   孙富这时穿过园子,一眼便瞥见坐在花房外侧的杜薇。   那张脸纵然他在梦中也不会忘记,特别是前阵晚上他的院里闹鬼,他后来花重金悄悄请了张道符埋在院里的大树底下,这才消停许多。   他不知不觉放慢脚步,屏住呼吸来到杜薇身后,伸头去看她脚下的影子。   都说鬼是不会有影子的,如果她真的是鬼的话   谁知他刚将头伸过去杜薇猛地转过头来,向着孙富露出诡异的一笑。   孙富这一下可受惊不小,当即便"嗷"地叫出声来。   险些吓坏了这一屋子的人。   孙夫人最先回过神来,惊讶道:"你这是怎么了?"   孙富只觉背上冒出一层的虚汗,转脸再看向杜薇,却见她一脸的天真,黑葡萄般的双眸眨呀眨的。   "无无事。"孙富尴尬道,沉了沉心神,来到杜薇面前道:"在下孙富,敢问小姐芳名?"   杜夫人跟孙夫人俱都愣在当场,不知孙富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谁?孙府与杜府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   杜薇一副无辜的模样,转头看向大夫人,微微蹙眉,好似极不喜他的这种无理搭讪。   杜雪娥接口道:"孙公子这是怎么了,才几天不见就将我大姐忘记了?"这话说的好像杜薇经常与孙公子私下相会似的,屋里人顿时纷纷侧目。   大夫人青了脸,但眼下这么多人都在瞧着,她原本准备斥责杜雪娥的话又咽了回去。   杜薇轻轻一笑,"是啊,那日二妹收了孙公子的信物,后来还险些赖到我头上呢。"说着调皮的眨眨眼睛,"二妹也不嫌羞!"语气好似姐妹间的小玩笑,不过这在旁人听来,里面的消息量可就超大了。   在场众人中不乏宅斗高手,各府的人精齐聚于此,这时全都瞪起眼睛,支起驴子耳朵,不肯错过一个字。   杜雪娥的脸霎时间惨白一片,咬着嘴唇好半天才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   自从那天她被大哥扇了耳光,她更是恨杜薇恨得要死,这时候巴不得马上扑过去将她的脸抓烂。   孙富本就是**的性子,从来也没把这事往别的地方想,自然更是不介意众人的眼光,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杜薇的脸,仿佛想从中看出什么来似的。   最后就连大夫人都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轻咳一声,对杜薇道:"你们别都拘在这了,那边你二哥跟人在做诗社,你们也跟着凑凑趣。"   杜薇知道这是大夫人怕她吃亏,故意让她去找二位哥哥护着她。   孙富见杜薇与其他女眷都出了屋子也想跟着,却被孙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孙夫人只当他**心起,孙富那模样看着魂不守舍,任谁看了都会有别的想法。   其实孙富只是在惦记着他藏在袖中的一张道符,那可是他昨天花了重金求来的,据说只要将它贴在女鬼的腹部,就能让她显出原形来。   孙富出了屋子,深吸一口气,袖中的道符被他手捏的有些皱褶,微微带着些汗渍的潮湿。   ☆、第99章 脸不是要的,是别人给的! - 杜薇与众府小姐進了暖亭,杜子悉正与其他几位富家公子吟诗弄趣,亭中时不时传出愉快的欢声笑语。   亭外几个小厮支起了炉子。一整只烤鹿被串在上面,时不时发出诱人的香味。   这是哪门子百粥宴,明明是野外烧烤才对!杜薇心里暗暗思忖。   杜逸帆见她过来,忙招手道:"薇兒,到大哥这来。"   杜薇瞥了眼环绕在大哥周围不肯散去的那帮香粉俗脂,心中叹息,长的太帅有时也是一种罪。   她刚刚在大哥身旁落坐,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   "妙!妙哉!"   "杜公子不愧出自名門之秀!"   所有人顿时全都伸长了脖子往亭中央的石桌上望去。   但见桌上放着笔墨纸砚,每当有人写好诗文便有下人将它挂起。悬在暖亭四角。远远望去就像一片銀色的沙幕,随风飘摆,倒真有几份雅静的韵味。   孙月蝉拉着杜雪娥和杜灵雁挤进人群,"二公子真是好才情。"看着杜子悉刚寫好的诗句夸赞道。   杜子悉笑眼彎弯,轻轻敲打手中折扇,神色从容淡定,既不过份骄傲,也不谦逊客气。   "二妹妹要不要也来试试?"孙月蝉道。   杜雪娥微微推手拒道:"孙姐姐别拿我开玩笑,我写出来的诗怎么能跟二哥哥相比,他可是秀才!"   "又没人要你跟他们比,咱们女眷这边也有不少人写了,你看"说着拉她到亭角,指着悬挂的诗文道:"好不容易来一次,就为讨个乐趣。"   杜雪娥这才点了点头,态度扭捏的来到石桌前,持笔问道:"不知此次以什么为题?"   杜子悉笑道:"以美人。   杜雪娥一下子愣住了。   虽然平日她也有学习过吟诗作对。但大都只是些风月之词,或景,或物。   "二哥哥真坏!"杜雪娥顿时红了脸,酝酿了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孙月蝉对三妹杜灵雁道:"三妹妹要不要也来试试?"   杜灵雁瞥了一眼杜雪娥所写的诗句,忙摇了摇头,脸上一副惧怕的模样。   杜雪娥更加得意,将诗文拿起展示给众人看。   周围富家公子纷纷点头品评,杜雪娥悄悄瞥了眼坐在大哥身边的杜薇,脸上尽显得意之色,因为据她所知,杜薇没有显露过任何琴棋书画类的才艺,就是之前在杜府的宴席上她最多也是露了手冲茶的手艺。   那种伺候人的玩意有什么好自得的嘛。   杜雪娥这么想着,心情感觉好了许多。   昨夜晴荷曾派人来暗示她说,今天会让杜薇在孙府身败名裂,虽然她不知具体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她很乐于看到杜薇倒霉。   "大姐要不要一试身手?"杜雪娥笑得纯真,骨子里却满是虐气。   杜薇转过身来,却是让杜雪娥不禁一愣。   杜薇手上正端着小碟子,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烧鹿肉。杜逸帆亲手割了鹿肉,切成小块放进她的碟子里。   "吟诗做对什么的,好像不太适合我。"杜薇轻轻一笑,脸上并未有半点尴尬,而是小口咬着鲜嫩的鹿肉,沾着蜂蜜的酱料带着层薄薄油脂,涂在她的朱唇上,亮晶晶的一层,霎是诱人,顿时让不少富家公子看呆了眼。   杜雪娥微咬双唇,心有不甘道:"大姐难道就不想试试么?还是大姐认为美食当前更加重要呢?"   言外之意很明显,她当众表明她的大姐是个吃货!   杜逸帆自从上次扇了二小姐耳光,打那以后他对这二妹便鲜有好脸色,当下欲不悦道:"结诗社又没说人人都要参加,薇儿既然不喜欢就算了。"   杜雪娥尽管有些惧怕大哥的脸色,不过这种好机会她怎肯放过,索性激将道:"大姐也不怕让旁人笑话,丢了我们杜府的脸面?"   "丢脸?"杜薇放了手里的碟子,微微一笑,"原来二妹是想要这张脸"她一语双关,既点出了那日被大哥打的事实,又暗指她跟太守府之子韩青山的那件不要脸的事。   "你"杜雪娥气得白了脸。   "可惜有件事二妹你有所不知。"杜薇慢悠悠站起身来,纵然唇上粘着的油脂尚未擦去,但这丝毫不损她的俏丽,反而显得她的嘴唇更加饱满,晶晶如玉。   杜薇一直走到杜雪娥面前,方才站定,气定神闲的望着她,开口道:"这脸嘛不是自己想要就能得来的,还需要别人给才成。"   言罢伸手取过石桌上的毛笔。   杜雪娥呆站了半天才回过味来,杜薇刚才所言,就是明着在骂她:给脸不要脸!   杜子悉轻点手中折扇,笑眼弯弯的盯着杜薇,映衬着那套兰白相间的衣裙,使她整个人看上去好似一只清雅的古瓷花瓶,带着说不出的韵味与美人香   不知不觉间,他弯弯的眸子深处仿佛跳出一个身着大红锦袄,脸颊犹如红苹果般的女孩子。她拉着大哥杜逸帆的手,不断跳着,闹着,吵着要转圈圈,而自己则站在门槛内,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只能远远望着呆大向圾。   杜薇手持毛笔一挥而就,十娘可谓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自然得了她的真传,下笔如有神助。   "杜大小姐写得了,快让我们看看?"孙月蝉话中酸意凸显。   杜薇也不在意,直接将笔一放,转身闪人。   众人全都聚过去,孙月蝉将那诗文提起,展示给众人看。   有位公子高声吟道:"江暖二月春,东风转绿苹。不知谁家子,看花桃李津。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行人咸息驾,争拟洛川神。"   杜薇将?咏美人春游?开头稍加改动,洋洋洒洒在纸上渲染开来。   杜子悉眸光微闪,望着那字里行间,仿佛看到一美人由远而近,容貌宛如白雪凝成的琼华,红润的嘴唇就像明珠一般晶莹玉润,就像   不约而同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杜薇,望向她那晶莹如玉的朱唇,仿佛画中走出的女子一般,冰清玉洁,珠圆玉润。   "真乃绝妙佳人!"突然间,人群后响起一声赞叹。   众人转过头去,但见一位年轻男子身着紫色锦衣,发束两龙戏珠冠,傲然伫立,周身上下隐隐散发出王者之气。   "英英王殿下!"暖亭内齐齐响起女子的惊呼声。   ☆、第100章 英王现身,出大事了! - 众人同时轉头,只见英王风铭皓傲然伫立——   双眸熠熠生辉恰似月光,周身上下英气逼人。仿佛骨子天生便带着与众不同的高贵。   在场的女眷一时间全都呆若木鸡。   英王殿下居然到这里来了!   要知道,像这种商贾府邸之间的宴会,根本是請不动像英王这种身份的贵人的。   虽然孙府也给周府请了帖子,不过也只是礼尚往来而已,并不抱多少希望。   可是现在这一幕,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大夥的眼睛都花了么?   众人闪向两侧,英王径直来到石桌前,目光在纸上划过,忽地微微一笑。"那日能即兴做出半城烟沙之曲。想来杜小姐的诗词定然也是好的,今日一見,果然"   众人顿时全都面面相觑。   "半城烟沙曲?英王殿下说的可是近日凉州城当红的那首?"不知哪家的公子惊道。呆助叼血。   自那天在画舫比试才艺后,不知谁将杜薇當时唱的那首?半城烟沙曲?传了出去,結果在凉州城迅速走红。   现在当英王亲口说出那曲与词竟然是这位杜府的大小姐所作,顿叫所有人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原本还对杜薇的身份嗤之以鼻的那些人,全都像被雷劈了似的,甚至有不少富家公子当场便蠢蠢欲动,打起了结交这位杜府嫡女的主意。   能得英王赞赏的女子,纵然在凉州城也挑不出几个来,若是能娶到像她这样的女子,定会给各自府上带来利益。   杜逸帆跟杜子悉也是一脸惊骇,不过杜薇能看出来,大哥在惊讶过后是真心的替她高兴,而二哥的笑眼中,却是含了一抹说不清。   她下意识的感觉到,这个人极为危险。   "那曲子真是杜薇所作?"孙月蝉仍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那曲子她也听过,当时还对此大加赞赏,没想到这曲子的主人却是眼前的这位杜大小姐。   "本王像是会说谎的人么?"英王似对此嗤之以鼻,将杜薇刚才写好的诗词交给身边的侍从,"收好!"   众人看着那侍从将杜薇的诗词收好,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位英王是要将这诗词据为己有。   当下便有数个诗痴一般的公子后悔不已,这时只能抢过纸笔,凭借着刚才的记忆将那诗词重新抄写下来,小心翼翼的收入袖中。   杜雪娥这会的脸色可以说是精彩之极,一会红一会白,倒是三小姐杜灵雁依旧低垂着头,好似眼前这些都与她无关。   可若是有人能离近了仔细观瞧,便可隐隐看到她的眼中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杜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英王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目光。   杜薇的心里顿时响起了警钟。后退半步盈盈施礼,"殿下有话但说无妨。"   英王微微一笑,眸光微热,"杜小姐难道惧怕本王不成?"   杜薇态度恭敬。略显疏离,"民女自认英王殿下行事坦荡,定没有什么可以让人避讳的。"   她才不跟他去呢,单独叙话?开什么玩笑,孙府这种地方到处都是眼睛,她要是真跟去了,指不定以后会传出什么样的闲言碎语呢。   英王威名在外,那些人定不敢说他的不是,可是她就惨了,光那些拈酸吃醋的大家闺秀就够她吃一壶了,她才不自找麻烦呢。   他们这边在暖亭内说话,孙富站在园子里,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杜薇,招手叫过来一个丫鬟,俯身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丫鬟点了点头,望了望杜薇,然后匆匆离开了。   孙府的孙老爷听闻英王驾到,忙拖着带病的身子出来相见。   孙富陪在他父亲身边,可是表情恍惚,并不像他父亲那样热心。   孙老爷的打算很简单,他们虽是皇商,但如果店里的新货不能得到宫里贵人的赏识,那么迟早都会有被别人代替的危险。   虽说他们的背后也有宫里的势力可以仪仗,但是宫里瞬息变化万千,今天你得势,明天我得**,这份仪仗究竟能不能靠得住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孙老爷便巴巴的想要讨好英王,同时也想与杜府重修旧好,幽兰阁的货已经在凉州城流行开来,可是他们只能干瞪眼看着杜府挣进大把大把的银子,却跟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孙老爷每次想起这件事都气得要死,要不是孙富将那秦北拒之门外,他们今天早就赚得满盆满钵了,何苦对杜府的人低声下气。   众人入了席,英王神情冷漠,对孙老爷的恭维熟视无睹,孙老爷却浑然不觉,豁出老命似的拼命讨好,最后只看得周围坐着的其他人全都背后发冷。   英王表情微凛,谁都能看出他只不过在暂时敷衍孙老爷,可是在场众人谁也猜不出今日英王为何缘由过府。   一时间席间的气氛渐冷,到最后众人全都只顾低头饮酒,谁也不敢抬头去看英王。   杜薇慢条斯理的夹着面前的菜肴,半天却是没有吃进去一口,孙府对于她来讲,不亚于龙潭虎穴,所以对于自己的那份菜各外小心。   杜雪娥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眼睛东瞅西瞧,杜薇观察了她半天也不知她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只能提高警惕。   突然她的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惊呼:"哎呀!"   转头一看,只见一名孙府的丫鬟慌忙跪下道:"都是奴婢的错,不小心将酒水洒在您身上,奴婢这便服侍您去更衣。"   杜雪娥见到这边有动静,与三小姐齐齐抬眼看过来。   喵地,原来在这等着姐呢!杜薇心中的小人冷笑。   "那便麻烦你头前带路。"杜薇面无表情的起身道。   对面男席的杜逸帆〡杜子悉,孙富,以及英王全都将视线投过来,杜薇从容穿过席间,只在离去时回头,别有深意的望了一眼她的大哥。   这只能算做是宴席间的一个小插曲,孙富叫来歌姬,有了歌舞,场面气氛顿时缓和许多。   杜逸帆手里持着酒杯,但眼前却总是晃过杜薇离去时的表情,那一眼仿佛是想对他说些什么。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杜逸帆见杜雪娥耐不住性子,拉着三妹起身离席,又过了片刻,对面孙富也突然离席。   一股不详的感觉突然袭上心头,杜逸帆猛地站起身。   可就在这个时候,三小姐杜灵雁突然自外面跑进来,凑到杜夫人耳边道:"母亲,大姐出事了!"   ☆、第101章 怒扁孙富,房上看戏 -  杜灵雁来到杜夫人耳邊窃窃私语时,杜逸帆全都看在眼里,他想也不想一下子便冲了出去——   杜夫人远远看见。急的忙叫身边的丫鬟追上去跟着。   "到底怎么回事?"一旁的孙夫人显然也发现了异常,三小姐低了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道:"刚才二姐要去小解,非要拉着我同去,結果发现孙公子进了大姐换衣裳的屋子,我便自己先回来报信"   孙夫人"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还不快些带人去!"她对下面几个丫鬟喝道。   男宾席離的不远,这边发生的事那边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听不清这边在说些什么。但是只要一打听。便会得知。   "杜大小姐去更衣,结果孙公子走錯了屋子"   这件事以极快的速度在席上传扬开来,英王面沉似水,如月光似的眸子也仿佛蒙上了一层云雾。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杜薇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不过就现在這种情况来看,縱然是想隐也要瞒不住了,他的心里不禁犹豫起来。   他确实很喜欢这个特别的女子,不过若是她的名声毁了,只怕纵然他有心,他的母亲丽妃娘娘也不会应允,谁让他身为六皇子呢,若是纳了个名声不好的姬妾只怕会连累到他自己也说不定。   英王这边正在犹豫,忽见一个小厮匆匆赶过来,对孙老爷道:"不好了,杜府的大少爷跟孙少爷打起来了"   后面的话孙老爷再也没有听进去,因为这会功夫他已然晕过去了。   杜老爷则是怒气冲冲的离了席。二少爷杜子悉慢条斯理的跟在后面,不时低声劝慰,但眼中却隐隐露出狡黠的光芒。   杜府的几个正主一走,席间马上便议论声四起。   "居然会发生这种事,当真莫名其妙。"人们窃窃私语。呆助叼亡。   "保不准孙府的少爷是有备而来的吧?"   "还真难说,刚才想打杜府大小姐主意的又不是他一个,只不过让他抢了先"   英王定定的坐着,一时间竟然没来由的烦躁起来。   这时杜夫人与孙夫人已经赶到一侧的客房,还未等进门便听到里面乱糟糟叮当乱响,丫鬟婆子们惊叫着,院子里只闹得鸡飞狗跳一般。   只听那屋里孙富尖着嗓子嚎着:"姓杜的!刚才都跟你说了,这都是误会,你有完没完!"   叮当又是一阵乱响,孙富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显然是吃了亏,"有种你就打死小爷!"他叫嚷着。   听不到杜逸帆的回答。传来的只有乒乓挥拳击肉之音,孙夫人听得浑身乱颤,进门便嚷嚷着,"别打了。都给我住手!"   小厮们涌进屋子,将孙富与杜逸帆两人拽开。   杜夫人急匆匆进了屋子,只见屋里摆设物件碎了一地,孙富鼻青脸肿,衣衫都被扯烂了,杜逸帆也是衣衫不整,只是身上脸上并无外伤。   杜夫人的心稍稍放下一点,赶忙问道,"薇儿现在何处?"   杜逸帆指了指屏风后,续又指着孙富骂道:"你这个人兽不如的畜生!今天你若是不给杜府一个交待,我便拼上这条命也要跟你讨回公道!"   孙夫人听了急忙上来护住自己的儿子,"杜大少爷好大的口气,这事还没弄清楚,就先要出人命来了,我儿只不过走错房间,又没有拿你们大小姐如何,凭什么兴师动众的上来问罪?"   杜逸帆冷笑,"没有如何?从没见过掀了人家衣裳还说没事的!"   孙夫人一愣,回头望向孙富,她自己的儿子,她最清楚不过,**不说,平日也不少沾花惹草,不过碰的却都是些不入流的女子,高门府邸的大家闺秀他还是不敢动的。   就在这时,自屏风后响起杜夫人惊讶的声音:"雪娥?怎么会是你?"   孙富浑身一颤,一把甩开拉着他的小厮便冲入屏风后。   杜夫人猛地挡在**前,怒目而视,"你给我滚出去!"   孙夫人急忙上前拉住孙富,她自己却伸头向**上看去。   只见**上那人面颊绯红,鬓发散乱,衣襟尽数解开了,露出下面雪白的肚皮   她带着哭腔道:"母亲!刚才那人不是孙公子"   "住口!"杜夫人只觉头大如斗,刚才担心薇儿吓得她魂都快没了,可是进来一看**上的人却是二小姐杜雪娥,本来这情形就已经很难说得清楚了,她突然再冒出来这么一句。   杜夫人鲜少有如此严厉的时候,杜雪娥只吓的立时住了口,不过她的心里却在不停的嘀咕,刚才把她拖进来打晕的那个究竟是谁?   她本来带着三妹是为了打掩护,过来偷看杜薇是如何身败名裂的,却不想在屋子外面看了半天发现屋里没人,等回过头来发现三妹早就跑得没影了,而且突然自房上跳下一人,蒙着面,一下便击中她的后颈让她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时却发现自己的衣裳被撩起盖在脸上,肚皮上粘着一张黄色的道符,上面鬼画符似的不知写了什么,吓得她尖叫起来。   孙富当时被她的尖叫声响蒙了,转身便跑,谁知杜逸帆突然冲进门来,两人便在门口扭打成一团。   杜逸帆死死的瞪着孙富,仿佛要将他拆骨食肉一般,其实他进来时确实心里憋着股火,生怕出事的真是薇儿,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进来瞥见的却是二妹,索性他就将这一股火全都撒到了孙富的身上。   杜夫人阴沉着脸,想起之前杜雪娥闹出的种种事情来,杜老太太都在事后对她持着姑息的态度,结果才导致了今天这种局面。   "母亲,我是被人陷害的呀!"杜雪娥哭道,"明明应该是大姐在这里,为何会"   "啪!"杜夫人一嘴巴抽上去,"你给我住口!"隐约中,她好似觉查到了什么,应该是杜薇在这里?难道说这孙府一开始便是打了杜薇的主意?   杜夫人目光幽幽的转向站在一旁的孙夫人,以及孙富,上下打量。   孙富做为孙府的嫡长子,按说以杜薇的身份嫁给他成为正室,绝对是两府间的强强联手,不过孙富这人她是知道的,心术不正,在外面花天酒地,完全不是一个可以让女子托福终身的人。   院子里乱哄哄一片,对面屋脊上却是坐着一男一女,正悠闲的朝院子里张望。   ☆、第102章 谁在暗中作祟?英王阻拦   )杜薇与青衣坐在对面的屋脊上,偷眼往下瞧著。   "今天这事还真要多谢你。"杜薇轻声道,其实她刚才虽识破了孙富的花招。但最多只能避开,没想到青衣突然从天而降,将二妹从后击晕,然后带着她遁走,倒省了她不少事。   只是院里后来發生的一切,却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三妹居然见四下无人,过来将二妹弄进了屋子,也亏得她身子生得如此娇弱。居然拖得动杜雪娥这倒霉鬼。   "杜小姐不必谢我。若是要谢就謝世子爷好了。"青衣幽幽道。   杜薇略有尴尬,想起上次在万福寺误会了南王世子,直到现在她想起这事心里还觉得有些不舒服。   "那就麻烦你回去转答我的谢意。"杜薇道。   "杜小姐应该当面向我們世子爷道谢,如此才显得有诚意。"   杜薇转头看向青衣,心里诧异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口才如此犀利。   青衣带了杜薇自房后躍下,"既然如此属下便告辞了。"青衣道,"希望杜小姐也莫要忘了自己刚才所言。"   剛才?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杜薇愣愣的,可等她回过神来,青衣早就不见了。   难道他指的是自己当面向南王世子道谢的事?   她一边寻思着一边往那出事的院子走,突然见到三妹杜灵雁穿过园子也正与她往同一个方向而去。   杜灵雁低垂着头,她平日便是这么一副姿势,作低俯小,脸上总带着害羞与紧张的神色,就好像一只惊弓之鸟。   不过,现在杜薇在她脸上看到的,却是与以往截然相反的神色。唇角含着一抹狡黠的微笑,浑身都散发出阴森之气。   杜薇不禁微微皱眉,心里叹息果然这种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三妹?"她开口轻唤了一声。   杜灵雁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回成原本的呆板。   杜薇暗叹,这货不去演川剧变脸实在是太可惜了。   "大姐刚才去了哪里?"三妹问。   "孙府这园子我不太熟,刚才迷了路。"杜薇淡淡道,她注意到三妹听她说完,瞥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   杜薇的身上仍穿着那套幽兰阁的成衣,刚才她是跟着丫鬟去换衣裳,可是为什么现在还穿着这身?三妹一句话也没有问。   二人进了院子,很快有丫鬟通报进去,杜夫人见杜薇进来急急上前拉住她,上下打量。   "薇儿,你刚才去了哪里?"   杜薇刚要开口,三妹便抢先道:"大姐在园子里迷了路,刚才正巧被我碰见,这才一起回来了。"   杜夫人长出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呆助叼划。   二妹心里一阵委屈,又羞又恼,指着杜薇便嚷:"母亲!是她!一定是她在陷害我!母亲可要为雪娥做主啊!"   杜薇奇怪地望着杜雪娥。道:"什么陷害,二妹,我可是才刚进来,你在说什么啊啊!你的衣裳"突然杜薇好似醒悟了什么,看向躲在孙夫人身后的孙富。   "原来你们"   "我们什么也没有!"杜雪娥的脸色涨得通红,恨不得马上冲过去把杜薇的这张可恨的嘴给撕碎了,"你不是跟着丫鬟到此更衣么?为何现在身上仍穿着这套!明明就是你在背后陷害我!"   "哦,二妹是想问这个啊。"杜薇无辜道:"那丫鬟带我进来后人便不见了,我发现后窗又有人影闪过,心里害怕,想着还是快点回去的好,可是离了院子我却迷了路,直到见到三妹"   杜夫人当然不相信杜薇会做什么,当即厉声道:"雪娥,你的错莫要怪在长姐身上,还不闭嘴!"   杜雪娥不甘道:"母亲,定是她害的我,她"她想说,这一切都是杜薇与那个蒙面男人搞的鬼,可是后面的话,她怎么能说得出口。   现在有一个孙富已经让她有口难辨,再要出来一个蒙面人   杜夫人不敢再让杜雪娥说下去了,索性吩咐了丫鬟帮她收拾妆扮,准备离开孙府。   临行之前杜夫人对孙夫人道:"今日之事您也瞧见了,我便不再多说,不过孙府总要给个说法,雪娥又是与太守府公子有婚约在身的人,你们若是不能给个准信,只怕这孩子以后也只能青灯古佛相伴了。"   杜夫人转身便走,留下孙夫人与孙富面面相觑。   杜薇临行之时还特意转身瞥了一眼孙富,脸上笑容怪异,只让孙富看得心惊肉跳,不知她究竟是人是鬼。   杜薇心里大呼痛快,孙富总归是知道自己欠了十娘一条命,故此才心虚胆怯,不然若是换了旁人早就识破了杜薇的花招。   杜老爷早就带了人在孙府门前备好了马车,二少爷杜子悉轻轻敲打手中折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跟在杜夫人身后的杜薇。   今日之事他本来以为绝对是板上钉钉,可没想到,到头来折进去的人却是二小姐杜雪娥。   只要一想到回府之后晴荷姨娘又会来找他,杜子悉的弯眉不禁皱了起来。   杜雪娥脸色煞白,先进了马车,三妹跟在后面,就在杜薇将要上车之时,杜子悉突然靠过来低声道:"薇儿妹妹今天当真无事?"   杜薇抬头淡淡一笑:"我会有什么事?"她坦然的注视着对方,"二哥哥的表情好像很失望?"   杜子悉心中一惊,眼睛弯弯露出笑意,"薇儿妹妹真会说笑。"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杜薇一句话便将杜子悉脸上的笑颜瞬间击碎。   杜薇返身上了马车,只留下杜子悉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马车旁边,脑子里乱难纷纷,全是儿时的画面。   那小小的薇儿,每次与他单独相处时便会被他吓得哇哇大哭,或是逃的远远的,想必在那时,她就已经从他的眼睛里发现了"那个"秘密了吧?   杜府的马车将要离开,突然自孙府出来一行人,为首一人正是英王风铭皓,他向着杜老爷一点头,道:"杜老先生请慢行,本王今日代周府的两位表妹请杜小姐过府一叙。"   杜老爷一愣,骑在马上的杜逸帆与杜子悉也俱是感到意外。   马车上,杜雪娥紧紧咬着唇,小声在杜薇身边道:"你既然想要巴结英王为何又要来害我?我又没有跟你抢"   杜薇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也太抬举自己了。"纵然杜雪娥身败名裂,可对于她来说没有半毛钱的好处可以拿。   "那你为何还是"   "你真以为是我把你弄到屋子里去的?"杜薇实在是不想再跟这个二货的妹妹说下去了。   "不是你是谁!"   杜薇突然轻轻一笑,在她耳旁低语道:"把你踩下去后,谁会得了好处便是谁"   说完她一挑车帘,出去了。   ☆、第103章 英王之邀,世子之请 -  英王站在孙府门前公然攔住杜府的马车,好多人都在后面瞧着呢,不少人暗自咂舌。原来英王跑来参加孙府的百粥宴只不过是为了借机邀请杜府的嫡女去周府?   莫非这英王殿下有意此女不成?   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珠子全都扫了过来,死死的盯着杜府的马车之上。   杜薇挑帘出了马车,規规矩矩对英王施礼,脸上看不出半分献媚或是娇羞之态,"周府的两位妹妹如此盛情,杜薇却之不恭,不过此事还需父亲做主,望英王见谅。"   众人听杜薇所言。目光頓时全都转向了英王脸上。   英王如此盛情邀请。这个女人居然不领情?   这要是换了其他的女子早就巴巴的答应了,怎么还会推三阻四的?   杜老爷左右爲难,杜府恒丰行的生意,最近全是托了英王的福才如此兴隆,眼下要是得罪了他,只怕以后就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让恒丰行翻身了。   杜老爷正在犹豫,杜逸帆突然道:"今日之事想必英王已有所耳闻,几位妹妹都受驚非浅,还望英王殿下改日。"   杜薇望着大哥的背影不覺露出笑容,有个妹控的大哥还真给力!对方的身份纵然是皇子,也毫不畏惧!   谁料英王微微一笑,反而对杜逸帆道:"既是这样,本王也不便勉强,不过本王正好有些事要与你商谈,不如去你们府上如何?"   周围看热闹的众人全都傻了眼。这是怎么个情况?当面被杜府的人拒了,英王居然还准备跟人家去府上   杜薇一脸无奈,只觉得这个英王越来越让人摸不透了。   见英王如此说,杜逸帆无法,只得拱手道:"英王请!"   旁边早有侍卫为英王牵来骏马,英王一撩锦袍华丽丽翻身上马,动作如行云流水,直叫躲在孙府里看眼的女眷们红了眼。   杜府的马车缓慢向前驶去,还没等出了街口,只见了前面驶来一辆黑色马车,车前站着一人,青色衣袍,腰跨长剑,马车拦在路口,挡住杜府车队。   "属下见过英王!"车上青衣人拱手施礼。   杜薇听那声音在非常熟悉,于是挑起窗帘。见青衣拦在路口道:"南王世子有请杜小姐上车一叙!"   远远的还站在孙府门口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哗然。   南王世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年凉州城还是南王爷的封地呢,南王世子便是在这里出生的,而且威武大将军的威名也绝不容人小觑。   众人因着离的甚远,所以便放了胆子窃窃私语起来。   "莫非南王世子也看上杜府的大小姐了?"   "不太可能吧?以前从未听闻世子爷曾看上哪家的女子。更何况杜府一介商贾之家,这身份,就是给人家提鞋,人家也不一定能看上。"   "最多只不过是个妾位,看她能得意到几时!"其中不乏眼里泛着醋意的女子,狠狠道。   "妾位又如何?别忘了,对方可是世子爷,就是他的妾室也比普通人家的正妻身份高。"   孙府门口聚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的声音远远听上去好似一群苍蝇般,"嗡嗡"作响。   "让他们闭嘴"黑色马车里传出幽幽一句话,正是南王世子风暮寒。   英王也觉得身后那群人有些讨厌,但以他的身份犯不上为这些人动怒,可是南王世子却不管这个,谁要让他不痛快,他便会让对方也不痛快。   青衣突然抬起手来,一道银光划过,杜府的人根本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只听孙府的大门口"轰隆"一声巨响。   一团黑烟升起,将所有站在孙府门口看热闹的人全都炸了个外脆里嫩,满面黝黑。   片刻之间,孙府门前空空荡荡,所有人都跑得无影无踪,开什么玩笑,看个热闹还有丢命的危险!这种事谁干啊!   见将碍事的人清理干净了,青衣复又拱手道:"世子确有要事找杜小姐相商,还请众位行个方便。"   杜老爷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刚才英王还好说,可眼下这位爷,根本就不能惹,而且听面前这人的口气,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好似他要是不答应,对方就要动手抢人一般。   杜老爷脑门上的冷汗瞬间便下来了。   现场的气氛瞬间便微妙起来。   一边是**倜傥,仪表堂堂的六皇子英王,一边是威名在外,桀骜不驯,睥睨众生的南王世子。   无论是拒绝了哪一方,杜府都吃罪不起。   英王脸上露出俊朗的笑意,驾马行至马车旁,道:"世子近来身体如何?外面天气寒冷,还需多多养着才成。"   车内传来一阵闷咳,不一会风暮寒的声音幽幽响起:"不劳英王惦念,改日咱们飘香楼一聚。"呆肝肠才。   英王微微一笑:"只要世子方便,本王随时奉陪。"略顿了顿,又道:"杜薇乃一未出闺阁女子,世子若真有心为她好,便不可再如此行事,以免让人误会。"   "有何误会?"车内风暮寒的声音若隐若现,好似因着身子虚弱没有底气一般。   "世子也不想有伤杜小姐的闺誉吧?"英王眸光闪烁,笑容更显平易近人。   风暮寒不屑道:"有本世子护着,谁敢多说半句?"   英王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世子此话不假,但也要杜小姐本人同意方好"   杜薇本想躲在马车里,可眼下两位大爷居然当街较上劲了,以他们的身份又都是惹不起的,杜薇恨得暗暗咬牙,只得挑帘现出身来。   "杜小姐,世子有要事相商,还请杜小姐移步!"青衣向她拱手施礼,态度恭敬。   按说以青衣的身份,就连杜老爷见了也要客气的称呼句"官爷",现在见他对杜薇竟然如此恭敬,杜府上下,俱都面面相觑。   他们都想不明白,自己府上的这位大小姐,究竟有何德何能,居然能引得两位王孙公子在此当街唇枪舌剑。   杜薇原本只想找借口打发了眼前这两位大麻烦,但青衣的态度与语气却让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风暮寒身上的毒症,莫不是发作了吧?   说什么有要事相商,她与这位世子爷的关系,最多也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青衣不断强调"要事",莫非是有什么变故?   ☆、第104章 怀抱,气氛旖旎 -  杜薇来到马車外,觉得南王世子此次来的有些突然,心中竟隐隐生出不安。 ——   莫非他的毒症发作。需要自己的血来配药?   见她沉默不语,英王误以为她在为难,于是微笑道:"杜小姐尽管放心,世子不会为难于你,如需要本王会为你作主。"   杜薇心里的小人忍不住横了英王一眼,作主?作你个头!这"爛柿子"要的是我的血,你丫能作什么主?   面上杜薇却淡淡一笑,盈盈施礼道:"多谢英王殿下。"   杜逸帆却隐隐看出杜薇的心思来,下马来到她面前。担忧道:"薇儿。你当真要去?"   要知道一未出阁的大家闺秀獨自上了男人的马车,纵然对方身份尊贵,也会落下别人口实,杜薇之前又因与太守府之子的婚约,多有流言,这时要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只怕以後想嫁人就当真困难了——   杜薇微微一笑,"大哥无需担心,世子绝非常人可比,自不会做那些孟浪之事。 "   心中小人却在破口大骂:上次偷香的那人是谁啊!偷偷潜进人家闺房的人是谁啊!半夜抓了人家去放血的人都是谁啊!   杜逸帆面色微沉,当下挽了杜薇的手來到南王世子车前,朗声道:"既然世子有事要与小妹商議,那草民便将小妹托付于世子,还求世子照拂一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杜逸帆也不想藏着掖着,他的意思很明确。希望世子到时将杜薇平平安安送还回来,那是最好。   马车里沉默半晌,幽幽传出风暮寒的声音:"本世子自当有数。"   英王有些意外,在马上低头望着杜薇道:"杜小姐当真要去?"   杜薇一只手已经搭在了马车上,正要迈步,听到问话微微扬起脸来,然而并没有作答,只是淡淡一笑。   突然,自车帘后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来,修长的指尖泛着苍白的微光,"上来。"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杜薇一愣,纵然心知不应伸手回应,可那日万福寺的一幕却跃入她的脑海,那日他也是像这般伸出手来,但却让她心存畏惧,闪避不及。   "上来!"那声音重复道。只不过这次的语气里却多了些沙哑,好似在强忍着什么不适。   若是这次再避开他的话   她想都未敢想,直接伸手便放进了他的掌心。   "啊?"还未等她抬腿,那只手已经将她整个提起。一下子拽进了车内。   青衣迅速跳上马车,扬起马鞭,"喝!"的一声高呼,马车紧贴着杜府的车队一阵风似的掠过。   杜府所有人站在那里顿时傻了眼。   不是说有要事相商么?为何抢了杜大小姐便跑了?呆肝肠技。   这算是当街强抢民女吧?要不要告官?可是对方的身份是南王世子   杜老爷长叹一声,杜逸帆安慰道:"父亲切莫担忧,南王世子定会将小妹送还,英王在此,咱们不宜久留。"   杜老爷无法,只得上前对英王拱手道:"英王殿下,请"   英王手拉缰绳,目光却久久望向世子马车消失的方向,心中只觉好似被什么堵着,压抑沉闷得紧。   杜薇从跌进马车的那一刻便被一个有力的怀抱紧紧束住了。   月牙白的锦袍,袖口滚银边,镶银线,搭配着幽兰阁出品的腰带,更显风雅飘逸。   杜薇心中的小人破口大骂:这就是你刚才答应人家大哥的照顾么?人家说的不是这种照顾!   她在对方怀中挣了几次,但是对方反而束得更紧,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自他身上散发出来。随着马车的晃动,他一只手自然的环住她纤细的腰身,将自己的身体全都靠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拿我当成靠垫了?拜托,我们俩不熟的好么?   杜薇整个人僵得好似木雕泥塑一般,动也不敢动。   马车继续前行,车内气氛安静的吓人,杜薇几次想先开口说话,可是背后风暮寒紧紧贴着她的背,头却渐渐沉了下去。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有重要事相商的么?难道还未来得及说他这是挂了?   每当看到风暮寒这个样子,杜薇的脑子里总会第一个跳出来他阵亡的画面。   没办法,谁让这位世子爷脆弱的好似一碰就碎。   她轻轻侧过身,想要看清对方的脸,可是风暮寒的头却突然滑到她的肩上,温热的气息瞬间打在她的脖颈上,痒得她直打颤。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直惹得她整个人又要僵掉,对方冰冷的嘴唇正贴在她的肌肤上,带来的丝丝凉意让她心中的小人险些抓狂。   再介么下去,伦家会失控地,造么?你可不可以不要睡的介么安心,就不怕伦家会反扑么?   杜薇就这般呆呆的坐着,那股淡淡的药草香气环绕着她,令人莫名的感到安心直到马车突然停下。   车帘外,迟迟不见青衣挑起车帘,杜薇心觉奇怪,不知青衣为何还不出现。   而此时,外面的青衣其实也正遇到与她相同的难题。   他侍立在马车下,等待世子爷自己挑帘出来,以前不一直都是这种规矩的么?为何今日车里没了动静?   他有心想开口询问,但今天与以往不同,杜薇在里面,他不知为何这一路上车内异常安静,难道世子爷为了治病将杜薇吃掉了?   青衣猛地晃了晃脑袋,甩掉了这可怕的想法。   马车停在飘香楼外,早有几个掌柜迎出来,可是众人站了半天也不见车里有人出来,青衣只好试探的轻咳一声。   可是里面还是静悄悄的。   青衣这时真有些沉不住气了,莫非是杜薇反将世子爷吃掉了?   他手握长剑,猛地挑起车帘。   在看清车内情形的一瞬间,原本的气势瞬间化为无形,青衣挑起车帘的手僵在了当场。   马车内的软塌上,南王世子与杜府的大小姐两个人,身子靠在一起南王世子睡得正香   青衣缓缓的放下车帘,满脸的不可思议,飘香楼的几个掌柜小心翼翼的望着他,似在等他开口,因为席面已经备好了,这位爷要再不上楼的话,只怕那些菜都要冷了。   "世子爷小憩片刻,你们先退下吧。"青衣吩咐道,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世子真的只是小憩片刻么?   以往,就是单凭对方呼吸,世子爷也会及时醒来,以南王世子的身份,想取他性命的不在少数,他何曾如此失去过戒心?居然还睡得这么熟   ☆、第105章 飘香楼外金玉良缘   )杜薇呆呆的坐着,肩头不時传来风暮寒呼出的热气。   这是怎么个情况?   青衣先是挑了车帘,像见鬼似的瞪着她。然后又放了车帘退出去了,就把她跟南王世子晾在这了?   她隐约听到青衣吩咐外面飘香楼的掌柜,好像话中提到了世子小憩?   小憩?看風暮寒睡得香甜,杜薇的脸都快黑了,难道把自己叫来只是为了给他当垫子,哄他睡觉?   她几次想将他弄醒,可是看着他苍白的几乎透明的面孔,又忍住了。   心里安慰着自己,也许他昨兒没有休息好吧。先容他再睡会   可是这么想着。一个时辰便过去了。   青衣一直守在马车外,以前他纵然守着主子等再久的时间也不曾烦躁和焦急過,可是今日,他的心却总是静不下来。   世子是否是因为身体原因才导致失去了戒心?还是其他?这次竟然睡得这么久。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突然车內微响,紧接着便是風暮寒略带怒意的声音:"青衣。"   青衣急忙挑帘上前,"属下在。"   他在垂下头之前飞快的瞟了一眼南王世子,只见他面带微怒,眼中竟也露出些不可思议之色。   "本世子睡了多久?"   "回世子大约一个时辰。"青衣低着头,额角上微微见了汗。   其实他刚才应该及时叫醒世子,不过因着前阵世子爷伤了经脉,又被毒症折腾的几宿都没有合眼,所以他便存了想让主子借此歇息的心思。   杜薇这会累的腰酸背痛,当了一个时辰的靠垫,任谁总保持同一个姿势也受不了。   风暮寒面沉似水,凤目微带寒星。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青衣连动也不敢动,他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若是惹了世子不快,只怕下一秒他就会被震飞出去。   "咕噜"   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这可怕的沉默。   青衣微微发愣,抬头寻声望去,只见杜薇满面绯红,正瞪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无辜的回望着他。   "咕噜"又是一声,就连风暮寒都向她望过来。   杜薇这会窘迫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晌午的时候在孙府就没敢吃什么,之前在园子里也只吃了几块烤鹿肉,这会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风暮寒眼中的冷意瞬息湮灭:"走,待本世子先喂饱你。"纤薄的唇角挑起一抹弧线,直叫杜薇心中的小人掩面羞走。   青衣迅速借机先退了出去,又见了头顶的太阳,他不禁长出一口气,心中暗叹。杜薇还真是他的救星。   风暮寒宽袖一甩,站起身,杜薇先他一步,挑帘出了马车。   青衣正站在车下准备服侍世子下车。一抬头就见杜薇跳了下来,吓得他急忙伸手去接。   风暮寒出了马车,正好看到青衣双手扶着杜薇的身子,刚刚缓和的面色瞬间又起了冰渣。   杜薇只觉背后一阵阴风吹过,不禁打了个寒噤,转头便见风暮寒冷着面站在车上。   这"烂柿子"果然难伺候,杜薇这么想着,禁不住有些同情起青衣来了。   看他站在车上一动不动,冷着脸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杜薇爽快的向他一伸手。   这一下不只风暮寒愣住了,就连站在一旁的青衣也愣住了。   以往都是由青衣搀扶世子爷上下车,这位杜府的大小姐是什么意思?因着马车停在飘香楼门口足有一个时辰,所以早有不少人的眼珠子都盯向这里,都知道这是南王世子的马车。   纵然南王世子病的再重,众人也都是只敢在背后议论,人前莫不是佯装不知〡不见。   现在杜薇这么一伸手岂不是当众表明世子身子不行,居然连一个女子都不如了么?   青衣紧张的偷偷观察世子脸上的表情。   风暮寒先是愣住了,他的目光落在杜薇的脸上,只见她朱唇含笑,竟好似全然不知自己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   "世子爷"青衣靠过来试图先扶了风暮寒。   风暮寒眸光如刀直向他射过来,青衣迈出的脚步硬生生被逼着退了回去,再也不敢抬头分毫。   "咳咳咳"纤薄苍白的唇间轻逸出一串轻咳,风暮寒身披银狐裘皮,一侧肩头横卧着的狐狸脑袋栩栩如生,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放在了杜薇伸出的小手上。   杜薇扶着他下了马车。   飘香楼周围,无数行人驻足,楼上食客频频探头,莫不都是为了看这一幕奇怪的组合。   普通百姓并不认得那男子便是大名鼎鼎的南王世子,而杜薇平时也极少抛头露面,纵然出府也多是戴着面纱。   人们只觉这两人身上穿着打扮皆是不俗,特别他们身上的衣饰都为幽兰阁出品,看着便知非富即贵。   就连从飘香楼里迎出来的几个掌柜看到这一幕,也俱都惊得呆立在当场,一楼散席上坐着的食客,手中酒杯"咣当!咣当!"落了一地。   南王世子原本模样就生得妖孽,又因为常年**病榻,所以肤色带着一种近似透明的苍白,就连嘴唇也鲜少有血色,不过即使这样也极少有人胆敢如此近距离的直视他。   因着他的那双凤眸,好似千年的寒潭一般,凌厉而又深邃,眼尾狭长隐约中闪动着寒光。呆肝狂扛。   而马车下伸手向他的少女,脸颊像俏丽的红苹果,乌黑发亮的双眸好像晶莹的水晶葡萄,朱唇微微挑起,毫无芥蒂的扶着南王世子下了马车。   "世世子爷"飘香楼的掌柜结结巴巴道,"这这边请"   掌柜头前引路,可是走在楼梯上两腿却像绊了蒜,几次险些踏空,从上面摔下去。   风暮寒微微蹙眉。   好不容易安排好了一桌的菜肴,掌柜如同得了大赦一般仓皇逃出了包间,青衣守在了包间门口。   偌大的包间内,转眼间便只剩下了杜薇和南王世子风暮寒。   望着满桌子的佳肴,杜薇顿时食指大动。   烧鹅〡蜜酿蝤蛑〡煮麸干〡雪菜〡青虾卷等菜式样样精致,杜薇吃得畅快,全然忘记了坐在对面的那个人。   而风暮寒此时,指尖捏着白玉酒杯,专注的盯着她,见她吃得腮帮微鼓,微眯的眸子里竟然隐约露出些纵容与**溺的暖意。   ☆、第106章 大哥是妹控,疑云   杜薇回到杜府时天色已晚,南王世子的马車刚刚离开杜府大门口,杜夫人便急急上前拉着杜薇的手。上下打量。   杜薇只觉得杜夫人的目光几乎要穿透她身上的衣衫,直视到里面。   "娘!"杜薇焉能猜不到杜夫人心中所想,她是怕自己的女儿"吃亏",可是又不敢明说。   杜夫人盯着她的两腿看了半天,长出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杜薇心中的小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能有什么事,就世子那副病娇的身板。她还真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能行"。   回了聚福。听着几个丫鬟跟她说起佛香居那边的事,杜老太太这次显然是真得怒了,连着摔了六个心爱的青瓷茶碗,直把二小姐骂了个狗血淋头,连著求情的晴荷姨娘也得了老太太的训斥,罚了她在院子里禁足。   "只怕二小姐的婚事,又要有变了。"苍兰低声道。   杜薇沐浴过后,湿着头发靠在贵妃榻上看苍明的賬本,"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天孙府这事只怕不用到天亮,太守府那边就能得了信。"   "太守府那边会来人退婚么?"苍兰好奇的问,當初杜薇被退婚的时候,可是炒得满城沸沸扬揚,眼下就要换成二小姐了,倒真有些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杜薇翻着账页。显然对幽兰阁最近的收入非常满意,"退婚是一定的,孙府自然也要站出来说句话,祖母的眼睛里可揉不进沙子,要是折损了杜府的声誉,只怕二妹最后只能去庙里了此残生——"   苍兰一阵唏嘘,"看来杜府终于能跟太守府撇清关系了,小姐也再不用为以前那些事烦心。   杜薇轻轻一笑,"你想的太天真了,丫头。"见苍兰惊讶的望着她,杜薇继续道:"太守府之所以与我们杜府结亲,为的就是一个财字,而祖母为的则是能攀上一个权字,所以最后总会有人嫁过去的。"   苍兰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小姐,您的意思是"   杜薇低声笑道:"只怕最后这门亲事就要落在那最不起眼之人的身上了。"   苍兰想起往日在府里毫不起眼的三小姐杜灵雁。不禁有些发愣。呆每讽圾。   三妹杜灵雁与二妹杜雪娥同为庶出,但因着杜雪娥打小便是在老太太膝下长起来的,所以得了先机,明着是庶出。可是暗着却享受着嫡出大小姐一般的待遇,直到杜薇回来,才彻底打碎了她的美梦。   不过三小姐却是不一样,从一开始她便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以她的身份,日后注定只能嫁作商人妇。   现在这二小姐一出事,成为太守府之子贵妾的名头便只能落在三小姐身上了。   对于杜雪娥来说,成为韩青山的妾室,是一件屈辱的事情,可对于杜灵雁来讲,这是她最好的出路了。   杜薇回想着在孙府房檐上看到的那一幕,只怕二小姐对自己千算万算,唯独漏算了一条,那便是被自己最看不起的三妹在背后捅了刀子。   那个将杜雪娥弄进屋里,撩起衣裳盖住脑袋的人,便是三小姐杜灵雁。   杜薇正看着账本出神,突然屋外丫鬟道:"大少爷到。"   苍兰急忙忙准备帮杜薇更衣,梳妆,没想到杜薇却只是淡淡一笑,"不用麻烦了,大哥又不是外人。"   苍兰只觉有些不妥,但这时门帘挑起,杜逸帆已经打外面边进来,见到杜薇身上的妆扮后着实一愣。   杜薇身上穿着淡蓝色缎面素袍,衣裳表面映衬着烛火泛起柔和的闪光,泛湿的长发随意披在肩头,长长的发稍垂在腰际。   杜逸帆蹙眉,随手拿过一块干净的棉布训斥道:"怎么湿着头发坐在这里?也不怕受了风寒!"   杜薇笑得像个赖皮,坐在那里任由大哥帮她将长发擦干,刚想吩咐苍兰备茶,却发出她早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杜薇向后仰起脸来,正对上杜逸帆倒着的面孔,"大哥现在过来想说什么,我来猜猜看"   杜逸帆见她调皮的模样忍不住点指着她的额头,"亏你还能笑得出来,你知不知道今天差点吓坏母亲。"   "我当然知道。"杜薇吐了吐舌头,在这个大哥面前,她可以肆意撒娇,无所顾忌,"不管是英王还是南王世子,我们哪一位都得罪不起。"   杜逸帆叹了口气,"你用不着如此辛苦,若是你不愿意,只管对大哥言讲,大哥别的能耐没有,但却愿护你一辈子无忧。"   杜薇嘻嘻一笑:"若是我以后嫁不出去大哥会不会嫌弃?"   "那我便养你一辈子。"杜逸帆一双大手不断擦拭着她的湿发,动作既轻柔又有力。   杜薇心中的小人幸福的已经找不到北了,妹控大哥,果然爱死你了!   就在这时,突然屋外有丫鬟禀道:"二少爷到。"   杜薇"腾地"一下便站起来,瞬间进入全方位,无死角的戒备状态。   杜子悉挑帘进来,见到大哥也在,显得有些意外。   "见过二哥哥。"杜薇盈盈施礼,披撒在肩的长发垂下去,遮住了她的面颊,直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杜子悉顿了顿,笑眼弯弯道:"薇儿妹妹免礼,都是自家人,无需如此这般见外。"说完又向大哥拱手道:"没想到大哥也在,小弟听说妹妹回了,心里有些担忧,故此前来探望。"   杜逸帆只是微微点头,也不还礼,杜子悉完全是书生作派,行为举止难免带着些酸腐气,而杜逸帆则是混迹商场的生意人,自然在家中不会如此多礼。   杜薇见过礼后乖乖的立在一旁,微垂着头,不说话。   杜逸帆觉察出她对杜子悉的生疏与戒备,于是道:"时候不早,我这便与二弟回了,你早些休息。"   不待杜子悉搭话,杜薇乖顺施礼道:"妹妹恭送两位哥哥。"   杜子悉刚刚进门,连脚下那块地皮都没站热,就被迫要走人了,心中微有不快,抬眼扫向屋里,却见他当初送给杜薇的那块金珠串成的吊坠被丢在桌案上,红色流苏乱糟糟纠缠在一处,明显根本没得到应有的重视。   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学院师兄那里得来这串吊坠时,那人说起的故事:十娘怒沉百宝箱。   而晴荷在给他的信中也提到了杜薇长像极像一位名为"十娘"的风尘女子。   这只是巧合还是   杜子悉眼中深意渐深。   ☆、第107章 赝品风波,杜薇献计   )大年三十将近,杜府上上下下一派喜氣洋洋,屋檐下挂满了大红灯笼。丫鬟们嘻笑着,摆弄新剪的窗花。   杜薇却没这么清闲,随着幽兰阁生意日渐兴隆,她让秦北与苍明在城中寻找适合的店面,准备年後便开家成衣店,专营幽兰阁出品的成衣。   她这边着手正计划着开店和最新款式的开发,那边苍明卻传来的一个不好的消息。   "假货?"杜薇惊讶道。   苍兰使劲的点着头,"大哥说现在凉州城裏各个商铺都出现了类似幽兰阁的成衣,还有料子。不过质量相差很大。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仿品。"   "可是那些普通百姓就不一定懂行了。"杜薇沉思着,"仿品价位如何?"   "不及幽兰阁正常价位的一半。"   杜薇轻輕挑眉,"果然是便宜货。"   苍兰急道,"小姐,我們怎么办?再这样下去生意就要被那些人抢走了。"   杜薇沉吟半晌,突然起身道:"我们先去趟恒丰行。"   恒丰行店面也被装饰的喜气洋洋,到处都结着红绸,杜薇进店便直奔后院,店里的伙计跟掌柜都认识她,上次有人在店里闹事,还是她帮着解决的,所以店里的伙计对她都分外恭敬。   "大哥!"   看着杜薇急匆匆闯进来,杜逸帆显得十分意外,待杜薇将出现仿品的事情一说,杜逸帆点头道,"此事我已知晓。只不过幽兰阁那边秦先生什么也没说,我们这边也是没任何办法。   杜薇低声道:"此事必会引来麻烦,而且不论最后是否与幽兰阁有关,我们的恒丰行都会首当其冲的被卷入其中。"   杜逸帆微微蹙眉,开始他并未想太多,因为以前这种事也是常有,只要一家有好货其他各家使会纷纷效仿,可眼下这阵势,有货的只是恒丰行一家,所以这明显是针对恒丰行来的。   "我现在便派人去打探。"杜逸帆道。   杜薇也不回去,反而留在店里等消息。   两个时辰后,打探消息的伙计满头大汗的跑回来,"大少爷,现在城中数十家布庄严都在卖幽兰阁的仿品,我还带回来几件布样,您瞧瞧"   说着他将布样展开。   杜薇一眼便看出那是赝品。   兰所使用的技术是扎染。不只配方,就连图案都是她亲手设计的,如何看不出来,更何况幽兰阁只接受成衣定制。根本就不卖布料。   杜逸帆冷哼一声:"你可查清有货的都是哪几家?"   伙计忙将那几家店铺的名单呈上,字迹虽然潦草了些,但显然这个伙计很用心。   杜薇便赏了他两块碎银子,伙计高高兴兴的下去休息了。   杜逸帆仔细看那名单后,眉头结在了一块,"这些布庄都或多或少有孙府的干股。"   杜薇心中冷笑,看来孙富还不死心,自己吃不到肉,也不想让别人舒服。   现在这种情况,没有麻烦便罢,若是出了事,那便是极大的麻烦,砸的不只是幽兰阁的牌子,同时也会断了恒丰行才刚刚起步的财路。   "也许还会闹出官司来。"杜逸帆长叹一声。   杜薇眼珠一转,低声道:"大哥,你说在这凉州城里,谁的官最大?"   杜逸帆愣了愣,"虽说英王殿下身份尊贵但若说起官势,权力,还是以凉州城巡抚衙门最甚。"   杜薇眼睛一亮,"大哥是否认识那位巡抚大人?"   杜逸帆无耐摇头道:"只知道那位大人姓钱,以前身为武将出身,为人正直,算是一位好官。"   杜薇思索片刻,突然一把拉住杜逸帆的胳膊,"大哥,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杜逸帆被她弄的不明所以,愣愣的望着她。呆每讽弟。   "我们去给这位钱大人送礼!"杜薇笑眯眯道。   杜逸帆一个劲的摇头,"薇儿,你想的太过简单,巡抚大人岂是我们说见便能见的?更何况我们以何理由送礼?"   "这个大哥无需担心,我自有能让钱巡抚肯见我们的办法,咱们要做的只是带上幽兰阁的正品与这些仿品前去。"   杜逸帆还没弄明白杜薇的打算,杜薇早就吩咐了伙计准备下了马车,拉着他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直奔巡抚衙门,杜薇也将她的打算跟杜逸帆简单说了。   当杜逸帆听说杜薇手中有南王世子的信物之时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大哥刚才可是亲口答应过我,绝不会将此事透露给外人知道。"杜薇强调道。   杜逸帆点头,"这个你尽管放心,大哥绝不失言。"   对于这位大哥的人品,杜薇还是十二个放心的。   巡抚衙门的正门外,一对石狮子守门,两侧官兵巡防戒备森严。   杜薇与杜逸帆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来到门口对守门的一位头头道:"民女有一物要交于钱大人,务必请官爷行个方便。"   一旁的杜逸帆拿出块沉甸甸的银子塞进那人手中,道了声:"有劳官爷。"   那头头不屑的掂量着手里的银子,不屑道,"钱大人不见客。"   杜薇并不气馁,上前递上一物,压低声音:"只求官爷将此物交于钱大人过目,剩下之事便全与官爷无干,还请官爷帮忙。"语气委婉,却也不失强硬。   那头头诧异的扫了一眼杜薇,只见她样貌不凡,穿戴打扮也不似普通人家,犹豫片刻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便帮你的通传一声。"   说着他从杜薇手中接过一物,看也不看,返身进了巡抚衙门。   杜薇与杜逸帆在外面站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突然见刚才那头头疾跑着出来,见到杜薇他们后松了口气,马上换了笑脸客气道:"钱大人有请两位。"   虽然之前杜逸帆听杜薇说起她手中有南王世子的信物,但他并没敢报多大希望,这会见那官爷马上换了客气嘴脸,便知定是那钱巡抚认出了那件信物。   两人进了巡抚大门,官兵头头带着他们穿过院子,直接到了正厅,站在门口禀了声:"贵客到!"   杜逸帆只觉头皮微微发麻,纵然他不惧官,但这巡抚衙门却可以称得上是在凉州城跺上一脚,地皮也要颤上三颤的。   他抬眼偷偷去看一旁的杜薇,却见她一脸平静,唇角带着平和的微笑,竟连半分的紧张感都没有,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   ☆、第108章 世子信物,明辨真伪 -  怕见官,这是所有老百姓的通病——   不過杜薇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在她的意识里。眼前的这位官老爷,最多就像是她的上司,领导。   再加上她手里有南王世子的信物,她相信身为武官出身的这位大人,定是比她还要了解南王世子,最差也会给她个面子,见上一见。   二人行至门里,同时施礼。   "民女杜薇见过錢大人。"   "草民杜逸帆见过巡抚大人。"   钱巡抚坐在上首,抬眼从两人身上扫过。沉声道:"不知此物为何人所有?"   杜薇忙上前一步。"禀大人,此物乃友人所赠。"   钱巡抚不由得一愣,抬眼打量眼前的女子,只見她身着兰白相间衣裙,恍若一尊绝美的青花瓷宝瓶,淡雅不失华贵,当真是好雅致。   钱巡抚不禁暗暗点头,此女果真不俗,再看向她身边的男子,一袭宝藍色万字团花锦袍,胸前双排骨头纽,玉簪束发,仪表堂堂,沉稳而不失风度。   "你们是兄妹?"钱巡抚上下打量着他们。   "是!"杜逸帆拱手回道。   "既是友人所贈,那便将东西收好了,免得让宵小之徒惦記上。"说着钱巡抚将那被绢帕包着的"虎衔锁"玉佩交回到杜薇手上。   杜薇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收好。心中却隐隐有些疑惑,总觉得这位大人话里有话,但看他脸上,又看不出半分端倪。   钱大人让他们坐了,直言道:"不知你们求见本官,所谓何事?"   杜逸帆有些尴尬,送礼这么直接的借口,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杜薇却是不介意,微笑道:"大人,民女是特意来给您送礼的。"   钱大人不由得哈哈大笑,他为官数载,还从未见过有人如此直接的说来给他送礼。   "不知你们想送的什么礼?"钱大人倒有些好奇起来。呆每序技。   杜薇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钱巡抚一眼便看出那是幽兰阁的成衣。   居然送的是女子的衣物?钱大人这会真的有些糊涂了,不知眼前这位少女打的什么主意。   "其实民女是想将此物送与巡抚夫人与令千金"   钱巡抚微微一笑:"此物也不算稀罕,本官夫人前几日才购得几件。"   杜薇垂了眼睛:"民女心知夫人定不会短缺这几件衣裳,不过只怕是年后再难购得此货。故此想送与夫人,以求个心安。"   钱巡抚越听越糊涂,年后便再难见此货?"难道这幽兰阁年后便会消失不成?"他好奇道。   "正是。"杜薇神情微带沮丧,"近日凉州城突然遍布幽兰阁仿品相信不日便再难寻真正的良品。"   钱巡抚微微蹙眉。突然吩咐身后的随从道:"去请夫人来。"   不多时,巡抚夫人到了前厅,杜薇也不扭捏,上前见礼,开口便夸巡抚夫人皮肤好,又追问是如何保养,话不出十句,早把这位夫人美得连连拉住她的手,若是外人不知道,简直以为她们是对母女。   钱巡抚显然受不得这些女子间的家常,说了几句便找了借口去了院中。   杜逸帆为了避嫌,只得跟随,两人在院中天南地北的聊着,以前钱巡抚身为武官,也曾待过不少地方,与杜逸帆说起时才发现,对方居然无有不知,无有不晓,而且话说得头头是道,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杜薇跟杜逸帆两人,转眼便在巡抚府待了将近两个多时辰,临走时杜薇已经将如何辨认幽兰阁正品的方法教于巡抚夫人,又送了她几个美颜的小方子,离去时巡抚夫人还送了她一筐地方官员孝敬的时令鲜果。   杜薇与杜逸帆悄悄返回恒丰行,今日之时谁也未曾提起过半句,那筐鲜果杜薇也没敢带回杜府,而是直接犒劳了恒丰行的伙计们。   这些伙计们何时吃过这种南方的时令鲜果,平日就是富裕人家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得到,一个个欢天喜地,像讨了赏似的开心。   大年三十晚上杜老太太吩咐人在正堂摆了两桌,因着是过年,所以晴荷姨娘,以及二妹杜雪娥俱都在坐。   大过年的,这时候谁都不敢触眉头,所以杜薇难得清静的吃上顿饱饭。   好不容易捱过午夜,又看着下人们放了烟花爆竹,杜薇这才回了聚福阁。   这**,杜薇睡得格外香甜。   整个凉州城都沉浸在年节的喜庆气氛里,所以无人发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悄张开   初一早上,杜薇先是打赏了聚福阁里的丫鬟婆子,人人都得了红包,自然乐不可支。   杜薇早饭过后便去给杜老太太问安,坐在佛香居无聊了半日,其实她并不像看上去那般轻松。   她在等待,等待那张无形的大网全部展开。   终于,日头偏西时,杜逸帆匆匆回府,给她带来了消息。   太守府的韩夫人在聚会时,身上穿着的幽兰阁的衣裳无故裂开,险些丢了老脸,韩太守大怒,马上便要命人全城彻查幽兰阁的货。   可就在此时,钱巡抚的夫人突然插言,称韩夫人身上穿着的货并非出自幽兰阁,而是赝品。   韩夫人不服,两位夫人居然当众打赌,最后钱巡抚夫人当众演示,将一件正品的衣裳翻过来,在一处不起眼的内里绣着"幽兰阁"三个字。   韩夫人将自己那件衣裳翻过来,居然也找出了那三个字。   可是钱夫人不慌不忙,用针将那三个字的刺绣挑开,里面居然露出"仿冒必究"四个大字,而韩夫人那件挑开后则出现了一个破洞。   韩太守哪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初一当晚便派出官兵查封了所有销售幽兰阁赝品的布庄。   等到初二早上,整个凉州城,还在开门纳客的布庄,单用十个手指头便能数得出来。   杜薇在自家院子里笑得打跌,那些被封的布庄,几乎每家都有兴盛行的干股。   孙富这次可是赔大发了!   初三一早,杜薇便缠着大哥要去街上逛景,杜逸帆也不拒绝,便带了她乘马车出了府。   两人转出街口却是没往大路上去,而是直接拐到孙府对面的巷子里,停下马车,杜薇看着孙府门前来来往往的那些人,不住的窃笑。   按说过年人人脸上都会带着喜气,可是这些来孙府的客人们,全都哭丧着脸,头上阴云密布。   杜逸帆轻声笑道:"这些销售幽兰阁赝品的布庄老板,只怕要将孙府的门槛都要踏平了吧?"   杜薇掩口失笑,"最好一直封着他们的铺子,拖得越久越好!"   杜逸帆会意,"这是自然,待到正月十五之后,皇上便要来凉州城,这段时间便让他们这般耗着吧。"   马车调转,直奔热闹的街市而去。   ☆、第109章 渣女百般刁难,英王现身护美 -  杜逸帆带着杜薇在涼州城四处闲逛,这是杜薇在这边的世界里,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自然感慨颇多。   热闹的街市上人来人往,要不是杜逸帆一直拉着她,杜薇这会只怕早就走失了。   眼看到了晌午时分,杜逸帆便带了她去飘香楼用饭。   杜薇隔着窗子,远远见對面街角的胡同里有人在卖红红的糖葫芦,突然脑子里闪过她幼时的画面。呆场肠技。   她跟在大哥的后面,手里拿着糖葫芦,跳着,笑著。背后跟着二哥杜子悉。眼神阴冷,好似随时要将她撕碎吃掉一般。   杜薇不禁打了个寒噤。   她知道这只是十娘的记忆,不过那种感觉却让她如同身臨其境一般。   杜逸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微微一笑。   出了飘香楼,杜逸帆对她道,"你先等在这里,大哥去去就回。"   杜薇也没有多想,当下点头答应。   可是杜逸帆前头刚走,自身后金鋪出来一行人,为首的那名女子一下便拦在了杜薇身前。   杜薇擡头一看,见韩佩瑶站在她的面前,秀眉倒立,怒目而视。   杜薇诧异的看着她,好似不认识她一般,"你是"   韩佩瑶只气得浑身发抖,"你个小贱人!少装糊涂!"   杜薇扫了一眼她的身后。见后面跟着两名太守府的侍卫,以及四个丫鬟。   真是好大的阵势,杜薇心中暗笑,纵然对方在人数上胜她,可现在她们地处街边,正是最繁华的飘香楼楼下,只怕这会早有不下十几双眼睛注意到了她们。   见杜薇脸上仍是一副若无其事,韩佩瑶再也忍不住心头怒火,冲口而出:"杜薇,你真是好手段,那日害我掉进江里,你这么快就忘了?"   杜薇眨着无辜的大眼睛,"你是韩小姐?那日落江后身体无恙吧,可是受了些风寒?现在出来身体可还受得住?若是不舒服就不要勉强,还是早点回府休息的好。   一连串话抛出来,只让韩佩瑶干张口接不上话。   末了。杜薇还摇了摇头叹息道:"韩小姐,恕我多句嘴,女子身体最惧寒气,你若是不好好养着。日后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杜薇面露真诚,关怀之意显露无疑,只气得韩佩瑶险些跳了脚,"你住口!"   杜薇真就住了口,认真的望着她,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啊眨啊   不少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回头驻足观瞧,韩佩瑶在凉州城也算是有名,不少人都知道她的性子,向来以霸道任性着称,这会众人都觉着她在欺负人。   韩佩瑶冷了脸子,狠狠地瞪着她,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居心,想**英王殿下,妄想攀附权贵?做梦!别忘了,你只不过是一介商女,英王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种货色。"   "哦?那么韩小姐又是什么样的货色?"杜薇幽幽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轻轻自韩佩瑶身上扫过。   韩佩瑶只要一想起那日在画舫,自己先是输了比试,后又被南王世子打进了江里,怒意便无法抑制的喷涌出来。   杜薇只是一介商女,她凭什么会胜过自己!   最近几日,她屡次听闻英王与杜府接触,那日在孙府,更是当街与南王世子对峙,欲留美人心。   她凭什么能吸引到英王的注意!   就连南王世子也是会替她说话〡替她出头   她凭什么!凭什么!   想到这里韩佩瑶不禁怒气冲冲,"杜薇,我警告你,以后离英王殿下远一点,不然的话"   杜薇见她面色狰狞,不由得心里生出一股厌烦的情绪,不屑道:"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想的一样。"   韩佩瑶就像疯了一样的扑上来,"你这个小贱人,这边**着英王,那边居然还跟南王世子勾勾搭搭,简直无耻之极!"   杜薇险些被她气乐了,"韩小姐,话既然说到这,我便想问问,你究竟是哪只眼睛看到我**英王的?"   "那天在孙府你明明就跟英王在一起,当时那么多人亲眼所见,你居然还敢否认?"   "我为什么不能否认。"杜薇轻轻蹙眉,"你既然提到在孙府那日,我便问你,你是听了何人所言,不如我们现在便去找那人做个见证,看看究竟谁是谁非!"   韩佩瑶面色一僵。   她只是听别人谣传,哪能找得到正主?   当下便狠狠直视着杜薇道:"杜薇,你若是敢保证你对英王绝无非分之想,并且做到日后绝不再出现在英王面前,我便饶恕你这次。"   杜薇心中的小人咬牙切齿,暗骂韩佩瑶这脑残,就凭这话,足够给她左右开弓一千八百个大嘴巴子才能泄愤。   "我为什么要向你保证?"杜薇不屑道,你管天管地,还管得了姐想泡谁?   韩佩瑶见杜薇不肯松口,更觉她心里定是那么打算的,想攀高枝,立时气得火冒三丈,喝命身后的侍卫道:"还不快点把她抓住,本小姐要亲自教训教训她!"   杜薇盯着对面欲扑上前的两名侍卫,冷冷道:"难道韩小姐这么快就忘了,当初在兴盛行门前,那四名侍卫的人头是怎么掉的?"   韩佩瑶身子立时一僵,那天是因为她没有认出南王世子,故此得罪了对方,四名侍卫被当街斩杀。   现在杜薇突然提起此事,韩佩瑶仍是心有余悸。   "希望韩小姐日后能引以为戒。"自杜薇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   韩佩瑶抬头望向那人的一瞬间,脸色"唰"地变了。   "英英王哥哥"韩佩瑶的声音转瞬间变得娇滴滴,好像喝饱了水的花蕾,微风可破,身子瑟瑟发抖。   贱人!杜薇心中的小人配合的竖起中指。   英王神情冷漠,"韩小姐逾越了,本王与太守府并无任何关系,若是韩小姐还知羞耻为何物的话,以后莫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言乱语。"   英王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这"哥哥"二字,不是想叫便能叫得的。   韩佩瑶的脸色"刷"地一白,她万万没想到最后给了自己致命一击的,竟然出自于英王之口。   她的身子不由得向前踉跄半步,好似要栽倒下去。   英王适时的拉着杜薇向后退开,将韩佩瑶晾在了当场。   一旁的丫鬟急忙上前,一边一个将韩佩瑶扶住。   "小姐!小姐!"   "怎么办,小姐她昏过去了!"那两个丫鬟明显是与韩佩瑶配合惯了的,这时候谎称韩佩瑶晕倒,英王纵然不想上前,却也不好一走了之。   杜薇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英王,她倒要看他,如何选择   ☆、第110章 旧仇新恨,本王想成为你的依仗 -  杜薇悄悄后退几步,站在那裏看着英王风铭皓,她要看他如何选择。   英王身为皇子。气度不凡,在他身上,杜薇鲜少看到他有狠辣的一面,说白了就是他有些优柔寡断,存在妇人之仁。   光凭这一点,英王便不够格成为一个完美的君王。   杜薇正想着,突然身后传来大哥的声音:"薇儿?"   杜薇轉过身,惊见大哥杜逸帆手中拿着一大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   杜逸帆看了一眼韩佩瑶,虽然他没有亲见刚才所发生的事。但只憑推断也能猜出。她定是来找了杜薇的麻烦。   又见英王站在这里,于是急忙施礼:"草民见过英王殿下。"   英王见杜逸帆出现,态度缓了缓,微笑道:"逸帆不必多礼。"   英王當面称呼大哥名字,只怕是为了显得两人亲近,杜薇心中的小人不屑的撇了撇嘴。   有道是无利不起早,她才不信英王会真心与大哥结交。   "大哥"想到这,杜薇凑到杜逸帆身边,小声道:"韩小姐晕倒了,要不要派人送她到附近的醫馆?听母亲說若是这种病症落了病根,以后只怕不好嫁人"   杜薇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众人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英王听了她的话唇角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韩佩瑶闭着眼睛,恨得几乎咬碎满口银牙,心知不能再装下去,只好"叮嘤"一声睁开双目。"英王殿下"她颤颤巍巍的抖着长长的眼睫,"我刚才这是怎么了?"   英王冷冷道:"韩小姐既然身子不适便快些回去,莫要在外面了。   韩佩瑶眼睁睁看着英王跟在杜薇兄妹身边,越走越远,只觉喉咙里仿佛横着一根刺,吐不出又咽不下,胸口被妒忌与怒火反复灼烧,不知不觉红了双眼。   "小姐息怒!英王殿下只是一时被这狐狸精迷了眼,他怎么会看上这种商女?"身边的丫鬟们劝慰道。   "小姐息怒!"觉查出她在发怒,只把那些小丫鬟吓得浑身瑟瑟发抖,韩大小姐的脾气她们可是最清楚的,像这种情况,最后她会将所有怒火全部发泄到她们身上。   "闭嘴!"韩佩瑶狠狠甩了身边一个丫鬟的耳光,那丫鬟红了眼睛,捂着脸。再也不敢吭声。   "杜薇,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韩佩瑶气得浑身发抖。   "大姐这是在跟谁生气?"韩青山突然自旁边的金铺里走出来。   "还能有谁?杜薇那个贱人!"韩佩瑶咬牙切齿道,"居然敢当着我的面**英王哥哥。"   "杜薇?"韩青山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她在何处?"   韩佩瑶不屑的冷哼一声。"怎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还在想着她?"   韩青山不满道:"都是你跟母亲嫌弃她的身份,若是早些告诉我你们的计划,我便将她的身子取了,到时让她做个妾室也不错。"   想着杜薇那那日的风华,韩青山恍若如坠入梦中一般。   **蚀骨,宛若桃花,如能将那身子压在下面,凭其娇吟反侧,不知又要生出多少**旖旎。   看着韩青山眼中渐渐露出赤果果的火焰,韩佩瑶心中鄙夷,暗骂了声:男人果然都是些色坯!呆场肠划。   但转而想到英俊潇洒的英王,她的面颊又瞬时红了起来,如果英王也能像这般对自己她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一副香艳的画面。   "若是没有杜薇,英王一定会注意到我的。"她喃喃道。   "其实我可以助大姐一臂之力。"韩青山突然低声道。   "你?"韩佩瑶诧异的看向自己的弟弟。   "小弟意在美人,大姐意在英王,我们各取所需,不好么?"韩青山一脸的狡黠。   "你的意思是"   "我记得杜府的老太太每年初十都会去庙里上香,到时大姐只要这般这般"   韩青山俯耳低语,韩佩瑶的脸上渐渐露出欣喜之色。   没错!只要除掉了杜薇,英王迟早都会是她的!   杜薇跟着杜逸帆一路往恒丰行的方向而去,他们之前把马车留在了恒丰行,因着离的不远,所以杜薇便提前步行出来逛逛。   英王见杜逸帆将手里的冰糖葫芦递给杜薇,杜薇笑嘻嘻的接过,"大哥真好,你怎么知道刚才在飘香楼我想的是这个?"   杜逸帆面露微笑,"自小你便喜欢吃这个,每年都央求我偷偷带你出来玩,结果每次回去都被母亲责罚。"   杜薇咯咯笑起来,"大哥那时一定是护着我的吧?"她说话的时候,黑色的眸子闪闪发亮,那模样看了直叫人心悸,不由得深深吸引住了英王的目光。   杜逸帆微微苦笑,"大哥倒是想护着你,可惜正好相反。"他伸出手**溺的将她鬓角的碎发掖到耳后,"每次都是你护着大哥,吵着让父亲处罚你"   杜薇愣住了,原来十娘小时候居然还是个讲义气的。   "可是大哥现在却成了杜薇的依仗。"杜薇咬住手里的糖葫芦,红艳艳的果子被她叼在朱唇间,微鼓的双颊显得分外可爱,就连英王都忍不住想伸手去捏她的脸颊。   "不如以后让本王也成为你的依仗如何?"英王突然道。   杜薇嘴里叼着红果子,愣在了当场。   泥妹啊,不要这么突然的表白好么?这么赤果果的,会噎死人的,造不!   杜逸帆见杜薇愣在那里,连忙接话道:"薇儿妹妹能得英王殿下庇护,实乃她之幸事。"   英王面上带笑,眼光却一直落在杜薇的脸上。   通常女子遇到这种情况,都会面露羞涩,或微嗔〡或佯怒,不管她露出何种表情,他都能一窥她的内心。   只可惜他观察了半天,杜薇的表情却毫无变化。   "多谢英王殿下。"杜薇客气道,态度更加拘谨,反而没了刚才那般的自在。   英王的心不由得滑落到谷底。   他从未遇到像杜薇这样的女子,有时明明天真的像个孩子,可转眼间就变得小心谨慎,机警的如同一只小兽,若是他靠得近了,她便冷冰冰的像块石头,面上客客气气,眼底却暗含着莫名的锋利。   就像一只小野猫,随时收拢着毛茸茸的爪子,看似善良温和,但如不慎,随时都会被她挠上那么一下子   ☆、第111章 面拒英王,后宅波澜又起 -  英王轻轻蹙眉:"杜薇,你是否還在怪本王,之前画舫的比试中没有为你作主?"   那日杜薇与韩佩瑶比试。最后他确实有些敷衍了事,其实他也只是不希望看到她们中任何一位受到损伤。   只可惜,他当时的仁义之举,却被杜薇厌恶了。   对敌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残忍,纵然英王再英俊潇洒,身份尊贵,可是在他眼里,这种对女子的**爱最多不过是像一种私心。   只要是他喜欢的。便会护着。但在杜薇眼裏,这样的**爱就跟主人对**物的溺爱一样,没什么可值得炫耀的。   只不过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觉得有趣吧?   杜薇淡淡一笑,"英王何出此言,民女怎敢责怪英王殿下,那日之事我已经不記得了。"   英王目光一暗,英俊的脸上笼罩了一层不悦,"若是忘了那便更好,那日你虽得南王世子相护,但你切不可与他过于亲近,近日凉州城多有传言你们同车而游,怕是时間久了,也让杜府上下跟着你忧心。"   杜薇心中的小人略有不爽,面上卻恭顺道:"有劳英王挂念,民女今后定会小心从事。绝不会为杜府带来麻烦。"   她故意曲解英王话中含义。   杜逸帆在一旁,只觉得两人话锋略带锐利,可是却又不便插言,只好慢下脚步,让两人走在前面,自己稍稍落后半步。   英王眉头紧锁:"本王关心的是你,非是杜府本身!"   杜薇声音平淡,眼中不起半分波澜:"民女感念英王殿下关爱——"   英王只觉自己的一腔热忱瞬间被汪洋吞没,他越是热情,她便越是冰冷[他前进一步,她却向后数丈,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杜薇,本王只是担心你错走一步,误了终身。"英王猛地上前一步,拦在杜薇面前。   杜薇原地站定,抬头看着英王。一潭冰眸,平静无波,"确实人心险恶,英王殿下说得无错。"   "那你为何还"英王欲言又止。南王世子与他也算是有交情的,两人自小便相熟,虽然他貌似无缘皇位之争,可谁都知道,南王世子手中握着南方的兵权,不管是谁,只要能夺得那兵权,都会使那人在皇位的争夺战中添加一枚极重的砝码。   若说英王无意于皇位之争,那是假的,可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纵然参与其中也占不到半分便宜,倒不如坐山观虎斗,等待时机。   杜薇淡淡一笑,"英王殿下,我知您为我着想,可是不管是您也好,还是世子也罢,只不过都是这凉州城的过客,鸿雁驻留,擦肩而过的缘分而已,过后您还是您,杜薇也还是个普通的商女而已。"   望着杜薇眼中淡淡的光华,英王突然间意识到,这是一个绝顶聪明的女子,想必她早就觉察到了自己的意图,故而从一开始,就在装糊涂。   "你是不信本王还是不信你自己?"英王哪肯善罢甘休,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对女子生出好感,但是却又发现对方与自己遥不可及。   杜薇盈盈施礼,"英王慎言,民女只想好好的活着,身边有疼爱自己的父母,信任自己的大哥,杜薇只是一介商女,既然权势又无名声,今日韩小姐的话想必英王您也都听见了,杜薇身份低微如草藤,攀附不上那高大繁茂的树木,纵然那树木有心想让其依靠,可最后那草藤也难逃被众生排挤的命运,倒不如从一开始便各自开开心心的活着,英王您说是也不是?"   一番话说完,杜薇转身离去,杜逸帆急忙向英王施礼,然后匆匆追杜薇而去,只留下英王呆呆的站在那儿,望着杜薇混入人群的背影,目光深邃。   杜逸帆心思敏捷,他早前便注意到英王对他的妹妹带有心意,只不过对方身份高贵,他从来也不敢真正往那方面去想,今日亲耳听到两人对话,心里不免暗暗着急。   在回府的马车上,他看着杜薇神色淡淡的,几番犹豫,目光里不免带着些担心。   "大哥想说什么?"不想杜薇反倒先开了口。   "薇儿,你是不是无意于英王殿下?"杜逸帆试探道。   "大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杜薇眨着眼睛,貌似不解。   杜逸帆轻轻一笑,"薇儿莫要在大哥面前装傻,你以为大哥什么都看不出来?英王相貌堂堂,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想嫁为英王王妃的女子不只在京城,就连在这凉州城里,也能找出不下百十来位。"   "大哥也是想劝我知难而退?"   "莫要胡说!"杜逸帆伸指弹在了她的脑门上,"大哥只是希望你能找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若是像英王这般,纵然你嫁过去也只会沦落到被人欺负,只怕到时大哥想护着你都不能够了。"   身为商贾的杜府,无论如何都无法跟英王府相提并论,以杜薇的身份,纵然能嫁给英王,也只多是个妾室的身份。呆场狂血。   有道是能做商人妇,不为贵门妾,杜逸帆眼中不免流露出深深的忧虑。   杜薇笑起来:"如此说来大哥是不希望我嫁给英王了?"在这个时代,难得有男子能想的这般通透,替她考虑。   杜逸帆摇头,道:"自然不希望,英王虽说为人不错,但他心里日后未必会只有你一个,大哥不求你日后嫁得风光,只求你能得个真心实意待你的夫君。"   大哥,你的意思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么?杜薇惊得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在这个时代还能遇到抱着这种信念的男人,特别是这个男人还是她的兄长。   在这个世界,通常女子的婚事都会成为一种家族间相互挟持〡利用的工具,卖女求荣的人自不在少数。   杜薇一下扑到杜逸帆身上,笑得像只猫咪,撒娇道:"还是大哥最疼我,我才不嫁什么英王。"   杜逸帆摸着她的脑袋,笑得**溺,眼中却隐隐露着不安,因为他心知,英王很可能不会轻易放弃。   两人回了杜府,刚进门就听说今日孙府来人,提起了二小姐杜雪娥之事,惹得杜老太太动怒。   他们赶到佛香居,在院外便听到杜雪娥歇斯底里的叫嚷:"我凭什么要给他当妾!我不要嫁孙富,我与他根本什么都没做过!"-      ☆、第112章 暗中联手踩扁你,白莲花完胜   佛香居内,杜老太太手捻佛珠,陰沉着一张脸——   杜雪娥跪在屋当中。满脸是泪,大夫人〡杜老爷〡二少爷杜悉子〡三小姐杜灵春俱都在侧。   今天孙府来人,已经把话说的再清楚不过了,若是让他们接受杜府的二小姐,那么便让她嫁给孙富,成爲他的妾室。   原本杜老太太还有些不死心,差了人去太守府探听口风,结果韩太守的意思很明确,二小姐名誉有损。韩公子绝不能娶这样的女子进府。不过他们与杜府的婚約仍旧做数。   这就是说他们已经把二小姐的路子完全的堵死了,就目前来看,唯一能嫁过去的人,只能是三小姐杜灵雁了。   杜老太太特意叫来了三小姐,当面问了,三小姐害羞了半天,居然點头同意了,杜老太太连连叹气却又无可奈何。   现在叫来二小姐,说起问孙府讨来的说法,沒想到二小姐当场便歇斯底里起來。   "妾?"杜雪娥尖叫起来,"我凭什么要给他当妾,我不嫁孙富,那天我们什么都没做,把我打晕的人也不是他!"她叫嚷着,声音尖锐无比。   杜薇不禁皱眉,心中暗笑这位二货妹子还没看清眼前的形势。她已经不再是杜老太太眼中疼爱的那个孙女了。   不能嫁去太守府的她已经失去了成为重要砝码的价值,杜老太太从现在开始,则是要更多的投入"疼爱",给那个不起眼的三妹妹,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能让她嫁过去后牵制她,让她处处替杜府着想,成为杜府的眼。   "打晕你的不是孙富?那是何人?"杜夫人疑惑道。   "反正是别人!"杜雪娥委屈道,"因为他蒙着脸,我没看清"   "也许是孙富怕被别人看见,所以蒙了面。"杜薇并不介意落井下石。   转头见杜薇跟大少爷进来,杜雪娥的眼中不由升起熊熊怒火,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她。   "祖母!"二小姐掩面带着哭腔,"您要相信孙女,孙女怎么可能会看上孙富那种人,原来我还不敢当您面前挑明。今天我索性就把话说开,陷害我的人,就是大姐!"呆场狂才。   "雪娥!这话可不能乱说!"大夫人豁然冷下来脸。   杜雪娥这时已经顾不得许多,她绝不要嫁给孙富。成为商人妻就已经足够让她感到耻辱了,而且现在她居然还只能位居妾室之位?这简直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祖母!请您一定要为雪娥做主啊!那天要不是大姐害我,我怎么可能会在那种地方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杜老太太抬眼看了看杜薇,这后找回来的长孙女确实一直不得她的心意,虽然她处事低调,平日又是个不争**的,可是她怎么看她怎么觉得不像是杜府自家人。   再加上原本就因为她才导致杜府跟太守府亲事一再受阻,心中这会早就七窍生烟。   "杜薇?你二妹指证是你在害她,你怎么讲?"杜老太太冷哼一声。   杜薇大大方方来到杜雪娥面前,一脸的无辜,"我有什么可讲的?那日我是头回去孙府,根本就连园子里的路都不认得,二妹是如何去了那院?是被我拖去的?还是抬去的?"   杜雪娥紧紧咬着嘴唇,"是是我担心大姐,才叫了三妹一起去"   "二妹妹担心我?"杜薇眨着乌黑发亮的眸子突然笑了,"这事其实我本不想说出去,原本我以为这只是姐妹间的小摩擦,所以就连母亲也没有告诉,二妹其实在前一天晚上,在园子里拦住我,准备送我一个大耳光呢。"   "什么?"大夫人惊得瞪圆了眼睛。   杜老太太却是面色沉稳,她仿佛早就猜出杜雪娥会做出这种事,但却是不动声色,"你可有证人?别说那天晚上你身边只有几个丫鬟"   "祖母!"大少爷突然一步向前,"那天晚上二妹动手欲打薇儿妹妹,我也在场。"   杜老太太不禁愕然,显然她完全没料到这里还有大少爷的事,那可是她的长孙,杜府日后生意场上的大当家的,不信他信谁?   二少爷杜子悉玩弄着手中折扇,眉眼弯弯,仿佛看不出喜怒:"如此说来薇儿妹妹定是因此心生记恨,所以才害得二妹如此了。"   见二少爷发话,杜薇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这货就像只黑狐狸,他要是开了口,只怕今天这事没这么简单。   杜薇心中暗忖,脸上却微微带笑:"怎么会,纵然二妹再不对,我这当姐姐的也不能跟她一般见识,因为我不像她自小在府里长大,总要让着她些。"   此言一出,大夫人脸上露出深深的悔意,她没想到,她的宝贝女儿纵然回来了,却在府里连被庶妹欺负都要忍让,袖中双手不由得握紧。   杜子悉显然并不打算放过这件事,继续道:"如此说来,你也没有证据表明,你没有陷害二妹?"   杜薇暗暗深吸一口气,最关键的时刻终于到了,她相信,那个暗中的盟友,定会在这时抓住时机。   "是的。"杜薇摇了摇头,老实的承认道。   杜子悉眉眼一弯,唇角翘起,模样俊俏并带着三分的阴柔,"如此说来你的嫌疑最大了。"   杜老太太阴着双目死盯着杜薇,大夫人刚想开口替杜薇解释,突然自角落中传来一个怯懦的女声:"大姐没有害人"   所有人寻声望去,只见三小姐杜灵雁紧紧咬着双唇,一脸的紧张之色。   "灵雁?"大夫人诧异道,"你刚才说什么?"   杜灵雁显然平日极少像这样在人前说话,当时便羞红了脸,她垂下头柔声道:"大姐那日并没有害二姐。"   "杜灵雁!"二小姐杜雪娥突然大喝一声,吓得三小姐浑身一哆嗦,眼中瞬时盛了眼泪。   "你个小贱人,胡说些什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二小姐腾地跳了起来,三小姐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上。   "住手!"杜老太太怒喝道。   可是二小姐置若罔闻,双手尽往三小姐脸上抓。   "还不快点把她们拉开!"杜老太太怒极,三小姐的脸若是被毁了,杜府与太守府的婚事可就真的要化为泡影了。   屋里的丫鬟〡婆子全都涌上去,七手八脚的将二小姐杜雪娥拉开。   再看三小姐杜灵雁,头发也散了,衣裳也破了,眼泪止不住的流,就连杜薇也忍不住心生怜悯,暗赞一声,果然她才是白莲花的典范!   跟她比起来,二小姐简直是弱爆了!   "母亲"三小姐哭道,那小模样委屈极了,"本来女儿不敢说二姐她,她"她哆哆嗦嗦的靠向大夫人,好像生怕二小姐再扑过来打她。   "你说,母亲为你作主。"大夫人沉声道。   三小姐这才壮了壮胆子,开口道:"那日原本是二姐设计想害大姐,非要强拉着我去打掩护,   不想大姐根本就不在那屋,这才惹怒了孙公子,孙公子本意可能也只是想吓一吓她两人应该没做什么"   三小姐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而屋里众人的脸色却越发的凝重起来。   "哗啦!"一声巨响,杜老太太将桌边的茶壶掷到了地上,在杜雪娥面前摔了个粉粉碎,恰如此时二小姐那颗惊恐万状的心-      ☆、第113章 三小姐终得势,晴荷孤注一掷   杜老太太猛地将茶壶擲向地面,吓得杜雪娥一个哆嗦。   若说以前杜老太太心中有多疼爱这位二小姐,那么现在。她的心里便有多恨。   她亲手养大的亲孙女,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这简直就是只白眼狼!   "来人!"她喝道,"把她给我拉下去!在孙府来人接她过门前,不准再出院子半步!"   屋裏的丫鬟婆子立即涌过去,不容分说拉起杜雪娥。   杜雪娥这会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她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让她陷入这万劫不覆之地的人竟然是那个不起眼的三妹?那个一直被她欺负,凭她擡手便打,张口便骂的杜灵雁?   她不可置信的望向杜灵雁。   杜灵雁手里拿着帕子,正在擦眼泪。那模样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可是为什么就没人相信我呢?   二小姐蒙了。   在孙府設计陷害杜薇的是她的生母晴荷。她原本只想去看个热闹,顺便好好的当面羞辱一下对方,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到头来却让身后的叁妹反咬一口。   她张着嘴,却吐不出一個字来,她不知事到如此还要如何解释,眼前一黑,整个人便瘫倒在地上。   丫鬟婆子们丝毫不敢怠慢,七手八脚的将她连拖带拽的弄出了屋子。   杜老太太气的直喘,方妈妈忙着帮她背后顺气,屋里丫鬟端茶,婆子取药,顿时乱作了一团。   二少爷杜子悉坐在一旁,低垂眼睫,遮住眼底的惊讶之色。   众人离了佛香居,杜逸帆亲自送了杜薇回聚福阁。路上杜薇见四下无人,突然道:"大哥,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呆住爪弟。   "何事?薇儿但说无妨。"杜逸帆极少见杜薇露出如此认真的表情。   "二哥他好像不太喜欢我。"杜薇轻蹙秀眉,若说每个人都有好恶,不可能使每个人都喜欢自己,但二少爷带给她的感觉,则完全是一种背后发冷的阴森。   杜逸帆沉吟半晌,"你是否多虑了?"   杜薇见杜逸帆这般表情,便淡淡一笑,"也许是我想多了,大哥莫往心里去。"   杜逸帆张了张口,仿佛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她已然向前行去,最终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三小姐与太守府的婚约很快便定了下来,两家交换了庚帖,同时退回了杜雪娥的庚帖。   当日在正堂。杜薇再次见到三小姐杜灵雁时,简直没有认出她来。   这哪还是以前那个怯懦,只会低垂着流海的女孩?   颈如细雪,亭亭玉立。淡扫峨嵋,轻烟罗裙,她的生母宁珠儿便是个美人,现在看来她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样貌。   只不过以前因为二小姐的关系,她掩饰住了自己的风华,自己处处做低俯小,现在终于熬出头了。   杜薇对她轻轻一笑,杜灵雁以绢帕掩口,隐住嘴角向上挑起的笑意。   她们之间从未有过交流,但杜薇却从她的眼中,看出了她的野心,而三小姐则适时地抓住了时机,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这里面,可怜又可悲的人二小姐,只怕到死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去杜老太太那请安的时候,晴荷姨娘也在,杜薇只觉得她望向自己的目光里,满是灼灼火焰,如果说目光也能杀死人,只怕她这会功夫,早就死过不知多少回了。   杜薇不躲不避,反而迎向对方的目光,黝黑的双眸熠熠生辉,最后只逼得晴荷姨娘垂下了头。   笑话!晴荷的身份只是个姨娘,竟然如此盯着杜府的嫡出大小姐看,是不是不想活了?   杜薇的身份可是正经八百的,杜府的主子,而晴荷只是个奴才。   不过杜薇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从晴荷的目光里,她觉察得出来,更大的暗流,已经接近了。   杜薇现在唯一的弱点便是她的身份,除此之外,她无所畏惧,而且以现在幽兰阁的生意来看,就是她离开杜府,也不会对她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   只不过目前她的生意才刚刚起步,还经不起太大风浪,所以她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寻找可以依仗的"大树"。   对她而言,现在最可靠的大树便是南王世子了,他需要她的血来救命,自然会对她有所回报。交易嘛,一向如此。   不过杜薇唯一觉得有些奇怪的是,看眼正月十五将近,风暮寒那里却反而没了消息,杜薇开始还沉得住气,可后来竟隐隐生出担忧与烦躁来。   不过她现在正忙着准备应付晴荷,根本没功夫主动去找他,所以这事便一直耽搁下来。   正月初八,这天晚上杜薇在自己院子里刚用过了晚饭,突然前院来了丫鬟报信,称杜老太太命她到前厅。   看来该来的,迟早都会来。   杜薇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身上照例穿了幽兰阁的成衣,兰花清溪的图案,淡雅别致,发间没带任何首饰,只是用了根兰白相间同色发带将长发盘在脑后。   杜薇照着镜子左右端详了半天,吩咐苍兰道:"今天你不要跟去。"   "为什么?"苍兰惊讶道,要知道她可是小姐的心腹。   "因为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杜薇在她耳边低语一阵,苍兰会意匆匆离去。   杜薇调整好脸上表情,比试心理素质的时刻终于到了!谁胜谁负,只怕今天必定会有一个结果。   她带了聚福阁的两名大丫鬟,一路去了杜府前厅。   一进门便见杜老太太黑着脸坐在当中,杜老爷与大夫人分列两侧,二少爷低头专心玩着手里的折扇,连头也不抬。   杜薇扫了一眼,只见晴荷跪在地当中,神情肃穆。   果然这货要出幺蛾子。   杜薇迈步进了前厅,杜老太太厉声对晴荷道:"大小姐来了,你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吗?"   晴荷先是恭恭敬敬对杜老太太磕了一个头,然后转向杜薇朗声道:"她根本就不是杜府的大小姐!她只是冒牌货,她原本的身份是一个风尘女子,名叫十娘!"   ☆、第114章 疑云,十娘?杜薇?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小姐!"晴荷指着杜薇厲声道,表情狰狞,带着三分鬼气。   杜老太太神情凝重。望向她的儿子,以及大夫人,沉声道:"你们还有何话说?"   大夫人脸色惨白,用力摇了摇头,"薇儿确实是我们的女儿,还請母亲相信儿媳妇"   杜老爷的脸色显然也不好,"母亲,儿子不敢有半句假话,薇儿的确实是我们十年前丢失的女儿。"   "好。就算她真的是你们丟失的女儿。"杜老太太恼怒道。"晴荷所言如果属实,我们杜府岂能容下这种伤风败俗之人?家风败坏,杜府日后還有何脸面在凉州城立足!"   杜老爷张口欲解释,忽听杜薇冷笑一声:"祖母不必动怒,杜府的家风早在二妹私收孙公子信物〡伙同外人残害自家姐妹时都已败坏殆盡了。"   "你说什么?"杜老太太没想到杜薇竟然如此大膽,敢当面顶撞她。   "难道不是吗?"杜薇冷笑道:"现在还说什么家风二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祖母难道认为自己就一点责任没有吗?"   "薇儿,你快住口,祖母岂是你能议论的!"大夫人生怕老太太动怒,假意斥责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祖母给了那个庶出的孙女太多的幻想与奢望,这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晴荷姨娘故此心生恨意,所以才找了如此一个罪名要我承担。"   "如此说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晴荷狠狠道,"我这里有证人,你可敢见一见?"呆住欢圾。   杜薇轻轻一笑。"有什么法子姨娘尽管使出来。"   "传证人进来。"杜老太太喝道。   一旁的杜老爷与大夫人根本没有法子阻止,二少爷杜子悉凑到大夫人身边低声安慰道:"母亲不必难过,真假自有公断,相信祖母不会冤枉妹妹,可也绝不会让坏人得逞!"   大夫人偷偷抹了眼泪,看着二少爷那弯弯的笑眼,疑惑道:"莫非你也不信薇儿?"   杜子悉以折扇挡住侧脸,面颊的弧度更显几分阴柔,"儿子只信证据。"那语气冷冷清清,不带一丝感情,直把大夫人惊的回不过神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是护着薇儿的,现在她才终于明白,原来二少爷还像从小那般她想不明白,为何他自小便对薇儿存有敌意。   若说小时候还带着些孩子气,可为何长大了。这道坎,还是迈不过去?   不多时,门外进来一个身穿布衣的男子,身材矮小。尖嘴猴腮,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   进了前厅他便跪下,口称:"见过各位老爷夫人。"   杜老太太指着杜薇对那男子道,"你可认得她?"   那男子转过身,看到杜薇的一瞬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十娘?真的是你?"言罢,不容分说,径直朝她扑去,一边嚷着:"十娘,我可找到你了!"   "快,快拦住他!"大夫人怒道,她岂能让这种来历不明的男子去碰自己的宝贝女儿。   屋里的婆子立即上前将那男子拦了下来。   那人急道:"十娘,你怎能如此无情?难道你忘了,以前我们夜夜欢愉,你喜欢的要命,说一辈子都不想离开我么?"   杜薇站在那里,神色波澜不惊,只看着那男子卖力的嘶吼,语言污秽不堪,说到激动处吐沫星子四溅,只惹得那些婆子都厌恶起来。   屋里众人脸上,这时候真可谓是色彩各异。   有人吃惊,有人不明所以,有的幸灾乐祸,还有的面露鄙夷,一时间,杜薇成了众矢之的,每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她。   杜老爷脸色不由大变,对身边的下人们怒声喝道:"这种疯子岂能容他胡言乱语,还不快点把他抓起来!"   "老爷且慢!"晴荷突然朗声道,"既然此人出来做证,那便是有一定根据,还请老爷当面问个清楚再做决断。"   杜老太太强压心中怒火,冷冷扫了一眼杜薇,对那男子道:"把你知道的,详细道来。"   男子眼珠转了转,大大咧咧道:"小人是京城人士,算起来还是晴荷的远亲表弟,可惜家道中落,流落到此,幸得晴荷表姐接济,那日偷偷来府上时无意中见到杜大小姐,没想到她竟然是小人以前在京城的相好。"   一番话只让众人都皱起眉头,他们难以置信,杜薇原来的身份竟然如此不堪,尤其是杜老太太,手里紧紧攥着佛珠,显然正在克制着怒气。   "事到如此,你还有何话说!"杜老太太向杜薇怒喝道。   杜薇不紧不慢,走到那男子面前,上下打量,轻轻摇头,"晴荷姨娘也算是杜府的老人,没想到居然如此不懂规矩,家风不正由此可见。"   听了杜薇的讥讽,杜老太太冷哼一声:"你想说什么?"   "先不说晴荷姨娘私下招了男子入后宅,有违妇道,单说此人刚才那话就非常蹊跷,他说在后宅见过我,我想问个清楚,他是在何处见到我的?"   大夫人眼睛突然一亮,"没错!薇儿平时都是待在聚福阁,除了向祖母问安,平时她可是极少在后宅走动,晴荷住的院子离聚福阁又是极远,我且问你,你是在何处见到她的?"   那男子支支吾吾,眼睛盯向晴荷。   晴荷忙接口道:"大小姐那日许是去三小姐院子,故此经过我那院子外面。"   "不可能。"杜薇断然道。   晴荷冷笑,"证人就在眼前,你以为不承认别人便能相信了吗?"   杜薇突然笑了起来,"看来晴荷姨娘早有算计,可惜有一件事你不知道。"她黑色的眸子眨了眨,那模样既无辜又可爱,"我可是从未与三妹有来往的。"   见晴荷微微发愣,她又加了一句:"除了在祖母这里,出了佛香居,我跟三妹可是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   晴荷只觉得有一瞬间,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之前她一直以为杜雪娥会落到现在这般田地,定是杜薇与三小姐联手的结果,可是杜薇现在居然说她从未与三妹有过交往。   "祖母如果不信,可以差人去三妹那里去查上一查。"杜薇脸上笑容更盛,晴荷隐约觉出些异样来。   要冷静!她暗暗告诫自己,现在她还是站在有利的一面,杜薇纵然能证明自己没有去过三小姐那,只要她找来的证人一口咬定与杜薇有染,到时只要验明正身便能将她推入万劫不覆之地。   抬头望着杜薇,却见她神色自若,丝毫不见紧张之色。   晴荷心中不由得一动,莫非自己漏算了什么?   ☆、第115章 你有人证,我也有!   )杜老太太居然真的差了方妈妈去叁小姐院子询问,不多时方妈妈回来禀道:"大小姐确实从未去过三小姐的院子。   杜老太太阴沉的脸色微微缓了缓,看向那男子的目光中隐隐带了三分怀疑。   晴荷见了心中不禁有些焦急。事情眼看到这份上了,只要再向前一步,就能把杜薇拿下,以解她心头之恨。   可是,这個杜薇总是在关键时候跳出来打断她的计划。   二少爷杜子悉把玩着手中折扇,突然道:"虽说此人言辞中多有疑点,但总要验證一番才好下定论。"   大夫人疑惑的看着二少爷,"子悉,你的意思是"   "验明正身!"杜子悉双目微眯。弯弯的眼睛好似初一的玄月。纤细〡尖锐。   "不可!"大夫人尚未开口,杜老爷断然拒绝道,怒声喝道,"薇兒就是我的女儿,不论她以前是何身份,我都不会追究,而且我与夫人绝不会认错自己的女儿!"   此言一出,晴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杜薇她凭什么?失踪了十几年,竟然还能得杜老爺与大夫人如此信任,疼爱,这這根本是常人不可想象的。   不过晴荷的脑子转的极快,突然间,一个大胆的猜测跃入她的心中。   莫非,杜薇这大小姐的身份,还另有什么隐情不成?   先不用说普通人家的女儿,就算是生在帝王家的公主。纵然身份显贵,只要一旦名誉有染,马上便会失去父母的**爱,重则甚至要取其性命,方能洗脱耻辱。   为何杜薇这小贱人却能次次瞒天过海,将杜老爷与大夫人握在手里,耍得团团转呢?   杜老爷并不是昏庸之辈,之前她也曾数次旁敲侧击,追问杜薇的身世,杜老爷却全都搪塞过去了。   现在到了要她验明正身之时,杜老爷竟然仍旧如此维护杜薇,这叫她如何能甘心?   晴荷此刻眼底一片血红,咬牙切齿。   "事到如此,唯有让她验明正身,方能证明她是否就是十娘,还请老祖宗做主!"晴荷将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   "母亲。"大夫人突然站起身,径直向着杜老太太跪了下去,"薇儿身上仍有守宫砂,儿媳妇乃亲眼所见。还望母亲开恩。"   "大夫人,此事还需老祖宗亲眼过目才算作数。"晴荷冷冷道,她的消息得自孙府兴盛行的一位管事,那人曾是她以前的相好,而那管事的消息自是来源于孙富。   晴荷千算万算,唯一没有料到的是,孙富当初在江上初遇十娘时,便听李甲称十娘是他的小妾,便以为十娘已经委身于人。   只有杜薇知道,真正的十娘还是个清倌,完封之身,自然不惧他们提出验身。   不过纵然这样,她也不能让别人如此轻易的便将她这身子验了,后面还有她准备好的戏份没出场呢。   杜薇不紧不慢来到杜老太太面前,先是轻轻扶起大夫人,然后正色道:"祖母,薇儿这里也有人证,祖母要不要先见见,然后再做定夺?"   "你也有证人?"这一下就连大夫人都愣住了。   杜薇笑了点了点头,"要说起这几个证人来,你们都还见过。"   说着转身向着门外道:"大哥,将他们都带进来吧。"呆住厅扛。   话音刚落,只见杜逸帆自门外带进来一对年轻夫妇,手里牵着一个八岁左右的男童。   众人一见俱都认识,正是那日到府上诬陷杜薇是他们家媳妇的柱儿,以及他真正的妻子双儿。   刚进门来柱儿与双儿便齐齐跪下给众人磕头,男童却是瞪着大眼睛四处打量,突然看到一边跪着的那个尖嘴猴腮的男子,不由得大声叫起来:"爹爹,那天要杀了我跟娘的,就是这个人!"   众人脸上无不露出惊骇之色。   柱儿抬头细看,怒意顿时上涌,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揪住那人,"那日到客栈与我们商谈陷害杜大小姐之事的人中,就有他一个。"   那男了吓的拼命挣扎,嘴里却仍在辩解,"你,你在说什么,我,我没见过你!"   "你没见过我?"柱儿像蒲扇似的巴掌一下子便扇了过去,"你们这些黑心肠的,居然骗了我,背地里还要杀了我的老婆和孩子,要不是被杜府的大少爷救了,我今天就见不到她们娘俩了!"   柱儿越说越气,将那瘦猴般的男人按在地上,一顿痛打,屋里的丫鬟婆子俱都傻了眼,眼前这情形,倒底是管?还是不管啊?以那男人瘦小枯干的模样,再这么打下去,只怕几下就要没气了吧?   偷眼看向杜老爷,只见他面沉似水,根本没有开口的意思,就连大夫人也是面无表情,只是急坏了晴荷姨娘,她左拦右挡,想将柱儿拉开,但是她那点力气根本不够用。   看着眼下这情形,就连杜老太太心里都明白了七分。   只怕晴荷找来的这个证人,就是上次撺掇柱儿他们到府上来诬陷杜薇的那伙人。   莫非她真的冤枉了这个嫡孙女?   不过纵然她心知自己有错,可又碍着面子,不肯承认自己的错处,心里想着,倒不如直接让柱儿将这人打死,直接将这事掩盖过去的好。   杜老太太这么想着,于是也不发话,只任由柱儿爆打那人泄愤。   二少爷神色幽幽,望向大少爷杜逸帆的目光中略带愤恨,杜薇见了不禁蹙眉,她分明从他的眼底发现了一丝哀怨。   这大男人搞的什么嘛,用这种眼神盯着别的男人看,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晴荷,你可知罪?"杜逸帆冷冷道。   晴荷愕然抬起头,望着神色冰冷的大少爷,整个人犹如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勾结外府陷害杜府的嫡长女,你可知身犯何罪?最后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杜逸帆平时多是和颜悦色,府里就连下人都极少见他发火,这时只见他面如寒霜,不怒自威,就连晴荷的心里也跟着打颤。   "我我什么也没做,她她真的不是杜府的大小姐"晴荷还想再说下去。   杜逸帆突然上前一把拉开柱儿,将那被打的半死的瘦猴般的男人提起,一把扔在地中央,"晴荷姨娘说此人是她的远房表弟,只怕父亲还不知道他在凉州城都做些什么营生吧?"   杜老爷紧锁双眉,问道:"莫非你认得此人?"   杜逸帆轻笑一声,"我当然认识此人,他在兴盛行的布店打杂,是苗管事手底下的伙计。"   兴盛行!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投向了晴荷。   "晴荷!"杜老太太怒喝一声。   晴荷吓的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   ☆、第116章 突然造访的世子爷 - 怎么会這样?事情原本不是这么安排的啊?   晴荷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   孙府向来与杜府不合,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可是这事怎么会扯到之前的那件事上?而且柱儿和双儿这些人,不是被杜薇处理掉了吗?   那天他们当众让杜薇颜面盡失,她怎么可能会留他们活命,通常遇到这种事,至少也会送官,就是私下处死都极有可能。   她茫然的抬眼看着杜薇,怎么可能?她居然将他们留了下来?   杜薇扫了一眼晴荷,对杜老爺道:"幸好女儿之前多有留意,故此让大哥将柱儿他们留在了凉州城里。那日之事虽然看似了结。但背后欲加害女儿之人尚未查清,女儿不得不防,故此才留了他们为日后人證,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看着杜薇唇角向上挑起的微笑,晴荷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   莫非,自己从一开始便落进了她的全套?她走的每一步,都在对方的计算之中?   晴荷知道,今日之事,再无回转的余地。   纵然杜老爺与大夫人不追究,可是杜老太太这关她卻过不去。   谁不知道杜老太太这辈子最重视的便是杜府的名声,谁要与杜府过不去,就是与她过不去!   想到这,她突然哀嚎一声,猛地扑到杜老爷脚下,大哭道:"老爷,求您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表弟在兴盛行找了活计,他只是跟我说,看到大小姐跟那风尘女子十娘长的一样,我便信了,我真的没有跟孙府串通起来陷害大小姐的意思啊!求您信我这回吧!老爷!"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晴荷这次是真的感觉到了恐慌,如果连杜老爷都不肯相信她,她以后要如何在杜府立足?   "老爷,求求您,念在我忠心耿耿服侍您这么多年的情份上,相信我一回吧,我真的不知道他与孙府有关系"   她紧紧拉着杜老爷的袍子,哭得声嘶力竭。   杜薇看着以往光彩照人的晴荷现在哭得花容失色,全无美感可言,心中不由得连连叹息。   若是她哭得再有些美感,只怕杜老爷便要受不住了吧。可惜,你错走一步,姐就不客气的落井下石啦!杜薇心中的小人笑得猖狂。   "证人就在眼前,你以为不承认别人便能相信了吗?"杜薇反把晴荷刚才的话返送回给了她。这不亚于当场一记耳光,直抽得晴荷眼前一阵阵发黑。   "你口口声声说此人是你表弟,可你知道他是何时到了凉州?又是何时进了兴盛行做事?"杜薇显然并不打算轻易放过晴荷。   "这这些事我不好过问"晴荷的回答相比之下显得尤为无力。   "不好过问?笑话!以你晴荷姨娘的聪慧,谁能相信你刚才所言?而且你居然还将他私下带进后宅,你还真是心大!若是被那有心人见了,只怕生出的可不只是闲话那么简单了。"   杜老太太的脸色暗了几分,晴荷私带外面男子进后宅,这种事情确实有欠考虑。   先不说这会引起流言蜚语,光是几位小姐也都住在后面的院子里,不出事还好,若真出了事,晴荷就是以死谢罪都难逃其责。   仿佛是为了让晴荷彻底死心,杜逸帆对杜老爷道,"此人名唤陈四,在兴盛行苗管事手下做事,已有五年光景,根本不可能是晴荷姨娘的什么表亲。"   晴荷这时已经快要绝望了,她死死扯着杜老爷的裤脚哀求道:"老爷,求您相信我呀"   她话音未落,只听杜老太太怒道:"晴荷,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杜府对你不薄,你却勾结外府陷害杜府嫡女。"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晴荷的身上,包括那些丫鬟婆子等下人,她们都想看看,这个时候,向来能言善辩的晴荷姨娘还能说出什么来。   突然,晴荷将目光转向了二少爷杜子悉。   杜子悉面无表情,握着折扇的手却猛地收紧了,关节紧崩,隐隐发白失了血色。   "二少爷"晴荷刚张开嘴,只觉后背突然一凉,对面二少爷那双弯弯的笑眸中,直射出两道幽暗的寒光,她只觉得就连内心都被他看了个透。   "晴荷你身为杜府姨娘,不为杜府着想,私下勾结外府,危害杜府嫡女,此等罪行绝不容姑息,来人啊!将晴荷拖出去,重责二十!"杜老太太怒声喝道。   看起来这是要打板子了?会不会有点少啊?   杜薇的心里稍稍有些不爽。   通常书里面,这种情节都是很刺激的,什么废除姨娘的身份啦,更严重的则是被发卖出去什么的,只打二十板子?好像有点少吧?   杜薇心中的小人托着下颌思沉着。   几个丫鬟婆子一涌而上,抓住挣扎不休的晴荷。   屋里正乱哄哄一团,突然门外有管事禀道:"南王世子到,巡抚大人到。"   声音不大,却似平地一声惊雷。   杜老爷坐在那里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谁?谁来了?"   管事在门外急的就像火烧屁股一般:"南王世子与巡抚钱大人!"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就连杜薇与杜逸帆都有些意外。   巡抚钱大人,前几日他们才刚刚拜会过,现在天色已晚,他为何会与南王世子同行,又为何会到杜府造访?   众人俱都坐在前厅发愣,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杜府果然家风严谨,没想到就连过年也是人人都要板着一张脸。"幽幽的男声响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不屑。   与此同时,一袭月牙白的锦袍下摆晃入人们视线当中。呆尤妖扛。   所有人的脑子顿时"嗡"地一声,几乎同时站起身形,身后的椅子噼里啪啦的倒了一地却浑然未觉。   南王世子风暮寒迈步进了前厅,钱巡抚恭恭敬敬紧随其后不敢错走半步。   "见过南王世子!见过钱巡抚!不知二位光临大驾,有失远迎。"杜老爷毕恭毕敬,就连杜老太太都由方妈妈扶着,跪了下来。   前厅里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大片人。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南王世子跟巡抚钱大人,杜府银子纵然再多也只是一介草民,见了官焉有不害怕的。   杜薇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杜逸帆此时也是满腹狐疑,上次造访钱巡抚之事,他们并未告之杜老爷,所以这会见到钱大人居然亲自上门更是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忽听得南王世子幽幽道:"杜薇,还跪着做甚,快过来给你钱伯父问安。"-   *))))   ☆、第117章 认亲,世子出手   )杜薇瞪着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露出小鹿般無辜的模样,微侧着头望着南王世子风暮寒。那神情仿佛在说:为何要唤钱大人为伯父?   风暮寒凤目微眯,隐住眼底险险露出的暖意。   杜薇心中的小人偷笑:果然她这副面皮装可爱的伤力极强,眼看着就连南王世子都要招架不住麽?   "咳咳咳"纤薄的唇间逸出几声轻咳,风暮寒的眼底很快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杜薇,过来。"呆尤妖才。   剑眉斜挑,凤目微笼寒光,风暮寒只需往那一站,整个前厅便遍布冷意。就连門外房檐下那一排排大红的灯笼也仿佛带了萧杀的血气。   杜薇暗自叹息。这人身上的杀气也太重了,可当真是神鬼莫入。   来到风暮寒面前,杜薇再次盈盈福礼:"給南王世子请安。"   风暮寒指了指站在身旁的钱巡抚道,"你可认得此人?"   杜薇抬头看了看,钱巡抚面上含笑,也正在盯着她看。   杜薇心里暗忖,这倒底是要搞得哪一出嘛?为何风暮寒要自己称呼錢巡抚为伯父?   不过她知道風暮寒是绝对不会害她的,所以便大了胆子道:"他乃巡抚钱大人。"   钱巡抚微笑道:"丫头,那日见了你后我便觉得有些面熟,今日幸得在酒宴上遇见世子,不然我们可就要错过了!"   杜府众人面面相觑,杜薇也是一脸的茫然。   钱巡抚突然哈哈大笑,点手唤了杜薇到面前,"你到凉州城来原本可是为了投奔远亲?"   突然间,杜薇的脑子里灵光一闪。   这是她当初遇到大夫人时所用的托词,假造了一个身份。称养父母故去,自己是来凉州城投亲,但最终无果   可是,为什么钱大人会知道这件事?   杜薇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风暮寒身上,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仍是那么一副冷漠绝然的模样,但她却发现他的眼中多有期待之意,仿佛是等着她发现什么似的。   杜薇的心不由得一动,她没有直接回答钱大人的问话,而是反问道:"钱大人为何知道此事?"   钱巡抚眼中带笑:"丫头,你原本要寻的那远亲早在五年前就故去了,正是我家夫人的远房表亲,如此算起来你还应该叫我一声伯父呢。"   杜薇眨了眨眼睛,一时间竟没回过神来。   "咳咳咳!"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咳嗽声,杜薇深深蹙眉,心中猜测莫非这病娇世子是给自己新找了个靠山?   想到这里杜薇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盈盈施礼:"事出突然,薇儿惶恐"   杜老爷这时才回过神来,急忙拱手道:"钱大人,还请您详细将此事说与民草与贱内!"   钱巡抚哈哈大笑:"本官定会慢慢说与你们听。"突然他扫了一眼被几个婆子拘住的晴荷。"只是不知杜老爷是否已处理完家事?"   杜老爷立即会意,这件事也关系到钱巡抚的家事,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听的?当下便吩咐道:"快点将她拉下去!"   晴荷眼见自己无望,拼命挣扎,几个婆子一个没拉住,她便一头扑到了南王世子脚下,"求世子开恩!民妇知错了,求世子爷帮民妇说句好话吧!"   晴荷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像南王世子这般俊美如嫡仙般的男子,虽然她也对曾经威武大将军的威名有所耳闻,但以她这种身份,是不可能在家宴时出席的,所以她根本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位世子爷。   自然也就更无法理解世子的厉害之处与行事手段了。   眼看着杜老爷等人对他毕恭毕敬,让她忍不住生出一种想要依靠的心理。   她觉得如此高贵英俊的人,一定懂得怜香惜玉,而且她自认自己生的也不差。   "世子爷求您救救民妇民妇一定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晴荷原本长的就有几份媚相,这时又加了九成的表演在里面,声音甜腻的,好似蜜里调油,泪水止不住的滚落,真是好一个梨花带雨!   杜薇一时间没忍了,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杜老爷也蒙住了,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女人,与刚才那个面目狰狞,泼妇一般的女人完全就像两个不同的人。   杜老太太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快!快来人把她拖出去!"这位南王世子是什么人,杜老太太却是比晴荷清楚得多,要是惹怒了他,杜府这满门百十来口人可就不用活着了。   杜薇看着晴荷不顾一切的扑倒在风暮寒脚下,心中小人狂笑不止:想作死的人,真是怎么挡也挡不住啊!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盯着脚底下趴着的晴荷,毫无血色的薄唇微微勾起。   "你想让本世子救你?"略带沙哑的嗓音极具**力,晴荷的心禁不住一颤。   "求世子爷开恩!民妇知错了,以后断然不敢再犯!"   "你所犯何罪?"   晴荷抬起头来,但见风暮寒凤目微凛,双眸宛若蒙霜的利刃,睥睨之势显露无疑。   "民妇一时糊涂,轻信了小人所言,误会了大小姐,民妇已经知错了!"晴荷寥寥数语便把自己的过错摘得干干净净,将一切推给了兴盛行的伙计——陈四。   风暮寒微微侧目,瞥向一边的陈四,陈四刚才被柱儿一通暴打,这会满脸是伤,正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他只觉得,南王世子的目光就像一把刀子扎在了他的身上,刚想开口讨饶,突然平地卷起一股真气,猛地将陈四的身体横撞出去。   陈四惨叫一声,身子重重撞在了前厅一侧的墙壁上,"咕咚"栽倒,七窍流血而亡。   屋里众人顿时大乱,他们刚才根本就没看清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南王世子明明连身子都没动,为何这人却撞死了?   "青衣。"风暮寒若无其事的唤了声。   "属下在!"青衣现身在门外,单膝跪倒,目不斜视。   "将那人送回孙府,悬于府门外,三日内若是有人擅自取下"风暮寒低头扫了眼早已吓得脸色惨白的晴荷,"本世子定当亲自上门,将孙府满门的狗头斩下!"   ☆、第118章 世子发威,不会吃了你   )杜府前厅,萧殺的气氛骤然使空气凝结。   陈四被风暮寒身上的真气弹出后活活撞死在当场,这无疑于当众给了杜府所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正月初八,正堂见血光,多有不吉,不只杜老爷心里打颤,就连杜老太太这時也是后悔莫急。   听刚才钱巡抚话里的意思,以前收养了杜薇这丫头的人家,还是他的远亲。相比晴荷之前指认杜薇的那些话,杜老太太还是更願意相信钱巡抚,钱大人。   钱巡抚当着众人面让杜薇称他钱伯父。这明摆了就是还想认她爲侄女。这对于杜府来说可是天大的好处,以后纵然再要嫁像太守府这种官宦人家,也算不得是高攀。   而且,眼前这位世子爷一怒便将陈四杀了,连問都没问半句,显然也是向著杜薇的。   杜老太太手心里的佛珠早已变得湿漉漉的,心里悔恨刚才没有对晴荷痛下杀手,这会定是惹了南王世子心里不快。呆尤妖划。   不过她想不通,杜薇究竟有什么好,居然能让南王世子这种人也能替她出面。   杜老太太正想着,突然耳边传来晴荷的一声惨叫,吓得她一哆嗦,手里的佛珠"哗啦"掉到了地上。   南王世子风暮寒抬脚踏住晴荷的左肩,将她踩在脚下。   晴荷几欲挣扎,风暮寒这副身子看似脆弱得一碰就碎,可偏偏却让晴荷无法挣脱。   凤眸中蒙霜。冷漠的盯着脚下的晴荷,"本世子护着的,谁敢越俎代疱。"脚下不断发力,只听晴荷左肩骨头"咯咯"作响,直渗得人头皮发麻。   "啊!"晴荷不断惨叫,试图想从他的脚下移开,但是她越是挣扎,对方的力量仿佛越大,到最后从晴荷嘴里发出的声音简直已不堪入耳。   那一声声哀嚎,痛彻肺腑,她十指硬生生在地面抓出沟痕,道道带血。   屋里的女眷全都花容失色,几个胆小的丫鬟早就吓晕过去,杜夫人也是强自撑着,掩面不敢直视。   风暮寒神情淡漠,仿佛脚下挣扎之人与他无干。   钱巡抚默默的看着。一语不发,杜薇开始还暗叫痛快,看到后来只觉得汗毛倒竖,心中竟隐隐的生出些恐惧来。暗道此人日后万万得罪不起。   终于,晴荷没了声息,身形以奇怪的形态扭曲着,匍匐在地上,若不是偶尔抽搐几下,众人只怕都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咳咳咳"风暮寒曲指成拳抵在唇上,抬脚自晴荷身上移开,淡淡道:"抬下去,好生养着。"   杜老爷不知不觉间已是满头大汗,二少爷杜悉子紧抿嘴唇,只觉自己眼底狂跳不停。   晴荷经过刚才南王世子一番整治,被抬下去的时候众人都瞧见了,那肩上的骨头早就碎了,恐怕就连肋骨也都齐齐断了。   好生养着?这人已然是废了,只怕想让她活活受罪才是真的吧?   众人脸上无不变色,前厅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咳咳"风暮寒咳个不停,从袖子里摸出手帕捂在嘴上。   钱巡抚突然向杜薇道:"世子今日酒宴上便没得休息,你先带世子下去歇息片刻,伯父这里还有事要与你父亲商谈。"   杜薇愣了愣,按说带贵客下去休息的活都是府里的丫鬟们做的,为何现在要让她去?   转头看了眼屋里,杜薇突然间明白了,那些丫鬟全都被吓的魂不附体,这会就连走路都磕磕绊绊,就是杀了她们也不敢去伺候风暮寒这位煞神。   杜薇无奈,只得向杜老爷等人施礼道:"女儿先带世子下去歇息了"   杜老爷急忙点头,只有大夫人有些担忧,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被大少爷杜逸帆拦住了。   杜薇知道大夫人定是看到刚才那一幕,心有余悸,担心自己的女儿若是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南王世子,也要落得这个下场。   杜薇向大夫人微微一笑,示意她无需担心,然后来到风暮寒身边,客气道:"世子爷,这边请"   风暮寒也不语言,仍是手帕捂着嘴,锦袍翻飞,潇潇洒洒返身离了前厅。   他这一走,不只是杜老爷,屋里所有人都不禁长长松了一口气。   钱巡抚看着情形心中微微苦笑,早年他在南王世子手底下效命之时,下面的将士每每见到世子也俱都是这般模样。   杜薇在前面引路,与风暮寒出了前厅,旁边院子便有专供贵客休息的厢房。   青衣从侍卫手上接过银狐裘皮,递向杜薇手上。   "这是?"杜薇一愣。   "世子刚在酒宴上饮了几杯,身子发热所以便脱了,一会麻烦杜薇小姐送过去。"青衣低声道。   为什么这伺候人的活全让我来做?杜薇心中抱怨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银狐裘皮,根根银毫竖立,如雪染霜华一般,绝非普通富贵之家所能拥有。   杜薇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风暮寒今天带了钱巡抚过来为的就是帮她,虽说之前没有特意告知她此事,让她有些意外,不过想想风暮寒的冰冷性子,她又释然了。   厢房内早有下人打扫干净,**榻两侧帐蔓高挑,俱都是新换的寝具,风暮寒靠在东边的槅扇下,斜依在贵妃榻上,漆黑如墨般的长发仿佛流水一般铺散开来,自他身边蜿蜒流淌而下。   杜薇进得门来,看到他的瞬间,眼光便仿佛被沾在了他的身上。   这时,一缕微风自槅扇外吹来,卷起他的长发,以及月牙白锦袍衣襟,杜薇一阵恍惚,只觉得风暮寒的身影正逐渐淡去,好似要消失一般。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风暮寒凤眸微眯望向她,语气不似往日那般平淡:"站着做甚,过来。"   杜薇嘴巴一瘪,摇了摇头,"不去!"心说还是离远点的好,不然就连魂都要被你勾走了。   风暮寒似觉查出她心中所想,唇间带了丝笑意,"本世子又不能吃了你。"   杜薇心说你不吃肉,但是你喝血。   风暮寒伸出手来:"过来。"   槅扇外不时吹进来冷风,杜薇这时才嗅到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于是过去先将槅扇关了,将银狐裘皮搭在他身上。   风暮寒却出手比她还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拽入怀中,耳边传来温热的私语:"薇儿,你可信我?"   杜薇只觉耳后一阵躁热升起   ☆、第119章 情动,能否娶我?   )杜薇被风暮寒揽在懷里,只弄得她耳热心燥,又听他叫的如此亲昵不由得有些羞恼。   厢房外站着的全是南王世子带来的侍卫,杜府的下人们早就吓得远远躲开了,杜薇刚才是怕被下人听见所以才压低了声音,不想风暮寒轻笑一声:"縱然你现在喊破了喉咙也是无人前来,不信你可一试。"   听了这话杜薇的脸瞬间僵住,"风暮寒,你醉了!"这时候她才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南王世子,还是威武大将軍,他几次三番的占自己便宜。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本世子从不醉酒。"伸手环住她的腰身,风暮寒反将她拉向自己。   微凉,这是杜薇唯一能感觉到的。   风暮寒的身上仿佛没有热度,永远带著冬日的寒冷,若不是他的呼吸带着微热,杜薇几乎又要怀疑他是不是吸血鬼之类的存在了。   杜薇挣了几次都挣不脱,只好无奈的被他抱着,气呼呼的瞪着眼睛,"世子爷,請自重!"   耳边风暮寒低笑:"自重?那日你这身子本世子都已經看遍了以前我便说过,这辈子,再也不会让你逃了!"   就是被看光了又能怎样,想以此要挟不成?   杜薇心中不由得冷笑,风暮寒这话要是换了别的女子听来,指不定会被感动成什么样呢,可惜她向来有自知自明。 从不妄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她自觉对于南王世子来说,她只不过是一味必不可少的解毒之方,自然重要非常,所以才会对她多有维护。   "崔药师可将本月的药配齐了?"这时候杜薇反而冷静下来,被他抱了又怎样,反正自己又不少块肉,她可是拥有着一个现代的灵魂,自然不会因为被看光,或是被抱了便哭叫着什么让对方负责之类的。   似觉察出怀中之人的态度突然冷淡下来,风暮寒侧目望向她,"此事你不必过问。"他的语气也带了三分冷意。   "与我无关?"杜薇觉得好笑,她伸出手来,掌心处伤痕初愈,还留着淡淡的刀痕,"我可不记得崔药师本月来取过血。"   风暮寒目光落在她的掌心,突然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附在她的柔荑上。   微凉。杜薇不禁皱眉,心忖这人冰的像雪一样,一点人气也没有,难怪就连性子也是这么渗人。   "你可知道每月取血意味着什么?"微凉的指尖轻轻划过她掌心的伤疤。带着些酥痒的感觉。   "什么?"杜薇挑眉,想把手掌收回去,却被对方按住,只得老老实实的由他欣赏着自己的手掌。   "每月都会留下刀痕。"风暮寒凤目微暗,杜薇觉得自己定是出现了幻觉,刚才她分明从他的语气里听到了些伤感。   "反正是在掌心,很快就会愈合。"杜薇倒是满不在乎,她又不是真的大家闺秀,虽说取血时是疼了点,不过相对的,她可以得到对方明里暗里的帮助,在她彻底在杜府站稳脚跟前,她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来帮忙摆平。   "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手上,若是伤痕累累,日后如何还能嫁得出去?"风暮寒的唇边划出一抹冷笑,似在笑她的无知。   "嫁不出去又如何?"杜薇不屑笑道,这辈子,她还真不怕这种威胁。   风暮寒微带惊讶,凤眸向她脸上看去,似想看出她的真实想法。   "看不上我的人,我还看不上他呢!以后我便招个上门女婿,模样嘛一定要帅,脾气嘛,一定要好,对我百依百顺。我要指东他不敢向西,我要打狗,他不敢撵鸡"   杜薇幻想着,唇角带笑,忽地感到风暮寒环在她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勒得她差点上不来气。   "放手!你想勒死我?"她皱眉不满道,却不想正对上一双深含怒意的眸子。   "你还真想嫁别人?"风暮寒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苍白的脸上怒意极盛。呆乒乒弟。   杜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意弄的莫名其妙,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一下子就翻了脸?   风暮寒凤眸微眯,显然正在极力压制着心头怒火,虽说没有马上爆发出来,但那阴冷略带沙哑的嗓音却让杜薇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风暮寒捏着她下巴的手收得更紧,"薇儿你不信我?"语气幽幽,似带着锋利的刀刃,直扎在人心上,隐隐作痛。   杜薇面上硬气,但心里却阵阵发虚,刚才风暮寒处置晴荷的那一幕她不是没看见,这个男人的身上存在着其他人难以企及的气势与残忍,萧杀之气瞬间溢满整个房间。   "这没什么信与不信之说。"杜薇极力保持语气平和,"这是咱们两人间的交易,我有世子您要的东西,您帮我解决难题,我们两不相欠。"   "你就这么想跟本世子撇清关系?"风暮寒神色更冷。   "难道我说的有错?"杜薇倔强道,"我们当初的协议里可没有限制我嫁人这一条!"   风暮寒侧着头,望着她的侧脸,烛光下,她的面颊因微怒而带着绯红,看上去分外娇艳动人。   他眼中仍寒意遍布:"莫非你听不懂本世子刚才所言之意?你是本世子的人!"   "你的人?"杜薇突然嗤嗤笑起来,"你会娶我?"   房内死寂一般,风暮寒久久无言,杜薇只能听得见他沉重的呼吸声。   "你当然不会娶我。"杜薇一把挥开风暮寒钳着她下颚的手,咯咯笑起来,"因为我杜薇身份低贱,当初世子便曾经说过,此女虽然特别,但终归流落风尘,带进府里有伤体面。"   风暮寒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凤眸深处的怒火竟渐渐散了,双眸如千年古井,幽幽深不可测。   自古以来,娶之为妻,纳之为妾,他们彼此心中都已明了,所以上次他才会承诺给她一个妾位。   "所以说以后世子爷莫要再以此话拿民女取笑了。"杜薇咯咯笑着,仿佛这是天底下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既是他的人,却又只能给予贵妾之位,她才不稀罕。   "你以为本世子在跟你开玩笑?"风暮寒幽幽道,一阵微风袭来,烛火摇曳,在两人身上投下一片暗影   突然,一股寒意袭上杜薇的脊背。   杜薇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风暮寒猛地栖身向前,反将她压倒在贵妃榻上。   妖艳且绝美的面孔与她近在咫尺,低头望向她,苍白的薄唇勾起一道诡异的弧度,"本世子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法子,取血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杜薇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风暮寒已骤然栖身向下,微凉的薄唇覆在了她的樱唇之上-   *))))   ☆、第120章 血腥之吻,她要的我给不了   )杜薇只觉得脑子裏忽的一空,眼前瞬间天旋地转。   等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然被他压在了身下。   她惊得瞪大了双眼。风暮寒的面孔距她太近,背向烛光使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可纵使如此,幽暗中,他的双眸仍清晰可见,幽幽两道明火,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直迫人心悸。   杜薇心中残存的意识在不断提醒她,推开他!   可是她的双眼却牢牢被他吸住。无法移动分毫。她伸出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口,但卻使不出一点力气。   杜薇心中的小人仿佛分成了两个:一个对她义正言辞的说教,而另一个却笑得邪恶   自他微凉的唇瓣间吐出炽热的氣息,急促的像是要将她吞入腹中一般。   "唔?"杜薇忍不住自唇间逸出一声低吟。   风暮寒的身子不由得猛地一震,舌尖蓄势破开她唇齿间的最后一道防御,长驱直入。   杜薇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在他身下化作春泥,紧密的與他贴合在一处,不留丝毫缝隙。   幽暗的背光中,他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续而向下,掠过她的脖颈,一路到达腰际。   杜薇推不开,挣不開,又气又恼,身体不聽使唤的颤栗着。他那只大手所到之处,带起串串火花在她体内疯狂流窜   意识,正渐渐将她抛弃,她所有感觉到的〡听到的〡唯只剩下了眼前之人。   药香夹杂着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灼热的气息混杂在一处,分不清哪里是他,哪里是自己。   在另一个世界时,她也曾有过男朋友,对于这种事情也不算陌生,可是却从未遇到过如此惊心动魄的激吻,简直像要将她的灵魂一同吸纳出窍一般。   就在她渐渐陷入迷乱不能自拔之际,突然间,一阵剧痛自舌尖传来。   杜薇瞬时睁大了双眼,他居然咬了她的舌头!   浓重的腥甜气味瞬时充斥了她的所有感官,她这才猛然意识到刚才风暮寒话中的含义。   可以取血又不会留下伤痕唯有这个位置了。   "嘶"杜薇忍不住深深吸气,风暮寒却仍不打算放开她。舌尖霸道且贪婪的不断掠食,不容她拒绝〡不容她抗拒。   舌尖不断传来的阵阵剧痛,使她清醒过来,抬手猛地将他向后推去。   "你永远逃不掉"风暮寒向后退开些。唇边沾染着一抹她的血迹,就像午夜盛放的罂粟,魅惑而诱人。   杜薇紧抿双唇自贵妃榻上站起身形,低垂着脸:"民女不便打扰世子休息,这厢告退。"说完也不待风暮寒有任何表示,一阵风似的跑出了屋子。   风暮寒盯着她的背影从眼前消失,终于克制不住咳出声来。   "青衣"他低声唤道。   青衣立即出现在门口,垂首侍立,道:"属下已派了人跟着杜小姐,不会有事。"   风暮寒不再语言,向后仰靠在榻上,微微合了双眸。   青衣跪在门口,神色似有些犹豫,嘴巴蠕动半天却没敢吐出半个字。   "你想说什么"虽然闭着眼睛,但风暮寒仿佛对身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青衣的头垂的越发低了:"世子爷为何不告诉杜薇小姐实情。"如果她知道南王世子为了她费尽心思的在幕后安排了一切,她是否还会如此决绝的离去?   风暮寒一动不动的仰靠在贵妃榻上,烛光忽明忽暗,照亮了他绝美无双的侧脸。   "她想要的,我现在给不了"像是梦呓一般,风暮寒幽幽道。   青衣不由得狠狠皱眉,纵然杜薇之前曾救下他的性命,但他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成为南王世子的贵妾,对于像杜薇这种商女来讲,简直就像是一步登天,不论是富贵还是权势,南王世子都能给予她,可她为何不像其他的女人那样兴高彩烈的跪下来谢恩,反而还如此的嫌弃?   莫非她有更大的野心?可是她身上的血却是唯一能解救南王世子毒症的药引,若她真嫁了旁人,到时   青衣心里胡思乱想着,突然一股直气凭空而现,径直向青衣袭来。   青衣避闪不及,身子一下被震出去,摔在屋外的台阶之下。   "以后莫要再想与你无关之事。"屋内,幽幽传来风暮寒的声音,略带沙哑,如刀刃般冰冷无情。   青衣迅速从地上爬起,沉声道:"属下知错。"   贵妃榻上,风暮寒凤眸微张,满身萧杀,睥睨之势顿显,就连院外众侍卫都能感觉到整个院落的空气骤然凝结。   刚才见杜薇跑出去时,有几名侍卫好奇的打量了她,这时候他们却一个个面如死灰,只恨不得马上将刚才自己看到的一切从脑子里清出去。   但为时已晚。   自屋内再次打出一道真气,径直袭向那几名侍卫。   院里一连串的惨叫声过后,重新归于寂静。   青衣默默的派人将那几名心脉俱断的侍卫尸体抬出去,其他人全都目不斜视,仿佛眼前死的这些人与他们无干一样。   南王世子是什么人?他们怎么会一时大意的忘记了!   他所看中的东西,便是他的猎物,不论生死,都将属于他一个人,若有人想沾染半点,那下场便是如此。   杜薇没有回前厅,而是一口气回了聚福阁。   舌头疼的火烧火燎,身上酸软无力,好似才经历了一场劫难,这会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杜薇心中的小人指着自己,训斥她刚才被美色所迷,沉迷其中。   不行!   杜薇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才这种程度便败下阵来可怎么行,以后还不得让这南王世子吃得死死的?   白白被占便宜可不是她的作风不知不觉间她的眼前又浮现出刚才屋内的旖旎呆乒坑圾。   心中突然莫名的跳出一种想法,杜薇心中的小人顿时泪流满面:为何这时候她反而有种自己占了对方便宜的感脚?   杜薇正在闺房独自抓狂,突听外面丫鬟通报:"大夫人到。"   杜薇迅速冷静下来,她已然料想到过后大夫人会来找她,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第121章 伪造的青梅竹马,同去进香 -  屋外有丫鬟挑起门帘,大夫人急急進得屋来,还没等杜薇施礼。一把上前拉住她的手,上下仔细打量。   半晌才开口道:"薇儿,南王世子可有为难你?"   "没有。"杜薇镇定道。   心中的小人极不屑的托着下颌:没有才怪!   "女儿将他带到厢房便回了,母亲不必担心。"   不但抱了,而且连香也窃了。呆乒坑号。   杜夫人这才长長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可吓坏我了。"说着又拉着杜薇一同坐在**榻之上,细细说起刚才钱巡抚与杜老爷的事情来。   杜薇很快便明白了其中原由,果然就像她猜測的那样。钱巡抚曾在风暮寒为将军时在他手下效力。也不知风暮寒用了何种手段,居然让钱巡抚心甘情愿的上门來将杜薇认做是自己的侄女。   虽说是冒充的,但钱巡抚却是对杜薇大加赞赏,并与杜老爷提起之前杜薇与杜逸帆私下"送礼"之事,杜老爺这时才知晓原來恒丰行竟因为他们而避过一场灾祸。   钱巡抚也对杜逸帆甚为欣赏,甚至言明若他想走仕途一径可以让他跟在自己身边,有人带总比自己摸黑强,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当面问了杜逸帆,他却毫不犹豫的婉拒了。   杜薇有些惊讶,她大哥的才情她是知道的,若严格说起来,杜逸帆丝毫不逊于二少爷杜子悉。   "这么好的机会可惜了。"杜薇惋惜道。   大夫人微笑道:"你可知他为何婉拒了钱大人?"   杜薇不明所以。   大夫人笑着点指着她的鼻子道:"你大哥想为你挣出十里红妆的嫁妆,撑起杜府的体面,以后你不管嫁到谁家,都要让他们不能小看了你去!"   杜薇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大哥真是"   看着女儿绯红的脸颊,大夫人脸上的笑容突然淡了,她试探着道:"薇儿,你是否喜欢南王世子?"   杜薇差一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急道:"娘!你怎么会这么想?"   大夫人担忧道:"今日钱大人与你父亲说起,你养父母以前曾在南王世子手底下做事,你八岁时便与他相熟,他又是看着你长大,薇儿,你以前为何不告诉为娘,你知不知道为娘有多担心,生怕你会惹了他不高兴,若是伤了你"   大夫人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通,杜薇却是像被雷击中一般,耳朵里唯剩下那句:你八岁便与他相熟他看着你长大   泥妹!这是要伪造青梅竹马的节奏么!杜薇心中的小人拍案而起。   大夫人说了一通仍是不放心,继续道:"薇儿。为娘想知道你的想法,南王世子虽说英俊潇洒,气度不凡,但他那身子听说是个治不好的。而且性情难以捉摸,若是你真的有这个心思"   未等大夫人说完,杜薇便一下子跳起来,抱住了大夫人撒娇道:"娘!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啊!我才刚刚回来没几天,你就这么想把我嫁出去吗?"   大夫人笑了,拍着她的后背,"娘当然舍不得把你嫁出去了,以后有了钱大人这位伯父在你背后撑腰,娘可放心多了,不管谁家娶了你过门都不敢欺负你。"   大夫人越说越兴奋,结果当晚便留在了聚福阁,整整一个晚上,娘俩同榻而眠,杜薇只被大夫人说的头晕脑涨,第二天早上起来便顶了对熊猫眼,心疼的大夫人第二天晚上没敢再来找她谈心。   杜老太太当日也特意差了身边的方妈妈过来知会她不用过去问安。   杜薇知道,这老太太定是晚上被钱巡抚与南王世子给震住了,杜府的嫡出大小姐,被钱巡抚认作侄女,虽说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但这足以满足杜老太太的虚荣心。   以后就是在孙府那些女眷们的面前,也绝不会因为对方的皇商头衔而自惭形秽。   皇商又怎样?说白了还是个商人,就是孙府的大小姐孙月蝉出嫁,也只不过是个商女的身份,可是杜薇就不一样了。   凭嫁到哪个府上,别人都要高看她一眼,连带着杜府也要水涨船高   杜薇已经逐渐摸清这杜老太太的心思。   只要能为杜府带来好处与利益的,杜老太太自然都会护在身旁,而那些妨碍到杜府名声的,纵然以前被她捧在手心里,也早晚都会被踩在脚底下,犹如泥土。   晴荷这次当着众人面被南王世子踩断了骨头,被抬回去时已经只剩半口气了,若不是风暮寒命令"好生养着",杜老太太原本是想让她自生自灭的。   请来的大夫看过晴荷的伤后却直摇头,连道几声:"废了,废了。"   二小姐听闻此事急急也赶了来,跪着哭求老太太救救她的生身母亲,却被杜老太太当众训斥,并命人将她带回院子,严加看管。   晴荷的事传扬开来,府里下人全都对杜薇毕恭毕敬,就连聚福阁的丫鬟〡婆子都跟着沾光。去外院办差不管哪个院的人见到了,都要客气几句,只美得她们回来不时议论自己跟对了主子。   杜薇却并不喜爱出这种风头,让苍兰私下告诫她们切不可因此自傲,于是院中再不见三三两两聚着议论的下人,杜薇眼前顿时清醒不少。   当晚,大少爷杜逸帆特意来了趟聚福阁,杜薇见面便急急问道:"孙府那边情况如何?"   杜逸帆微微一笑,拿起她亲手泡的香茶一饮而尽,"陈四的尸首被挂在孙府的大门外,直到晚上也没人敢上前碰上一碰,就连府门也是一天未开了。"   "难为他们走了一天的偏门。"杜薇掩口失笑,又继续问道:"那些被封了铺子的布庄老板可有消息?"   杜逸帆摇了摇头,"因为陈四的事孙府去报了官,结果南王世子提前支会了衙门,所以根本无人理会此事,连着那些布庄的老板也不愿去沾这晦气,今天全都没有露面。"   "那些人一直仰仗着孙府这棵大树,大哥,你说若是那些人听到有传言说孙府得罪了南王世子所以官府打算多封那些铺子一段时日,会如何?"杜薇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脸的坏笑。   杜逸帆**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就你鬼主意多。"   杜薇开心道:"这就像是把他们绑在火刑架子上,蒙住眼睛,脚下虽然没有明火,但旁边不断有人嚷着点火啦,他们早晚都会被吓死。"   于是,第二日,有关孙府得罪南王世子的流言,迅速在凉州城流传开来。   孙府大门外,陈四的尸首被冻得就像一条死鱼,北风一吹,呼啦啦的摇晃,整条街都因此而无人通过。   而孙府的后门外却排起了长队,那些店主纷纷上门,求孙府给拿个主意。   大年初十,杜老太太带着杜薇跟三小姐杜灵雁去万福寺上香,远远路过孙府旁边的邻街。   杜薇挑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孙府的孙夫人带着孙月蝉上了马车,看那模样竟也像是要去上香。   杜薇心中不由得连连叹息,原以为去到寺里就能得个清静,没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哪里都没有清静可言。   ☆、第122章 孙月蝉遭孤立,故地重游   )马车一路來到万福寺,只见山门外早已停满了马车。   苍兰掀了车帘子往外看着,"果然孙府的马车也在这里。那边的马车像是太守府的。"   杜薇轻轻蹙眉,太守府的韩夫人也来上香?这麽说韩佩瑶也会来了。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些异样的感觉来,总觉得,今日万福寺不会再像以往那般的平静了。   蒼兰突然惊喜道:"我看到哥哥了!"   杜薇今日陪杜老太太上香,提前支会了苍明,这几日她没机会出府,所以有很多事要借着今天向苍明交待清楚。   下了马车,杜薇与三小姐跟在杜老太太身後。亦步亦趋往前走。呆坑扔技。   "杜老夫人。好些日子不见了。"孙夫人从旁边过来,脸上的笑容生硬的很。   杜老太太似乎有些吃惊n上上下下打量着孙夫人:"这才几日不见,你的脸色可是憔悴的很哪。"   杜薇在後面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没想到这杜老太太也有这麽腹黑的一面,这简直就跟当面揭短一样。   说什么孙夫人脸色差,从过年开始,孙府的事就没断过,孙夫人的脸色能好得了么?   孙夫人脸色瞬间便黑了,一旁孙月蝉上前来给杜老夫人见了礼,杜薇与三小姐也与她互相见了礼,总算是把这话头给岔开了。   "孙小姐好像很不开心"三小姐杜灵雁低着头,声音细细的,非常担心的模样。   杜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心装白莲时间长了,变成习惯!   众人全都进了寺,老夫人们都先去了厢房歇息,杜薇等人跟随其后。   孙月蝉目光阴沉。死死地盯着杜薇,那日在太守府门前,她所受的耻辱已经牢牢的刻在了她的身上,不管她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其他人暗中对她的嘲讽与不屑。   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杜薇!   仿佛感受到孙月蝉不善的目光,杜薇突然侧过头来,却是向她微微一笑。   那笑容纯真无邪,仿佛她从未与她有过仇怨过节。   孙月蝉愣神的功夫杜薇已经重新将脸转了回去。   "那人是杜府的嫡长女吧?"这时孙月蝉身后走来几个熟人,她们与孙月蝉一样,同为商贾之女出身,今天都是随了府里的主母来上香的。   "刚才我看到她在朝孙小姐笑,难道之前你们不合的传闻不实?"   "哟,有道是不打不相识,孙小姐能与杜府嫡女成为朋友,可真是让人羡慕。"   众女七嘴八舌,掩嘴失笑。   这些话孙月蝉无论怎么听都觉得刺耳。   想起之前几次与杜薇相见时的情形。孙月蝉只觉得胸口闷痛,像是有什么不吐不快。   她不由得冷笑道:"你们怕是不知道吧?杜府的这位嫡女可是走失了十多年后才找回来的,是不是真的大小姐还不一定呢,也许是哪里来的野种也说不定。"   孙月蝉这话说的有些歹毒。一时间那几位小姐全都闭了口。   孙月蝉开始以为她们是听了自己的话后表示赞同,但这沉默的气氛有些怪异,半天也不见有人跟着附合。   她回过头来,对上变得安静异常的众人。   就在这时,一位小姐道:"怕是孙小姐还不知道吧?前几日巡抚钱大人亲自登了杜府的大门,认下了这位杜大小姐,说是他远亲的养女。"   钱巡抚远亲的养女?   孙月蝉呆呆的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身边便响起其他人不屑的声音:"现在外人都道杜薇大小姐以前是被钱巡抚的远亲收养了,纵然她现在找到了自己的生身父母,可是钱巡抚却仍将她认做侄女,以后无凭无据,这种话可不要再乱说了"   "就是嘛,你傻乎乎的得罪了南王世子,我们可不想跟着你一起倒霉。"   众位女子议论着,渐渐退开,只把孙月蝉一个人留在原地,瞠目结舌。   什么时候杜薇这贱人居然攀上了钱巡抚这棵大树?为何这种事孙府竟然没有提前得到一点信?   她不由得向厢房内孙夫人看去,孙夫人这几日情绪及其低落,坐在那里时不时走神。   想起孙府最近发生的事,府门外挂着的那副陈四的尸体,孙月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莫非真如传闻那样,孙府得罪了南王世子   远远的,风中传来那几位小姐的议论声:"没想到孙月蝉这么蠢,现在想结识杜薇大小姐的人多了去了,我还以为终于能有个结识她的机会了,没想到她居然当着众人的面诋毁人家。"   "就是,若是被杜薇小姐看到,还以为我们跟孙小姐是一伙的。"   "孙小姐别是那日被南王世子的鞭子抽傻了吧?"   "哈哈哈"   听着听着,孙月蝉的那张脸渐渐发白,她觉得,厢房里的每个人都在暗中点指着她,嘲笑她。   她猛地转过身,推开身后的丫鬟冲出门去。   杜薇这时才重新转过脸来,望着孙月蝉逃也似的背影,不屑一笑。   她现在可不是当初那个刚到凉州城,尚未站稳脚跟的杜薇了,事隔三日,当刮目相看,指的就是这样的变化吧。   杜老太太与其他各府的夫人在厢房喝茶聊天,方妈妈对杜薇道:"老夫人说这里用不着几位小姐伺候,你们可以随处走走,等老太太敬完香再一起用午膳。"   厢房里无聊得很,杜薇自然不愿多待,带着苍兰出来,没走多远却听苍兰道,"三小姐跟过来了。"   "拦下她。"杜薇若无其事道,她一会还要去见苍明,自然不能带个尾巴。   苍兰上前拦下三小姐,杜薇借机混入人群,没走多远便见苍明站在大雄宝殿的香炉前,手里捏着燃香,仿佛正在祈愿。   "我要的新染料秦北都凑齐了么?"杜薇也上前捏了燃香,垂眸道。   "齐了,小姐的新图样已经染出了新布,无论是色泽还是款式,都比以前的精细,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杜薇轻笑道:"不急,待孙府撑过这阵,很快他就会联合凉州城的染布行会来打击咱们幽兰阁了。"   苍明诧异道:"既然知道孙府的动向,小姐为何不提前阻止?"   杜薇望着手里的燃香,幽幽道,"想在凉州城这块地皮上做染布生意,就要加入染布行会,可是之前我们庙小,不入他们的法眼,现在正好借孙府之手进入。"   苍明喜道:"小姐已经有主意了?"   杜薇将燃香插好,低声道:"你们现在只管购进染布的颜料,特别是最为难找的那几种,多囤积些。"顿了顿,她又道:"成衣铺准备的怎么样了?"   年后她打算另开家成衣铺,专卖幽兰阁的成衣与布料,迄今为止幽兰阁出品的布料还从未单独对外出售过。   杜薇一上手便是打算将幽兰阁打造成精品,而且扎染这种东西,手工染布,几乎都是一人一种风格,所有出品的布料图案都有细微的差别,这在其他布行中是根本不可能见到的。   每种都不同的布样,制成的衣裳穿在身上,走到哪都不会担心遇到撞色的尴尬。   苍明便提起他在城里寻了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挑了些聪慧的,已经开始学习起缝纫与扎染的手艺来了。   杜薇又吩咐了苍明些事,苍明先行离开,杜薇故意在偏殿转了一会,突然她想起上次在万福寺的后园中见到的那个奇怪的胖和尚。   破轮回而来,却只枉得一世荣华,幸与不幸,都将重入万劫不覆   隐隐的,耳边似又响起那和尚的声音,鬼使神差的,她离了正殿,往寺后的园子而去-   *))))   ☆、第123章 梅下寻僧,渣男拦路 - 杜薇凭借着記忆穿行于寺内,寺内香火旺盛,但此处园内却仍是一片寂静。除她外,竟然连前来游景的人也见不到。   虽说觉得有些奇怪,但杜薇这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奇怪的胖和尚。   踏上碎石小径,越过假山湖石,不远处那株高大的梅樹便闪现在眼前。   树上红梅依旧,盛放如血。   树下却空空如也。   杜薇走到树下,情不自禁伸出手来轻轻触摸这株梅树。   她从来不信什麽神鬼,可是那个胖和尚的话却总让她心里觉得不舒服。   破轮回而来   恰好她便是那借身还魂之人,莫非那话当真是说给她听的?   幸與不幸。都将重入万劫不覆   杜薇心中略略有些不服气。她才不信这些,她的命绝对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突然,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杜薇一转身,自旁边樹后突然闪出一个人來。   "杜薇小姐莫要害怕。"那人轻声细语,眉眼直勾勾紧盯着她的脸。   杜薇向后退了半步,心中提高了警惕。   此处只有他们孤男寡女,极易惹出事端来,"你是"杜薇打量着来人,觉得有些眼熟。   "在下韩青山。"   韩青山?太守府的公子?她以前的未婚夫?   杜薇这时反而镇定下来,盈盈施礼道:"原来是韩公子,想来你是在此等候我三妹的吧。"   现在与韩青山有婚约的人是三小姐,她自然不想沾上半点关系。   "不不不"韩青山急忙否认,仿佛生怕杜薇误会了他。   韩青山在凉州城的这些富家公子中,也算是相貌俊俏的,而且又因出身官宦之家,所以举手投足间都刻意带着官家子弟的风度。   只可惜此人眼神飘忽不定。他盯着杜薇的目光不断游走,只一会功夫便已将她全身扫视了个遍,完全无视规矩与礼仪。   完全就是个"色呸"!杜薇心中的小人狠狠的啐了一口。   韩青山的目光落在杜薇胸前微微隆起的小丘上,一眨不眨,舍不得移开。   这时候苍兰不在身边,杜薇心中略有紧张,但她面上却不露分毫惧色,"祖母这会还在等我回去,请恕我先告辞一步。"   说完她便错过韩青山,往回走去。   绣鞋踩踏在碎石小径上,发出"嗒嗒"轻响,杜薇走的看似不慌不忙,可实际上她心中的小人恨不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疯跑起来。   韩青山是什么货色,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上一次在太守府的暖阁,他想轻薄自己可惜没得机会,反被她用椅子打晕。   这一次   突然。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她的心底不由得一凉,手臂已经被人死死的抓住了。   她猛地一甩胳膊挣脱了对方的缚束,回过头去正对上韩青山那张满带轻薄的脸。   "韩公子。你这是做什么?"杜薇厉声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身为太守府的长子,不会连这些都不懂吧!"   "杜薇小姐无需多虑。"韩青山笑中带邪,"你我之间早有姻缘,你这身子本应就是属于我的,我在碰我自己的东西,有何不妥?"   杜薇神色微微一变,黑葡萄般的眸子瞬间布满冷意,"韩公子,请自重!现在与你有婚约之人是我的三妹,不久之后你便是我的妹夫,还请公子不要说这些令人误会的话为妙。"   "怕什么"韩青山猛地靠过来,唇角露出一丝狡黠之意,"你们既是好姐妹,共事一夫不是更好?"   共事一夫?好你妹!   杜薇心中的小人竖起中指。   韩青山满眼都是邪意,"你用不着害羞,若是能把我伺候得舒服了,也许我一高兴,赏你个平妻当当,岂不是更好?"   杜薇脚下慢慢向后退去,脸上却故意露出一抹喜色:"你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韩青山得意道,眼睛却一个劲往杜薇的衣裳领子里瞟。   "可是这样一来,就要委屈三妹了。"杜薇撩拨了一下鬓角,似有些娇羞,可实际上她却悄悄抽出头上的金簪藏在手中。   韩青山看着杜薇身姿半侧,欲拒还休的模样,心念微微一动,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放肆地摸向了她的脸。   半山腰的松柏亭内,南王世子风暮寒眉头紧锁,凤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山下园中的两人。   杜薇那模样他是完全了解的,看似温顺,可实际上她却如同一只小野兽,若没有万全的把握伸手碰了她,结果   虽然猜测杜薇心里可能已有了主意,可风暮寒还是觉得极不舒服,要是按着他以前的性子,这时韩青山早就成了一具尸体了,哪还能容他站在那里对着杜薇出言**。   青衣身形前倾,随时做好听命出击的准备,可是这一次他的主子却迟迟没有开口。   青衣顿生疑惑,低声道:"世子爷,再不出手,杜小姐她可就"   后面的话青衣可不敢说出口。   风暮寒双唇紧抿,一语不发,他在等。   其实他在等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是想等看她慌乱的逃开?还是希望她能得到教训,以后别再如此大胆行事,独自乱跑   韩青山这时已然伸出手,摸向了杜薇的脸。   风暮寒的牙齿发出清脆的"咯!"的一声,青衣的身子不由得一震,主子显然已经怒极,接下来这位韩公子的性命可就难保了。   就在风暮寒薄唇微启,正要对青衣下令的时候,山下的园中突然响起一声男子的惨叫。   只见韩青山双手捂着大腿根部,一只金簪从他的指尖露出,转眼间鲜血湿了衣裤。   "你你"韩青山显然没料到杜薇突然来这么一手,金簪深深扎在他的肉里,就连稍稍吸气都疼的厉害。   杜薇急急后退几步,神色虽显得有些紧张,但眼中仍是一片清明。呆坑扔弟。   韩青山心有不甘,伸手欲抓向她,她却猛地转身,跑开了。   半山腰上,青衣愣住了。   风暮寒望着杜薇提着自己裙角,跑的像小鹿般的飞快,嘴角微微翘起。   很好他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被这种事吓倒。   目光再次落到韩青山的身上时,风暮寒凤眸瞬时带了寒意:"青衣。"   "属下在!"青衣抬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他猜测这一次主子定是不会再留下山下园中的韩青山了。   ☆、第124章 坏你名声,逼入绝境   )万福寺北厢房。   因爲各府的夫人们都去了前殿上香,所以那些千金小姐们无事便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聊天。不过她们谈论的最多的却是英王又去谁府上赴宴,伸手扶了哪家的千金,谁又得了英王的赞赏之类。   韩佩瑶坐在一边,听着她们谈論着英王,眉飞色舞的模样,恨不得上去抓花了她们的脸。   竟然打英王的主意,她们以为自己都是谁?   只不过是一些商女而已,哪有自己这官宦府邸的千金来得高贵,若说现在这些人里硬要挑出能配得上英王的。那也只能是她。   她極力沉住气坐在那里。相比这些打着英王主意的小贱人们,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时不时抬头望向院子外面,韩佩瑶的目光似有焦急。   终于,一個小丫鬟快步进来,惊慌道:"不好了,刚才前院几个小姐说有几个陌生男子在院外鬼鬼祟祟的,怕是进了歹人。"   院里全是女眷,就是下人也都是些丫鬟,听到这种事顿時全都慌乱起来。   韩佩瑤站起来,吩咐身边的丫鬟:"先将院门看好了。"又转头对院里众人道:"大家先不要出去了,清点下少了哪家的小姐,再派人出去寻就是。"   正月初十,万福寺里正是香客云集,闲杂人等自然也会混进来。   韩佩瑶的话让众位小姐们安静下来,不多时有人报出了都少了哪几位小姐。   "杜府的大小姐也没回来?"韩佩瑶故意提高了声调,顿时吸引来众人的注意。"这可怎么得了!"她吩咐身边的丫鬟道:"你们出去打听下消息,看看寺里是不是已经抓住了那几个歹人。"   小丫鬟看上去聪明伶俐,很快便跑去了。   这时候去进香的各府的老夫人们也回到院中,听到刚才外面的传言顿时白了脸。   杜老太太见三小姐乖巧的坐在一边于是问道:"你大姐哪里去了?"   杜灵雁低声道:"我也不晓得,我最后见她是往前殿那边去了而且,就连身边的丫鬟也没带"   杜老太太不禁皱眉,杜薇性子有些活泼,自然是不喜欢待在院子里的,可是这种时候要是真出了事,就是钱巡抚那边也不好交待。   就在这时,出去打听事的小丫鬟跑回来急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说看到杜薇小姐往山后花园去了!"   韩佩瑶大声训斥道:"急急忙忙的成什么样子,还有没有规矩了!"   那小丫鬟连忙垂了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小姐奴婢还另有重要的事要跟您说"   韩佩瑶似有不耐烦,"这里又没有外人。你且直说吧,也免得大伙担心。"   小丫鬟抬起头,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刚才听前院的下人说,那些歹人被寺里的僧人抓住了。"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可是有一个人半路逃脱了。好像是逃往后花园的方向。"   "怎怎么会这样?"韩佩瑶的身子晃了晃,好像受到了打击,若是在场不知道的,甚至会以为她跟杜薇是要好的手帕交。   杜老太太脸色一暗,吩咐身边的几个婆子道:"你们几个,去后花园看看。"   几个婆子奉命出去了。   韩佩瑶自言自语似的道:"杜薇小姐一定会没事的可是若真遇上那歹人,她一介弱女子,如何能够应对?到时只怕"   随着她的话,众人的心思也全都沉入了谷底。   到时会出现什么情况众人全都心知肚明。   纵然就是真的无事,可这名声却已经传出去了,好说不好听,谁家也不会娶一个坏了名声的女子为正室。   以后杜薇就只能沦为别人的妾室了,韩佩瑶心中偷笑。   到时只需让她的弟弟韩青山纳了她为妾,杜府绝对会高高兴兴的双手奉上,而且英王也会对杜薇死心,以后就再也没人跟她抢英王了。   孙月蝉坐在人群后,脸上却掩饰不住狰狞的笑意。   这便是天意!   若是不眼前这么多人在,她简直想要仰天大笑起来。   杜薇没有许配给人家,纵然她攀上钱巡抚这棵大树又怎样?将来谁家也不会娶她这种残花败柳!   众人心思各异,突然院门口有丫鬟惊道:"杜薇小姐回来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院外。   院门口,杜薇缓缓走进来,身边还跟着刚才出去寻她的几个婆子。   韩佩瑶目光紧紧盯着杜薇的脸,好像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似的。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自打杜薇一出院门,她便派人给韩青山送信,一直跟在她的后面。   同时韩佩瑶派了心腹丫鬟在外面放出风声,说见到了可疑的陌生男子,将众人的视线全都吸引到了杜薇的身上。   本以为杜薇进来时定会满身的狼狈。   韩佩瑶还是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个弟弟的,韩青山在沾花惹草方面手段高明,鲜少有女子能逃过他的魔掌。   可是杜薇进来,身上衣饰丝毫不乱,脸上神情自若,没有一丝惊慌之色,韩佩瑶不禁感到了疑惑,莫非她的弟弟没对她下手?   不可能!她一定是在强颜欢笑!   想到这里韩佩瑶急忙迎上去,"杜小姐,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担心死了,听说那些歹人也去了后面的园子,他们可有伤到你?"   杜薇瞥了一眼韩佩瑶,神情冷淡,不过这却被韩佩瑶误认成这是她心虚的表现。   韩佩瑶接着道:"杜小姐,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我们大伙为你做主!"   做主?做你妹!杜薇心中的小人叉腰破口大骂:你竟然跟韩青山串通一气,想坏我清白,让我做妾?做梦!今天没废了他就算他的运气!   杜老太太这时急忙叫过和个婆子,低声寻问,她们也都说没有见到什么异常。   杜老太太这才放下心来,叫过杜薇道:"如此说来也是我这孙女福气,她去了花园却没与那些歹人遇到,真是佛祖保佑!"呆坑讨血。   身边各府的夫人们虽都心怀猜忌,但这时候谁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纷纷附和,同道阿弥陀佛。   韩佩瑶却不甘失败,目光紧紧盯着杜薇仔细打量,突然她发现杜薇鬓发间一缕长发松散下来,好似原本在那里应该插着一支簪子的   她的眼睛不由得一亮,朗声道:"杜小姐,你的头上的簪子掉了?"   语音刚落,所有人全都望向了杜薇的鬓发间。   大家闺秀丢了贴身之物,若是被陌生男子拾了去也是大大的不妥。   杜薇心里恨得咬牙切齿,那支簪子被她扎进了韩青山的大腿根里,当时就是再借给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将它拨出来。   韩佩瑶这时心里笑得欢畅,不用想她也能猜到杜薇的那支簪子哪里去了。   定是在她弟弟韩青山的手上。   杜薇与韩佩瑶两人的视线交汇处,隐隐火花四溅。   院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第125章 病弱世子之威,告诫   )韩佩瑶盯著杜薇,眼底隐隐闪烁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杜小姐,你真的没有遇到歹人?那你的簪子又是什么时候掉的?"韩佩瑶佯装关切道。"你该不会连东西掉了都没注意到吧?"   杜薇抬手扶了扶鬓边松散的头發,"哎,若不是得韩小姐提醒,我还真没注意。"   杜薇很清楚此刻韩佩瑶的用意,但她并不刻意回避这个问题,而只是微笑着,好像真的只是才发现自己的东西不见了一样。   "要不要派人回去尋下?"韩佩瑶寸步不让,今天誓要将杜薇逼到死路。   杜薇心知不妙,但事出突然。搪塞之言还未来得及出口。突然院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二十多名身着轻甲,腰挎马刀的侍衛小跑着进了院子。   众人纷纷躲避,侍卫进了院后自行分成两列,每隔十步分站一人,目不斜视,威风凛凛。   院里的俱都是女眷,见此情況吓的全都向后缩去,只有那些老夫人們还算见多识广,勉强佯装镇定。   自侍卫队伍当中闪出一袭月牙白锦袍,水墨兰竹图案的袍襟拖曳而来,锦袍外银狐裘皮雍容华贵,肩头整只狐狸脑袋栩栩如生,远远看去,好似一只活的狐狸匍匐在那人的肩头一样。   众人一时间都被这阵仗惊住了,半天缓不过神来。   "咳咳"那人曲指成拳,抵在唇上。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声。   这一声,将众人齐齐震得回过神来。   这人竟然是南王世子风暮寒,威武大将军!   他怎么会到这院里来?这个阵势,莫不是寺里真的出了什么事?   见风暮寒突然闯进来,杜薇的眼皮不禁跳个不停。   几位有身份的老夫人只得硬着头皮带着众人上前施礼,风暮寒微微颔首便算回礼,看得杜薇心里这个羡慕嫉妒恨,果然官大一级压死人。   面对这病殃殃的世子爷,众人心中惴惴不安,又都带着几份惧意,都不知他来此何意。   风暮寒凤目微凛,扫过全场,当目光落在杜薇的身上时,眉目一皱,开口道:"时才你落了样东西在本世子这里。"   杜薇一愣,只见风暮寒缓抬手。骨节分明的大手中夹着一支金簪,正是她刺伤韩青山的那支   那东西怎么会在他那里?   杜薇心中顿生疑惑。   其实吃惊的人不只是她,还有韩佩瑶。   她才刚刚提到杜薇丢了簪子,南王世子便出现了。怎么会这么巧?   目光落在南王世子指间的金簪上,韩佩瑶忍不住道:"莫非刚才杜小姐是与世子爷在一起?"   杜薇忍不住侧目,韩佩瑶刚才欲坏她名声,这会又摆明了想让她承认自己与男人私会,虽说对方的身份是南王世子,可若是传扬出去,无人敢提世子半句,到时会被人耻笑的必然是杜薇。   见她闭口不答,韩佩瑶略有自得:"杜小姐为何不答,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杜薇心中的小人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上去直接抽她一脸万朵桃花开。   我就算承认与世子私会也绝不会让你们太守府得半分便宜!   杜薇气得面颊微红,正想开口却见韩佩瑶脸上突然露出惊慌之色。   仔细再看,发现不只是她,就连站在韩佩瑶身后的那些人也俱都脸色惨白,脚步慢慢向后挪去,仿佛有什么危险正在向她们靠近。   杜薇不由得转过头去   "哎?"眼前光线突然一暗,她的脸正好撞在某个人的身上,将鼻子撞得生疼。   她伸手捂着鼻子,抬起头,月牙白锦袍正好落入她的眼帘。   妖异中带着绝美的脸庞正垂首望着她,乌黑浓密的睫毛投下扇形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薇儿"幽幽的嗓音,带着些沙哑,只让杜薇心头忍不住一跳。   平日里纵然私下他这么唤她,她也只当做他在故意戏耍于她,可是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叫的这么亲昵,就算杜薇的脸皮比城墙还厚,也承受不起,哗啦啦地碎了一地。   防御力瞬间化为零。   风暮寒举起手中的金簪,似想将它插回杜薇的鬓发间,但他的手却停在半空。   杜薇不明所以,抬头轻轻唤了句:"世子?"   风暮寒如梦方醒,唇角微勾,"此物脏了,配不得薇儿。"话音刚落,金簪已然被他的手指折为两半。   众人无不惊骇。   谁不知南王世子是个病弱的身子,能撑过年关已实属不易,现在眼见他单凭指力便将金簪折断,眼中难掩惊骇之色。   风暮寒甩手将断掉的金簪丢于地面,抬脚踏出半步踩于金簪之上,略施真气,金簪转瞬化成一堆金色碎屑。   风暮寒凤目扫向一旁,正落在心有惧意的韩佩瑶身上。   韩佩瑶身侧站着几位商贾府邸的千金,之前她们都只是听过南王世子的威名,从未得见,这时不免全都偷偷看向他,只觉他如桀骜的谪仙一般。   风暮寒凤眸扫过来,眼中的寒意,却是让她们心中一惊,身子硬生生跟着颤抖了起来。   "看来韩太守这当父亲的教子无方。"风暮寒冷冷道:"今日给你们个教训,日后若要再妄想去碰那些本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休怪本世子无情!"   风暮寒语气幽幽,声音里却是含着令人噬骨的寒意。   虽然不知南王世子所言的"教训"到底所指为何,但今日之事韩佩瑶已经隐隐发觉有些不妥,心中揣测着莫非是弟弟的好事被南王世子撞破了?   这么想着,只惊得她花容失色,面如白纸,身子踉跄一下,双腿一软,禁不住跪了下去。   身后众人也俱都跟着纷纷跪了下去,一时间院子里稀里哗啦的跪满了人。   杜薇在一边看着,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风暮寒只是针对太守府的人,却把其他人也吓到了,生怕会被牵连在内,一个个低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时,门外来了个小和尚,朗声通报:"主持已备下素斋,恭请南王世子殿下。"   又看了看院里跪着的众人,小和尚年纪小,倒也不惧这些,接口道:"众位素斋也已备下,请到斋堂用膳便是。"   风暮寒转回身,身上锦袍潇潇洒洒展开,犹如燕灵展翅,煞是好看。呆岛反扛。   临出院前,他经过杜薇身边,目光凛冽,似有告诫之意。   直到院里众侍卫纷纷随着南王世子撤离,杜薇仍没回过神来,她还在回想着他临走前的那一眼。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他的那一眼,虽然看似狠厉,但却包含着十足的怨气。   ☆、第126章 有世子在,饭还让不让人吃了? -  直到南王世子走的再也看不见人影,这滿院子跪着的人才敢爬起来,一个个面如死灰。好像刚才经历了一场浩劫一般。   这里不乏有见过大世面的夫人与小姐,纵然是在英王殿下跟前,她们也从未有过如此可怕的体会。   英王英俊潇洒,待人彬彬有礼,而这位南王世子却像把捂不热的刀子,稍有不快便會见血。   现在回想起来众人仍心有余悸。   众夫人与小姐们忙着整理衣裳妆容,准备去斋堂。   就在这时,从院外急匆匆跑进来一個小厮,见到韩佩瑶后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大放悲声。   韩佩瑶刚才受了南王世子的威胁,这会心情极不美麗,上去便是一记耳光:"号的什么丧!有事快说!"   她知道此人是弟弟韩青山的贴身小厮,这边跑来定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厮吓的瞬间止住悲声:"韩小姐,不好了!韓大少爷他他被寺里的僧人捉住,现已送去見官了!"   "什么?"韩佩瑶愣住了。   在场的其他人也俱都面露不解之色:太守府的韩公子怎么会被寺人捉去见了官?   那小厮急道:"不知为何,韩大少爷身上的衣裳全都不见了,有僧人见到他光着身子所以"   "住口!"身后隐隐传来的嘲笑声让韩佩瑶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太守府的脸还往哪搁?大少爷光着身子在万福寺里到处跑,就是韩太守也会被连累,上司责骂〡同事弹劾   想到这韩佩瑶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想起刚才南王世子说的那番话。   教训!   难道这就是他所指的么?   想到这里,她急急道:"母亲现在何处?"   如果韩夫人出面,一定会及时拦下韩青山,相信以他们的身份,只要把误会解释清楚了,官府的那些人哪敢得罪他们?   小厮苦着脸道:"夫人已经知道此事了。可是官府那些人根本不听,说什么佛门圣地,今日又有得道高僧前来讲经,必须要有个说法。   韩佩瑶无奈,眼看着院里那些人全都向她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恨的咬牙切齿。   "我们走!"她一跺脚,带着丫鬟跟小厮,去追韩夫人去了。   临走之前她狠狠地瞪了杜薇一眼,虽然没有只言片语,但杜薇完全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出对方的心中所想。呆岛反巴。   咱们走着瞧!   杜薇轻轻一笑,今天虽说是有惊无险,可到底是有些棘手,若不是风暮寒及时赶到,她还真要费些周折。   想起刚才的风暮寒的那些排场,杜薇忍不住露出微笑,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想必他一直在暗中盯着她吧。   她虽然不会武功,但前世为白领时经常要工作加班到深夜,防狼术什么的。她也学过一些,韩青山这种水平的"色呸!"她还真心不惧。   众位女眷整理好妆容,便由身份地位最高的老夫人们领着向斋堂而去。   斋堂正中摆着两把太师椅,男宾与女宾席左右分开。   众人依次入席,只见数十名年轻僧人穿梭其间,不一会桌上便摆满了素斋。   杜薇这时才感觉到肚子极饿,可是这时候正主不入席位,她们是不可以进食的。   又等了一会,主持身披袈裟,迈着方步自外面进来,行至门口,他微微侧身对身旁之人客气道:"施主请。"   "咳咳"压抑的咳声响了起来。   杜薇伸手去取茶盏的动作不禁一滞。   但见南王世子行进门来,主持紧随其后,众人齐齐起身施礼。   风暮寒对周围施礼的众人视而不见,径直走进去,顿时满屋肃穆,气氛压抑。   伸手潇潇洒洒撩起锦袍下摆,风暮寒转身自太师椅上坐下,凤目轻扫屋内众人。   所有人顿时全都垂下头去,一个个战战兢兢。   不易觉察的,风暮寒眉头微蹙,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杜薇身上时,稍稍舒缓了些。   杜薇这时正死死地盯着她面前的菜盘子,哪里顾的上其他。   风暮寒提了筷子,轻轻碰了碰面前的菜,象征性的夹了一口,这时下面的众人才纷纷动筷。   虽说是素斋,但每样菜式都做的及其精美,那些豆腐或炒或煎,味道跟真正的肉食相比,毫不逊色。   不过这通饭吃的却是有些压抑。   风暮寒漫不经心的夹着菜,却极少往嘴里送,斋堂内时不时响起他压抑的咳声,只将屋里所有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任谁也不能在这种气氛下吃的舒心。   杜薇心中不禁叹息,咳成这样只怕他自己也吃不了几口吧?难怪听说他每次出席宴会都提前退席。   她心里正想着,突见风暮寒真的站起身来,边走从怀里掏出帕子,死死捂住了嘴。   他经过身边的时候,杜薇眼尖,一下便瞧见那洁白的帕子上染了血迹,心里不由得一动。   风暮寒提前退席,不一会主持也先行离去,屋里众人全都长出一口气,气氛顿时便活跃起来。   不知为何,杜薇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吃不下去了,眼看着面前的菜盘,心里堵得难受,满脑子都是风暮寒刚才经过时,那张苍白的面孔。   正当她心神不宁的用筷子拨弄着菜盘,突然青衣自门外进来,拱手向女宾席沉声道:"杜薇小姐,世子爷有请!"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无不面面相觑。   杜薇手里捏着筷子,身形瞬间石化。   这个家伙他只凭一句话便将她推到风口浪尖,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要保持低调么!   杜薇暗暗咬牙,拿着筷子慢慢夹菜,好像没听到青衣刚才所言似的。   青衣也不急,拱手站在原处,保持着施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屋里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不少人在私下交头接耳,显然都在询问这位杜大小姐的身份。   女眷席这边更是有无数道**辣的目光射过来,杜薇心里的小人恨不得扑上去将桌子掀了。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辰,终于杜老太太受不住了,"薇儿,既然是世子爷有请,你且去吧。"   你妹!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纵然是南王世子亲自来请,她也不能大大咧咧就这么跟他走了,大家闺秀的矜持还是要保持的,特别是在这种场合。   杜老太太不发话,她一个未嫁的女子怎好独自去见别的男人?   站起身装模作样的向杜老太太施了礼,杜薇这才跟着青衣往外走。   一出斋堂杜薇便愣了,风暮寒正负手站在院里,显然从一出来他便站在这里等她。   杜薇微微汗颜,谁能想到堂堂南王世子居然耐着性子站在这里等一个普通的商女。   杜薇的心里不由得有些小得意起来。   走上前盈盈施礼:"民女见过南王世子。"虽然假了些,但表面规矩还是要做足。   风暮寒垂眸望着她,半晌不语。   杜薇愣愣的盯着他,不明白他把自己叫出来难道就是为了跟自己玩对眼游戏?   互相瞪了半天,风暮寒突然开口道:"你今日为何要去后园?"   听了这话,杜薇有些不满,想着若不是她安排的谨慎,只怕跟苍明见面之事也要被他发现了,"你派人跟踪我?"她不悦道。   话音刚落,她的手腕已然被他捉住,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坠入到他的怀中   ☆、第127章 毒发提前,带她一起走   杜薇一个没留神,被他拽倒,徑直跌进了他的怀中。   "放手!"她有些恼了。这可是在古代啊,亲!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搂搂抱抱,这让她以后还怎么装淑女!   "今日你为何独自去寺中后园?"风暮寒的声音幽幽传来,隐隐似带著几分震怒。   杜薇拼命甩脱他的拉扯,不满道:"怎么?我去哪还要提前向世子您报告不成?"   风暮寒凤眸微眯,眼中隐隐散发出淡淡的寒光,"你是故意诱那人现身出来?"   杜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大罗神仙。只是碰巧遇見。谁知他贼心不死,没一下废了他就算他命大!"她嘀咕着。   特别是最后一句,风暮寒听了唇角不由挑起一道弧线,手上力道放轻,声音也缓和了几分,"以后莫要再去那種地方,本世子的人不是谁都能碰的。"   杜薇低了头突然嗤笑一声:"世子莫要忘了,我们之间可是合作关系,若不是为了去找那个奇怪的和尚,我才不去后园呢"   风暮寒这时本已走出几步,听到這话脚步不由得一滞:"奇怪的和尚?"   因著风暮寒的脸色突然骤变,杜薇一时间有些愣神,"上次我在梅树下见到过一次,他还对我说了些奇怪的话。"   "他说了些什么?"风暮寒的声音里竟隐隐带了些颤抖在里面。   杜薇迟疑着,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那个胖和尚是否真的对她说了那些话。现在回想起来,那日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恍如梦中一般。   "杜薇!"风暮寒问询了她几次,都不见她回答,而且她的眼神逐渐陷入了空洞,好像魂魄被人抽走了一样,他猛地提高了音量。   杜薇打了个寒战,如同大梦初醒一般,眼睛也恢复了清明,"没什么也许那人只是亲口乱说"   风暮寒剑眉深蹙,原本就苍白的脸显得更加赢弱无力,"那人长相如何?"   "长相嘛"杜薇眨着眼睛回忆着,"身形有些肥胖,衣衫褴褛,手里还拿着酒葫芦好疼!你快放手!"   就连风暮寒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手指正死死的卡住她的胳膊,像是要将她勒断一般。   "世子爷?"身后跟着的青衣似见情形不妙,几步上前来。   杜薇的胳膊被风暮寒双手卡住,挣脱不得。她这时显然也发觉了他的情形有些不对劲。   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他的胸口正剧烈起伏,就连呼吸的声音也带着撕心裂肺般的颤抖,好像有什么正在他体内要将他撕裂一般。   青衣大惊失色:"世子爷要发病了!"   杜薇也是一愣,怎么会?他不是每月十五毒发么?为什么现在就   青衣道了声"得罪",果断上前封住了风暮寒身上的几处穴位,身边的众侍卫也全部提高了警惕,尽数靠拢在他们周围。   "回去。"风暮寒牙关紧咬,吐出两个字。   青衣上前扶了他,刚要迈步,突然风暮寒看向杜薇:"带她一起"   杜薇还未来得及表达自己的不满,便被众侍卫一涌而上的围住。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我也要跟着一起嘛!难道这又是要放血的节奏?   杜薇心中的小人顿时泪奔。   万福寺,西院。   仍是上次南王世子歇息的那个院子,只不过这一次的侍卫人数却是比上次的要多一倍以上。   杜薇自从进了院便被送进了偏院的房间里,身边还安排了五个服侍的丫鬟。   所有吃穿着用一应俱全,只是不允许她离开院子。   她从窗户里看着青衣在院外安排侍卫警戒,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就连院外都加派了人手。   一直待到天快擦黑,青衣带人进来送了晚膳,但仍绝口不提任何与南王世子有关之事。   杜薇不禁暗暗皱眉。   "世子现在情形如何?"她开口问道。   青衣略一沉吟,"崔先生在施针,很快便会无事。"   杜薇这时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话到嘴边,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应从何说起。   青衣见她神色迟疑解释道:"杜小姐可安心歇息,世子爷吩咐,今晚寺中有高僧讲经作法,故此不甚安全。"   杜薇原以为他强把她留在这是为了让崔药师取她的血为药引,没想到却是怕他自己顾及不到,让她遇到危险。   不过转念又一想,她的安危自是与他联系在一起的,她若有什么差池自然他的药引就算是毁了,不论换成谁都会万分小心。呆岛反圾。   心里正暗笑着自己的自做多情,忽听门外有侍卫通报:"院外有人求见杜小姐,自称是杜府三小姐杜灵雁。"   杜薇一愣,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时外面早已是黑漆漆一团,三小姐跑来找她做什么?   "杜小姐若想见客,属下必须陪同。"见她沉吟不语,青衣道。   杜薇知道这定又是风暮寒那家伙的命令,她也不想为难青衣,当下点了点头,"这么晚了,总不好让三妹站在外面等,就见一见吧。"   院门外,杜灵雁带着一个贴身丫鬟,身前站着一个提灯的小厮,正站在那等信儿,忽听院门响。   只见四名手持灯笼的侍卫拉开院门,齐刷刷立在大门两侧。   "三小姐请。"一名侍卫面无表情道。   杜灵雁强自镇定,带着早已吓得战战兢兢的丫鬟和小厮进了院子。   院子里这时早已点起了石灯笼,光线甚是明亮,只见杜薇站在石灯笼的背影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青色锦袍的侍卫。   杜灵雁上前盈盈施礼道:"小妹见过大姐。"   杜薇这会没心情配合她装白莲花,索性直言道:"三妹因何事见我?"   "祖母担忧大姐故此让小妹来看望,想问问大姐何时回去?"她的目光悄悄扫过站在杜薇身后的青衣,似欲言又止。   杜薇蹙眉,就算杜老太太真的担心她,也绝不敢差人过来询问,三小姐这会过来寻她定是为了别的事。   而且这么晚了还急急的找上门来   杜薇心中突然一动,莫不是为了太守府的韩青山?   ☆、第128章 三小姐登门   )三小姐与韓青山有婚约在身,自然是最担心他的人了。   杜薇心中暗笑,只怕是韩青山被风暮寒整的惨了。三小姐要心疼起未来的夫君了。   "我知祖母心中挂念,稍晚些我便会回去了。"杜薇敷衍道,其实就连她自己都不知要在这里待到何时,而且风暮寒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青衣连一点风声也不肯透露。   虽说风暮寒这人渾身上下,没一点招人喜欢的地方,可他现在终究是她的靠山,所以她心里也是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三小姐樱唇微抿,似有些紧张。突然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杜薇向后半步,语气溫和道:"三妹为何如此?快起来说话。"当着外人面,她这个大姐也不能表现的过于刻薄,偶尔也要打打温情牌。   杜灵雁却跪地不起,燈影下似浑身颤抖,表现得煞是可怜:"求大姐高抬贵手,放过韩公子吧!"   "韩公子?"杜薇温和的声音瞬间像带了冰渣,事情果然像她猜测的那样。   不過杜灵雁并没有覺察到杜薇态度的变化,而是继续哀求道:"小妹知道韩公子之前对大姐多有得罪,可是求大姐可怜可怜小妹,以后小妹还要嫁入太守府,韩公子今日已经得了教训,大姐代小妹求求世子爷,让官府放了韩公子吧!"   "哈!"杜薇突然冷笑一声,杜灵雁诧异的抬起头来,只见灯影下杜薇黑色双眸烁烁放光。竟让她心里莫名的生出一股凉意。   "大姐因何发笑?"杜灵雁无辜道。   "这件事是韩佩瑶告诉你的吧?"杜薇冷冷道。   杜灵雁咬着嘴唇,稍晚时候,韩佩瑶确实私下找过她,她只说韩青山因为得罪了杜薇,被南王世子迁怒,故此被官府捉了去,不然那些人怎么敢动太守府的公子,就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啊。   杜灵雁跪在地上,仰着脸,眼中竟是含了泪,"求大姐开恩,小妹平日从未有得罪大姐之处,韩公子与大姐悔婚确也是他的不对,但求大姐看在小妹的颜面上,放过韩公子吧!"   杜薇静静的看着杜灵雁,心中不禁暗叹:好一朵白莲花。   如泣如诉。梨花带雨般的模样,甚至感染到了那些站在一旁的侍卫,他们原本僵硬的脸不约而同的露出同情的表情。   杜薇不由冷笑,果然男人都是喜欢这种类型的。这便是所谓的怜香惜玉吧?   "其实今日韩公子曾私下见我,他对我说,要我嫁他。"杜薇幽幽道。   闻听此言,三小姐全身一震。   怎么可能?之前杜薇与太守府的婚约可是对方先提出要退婚的,现在为何又想要杜薇嫁过去?   杜薇面上带丝浅笑,伸手抚弄着脸颊一侧垂下的一缕乌发,"他说要我们姐妹共侍一夫,而且以后还要赏我当平妻。"她风轻云淡的看着杜灵雁:"三妹,你可愿意?"   杜灵雁脸色大变。   平妻!   她处心积虑的帮着杜薇坑了二小姐,好不容易才换来了太守府的这门亲事,哪里还能容得下杜薇再次沾手?   就算是她嫁过去也只不过是一个妾位,韩青山为何一开口就许给了杜薇平妻的位子?   杜薇轻蹙双眉,轻言细语道:"三妹,你说我该如何?纵然我说了不愿意,他却仍想要我"   三小姐杜灵雁瞬间白了脸,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幸好一旁的丫鬟上前扶住了。   "韩韩公子他"杜灵雁不可置得的瞪大了眼睛,死盯着杜薇,"他他当真如此说?"   "不只是他,其实这里面还有他长姐韩佩瑶的撮合,不然我今日如何会遇到他?"杜薇深知眼前这个三妹妹的城府颇深,她能一直忍让二小姐多年,足以说明她的性格。   "只是今日之事不巧被南王世子撞见,故此才惹他动怒,让人捉了他。"   杜灵雁想起近日流传的钱巡抚与杜薇认亲一事,其中似有提到南王世子与杜薇自幼曾相识一节,现在想来,她更加确实其传闻的真实性,如若不然,为何这位世子爷会处处护着她?   "三妹现在是否还觉得是我在故意为难你?"杜薇幽幽道,好似她也十分的为难。   韩佩瑶私下寻了三小姐说起这事,分明就是有意挑拨她与杜灵雁之间的关系。   见杜灵雁震惊不语,杜薇趁热打铁道:"三妹,你可知韩公子为人?"她一字一顿,似发自肺腑,"他若得不到,便越认为那是极好的,今日他得不到我,日后你与他相处,他必会迁怒于你。"   杜灵雁白了脸,她如何能不明白!   以后的每日每夜,想必韩青山只要看到她这张脸,便会想起自己的长姐,而她只不过是一个侍妾,如此一来,早晚必会被人替代下去   若想牢牢抓住他的心,必须要让他的身边只有她一人!呆岛扑巴。   突然间,杜灵雁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脸上露出决绝之色。   杜薇垂眸望着她,低低一笑,"你可想明白了?"   "是"杜灵雁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听上去似带着点点羞涩,"小妹有一事相求!"   杜薇望着她,不置可否。   "望大姐在世子爷面前美言几句,饶韩公子一命!"只要韩青山人活着,能够将她纳入府中,给她一个名份就够了!   杜薇黑色的眸子忽闪着:"你且回去,有机会我自会向世子爷求情。"   三小姐自地上站起身,又盈盈向她深施一礼,"拜托大姐了"言罢,与丫鬟小厮回转身形,沿着小路回去了。   杜薇望着渐渐远去的三妹背影,心里阵阵发凉。   从某些方面来说,杜灵雁比她还要可怕。   她要的,并不是那遥不可及的爱情,她要的是权力〡地位〡而且为了能牢牢地抓住属于她的东西,她甚至不惜舍弃一些重要的东西   现在,她要的,只是韩青山能活着。   杜灵雁很快便离开了,听着寺中不时传来的钟声,杜薇望着正房出神。   只见正房门口不时有丫鬟手里端着水盆,出出进进,神色匆匆。   杜薇突然记起上次也曾见过这个情形,不过当时隔着屏风,她不曾见过具体的情形。   她的心猛地一紧,好似被什么攥着似的,竟然隐隐有些疼痛。   ☆、第129章 许诺,身边只得你一人相伴   "正屋内突然传來瓷器摔落的声音。   "哗啦!"紧接着便是一阵凌乱骚动,数名丫鬟神色惊恐自屋里退出来。   杜薇蹙眉望着,身后的青衣轻轻叹了口气。   又过了片刻。崔药师摇着頭自屋里走了出来。   立即有丫鬟端了水盆上前,崔药师仔细净了手,又从另一名丫鬟手里拿过棉巾擦拭干净。   青衣急忙上前,低声道:"世子爷情形如何?"   崔药师不满的看了一眼站在後面的杜薇,"我已施过针,没有大碍,只是没有药引,效果自然极差。"   青衣回头瞥了一眼杜薇,不安道:"世子爷仍是不肯应允?"   崔药师没好气苦笑道:"真不知世子爷是如何想的。費尽周折才找到佛预之人。却反而舍不得用"   青衣急道:"崔先生,慎言!"   崔药师也不怕杜薇听到,只是连连摇头叹气。   杜薇冷了脸子,崔药师的話她哪里听不明白,心中只是不解,风暮寒究竟是如何想的。   這时有丫鬟端了熬好的汤药过来,站在门口却是不敢进去,直直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崔药师。   崔药师蹙眉,转头反望向青衣。   青衣神色尴尬,微微摇头。   望着这场景,杜薇不禁汗颜。   风暮寒对这些人来说,简直比吃人的老虎还可怕,现在竟然闹到无人敢进去送药的地步了?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屋里死寂一般,往日风暮寒必会咳个不停,可是现在里面却连半点声音也没有。杜薇的心不由得一沉。   青衣偷眼瞥着杜薇,向那端药的丫鬟一使眼色。   那丫鬟也是个机灵的,立即转身来到杜薇前面,直挺挺跪了下去,什么话也不说,只把汤药高举在她面前。   杜薇面色僵了僵,这是要做什么?让我进去送药?我也不是南王世子的丫鬟   转头向青衣与崔药师投去问询的目光,却见他们齐齐将头机械转开。   泥马!你们居然合伙来坑我不成?   杜薇叫苦不迭,看着那药碗,自知心中确实有些担忧里面的情形   罢了!只不过是送个药嘛,有什么可怕的!   杜薇接过药碗进了正屋。   青衣〡崔药师,以及众丫鬟齐齐紧盯着她的背影,杜薇心中的小人面色僵硬,只觉背后火辣辣的险要被那些目光烧穿。   进了正屋,空气中浮动着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杜薇的心不由得抽紧了。小心翼翼越过地上尚未清理干净的血水,来到屏风前。   上一次,她也是站在这里,隐隐望着对面的身影。心中五味陈杂,说不清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占据了这个十娘的身体,便与这个男人有着丝丝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看来还真是孽缘!她叹息着。   桌案上,烛火轻摇,窗外时不时传来悠扬的钟声,听之如泣如诉,好似奈何桥上情断之人的叹息。   杜薇转过屏风,屏住呼吸往**榻上看去。   但见帐蔓凌乱,隐隐露出**上一张惨白得近乎毫无生气的脸。   "世子?"杜薇低声唤了句,就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上之人一动不动,生息皆无。   杜薇将药碗放在**头,猛地挑开帐蔓。   黑色的乌发披散开,如同流水般环绕在风暮寒的身侧,白色的衣袍有些凌乱,胸口处还沾染着点点可疑的深红色痕迹。   他就这般静静的躺着,仿佛已经睡熟,但那浑身冰冷的气息却好像预示着他永远都不会再醒来。   杜薇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种恐惧,她伸手放在了他的胸口处直到心脏跳动的频率传递过来,她才轻轻松了口气。   还活着   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她禁不住暗笑自己太过紧张。   "世子?"她再次轻唤了一声。   只见风暮寒双眉深蹙,浓密的睫毛抖了抖,凤眸微微张开。   杜薇见他神色恍惚,知他有些不清醒,压低声音道:"世子先把药喝了再睡。"   说着端过药碗,心里想着快些哄着这位祖宗把药喝了,自己也好快点完成任务。   可谁知她把汤勺递到他嘴边,风暮寒却蹙眉将头扭向一边。   杜薇只好从另一边递过勺子,结果风暮寒又将头转了回来。   杜薇手里的勺子转来转去,风暮寒却根本不予配合,才一会功夫,只累的她出了一身的汗。   这倒霉熊孩子!   杜薇心中的小人瞬间爆怒,眼前这人若不是南王世子,她真想上去一巴掌拍死他。   "你到底喝不喝!"杜薇恨得咬牙切齿。   风暮寒似茫然的望着她,眼前有些模糊,一时间他竟然分不清这是现实还只是他的幻觉。   他身上的毒症今日本是提前发作,刚才经过崔药师施针才得以缓解。   但崔药师之后提出要以杜薇全身之血为药引,结果引得他动怒,将人都赶了出去。   谁知他刚才的那一怒,结果却是让本已压制住的毒症反扑,几乎失了神智,要不是隐约听到有人在唤他,他刚才也许就要坠入到永恒的黑暗中去了。   "薇儿"似喃喃自语,自风暮寒唇间逸出轻轻的两个字。   那声音带着些沙哑,却又软软的,直叫杜薇心中好似被什么击中一般,闷的发涨。   "既然醒了就先把药喝了。"杜薇强自镇定道,心脏却怦怦跳得厉害。   "药?"风暮寒脸色突然一变,不知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撑起身子。   杜薇见他要起来只得伸手去扶,不想风暮寒这时身子虚得根本没有气力支撑自己,一下便扑倒在她的身上。   杜薇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没让两个人同时滚到**下去,脸上却带了些恼意,呵斥道:"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不听话的病人,乱动什么,还不快点给我躺回去!"   风暮寒却一把扯过她的袖子,固执的想去触她的手。   杜薇突然间便明白了,喉咙里不知为何竟有点点酸涩。   "这次的药里可没有药引了。"她脸上假意露出得意的笑,主动伸出手来到他面前,"这次交易你可是赔大了。"   他帮她找了钱巡抚做靠山,又暗中收拾了韩青山,而她还没有付出相应的"酬劳"呢。   看着杜薇两手光滑的掌心,风暮寒轻轻长出一口气,"我们的交易到此为止吧。"他幽幽道。   杜薇吃惊的瞪圆了眼睛,不知这位世子爷又是要发的什么神经。呆呆系亡。   "怎么?你不想解身上的毒了?"要是没有她的血为药引,早晚有一天,他会毒发身亡。   风暮寒唇角勾起,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杜薇只觉得他的眼眸深处隐隐闪烁着火光。   "毒自是要解的,大仇不报,恨意难消。"他喃喃道,忽地那双凤眸闪过更为明亮的光华,"之前我曾许你贵妾之位,若是现在我向你许诺,日后我身边只得你一人,你可愿意?"   ☆、第130章 再拒世子,药引心头血   )听到风暮寒所言,杜薇卻是愣住了。   日后身边只得你一人?莫非这便是那一生一世一双人之约?   杜薇脸上突然露出微笑,面颊好似渡上一层浅浅的绯红。风暮寒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脸上寻找到答案。   "仍是给我贵妾之位?"杜薇柔声问,唇角带着余意未尽的笑意,但是語气略显生硬。   "是。"风暮寒轻声应了一句。   杜薇眼中迸发出的笑意恍若冰雪冻成的绮丽之花,"我这身份看来也只得如此了。"其实以她这商女的身份,能做南王世子的贵妾已是高攀,若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就跪地叩謝了。   "莫怕,一切都有本世子为你做主。"   "就算是有你护着。为妾本身便是奴才。且不说将来在南王府,就是在众人面前,也只不过是个**物般的存在,生死都不过是别人动动嘴的事情。"杜薇似笑非笑的瞅著他,"世子爷,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   风暮寒蹙了眉,"不必多虑,以后你只要老老实实的伴在我身边便已足够了。"   杜薇突然哧哧笑出声来,"如此的相伴一生,我看世子你需要的不是我,而是一只小猫或是小狗就能足矣。"   风暮寒只觉胸口氣血不畅,隐隐作痛,"你知我並无贬低你之意。"   杜薇唇角微扬,"俗话说得好,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民女自知高攀不起,实是有违世子你的一番好意。"   说完也不待风暮寒再开口,直接端起药碗,皱了眉嘀咕道:"药都凉了,民女出去给换碗热的来"   转身,径直走了出去。   风暮寒侧靠在枕上,望着杜薇消失的背影,终于隐忍不住,猛咳出声   杜薇端着药碗出了正屋,直到站在廊下才觉背后衣衫尽被汗湿——   刚才她面上笑的畅快,可有谁知她的心底却比哭还要难过。   深吸一口冬夜的凉气,杜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中的小人不屑的指着她训斥:不争气的货,你以后是要干大事的,千万不能迷恋上这个病娇世子!   青衣见她出来上前询问了一番,然后便进了正屋。想是有事要与世子爷回禀。   杜薇端了药去了院后的小厨房,地上一溜排着五个冒着热气的药罐子。   崔药师正守在一个大药罐面前,见她过来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猎人在盯着他的猎物   她将凉药放到小桌上,叮嘱道:"一会麻烦崔先生换碗热的来。"然后转身离开。   这时从厨房里走出一个小药童。帮着崔药师抱着装满草药的篓子,见杜薇离开低声道:"世子爷真是固执,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为何偏偏看上这个药引子。"   崔药师狠狠瞪了那小童眼,"你懂什么,休要多言!"   小药童不满道,"师傅别欺徒儿年纪小,若想早日痊愈,世子爷必须取尽她的心头血,做为药引,反正她早晚都会死,为何还要费尽心思的纳她过门?"   "快住口。"崔药师提起一旁的铲子打在那小童的屁股上,"以后不准再说这话,乱嚼舌根,当心被人听去!"   小药童不满的撅着嘴,进厨房捣药去了。   崔药师也忙着去照看他的几只药罐,无人注意在不远的假山后,杜薇一声不响的站着,牙关紧咬,满身的冷汗。   若想痊愈,必须取她心头血为药引这句话犹如天雷滚滚,在她耳边不断回响。   杜薇伸手扶住假山石,只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全身软绵无力,双腿不住的打颤。   若是以这个世界的医术来看,取了心头血,那自是没有活路。   杜薇从未觉得冬夜这么冷过,全身都缩在了身后的披风中,她突然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之前他为了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保护能够治愈他的"药引",虽然她从未自做多情的将此事往别的地方想,但到了真相浮出水面之时,还是令她感到心寒。   以他的身份,要想取一个普通商女的性命简直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可是他为何还要几次三番戏弄自己?   一生只得她一人相伴?这简直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也许南王世子只是一时好奇,对她动了心思,故此才留她一命到现在,可是总会有他玩腻的时候。   像南王府那种深宅大院,就是死几个侍妾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难道他是想等到那个时候?   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杜薇一时间竟有些慌了手脚,眼睛刺痛,一串水滴潸然而下,转瞬间便沾湿了她的脸颊。   微凉的触感纷纷自天空落下,杜薇抬起头,发现空中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飘起了雪花,盘旋着〡轻盈的落下,打在她的脸颊上,冰冷刺骨。   "师傅,世子的药好了。"远处传来药童清脆的声音。   崔药师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小童只得端着药碗发愣。   杜薇猛地擦了擦眼睛,整了整衣裳自假山后走了出来。   看到她过来小药童有些意外,杜薇看着他手里端着的药碗,还在冒着热气。   杜薇左右巡视了一番,从一旁的桌案上拿起一把切药的匕首。   "你你要做什么"小童被吓的语无伦次,他端着药碗频频后退。   "你给我站住了!"杜薇喝道,语气狠厉,只吓得小童老老实实的站定。   杜薇伸手左手,将广袖挽起,将匕首横在小臂上,"这便是我还世子爷的酬劳,若是不够,下次再来找我要便是。"言罢,狠心一划,匕首自她手臂切过,眨眼间殷红的热血便流入小童端着的药碗当中。   小童吓的双手簌簌发抖,杜薇威胁道:"你若敢撒出半滴我便切掉你的脑袋!"   小童白了脸,但双手当真不敢再抖,老老实实的端着,杜薇漠然盯着自己流血不止的手臂,直到药碗内的药液将要溢出方才收手。   "把药给你的主子送过去。"她不屑道,"告诉他这是我还给他的报酬!"   小童惊恐万状的盯着她离去的身影,薄雪初覆的地上留下清晰的一串殷红。   杜薇只觉心中从未有过的平静,幽幽穿过院子径直往大门走去。呆呆系弟。   是该走了,纵使她留在此地也只不过是徒留牵挂而已,只要出了这大门,她便还是她,做回以往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就算成为别人的药引又如何?若是惹她急了,就是弄死自己也绝不让别人占得半分好处,更何况现在她还有其他选择。   踏破清雪,身后徒留那串串血迹,犹如冬日红梅,点点落于雪上。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响起敲门之声。   有侍卫上前将门打开,只见雪夜中,站着一个年轻男子,英俊不凡,风雅绝伦,正是英王风铭皓。   ☆、第131章 执念归,约见无双公子 - 雪夜,英王站在院外,身后只带了四名侍從——   纵然面对这满院戒备森严的侍卫。他的脚步也不曾有过半分迟疑。   "杜薇。"英王微笑着,温和中带着些关切的味道,"本王来接你回去。"   杜薇一愣。   "回去?去哪?"她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突然英王发现她的衣袖上沾满了血迹,脸色不由得一變,他几步上前,一下便捉住了她的手腕。   "为何伤了?"英王面色一凛,将她衣袖往上一拉,只见一处清晰的刀痕显露出来。   "没什么刚才不小心打破了个茶碗"杜薇幽幽道,神情漠然。好似没有魂魄的木偶娃娃。   英王如何看不出她在说谎。那玉筍似的手臂上留下的,分明是清晰的刀痕。   英王自怀里摸出一方雪白的手帕,帮她简单的包扎起来,杜薇也不拒绝,只是木然的站在那里,由他摆弄。   这时青衣急急出来,对英王拱手施礼:"見过英王殿下。"   英王冷了脸:"杜薇随本王走了,一会你与世子说一声便是。"   英王平日鲜有如此严肃的表情,直叫青衣有些意外,刚想上前阻拦,却见英王将衣袖一甩,"杜薇尚未婚配,若留宿在世子院中,傳出去怕是清誉不保,更何况,世子性急。伤了誰都不好。"   青衣这时也见杜薇衣袖上的血迹,不由得大吃一惊,刚才见她自正屋出来还未见异常,怎么才一会的功夫   "可是"青衣看向杜薇,原本是想让她开口拒绝英王的提议。   但当他看到杜薇脸上的表情时,却是心中一惊。   不知是不是落雪的缘故,他只觉得杜薇眼中神情冷漠,甚至带有几分世子爷凤眸冷寒的气势,让他不由自主的住了口。   英王轻抖披风上的落雪,对杜薇柔声道:"走吧,你祖母她们还在等你。"   说完他便带着杜薇头也不回的离了院子,只留下青衣等人干着急没办法。   世子之命他们无法违背,可是英王执意要带杜薇走,就连做为当事人的杜薇也没有拒绝,他们若是强留只怕到最后要刀剑相向。   青衣狠狠的一跺脚,抽身便进了正屋。   刚进门还未来得及说出刚才之事。便觉得屋里气氛有变。   崔药师脸色惨白侍立在一侧,一个小药童战战兢兢捧着一只药碗,跪在榻前。   药碗中散发出浓烈的腥气,青衣不禁皱了皱眉。他能分辨出,那是血的味道。   "你再说一遍。"风暮寒声音低弱,但却眼中却蕴含着萧杀之气,只看得青衣头皮发麻,直接跪在原地。   小药童结结巴巴道:"杜小姐说这便是是她的报酬"   话音刚落,一道白光自风暮寒袖中挥出,青衣与崔药师大惊失色,那是一柄软剑,平时风暮寒贴身藏着,以备最后防身之用,没想到他竟然把它抽了出来,这是想要那药童的命不成?   青衣咬牙强自上前,硬生生接下了那一剑。   软剑刺穿青衣的胳膊,剑尖却是抵在了那只药碗之上,倘若再向前分毫,那只碗便会化为粉末。   "世子爷!"崔药师哀求道:"此药还请您用了吧!"   青衣伸手将药碗自小药童手上取下,那药童一声不吭,一头栽倒在地,已然吓死过去。   青衣忍痛将碗拿至**前,极力控制住受伤手臂的颤抖,"求世子爷将此药用了吧!"   话音刚落,一簇白光便已抵上青衣的脖子。   青衣只感一股寒气直逼而来,全身竟然动弹不得。   "你们谁对她说了什么?"风暮寒凤眸如同利刃蒙霜,直叫人心里打颤。   "属下不知。"事到如今,青衣反而放开胆子,反正左右都是个死,他朗声道:"刚才英王到访,已经强行将杜薇小姐带走了。"   风暮寒持剑的手颤了颤,青衣能感觉到剑尖触在自己脖子上那微凉的感觉。   "英王带了她走?"风暮寒眸光略暗,勉力道:"当时杜薇如何说?"   "杜小姐并未说什么,而且属下见她伤的颇重。"   软剑"唰"地收了回去,青衣只觉眼前一花,手中药碗已经被对方夺去。   一口气灌下那满含血腥之气的汤药,风暮寒挥手重重将药碗摔碎在地上。   凤眸倒映着满地那纷纷碎片,眼底深处,好似有什么跟着也一同碎裂开来。   杜薇跟随英王出了西院,一路但见雪花纷飞,雪竟越下越大起来。   她忘记受伤的左臂还带着血,伸出手去接那落下的雪花。   英王一见她袖中露出的血迹,眼中的月华不禁一暗,口中告诫道:"南王世子性格有些古怪,平时你尽管不要与他单独相处,不然伤的还是你自己。"   杜薇淡淡一笑,她知英王是误会了,他以为自己必是因为得罪了世了,故此才身中刀伤。   不过这时候她却懒得解释,只是浅浅一笑,被北风吹得通红的面颊在灯笼的映照下如同红苹果般诱人。   英王忍不住伸出手去,轻拂上她的脸。   杜薇的身体瞬间一僵,但她很快便忍住了。   英王一袭锦衣,站在雪中似纤尘不染,优雅而不失俊朗,双眸如同明月之华,周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而高贵的气息。   杜薇突然间竟生出一个念头:若是有英王在身边,是否能让风暮寒对她望而却步?   但这想法只在她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下一刻,她的身体已经本能的向后移开半步,躲过了对方的手。   心中的小人面色灰暗:不喜欢的人纵然想假装一下亲近也不行,果然身体的本能是不会骗人的。   英王却并不气馁,宽容的一笑,向她伸出手来:"雪大了,路有些难行。"说罢也不待她同意,便牵了她的手向前行去。   一切都好像似曾相识。   上一次到万福寺,最后那晚也是像这般,被英王的大手牵着,满脑子却都是对风暮寒的执念。呆呆系划。   英王亲自送了杜薇回来,自然引起了众位女眷们的惊喜,杜薇本想去歇息结果却被她们拦着问这问那,只吵得她头大如斗方才罢休。   待第二日才回了杜府她便发起高烧来,把大夫人吓的留在聚福阁陪了她一整夜,直到第三日杜薇才勉强退了烧,但依旧全身发软,四肢无力。   就在这天晚上,府外的苍明传来了消息:孙府联合了凉州城的染布行会,约见幽兰阁的无双公子在飘香楼见面。   "小姐,这可怎么办?"苍兰担心杜薇的身子吃不消。   杜薇也没想到这事情竟然来的这么急,只能暗叹自己时运不济。   "要不让他们改日?"苍兰试探道。   "不可。"杜薇眼中渐露凝重之色,"明日不用你跟随,转告苍明,一切照计划行事。"   ☆、第132章 无双赴宴,扎染配方   )飘香楼——   整個凉州城银装素裹,树上垂着条条冰挂,在阳光下闪耀着点点银光。远远望去宛如一幕水晶帘。   一辆马车停在飘香楼门前。   苍明与秦北最先從车上下来,随身的小厮急忙铺开一块青毯,一直从马车下铺至到飘香楼门口。   坐在飘香楼一楼的衆食客纷纷探头探脑,不知这辆马车上所乘何人,这谱摆得可是不小。   车帘挑开,苍明從容伸出手去,扶着一位身穿红衣华服的年轻公子下了马车。   但见那年轻公子一袭红衣,莲花云纹闪烁著银光,在红衣上若隐若現。乌发高束。没有带簪子,而是用一条兰白相间的发带绕着,飘带垂下于脑后。   望他脸上看,众人却是齐齐吃了一惊。   红衣公子的脸上戴着一副银色的狐狸面具,狭长的眼睛重重描绘出黑色的影阴,狐狸额头正中央还绘着一朵妖艳的红莲,耀眼夺目。   他下了马车后便由秦北陪着,一同进入了飘香楼。   "刚才那两人可是幽兰阁的秦先生与苍当家。"有眼尖者早已认出他们来。   "刚才与他们同行的那位公子不知是谁?"   这时有人不屑的哼了一声:"要说你们见识短还不肯承认,那位红衣公子才是幽兰阁真正的大当家,只不过他平日鲜少露面就是了。"   人们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纷纷向那知道"内情"的人靠拢过去,打听消息,一时间幽兰阁大当家无双公子的风采便被传扬开来。   孙富躲在一楼的包厢里,看着无双公子,眼中满是阴沉的暗影与嘲讽。   全都是因为这个人,抢了他唾手可得的染坊。又弄出个什么扎染,害得他店里的生意降了四成。   本以为跟着造出些假货,就能让幽兰阁拿他们没法子,又能顺便黑了无双公子的名声,却不想最后倒霉的却是他们自己。   幽兰阁的货仍旧热卖,而那些销售假货的铺子却因此而损失惨重,从年三十一直被封到现在,眼瞅着正月十五皇上就要来凉州城,他们还要指着大赚一笔呢。   其实幽兰阁现在一枝独秀,早就引起了凉州城染布行会的注意,他们开始以为幽兰阁没有来头,又规模不大,完全不足为惧,但后来他们却发现,他们错的离谱。   幽兰阁虽然规模不大,但却只卖成衣。根本不卖布料,他们曾偷偷计算过幽兰阁的成本,结果让他们眼红不已。   眼看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可赚,他们却碰不着。由于幽兰阁根本就没有进入染布行会,故此他们也无权命令幽兰阁。   孙富怎可放过这种机会,前几日便暗中与染布行会几位大当家商议,要求幽兰阁的货也在他们的店里代销,如若幽兰阁不肯同意,他们便联手封杀,势必要让幽兰阁在凉州城消失!   飘香楼的掌柜亲自引路,将无双公子一行带至顶楼的雅间。   尚未进门便听到从里面传来的议论之声。   "只不过是个无名小辈而已,居然还要劳我们在这里等!"   "反正今日若是无双公子不肯答应,他以后便别想再凉州城这里站住脚。"   "哈哈哈只要吞了幽兰阁的配方,以后这凉州城的染布生意便是我们的天下。"   四位老板爆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   突然间,雅间的门被推开。   一袭红衣跃入眼帘。   四位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显然他们没注意到无双公子早已站在门外多时。   苍明面沉似水,上前半步,将无双公子护在身后。   这完全是他下意识的动作,杜薇脸上戴着白狐面具,望着苍明结实的肩头,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暖意。   但是,这个时候她绝不能退缩。   衣袖轻拂,她一把拉住苍明的手腕。   苍明身子微微一震,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他侧步立在一旁,让过杜薇扮成的无双公子先行在前。   雅间内顿时安静下来。   无双公子优雅的走进去,对面四道锐利地目光箭一般齐齐向他投来,无双视若不见。   自太师椅上坐下,秦北与苍明恭敬的立于左右。   四位老板将目光落在面前的无双公子身上,但见他脑后的乌发如流水般倾泻而下,红衣立领掩映住他白皙的脖颈,直叫人遐想联翩。   终于有人先回过神来,清了清喉咙,其他几位老板也全都意识到他们刚才居然无礼的死盯着对方看,委实不妥。   之前他们也曾猜测过这位无双公子的身份,在他们心中,这位公子应该是一副商人的装扮,而且年纪至少也会在三十岁开外,却没想到等见到真人,这位公子竟是如此风华绝代,大方洒脱,而且这通身的气派,绝不是一朝一夕才能学到的。   这一刻,他们心中不由得同时猜测,莫非这位无双公子是哪位王孙公子?要知道那些有钱有势的高门贵族的富家公子,有各种各样的嗜好。   "不知无双公子今年贵庚?"四名老板中最年轻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唐老板最先开口试探道。   苍明脸色沉了沉,拱手道:"今日我家公子前来赴宴,可不是为了回答诸位这些问题的。"   唐老板显然没料到苍明这般的不好说话,面色微窘,但仍不满道,"我问的是无双公子,还轮不到苍当家的说话吧?"   幽兰阁对外平时都是由苍明掌管,所以这几人都认识苍明。   无双公子突然轻轻抬了抬手,苍明立即俯下身子贴近他的身边,四名老板看见无双似对苍明低语了些什么,那只抬起的手竟好似玉笋一般。   不多时,苍明抬首对四位老板拱手道:"我家公子向来不喜在陌生人面前说话,故此今日公子之言全由在下向各位转达。"   此言一出,四位老板全都愣住了。   不喜在陌生人面前说话?   看着那张白狐面具,四名老板的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这位无双公子不但隐住了自己的长相,现在就连说话也不肯,之前对他身份的种种猜测,现在更是如同坠入到九重迷雾中。   就在这时,无双公子突然一指对面那把空着的椅子,苍明开口道:"不知除了四位老板,还有谁没到?"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孙某来迟,让各位当家久等了。"   众人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孙富身着五彩锦衣,迈步进得雅间。   秦北眼底闪过一道厉色,孙富害他家破人亡,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   孙富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无双公子,目光似想透过那白色面具,直看到对方内心去。   无双公子却只是转头瞥了孙富一眼,目光冷清,好似对孙富完全不感兴趣。   四位老板这时站起身,向着孙富笑道:"孙公子来得正好,里面请。"   孙富身后所代表的不只是兴盛行,皇商的头衔才是他最大的依仗,而且凉州城的染布行会很大一部分货都要借由孙府皇商的名头对外出售,故此他们才对孙富客客气气。   孙富落坐,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无双公子。呆贞肝亡-   *))))   ☆、第133章 内斗,病势汹汹   )飘香楼的老板見众人到齐后,便招了伙计,陆续将菜端了上来。   一开始。孙富与其他四位老板推杯换盏,气氛热络,绝口不提生意之事,好似他们请了无双公子来只为飲酒做乐。   他们不提生意之事,无双公子好似也不在意,提着筷子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菜式。   半个时辰过后,孙富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不时看向无雙公子,突然他举起酒杯对着无双道:"无双公子请。孙某敬你一杯。"   无双身子恍若无力的靠在桌边。玉指轻点酒杯,身後的苍明伸手拿过酒杯道:"孙公子请。"   孙富心中不满,除他之外,其他几人向无双敬酒也全都被苍明挡了。   今日杜薇的身子本就不舒服,强撑着出来已經是勉强了,苍明自然不会給他们任何机会,为难他的主子。   代无双公子饮了几杯酒后,苍明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众人再想敬酒见他目光不善,只得做罢。   唐老板见气氛渐冷于是主动开口道:"今天约无双公子来前,是想商议下幽兰阁加入染布行会之事。"   无双坐着一动不动,身后的秦北却好像得到命令似的主动上前半步,拱手道:"此事无双公子已全权托付于在下,唐当家有事尽管直说当面。"   众人见话头已然挑明,于是纷纷放下手中筷子,唐老板开门见山道:"没想到无双公子事情安排得如此周全。那我们也就明人不说暗话,此次幽兰阁想加入染布行会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现在纵观凉州城,只有恒丰行一家代销你们成衣,现在想来,此事无双公子做的有些不厚道啊。"   无双坐着动也未动,身后的秦北却像早有预知对方会提出此问一般,微笑道:"不知各位有何见教,可直说当面。   孙富心中得意,幽兰阁这一次若是还想一家独大,那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只要幽兰阁倒了,到时配方自然会落到他们手里。   想到这里,孙富情不自禁的露出得意的微笑。   四位老板刚刚提出代销幽兰阁成衣的要求,秦北笑道:"其实就是各位当家不提,我家公子也早有此意。进入染布行会,当然要有钱大家赚,而且就连配方也会拿出来,与众位共享。"   孙富手里的酒杯"当啷"一直滚落在地。酒撒了一身却浑然未决。   就连其他四位老板,也是被惊得目瞪口呆。   幽兰阁会让他们代销成衣,已是能让他们挣得不少银子,现在就连扎染的配方也会公布   若是能将此方把握在自己手中。   想到这里,这四人眼中不约而同的露出贪婪之色。   无双以手撑住下颚,悠然的看着面眼这些商人嗅到金钱气味后的反应。   秦北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之色。   这些人虽然联手对付幽兰阁,但这其中终究离不开一个"利"字。   无双公子抛出的配方便是最大的诱饵,表面只说是共享,可是他们每个人的心中又何尝不想独吞了。   孙富原本认为无双公子定然不会接受他们的提议,暗中他鼓足了劲准备在对方拒绝的那一刻慷慨陈词。   可是秦北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他击的溃不成军。   原本准备的话连一句也没派上用场。   "刚才秦先生所言,不知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他略带紧张的看了一眼无双。   无双公子微微点了点头,苍明开口道:"自然是公子的意思。"   四位老板面面相觑,脸上俱都带了震惊之色。   若真如刚才秦北所言,幽兰阁会将配方交出来,大家共享,自然是最好的,这远远比代销幽兰阁的成衣更加具有**力。   这时秦北自怀中摸出一只信封,放在桌案之上。   "这便是幽兰阁的配方。"秦北微笑道,目光炯炯紧盯着对面五人。   顿时,所有人的眼中全都闪出炙热的火花,全身紧绷,就差扑上来去抢那信封了。   秦北与苍明眼底俱都闪过一丝不屑之意。   "不过"秦北幽幽道,"此方事关重大,相信各位也都知道它的价值,所以无双公子希望此方能由染坊行会推举出一人,负责管理此方。"   此言一出,在场的五个人脸上全都露出犹豫之色。   虽然表面上他们是染布行会有头有脸的负责人,可是事关彼此利益,方子把在别人手中始终会让人感觉受制于人。   "唐老板,依我看此方还是由我管理得好。"孙富直言道,他们兴盛行可是皇商,自然应该把持在他手中。   唐老板眼珠一转,"孙公子此言差异,此事事关重大,在下虽不才,但也管理行会多年,所以此方还是应由我照看得好。"   "你们都先稍安勿躁,据我看此方"   没一会功夫,雅间里的五人早已没了当初对无双公子同仇敌还的默契,彼此间反而暴发出猜忌与敌视的态度。   无双坐在那里看着那五人争论的口干舌燥,眼中露出一抹疲惫之色。   苍明立即觉察,伸手拿起桌上的信封,"看来诸位的意见不甚一致,待各位决定好此方由谁来保管后再来幽兰阁,苍某定当恭候。"   那五人争论的不可开交,面红耳赤,忽听苍明此言,待他们抬头看时,却见无双公子已然离了席,秦北与苍明俱都跟在他身后,出了雅间。   转头再看向刚才无双公子坐着的位置,那封装着扎染配方的信封已然不见踪影。   突然之间,他们有种泄气的感觉。   原本他们打算联手坑了幽兰阁,没想到对方竟毫不在意,甚至连同配方都打算交出来,以此换取他们进入染布行会的通行证。   只可惜到头来问题却是出在他们之间。   他们自以为看透了幽兰阁的弱点,没想到最后被抓住尾巴的却是他们几个。   孙富更是气白了脸,这主意是他出的,所以他认为到时那方子自然应该由他来保管。   没想到现在那四个老家伙一见有利可图便想将他挤得远远的。   雅间里五个人各怀心思,外面无双公子出了雅间却没有马上离开。   苍明觉察到杜薇神情萎顿,似极不舒服,所以便就近开了间雅间,让杜薇进去歇息。呆贞华巴。   本以为歇息一会,身体的情况便会有所好转,可让苍明没想到的是,杜薇病情来势汹汹,才一柱香的功夫便陷入了昏迷当中-   *))))   ☆、第134章 韩小姐拦路,被驴踢了?   )杜薇只觉得身体一會冷一会热,浑身上下每个骨节都疼的要命。   黑暗铺天盖地而来,瞬间便卷走了她所有的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中嘴里充满了苦涩的液体,她蹙着眉不肯咽下。   "薇儿"耳边隐约中传来低低的輕唤,似曾相识,"喝下去。"那个声音命令道。   可是嘴里的苦味实在难以忍受,她想开口拒绝,但那液体却趁机顺着她的喉咙滑了下去。   刚想喘口氣,嘴里很快便又充满了那苦涩的东西。   开始她还略有抗拒,可是到了后来,她昏昏欲睡。便机械的吞咽下所有的苦涩。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杜薇醒来的时候,苍明正帶着从城里请来的大夫急急进了雅间。   嘴里满是苦涩的滋味,若不是脸上还戴着面具,杜薇甚至觉得自己刚才在昏迷時喝下了整碗的汤药。   杜薇怕泄漏了无雙公子的身份,所以也没让大夫诊脉,直接让他开了方子便打发他出去了。   苍明担忧的看着她,满眼的焦急之色。   杜薇只觉浑身无力,脚底下好似踩着棉花,根本提不起力气。   "还是快些回去的好。"苍明劝道。   杜薇也知自己这次病情不容乐观,若是拖得久了,怕又会出状况,便强撑着跟苍明下了飘香楼。   在马车里重新换上了女装,苍明便将她送到了恒丰行店外。   "薇儿?"杜逸帆见到杜薇的时候大吃一惊,"你这是怎么了?"上前拉住她的手只觉得一片滚烫。   "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你还跑到外面来!"杜逸帆怒斥道,眼中却满是暖意。   杜薇笑笑,她知道只有大哥最**她。纵然知道她有自己的秘密却从不开口询问。   "我这便送你回去。"杜逸帆急急叫来马车。   杜薇有些过意不去,"我自己回去就是了,大哥还有生意要做。"   "这怎么行!"杜逸帆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杜薇无奈,只得撒娇道:"若是大哥送我回去,定会被母亲发现,她又好责罚我了。"   杜逸帆又气又心痛,以手点指她的额头,"那我便多找几个伙计送你回去。"一看杜薇心虚的模样他就猜出她定又是偷偷跑出来的。   上了马车,一路向杜府而去。   这时日头转西,刚刚走到一处十字胡同口,突然赶车的伙计道:"大小姐,太守府的马车坏在了路中间,咱们的马过不去了。"   杜薇悄悄掀开车帘,果然看到十字道口停着一辆马车。   她这时头痛发热,脑子里乱糟糟的,于是道:"那便换条路吧。"   她不想与太守府的发生冲突。有了上次的教训,相信韩青山应该会老实很多吧。   马车刚刚调头,外面突然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杜薇,你这个贱人。有胆就给我滚出来!"   只听声音杜薇便猜到那人是太守府的嫡女,韩佩瑶。   赶车的伙计听到骂声不由得白了脸,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府上的大小姐被人如此当众漫骂,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杜薇原本不想跟她制气,这时候她只想快点回府歇息,没想到韩佩瑶的骂声却越来越大,而且她还派了身边的侍卫拦住了杜府的马车。   张牙舞爪的,若不是杜府的伙计拦着,她简直就要扑到车上来。   "哟,这不是太守府的韩小姐嘛。"杜薇一挑车帘不屑道。   韩佩瑶站在车下不住的跳脚,"你个贱人,**了英王殿下,现在又去**南王世子,害得我弟弟被关进了大牢里,他可是堂堂太守府的公子,居然被关在那种地方你这个狐狸精!他可是你未来的三妹夫,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陷害自家人!"   韩佩瑶的声音又高又尖,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注目。   杜薇任由韩佩瑶又跳又骂,一手揉着太阳穴,神情冷淡,倒有几份像在看猴戏。   叫骂了半天也不见杜薇脸上有反应,韩佩瑶终于吃不住劲了,"我刚才说的,你都听不见吗?为何不说话,是聋子不成!"   杜薇轻轻眨了眨眼睛,状似无辜道:"我为何要说话?"   韩佩瑶气得咬牙切齿:"你现在若是去向南王世子求情,放了我弟弟,我便原谅你的所作所为,如若不然"   韩佩瑶话音未落,杜薇突然嗤笑一声:"韩小姐,你的脑子是让驴踢了吧?"   韩佩瑶瞪着眼睛,半天没回过味来,她生来这么大,这可是头一次被人如此形容。   杜府的几个伙计全都捂住嘴背过身去,忍不住的偷笑。   才一会功夫,韩佩瑶的脸已经变化出了四〡五种颜色,惨白〡蜡黄〡赤红〡黝黑   杜薇不屑道:"我从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你弟弟自作自受,而且他现在最恨的人应该不是我,而是你这个当姐姐的。"呆贞华弟。   "你这个"韩佩瑶怒极,后面的话正要骂出口,杜薇一摆手,"别解释,解释便是掩饰。"   "我没有!"韩佩瑶狠狠道,她刚才只是想开口骂人。   "不解释便是默认。"   "明明是因为你"   "不要试图掩饰,掩饰就是事实。"杜薇怜悯的看着马车下的韩佩瑶,不住的摇头。   "可是事实是你"韩佩瑶刚刚张口,杜薇便顺口道:"事实便是真理,韩大小姐莫要在糊涂下去了。"   韩佩瑶彻底蒙住了,杜薇的嘴就像炒豆子似的,只把她说得晕头转向,她甚至忘记了原本她要说得话。   "真真理"韩佩瑶好不容易才想起最初想说的话,"杜薇,你这个小贱人!要不是你**了我弟弟,南王世子怎能迁怒于他!什么真理,放屁!"   杜薇突然哧哧笑起来,"韩小姐只有这一句话说对了,你现在就是在放屁!"   韩佩瑶只觉大脑中有一根线突然断开了,她的最后的一丝理智无情的接受了杜薇的挑战,成功的崩溃了。   "我要杀了你!"她尖叫着,手脚并用准备爬上杜府的马车。   就在这时,杜薇突然换了表情,貌似惊讶的对韩佩瑶的身后唤道:"英王殿下?"   ☆、第135章 遇刺,去把人给本世子找回来! - 听到杜薇嘴里喚着"英王殿下",韩佩瑶全身不由得一震,整个人便像被雷击了似的挂在了马车上。上不去,下不来。   杜薇毫不客气的抬起脚,一脚便将韩佩瑶给踹下马车。   韩佩瑶在地上咕噜一转才爬起来,满头滿脸的尘土,而杜府的马车却已经冲了出去。   左看,右看,哪里有什么英王殿下?   韩佩瑶气急败坏的吼道:"杜薇,你敢骗我?有种你給我站住!"   杜薇的笑声远远传来,只气得她干跺脚没有法子。周围的行人看着她那满身狼狈的模样。更是窃笑不已。   鄰街停着一辆黑漆马车,车身上没有任何标志,看似普通之极,可是赶车之人却有着一双锐利的眸子,他头上戴著斗笠,遮住自己的半个脸,卻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杜府的马车疾驰而去。   "青衣"马车内传来幽幽的男声。   "主子!"车夫急忙转回身,恭敬的贴近车帘,任谁路过也不可能猜到这马车里坐着的便是鼎鼎大名的南王世子。   "差人去将韩青山放了。"风暮寒冷冷道。   青衣略有迟疑,但还是恭敬道:"遵命!"   "顺便帮他净身"风暮寒又加上一句。   青衣脑门顿时冒出些冷汗,"是!"   要是净了身,以后韩青山就别想再给太守府传宗接代了。   转头望着杜府的马车这时已然不见,青衣低声道:"是否还要跟着?"   "跟着。   青衣不敢再多问,急忙抽了马鞭催动马车前行。   别人不知道,青衣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刚才在飘香楼,南王世子借着苍明出去请大夫的功夫,进了雅间,用水调化了崔药师专门制作的药丸,逼她服了下去,要不然,这会杜薇定是还晕厥着,哪有精力在城里跑来跑去。   不过这药效却是只有一个时辰,若是过了时辰只怕这位杜大小姐那身子根本撑不住,故此他才一直命他跟着,不过始终不肯让她知道。   青衣心中叹息,只觉世子与杜小姐之间太过微妙,若说主子只是为着他的"药引",那么他派其他人盯着也是一样,何苦费心劳神的自己跟着。   而且刚才眼见着韩大小姐撒泼,若是按着他主子的性子。早就命他出手了,哪还能在车里坐得住,定是他怕被杜薇发现,所以只好忍下。这会才发泄出来,命他去给太守府一个教训。   自己的主子,还真是出力不讨好   青衣一边赶着马车,心里一边暗忖,那日只怕是杜薇已从小药童那里将话听了去,任谁被当成药引,都不会好过,更何况到时只怕要一命换一命。 呆团介巴。   杜薇会生世子的气也在情理之中。   马车拐过一条略为僻静的街巷,前方刚好能看到杜府的马车驶过后掀起的尘土。   就在这时,青衣忽觉身后有异响,扭头瞥向一边,只见数道黑影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尾随而至。   刺客!   青衣心道不妙,这条街巷又窄又长,前面杜府的马车还没跑出这条巷子,后面又有刺客追杀,青衣在这片刻间竟然犹豫起来。   若是现在出手,前面杜薇定会发觉,到时见到南王世子跟踪她一定又要误会。   可若是不出手   就在他犹豫之时,后面的刺客已然出手,箭簇"咻咻"带着厉响激射而出。   青衣一把勒住缰绳,马儿长嘶一声,整个车厢打横过来,将巷子封了个结结实实。   其实青衣如此做冒了极大风险,做为南王世子的贴身侍卫,他第一要保证的是他主子的安危。   可是在刚才那一刻,他突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用车厢封住了小巷,这样便可保证杜薇的马车能够安全离开。   至于马车内的南王世子,青衣清楚,纵使他身患毒症,普通杀手也绝非是他的对手。   银箭尽数打入车厢,青衣虽然心中有数,却仍担忧的喊了声:"主子!"   马车车厢突然向四面炸开,扎满箭簇的车厢四壁分别射向四个不同方向。   一袭黑衣的南王世子跃出,宛如鬼魅一般自袖中反掷出刚才接到手中的箭簇。   瞬间,对面四人身上中箭,栽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主子当心,箭上有毒!"青衣叫道,同时抽出身藏佩剑冲入敌阵之中。   刺客大约只有七〡八人,一色黑色衣衫,黑布罩面,青衣转眼间便解决了两人,加上之前风暮寒以箭击中的四人,很快现场便清理干净。   青衣警惕的注视四周,似不相信这么快便结束了。   突然间,小巷另一端传来风声鹤啸般的哨音。   风暮寒突然脸色一变,叫了声,"不好!"返身便向杜府马车消失的方向而去。   青衣这时也反应过来,紧跟在后,同时向空中打出一支响箭,以召集南王世子手下的死士与暗卫。   等青衣出了小巷,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杜府的马车整个翻在地上,几个随车的伙计被摔出几十米开外,不醒人事。   风暮寒这时顾不得许多,疾步上前挑开车帘,只见里面空空如也。   "主子"青衣只觉世子眼中突然闪过狠厉之色,车厢壁"喀嚓"一声竟被他徒手折成两半。   这时自小巷外,急急赶来二十几名侍卫,上前来齐齐见礼:"世子爷受惊,恕属下来迟!"   "去把人给本世子找回来!"风暮寒一字一顿道,语气竟带着些许的颤音。   "遵命!"众侍卫分散开来,不多时青衣手下的暗卫也赶到了。   青衣紧随在南王世子身旁,以往他们遇到这种程度的刺杀早已见惯不怪,可是这一次,他却觉察出世子态度的变化。   风暮寒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自打他与杜薇接触以来,身上的萧杀之气隐去了不少,而现在,那种气势骤然爆发出来。   不管是谁,只要站得离南王世子身边近了,都会情不自禁的感觉到重重压力,凤眸如刀刃般,线视所到之处,犹如寒冬来袭,唯只剩一片萧瑟。   ☆、第136章 姐是你穿不起的牌子   )迷迷糊糊中,杜薇觉得自己就像是躺在一团棉絮之上,渾身无力。   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一股腐朽的气味,好似久未住人的旧宅。   "好不容易抓来的活口,当心别让她死了。"耳边传来男子低低的说话声。   緊接着,脚步声接近至她的身侧,有人将手按在了她的脉搏之上,顿了顿道:"情形不妙,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的好,不然她活不过今晚。"   "真不知你们抓这个女人來作甚,再过两日就是正月十五。圣驾便会至凉州城。你们一再失手,主子有命,若要再找不到那虎衔符,你们这些人便不要再活着回去了。"   周围的气氛似乎紧张起來,杜薇虽然看不到,但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心中隐约猜测,自己可能是被什么人抓了。   依着刚才听到的一些断断续续的对話,她已大体猜出这些人便是屡次刺殺南王世子的那些人。   看来他们身后的主子已经等不及南王世子毒发身亡,便想提前动手了。   可是他们要找的"虎衔符"又是什么?   杜薇强打精神想再听下去,可是怎奈病势沉重,没听上几句便又陷入到半昏迷的状态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却是被硬生生疼醒的。   有人强行拉扯着她,拖过冰冷的地面,院外,火光四起。兵戈碰撞之音不绝于耳。   杜薇被凹凸不平的地面咯得背后生疼,她微微挣扎了一下,拖拽她的那人回过头来,阴阴一笑。   那人生得一副惨白的面皮,周身黑色短衣袍,笑起来阴森恐怖,好似讨命的阎罗一般。   杜薇只觉得头皮发麻,她缩了缩身体,只想离那他的手远一些。   那人笑得邪恶,凑到近前,"没想到曾经的威武大将军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夫俗子,竟然会喜欢你这样的?"   浓重的气息喷薄在杜薇的脸上,他低声笑道:"也不知你有什么好,他竟为了你不顾重重陷阱,前来抢人。"   杜薇气息微弱的倒在那里,若是换了平日。她绝对要送眼前这人一个满脸桃花开,可是这时,她只能侧过头,努力躲开他靠近过来的那副厌恶嘴脸。   那人将她拖至一处柴房外。将她扔进一处草堆上,伸手便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杜薇虽然昏昏沉沉,但意识却还是清醒的,见状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这人难道是想   那人的眼里满是欲意的红芒,阴阴笑着,像从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杜薇只觉得头皮发麻,胸口一阵阵发紧。   那人看到杜薇眼中流露出的惊恐,得意的笑了起来,他先是褪去自己的长裤,而后又去拉扯她的衣裳。   杜薇心里虽然紧张的要命,可是却横下一条心,纵使拼上她的一条性命,也绝不要毁在这种人的身上。   她伸出手,在身下的草堆里四处乱摸。呆团尤巴。   "威武将军能看上你,定也是因着你会服侍男人吧?若是能把大爷我伺候舒服了,最后我会赏你个痛快。"说着他伸出舌头在杜薇的脖颈上舔了下去。   杜薇只觉一阵恶心,刚才胸口处的那阵紧绷加剧,一股热流不可抑制的冲口而出。   "噗!"地一下,她一张口,胃里的那些秽物通通涌了出来,喷了那男人一头一脸。   "你这女人!"那男人猛地跳起来,拼命抖落着沾在身上的秽物,可是那些东西哪里抖落得下去,杜薇吐出的东西沾在他的身上,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   那男人气极,伸手想去抓杜薇,就在他的手将要触及到她的那一刹那,突然院里平地炸起一声惊雷。   顿时火光四溅,惨叫声不绝于耳。   那男人还来不及反应,身下的杜薇突然抬起手来,将手中握着的半截干柴狠狠地刺进那人的右眼。   那人惨叫一声,伸手捂了眼,一股血腥自他的指缝中喷溅而出,黑白相间的眼珠子挂在脸上,模样好不渗人。   杜薇心中的小人笑得猖狂: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可姐是你这辈子都穿不起的牌子,敢占我便宜?弄死你!   那人见杜薇脸上带着嘲讽的冷笑,不禁怒意更盛,"你这个贱人!竟敢伤我!"他怒吼着伸手去抓放在一旁的佩刀。   "咻"地一声,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袖箭,正好钉在他手背上。   那男人猛地扭过头去,但见一抹黑色的影子自院外火光中跃出。   四名黑衣人紧随其后,手中钢刀在火光中反射出点点寒光。   杜薇不禁瞪大了眼睛,那人   黑色的影子宛如鬼魅般,挥出手中一簇白光,如虹贯日,霎时将这黑夜也照得透亮。   四名黑衣人转眼身首异处,四具死尸尚未栽倒,那人已来至眼前,手中白光如电,划向那惊得早已呆若木鸡般的男人。   杜薇的双眸睁得极大,眼中倒映出那人如浸满寒意的面孔。   南王世子,风暮寒。   以往,他总是一副病弱不堪,白衣飘飘状如谪仙般的模样,可是杜薇突然发现,原来他穿黑衣竟也如此**。   风暮寒面如含霜,浑身都散发着萧杀之气。   杜薇完全愣住了,如此冰冷与无情的眸子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她只觉得风暮寒的模样就像是发了狂,手里倒提着软剑,雪亮的剑身滴滴答答的向下滴着血水,犹如杀神一般大步向她走来。   杜薇惊得欲向后躲闪,但怎奈刚才拼尽了全力,现在浑身上下竟使不出半点力气。   突然,眼前的景色一暗,一个柔软的触感落在了她的头顶。   黑色的大氅包裹在她的身上,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扑面而来,让她感觉到莫名的安心。   杜薇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全都沾着刚才吐出的秽物,身体挣了几下,想将他推开。   "怎么?"头顶传来风暮寒不悦的声音,略带嘶哑。   杜薇略有心虚,这位世子平日最好摆谱,现在大氅沾到了她刚才吐出的秽物,定会惹得他不快。   但拒绝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她便落入到他的怀中。   "现在没事了。"他沉声道,微凉的双手掠过她的后颈,安慰似地拍打着她的脊背,带起她身体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第137章 一切都由本世子护着   )院外的喊杀声仍在繼续,火光夹杂着各种飞掷的暗器咻咻作响。    就在刚刚之前,这些声音在杜薇听来还觉得令人心惊肉跳。可是现在,蜷缩在他的怀里,竟然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特别是她高热難耐的身体触到他微凉的手指时,那丝丝凉意让她觉得很舒服。   "有本世子在,谁也不能再欺辱于你,安心睡吧。"   这是她最后听到的声音。   紧接着,她的世界便被一片黑暗所吞沒。   她并不知道,在她失去知觉之后,风暮寒的眼底竟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怒意。   "启禀世子。我们捉到三个活口!"身穿软甲的死士不知从何处突然现身。禀道。   风暮寒薄唇轻啓,吐出一个字来:"杀!"   死士愣了愣,一个不留?   正欲抬头询问,只见风暮寒怀中打横抱着一个女子,迤逦而过,驚得他半张的嘴忘记了合上。   这怎麽可能?   他们的世子爷何时这么对待过女子?   且不说那女子衣衫不整,满身的秽物,南王世子居然毫不嫌弃,还将自己的大氅裹在她的身上   "看什么?不要命了!"青衣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那名死寸身后,沉声呵斥。   那死士吓的浑身一激灵,急忙垂下头去不敢再看。   风暮寒带着杜薇先行离去,只留下部分死士清理战场。   等到杜薇再次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则是头顶那张熟悉的绣帐。   这是自己的闺房?   她的意识刚刚恢复过来,瞬间只觉身体就像被一团火包围着,从内到外仿佛要喷出火来般的滚烫。   "小姐终于醒了!"隔着帐幔,杜薇隐约看到苍兰的身影。   果然是回到了杜府。她不由得长舒一口气,看来风暮寒是将她送了回来   正想着,突然帐幔一挑,一个高大的身影靠了过来,杜薇头晕眼花看得不甚清楚,不过她知那绝不是苍兰那丫头。   微凉的触感贴上了她的额头,让她觉着非常的舒服。   "要水么?"那个低沉的声音问道。   杜薇张了张嘴,但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就连太阳穴也跟着一跳一跳,让她无法思考。   眼前人影晃动,不一会,似有人从她身后将她扶起,将温水送至她的唇边。   杜薇一连喝了数杯才稍稍恢复清醒,转过头,正对上双冷清的凤眸。   杜薇立时僵硬如木雕泥塑一般。   这是怎么个情况?呆团尤弟。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不是杜府吗。她的闺房?   为什么南王世子风暮寒会在这里?   杜薇急急张开嘴似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发出一阵急喘。   "莫急。"风暮寒幽幽道,似知道她心中定有许多疑问。   他将她重新放回**榻上,并帮她将被角盖好。   不对。这绝对是梦!   杜薇用藏在锦被中的手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真特么地疼!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拂上她的额头,微凉如玉,"休要让本世子再说第二遍,你高热未退,莫乱动。"   杜薇心中的小人只惊得花容失色。   难道这是世界末日的节奏吗?为何这南王世子竟变成了暖男?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苍兰的声音:"大夫人到。"   "娘?"杜薇发出一个微弱的单音,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风暮寒凤眸闪烁,似带着一丝怜惜。   苍兰挑起门帘,杜夫人自外面进来,杜薇一眼便见她面色憔悴,眼中带着微红,显是偷偷哭过了。   大夫人径直来到**前,俯身对南王世子施礼道:"多谢世子救助小女,民妇这厢有礼了。"   风暮寒面无表情,依旧靠着杜薇的**榻坐着,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   所有人都能明白大夫人此言之意,包括杜薇本人。   虽然他救了自己回来,但这可是她的闺房,怎么可能让他一个大男人待在这?   就算之前他伪造了两人间"青梅竹马"的关系,但这仍不能消除男女之间的忌讳。   大夫人面上有些尴尬,世人都道南王世子性格孤僻,手中握有兵权,就连皇室之人都不敢与之小觑。   大夫人心中为难,但又不知该如何劝阻南王世子离开。   正在这时,杜府大少爷杜逸帆匆匆赶来,进了屋一眼便看到南王世子坐在杜薇的**榻边,眼中不觉露出惊诧之色。   原本旁若无人的南王世子突然起身,行至杜逸帆身边,沉声道:"你先随本世子出去。"然后锦袍一抖,先出了屋子。   杜逸帆不知南王世子因何事叫自己出去,无法,也只得紧跟在后。   大夫人见他们俱都离开,这才急急来到杜薇面前,本有一肚子话想问,但看着杜薇昏昏欲睡的模样又不忍心,才略略说了几句,便见杜薇已然睡了过去。   杜府嫡女城中被劫一事并未传扬开来,杜府上上下下都知晓这是南王世子之功,他只凭一己之力便将此事遮掩下去。   杜老爷更是下了死令,但凡杜府中人,谁也不许走漏半点风声,而且严禁下人议论此事。   与此成为鲜明对比的,反而是太守府嫡女韩佩瑶当街辱骂杜府大小姐杜薇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更有甚者,在茶楼上闲聊,将那日韩小姐的一言一行描述的惟妙惟肖,就连街头小儿都会唱上两句:"解释便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太守府这几日更是忙得焦头烂额,韩青山终于被放了回来,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却是,韩青山居然被净了身。   韩太守这下可是真傻了眼,逼着韩青山细说起事情始末,这才知晓那日在万福寺所发生的一切。   气得韩太守叫来女儿韩佩瑶,痛骂了她一顿。   但韩佩瑶却一直嚷着杜薇**了英王与南王世子,是个狐狸精。   气得韩太守,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韩夫人是个护短的,一见老爷动手打了宝贝女儿,像疯了似的扑上去,结果将韩太守的脸上抓了十来条血道子,害得韩太守几日不敢出门。   杜薇恢复得很快,这几日杜府更是戒备森严,简直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南王世子几乎成了她闺房的常客,就连他身边的青衣也被他留在了福聚阁。   杜薇曾找机会偷偷问杜逸帆,那日南王世子叫他出去都说了些什么。   不想杜逸帆瞬间面色沉重,"世子向父亲提亲,要娶你过门。"   哪泥?   杜薇心中的小人瞬间石化-   *))))   ☆、第138章 皇后晚宴,众美意在英王   )转眼间,到了正月十五。   凉州城本地所有官員一大早便恭候在码头。   钱巡抚韩太守等人排在队列前,而且英王风铭皓与南王世子风暮寒也赫然在列。   整个码头都被官兵严防死守。闲杂人等一概不准入内。   直到日头渐渐升上中天,远处的江面上才渐渐出現一列龙头巨舟。   为首的龙舟正是圣驾所在。   码头上众人连忙摆好仪仗,只见龙舟在江面上破开道道浪花,舟上金黄色旗幟迎风招展,气势磅礴。   码头上所有官员全都跪了下去,口称:"吾皇万岁,万万岁。"   龙舟靠了码头,衆位官员由英王带领上前接圣驾,皇上此次来凉州。陪同他一起的还有皇后与丽妃娘娘。   凉州城内。沿途百姓无不跪地朝拜,皇上一行直接住进了周府,一时为了彰顯皇上的平易近人,二是为了显示对麗妃娘娘的**爱。   周府也算是丽妃娘娘的娘家,英王亲自接了圣驾,安排在府内重新修缮的水榭亭居内。   直到晌午时分,接驾的官员才一一散去。   随后,内侍便传出话来,当晚皇后要在周府的西花园宴请凉州城当地官妇与各府千金。   此消息一传开,顿时忙坏了凉州城内所有富家千金。   虽说只是晚宴,但正值正月十五,满城张灯结彩欢庆上元佳节,皇后这时宴请众人,自是要应景,难保到时要欣赏众女的才艺,若是真能入得皇后的眼。必会获得封赏,也许还能有机会陪伴凤驾。   而且此次丽妃娘娘也会出席,英王殿下英俊潇洒,众女早就为之倾倒,如果有机会入了丽妃娘娘的眼,就是嫁入英王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杜薇得到这个消息的时,正在聚福阁内小憩,翻看了幽兰阁的账目,又给苍明写了几封信。   染布行会自上次在飘香楼宴请了无双公子,一直对最后是由谁管理染布配方产生着分歧。   唐老板更是曾私下差人来见无双公子,虽闭口不提配方之事,但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事杜薇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她提前吩咐了苍明,让他无需着急,只由着他们慢慢折腾。   杜夫人亲自带了张妈妈过来帮杜薇挑晚宴穿的衣裳。眼底隐隐露出些担忧的神色。   杜薇看得清楚,不由得打趣道:"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娘这是要送女儿去战场呢。"   杜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训斥道:"没得年还没过完这张嘴就这么混说!"   杜薇知道杜夫人只是假意凶她。撒娇道:"若是娘这般担心,女儿还是不去这晚宴了吧?"   "这怎么行。"杜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皇后的宴请岂敢不去,杜府虽只是一介商贾,却因为之前英王送去京城的新款布料"姹紫嫣红",得了圣心。   以布艺制成的各色花朵,讨了太后的喜欢,故此皇上此次特别恩准,允杜府嫡女前来参加晚宴。   "凉州城里不知有多少商家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你却说不想去。"杜夫人叹息着,不住的摇头。   杜薇不屑的一笑,"这种晚宴有什么意思,各府的小姐都拼着命的想出风头,为的只是给皇后留下个好印象。"   "还有丽妃娘娘"杜夫人一边为她打理着绣金线的薄纱罩裙子一边道:"要是能得入得丽妃娘娘的眼,她自然也要给英王挑个称心的。"   "娘觉得英王殿下如何?"杜薇觉得有些好笑,她觉得相较南王世子,杜夫人更倾向于英王这边。   杜夫人没想到杜薇居然问得如此直接,不禁一愣,"娘自然也是希望你能寻个好归宿,嫁个能真心待你的人。"   "娘觉得英王会是女儿的好归宿?"   杜夫人见杜薇脸色有些严肃,于是停下手中的活,上前来拉着她的手,"女儿可是因此而责怪为娘?"   杜薇淡淡一笑,"女儿怎么敢,只是女儿觉得奇怪,为何之前娘没有这种心思,现在却突然"呆巨围血。   杜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哀伤的微光,"原本娘是不想让你这么早嫁出去的,可是南王世子那日"   说到此处,杜夫人竟然再说不下去了,顿了顿,她才又开口道:"所以为娘想着,若是你能得了英王的眷顾,也许那南王世子便不会再为难于你。"   可惜,南王世子他看上得,不是女儿,而是女儿身上的血啊!   杜薇讽刺的一笑,"娘不必多虑,不论是英王还是南王世子,女儿自知身份,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可是"   其实杜薇从那日在大哥口中得知,南王世子向杜老爷提亲之事后,便觉不妙。   按说以世子那性格,不可能当面提出求亲什么的,这么俗的事她觉得根本不可能是他能做得出来的。   可是这事偏偏他却做了。   你妹啊!这是要玩真的么?   杜薇心中的小人牙齿咬得咯咯响。   周府门前,各府马车云集,映衬着门各色灯笼,显得格外喜气。   杜薇身穿幽兰阁的成衣,淡蓝色的衣裙,外罩雪色兔绒马甲,显得清新俏丽,周府的双胞姐妹一眼便从人群中认出她来,笑着上前来拉着她的手。   "杜姐姐,今天你这装扮是否太过素净?"   放眼其他各府女眷,俱都艳丽奢华,与之相比,杜薇打扮的确定素净了些。   不过杜薇自知她原本的皮相便已十分突出,身材高挑不说,肌如雪白,腰似拂柳,朱唇微启令人遐想连篇,一双乌黑的双眸,忽闪忽闪的,好像水晶葡萄。   杜薇瞧着双胞姐妹,俱都是玫红色小袄,头上插着鎏金喜鹊登枝簪子,鬓边闹蛾轻轻颤动,煞是可人。   "今天可是要拜见皇后和丽妃娘娘的,杜姐姐要是打扮起来,绝对会把她们所有人都比下去!"周挽晴似极不甘心。   杜薇只是淡淡一笑,随着她们往园子里走。   一路上,许多夫人小姐都与双胞姐妹打着招呼,皇上圣驾此次驻留在周府,也是给足了周府面子,自然双胞姐妹也成了众多女眷巴结的对象。   她们进到西花园的时候,早有许多女眷坐在里面,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   杜薇刚一进去,便看到韩佩瑶坐在韩夫人身边,一身亮丽的"花开富贵",头上满是金珠明赤,扎眼得很。   不少与太守府相熟的女眷都过去说着奉承话,韩夫人更是乐得嘴巴从一开始就没合上过。   杜薇心中的小人不屑的摇着头,傻妞,在皇后跟前,再华丽的装扮也是枉然,你把自己弄的这么亮,是想让人把你挂在城楼上当灯笼不成?   无视韩佩瑶投来的恶毒目光,杜薇跟随着双胞姐妹自顾自的向里走。   西园中央的空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四周撑着遮风保暖用的帐幔。   正中央放着一张高背椅,明显是为皇后准备的,稍靠下方的位置上,摆着另一张高背椅,杜薇知道那便是皇上**妃,丽妃娘娘的位置。   突然,西园外响起一阵骚乱。   女眷们纷纷以香帕遮住樱唇,窃窃私语。   杜薇循声望去,只见英王自园外走进来,一袭紫色锦袍,头戴紫金冠,身披大氅,金线刺绣的蛟龙入海图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突然他转过头来,看到杜薇时唇角上向勾起,笑容里满是暖意,让人如浴春风。   ☆、第139章 故意刁难,威武将军到 - 英王径直来到杜薇面前,雙胞姐妹笑着跟英王施了礼,杜薇也摆出温顺的模样来盈盈见礼——   英王目光不错的盯着杜薇的脸。"气色差了些,若是不舒服的话不要勉强。"满满都是关爱的语气,不知羡煞多少怀春女子的芳心。   杜薇只是淡淡的微笑着,態度不卑不亢。呆巨扑扛。   就在这时,园内响起内侍尖锐的嗓音:"皇后驾到!"   所有人顿时全都神情肃穆,恭敬地垂手站立。   只见西园的入口处,皇后在一群宮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众人齐齐跪拜,口称:"参见皇后,千岁。千千岁。"皇后头戴九翅凤冠。身著正红凤袍,华丽的下摆拖曳至地,雍容的走过众人面前,在宫女的服侍下踏上最中央的宝座,轻轻一摆手:"都起来吧。"   众人这時才敢起身,但却都低垂着头,只能用余光打量著上面的皇后。   皇后大约四十多岁的年纪,但却保养的十分好,在灯火映照下,皮肤显得还算光洁,只是眉眼间隐隐带了细纹,而且气质带了些宫里女子特有的阴郁,纵然是这热闹的场合,她浑身的这种阴气也久久不能散去。   就在这时,西园的入口又进来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体态丰盈。气质优雅,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就像盛满月光的湖水,让人一见便难以忘怀。   看着这双眼睛,杜薇的脑海里头一个跳出来的念头便是:她是丽妃娘娘,英王的生母。   众人又齐齐向丽妃娘娘行礼,丽妃红唇含笑,脸颊两侧隐隐露出一对梨涡。   真乃一个不可多得的尤物!也难怪皇上会**爱她。   丽妃走过去向皇后施礼,皇后大大方方的让她起身,又关心的随口问了几句,看上去真似姐妹情深。   杜薇心中的小人不由得冷笑,装,你们就装吧,只怕心底的醋坛子打翻后也只有自己知道酸不酸。   皇后与丽妃坐定后,便有内侍和宫女送上酒菜,杜薇注意看了下。全都是些精致点心,而且为了应景,还特意上了汤圆。   皇后随口点了几位命妇,问了些简单的问题。气氛渐渐热络起来,各府的小姐们都攒足了劲,准备在献艺的环节里大放异彩。   就在这时,丽妃漫不经心道:"听说凉州城出了个能即兴写词谱曲的丫头,一曲半城烟沙就连皇上听了也喜欢得不得了,不知今儿她来没来?"   杜薇本来躲在人后,正乐得清闲,听到这话顿时僵住。   不是吧,这就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姐要低调造不!不带这么玩地。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投在了杜薇的身上。   杜薇大大方方的站起来,神态从容优雅,可又有谁知,此刻她心中的小人正蹲在地上不停的画着圈圈:诅咒你们!诅咒你们生孩子没屁眼!大过节的也不让我清闲。   韩佩瑶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她可不认为杜薇还能再次做出像?半城烟沙?这样的词曲来,上次定是凑巧她超常发挥,这一次若是皇后点名再让你做曲一首,看你怎么办!   做不出来便是欺君之罪!就算你能勉强写出来,若是不能得皇后心意,到时也会要你好看!   杜薇缓缓走出人群,躬身施礼道:"杜薇见过皇后,见过丽妃娘娘。"   丽妃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你就是杜薇?"   她的眼中似流露出一丝惊讶,目光停留在杜薇的身上,良久,突然微微一笑:"难怪皓儿今儿张口闭口说的全是你这丫头的事,都快把本妃的耳朵吵聋了,如此一见,还当真称得上美人二字。"   英王坐在丽妃的身边,听了这话不由得唇角带笑,直让各府的千金们看得心痒眼热,恨不得自己也能有个机会上前讨丽妃的欢心。   皇后却是面色冰冷,上下打量了杜薇一番,"那首半城烟沙是你所做?"语气似有不屑。   杜薇垂首回道:"确为民女所做。"   皇后唇边突然溢出一丝冷笑,道:"本宫对词曲平日也略有喜爱,只是如何也不能相信这种词曲能出自闺阁女子之手,若不是亲眼得见,本宫还真难相信。"   英王对王后微笑道:"母后,此事我与南王世子亲眼所见,若非如此,就连我们也难以相信。"   "南王世子?"皇后声音中的冷意更添几分寒意,"本宫听闻那日南王世子为此女亲自操琴?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英王回道。   在场众人无不面露惊骇之色。   之前已有传闻杜府的大小姐眼明心慧,可即兴谱曲做词,但那日画舫之事确无多少人知晓。   要知道南王世子在众人的印象中,性格反复无常,而且还是属于那种不懂怜香惜玉的,难以令人亲近之人。   现在听英王主动承认南王世子曾亲自为杜薇操琴伴奏,人们简直无法想象那副画面。   园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就在这时,仿佛为了配合人们的惊讶,园子外面响起内侍尖锐的声音:"南王世子到!"   园子里顿时死寂无声。   就连皇后脸上也带了些惊讶,今日晚宴多为女眷,英王出席因着有丽妃的关系,可是南王世子到场却仿佛带了些特殊的意味在里面。   杜薇敏锐的觉察到周围的气氛改变了。   刚才还一脸轻松自负的皇后,现在危襟正坐,精心修剪的指甲紧紧攥着椅子扶手,指节处泛着可疑的苍白。   丽妃脸上表情倒没什么变化,相比之下倒是英王显得更为惊讶些。   南王世子大步进得园来,一袭月牙白锦袍,袖口边缘兰白相间万字不到头,袍子下摆水墨竹林图案雅致,如大师手中名画一般,引人瞩目。   经过杜薇身边时,他转眸看过来,狭长眼尾带着一丝冷芒,侧脸美艳绝伦,纵是站在皇后与丽妃面前,也丝毫不损与他的风华。   杜薇只被他看了一眼,胸口便觉一阵鼓噪,她急忙垂下头去,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风暮寒不慌不忙,向皇后与丽妃拱手施礼,态度傲慢,从他身上,完全见不到臣子应有的谨慎与恭敬。   皇后最先反应过来,让内侍摆了坐位在她身侧,语气亲和道:"威武将军来得正是时候,本宫正想见识一下此女即兴谱曲的本事,相信将军也一定颇感兴趣吧?"   杜薇虽然低着头,但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怕皇后是故意要跟自己过不去。   风暮寒撩起袍襟下摆,翩然坐定,薄唇一勾:"只此一人未免单薄了些,不如众人一起吧。"   一句话,便将所有人都拉了进来。   ☆、第140章 惊鸿一曲,遇刺   )听到南王世子的提议,皇後的脸上闪过一丝小小的遗憾。   园内顿时响起低低的私语之声。   虽然这不太符合皇后的心意,但却给了下面众多女眷们一个机会。   英王的目光一直落在杜薇的身上。让下面坐着的韓佩瑶心里酸气直冒。她越发觉得是杜薇在故意**英王,心中早就忐忑不安起来,现在听南王世子如此提议立即站起身。   "启禀皇后,小女愿与杜小姐一较高下。"上一次胜了她,不代表这一次也能。   韓佩瑶原本长的不俗,虽说任性了些,不讲理了些,但若是她能装成乖乖女的模样,还蛮称得上是一位美女。呆巨扑号。   皇后见韩佩瑶站出来。這时再想把话收回去也绝无可能。只得点头同意。   很快下面又站出来六位官家小姐,她们也都个个精通音律,这种机会自然不想错過,她们要借机向众人展示自己的才華,吸引英王的注意。   很快,有内侍抬出古琴,放置在中央的桌案上,一旁的香炉也准备停当,只待皇后开口便可点燃。   众女全都上前各自挑选自己称手的古琴,只有杜薇中规中矩的站着,在一群姹紫嫣红中,显得尤为醒目。   风暮寒坐在一旁,眼底隐隐带着星辰般的寒光,让人无法分辨出他的情绪。   "杜小姐,为何不挑琴?难是都不称手?"英王关切道。   杜薇淡淡一笑,"曲在人心。琴自择主,何需捡择。"   此言一出,就连皇后眼中都不禁闪过一丝赞赏。   丽妃娘娘更是望着英王,满脸笑意,只不过英王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杜薇的身上,根本不曾注意他的母妃在盯着他看——   众女试琴完毕,皇后命人燃香。   只见众女俱都神情肃穆,或轻蹙眉,或朱唇开启似喃喃自语,也有的闭目沉思,望向夜空的亦有之。   唯独杜薇,竟然离了琴案,径自走到园中,脚步轻盈,似带着轻风,她或走或停。完全无视众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犹如无人之境。   "此女倒是个大胆的。"皇后喃喃低语。   风暮寒距皇后最近,又因着有武功在身,故此听得清清楚楚。   他知杜薇平日素不喜出风头。可是今日这是惊讶之余,他的凤眸微微眯起。   丽妃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英王意在此女,自然少不了丽妃相助。   风暮寒的眼眸中不知不觉带了些冷意,难道她也意在英王?   想起之前两次她都随了英王离开,胸口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意,一串呛咳冲口而出。   就在这时,韩佩瑶最先来到古琴面前,盈盈一笑,素手轻抬,琴音悠悠,开口唱道:"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地为君倾"   小女儿态毕现。   韩佩瑶弹琴的指法无可挑剔,技艺几乎已经可以达到炉火纯青的程度,琴音洋洋洒洒,就连丽妃也不禁连连点头。   一曲毕,众人无不喝彩叫好。   "赏!"皇后仿佛兴致很高。   韩佩瑶偷眼去看英王,只见他微微带笑正看着自己。韩佩瑶只觉心里像是装了只小鹿,扑通扑通乱跳。   接下来其余众女也纷纷一展才艺,西园内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杜薇这时已走回桌案前,蹙眉盯着面前的古琴,别人只当她在愁谱不出曲,可实际上,她在愁的却是要选哪首才好。   这次可不比上次在画舫,当着皇后的面,唱些打打杀杀定会惹她不快,而且又值上元佳节,她猜测这些老古董们定是非常迷信,有些词与字都不能用。   正想着,忽听丽妃道:"香已燃尽,不知杜薇还要等多久?"   杜薇这才回过神来,只见众人目光俱都盯在她身上,有期待,有不屑,也有的是在幸灾乐祸   杜薇环视周围,只见英王似对她有所期待,而风暮寒却是双眉深蹙,眼底似带着一抹忧虑。   杜薇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她没有任何退路。   坐在琴前,杜薇的身体自动回忆起十娘的琴技,柔荑挑动琴弦?惊鸿一曲?倾泻而出。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金盆洗手,止风雨[不恋红尘,却难舍回忆[每一段都有你"   杜薇并未过多的使用繁复的技法,琴声清洌如泉,仿佛正在悠悠叙述着属于它的故事。   "年少初遇常在我心,多年不减你深情[江山如画又怎能比拟,你送我的风景。"   杜薇的嗓音带着如水般的妩媚,似春风拂柳,带着丝丝暖意。   "柳下闻瑶琴起舞和一曲[仿佛映当年翩若惊鸿影纸扇藏伏笔玄机诗文里,紫烟燃心语留香候人寻"   琴音舒缓流畅,直引人入境,听闻者莫不因听音而忘琴,眼前恍若看到心仪的翩翩公子与自己在柳下,他亲手拂琴,自己则起舞相伴,亦真亦幻。   就连皇后都不禁恍惚入梦中一般,遥遥忆起当初与君王郎情妾意,也曾有过一番恩爱甜蜜。   杜薇的歌声犹在耳畔:"柳下闻瑶琴,起舞和一曲[仿佛映当年,翩若惊鸿影"   不知不觉间,皇后的眼中竟然含了泪。   就连丽妃也是深深陷入其中,不可自拔。   "远山传来清晨悠然的曲笛,晓风掠走光阴[残月沉霜鬓里,有了你,恩怨都似飞鸿踏雪泥"   风暮寒突然感到掌心传来一阵刺痛,低头看时才发觉,刚才他一直紧握双拳,结果指甲竟然刺破了掌心。   待杜薇琴声消失,众人仍旧沉溺在各自的回忆中。   英王拿起酒盏凑到唇边,但仰起头却发现,盏中早就空空如也,酒早就被他饮尽,自己却浑然不觉。   转头去看身边的宫女,却见那宫女怀里抱着酒壶,神色恍惚,显然仍未从刚才杜薇的歌声中清醒过来。   英王无奈放下酒盏,杜薇双手离了古琴,盈盈施礼。   这一刻在她身上,他看到了比宝石还要灿烂的光华,足以让在场的每个女子都黯然失色。   此女,他要定了!   "咳咳咳!"风暮寒突然剧烈的咳起来,这不和谐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刚才的微妙气氛。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皇后瞥了一眼以袖掩唇的风暮寒,略微有些不悦的蹙起眉。   但是风暮寒仍在咳,手上的酒盏跌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酒里有毒"风暮寒低声嘶哑道。   众人无不惊骇的看到风暮寒的衣袖上转眼间沾满了黑色的血色,就连一旁的英王也被惊得霍然起身。   怎么会有毒?   杜薇更是惊得无以复加,都说宫中凶险,可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便能下毒?也太夸张了吧?   她尚未回过神来,忽听空中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哨。   紧接着,数十道黑色的身影自空中降下,钢刀映衬着绚丽的火光,直奔南王世子而去   ☆、第141章 刺客来袭,中箭   )西园外这時频频传来女子的尖叫之声。   杜薇与韩佩瑶等人同时回头,但见宴会席间早已乱成一团。   数十个黑衣人不知从哪突然现身出来,手持雪亮的钢刀。直奔坐在上首的皇后与南王世子而去。   英王看到这一幕,立即抽出長剑,向身边的侍卫喝道:"保护皇后!"而他自己则快速抓住吓得手脚发软的丽妃娘娘,将她推到侍卫中央。呆巨丽技。   这时,黑衣刺客已然扑向南王世子,揮手掷出四枚袖箭,风暮寒抬脚踢飞面前桌案,反手抽出身旁侍卫的佩剑,挥剑拨开迎面飞来的袖箭。快速后撤。   杜薇心中极爲惊骇。刚才这宴会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与她所知的前几次行刺不同,这一次可算是公然行刺,而且还是當着皇后与麗妃这些贵人们的面。   这些人也太嚣张了吧?   席间早已乱作一团,刚才还千娇百媚的那些大家闺秀,现在却一头钻进了桌案下面,露出半个屁股,不住的颤抖着。   而那些高贵的夫人们,这时也都顾头不顾尾的四处躲藏,好在那些刺客对她们并不感兴趣,只是一味的扑向皇后身边的南王世子。   丽妃吓得面无人色,身边侍卫挥剑斩去,将一名刺客拦腰斩杀,鲜血瞬时喷溅出来,吓得她尖叫一声晕倒在地。   皇后脸上虽然也带了慌乱之色,但她的两眼直直的盯着那些黑衣刺客。仿佛想将他们的身份看破似的,明眸深处,隐隐带着一股莫名的狠厉与森然。   园子当中,剑光交错,不时有红芒迸射而出,血色喷溅在大红的地毯上面。   杜薇因着刚才上台表演,故此与韩佩瑶等人就近躲避,将身掩在一处帷幕后面。   这次晚宴来得几乎都是女眷,故此随身带来的侍卫也少了许多,周府里侍卫又因大部分都调配到了皇上身边,所以一时间,这些黑衣人竟然占了上风,而那些侍卫却步步后退。   突然间,一名黑衣人与侍卫缠斗至幕布前,兵戈的撞击声只吓得这些小姐花容失色,连着幕布也跟着簌簌抖个不停。   韩佩瑶见幕布摇摇欲坠便咬了牙对身旁几人低声道:"这地方太小了。容不下这么多人,快些出去几个!"   那几个千金小姐俱都吓白了脸,出去?这时候她们哪敢出去,刀剑无眼。她们可不想丢了性命。   外面的刀剑之声已越来越近,韩佩瑶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杜薇,突然伸出手去猛地推了她一下。   杜薇这时的注意力全都投在不远处,与黑衣人缠斗的风暮寒身上,一时疏忽,竟被韩佩瑶自幕布后一下推了出去。   杜薇被脚下的地毯绊倒,周围到处都是厮杀之声,黑衣人已经快杀到了她的面前,就连长剑交错迸发出的火花都清晰可见。   杜薇心中的小人一遍遍重复着:我叫不紧张不紧张。   她知道,自己应该马上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双腿却完全不肯听从她的指挥。   地面上,满是被打翻的灯笼,桌案,椅子等物东倒西歪的,点心果盘撒了一地。   韩佩瑶躲在幕布后面,身上还在发着抖,眼中却满是兴奋的冷光,唇间默念着:去死吧,杜薇!   那黑衣人离着杜薇越来越近,韩佩瑶双手紧紧攥着,阴森的目光里带着无限的怨念。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自她身旁掠过,将那黑衣人一脚踢开,反手又与身后的几人交手。   杜薇抬起头来,但见风暮寒手执着长剑,逼退刺客,身法从容不迫,只是那袖子上沾染着的片片黑色血迹看上去尤为吓人。   不知为何,当看到这些的时候,杜薇的心不由自主地抽紧。   风暮寒伸手抓起杜薇,一边用长剑挑开敌方暗器,一边节节后退。   杜薇可以感觉到他步伐从容,仿佛对付这些敌人他并不十分吃力,心下略微有些安心。   英王自后面接应过来,园中的黑衣人多数都是被英王与其身边的侍卫斩杀,离近细看,英王的紫袍上面也多添了些细碎的破损,只是没有真正伤到他本人。   "杜薇!"看到风暮寒将杜薇带过来,英王面上露出焦急之色,"快到这边来。"他伸出手,欲拉杜薇到后面躲避,但风暮寒却并不放手,依旧一手搂着她,单手执剑。   见到对方这般固执,英王也不禁深深蹙眉,挥剑逼退一名刺客急急道:"世子中毒不便使用内力,还是快些让杜薇到后面去的好。"   中毒?不能使用内力?   这几个字在杜薇听来,显得尤为刺耳。   就在这时,园外响起一片呼喝之声,原来是前来接应的众侍卫到了。   园门被众侍卫封了,余下的黑衣人无处可去,只能拼了命的向风暮寒等人猛冲。   英王等人顿时感到压力倍增。   空中突然响起数道破空之音,杜薇抬起头来,只见数道白光径直向他们射来。   暗器!   她的身体本能的绷紧,搂着他的南王世子似觉察出她的紧张,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安心,本世子定会护你无恙。"   话未说完,暗器已然无情的坠下,英王等人奋力挥剑拨打暗器。   杜薇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闷哼,还没等她分辨出是谁中了暗器,这时园外侍卫冲入进来,片刻间便将其余黑衣人尽数捉拿。   刚刚将那些人捆绑起来,却见他们一个个口吐黑血,显然全都服毒身亡了。   众人无不心惊胆战,那些女眷俱都平安无事,有些跌破头,擦破胳膊的也是因为她们自己仓皇逃命所至。   杜薇直愣愣的站着,只觉风暮寒搂着她的手滑了下去,身体却好像越发沉重,渐渐向她压过来。   杜薇诧异的转过头,一支袖箭赫然映入眼帘。   鲜血染红了那件月牙白的锦袍,不断顺着风暮寒的胳膊滴落下来。   满目都是触目惊心的红!   英王等人也不禁一惊,南王世子的胸口竟然被袖箭射中,整个人几乎要失去意识,颓然的靠在杜薇的身上。   ☆、第142章 情意初动 - "世子爷?"杜薇眼见風暮寒身体瘫软下去,不由惊得慌了手脚,急急想用手去堵住他胸口的伤处。   但那袖箭却已深深穿透他的前胸。鲜血不可抑止的从伤口中涌出,转眼间将杜薇的衣裳也浸透了,风暮寒整个人都像被泡在了血池里。   英王风铭皓这时也赶了过來,只看了一眼风暮寒的伤处便白了脸,回头向侍卫喝道:"快传太医!"   周围顿时乱作一团。   杜薇只觉得所有的声音都仿佛消失了,眼前的风暮寒鳳目微睁,看到她满脸慌乱,眼底闪过一丝欣慰的光华。   纤唇微扯,似在说什么。   杜薇将脸贴近到他面前。却只聽他说了一句:"薇儿你可信我?"   杜薇还没反应过来他话中所指。却见他头一低,晕了过去。   这时外面南王世子的侍衛也涌了进来,青衣首當其冲,脸色阴沉,也不待英王找来太医,直接将南王世子抬了出去。   后赶的太医只得先去医治那些负伤的侍卫与官家夫人小姐。   杜薇浑身无力的呆坐在地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那句"你可信我?"一颗心仿佛失控一般,直痛得她无法呼吸,眼前只觉白茫茫一片。   英王扶起她,语气温和,仿佛生怕再让她受到惊吓:"你没事吧?"   杜薇茫然的回望着他,一身的血色,连着眼底泛起淡淡血丝,欲哭无泪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安心,现在已经没事了。"英王心疼道,伸手拂去她额前散落的发丝。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几乎想把她拥入怀中,好好的安慰一番。   南王世子他"杜薇觉得自己就要控制不住情绪,开什么玩笑,她以前还从未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慌成这样。   不相干的人吗?   若是那样,他那句"你可信我?"又要怎么解释?   信他吗?   怎么可能!杜薇心中的小人这会已然先失控,又哭又笑。   相反的,每次都因为他,自己陷入险境,几次刺杀,还有一次几乎令她丧命的绑架。   而且他想要的,是她的心头血!这一点她从未忘记过。   他凭什么要让自己相信他!   英王见她语无伦次,以为刚才经过那样可怕的一幕,现在仍会觉得害怕也属正常。   "世子情况确实不妙,不过他身边有崔药师在,应该不会有事。"英王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也有些没底,刚才那支袖箭射中的位置距心脏很近,那样的伤就是搁在普通人身上都极有风险,更何况南王世子原本身子就羸弱。   不过当着杜薇的面。他是不会把实情说出来的。   看着杜薇的衣裙上满是南王世子的血,英王月华般的眸子闪了闪,柔声道:"去把衣裳换了吧。"   杜薇极力恢复镇定,惨淡地一笑,仍不失礼数的对他恭敬地施了礼,"民女身体不适,可否先行告退?"   英王一愣,但转而一想今天这晚宴怕是已经没法再进行下去了,于是点头道:"本王自会替你在母后面前言明,你且去吧。"   杜薇再次施礼,失魂落魄地往园外而去了。   英王又不放心,差人找来周府的双胞姐妹去送她。   双胞姐妹刚才也经了那一番惊心动魄,这时仍心有余悸,不过当她们见到杜薇这般模样,更是觉得过意不去。   "没想到晚宴上会发生这种事。"周挽歌双眉紧锁,发生了这种事,他们周府过后也定脱不了干系,若不是有英王和丽妃罩着,只怕就是祸事一件。   周挽晴轻轻叹息:"幸好有表哥顾着你,等以后你成为我们嫂子,那南王世子便不会再来为难你了。"   杜薇听到这话不由一愣,感觉这双胞姐妹已然是将自己视作英王的人了,不由得解释道:"你们何出此言,我只是一介商女,如何能与堂堂英王殿下攀上关系?"   双胞姐妹惊诧道:"表哥的心思我们清楚得很,自从丽妃娘娘来了,他便一直在她跟前说你的好,只怕用不了多少你便要成为表哥的贵妾呢。"   贵妾?   杜薇心中的小人不由得冷笑出声,又是贵妾。   见杜薇似满不在乎,周挽晴道:"杜姐姐休要担忧,若能得到英王表哥的**爱,纵然是贵妾也是不惧英王妃的。"   杜薇无可奈何,这个世界的女子对爱情的要求何其低廉,只叫她觉得既可悲又可叹。   "两位妹妹,这件事你们好像弄错了,我从未奢望会嫁给英王殿下,以后这种话,你们休要再提。"   双胞姐妹脸色大变,满脸的不可思议,不由同声问道:"杜姐姐,你难道不喜欢我们表哥?"   在她们看来,这件事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光是在这凉州城,就有不知多少女子,只为想博得英王一笑而费尽心思,英王府的贵妾之位,就连那些官家的小姐都是趋之若鹜,没想到杜薇这一介商女竟然毫不心动。   杜薇轻轻摇了摇头,出了周府直接奔马车而去。   双胞姐妹见她神色憔悴,便自觉的住了口。   就在这时,自周府对街跑来五匹战马,来到杜薇马车前,勒住缰绳。   为首一人正是南王世子的贴身侍卫青衣。   青衣在马上恭敬拱手施礼,道:"属下奉世子之命护送杜小姐回府!"   周府双胞姐妹不禁面面相觑。呆估讨圾。   "没想到这南王世子想的如此周全"周挽晴脸上不禁露出担忧之色,看了看杜薇,低声道:"要不要我去寻表哥来?"   在这双胞姐妹看来,能被南王世子看中,并不是一件让人值得高兴的事。   纵然南王世子的身份,地位丝毫不逊于英王,但他那副病娇的身子,光是传言他活不过年关的那件事,便足以让所有女子望而却步了。   杜薇却是神色灰暗,心口处竟然隐隐做痛。   "不用了"她淡淡道,随手挑起车帘便上了马车。   青衣带着四个侍卫骑马跟随在马车周围。   车轮不断回响着单调的吱呀声,杜薇呆呆的坐在车里,直到马车一个颠簸,才猛然惊醒。   看着身上尚未换下的血衣,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迷茫。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掀起车帘向青衣询问风暮寒的事。   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仍记得派了他最信赖的侍卫护送她回去   若是他真的死了,便再也不会有人惦记着取她的心头血,那对她来说,岂不是好事一桩?   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沉重的无力感瞬间包围住她。   身上沾染着的,全部都是他的血,可是却让她感觉到了疼。   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箭贯穿了她的胸口,痛的让她的整颗心都陷入到无底的深渊-   *))))   ☆、第143章 本世子岂能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 薇儿你可信我?   你可信我   这句話一直在徘徊在她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杜薇心中的小人同情的望着她,叹息道:你的心已经丢了!   丢就丢了!谁怕谁!   杜薇猛地站起身。一把挑了车帘,沉声对青衣道:"南王世子如今何在?"   青衣似早有准备,拱手在马上做答:"旧南王府。"   "去旧南王府!"杜薇一声令下,放了车帘。   车夫正在疑惑,青衣毫不犹豫,直接从馬上跃至马车上,接过了缰绳。   其余四名侍卫继续护在马车周围,马车加快了速度,直奔旧南王府而去。   上一次到旧南王府。還是在半夜时分。当时来去匆匆,她什么也没有看清。   而这一次,青衣是带她自正门而入。   一路穿过银安殿与安乐堂,屋顶琉璃瓦在月色下熠熠生辉,映襯着上元节各处璀璨的灯光,直叫人分不清哪里是天上,哪里是人间。   不过这一路,杜薇却是无暇欣赏,她满脑子浮现的都是那刺目的殷虹。   過了白玉拱形石门,青衣带她来到最後一进院中,自一座两层楼高的后罩楼前站定。   此后罩楼位于整间旧南王府的最深处,隐秘僻静,周围鲜有高大的树木或是其他建筑,院内亮着两排石灯笼。   在这里,根本感受不到任何节日的气息。   上元节的彩灯仿佛只存在于遥远的星河,院子上空正对着一轮水晶盘。皎洁的月光散满院中的石板路。   青衣在院外站定,拱手道:"杜小姐请。"   杜薇转头再看其他侍卫,他们也俱都侍立在侧,根本没有要随她一起进去的样子,她只得独自进了小楼。   院中灯光昏暗,楼内的烛火也不甚明亮,偌大的楼内,只有几支烛台散发出莹莹之火。   杜薇穿过玉石雕花山水围屏,房间中镂空香炉清烟袅袅升起,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一股药草的香气。   这里仿佛是与世隔绝的存在,四周竟然安静得听不到一丝声音。   杜薇的眼睛刚刚适合了楼内的黑暗,忽地听到几声压抑着的轻咳,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击打在她的心口。   挑起月亮门上的珠帘,内室中,崔药师正低头忙着整理药箱。旁边的椅子上端坐一人,苍白的肌肤不见一丝血色,锦袍的前襟敞开着,上面满是血污。   听到珠帘响动。那人抬起头来,见到杜薇时纤薄的唇角微微挑起,凤眸深处仿佛燃烧起一团明火,在阴暗中熠熠生辉。呆估讨号。   杜薇站在那里,两腿就像生了根似的,再也迈不出半步。   崔药师看到杜薇进来,也不惊讶,而是急忙收起药箱,转身便隐没在了昏暗的光线里,不知所踪。   屋里一下便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顿显尴尬。   杜薇担忧地将目光落至在他的胸口,突然一愣:袍子虽然破了,但里面露出的肌肤却如玉般的光洁。   怎么回事?为何没有伤口?   被整支袖箭穿胸射中,竟然连一点伤痕也没有留下?   这怎么可能!   看到风暮寒唇角轻含着的微笑,杜薇之前所有心存的疑虑顿时全都解开了。   什么遇刺!什么中箭!   纵然那些人再急着想要夺取南王世子的命,但也绝无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动手。   当着皇后的面行刺?   可笑,一切都只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而已。   杜薇瞬间变了脸色,原地盈盈施礼,语气冷漠而疏离,"民女刚才多有冒犯,现在见世子爷平安无事,这厢告退。"说罢返身便走。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身后突然传来幽幽低语。   南王世子宽袖一卷,一股真气袭来,杜薇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过去。   下一秒,她跌入了他的怀中,心,跳动得如此厉害,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知道他平安无事后的欣慰。   "你为何始终不肯相信本世子一次?"风暮寒的声音带了一丝暗哑的急切,与他平素的冷漠截然不同。   "民女不知世子爷所言何意。"杜薇极力保持着语气的冰冷。   她该如何信他?   身为他的药引,她已落入他的掌握之中,不论她是否愿意,只怕他那一身的毒症不解,她与他之间的"结",便注定无法解开。   "本世子的女人,必是聪慧的,不然也不会料想到一切都是本世子的安排。"风暮寒幽幽道,凤眸微眯,溢满利刃般的光华,"上元晚宴,本世子公然遇刺,皇上必然动怒,因着皇后等人俱都在场,故此将事态扩大,短时之内,那些人必然腾不出手来找我们的麻烦。"   果然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杜薇不屑的撇了撇嘴,所有的麻烦都是这家伙引来的,果然还是应该离他远一些为妙。   "来人!"突然风暮寒放开她,朗声道。   屋外进来几个丫鬟,垂首而立,昏暗的烛光下看不清她们的眉眼,只觉得她们的身上毫无生气,一个个都好似**相仿。   "更衣。"风暮寒命道。   杜薇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几个丫鬟簇拥着进了一旁的花厅,她们动作麻利,不一会便将她身上的血衣换下,重新换了身新装。   杜薇看了看身上的白狐短袄,总觉得与风暮寒的那身有些相似。   心里不由得嘀咕:莫非这是情侣装不成?   不多时,风暮寒也自里间出来,周身上下焕然一新,白狐裘皮更显面容冷艳绝世,杜薇的心忽得漏跳半拍。   不行,不行,绝对要冷静!杜薇心中的小人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风暮寒突然伸手拉过她的柔荑,带她穿过幽暗的走廊。   杜薇只觉得他走的甚急,四周光线幽暗,她根本分辨不出方向。   就在这时,突然间一道银光照亮了她的周围,视线豁然开朗。   原来是风暮寒打开了罩楼顶层的所有卷帘,月光顿时倾泻而入,将楼顶照得透亮,凉州城上元佳节的灯火尽收眼底。   风暮寒抬头望着夜空那轮皎月,眼眸中却多添了份寒意,"你可知这些年本世子最厌恶的便是这轮圆月了。"   杜薇也抬头望着那轮月晶盘,只觉月色清辉,此情此景,倒多添了份凄凉之美。   每月十五都会毒发,而且随时随地都可能有人在暗中策划取他性命,这种日子,若是换了她可能早就要被逼疯了。   想到这里,杜薇只觉得背后阵阵发凉。   早在京城之时,她便在尚书府偷听到刘天烨与那黑衣人的对话,里面曾提到太子殿下。   现在回想起来,若那刘天烨是奉了太子之命,屡次刺杀风暮寒,那身为太子生母的皇后   岂不是与那些人一样,想要至他于死地?   莫非幕后的指使者,是皇后?   霎时间,杜薇心头仿佛被冷水浇透,从上到下一团的冰冷。   ☆、第144章 回应,许你正妃之位 -  清辉月色下,凉州城繁華的灯火仿佛远在天边。   杜薇这时才终于深切的体会到,为何世人皆对南王世子敬而远之了。   不只是他的性格使然。如果与他走的近了,势必会被牵连在内,得罪了皇后跟太子,是定然没有好果子吃的。   "你可是怕了?"风暮寒挑起她的下颌,逼她直视着自己。   "当然会怕。"杜薇心底微寒,面上卻不肯露出半点怯懦,嘴里嘀咕着,"谁不想多活几年?"   风暮寒冷冷一笑,凤眸掩住其间明火四溢。"某些事你无需多虑。只要你好好的呆在本世子身边,其他事,一切自有本世子护着。"   杜薇无奈轻笑,"世子爷說得是,若是伤了我,你的药引子可就没了。"只有这件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本以为风暮寒又会黑了脸,杜薇故意将脸转到一边不去看他,可是过了半晌也不見他言语。   疑惑的转过头,正巧撞进了那双幽深如井的凤眸里。   那眼中竟然带着无奈与凄楚之色,杜薇不由自主地失了神。   风暮寒突然伸手拂过她的鬓角,動作轻了又轻,仿佛怕她会因此而碎掉似的,"薇兒可否信我一次?"   杜薇不曾料到他居然也会有这般温存的举动,不禁一时语塞,急忙佯装低头。隐住面颊升起的绯红。   "世子这话说的好生奇怪,信与不信都不过是你一句话的事情,为何非要民女作答?"杜薇自嘲轻笑道,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风暮寒听了杜薇的话,终是冷下脸来,"本世子不管他人做何猜想,但唯独不想让你误会,非是本世子有意隐瞒,只是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杜薇苦笑,"莫非是要等到最后取我心头之血时才肯告诉我实情?"心中莫名的就升起一股怒气,明明你是为着药引,却非要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样。   "你心中仍在怪我?"风暮寒凤眸微眯,仿佛一眼便看透她的心思。呆估系圾。   "世子爷说笑了,民女不敢。"杜薇微微垂眸,掩住自己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   终于还是失了这颗心吗?   明明不肯相信,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心动。   风暮寒与她身份悬殊。她绝对招惹不起。   且不说他一直处于权利争夺的风口浪尖,若是将心托付给了这样的男人,只怕一生都不得安宁,惶惶不可终日。   况且他这身毒症若是找不到崔药师提到的"画骨香"。那就只能靠她的血来暂缓毒症发作,亦或取了她的心头血,一命换一命!   杜薇黑色的眸子里隐隐浮上一层水雾,这样的感情太过复杂,她承受不起。   她想要的,只是平凡而富足的生活,有个疼她知她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仅此而已。   "本世子知你聪慧,现如今只是不想承认罢了。"风暮寒苦涩一笑,语气里竟也带着自嘲。   杜薇愣了愣,其实她自己又何尝看不出来,只不过依她的个性,有些事若是认准了,以后便再也没有了退路。   风暮寒见她沉思不语,只是望着空中皎月,便也将目光投向那他曾深切痛恨的十五圆月。   "你不肯信本世子,是因着本世子病体在身,不可久活于世?"风暮寒幽幽道,似要在今夜将一切问个透彻明白。   杜薇只觉他的语气甚是伤感,心中不由深深叹息,"只要民女在,世子爷定然不会有性命之忧。"   "你以为本世子看中你,只是为了自己的性命?"   "难道不是?"杜薇轻笑一声,"我自觉一介商女,如何也不可入得世子之眼,故此从来也不曾自作多情,你地位身份高贵,杜薇高攀不起!"她抬起眸子看着风暮寒,认真道。   风暮寒回望着杜薇清澈的眼眸,竟然失了神,整个人呆立在那,眉眼深蹙,似含着化不开的愁绪。   两人间沉默半晌,就在杜薇以为他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时,突然听他幽幽道:"若你肯信本世子一次我定会以正妃之位娶你回府!"   听到这话,杜薇惊得瞪圆了双目,那可爱的模样直叫风暮寒忍不住伸手又去拂弄她的发顶。   正妃之位?这家伙是玩真的么?   先不说以她现在的身份,想以正妃的身份嫁过去何其困难,不说南王府中那关是否能通过,单是日后在朝中风暮寒也会受尽众人嘲讽与鄙视。   堂堂南王世子,威武大将军居然娶了一个商女为正妃?   就是皇上都不会同意的。   这个世界,身份与地位何其重要,若是逾越半分便会遭到世俗无情的唾弃。   "怎么?你怕了?"风暮寒凤眸微眯,似含了幽幽火光,直叫人看了心生悸动。   杜薇轻咬了双唇,他这是在向她表明他的态度么?   非是将她看做药引娶回府,不是那随时可以被人作践的侍妾,而是堂堂的世子妃?   风暮寒微凉的指尖缓缓攀上她的脸颊,自她的双唇上轻拂而过,带起一阵酥麻之感。   杜薇的身体下意识的向后退缩,但却被他拦腰锁在了怀里。   "你还未回答本世子的问题。"他低头望着她,直陷入她深深的眼眸里,"本世子从不是贪心之人,但这一次,不论是性命,还是你本世子都想要。"他的嗓音泛起沙哑,指尖仿佛留恋着她的朱唇,久久不肯离去。   杜薇只觉自己呼吸困难,大脑一片空白。   仅剩的理智不断的告诫她应该清醒,绝不能把心交给这个男人。   可是   突然间,他的指尖破开她的双唇,竟然探入进了她的嘴里。   微凉的指尖瞬间感受到了她的火热,风暮寒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杜薇清楚的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恶作剧的心理不知为何突然跳了出来,她用嘴唇含住了他的指尖,并用舌尖轻轻挑逗了一下。   "嘶"头上,传来风暮寒倒吸凉气的声音。   杜薇心中的小人笑得邪恶:想以这种程度来**我?差得远了!姐可是生在遍地科教片的世界,这种小手段岂能吓倒我?   ☆、第145章 你这是在玩火,后宅生变   )杜薇还沉浸在刚才惡作剧的小小得意中,突然风暮寒的大手自她的背部攀上,一把从后面扯住了她的头发。   杜薇微微吃痛。只得顺势仰起脸,松散开的一缕青丝自鬓边垂落下去。   "薇儿今日可是上元佳节,你这是在玩火。"略带嘶哑的声音自耳畔响起,月光下风暮寒的凤眸闪闪發光。   一阵恐惧自她的背部升起。   心中的小人掩面不敢直视:杜薇,你这次玩大了!   "我只是"杜薇结结巴巴的,不知如何解释。   刚才那举动过于**,没想到居然点了把邪火,现在她是后悔不迭,急忙伸手想將对方紧贴过来的身体推开些。   风暮寒却栖身向前。反将她抵在一侧的立柱上。轻松单手便将她的雙手捉住反扣到她身后。   等等一下!这,这是怎么个情况?   杜薇瞬间石化。   要来强的么,这怎么可能?   苍白而冷艳的容颜此刻與她近在咫尺,凤眸深处,正隐隱升腾起炙热的火焰,足以将她焚烧殆尽!   杜薇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世子爷,男女有别,莫要逾越了。"   风暮寒仍然保持着垂首的姿势,凝望着她被迫扬起的面孔。   渐渐的,她感觉到拉扯她头发的力道在减轻,连同被风暮寒反扣的双手也缓缓放开了。   总算他还保有着一份清醒,杜薇不禁长出一口气。   但刚才的气氛令她呼吸急促不安,面颊绯红,嘴唇发干,她不由得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风暮寒的凤目陡然变得锐利非常。   杜薇心中不由得一惊。   突然。风暮寒潇潇洒洒的将宽袖一摆,数道真气瞬间四散开来,楼顶窗户上的卷帘"噼里啪啦"的全都降了下来,挡住了外面皎洁的月色,也遮住了杜薇那惊惶如小鹿般无辜的眼神。   我去!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太刺激了吧!   她瞬间被他拉入进一片幽暗之中,空气里浮动着莫名的燥热,令人窒息。   她的眼睛还未完全适应这片黑暗,一双微凉的薄唇便贴了上来,带着些许细微的颤栗,轻轻撬开她那薄弱的防御。   他急切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上,带着草药的香气,以及渐渐升腾的热力,充溢了这满目幽暗的楼顶。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星辰般的光华。   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个让她几乎失去呼吸的亲吻,杜薇只觉得自己没用透了。才一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风暮寒?"黑暗中她的声音带着细细的颤音,她知道如果继续这么下去,这把火很可能真得要烧起来了。   "薇儿,我现在就需要你。我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让你从我身边消失掉了。"风暮寒呼出的气息弄得她皮肤痒痒的,她能从他的眼中看到火焰正在升腾。   "可是你的身子"其实这时候就连杜薇自己都有些迷乱,她正在极力寻找可以阻止事态继续扩展的言词。   她的话音未落,双唇已然又被他堵得严严实实,几乎要将她肺里所有的空气全都榨干。   这时她才想起,刚才那话是绝不能在这时候说的,若要说这个男人的身子不行,这不纯是自寻死路么!   肌肤在他的触摸下变得火辣辣的,她觉得自己好像要被融化掉,身体已完全放松,柔顺地,不由自主地感应着他。   他的手指所到之处,无不让她颤栗,奇异的热流在她周身弥漫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突然间,远处传来脚步声。   风暮寒的身体猛地一滞,厉声道:"什么事?"语气带着极力压抑的喘息。   "启禀世子爷,皇上派来的太医到了,正在门外"黑暗中,杜薇可以分辨出那是青衣的声音。   皇上派来的太医,若是不让他进来,只怕说不过去吧?   可是风暮寒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受伤,要是被对方发觉   黑暗中,风暮寒甩动了一下衣袖,窗户上的卷帘重新打开,外面的光亮瞬间投射进来,也照亮了杜薇那双颊微红的脸。   "你先待在这里"风暮寒在她耳边低语道。   哪泥?难道一会他还想继续?杜薇心中的小人羞怯的捂脸。   "待本世子打发了那太医便差人送你回去。"仿佛猜到她刚才心中所想,风暮寒薄唇微挑,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杜薇顿觉尴尬。   风暮寒带着青衣下楼去了,她不知道他们会如此应对皇上派来的太医。   独自在楼上待了半个时辰,青衣才上得楼来,亲自接了她回杜府。   风暮寒虽没有再露面,但一路都有他派来的暗卫死士相随,一直将她送回杜府。   杜薇刚回了聚福阁,杜老太太便差了人过来找她去问话。   杜薇又累又乏,心里暗暗发誓等自己混出头来,定要废除这些劳神的规矩。   重新整理衣饰,杜薇带了苍兰去往佛香居,半路上突然自假山后冒出个丫鬟来,跪在地上拦住她们的去路。   苍兰一见便认出那是晴荷身边的丫鬟小桃。   小桃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满脸的泪痕,"大小姐,求您救救我主子吧!"   杜薇一愣,冷言道:"晴荷现在已经不是姨娘了,你哪来的主子?"呆台扔划。   小桃哭道:"晴荷姨娘平日待奴婢不薄,现在有人想害她性命,求大小姐开恩哪!"   杜薇蹙眉,晴荷的情况她是知道的,自上次被南王世子料理了,那副身子就废了,被丢在偏院里,每日灌以汤药,只为吊着她那口气。   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人,谁会要害她?   杜薇摇了摇头,道:"若是当真有人想害她,你应该去找我母亲,或是告之祖母那里,你来找我也是枉然。"   小桃哭道:"可是她们是不会相信奴婢的!求您开恩,救救她吧!"   杜薇与苍兰交换了一下眼色,苍兰微摇首,纵然确有其事,她也绝不想让杜薇卷入其中。   杜薇对小桃道:"你先回去,我待会去佛香阁,自会向祖母禀报。"说罢便绕过小桃,径自带着苍兰往佛香阁去了。   进了佛香阁,杜老太太正靠在暖炕上诵经,大夫人安静的坐在一旁,屋里只充斥着浓浓的熏香气味,杜薇一进屋子只呛得直咳。   大夫人心疼女儿,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命丫鬟倒来茶水。   杜老太太仍在诵经,母女俩只好干坐一旁,杜薇不住的打瞌睡,心中的小人将这老太太从上到下问候了个遍。   好不容易等杜老太太睁开眼睛,杜薇心中长出一口气,心说您老倒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本大小姐还要去睡觉呢!   她热切的盯着杜老太太张开嘴,还没等对方说出半个字来,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哀嚎着,进门便跪到了地上,哭喊着:"祖母!您快去看看我娘吧!她要不行了"   众人定睛一看,方才闯进来的居然是杜府的二小姐,杜雪娥。   ☆、第146章 晴荷中毒,畏罪自杀?   )杜雪娥满脸惶恐之色,沖进门来身子失去控制,直接摔到了地上。   抬起脸来,只见她满脸是泪,模样楚楚可怜。   "祖母,求您快去看看我娘吧,她刚才吐了血,连着身上都是紫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求您救救她吧!"   杜老太太闻言也是吃了一驚。虽然晴荷那模样显是活不长久的。可是按照二小姐描述的情况看,那症状分明是中毒所致。呆台讨血。   久在深宅大院,这些小伎俩杜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不知见过多少。   "二妹莫要乱说,咱们母亲這不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吗?"杜薇冷冷道,庶出的子女,从生下来便会划到正室夫人名下,在府里他们只能叫正室夫人为母亲。   杜雪娥素来被杜老太太娇**惯了,所以才敢于當众叫晴荷为"娘"。   大夫人也冷了脸,不过既然出了事,她必是要去看看的,如今皇上驾临凉州城,府里要是出了事传出去怕会影响到杜府的声誉。   杜老太太也吩咐了方妈妈,"你跟著一起去看看。"   方妈妈领命,跟著大夫人与杜薇一同前往偏院。   一进偏院,便见晴荷的贴身丫鬟小桃站在那里,脸色铁青。一见杜薇便急忙迎上来,急道:"大小姐,求您快去看看吧,主子一直在吐血,怕是怕是撑不下去了!"   杜雪娥听了哀嚎一声,一下便冲进了屋子。   大夫人还算冷静,回头吩咐身边的张妈妈:"去找个大夫来。"   张妈妈急急小跑着去了,大夫人与杜薇迈步进屋,刚一挑帘便闻到空气中充满了恶臭的血腥之气。   大夫人用手帕捂了口鼻,来到**边。   只见晴荷脸朝下趴在榻上,嘴角不断流出血水来,面色青紫,身上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好像腐肉一般。   杜雪娥跪在**边,哭得像泪人一般。   大夫人等人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等着太夫来了再说。   足足等了快半个时辰张妈妈才找来大夫。诊了脉,大夫脸色凝重,开了方子后取出一味药来交给小桃,并叮嘱道:"快些煎好灌服下去。催吐。"   小桃急急拿了药转身出去了。   杜夫人觉着大夫脸色不妙,于是低声问道:"不知此为何症?是否有性命之忧?"   大夫正在收拾药箱,听了杜夫人的话谨慎道:"还好发现及时,若是再晚上一时半刻,只怕就是神医在世也是枉然。"   杜薇也靠了过来,蹙眉道:"可是中毒之症?"   大夫惊讶的看了一眼杜薇,见她衣着不俗,便猜测是杜府的小姐,便带了几分尊敬,拱手道:"确为中毒之症,我虽开了些药,但只做缓解之用,以后会如何只能看她的造化了,不过她的咽喉已经被毒症所侵,纵是不死但也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听了大夫所言,众人皆是一愣。   如此说来,晴荷就是保住命,但却是哑了。   "怎么会中毒?"杜夫人惊讶道,杜薇却是沉默不语,她想起来时路遇小桃,她当时哀求自己去救晴荷。   莫非真的有人想加害于她?   她想不明白,纵观杜府上下,与晴荷有恩怨的人除了自己只怕应该再无其他人了。   难道是想栽赃嫁祸?   这时候方妈妈回了佛香阁向杜老太太报信,本以为老太太定又会大张旗鼓的命人彻查,可是等来的却只是方妈妈传来的口信:"让晴荷好生调理着,有什么短缺用度,一切都由大夫人拿主意便是。"   杜薇愣了愣,这老狐狸,倒是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不多时小桃熬好了催吐药,进屋给晴荷灌服进去,没一会便端出一盆盆的血水来。   杜夫人与杜薇只能在院外站着,屋里的味道根本就进不去人。   杜雪娥小脸煞白,不住的踮起脚尖往屋里望着,不论任何人见了,都会觉得她与晴荷母女情深,孝心可佳。   但杜薇总觉得杜雪娥的眼神里藏着一丝异样的神色。   晴荷吐过之后大夫又进去替她诊了脉,出来后道:"人是救回来了,但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就是伤风感冒之类的小病以后也会要了她的命。"   杜夫人闻言点头,吩咐张妈妈给大夫拿了银子,送他出去了。   杜雪娥这时停止了哭泣,往向屋里的眼神中竟隐隐露着一丝狠厉,只叫杜薇看了心惊。   按说晴荷现在只能趴在**上,连门也出不去,吃用一切事宜全都由贴身的丫鬟小桃经手,除她以外能接近晴荷的人,便只有眼前这位二妹杜雪娥了。   莫非   转脸望向小桃,却见她面露惊慌之色,急急的低下头去。   杜夫人道:"好端端的,为何会中毒?"   张妈妈接口道:"不如老奴将这院里的丫鬟集中起来拷问一番。"   杜夫人点头,但那满屋的血腥味根本进不去人,她们只得改道去了临近的蝠厅,张妈妈将偏院负责伺候晴荷的几个丫鬟婆子轮番带了过去。   几个丫鬟跟婆子俱是战战兢兢,进来便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杜薇的目光最先落在小桃的身上,一语不发。   杜夫人开口道:"你们都莫要紧张,只需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说清楚便是。"   这些下人都知杜夫人平时待人最为和善,出了这种事她们自然都怕沾到身上,会被连累,当下也不敢隐瞒,将各自看到的事情说了。   杜薇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得听着,当她听小桃说二小姐前去探望,然后等她进去后便见晴荷吐了血,二小姐急急的跑出去,说是要去请大夫人跟祖母救人   杜薇眼光闪烁,淡淡道:"二小姐倒是心思敏捷。"   杜夫人不解其意,只有小桃微微抬头,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杜薇,又很快低了头。   一直到杜夫人将所有人全都询问完毕,也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妥。   送去的吃食俱都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晴荷究竟是如何中毒的?杜夫人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她想畏罪自杀?"一直坐在一旁的杜雪娥突然低声道。   杜薇挑起秀眉,"自杀?"   杜雪娥低垂泪眼,"定是晴荷姨娘她自觉对不起大姐您,故此想以死谢罪。"   杜薇心中暗笑,若说晴荷会自杀,她可是不信的。   那个女人可是堪比小强还要顽强的存在,为了达到目地,什么样的手段都会使出来。   杜雪娥的眼泪像雨点般的落下来,口中喃喃自语道:"难怪,今日她跟我说了那样的话"   杜夫人诧异道:"晴荷与你说了什么?"   杜雪娥嘴唇颤抖着,两手紧紧扯着袖子,"她说让我以后好好的再也不可对大姐无理,等嫁到孙府后规规矩矩伺候夫君她死也瞑目了!"言罢,掩面痛哭-   *))))   ☆、第147章 孝顺女儿,欲疯欲狂   )杜雪娥哭得凄凄慘惨,就连杜夫人听着都有些不忍——   杜雪娥伤心欲绝,突然对杜薇"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姐,事到如今,但求你在看她服毒自尽的份上,原谅了雪娥吧!"   杜薇盯着杜雪娥,见她满面伤痛之情,好不容易才忍住嘴角的抽搐,正色道:"妹妹快起来,姐姐什么时候怪过你?晴荷姨娘当初也是被为外人所骗,我从来都不曾怨恨过誰。"   杜雪娥眼中露出惊喜。   大夫人又安慰了她几句。见事情已然弄清。便带着张妈妈跟杜薇各自回去。   杜雪娥只说担心晴荷的身子,又回了偏院探望。   待到屋里丫鬟全都退了出去,杜雪娥来到**前,望着**上气若游丝的晴荷,低聲道:"娘,这一次我定会自己寻个好人家,若要女儿嫁给孙富为妾,女儿就是死也不甘心啊。"   **上的晴荷微睁着眼睛,喉咙里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她想擡起头来,但身上的骨头全都错了位,根本使不出力,只得颓然的倒回**上。   小桃这时端了药进来,杜雪娥命令道:"把药给我,你出去候着吧。"   小桃愣了愣,似有不愿。杜雪娥一瞪眼睛,"你个死蹄子現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不想活了吧?"   小桃無奈,只得出去,临走之前望了一眼**上的晴荷,但见她眼睛突然瞪得溜圆,死死的盯着自己,好似想说什么。   "还不快走!"杜雪娥呵斥道。   小桃急急出了屋,抬头险些撞上一人,定睛一见竟然是二少爷杜子悉,连忙施礼:"见过二少爷。   杜子悉单手玩弄着折扇,漫不经心道:"二妹可在这里?我寻了她半天。"   "二小姐在屋里喂主子喝药。"小桃回道。呆台讨亡。   杜子悉眉眼弯弯,"哧"地一声轻笑,径直进了屋子。   小桃只觉二少爷刚才那声笑里仿佛带了无数的寒意,冷的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伸手至腰间摸了摸之前晴荷偷偷交给她的东西,小桃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主子生怕这东西会害了二小姐的前程。一辈子都藏着它,就是觉着自己不行了也想着提前将此物交给她保管。   可晴荷却没想到,最后欲夺了她性命的,却是那个她精心呵护在手心里的人。   想到这里。小桃紧紧咬了嘴唇,突然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直奔聚福阁而去   杜子悉进了屋子,展开折扇挡住自己的半个脸,眉眼间露出一丝厌恶——   杜雪娥正守在晴荷**前,汤药放在桌上,已经凉了,她却没有要喂对方吃药的意思,一双美丽的眼睛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晴荷。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杜雪娥转回头来:"二哥!"语气软软的,似带着撒娇的意味在里面,"她什么时候才能死?"   杜子悉不动声色的站在那里,望着他的二妹,眼中不带丝毫怜悯。   杜雪娥蹙了眉,回头继续盯着睛荷那张死灰般的面孔,喃喃道:"二哥哥不是说那药性会很快发作的吗?为何还要她继续受苦?只要她死了,祖母便不会在迁怒于我,二哥也会带我去参加皇上的宴请,不管我看上了谁二哥哥都会帮我的吧?"   "这是自然。"杜子悉嘴角弯了弯,踱步缓缓来到晴荷**头,睛珠不错的俯视着晴荷,一字一句道:"我会去向祖母求情,带你去参加皇上的宴请,不论你看好谁,哥哥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晴荷豁然双目圆睁,嘴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   杜子悉轻摇折扇,扇去扑面而来的腥臭之气,"晴荷姨娘尽可放心的将二妹交与我,二妹如此可爱,我怎能忍心看她嫁作商人妇。"   他弯起眉眼,笑得像只狐狸,以扇掩住一旁杜雪娥的视线,无声的以唇语对晴荷道:"本少再也不受你的威胁了。"   晴荷拼命的挣扎起来,杜子悉后退两步,淡淡道:"反正她也活不了几日,且由着她折腾吧。"言罢自怀中摸出一只纸包,递给杜雪娥,"此药无色无味,只需放在酒中,便可令人意乱不清。"   杜雪娥惊喜的接过。   杜子悉这时返身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停下来最后望了晴荷一眼,幽幽道:"二妹可要想清楚,此举要冒极大的风险,兴许还会惹祖母与父亲震怒。"   杜雪娥小心翼翼的将那药包收好,"多谢二哥哥提醒,小妹心意已决!"   杜雪娥现在一门心思的便是想寻个机会接近皇室贵族,攀得一个富贵荣华。   她不甘心嫁做孙富的侍妾,眼看着杜薇坐着马车去周府赴宴,她的心便像被什么撕咬般的疼痛。   若是不现在抓住机会,只怕她一辈子真的只能做一个商人妇了,而且还是那种最低贱的那种。   不过她也知道,以她的身份,根本接近不了英王,但下面的朝臣中定也不乏年轻之辈,若是有机会靠近,她便拼着身子豁出去,就算做了那些名门望族的侍妾也好过在孙府里了此残生的强。   若是运气再好些,得了男人的**爱,或是生下儿子,那么她便有可能升为侧室,也许成为正室也不是没有可能。   杜子悉离开后,杜雪娥仍是静静坐在**前,眼中满是兴奋之色,她在筹划着,自己的未来。   这一次,所有的一切,她要凭自己争取!   趴在**上的晴荷,满面的狰狞,侧脸死死盯着她的女儿。   看着她的嘴角一会勾起一抹笑意,一会又开心的两眼闪闪发光,忽而还在喃喃自语:"娘,女儿日后一定大富大贵,您就安心的去吧。"   晴荷痛的全身抽搐,张着嘴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脑中回忆起今日发生的事   杜雪娥骗她喝下了含着毒药的茶水,她在自己耳边轻言细语:"二哥哥已经答应会替女儿寻个好出路,娘不必担心,你去了女儿也会感念你的好"   晴荷只觉全身冰冷,连同她的那颗心也仿佛一同化成了冰。   她自觉可以利用"那件事"控制二少爷杜子悉,却没想到,到头来自己是引狼入室。   狼怎么可能会被人所控制?   可笑!   晴荷突然全身剧震,嘴里发出"呵呵"之声,吓得杜雪娥向后一躲,桌案上的药碗顺势跌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   晴荷狂笑不止,但这时已然无人能分辨出她究竟是在笑还是哭。   ☆、第148章 认亲宴,摆谱的世子爷 -  杜薇回了聚福阁后便遣散了院子裏的一干丫鬟婆子,外屋只留了苍兰一个人。   若是她猜的不错的话,一会小桃定会再来找她。   果然。没过多久苍兰便从院外将小桃带了进来。   小桃进门二话不说便给杜薇跪下了,泪流滿面。   杜薇淡淡的看着她,"你可是想清楚了?"   "是!"小桃哽咽道。   杜薇叹了口气:"只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   小桃自腰中摸出一个布包,递过去,"奴婢不求别的,只求大小姐到时能给奴婢一个清白,替晴荷主子报仇!"   杜薇心中好笑,她才是晴荷应该恨的人吧,为何現在替她报仇的重任却落到了她的肩上。   见她收了布包。小桃恭恭敬敬磕了个头便退了下去。   从那晚起。杜薇便再也没有见过小桃,最后一次听到外院传来的消息说,晴荷晚上不慎跌落至地上,屋里的丫鬟沒有发觉,等到早上发现的时候,人已然折断了脖子,断了气。   当天晌午,晴荷的贴身丫鬟小桃在屋里自尽殉主,可是众人却都私下偷言小桃是畏罪自尽。   杜薇長叹一声,回屋打开小桃交給她的布包,只见里面露出半块手掌大小,雕刻精美的桃木板,背面刻着二小姐杜雪娥的生辰八字,而另一半却明显是被人从中间断开了。   杜薇吩咐苍兰将此物带给苍明,让他按照她的吩咐偷偷去孙府的兴盛行,寻一位姓苗的掌柜。   苍明只用了半天时间便将消息传了回来。当杜薇看完苍明的信后,不禁惊得瞠目结舌。   二日后,钱巡抚府邸设宴。   一为宴请此次随圣驾到凉州的官员,二为庆祝杜薇与钱巡抚之间正式认亲。   按说一介商女堂而皇之的成了巡抚的侄女,这在当地也算是佳话一件了,故此到场庆贺的不只有各品级的官员,就连凉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商户也可以出席。   一时间,钱巡抚府邸热闹非凡。   来自京城的达官贵人,本地的商贾富户,**才子,大家闺秀,全都云集于此。   园中,满堂华彩,美人们佩环叮咚,衣饰亮丽,所到之处暗香萦绕[年轻的公子。个个英俊潇洒,或吟诗做对取乐,或高谈阔论国家大事。   侍女们端着酒盏,躬身侍立在侧。场中央,歌姬舞姬身着华服,顾盼生姿,真叫人美不胜收。   杜薇紧靠在钱夫人身边,唇角微微含笑。   钱巡抚对杜薇的维护之意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杜夫人与杜老爷这次也破例坐在了正首位置,承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各色目光。   有妒忌的〡有不屑的〡也有那猜忌的   而孙富则是这三样全都占了,染布行会的四位老板也全都前来,借此与杜老爷拉关系,以前因为孙府的皇商头衔,故此他们没有在意杜府的生意。呆布华亡。   现在眼看着幽兰阁将所有的货全都交由杜府的恒丰行代销,而且杜大小姐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凭谁都会觉得与杜府交结不会吃亏。   女眷们簇拥在一起,罗帕掩面,私下交头接耳,眼光却是不断投向男宾席上的英王。   "真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英王殿下。"   "听说就连丽妃娘娘也差人送来了赏赐,给杜府的大小姐道喜呢。"   "没想到这杜薇生得如此美貌,也难怪英王对她另眼看待。"   "嘘听说就连南王世子也送来了贺礼。"   提到南王世子,众人的议论声终是小了几分,脸上还带着几分惧意。   上元节当晚的晚宴,可是被搅得一塌糊涂。   南王世子遇刺,连着将皇后和丽妃娘娘也给惊到了,皇上为此大为震怒,连着派去了四位宫中太医为南王世子诊治。   "听说到现在南王世子还生死未卜呢"   耳边听着众人的议论,杜薇的目光悄然四下扫探,果然没有发现风暮寒的身影,想来他是为了掩人耳目,佯装重伤至今。   钱夫人一直面上带笑,拉着杜薇的手,逐一将她介绍给那些命妇与千金小姐。   那些贵妇原本以为杜薇只是商女出身,定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可几番交谈下来,她们却不得不暗自承认,这位杜府的大小姐确实与众不同。   "听说现下凉州城最热的那首?半城烟沙?便是出自她之手,就连皇上听了也是赞不绝口。"   "上元节那晚她还现场做了首?惊鸿一曲?,只可惜后来出了刺客,不然也定会得皇后赏赐,听英王说,丽妃娘娘尤为喜爱,准备召见于她呢。"   就在这时,突然门外有侍从高声通报:"南王世子到!"   "咣当!"   "哗啦!"   席间,瞬间打碎了不下十来只酒盏。   就连与众人谈笑风声的英王都不禁面露惊诧之色。   钱巡抚急急带人迎了出去,"世子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话音刚落,自外面抬进来一架乌木步辇,漆墨般的辇座,四周雕海水江崖,大红辇帘拖曳及地而来,前后共有八名侍卫抬着,前呼后拥的进了园子。   英王一眼便认出那是皇上御赐的步辇,众人一时间全都被这样的阵仗给惊住了,不少人连气都缓不过来。   "咳咳咳"大红辇帘内传来压抑着的咳嗽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英王上得前来,蹙眉道:"世子既然有伤在身,还是不要四处乱走的好。"   纵观所有人当中,也就英王敢于如此跟这位南王世子说话了,就连钱巡抚也是要陪着十二分的小心,生怕出了差错。   "不妨事"大红步辇帘挑起,南王世子风暮寒一身黑色锦衣,悠然侧依在软垫之上,因着这一身黑衣的映衬,面孔显得越发苍白,纤薄的嘴唇简直毫无血色,唯有那双凤眸依旧散发出阵阵寒意,直叫人不敢直视。   "薇儿既是本世子亲手交由钱大人的,认亲之事本世子怎好不来?"风暮寒幽幽道,光滑的乌发如瀑垂下,绣银线的发带隐隐混杂其间。   杜薇不由得一愣。   这里只怕除了她,根本就无人知道风暮寒的真实状况。   可是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旧南王府"养伤"的吗?这么堂而皇之的跑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要是被人看出端倪,岂不是要落个欺君之罪?   想到这里,杜薇心中的小人不禁扶额叹息:世子爷,不摆谱会死人吗?你就不能低调点?-     ☆、第149章 借机占便宜,渣女挑拨   纵然众人都知曉南王世子上次在皇后晚宴上遇刺之事,也知他身上带着重伤,但即使是这样。众人也对这位病弱的世子又惧又怕。   挡风的红纱内又传来激烈的呛咳,八名侍卫肩上抬着步辇,身形文斯不动,仿佛铁打的金钢。   錢巡抚见状知道南王世子有伤在身,无法如其他客人那般下来入席,于是急忙派人送上热茶。   可那端茶的侍女早已吓的面无人色,茶还未端至步辇前便被风暮寒浑身散发出的杀伐之气惊的渾身乱抖。   "哗啦!"一声,热茶失手打翻在地,茶水溅起几滴。沾染在了风暮寒奢华的黑色锦袍上。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   钱巡抚僵了臉。呵斥那侍女:"还不快点退下!笨手笨腿,碍了世子爷的眼!"   那侍女双腿却像是生了根,在原地寸步难行。   英王无奈的向身旁的侍卫挥了挥手,马上过来两名侍衛,将那侍女拖了下去。   风暮寒不断的咳嗽,衆人听着,连心都跟着纠结起来,甚至有人担心起若是南王世子突然病发,死在这里,会不会连累了他们的身家性命。   杜薇虽然知道风暮寒身上并无箭伤,但他原本就有毒症在身,这时候他不顾非议强行出头,只不过是为了想替她撑住这场面而已。   于是她亲自端了杯热茶过来,想着让他润润喉咙也是好的,不然这心里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她的想法如此简单,但在众人眼里看来却是惊讶非常。   只见她从从容容来到步辇面前。举止大方,面上微带笑意,将茶举起,笑意盈盈的越过挡风的红纱,递了进去。   而南王世子居然还真接了她的茶,只不过杜薇递茶的手没有很快抽回来,两人不知低声说着些什么,因隔着有些远,众人就是有心偷听,但却不敢冒着那掉脑袋的风险。   外人都觉得杜薇从容淡定,但却无人发现,挡风红纱内,她递茶的手被风暮寒紧紧的攥住。   "快放手!"杜薇面露微笑,说出的话却是咬牙切齿。   风暮寒垂首望着她,纤唇轻挑,"薇儿刚才离的这么近本世子险些把持不住。"   杜薇心里的小人翻了个白眼:这什么场合。你把持不住?你想害死我不成!   "怎么?本世子替你出头,难道你就回报本世子一杯清茶?"   "那你想要什么?"杜薇恶狠狠道,面上却愈加的温柔。   "自然是你。"风暮寒凤眸微眯,仗着挡风红纱遮掩。毫无顾忌的轻拂她的柔荑。   杜薇猛地将手抽回来,"世子爷今天真是好气派,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东厂的公公驾到呢。"   心中的小人笑得邪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风暮寒还要提防着,生怕别人看出马脚,所以他是绝对不会使用什么内力的。   她有持无恐,像只小野猫般的露出藏在毛茸茸爪子里的尖锐,无形的朝他挥舞。   虽然不知道东厂是何玩意,但公公这两个字风暮寒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当下便白了脸,原本苍白的脸上如蒙了一层薄霜。   杜薇似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笑笑后退半步,盈盈施礼:"世子爷请慢用,民女告退。"   未等风暮寒怒意散开,杜薇早就退回了席间。   八名抬着步辇的侍卫只觉肩上忽地沉重许多。   一股莫名的杀气自红色纱帘中徐徐溢出,只叫人浑身彻寒秀骨。   杜薇逃到远处,回头悄悄望向那只步辇,俏皮地吐了下舌头。   粉红的舌尖在阳光下转瞬即逝,风暮寒眼力过人,在辇内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当下一身的暴虐之气竟然就这么散了。   八名侍卫只觉肩上顿时又轻松了许多,当下不禁疑惑,今天主子这是怎么了,情绪变化的也太快了吧?   气氛逐渐缓和下来,众人重又恢复了畅谈。   杜薇被钱夫人领着去了女眷席,逐一与相熟的夫人小姐攀谈。   韩夫人带着太守府的嫡女,韩佩瑶迎面走来。   互相见礼后,韩佩瑶上下打量着杜薇,笑容里仿佛藏着一根根的尖刺,"杜薇小姐最近可是出落的越发动人了。"   杜薇淡淡一笑,钱夫人这时在跟其他人攀谈,自是没注意到她们这些小姐们。   韩佩瑶叹息:"我知道你因为之前退婚的事,一直对太守府耿耿于怀,但是我弟弟韩青山也因为你失去了他的尊严,你若还怜着你三妹日后的幸福,就请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吧。"   杜薇心中不屑的冷笑,韩青山因为私下**于她,所以才被她用簪子刺中,可是命人废掉他命根子的人却是南王世子。呆布华划。   突然间,杜薇看到不远处韩夫人向她投来一瞥,那眼神中满是恶毒与愤恨,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却被杜薇尽收眼底。   "韩小姐,你今天是来向我求和的吗?"杜薇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韩佩瑶的话。   韩佩瑶垂首掩饰住眼底的恨意,语气软和道:"之前都是我的不对,得罪了你可是你知道的,我钟情于英王殿下。"说到这里,韩佩瑶的脸上鲜有的现出两道绯红,"我因为妒忌才屡次针对于你,其实只要你能离开英王身边,并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我可以保证,以后绝不再惹麻烦"   杜薇忍不住,险些笑出声来,"韩小姐,只怕你不是来求和的,而是来威胁我的吧?"   韩佩瑶诧异的抬起头,杜薇突然间竟替她感到了悲哀,这个被**坏的官家小姐,想来从来都不知道服软为何物吧?   只怕此次是韩太守让她主动示好,没想到最后却仍然变成了她的示威。   韩佩瑶白了脸,紧紧咬了嘴唇道:"你果然对英王有意。"   杜薇不禁扶额汗颜,这货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打一出生便没有带着智商来的吗?   韩佩瑶还想说什么,杜薇急忙举手示意她打住,"韩小姐,我最后一次向你说明,你喜欢什么人,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而且我要在谁面前出现,那是我的自由,总不能因为你的偏执而非要逼得我去把英王殿下的眼珠子摘了吧。"   韩佩瑶被杜薇的一席话惊得面无人色,"你你竟敢说摘了英王殿下的"   杜薇径直撇了韩佩瑶,跟在钱夫人的后面,继续跟别的夫人应酬去了。   韩佩瑶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慢慢浮上浓浓的恨意,精心修剪的指甲胡乱的扯着帕子。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吧?"她头也不回道。   自韩佩瑶身后,缓缓走出一人,低垂着脸,始终保持着一副羞怯的模样,正是杜府的三小姐,杜灵雁。   韩佩瑶冷笑道:"我早就说过,杜薇心肠狠毒,纵是害得你后半生没了幸福,但却从没有悔改之心,现在你总该信了吧?"   ☆、第150章 一步之差,你输了!   )韩佩瑶望著杜灵雁那淡淡的眉眼,情不自禁的蹙眉。   杜府的这位三小姐冷冷清清,看着貌似胆怯。但却又是个有主意的主儿。   "怎么?她害得你未来的君夫抬不起头来做人,你就当真不恨她?"韩佩瑶荧惑道。   杜灵雁飞快的瞥了一眼杜薇离开的背影,"我我也不知"她喃喃道。   韩佩瑶气得頓足,"你这个没用的!"突然,她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问道:"你们府上的二小姐呢?"   杜灵雁缩了缩身子,"刚才刚才她还在这呢。"左右看了看,她们谁也沒有瞧见二小姐杜雪娥的身影。   韩佩瑶知道杜雪娥素来与杜薇不合,本想着找她来一同对付杜薇,却不想她跑得没了影。   这边女眷席上明争暗斗。那边男賓席上却显得有些冷淡。   英王身着锦袍。头戴二龙戏珠冠,英俊的面孔纵使有美貌女子在眼前,也不逊色分毫。   此刻,他正站在步辇旁与南王世子轻声交谈,其他人都刻意离得远些,仿佛生怕沾到什麽在身上一样。   英王看着步辇内慵懶的斜靠在软垫上的风暮寒不由得微微摇头,"世子不该来。"   "来了又怎样,本世子什么时候怕过听别人说闲话?"风暮寒微微冷笑,白玉般的指尖拂过手中茶盏的边缘。   仿佛他还能从上面感受到杜薇留下的温暖。   "世子做事自然是从来不惧的,但是杜薇却未必受得住这份恩**。"英王眼中月华闪耀,远远望着女眷席中杜薇的背影,眸光甚暖。   "英王是担心本世子护不住她么?"风暮寒深深望了一眼英王,目光陡添冰冷,"莫非英王觉得这世上还有更适合的人不成?"   英王淡淡一笑:"适不适合本王不知,但世子的这份情,她却是承受不起。趁现在为时尚早,本王劝世子还是极早收手为妙,莫要等伤了美人心方悔之晚矣。   风暮寒将茶杯捏在指间,缓缓转动,杯底的残茶随着他的手指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迟了"听得风暮寒幽幽一声叹息,英王不由得蹙眉。   他与南王世子打小便相识,过去风暮寒身边也曾聚集了不少狂蜂浪蝶,可自从他十三岁那年被封为威武大将军,便从此离了京城。   待几年后,再回到宫里,英王就发现,风暮寒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浑身都散发着暴虐的杀意,纵是他身患毒症之后也是,不管何处有他存在,都会带来麻烦。所以敢于接近他的人也越来越少。   想来杜薇是近年来唯一出现的一个,不甚惧怕他的女子,所以他才会注意到她。   其实就连英王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当他看到杜薇与风暮寒隔着步辇的红纱轻声细语——他的心头便会浮起一丝莫名的沉重。   好像胸口压着巨石,让他呼吸不畅,但又无法解脱。   若是能拥有这样的女子为伴,纵是夜夜相对,也不会感到寂寞无趣的吧?   英王心里幻想着,脸上便蕴着些淡淡的笑意,渐渐晕染开来,直叫远处偷看他的女子俱都羞红了脸。   风暮寒的一双凤目中却慢慢升起一股寒意,语气阴冷道:"英王,这便是本世子的底线。"   英王诧异的转头看向他,"世子此话当真?"他从未觉得此生风暮寒也会有对女子动心的时候,底线?人人都有底线,同样,身为威武大将军的底线尤其触碰不得。   手中握有南方十万银甲军的兵权,一呼百应,纵然有人接替他的位子,手中握有兵符令箭,却都不及他本人开口一句:诸将听令!   英王眸光黯淡下来,"若是真心为她好,世子更应离她远一些才是。"   让他意外的是,这一次风暮寒没有接话,挡风的红纱掩映着他半个身子,妖娆冷艳的侧脸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席间突然一阵骚动。   一位英俊的公子突然挤过人群,惊向杜薇高呼:"十娘?你怎么在这里?"   杜薇转头一看,惊得心头跳了几跳。   李甲?   只见那人一身太学生的打扮,穿过人群,不由分说,上前一把便想抱住十娘。   杜薇手疾,猛地后退两步,抬眼细看,辨认出那人并不是李甲,只不过举手投足间竟有七分相似而已。   这时钱夫人命侍从迎上前,将那貌似李甲的男子与杜薇隔开。   那人并不慌乱,而是莫名其妙的看着那些将他推开的侍从,呵斥道:"休得对我无理!我父亲乃苍州地方官员,在下非是鲁莽之辈!"   钱夫人上下打量着那个男子,"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敢对我的侄女无礼,量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的侄女?"年轻男了一愣,续而笑出声来:"哈哈哈没想到,十娘啊,自江上一别,你居然不肯与我相认,当真是风尘女子俱薄情!"   杜薇这时已然完全冷静下来。   刚才她是被这神似李甲的人吓到了,现在看着那人卖力的表演,她只觉得好笑。   看来那十娘的身份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杜薇目光扫过人群,只见众人全都好奇的围拢过来,脸上神色各异。呆布每巴。   孙富躲在角落,将身隐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韩佩瑶一脸的惊喜之色[三小姐杜灵雁低垂着脸,看不清她的神色[杜夫人与杜老爷脸上也俱都写满了惊讶   突然间,她的目光落在一处,那里站着一人,折扇半开,眉眼弯弯,眼中却仿佛带着寒露,那模样倒有几分像只狐狸。   二少爷杜子悉?   杜薇了然的一笑,她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自第一次见面时起,他拿出的见面礼却是曾经她送给李甲的东西,如此说来他定是认识李甲的。   只不过她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急于逼她承认自己那十娘的身份?   他与大哥同为一母所生,为何他们对待自己的态度却截然不同,莫非这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边杜薇成为众矢之的,不远处的英王与南王世子看得清清楚楚。   英王脸上略有惊讶,杜薇之前的身份他不曾知晓,这时听那自称李甲的年轻公子娓娓道来,表明杜薇以前是他赎回来的小妾,以前种种恩爱,并自怀中取出一只珊瑚耳环,称那是她与自己定情的信物。   英王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   风暮寒凤目微挑:"若她真是那种身份英王可还愿钟情于她?"   英王僵了僵:"世子说笑了。"以他皇子的身份,绝不容身边女子出自风尘。   风暮寒眼底乍现星华璀璨,转瞬间流光溢彩,脚底一跺,八名侍卫稳稳将步辇放到地上。   大红辇帘"咻"地挑开,一袭黑色锦衣如夜鸦展翅,潇潇洒洒的展开来,当着英王惊骇的目光中,风暮寒竟然离了步辇,一步一步向前方走去。   虽步履艰难,但却坚定无比。   "仅此一步,你便输了"   风中,隐隐传来风暮寒幽幽低语-   *))))   ☆、第151章 李甲现身,冒牌?   )认亲宴,被這突然出现,自称李甲的男子瞬间搅乱了。   不少命妇掩面窃窃私语。   "听说这位杜大小姐自幼便失踪多年。以前的身份谁说得准啊。"   "就是,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骗得钱巡抚认她做了侄女,可见是个有手段的。"   钱巡抚怒道:"大膽狂徒,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胡言乱语!"说罢身边的侍卫们扑了下去,几下便将那年轻男子擒拿住。   自称李甲的男子被侍衛揪住了肩头,但仍喊得声嘶力竭:"十娘,你不认我便罢了。你敢说不认你自己亲手给我的定情之物?"   那人说得有模有样。在场众人一时间都把视線投到了杜薇的身上。   "不知是什么样的信物,李公子不如拿出来看看。"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顿时出来不少人随声附和,"就是啊,这其中要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也可做個见证"   杜薇心中冷笑,果然见不得她好的人不在少數。   就在这时,突然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   众人寻声望去,顿时全都惊得呆立当场。   只见南王世子风暮寒竟然离了步辇,身后跟随着侍卫青衣,正缓步向人群这边走来。   钱巡抚只觉脑门上瞬间见了冷汗,急急赶过去劝阻道:"世子爷有事尽管吩咐,莫要再乱走了,当心崩了伤处。"   杜薇也一时间愣住了。   本来风暮寒今天强行替她出头便已是成为众目焦点,若是再露出马脚被人发现他并未受伤的事实   杜薇心里隐隐生出不安,眼前这冒牌的李甲都没能动摇她的心绪,可是现在,当她看到那个男人正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的时候。心却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   是因为紧张?还是替他担心会被别人看出破绽?   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究竟是为了什么。   "咳咳咳"风暮寒以袖掩住苍白无血的薄唇,剧咳稍歇后脸色显得愈加脆弱,唇边还残留了一丝血迹。   众人看了心中无不惊骇。   南王世子周身都充斥着冰冷的寒意,仿佛一个明知自己不能久活于世的人,却冷眼耻笑众生一般。   杜薇不由得蹙眉,上前准备劝阻,可谁知风暮寒却衣袖一甩,径直坐上了席间的上首座。   抬眼扫了一下神色各异的众人,冷冷一笑:"本世子倒想看看,薇儿究竟将什么物件给了别人定情。"语气幽幽,只让刚才说风凉话的那些人俱都闭上了嘴。   世子爷既然开了口,钱巡抚无法,只得让手下侍卫放开那自称李甲的年轻男子。   那人从怀里取出一只手帕,打开后里面露出一只红珊瑚的耳环。   "此物乃十娘当初亲手交付于我。"那人面露微笑,自信道:"十娘莫非想否认不成?"   杜薇向前迈出一步,本想离得近些看个仔细。不想手腕却被某人暗暗捉住,害她只得站在原地干瞪眼。   杜薇扭过头来,正欲无声控诉她的不满,却不想对正对上一双满含星辰的凤眸。   风暮寒面色微寒。低声呵斥道:"离那么近做甚!"   杜薇无奈,只得远远瞧着,不过唇畔仍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风暮寒这家伙莫非是怕她跟着别人跑了不成?   对面年轻男子展开手帕,让周围众人也都看清上面的红珊瑚耳环。   "薇儿"杜夫人紧锁眉头,刚想开口,不想却被杜薇抢先一步道:"没错,此物确是我所有。"   顿时,人群中议论纷纷。   那冒充的李甲更是得意,不由道:"如何?我没有说错吧?她就是我的小妾十娘,只因当日在江上我们闹了些不愉快,不想你失足掉落江中,幸喜无恙。"说着重新上前想要去拉杜薇的手。   钱巡抚手下的侍卫正欲上前阻拦,忽见一袭黑色的锦袍衣袖划过,将杜薇整个人都拉了过去,年轻男子扑了个空,只见上首座的南王世子目光如刀,只吓得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杜薇耳畔传来风暮寒冷冷低语:"你还想要戏耍到什么时候?本世子的耐心可不充裕,那人若要碰到你半点,本世子绝对会立即让人砍了他的手。"   杜薇心中小人频频吐舌,心道这个男人也太小心眼了吧?碰到半点便要砍手?   这时杜夫人上前细细看了那只红色的珊瑚耳环道:"此物确是薇儿所有,但却是我在奇珍阁特意订制的,若说此物是什么定情亲物,这玩笑未免开大了吧?"   钱夫人在一旁冷笑道:"此人口口声声说此物是他的小妾与他的定情之物,但实际上它却是杜夫人最新在珍奇阁订制的首饰,想必是薇儿什么时候丢了一只被他捡了去吧?"   杜薇淡淡一笑,"非也,此物我从未配戴过,一直珍藏在盒中。"   闻听此言,众人无不面面相觑。   此事若是真的,只怕这其中的道道就没那么简单了。   除了杜府中人,谁能私下取得杜大小姐身边之物,只怕今天这事还是出在内贼身上。   想到这些,杜老爷的面色也不禁阴沉下来。呆布每才。   "口说无凭无据,杜夫人如何能辨认出此物是你当初定制的首饰?"韩夫人嗤笑道。   杜夫人不满道:"当初我在珍奇阁一共订制了三套同款的耳环,分别是红珊瑚〡红宝石与红玉,都有与之成套的头面,珍奇阁在凉州城也算是有名了,自是可以查到定单。"   众人听了无不暗暗点头,不少官家小姐看向杜薇的目光中又多添了一份妒忌。   要知道珍奇阁的首饰全部都是订制的,可以称得上是独一无二的,每套首饰打造出来后模具即当着客人面前毁掉,绝无做出第二套的可能,所以价钱上在凉州城也算是首屈一指。   大颗的汗珠从那年轻男子的额头上冒出来,他刚从南王世子那可怕的眼神中缓过神来,紧接着便掉进了真相之中,一时声音发颤道:"怎么会这明明是"   见他仍想强拉出十娘的身份,风暮寒突然冷笑一声:"今日即然如此热闹,不如本世子再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这话却是他对杜薇说的,众人俱都投来诧异目光,不知南王世子为何突然岔开话题。   杜薇扫了一眼站在人群后以扇遮面的杜子悉,淡淡一笑:"好啊!不知世子爷要送民女什么样的大礼?"语气微软,竟然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风暮寒的肩头不由得微微一抖,但这细节只有离得最近的杜薇看见了,心中小人笑得前仰后合:麻到了吧?看你还敢拿着肉麻当感情!   "来人!"风暮寒沉了脸,低喝一声。   很快上来两名侍卫,带上来一名身穿布衣的老者。   年轻男子一见那老者的面不由得大惊失色。   ☆、第152章 计中计,无声较量   )众人的视線全都落在了那名老者的身上。   老者先是恭恭敬敬的给众人施了礼,然后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年轻男子。   对面自称李甲的男子浑身瑟瑟发抖,面上满是惊慌之色。   "果然是你"那老者眼睛一亮。拱手对钱巡抚道:"大人,此人并非什么官宦子弟,老朽认得他,他是城西戏楼的戏子,艺名叫白蝴蝶,前幾日有人出了纹银一千两让他扮作官家子弟,说是要他指认杜府的大小姐出身风尘。"   那年轻男子霎时间脸色惨白,扬声喝道:"你胡说!我與你素不相识,你为何要污蔑于我?"   老者毫不畏惧。反而向钱巡抚拱手道:"钱大人。老朽因家境贫寒,故此在戏楼后台打杂,那人来找他时,正巧被我遇见。"   "如此說来,此事与你并不相干?"韩夫人不屑道,"你肯出面指认于他莫非是收了什么人的好处?"说着,她的眼神若有若无的移向了坐在上首座的南王世子风暮寒。   南王世子有权有势,想要找个假的證人应该容易的很。   这話虽然没人敢当面说出来,但却都是在心里嘀咕。   风暮寒稳稳坐着,纤长的指尖摆弄着茶盏盖,面沉似水。   老者正色道:"夫人,老朽虽无权无势,可是却认个理字,当年刚来凉州城时落魄街头,是杜府的杜老爷见老朽可怜,送于我银钱。才让我一家老小活了下来,有恩于此,此时不报,更待何时?更何况假冒官宦子弟,本就是大罪一件,污蔑良家女子这等事情更是丧德败坏。若非老朽身份卑微,不然便会提前向杜老爷示警,用不到等到现在!"   年轻男子呆立当场,那颗心此时不亚于冷水浇头,张嘴想要分辨,不想钱巡抚将手一挥,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高声喝道:"还不快快拿下!"   众侍卫一涌而上,将他按倒在地上。   白蝴蝶这时才如梦初醒,只吓得拼命叩头,嘴唇哆嗦的连求饶的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悔恨自己当时贪图钱财,答应了此事,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却也无济于事。   人群后。杜子悉折扇掩面,长叹一声,此局大势已去。   杜老爷满面怒气,问那老者道:"你可知是谁在背后收卖了此人?"   老者小心翼翼道:"当日老朽虽然瞧得不那么真切,不过那人却自称是杜府的二小姐当时她还亲手交给此人一枚玉佩做为信物!"   钱巡抚向手下一使眼色:"搜!"   侍卫手脚麻利的将白蝴蝶身上搜了个遍,不多时找出一物,上前递给钱巡抚。   钱巡抚拿在手里看了看,见是枚女子佩带的玉佩,玉质普通了些,但玉佩外的香袋上却绣着一个小小的"娥"字。   杜夫人见了如雷轰顶,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杜老爷眉眼之间更是满满的怒气,"雪娥呢?去将她找来!"呆叉叼亡。   围观的众人只觉得事情发展的太快,才一会的功夫,牵连出来的人居然是杜府的二小姐。   "莫非真的是那杜府的二小姐在背后搞鬼?"   "此事还真不好说杜雪娥是个庶出的,若是杜薇不出现,只怕她早晚也会被抬为嫡女吧?"   "原来是杜薇挡了她的道"   议论之声再次响起,杜薇静静得听着,这一次难得风暮寒没有插言,人们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就连钱巡抚跟钱夫人都面露不悦之色,虽说杜薇是杜府的大小姐,可是认亲之后,杜薇就是他们的侄女。   钱巡抚更是知晓南王世子对杜薇另眼相看,今天这事他若是处理不当,只怕不能善终。   只要一想到这里,钱巡抚只觉背上满是冷汗,偷眼瞥向稳坐一旁的南王世子,却见他漫不经心的扫视着众人。   那种眼视看似无害,可实际上他是在寻找下手的目标吧?   钱巡抚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液,再次催促下人:"快去寻杜府的二小姐过来!"   足足过了半支香的功夫,才有侍从前来回话,却是结结巴巴的,"启禀大人,杜二小姐找到了,可是她"   "她怎么了?"钱巡抚见那侍从脸色不善,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心道莫非又出什么事了?   杜夫人在一旁见了心急,索性直接带了丫鬟婆子让那侍从带路,直奔后园去了。   其他众人面面相觑,男宾这时是绝对不能跟去看热闹的,女眷就没有这个顾忌了,三三两两的挽着手,跟在后面,杜薇只觉得她们每个人的头上都瞪着好奇的大眼睛,像青蛙那般夸张。   她的身子刚动了动,就觉背后一阵凉风袭来,她敏捷的向侧面一闪,居然准确的避开了风暮寒伸出来的手。   小样,同样的招式对姐不灵!   她留给风暮寒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也向后园去了。   风暮寒伸出的手扑了个空,愣在那里半天,只盯着他那只空着的手,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青衣仰面向天,只希望这会自己变成空气才好,他这还是头一次见到主子出手失误。   "青衣"风暮寒声音幽幽,只让人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凉气。   "属下在!"青衣垂首侍立,目不斜视。   "去跟着她,寸步不离!"最后四个字风暮寒加重了语气。   "遵命!"   部分女眷都跟着去了后园,其余的客人也不好干站着,都三三两两的散开,或闲聊,或看景,但他们的耳朵却都随时听着这边的风声。   因着刚才的事情还没有结束,此时谁都想知道最后这事将如何了解,南王世子现在坐在这里,只怕没有结果也交待不过去吧?   不一会,偌大的正席只剩下风暮寒独自一人坐着。   英王不知什么时候踱步过来,风暮寒连看也不看,伸手轻拂茶盏一侧,突然手风如影,茶盏化为一道虚影向英王射去。   英王微微侧身,单手迎出,"啪!"地一声将茶盏牢牢抓在手中,只可惜茶水溅出,弄湿了他的手。   时间仿佛凝滞在了这一刻,正席上除了他们,就连侍卫跟下人都躲得远远的,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唇枪舌剑,但是气氛却压抑之极。   两人头顶似压着厚重的云层,闪电雷鸣喷薄欲出。   ☆、第153章 背后指使? -  随着時间慢慢流逝,正席间的两人一动不动,身边流动的风却好似刀锋。在他们之间仿佛转眼已过了百招。   突然间,远处的小路上重新见到了杜薇与杜夫人等人的身影。   瞬间,压抑的气息消散开来,風暮寒仍是独自坐着,偶尔轻咳几声,而英王则是将手里的茶盏交到身边侍卫手中,返身迎向杜薇等人。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幽幽道:"自英王晚踏出的那一步開始,已然迟了。"   英王微微一笑,"那又如何?"衣袖轻摆。飘然迎向杜薇。   杜薇这会满脑子浮现的都是刚才在后园见到杜雪娥时那精彩的一幕:杜雪娥在巡抚府後园的望月亭里。衣衫不整跟一位四十多岁的军曹,两人压得像三明治一样。   不错,就是三明治杜薇心中的小人暗自点头,太热烈了,太刺激了   其实不只是她,就连其他幾位夫人也全都被刚才的情形惊呆了。   要知道杜雪娥可是尚未出闺的大家閨秀,那么热烈奔放的动作就连她们这些久为人妇的人都不曾见识过   想到这里,数位夫人不禁汗颜垂首,各自想着心事。   杜夫人的脸色更是差到极致,刚才一阵气急上去打了杜雪娥一个耳光,结果对方却浑然未觉,继续与那军曹纠缠。   她只得让丫鬟将二小姐拉开,送去客房更衣,梳妆,等她清醒过来再说。   而那军曹则被钱巡抚叫去问了话,他也是迷迷糊糊。半天才清醒过来,回答的结果毫不出乎杜薇的意料,他什么也不知情,而且经大夫查验,他是服了某种药物所至,而且杜雪娥与他一样,同是服了那种药物,这才导致了刚才那一发不可收拾的一幕。   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事能隐瞒得下去?一件事未了接着又是一件,杜夫人只觉得头痛起来,杜老爷见形急忙拉她坐下来歇息。   英王望着杜薇低垂着脸,似在出神,朱红的嘴唇轻轻嘟着,让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英王殿下?"杜薇只顾低着头,一不小心险些撞上英王。   英王向她微微一笑。眸光渐暖,"要不要去歇息一下?"他轻声道,"看你这样子好像很累了。"   何止是累啊,杜薇的神经从刚才就一直绷得紧紧的。这台戏还没有唱完,怎么可能收场?   杜薇淡淡一笑,"不妨事。"身子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躲开了英王伸去打算抚摸她头顶的大手。   英王面色一僵:"此事事关杜府声誉,不如让本王来为你分忧。"   按说此事关系到杜二小姐的名声,与英王完全没有干系,这时候他站出来向自己说这个究竟是几个意思?   杜薇心中的小人托着下巴,狐疑的打量着英王。   突然间,她瞥见英王身后的正席上,风暮寒凤目微眯,视线正投向这边。   杜薇瞬间接收到危险的信号,面上立即露出得体的微笑道:"多谢英王美意,此事若是在平日倒罢了,今日众目睽睽之下,怕是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英王听了微微一愣,虽然此事确关系到杜薇的名声,但刚才已然有人证明那些全都是子虚乌有,现在眼看又要扯出背后指使人是杜府的二小姐,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二小姐又出了这么档子事   英王只觉自己入坠九重云雾里,他只想着杜老爷定会以杜府的声誉为重,阻止她继续查下去,可是现在听她这么说好似她完全不在乎杜府的声誉。   英王不禁感到了迷惑。   不管什么样的女子,若是没了背后家族的支持,也是无法立足于世的,可为何杜薇却根本不在乎?   回过头,一眼瞥见南王世子风暮寒薄唇隐隐带笑,似在看他,英王不由得蹙眉。   这时,杜雪娥换好了衣裳,由丫鬟陪着回了正席,在她身后还跟着两名巡抚府的侍卫,足见钱大人对此事的重视。   杜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杜雪娥怒道:"你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杜雪娥虽然新换了衣裳,但脸上未施粉黛,显得有些苍白,她低头道:"女儿原本坐在亭中看那些官家公子晒诗文,也不知怎么喝着喝着脑子便糊涂了,不知怎么就会变成那样"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自然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她之前被祖母禁足,这次好不容易被二哥说情,带了一同出来,自是急不可耐,见到那些官宦子弟,她的心更是耐受不住,暗中选定了个心仪的便将药偷偷撒进了对方的酒里。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药量过大,一阵风吹过来,吹了些进到了她自己的杯里,她却浑然未觉。   饮下酒后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与谁在一起   杜夫人看着杜雪娥,目光渐冷,以前她也曾拿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的疼着,**着,可是没想到她现在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杜夫人的心渐渐冷了,对她的最后一丝怜惜也消失殆尽。   杜雪娥低着头,现在她已经将自己逼上绝路,她不想嫁给孙富,成为商人的侍妾。   通常这种事只有两条路可走,她要么嫁给那位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公子,要么进寺庙修行,一生青灯古佛相伴。   她耐心的等待着,只要杜夫人发话,她就马上选择跟那官宦家的公子远走高飞。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杜夫人并没有马上提及此事,而是冷了声音道:"此事暂且不提,你且过来。"   杜雪娥跟在杜夫人身后,不明所以。   只见钱巡抚与一位老者低语后,那老者走上前来,仔细打量她半晌,犹豫道:"确实与这位小姐长的有几份相似那日她戴着面纱,故此老朽不能确认"呆叉叼技。   "嘭"地一声,杜老爷手中的茶盏跌了个粉粉碎。   杜雪娥正在莫名其妙,突然就见杜老爷怒声喝道:"虐畜!没想到你跟你那生母晴荷一样,居然在背后屡次污蔑薇儿!"   杜雪娥一时间被弄愣了,事情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啊?虽然她也曾预料到父亲会发火,可是只要自己苦苦哀求,再加上二哥哥求情,父亲很快就能心软起来,将她嫁给那位官宦家的公子   但是现在为何父亲却是指责她在背后陷害杜薇?   她扭过头四处寻找二哥杜子悉,可是目光搜寻了半天,却根本没有见到杜子悉的身影。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杜雪娥这时真得有些害怕了-   *))))   ☆、第154章 变成私生女?桃木为证   )直到回了杜府,杜雪娥才终于弄明白刚才在錢巡抚的府上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次,她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委屈。   下半身还在隐隐作痛。可是她却只能跪在佛香居,听着祖母怒声训斥。   所有人都到了正堂,就连平时极少露面的宁珠儿姨娘也到了。   杜雪娥哭得凄凄切切,泪眼朦胧的抬頭望着杜夫人道:"母亲,女儿真的没有在背后陷害大姐,之前虽然晴荷姨娘确实曾做过对不起姐姐的事,可是她早已知错了呀!不然她也不能以死谢罪"   见杜夫人沉默不语,杜雪娥又扑向杜老爷,"父親。别人不信女儿。难道就连您也不信么?今日为何如此巧合,前面出了陷害姐姐的人,后面女儿却被人下了药,毁去了清白,定是有人见不得女儿的好,在陷害女儿呀!"   杜老爷陰沉了脸:"那你认为是谁在陷害你?"   杜雪娥飞快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杜薇,"女儿女儿也不知,不过想害女儿的人定是与女儿有过结的,总将女兒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杜夫人終于忍不住了,"如此说来,那杜薇丢失的红珊瑚耳环是自己跑到那歹人手上的?"   只一句,便把杜老爷心底刚刚升起的一丝疑惑打散了。   是啊,要说杜雪娥是被冤枉的,那么杜薇的贴身之物又是如何跑到那人手上的?   除了杜府中人,外人如何能拿到杜薇闺房内的首饰?   "看来在妹妹心中。我这姐姐是如此不堪。"杜薇突然长叹一声。   杜夫人急忙安慰道:"薇儿,雪娥绝无此意。   不想杜雪娥将牙一咬,索性直言道:"小妹自认在杜府,只得罪过大姐"话只说了一半,掩面大哭,"小妹不知大姐为何一直不肯原谅小妹,这一次小妹委实冤枉!还求祖母做主!"   言外之意,她是被杜薇陷害,委屈但又无可分辩,直哭得声泪俱下。   杜老太太撩起眼皮,看了杜薇一眼,却见对方神色坦然,眼底还隐隐露出一丝怜悯之色。呆叉低扛。   "如此说来,雪娥,你是不肯承认此事是你所为?"杜老太太正色道。   "是!孙女对此并不知情,而且就连孙女也是被人所害现在却连个讨说法的机会都没有。"杜雪娥垂泪道。模样真真可怜。   杜老太太到底是老人精,觉出杜雪娥虽不是个安份的,但绝没有那个本事去外面找来人去陷害杜薇。   杜老太太正在沉思,突然外面管事进来。在杜老爷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杜老爷不由得一愣。   "又什么事?"杜老太太道,这个时候,她不希望再节外生枝。   杜老爷沉吟片刻道:"外面有人求见,是兴盛行的苗管事。"   杜老太太一皱眉,杜府与兴盛行明争暗斗这么多年,对方管事这个时候来访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带他到前厅。"杜老爷吩咐道。   杜夫人让人扶了杜雪娥起身,躲到了一边。   不多时,管事自外面带进来一人,面皮略白,下巴长着一缕山羊胡,正是兴盛行的苗管事。   想起上次苗管事手底下的陈四跟晴荷姨娘伪证,欲陷害杜薇名声的那件事,杜夫人便气不打一处来。   苗管事进得屋来,上前与众人施礼,模样倒带了三分傲气。   杜薇瞥了一眼与苗管事一同进来的大少爷杜逸帆,见大哥向她微微点了点头,于是杜薇回报以淡淡的微笑。   看来这二妹妹的好日子是彻底到头了。   杜老爷不悦道:"不知苗管事所来何事?"   苗管事拱手道:"在下已经不在兴盛行做事了,此次前来只是为了认回失散多年的女儿。"   此言一出,屋里死寂一片。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杜薇的身上。   杜夫人更是脸色一会红,一会白,要不是她极力控制,杜薇觉得她随时会冲出去将那苗管事碎尸万段。   杜老爷面部肌肉跳动了两下,"不知苗管事指的女儿是"   "自然是晴荷的女儿,杜雪娥。"   "哗啦"杜老太太手中的佛珠失手掉到了地上。   就连站在一旁伺候的方妈妈也被惊到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去将佛珠拾起来。   "你说什么?"杜老爷腾地站起身来。   苗管事不慌不忙,自怀中摸出一块巴掌大的,雕刻精致的桃木板,"十四年前晴荷与我曾私定终身,当时我离了凉州城南下替兴盛行办事,结果等我回来晴荷却已嫁做人妇,但她与我旧情未了,后来私会便有了雪娥这孩子,这是当初晴荷在庙里求来的桃木符,上面刻着我们一家三口的生辰八字,雪娥那里有一块,晴荷身上应当也有一块。"   看到那一块桃木,犹如平地一道惊雷,彻底将杜老爷打懵了。   那块桃木他再熟悉不过,晴荷随身带着一块,杜雪娥的身上也有,当时晴荷还告诉他,那是她去庙里求的护身符,可以保佑母女平安。   可是现在眼见苗管事手里拿出一块   杜老爷目光转向人群人瑟瑟发抖的二小姐杜雪娥,"把你身上的那块桃木拿出来。"他一字一顿道。   杜雪娥这会已经被彻底吓傻了,怎么会?她怎么会突然变成苗管事的私生女?她明明是杜府倍受**爱的二小姐!   "拿来!"杜老爷一声怒喝,只吓得屋里的丫鬟失手打碎了茶盏,那清脆的破裂之音就像钻进了杜雪娥的心里,连同她的意识也要被一同撕碎。   她自怀里摸出了那块被当成护身符的桃木板。   杜老爷二话不说,让人拿了过来,与苗管事的那块放在一起比对。   两块木板的中间根本无法对在一起,虽然两块材质与色泽完全一样,但中间好似少了什么。   "少的是晴荷身上的那块。"苗管事道"不知晴荷现在何处?"   杜老爷嘴角扯动几下,任谁当众被戴了绿帽子心里也不会好受,"前几日便没了。"他干巴巴道。   苗管事微微一愣:"不知被葬在何处?"   众人听得此言心知苗管事定是想去寻剩下的那块桃木,可是死者为大,都已经下葬的人又要将她挖出来,这未免太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朗声道:"苗管事想找的东西,是不是此物?"   话音刚落,只见杜薇手中举着一块桃木板,正是当初小桃托付到她手上的那块   ☆、第155章 渣妹离开,英王夜入府邸   )三块桃木完美的契合在一起。   在聽完了苗管事所言,亲眼见到了证物之后,杜老爷脸上的表情。由暴怒渐渐化为平静,到最后仿佛凝成了一块冰霜。   他遣退了众人,前厅只留下了他与杜老太太,以及苗管事和二小姐杜雪娥,谁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不过从那之后,杜府便再也不见了二小姐的身影,府中下人有传言稱杜雪娥被逐出了府,跟着苗管事去投奔了那日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军曹。   杜薇听了这些也只是叹息不语。   不管怎样,她也算是让杜雪娥得到了教训。而且是让她能铭记一輩子的:以自己生母的性命是换不来任何幸福的。   杜二小姐离府的当晚是走的杜府的后门。   二少爷杜子悉站在不远处。悠然的看着一身素服的杜雪娥自门里走出。   门外停着苗管事找来的馬车,杜府就算是对她网开一面,还让她带走了随身之物,若是以后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那些金银首饰也足够她吃上一輩子。   而且那军曹还答应她,回京城之後定会派人来接她,也算是对她有了个交待。   杜雪娥抬头看见二哥哥,眼泪一下便淌了下来,刚叫了声:"二哥哥"声音就哽咽得说不出来话。   杜子悉立在那儿面无表情,杜雪娥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以前最最疼爱自己的二哥哥,不觉心里也感到诧异。   慢慢走过去低声道:"二哥哥今日为何不替妹妹辩解?莫非就连二哥哥也认为妹妹是苗管事的女儿么?"   "难道不是吗?"杜子悉轻声一笑,人证物证俱在,现在也只有杜雪娥仍心存一丝侥幸,不肯承认。   "可是二哥哥以前不是最疼妹妹的吗?你答应替我娘照顾我的"   "小妹,看来是你误会了。"杜子悉突然"嗤嗤"笑出声来,他展开折扇遮住阴柔的侧脸。低声道:"你与晴荷一样,都只是个低贱的女人而已,本少还从未看在眼里,现在不妨与你说清楚,也省得你还心存侥幸。"   杜雪娥直愣愣呆立当场,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一切是从对方口中说出的。   怎么会?   二哥哥明明最疼爱自己的,每次自己惹出祸来他都会替自己求情,会送自己好玩的小玩意,还经常暗中帮晴荷做事   杜子悉笑得眉眼弯弯,只是那眼中闪烁出的微光不带丝毫暖意,倒像是漆黑夜中野兽的凶眸,闪耀着点点绿色荧光。   只骇得杜雪娥连连后退,她万万没想到,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臆想。   而更让她惊惧的话还在后面,杜子悉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今天那人也是我冒了你的名字找来的"呆叉低才。   杜雪娥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浑浑噩噩中她跟着苗管事上了马车。   杜子悉收拢脸上残存的微笑。   从此以后,这府上再也没人知道"那件事"了吧。   唇角弯了弯,杜子悉收拢折扇,返身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稍晚时分。杜薇正在聚福阁查看幽兰阁最近的帐目,突然外面来了前院的小厮:"杜老爷有请大小姐到前厅叙话。"   杜薇见时辰已然不早,收起账本疑惑道:"不知父亲有何事?"   "英王殿下送来了贴子,请您明日去周府,丽妃娘娘召见。"   杜薇愣了愣,丽妃召见?   她的大脑高速的旋转起来,立即起身道:"你告诉父亲,我马上便去。"   待小厮走后,杜薇马上找来苍兰,要她去给苍明传信,"顺便把幽兰阁那套最新的款式——蓝孔雀带来。"   苍兰得了命令后便急急出去了。   杜薇也没等她回来,直接梳洗更衣,带了两个贴身丫鬟去了前厅。   刚踏进前厅大门,便见英王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正与杜老爷侃侃而谈。   杜薇上前盈盈施礼:"见过英王殿下。"   英王抬起头来看向她,眸中恰似含着月华,直叫她险些有一瞬间的失神。   心中小人暗道不妙,这暖男的杀伤力不容小觑!稍不留神便会陷进去,难怪如此多的怀春女子为之倾倒。   杜老爷拿起桌上的烫金请柬递到她手上,道:"丽妃娘娘明日召你入周府,英王殿下担心你不懂宫中规矩,连夜过来说明此事。"   杜薇接过请柬,再次施礼:"有劳英王殿下。"   杜薇连连施礼,态度恭敬但却略显生硬,英王露出一丝苦笑,"没想到薇儿倒是与本王显得生疏了。"   听英王叫的如此亲密,就连杜老爷脸上也现出尴尬之色,急忙找了个借口先行退了出去。   杜薇心中的小人暗怨这老爹太不够意思,居然就这么自己跑掉了,把她一个人晾在了这。   心里这么想着,她不由得不满的嘟起了嘴唇。   英王主动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蓄满杯中茶水,又顺手为她倒了一杯。   "明日见了我母妃,你不必过于紧张,她只是对那日你所唱的?惊鸿一曲?非常感兴趣,颇有想向你讨教的意思呢。"   杜薇抬头看着眉眼含笑的英王,不得不说,英王相貌出众,这般笑颜温和,倒真应了那句:君子如玉。   若非她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绝对承受不住英王这般魅力。   英王不断提点她明日要注意的规矩,以及平日宫中都要注意到的事项,杜薇仔细的听着,时而点头,时而蹙眉,一双乌黑油亮的眸子好似一对水灵灵的葡萄。   英王直看得出了神,一边说着话,手中提起茶壶,却将茶水全都倒在了茶杯之外。   茶水溅起,溢了一桌子都是。   见杜薇诧异的望着他,英王苦笑着放下茶壶,"本王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之时,你帮着本王的两位表妹与本王比试丢石子。"   回想起那日之事,杜薇也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本来不想应承的,却耐不住那姐妹俩苦苦相求,最后还被她们叫了好一阵小先生呢。"   "你可知本王玩此技俩此前从未输于别人?"英王轻笑一声,"不想最后却输于你这小丫头。"   英王有意聊起此前的种种趣事,杜薇心中的戒备逐渐放松,气氛也缓和下来,前厅里时不时还会传出两人愉快的笑声。   望着杜薇笑颜轻展,神态俏皮中不失风趣,时而娇笑,而时惊讶,英王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仿佛被什么填满,温热的,就连心跳也好似快了些。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手已然伸了出去,轻轻抚过她的额头,带着一丝怜惜与疼爱。   杜薇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   ☆、第156章 半夜邀约,夜入旧南王府 -  英王的大手轻轻撫上了她的前额,杜薇脸上的表情瞬间便僵住了。   身子向后移了移,正色道:"英王殿下若是再无要事。民女便告退了。"英王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既然不能招惹,不如早些远离的好。   "呵呵薇儿是从何时起与本王疏远了呢?"英王依旧温和如玉,只是眼中带着点点失落,那模样绝对会激起任何女子心中的怜爱之情。   就連杜薇也不例外。   面对如此温文尔雅的英王,总会让杜薇在不知不觉间失去抵抗。   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英王殿下说笑了。"杜薇彬彬有礼道,"民女对待您一直如此。"   "难道你对本王的心意一丝也感覺不到?"英王不甘心道。   "英王爱民如子,对杜府也多有照拂,杜薇感激不尽。"   英王愣了愣。"但那些全是"   "时辰不早了。"杜薇及时打断英王的话。"外面天黑路滑,英王殿下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英王深吸一口气,杜薇明日会去丽妃那里,所以不应该急于一时。   想到這里,他便站起身,又柔声嘱咐了杜薇几句明日要注意的事宜,然后便离去了。   杜薇这才松口气,带着身边两个丫鬟拿着请柬回了聚福。   可是人刚走到半路便被从后面趕来的小厮截住了。   "可是父亲有事找我?"杜薇诧异道。   是南王世子派人来请大小姐赴宴"小厮低垂着头道。   杜薇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的苍穹,心里骂了句:赴个喵地宴啊!都快到半夜了,连找个借口都懒得么?   "转告父亲,我有些累了,让南王世子派来的人先回去吧。 "杜薇黑着脸,头也不回的进了聚福阁。   哪有人会在这个时辰请一个未出闺的女子出府赴宴?   疯了不成?   想到这里,她不禁连连摇头。   她不是南王世子,承受不起那些流言蜚语,更何况她的身后还关系到杜府的名声。   打发了小厮回去复命。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下,刚换了衣裳准备沐浴,外面却又响起丫鬟的通报声:"大小姐,老爷派人来叫小姐去前厅"   杜薇刚进了浴桶,身上浸了热水,还没等舒舒服服的泡上一会,外面便来人催命似的。   杜薇真有些恼了:"我说了,今晚我哪也不去!"   可是屋外不断响起小厮哀求的声音:"大小姐,求您去看看吧,您不露面,南王世子派来的人便不走,三十几多个侍卫现在全都陪着老爷在前厅呢"   杜薇扶额,这病娇的世子又想搞什么?居然赖在人家里不走了,这算哪门子的邀请?分明是要挟!绑架!   气呼呼的躺回浴桶里,可还没等安静片刻,外面又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门帘一挑。大夫人从外面进来。   杜薇顺势沉入水中,"咕噜咕噜"冒着气泡,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大夫人进了净房,一眼便见杜薇藏在水底装青蛙。又好气又好笑,也不顾会弄湿自己的衣袖,上前一把将她从水里捞了出来。   半真半假的训斥道:"都这般大了还这么淘气当心呛到水!"   杜薇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苦着脸委屈道:"娘,我今天好累,只想睡觉,不想再动了"   大夫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南王世子差人来请你去赴宴,虽说娘也担心你,可是他已经与你父亲做了约定,所以今天可能是有要事跟你相商吧?"   杜薇心中的小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骗谁啊!再有要紧事也不会半夜三更来请她去。   你刚才说什么约定?   大夫人微笑道:"之前他曾向你父亲提亲,欲娶你做他的正室夫人。"   正正室?这家伙原来是要玩真的。   杜薇皱眉道:"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以我的身份绝无可能成为他的正室。"   大夫人微露惊讶道:"如此说来薇儿你是愿意的了?"   杜薇愣住了,略略红了脸,张嘴半晌也找不到解释的词儿。   "你可要考虑清楚啊。"大夫人劝道,"想必南王世子也考虑到此等问题,故此与你父亲约定,半年内不会将你许配出去。"   杜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半年不让杜府将她嫁出去?如此说来是让她等他半年时间?   "这是他与你父亲商议的,娘也不知其中缘故"大夫人话音未落,杜薇已然从浴桶里跳了出来,动作麻利的抓起一旁的衣裳便往身上套。呆叉低弟。   大夫人无奈,只得叫来丫鬟过来帮忙。   好不容易收拾停当,杜薇的头发却是湿着,大夫人怕她又染上风寒,索性让随身的丫鬟带着全套的首饰头面,准备等她到了马车上再梳妆打扮。   杜薇却是顾不上这些,对她来说那些复杂的发式还不如辫成麻花辫子来得舒服。   一行人赶到前厅时杜老爷正坐那里满面愁容,青衣一动不动的站在他的身侧,单手扶腰间挎着的长剑,态度恭敬,面无表情。   杜薇见此情景面上不禁僵了僵,这分明就是无声的压力嘛。   青衣是什么人,南王世子身边第一侍卫,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高手,平时就算是杜老爷见了他也只有给对方行礼的份。   可是现在,青衣却如同下人一般的立在一旁,虽说没有只言片语,但他的眼中却带着无形的杀意,只让杜老爷端茶的手抖了又抖。   杜薇心中叹息,我这可怜的杜甫爹爹,您老人家受苦了,先是英王,后是南王世子,您老今天受到的惊吓简直就是无限的。   见到杜薇出现,青衣急忙上前,什么话也没说,只往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杜薇会意,告别了杜老爷与杜夫人,带着两个随身的丫鬟便跟着青衣出了府。   正月十五一过,这年便算是结束了,这个时辰街上更是车少人稀。   马车里只能听得到车轮碾压青石板路的"粼粼"之声。   到了旧南王府,杜薇刚跳下马车,便有四名侍卫紧紧跟上,青衣更是不离左右,直到眼前出现那座熟悉的后罩楼,杜薇才突然发现,原本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不见了。   青衣见她左右巡视,低声道:"杜小姐安心,属下已将那两名丫鬟安排妥当,自然不会打扰到您跟主子说话。"   杜薇心中泪奔,不带这样的,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私会!这些死忠的属下居然还会替他们的主子创造机会-   *))))   ☆、第157章 若我半年不归,你可随心而嫁 - 旧南王府仍旧是一塊寂静之地。   杜薇知道院子里站着不少侍卫,就连她见不到的树丛里也定是隐藏了不少风暮寒身边的暗卫和死士。   可纵然有如此多的人,这里仍是死一般的寂静。就连吹过来的风也仿佛比别的地方更冷一些,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戰。呆叉以技。   青衣敏锐的觉察到了她身上的冷意,低声道:"杜小姐这边请。"   后罩楼里仍是光线昏暗,若不是青衣带着她,她几乎就会在这里迷了路。   青衣帶她上了楼梯,一直来到楼顶。   突然间,前方出现了一抹柔和的光,杜薇跟随着青衣走进那道光线中,眼睛逐渐适应之后才发現。这便是上次风暮寒带她看圆月的地方。   前面传来低声轻咳。杜薇将视线落到前方,只见桌案上烛台摇曳,火苗闪爍着,映照在人的身上,忽明忽暗。   贵妃榻上,侧臥着一人,身上斜搭着大红织绵的毯子,毯子下隐约露出佩剑的剑柄。   "世子爷,杜小姐来了。"青衣恭敬道。   贵妃榻上那人转过脸来,神色平静,不似旁日看着那般凌厉,凤目里也少了那点点的寒意,只不过脸色却依然是惨白的吓人。   风暮寒随意的挥了挥手,唇间溢出几声轻咳,青衣悄然无声的退了下去。   杜薇站在那里望着他,心头突然没来由的感到一丝心疼。   若她真的将心交给了这个男人。他真的能陪自己走过一生么?   看他这模样,她不禁想起之前听到的传言,他活不过年关那次是因为有了她的血做药引,他才挺了过来。   可是现在,他为何又要让她等上半年?   "站着做甚,过来。"咳过一阵,风暮寒抬起头来,薄唇边似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如三月桃花初绽,霎时间迷了她的眼。   杜薇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上前来盈盈施礼,"见过世子爷。"   但身子还没等矮下去,风暮寒的手已然伸了出来,一下圈住了她的腰际。   杜薇只觉背后突然贴到了一个冰凉的身子,不由得一哆嗦。   "英王呢?"幽幽的声音自耳畔传来,带着他特有的沙哑。   "送了丽妃娘娘的请柬便回去了。"杜薇不禁脱口而出。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阵。   "你为何知晓英王来过杜府?"杜薇忍不住问道。   风暮寒无声的轻笑。伸手抚摸着她微湿的头发,"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不管你在哪里。本世子的眼睛都在看着你。"   杜薇转过头去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又派人盯我的稍?"   上一次因为他派人盯稍她已经怒过一次了。   看着她像只小猫似的亮出隐藏的爪子,风暮寒却突然将脸贴近到她耳畔,语气冷然道,:"本世子时间不多了,若是再不把你盯紧,只怕转眼就要把你弄丢了。"   杜薇愣住了:"什么时间不多了?"心底隐约的,竟然生出一丝不安。   风暮寒扳过她的下颌,"一个月后,本世子便要随皇上一同回京。"   杜薇略这才想起风暮寒与英王之前都是居住在京城天子脚下,他们来凉州城也只不过是落脚而已。   "那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啊?"杜薇觉得自己是想故意曲解他话中的含义,来之前杜夫人对她说的话这时清晰的跳出来:等他半年!   这绝不是回京城这么简单的事!   风暮寒指尖轻扫过她的唇瓣,带着一阵酥麻的凉意。   "薇儿本世子再问你一次,你可信我?"   杜薇深深蹙眉,纵然她的心已然摇摇欲坠,但她的理智却仍占了上风。   她的心里比谁都清楚,爱上这个男人的后果。   有道是情深不寿,可是现如今无需用情他便已是不寿,而能救他的方法却是要以她的性命来换   "短短几年也好,你可愿陪我?"风暮寒松开她,斜依榻上,目光不错的望着她,眼底竟似含了雾气,直叫她心悸。   可是杜薇只是沉默着,风暮寒一直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答,结果最后却只换来幽幽的一声叹息:"要你信我,如此之难?"   杜薇紧紧抿了嘴,道:"若非我是你的药引,也不至于此。"   风暮寒伸手轻轻顺着落在她肩上的长发,"若非如此,我们也必不得见。"   杜薇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在理,只是这道"坎"她自己便迈不过去。   相信别人是件很容易的事,可是她害怕的却是藏在那之后的东西——背叛!   失了心并不可怕,可怕的却是将来那得了她那颗心的人,若是背后捅她一刀,那便是比死还要难过的事。   "我已与你父亲商议妥,要你等我半年时间。"风暮寒正色道,"半年内你不得嫁予旁人。"   "若是半年之后又该如何?"杜薇问。   "若是半年之后我未回来娶你你便可择良人而嫁。"   杜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在说什么?   "半年时间,你要去哪?"杜薇一字一顿,心中隐隐生起不安。   "皇上已接到奏折,南方边境敌军来犯,等我回京之后便会挂帅出征,快则数月,慢则半年,定会还朝。"风暮寒专注的以指尖梳理着她的长发,"若我半年后未能回来,你便可随心而嫁,但是绝不可嫁于英王!"最后的语气里倒是多了份孩子气。   杜薇这时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了。   "为何出征会寻到世子爷?"纵然以前他曾任威武大将军之职,但那已是三年之前的事了,那时他还未身患毒症,可是现在,他就连每个月的毒发都要撑不过去,还要领兵南下去前线打仗?   "一为太子之请,二为我自己的本意。"   "太子?"杜薇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皇后那张阴气森森的脸来,她的儿子逼风暮寒请战?   按说以南王世子的性子,若是他不愿意,只怕就是用刀去逼他也不会答应的。   "你本意为何?"现如此,唯一的答案便是第二条了。   "自是为战功。"   杜薇心中更觉诧异,他身为将军之时定是立下不少战功,现在要战功何用?   但风暮寒却再不接话,而是继续缓缓着她的青丝。   "为何不说话?"见他沉默,杜薇倒有些沉不住气了。   有道是刀剑无眼,上阵杀敌哪有不死人的,更何况他这副病娇的身子,半年只怕连半个月都撑不住。   看着杜薇纠结的眼神,风暮寒眸光微闪,幽幽道:"你可是怕我回不来?"   ☆、第158章 挂帅出征?战功何用 - 杜薇望着风暮寒,見他眉梢眼角微微挑起,带着一丝自嘲。那神情仿佛刚才只是在询问自己明日的天气如何。   一股酸涩自喉咙里涌上来,杜薇张了张口,却只吐出一句:"你这又是何苦"   风暮寒轻笑,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呛咳。   杜薇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拂在他的背上,等她意识到自己剛才的举动,想将手抽回来时却反被对方握住了。   "你别过来!"感受到对方的脸颊突然贴近过来,杜薇心中的小人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動物,紧张的举着爪子威胁,却又不舍得挥下去伤了他。   "嘘莫要出声。"风暮寒呼出的热气吹打在她的耳际。微微有些痒。   他一只手環着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却伸入了毯子底下,悄然握住了佩剑的剑柄。   杜薇听到剑刃出鞘时细微的震鸣之音,身子不由得一僵。   "莫怕,你只要乖乖待在本世子身旁,便可无事。"搂在她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   桌案上的红燭瞬间熄灭,黑暗中杜薇瞪大了眼睛,隐約听到楼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凌乱,忽远忽近,但一直未有听到厮杀的喊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风暮寒手中的剑刃重新归鞘,身体也放松下来,软软的贴在她背上——   只是那身子却依然冰凉,毫无温度可言。   "今夜你且不要回去了。"风暮寒幽幽道,掀起毯子一角,将她整个裹到身边。   杜薇本想反驳。但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幕心中也已猜测到几分,定是什么人又盯上了这里,只不过最后应该还是被侍卫发觉,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了。   "可是明日我还要去周府,丽妃娘娘要召见呢。"身体突然放松下来,意识就像崩断的弦,加上在毯子覆盖下不断生出的暖意,模糊的感觉渐渐袭来。   "你需要什么本世子可让人去取来便是。"风暮寒垂首将脸深埋在她的发间,轻嗅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气。   杜薇身上极少有其他大家闺秀那般的胭脂香气,加之她在来时刚刚沐浴过,这时候完全是身体自然散发出来的清香,这对于风暮寒来说就像是能让他安心的解药。   只要有她在身边,心中深埋的不安与焦躁便会一扫而空,想起那佛预:失魂之人欲归天,生死轮回两相厌。画骨无需苦寻觅,人海茫茫终相见。   风暮寒剑眉紧锁。卷起杜薇的一缕长发于指尖。   他仍要去寻那"画骨香",除了它与杜薇,这世间再无能解他毒症之物,可是现在。他不想再动这味药引。   不论是说他妇人之仁也罢,笑他优柔寡断也好,这些名他都甘愿背负了。   再次抬手抚上她的墨发,却发现她已然睡熟,暖暖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就像他怀中的一只猫咪。   风暮寒轻轻拉了拉毯子,将她裹得更严,却听她嘴里发出低声呢喃,好似说得是"为何要那战功"   看她微蹙眉头,风暮寒伸手抚上她的脸庞,温暖而润滑。   黑暗中,他的双眸愈发明亮,灼灼光华好似刀锋浴火:若无战功,我要如何以正妃之位娶你?若无战功,皇上怎会赐婚?   以杜薇现在的身份,他想以正妃之位迎娶谈何容易!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不知自己是否能撑过数月,得胜归来   贴近杜薇身侧,他将脸颊深深的埋入她的颈窝,死亡对他来说只是时间问题,他已逐渐在等待其到来的过程中麻木,仿佛已忘却该如何表达感情。   可是她的出现,总能牵动他的神经,就像服食上瘾的一味毒药,解无可解,只能任自己不断沉迷,最终深陷其中,却又甘之如饴。   待到杜薇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   罩楼一侧卷帘半启,阳光懒懒的倾泻进来,在地上投射出一道道光条。   数只冬雀落在窗棂上,抖动着身上棕色的羽毛,清脆的鸣叫过后便拍着双翅腾空而去。呆冬木亡。   起得身来才发现,贵妃榻上只剩下她一人,风暮寒不知所踪。   不远处立着四个丫鬟,想必早已等在那里多时,见杜薇这时起身便迎上前来,服侍了她更衣梳洗。   一直到下了楼,青衣迎上来,双手恭恭敬敬托着她要苍明为她准备的幽兰阁的新款成衣,"蓝孔雀"。   "世子何在?"直到将要出了府,杜薇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青衣垂首道:"皇上召见,一早便去了周府。"   杜薇愣了愣,心里想着昨夜他对自己说的欲出兵南下之事,猜测定是皇上有事要与他商议。   只是感觉这皇上也未免太不近人情,幸好风暮寒上次并不是真的身受重伤,不然这时还真是要带伤出征,就是活人也受不住这种折腾,更何况他的身子原本就被毒症掏空了根基。   青衣送她上了马车,昨晚她从杜府带出来的两个丫鬟也被送了出来,显然昨晚夜宿旧南王府,两人受惊不小,从上了马车便像一对雏鸟似的,紧贴在杜薇身边。   马车径直去了周府。   青衣带着六名侍卫跟随在马车两侧,随时戒备。   周府的门前已经全部由皇帝身边的禁军接手,马车刚到周府门前便被四名禁军拦下,有专人上前细细检查一番后才让杜薇下了马车。   以前杜薇还可以带着身边的丫鬟进周府,可是现在圣驾在此,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故此两个丫鬟只能老老实实待在马车上。   其余侍卫也无法入内,只有青衣身份特殊,跟随着杜薇进了大门,穿过府内南园,直到被几个女官拦在一道月亮门外。   杜薇知道过了这道门,里面便是丽妃娘娘的下榻之处,便随着两名宫女往里面去了。   周府之前她来过多次,此处南园后经改建,各处凉亭回廊都已翻新,杜薇跟着宫女亦步亦趋,生怕出了错处,就在这时,忽听前面传来脚步声。   只见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从园门内走出,见到杜薇眼中月华闪烁。   杜薇走到近前,盈盈施礼:"见过英王殿下。"   英王对身后那两名宫女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然后亲自带着杜薇进了后园门。   "母妃担心你不熟悉宫中规矩,特意叫我来门口迎着你。"英王微笑道:"不过此处不是宫里,有些规矩自是可以减免。"   杜薇故作感激的笑了笑,尽量做到礼数齐备,她不想在这种地方落人口实。   刚随英王刚来到门口,便听到屋里传来丽妃娘娘的笑声,而且有一个女子随声附和着:"此物与娘娘甚是相配,佩瑶现在才终于明白,此物自从祖上传下来,便是为了等到今天,娘娘若是喜欢就请收下吧。"   那声音甚是熟悉,杜薇的眉头不由得一皱。   ☆、第159章 见丽妃献礼,渣女又不安份   杜薇随英王进到屋裏,但见丽妃娘娘坐在上首,在她身边站着一人。 衣着华丽,面容娇艳,正是太守府嫡女韩佩瑶。   见到杜薇进来,韩佩瑶脸上也是露出惊讶之色。   杜薇只淡淡扫了一眼她,便来到丽妃面前跪倒施礼:"民女见過丽妃娘娘。"   丽妃坐在美人榻上,身着一袭桃红色华丽宫裙,柔声道:"这里非比宫中,无需多礼,你且抬起头來。"   杜薇抬起头。当目光与丽妃相遇时。微微一笑,红润的脸颊上梨涡毕现。   英王站在一旁,望着杜薇的目光里滿是笑意。   杜薇的表现也让丽妃多少有些吃惊,按说以她一介商女出身,自是没有学那些宫里的规矩,现在能做到如此从容却是不易。   目光落在杜薇身上,丽妃细細打量她的面容,但见她的身上并无绫羅绸缎,而是穿着细布制成的衣裳,上面的花色全部以兰白为主,看着淡雅而不失风韵。   想起上元节那晚她的表现,丽妃不由得点了点头,夸赞道:"果然是个有灵气的,难怪皓儿对你赞不绝口。"   听了丽妃的赞赏,杜薇只是淡淡一笑,不知可否。既显得不轻浮,又显得她大方得体。   韩佩瑶站在一边看到这一切,嘴唇不由得咬得紧紧的。   今日原本是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   为了让丽妃召见她,她在韩夫人跟前软磨硬泡了好几天,让韩夫人帮她想主意。   现在太守府的大少爷韩青山因为得罪了南王世子,失去了传宗接代的能力,若是韩佩瑶真能入了英王府,以后太守府的前程便是要指着她了。   故此韩夫人才大胆将太守府祠堂祖传宝物——鲛人泪偷了出来,韩佩瑶这才借了献宝之机得以见到丽妃。   鲛人泪传说为东海鲛人平生第一次哭泣,落泪后所至,可解百毒,养颜生肌,其色温润,形如明珠,每到夜晚必熠熠生辉,其辉堪比皎月。   丽妃一见自然欣喜非常。韩佩瑶又趁机讨巧,丽妃纵然知道对方说的是奉承话,但这却让她非常受用。   她与皇后不同,想得到皇上的恩**便要靠其他的法子。   故此那日她听了杜薇所作的?惊鸿一曲?后便萌生了习得此曲。向皇上邀**的念头,正愁没有特别的衣饰,韩佩瑶便送来了鲛人泪。   丽妃让杜薇上前,拉住她的手,又问了些杜薇的家事,特别是对她失踪之事,细细过问,直问到一旁的韩佩瑶都有些不耐烦。   杜薇却是一一作答,态度不卑不亢。   以前见客户的时候,再麻烦的人她都应付过,何惧眼前一个丽妃娘娘?   听杜薇叙说以前被人"收养",后来又在外流浪寻亲的"经历",丽妃娘娘听得渐渐入了迷。   讲故事杜薇最拿手,特别是说这些没影的故事,骗人谁不会啊?   这些宫里的女人,成天就像是被囚禁在深宫里,抬头也只能望到头顶的一方天,自然会对宫外那些离奇的故事感兴趣了。   果然,杜薇还没等把故事说到一半,丽妃娘娘眼中已然带了点点水光,就连英王也不禁露出惊诧之色。   他之前虽知杜薇身份坎坷,但从没想过竟然如此跌宕起伏,听着听着也不禁入了迷。   一旁的韩佩瑶终于再也沉不住气,开口劝解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娘娘莫要替她难过伤了身子。"   杜薇这才就口打住,换了话题道:"民女今日也有一物要献于娘娘。"   丽妃笑道:"难得你一番美意。"   当着众人的面,杜薇将幽兰阁的新品"蓝孔雀"捧了出来。   丽妃开始见是套成衣,多有不屑,可是当杜薇将那套衣裳展开,丽妃却发现,这件衣裳的裙摆被设计成孔雀尾羽的模样,而且层层迭迭,若是旋转开来定然会像那孔雀一般。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套衣裳的材质特别。   丽妃不由得往杜薇的身上看去,"莫非你身上这套衣裳的料子跟此物一样?"   杜薇淡淡一笑:"要献给您的东西,民女自然要先试用,穿着一段时间,此种布料的染布方式与其他布料截然不同,不但透气〡保暖〡而且经常穿在身上,还有消炎的功效。"   丽妃惊喜道:"快拿过来我看看。"   英王亲手将衣裳取过来,放在丽妃面前。   丽妃伸手上下抚摸,开始她还觉得这种布料与那些绫罗绸缎比较起来,显得寒酸。   不过转而又一想,若是那些华丽的布料制成此款,虽会增加其艳丽效果,但难免落入艳俗之嫌。   她身为皇上**妃,纵是表演时所穿衣物也要与那些舞姬区分开来。   要既显得体,又要让皇上觉得惊艳。   "原来如此"丽妃突然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杜薇的身上,不由得从心中赞叹这个商女的聪慧,她借此向自己献礼定是猜到她想借?惊鸿一曲?在皇帝面前讨**,故此才向自己推荐了最适合的衣裳。   "难得你如此细心。"丽妃显得非常满意,当即带了宫女去别厅试穿。   正屋里便只剩下了英王与杜薇和韩佩瑶三人。   英王微笑着走到杜薇身边,盯着她低垂的脸轻声道:"没想到你竟然准备了送给母妃的礼物,到真让本王感到意外。"   之前英王曾数次明里暗里试探过她对自己的态度,不过当时她全部都拒绝了。   本以为这次来也只不过是敷衍了事,却不想她准备的如此充分,更是讨了丽妃的喜欢,英王的心思便又渐渐活了起来。   听了英王的话,杜薇淡淡一笑:"民女也只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幽兰阁目前只托了恒丰行一家销售成衣,若是得了娘娘的青眼,对于杜府来说,自是好事一桩。"   杜薇并没有藏头藏尾,而是直接陈述厉害,英王闻言,也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意,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直让一旁的韩佩瑶看得直了眼。   丽妃更衣甚是繁琐,一时半会也不见露面,英王索性让宫女上了香茶,与杜薇和韩佩瑶两人坐下一边喝茶,一边慢慢等。   等了足足两柱香的时辰,丽妃才换好了衣裳出来。   杜薇与韩佩瑶两人一见急忙起身相迎,就在杜薇离开坐位的时候,韩佩瑶的衣袖突然自桌面上一扫,嘴里"哎哟!"一声。   待杜薇转头去看时,只见一杯热茶被打翻,韩佩瑶的衣袖湿了一大片,就连桌案上放着的鲛人泪也被打湿了。   "杜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韩佩瑶面色一变,厉害喝道。呆冬木弟-   *))))   ☆、第160章 渣女栽赃,再撕破脸 - 杜薇转过身來,但见韩佩瑶的衣袖湿了一大片,而且就连桌案上的鲛人泪上也被溅上了茶水。   她并不记得自己刚才碰到了什么。可是现在韩佩瑶却是一脸厉色,好似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过一样。   微微一愣后,她很快便回过神来,趕紧摸出帕子上前帮韩佩瑶擦身着身上的茶水,假意抱歉道:"韩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刚才我明明见你在站起来时有意撞到了桌子"韩佩瑶愤愤道。   杜薇一脸的委屈,看了一眼麗妃,语气里带着几分小心:"我刚才真的没有注意"   英王见到这种情景。微笑道:"杜薇也不是有意为之。韩小姐何必如此生气呢?"   韩佩瑤拿起桌上的鲛人泪,道:"衣裳湿了倒是小事,只是我这祖传的宝物也被茶水弄湿了。"   见杜薇拿着手帕要过来擦拭,韩佩瑶闪身躲开继續道:"你可知这鲛人泪有多珍贵?她可是我們府上祖传的宝贝,且不说它的种种特殊功效,你这一杯茶水下去,可知就要消减了多少它身上的灵气?"   杜薇心中暗笑,灵气?你喵地还小宇宙呢!   不过面上她却仍是一副委屈的模样,眼晴水灵灵的像是盛满了水雾,一旁英王见了顿时心生怜悯。   丽妃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问韩佩瑶道:"此事当真?"   韩佩瑶见杜薇落了下乘心中得意,故意叹了口气:"此物平时都是供奉在府中的祠堂内,日日受香火滋养,现在沾染了茶水这等凡物,定是大损其灵气,须重新放在庙堂供奉香火百日方能恢复。   "百日"丽妃眼中闪过一丝暗淡。   她近期便要在皇上面前表演。若是等到百日之后,只怕皇上早就起程回京城了,此物哪还能派得上用场?   英王听了韩佩瑶所言也微微蹙眉。   他本以为这不过是件小事,可是让韩佩瑶这么一说,好像要变成天动地的大事一般。   "那便先好好收着,待回京之后我再差人到庙里供奉香火。"丽妃向宫女挥了挥手,示意让其上前将鲛人泪收好。   不想韩佩瑶却根本看不出火候,护着怀里的宝物猛退一步,急道:"丽妃娘娘,此物必须尽快供奉到庙堂,不然灵性尽失,就不会再有诸多功效了"   丽妃眉宇间微微露出些不悦,韩佩瑶还当她是终于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将要迁怒于杜薇,心中更是得意。   杜薇垂了双眸,纤长的睫毛投射下一层扇形的剪影。显得柔弱无助,她突然抢上前一步,猛地跪倒,"此事既然是杜薇之过。求娘娘开恩,杜薇愿亲自到庙里持香供奉百日,求娘娘恩准!"   此言一出,英王不由得变了脸色。呆冬木划。   圣驾在凉州城最多也只能停留一个月左右,而杜薇自请要去庙里百日供奉鲛人泪,若丽妃准了,那么接下来的日子,杜薇便将一直待在庙里,不论是皇上设宴席,还是之后的送行宴她都将与之无缘。   而他也将在圣驾回京之际随之一同离开凉州城。   他要想借机纳杜薇进府只有在这期间内求丽妃帮忙,若杜薇真的去了庙里,他错过了这一次很可能就不会再有下次机会了,因为他也看出南王世子对她的心意。   不过他自认在南王世子面前,他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他觉得杜薇会倾向于风暮寒一边,绝大多数原因是出于她对南王世子的惧怕。   "母妃,此事还是交由我来处理好了。"英王急忙开口道,生怕丽妃同意了杜薇提出的要求。   丽妃哪能不明白自己儿子的心思,当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杜薇,笑道:"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向着她说话了?"   英王弯起唇角:"母妃休要取笑孩儿。"   这话中的含义已经再明显不过,杜薇只当着糊涂,一味低着头。   韩佩瑶却是如被雷击一般。   她万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都难以得到的,杜薇却只是什么都不需要做,便能入了英王的眼。   丽妃撇了一眼韩佩瑶被弄湿的衣袖,杜薇刚才上前想帮她擦拭茶水时也将自己的衣襟弄湿了一大块,于是道:"来人,带两位小姐去更衣。"   韩佩瑶见丽妃娘娘不想再追究弄脏鲛人泪的过失,不由得急道:"娘娘!此事绝不能拖延啊!"   丽妃双眉紧锁,眼中仿佛带了一层阴影,鲛人泪虽好,但她却只是看中了它美丽的装饰效果,至于它是不是有其他功效还在其次。   她身为皇帝的**妃,手中各种美容养颜的方子自是不会少了,哪还会在意这点东西?   可是她的心思韩佩瑶哪能猜到,她只是一味心思的想要将杜薇踩下去。   丽妃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宫女上前带了杜薇与韩佩瑶到一侧花厅去更衣。   宫女们将她们带到花厅,韩佩瑶却在门口对她们道:"我们自己来便好,不敢劳烦各位。"   丽妃身边的宫女原本就看不上她们这些普通的官家小姐,更何况杜薇还是一介商女,自然乐得清闲,送上了替换的衣物便退了出去。   前脚宫女刚走,韩佩瑶便满面怒气的直奔杜薇而去:"杜薇,上次你明明答应过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英王殿下的面前,可你今日不但来了,而且还敢向丽妃娘娘献礼,曲意迎奉,我劝你最好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丽妃娘娘可不是你能巴结得上的!"   杜薇脸上一扫刚才在丽妃跟前的柔弱,冷笑道:"韩小姐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这些无聊的事情,我今日前来本是受了丽妃召见,英王自己要来跟我有何关系?我送什么礼又关你什么事?"   韩佩瑶没想到杜薇刚才在丽妃面前温顺的像只小羊,可转眼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由得一愣,"但你之前不是说你对英王毫无兴趣么?为何几次三番的**他!"   杜薇脸上笑意越发冷俊,"别把所有人都想得跟你一样,从前我便说过,你要想**谁那是你的事,别把你那肮脏的想法往别人身上套!"   韩佩瑶没想到杜薇竟然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当下惊得瞪圆了眼睛,"杜薇,你你真是无耻之极!"   就在这时,外面前厅里传来内侍特有的尖锐嗓音:"皇上驾到!"   ☆、第161章 赏皇商,欲为英王妾?   )屋里宫女侍從跪了一地,皇上自外面进来,身着明黄色龙袍。   "爱妃快快平身。"皇上打量着丽妃身上的那套"蓝孔雀",眼中露出惊喜之色,道:"爱妃身上这套衣裳朕好像从未见过?"   丽妃笑着起身道:"皇上英明,这是今日杜府小姐送给我的见面礼呢。"   皇上惊诧道:"杜府小姐?那是何人?"   英王解釋道:"年前儿臣曾派人送回宫里一批特产,其中一批布料正是出自杜府的恒丰行。"   皇上扬了扬眉,"可是太后喜欢的那些用布艺制成的各种小玩意?"   "正是。"   皇上显得很感兴趣,再次打量丽妃身上的衣裳,"这种花色倒也別致。"转头向门外道:"威武将军你看如何?"   "咳咳"门外传来压抑着的咳声,半天才进得门来。正是南王世子风暮寒。   麗妃满面娇羞假意斥道:"哪有皇上跟臣子一同品评嫔妃服饰的?"   "哈哈哈"皇上仰天大笑。   英王微笑道:"这本是母妃为十日之后的宴席准备的。刚才正在试衣,还想着到时能给父皇一个驚喜呢。"   丽妃秀眉微蹙,一副失望的模样,皇上不禁顿生憐爱,安慰道:"不妨事,爱妃若是喜欢这样的衣裳以后再让恒丰行送来便是。"   "皇上说得也是。"丽妃知道在皇上面前撒娇要懂得见好就收,"只可惜回宫之后再也见不到这样的款式"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风暮寒突然开口道,"只要陛下一句话,命那恒丰行将所有新品全都送进宫便是。"   丽妃眼睛一亮,"陛下真的答应了?"   皇帝微微苦笑,他明明还什么都没说   英王适时开口道:"太后也非常喜欢恒丰行的新品,不如父皇一并让恒丰行都送来。"   "既然如此那便改日让恒丰行将他们的东西送过来,若你们都喜欢,朕便赏他们个皇商,以后年年让他们将东西送进宫来便是。"   丽妃觉得这是皇上对自己特别的**爱,更是高兴。只有风暮寒在一旁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冷意。呆木岁才。   就在这时,去花厅换好衣裳的杜薇与韩佩瑶随着宫女出来见驾。   通常以她们这种身份,是很难见到皇上的,更别说私下的召见了。   韩佩瑶心里窃喜,好不容易能有个机会,她自是不想错过。杜薇却是规规矩矩,行过礼后眼睛便一直盯着脚面,就连头也不肯抬上一抬。   皇帝随意问了她们几句话,丽妃突然凑近皇帝耳边低声道:"不知陛下觉得这两位女子如何?"   皇帝上下打量着她们,又望了望英王,道:"爱妃有何打算?"   丽妃抿嘴一笑:"皓儿难得主动开口,我这当母妃的定是要上些心思了。"   皇帝的目光落在杜薇身上,道:"只可惜此女身份差了些。"   "只不过是个侍妾,纵是传出去也没什么打紧。"   皇帝点了点头:"这倒也是"   杜薇一直垂头站着,心中听了却是不住冷笑:又是侍妾之位?看来自己的这副面皮倒真还有些价值,这要是换了其他女子。定会欣喜若狂。   她站着一动不动,好似根本没有听到皇帝与丽妃的对话。   韩佩瑶这时却是再也站不住了,皇帝刚才的话并没有背着她们的意思,可是这话在她听来却是如雷贯耳。   果然丽妃看中了杜薇。想让她成为英王的侍妾。   而自己辛辛苦苦,喜欢了英王这么多年,为了讨丽妃的喜心,将祖传的宝物都偷拿了出来,可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让别人抢去。   想到这里,她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道:"启禀娘娘,杜府嫡女杜薇嫁与英王殿下大为不妥!"   "哦?"丽妃显然没料到此事最后跳出来有意见的,居然会是太守府的嫡女,"此话怎讲?"   其实当着皇帝的面,韩佩瑶心里还是有几分惧怕,可是她绝不想眼睁睁见杜薇如此容易的就嫁了英王,当下稳了稳心神,朗声道:"有关杜府嫡女杜薇的传闻在凉州城甚多,之前她更是与小女的弟弟结下婚约,后来又次数传出她身份有异的传言,此等女子如何能嫁与英王殿下?"   皇帝露出惊诧,道:"都有何传言,说来朕听听。"   韩佩瑶见皇帝似有了兴趣,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将之前有关杜薇名声不洁,太守府退婚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杜薇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仿佛韩佩瑶话中提到的那人与她无关一样。   另一边,风暮寒曲指成拳,抵在毫无血色的薄唇上,不时轻咳,一双凤目却是微微眯起,只有英王隐约觉查到他的情绪变化:南王世子,动了真气。   事情的发展似乎有些失控,这是英王之前完全没有料到的。   虽然他知道韩佩瑶对于杜薇始终没有好感,但他向来喜欢有才气的女子,韩佩瑶性格方面倒是任性了些,但从某些方面来讲,她还是比普通的大家闺秀要略胜一筹的,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吟诗做对,她都甚是精通。   一下纳进两位侍妾对于身为皇子的英王来讲,并不是什么过格的大事,可是眼下事情的发展却超乎了他的预料。   韩佩瑶将杜薇之前的种种传闻尽数抖出,就连丽妃听完也脸色顿变。   若是属实,纵然她现在成为了钱巡抚的侄女,但名声已然受损,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无关紧要,但对于身为皇子的英王来说,这可能会成为他日后前途上的致命伤。   虽然目前来看,宫中太子稳稳把持着第一把金交椅,可是这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当下,丽妃便冷了脸子,看着英王,眼底满是失望与不满,似在说:你怎么能选中这么一个女子!   英王眼见丽妃意在要他放弃,急忙道:"母妃,这些都是传言,并不可信,在钱巡抚府那日,儿臣曾亲眼所见,那些人说得都是子虚乌有,杜薇她是无辜的!"   丽妃尚未开言,一旁韩佩瑶却冷冷道:"英王殿下,有道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杜薇她洁身自爱,又何来这种传言,就连小女也曾听闻有人说杜薇长的与一名叫十娘的风尘女子极像,此事空口无凭,若她能拿出证据来倒也罢了,若是拿不出来现在当着陛下的面,便可治她一个欺君之罪!"   ☆、第162章 生死状,当众验身   )韩佩瑶一番話,不亚于将杜薇逼入绝境——   要杜薇当场拿出证据?这简直就像是要她当着众人的面验明正身一样,纵然她真的当着众人的面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验身之事本身已是极大的侮辱。   以后若是传出去,杜薇以后要如何在涼州城立足?   听了韩佩瑶所言,皇帝也不禁蹙眉,陷入了沉默。   见皇帝不语,屋里所有人也都不好开口,一时间众人也陷入了压抑的气氛中。   英王抬眼撇了一眼南王世子,心中略感诧异:风暮寒爲人狂傲,平时根本不会在意任何人的面子,就是在比这更严峻的场合下。他也敢对皇上公然顶撞。以往他对杜薇多有维护,可是今天为何他却一声不吭?   英王心中正在暗忖,就在这时,忽聽皇帝开口道:"杜薇。"   杜薇立即上前半步跪倒:"民女在。"   皇帝的声音带了些许冷意,若是眼前的这个女子真的无法证明她的清白,那便是对他皇室尊严极大的挑衅,"赐死"二字不由得闪过他的腦海。   "杜薇,你有何话说?"皇帝俯视著她,目光中满是冷意。   "民女无话可说。"杜薇淡淡道。   英王深深蹙眉,再次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风暮寒,却见他眼中冷意更盛,黑色的眸子简直像是蒙着一层冰霜。   "陛下!杜薇根本就无法证明她的清白!她是在欺骗英王殿下和陛下您啊!"韩佩瑶指着杜薇,声音尖锐。   "杜薇,你最好能证明你自己。"皇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怒气,"如若不然"   杜薇突然将头抬起,直视着皇帝。"皇上是希望民女当众验明证身?"此话说的甚是干净利落,就连丽妃都不禁愣了愣。   验身?   她敢当众说出这两个字,就表明她有所持,莫非一切真的只是传言误会?   可是事到如今,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皇帝反被杜薇将了一军。   盯着眼前的女子,乌黑眼眸的仿佛含着一股清泉,她不喜〡不怒〡只是平静的抬头望着皇帝。   "这个"看着杜薇的模样,皇帝竟然产生了一丝犹豫。   "陛下!那些传言确有其事,小女敢以人头担保。"这一时刻韩佩瑶已经等得太久了,她自持有杜薇种种把柄在手里,种种迹象表明杜薇绝非完璧之身!   这些事英王肯定不知情,而且现在当着皇帝的面,也没人敢反对,只要一会验明正身,杜薇便将成为她脚下的尘埃。纵使有南王世子从旁维护,也无济于事。   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杜薇的身上。   杜薇缓缓抬起头,望向韩佩瑶。一字一顿道:"韩小姐,我们之间虽然多有矛盾,但都只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今日你却用些捕风捉影的事来陷害于我,其心何其之毒!"   韩佩瑶冷笑:"杜薇,事到如今你再装委屈已是无用,若不能证明自身,如何能以理服人?你欺骗英王,难道就不嫌脸红吗?"   杜薇转头向皇帝朗声道:"民女从未有此意。"   "你想嫁给英王〡攀高枝,连傻子都能看出来!"韩佩瑶见杜薇事到如今仍不肯认,气得脸涨得通红。   杜薇没还口,但心中的小人却是不屑道:是,就你这傻子看出来了!呆木岁划。   "以人头担保?韩小姐可是想立生死状?"就在这时,南王世子突然开口道,他的语速极慢,而且还带着一丝沙哑,听上去似乎没有任何杀伤力。   但就是这个声音却让所有人都不禁为之一滞。   生死状?那可是出征将士才会用到的,臣子中也唯有遇到极难处理的国家大事才会在皇帝面前立下此状。   韩佩瑶只是一介女流,如何能担得起此种惊吓,一时间连腿都有些软了。   "只怕有些不妥吧?"英王犹豫道。   "有何不妥?刚才是她自己所言,要以人头担保。"风暮寒薄唇微挑,幽幽道,凤目投向韩佩瑶,不住的上下打量,眸光如刀,直看得韩佩瑶心里打颤。   见风暮寒开口,丽妃神色不觉有些紧张,心中忐忑起来。   谁都知道南王世子身为威武将军之时,曾得皇上重用,更是拥有对于三品以下官员先斩后奏的实权。   韩佩瑶只不过是凉州城太守府嫡女,风暮寒要真当着众人将她杀了,只怕就连皇上也不好说什么。   想到这里,丽妃急忙出来打圆场道:"陛下,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待过后派人细细去查便是,别好好的坏了今天的兴致。"   若是平日,皇帝也就借着台阶转了话题,可是韩佩瑶刚才将话说的太满,这时他就是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陛下!"杜薇突然抬头道,"不论民女如何解释只怕都无人相信,人言可畏,今天民女索性豁出这张脸皮,请您与在场众位做证,以还民女清白!"说罢往上叩首。   "可是"丽妃有些犹豫,以现在的情形来看,纵使杜薇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但也名誉受损,如何能配上得自己的儿子英王?   英王这时双唇紧抿,目光不错的盯着杜薇,他的心底也在挣扎。   一方面他无法接受名誉不清不楚的女子,可另一方面,杜薇在他心中确实占了及其重要的份量。   只不过他身为皇子从未体会过,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慕,他正为自己的这种奇怪心情而纠结不已,一时间竟然想不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既然如此"皇帝挥了挥手,"来人!"   宫女们立即抬来一架屏风,丽妃也叫来了身边最信任的李嬷嬷。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杜薇的身上,女子被迫当众验身,这可是奇耻大辱,但在杜薇的脸上却见不到丝毫自惭形秽之态。   风暮寒凤目微眯,双手收拢在袖中,早已攥成了拳。   这一关只要过了,那以后将再也无人敢拿此事做文章,就连皇帝都认同的事,谁还敢嚼舌头?不想要脑袋了?   望着杜薇镇定自若的跟随着李嬷嬷,走入屏风后,英王神色恍惚,耳边突然响起风暮寒的声音:"英王可信她?"   英王不觉苦笑,事到如今,纵然他说相信又如何?但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不知世子又当如何?"   "本世子信她。"风暮寒唇角微勾,冷艳的笑颜不禁让身为男人的英王也不觉气息一滞。   风暮寒自然是信杜薇的,那日在温泉中,他可是将她看了个透,自然不会忘记在她肩头盛放的那只血色蝴蝶——守宫砂!   ☆、第163章 丽妃疑惑,血蝶守宫砂   屋里众人全都耐心的等待著。   屏风后只偶尔传来衣物摩擦的"沙沙"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英王只感觉自己的心情复杂得难以形容,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对他说:你錯了,你错了!   终于,屏风后人影晃动,李嬷嬷第一个走出来,杜薇整理好衣饰也随着宫女转出屏风。   英王目不转睛的盯着杜薇,见她一步一步來到皇帝面前。   李嬷嬷凑到丽妃面前,不知低语了些什么。   丽妃脸色不由得一变。   英王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好似随之被揪起,侧目去看风暮寒。却见他神色自若。好像对此事胸有成竹。   一种奇怪的苦澀感涌了上来,是妒忌?还是失落?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陛下。"丽妃朗声道,"时才李嬷嬷亲眼所见,杜薇身上还保有守宫砂,仍是完璧之身!"   此言一出,英王只觉自己胸口瞬间像被拿开了千斤巨石,氣息顺畅,他微笑道:"如此一来,謠言不攻自破!"说着,向杜薇投去安慰的目光。   杜薇却只是回报了他一个意味悠长的浅笑。   她所拥有的现代灵魂根本不惧什么验身。   只不过是脱了外衣,将肩头露出来给那个老女人看上一看,在现代,就是去海滩,穿得也比验身的时候少。   验身又算个几?谁怕谁啊!   韩佩瑶却是一下子面色惨白。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杜薇身上会有守宫砂?   她死死的盯着杜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亲耳听到的。   不对!一定是假的!她不可能是完璧!   突然间,杜薇向她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得意,还有一丝狡黠,那双黑幽幽的眸子仿佛在嘲笑她的失败。   不对!这其中绝对有假!   面对杜薇挑衅目光,韩佩瑶只觉大脑中仿佛有根线断开了。   渣渣,要被气得失去理智了吧?杜薇心中的小人笑得猖狂。   韩佩瑶这时只是一味心思的想揭破杜薇的诡计,她不顾一切的扑上去,一下抓住了杜薇的衣裳,拼命的拉扯。   皇帝正准备安慰杜薇,好让此事收场,就见韩佩瑶突然抓住杜薇的衣裳,疯了似的拉扯。   杜薇一脸的惊讶,好似在抵抗,可实际上她只是在装装样子,手上力气反而配合着韩佩瑶,将自己的衣裳扯开。   丽妃被眼前的一幕吓呆了,等她回过神来。韩佩瑶已然将杜薇的衣裳自肩头扯下,隐隐露出半个香肩,一只血色蝴蝶露了出来,映衬着她如雪般的肌肤。直晃花了英王的眼。   韩佩瑶将手伸向那块守宫砂:"它一定是假的!看我来揭穿你的骗局!"她拼命去擦那块守宫砂,但是那只血色蝴蝶却依然存在,而且因为她的擦拭反而变得愈加艳丽。   杜薇转过头来,眼底闪动着快意的光华,她贴着韩佩瑶的耳边用只有两人间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傻妞,不好意思,这局我胜了!"   韩佩瑶猛然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杜薇,整个人犹如被冷水浇头一般僵在了当场。   怎么会这样?她刚愣了神,突然一道巨大的冲击力灌向她的胸口,她只觉得眼前景物一花,整个人横着便飞了出去。   一袭大氅落在了杜薇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气,将她的身体紧紧裹了起来。   无需抬头,她便能猜到来者何人。   这种气味,只属于他,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带给她一种安全之感。   丽妃这时也回过神来,急对手下宫女道:"快!快将杜薇带下去更衣!"   几个宫女涌上前,簇拥着杜薇下去更衣。   韩佩瑶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胸口犹如被万把钢刀贯穿,痛得她险些叫出声来。   英王在杜薇露出肩头的刹那便已看得痴了,那雪白的肌肤与血色蝴蝶已深深的印入他的脑海,令他无法自拔。   所以他根本没反应过来要去帮着杜薇遮掩身体。   丽妃在刚才看到杜薇身上的守宫砂时,也是一愣。   那个形状怎么可能!那个孩子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吗?为何会出现在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上?   韩佩瑶瘫软在地上,脑海里唯有一句话不断闪过:完了,一切都完了!   当着皇帝的面,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现在唯求英王能怜悯于她,才能保住她性命。   想到这,她不顾一切的扑到英王脚下,眼泪顺着长长的睫毛不断滴下,惨白的面色更显凄楚。   "英王殿下!求您相信我,我从无害人之心,今天之事只是我太在意您了,我怕杜薇欺骗了你,现在水落石出,我定不会再拦着您娶杜薇小姐!"呆木岁号。   一招失误,满盘皆输,自刚才她被南王世子一脚踢出去后,便感觉到了巨大的恐慌。   就是当着皇帝和丽妃的面,风暮寒也毫不顾忌他的身份,公然出手向她这样一个弱女子   男人惯有的怜香惜玉在这位南王世子的身上,根本看不到一丝半点。   她素知英王多情,所以这时候她知道,只有拼命抱住英王这棵大树不撒手,才有活命的可能。   "韩小姐,我会嫁给谁,还轮不到你来操心。"杜薇这时已然重新整理好衣裳走了出来,当着皇帝的面,她深施一礼,道:"民女之前便曾对韩小姐说过,自己从未有过攀附权贵之心,但可惜的是,她不相信,今日当着陛下的面,民女可当面对天起誓:杜薇此生,对英王绝无半分妄念,苍天可证!"   杜薇话音刚落,英王脸上瞬间失了血色,就连他那双月华般的眸子也显露出了迷茫之色。   他本想趁着今天,让丽妃帮他将杜薇收了,等过后风暮寒知道消息时,已然什么都迟了。   但今天这事却全都被韩佩瑶给搅了,想到这里,就连英王也不禁将韩佩瑶给恨上了。   低头看着韩佩瑶,曾经让他觉得楚楚可怜的那张脸,现在却让他感到了厌恶,不由冷冷道:"事已至此,你来求本王也是无用,你害得杜薇失了颜面,也令本王对你失望之极。"说罢一抖衣袍,向后退开。   韩佩瑶原本抓着英王的袍角,现在突然间双手扑空,不由得一头栽倒在地。   突然间,一道人影笼罩在了她头上,她抬起头,发现杜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你想做什么"韩佩瑶惊恐万状,从对方的眼睛里,她分明看到了自己的末途   ☆、第164章 韩佩瑶断腿,英王心悔 -  杜薇缓缓來到韩佩瑶面前,目光怜悯的望着她,"自然是想与你做最后的告别——"   "什什么意思?"   "韩小姐难道忘了刚才所下的毒誓了吗?"   "我。我那也只是随便说说"韩佩瑶声音小的仿佛在说话给自己听,她不明白为什麽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是她真的不想死。   "韩小姐若是不想连累太守府上下百十来口人的话,还是自己解决的痛快,你若是什么都不做,那可是欺君之罪!"   "陛下!"韩佩瑶转皇帝,匍匐在地,渾身瑟瑟发抖,就连丽妃看着也有些不忍心。   "不如就给她些惩戒便是"丽妃犹豫道。   皇帝也知道这只是女子间的恩恩怨怨,又因着这里是丽妃的住处。對于这位**妃。皇帝还是肯给几分面子的,他刚想开口,突然间风暮寒插进话来,"有道是君无戏言,死罪可免,活罪难饒。"   众人眼睁睁看著南王世子走向跪在地上的浑身发抖的韩佩瑶。   "皇上!皇上饶命!世世子世子饶命!"韩佩瑶吓的口不择言,拼命向后缩着身体。   "英王殿下!丽妃娘娘"韩佩瑶语无伦次,强忍着胸口的剧痛,简直不知该向谁求救才好,这个时候她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绝望,就是当着皇帝的面,这位南王世子也是丝毫不讲情面——   韩佩瑶只觉得对方那一步步好似都踩在她的心头之上,身体顺从了求生的本能,她只想从这里逃开。   "将军"身后丽妃刚想出言劝阻,突然一道红光崩现,韩佩瑶正欲站起逃走的双腿竟然被齐齐斩断。   众人甚至没看清南王世子是如何出手的。就连站得离韩佩瑶最近的杜薇也只看到当时从风暮寒袖中闪出一道白光。   "啊!"屋里顿时响起一片女子的惨叫之声。   宫女侍从皆吓得面无人色,丽妃更是身子一软,扑倒在皇帝怀中。   皇帝也是脸色发白,看着倒在地上,早已疼的昏死过去的韩佩瑶,摆了摆手吩咐道:"快些抬下去,望她以此为戒,从今以后,此事休要再提!"   几名内侍进来,七手八脚将韩佩瑶抬了出去,断掉的双腿也有人收了用布包着拿了出去。   以后能不能将断腿再接上就不是杜薇要担心的事了。   刚才眼睁睁看着韩佩瑶在眼前被斩去了两腿,对于杜薇来讲,心里承受的震撼绝不比在场任何人少。   而且刚才风暮寒根本就没有避讳她的意思,血淋淋的一幕就那么在她眼前展开。   直到韩佩瑶被抬出去,杜薇才发觉自己的双腿在微微打颤。   这个时候,她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于是她强自镇定,转身施礼道"陛下,民女身体不适。请容民女退下"   皇帝微微点头,这个情况下他不好再说什么,该验的也验了,该罚的也罚了,他只得对杜府多加赏赐,算是对杜薇的补偿。   丽妃也对杜薇安抚了几句,当着皇帝的面给了些赏赐,不过都是金银首饰之类女孩家所用之物,杜薇匆匆谢过,正要离开,突然英王对皇帝道:"儿臣去送杜薇出去。"   皇帝这时已经觉得乏了,随意摆了摆手,便拉了丽妃进了内室,丽妃仍频频回首望着杜薇,眼中似盛着数不清的疑惑。   待恭送皇帝与丽妃离去后,英王转过身来,却见风暮寒目光微冷,负手站在杜薇身侧,道:"不劳英王大驾,本世子正欲回去,顺路送她回府。"   言罢也不待英王开口,直接出了门。   杜薇垂了眼眸,对英王施礼过后便也跟着出了门。   英王站在原地,足足半晌没回过神来。   杜薇刚才对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生疏〡冷漠。若说之前她对自己还有着三分情意的话,现在的她则像是一块冰,看着清透,但却连一丝温度也没有。   英王站在那里望着杜薇离去的背影,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忽觉喉咙涌出一股苦涩的滋味。   "杜薇"他伸手想要去摸她的头,他知道她今天受了委屈,觉得自己应该给予她安慰。   但是杜薇却已然跟着南王世子走远了。   出了月亮门,青衣迎上来,见南王世子与杜薇一同出来,脸上微露惊讶之色,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恢复如常。   风暮寒走的极快,虽然不时轻咳,但那步履中仿佛暗含了一股无形的怨气,怒冲冲却又不得发泄,直叫一路上遇到的那些宫女内侍们心惊胆战,一个个全都低垂着脑袋,恨不得将自己变成隐形人,躲在南王世子的视线之外。   杜薇跟在后面,几乎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风暮寒的脚步,只累得她气喘吁吁,心中小人不满道:这家伙在生得什么气,该生气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说得好听,是去送我回府,可是走的这么快,这是要去赶集么?   直到出了周府的大门,只见外面只停着一辆黑色马车,而杜薇来时所乘的马车则停在后面不远处。   于是她转身往后面马车那边过去,但脚下刚迈出两步,手腕却一下被人抓住了。   杜薇挣了几次都没挣开,回过头去,但见风暮寒满面含霜,紧紧的捉着她的手腕。   "上车。"他幽幽道,带着让人不容置疑的语气。呆他场巴。   想让她坐他的车?是嫌麻烦还不够大吗?   这可是在周府门前,眼皮底下那么多侍卫都在看着呢,要是传出去不知又要闹出什么样的传闻来。   "我还是坐后面的车好了。"杜薇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风暮寒见她仍打算往后面去,于是单手一带,杜薇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便被他提了起来,下一秒,她已然被他带上了马车。   马匹嘶鸣一声,两辆马车先后离了周府,往杜府方向而去。   杜薇被重重的丢在车厢内的软榻上,虽然不说很痛,但是心中却不免有气。   这家伙又是发的什么神经?她又没惹他,干嘛每次都这么野蛮!   微微侧目,却发现风暮寒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薄嘴紧抿似在压抑什么。   发觉杜薇正在盯着自己,风暮寒转过头,见她那双水灵灵的眸子,正滴溜溜的瞅着他,一个压抑不住,猛地咳了出来。   杜薇被他突然出现的呛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出手向他的背上顺去。   马车外。   青衣拿着马鞭,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的路面。   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块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青衣不动声色,鞭梢一动,头马便朝向着那块石头方向而去。   车厢内,就在杜薇伸手准备将要抚上风暮寒后背的时候,马车轮恰好自那块石头上压过去。   马车"砰!"一震,车厢剧烈颠簸,杜薇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身子一晃便向前扑去   ☆、第165章 难得解释,这个姿势是?   )眼看杜薇就要脸朝下跌到了车廂里,风暮寒将手一伸,轻松的将她捞起。   马车这时越过石块。车厢里又是一晃。   杜薇身形不稳,这一次却是直接撞上了风暮寒的胸口,两人向后仰过去。   杜薇被撞得头晕眼花,睜开眼却发现南王世子被整个压在身下,而自己则骑在他的身上,那姿势   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了上次画舫游江撞船时,也曾有过如此尴尬的姿势。   "咳咳咳"身下的风暮寒悶声发出一连串呛咳,杜薇惊地"霍地"坐直身体。急道:"有没有撞坏哪里?"   话音未落。只觉腰间一紧,她不但动弹不得,反而被一股力量拉著,整个身体都贴到了风暮寒的身上。   虽然隔着衣裳,但她仍能感觉到来自他身体的冰冷,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气,紧贴著她柔软的身子。   "你以为本世子是泥捏的不成?这麽容易就伤了?"头上传来略带沙哑的男声,不满的语气中夹杂着一种随时将要暴发的怒意。   杜薇感觉自己像只青蛙似的,趴在风暮寒的身上。   心中的小人掩面而泣:泥玛,这样的姿势一点美感也木有!可不可以等人家换个姿势再说?   似感觉到杜薇在走神,风暮寒猛地坐起,一把反将她压在软榻上,扳住她的下颌,"薇儿心里可是在怪本世子?"   杜薇眨巴着眼睛,这都哪跟哪啊?她什么时候怪过他?   风暮寒剑眉深蹙,一双凤目宛如幽深的古井——   有那么一瞬间,杜薇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似的。   两人离的这么近,之前数次"亲密"接触的身体记忆被唤醒,她情不自禁的抿起唇瓣。   风暮寒眸光闪烁,呼吸加重,骨节分明的大手抚上她的腰肢,"今日之事非是本世子不想护着你,只是必有此节,从今往后再也无人敢以此来要挟于你,只是要害你受些委屈。"   他这是在向自己解释?   杜薇愣愣的,一时竟然忘记了两人现在的姿势过于引人遐思。   对于她来说,从没想过要依靠着谁,今天这事就算后面风暮寒不出手,她也定然要与韩佩瑶之间做个了结。   这渣女总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已经有许多日子。若是不处理掉以后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下太守府便彻底安生了。   嫡子韩青山成了太监,再也不能打女人的主意[嫡女韩佩瑶被废了双腿,以后就只怕要坐着度过余生。   委屈?   她不觉得。   露出点香肩便能解决一切,倒是再简单不过了。   见杜薇又神魂出窍。风暮寒这次可真黑了脸,低头便重重的咬在了她的唇上。   "唔!"杜薇只觉嘴唇一阵剧痛,伸手去推他的身体。   双手碰到风暮寒肩膀的一瞬间,他却突然放轻动作,舌尖扫过她肿痛的唇角,带着点点怜惜,只挑拨得杜薇身体细细颤抖起来,双臂不由自主的勾上了风暮寒的脖颈。   风暮寒浑身一震,猛地抽身坐起,苍白的面颊上带着鲜有的微红。   杜薇瞥见了险些笑出声来。   "信不信本世子现在就办了你!"风暮寒恶狠狠道,一双凤眸里却是找不到半点寒意。   杜薇坐起身,整理好自己身上略显凌乱的衣衫,见风暮寒将脸转向一边,似盯着窗外,越发觉得这个男人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十日后皇上要在云霄楼设宴,款待凉州城本地大小官员,天禅寺的慧悟主持要来凉州万福寺座坛讲经,到时他也会到场,届时皇上会与民同乐,自然少不了各方展示才艺。"   "依你的意思我要提前有所有准备?"杜薇诧异道,低调是她一贯的作风,那种场合下她绝不想站在风头浪尖给自己招引麻烦。   风暮寒冷笑一声:"纵是你不想,可到时皇后定会点你出来。"   杜薇不由得陷入沉思,风暮寒说的不错,皇后若将她视为站在风暮寒一边,那么她定会在这种场合找她的麻烦。   看着风暮寒面沉似水的盯着窗外,杜薇突然低声道:"皇后可是对你动过手?"   风暮寒面色又沉了沉,无需回答杜薇便已能猜出九分,那些刺客定与皇后脱不了干系。   "十余次"风暮寒回答的轻描淡写,杜薇心头却是跳了几跳。   "她是否已知道我"杜薇觉出风暮寒最近对自己是他药引这件事很敏感,故此话只说了一半。   "目前来看,她还不甚清楚。"风暮寒转头瞥了她一眼,"你怕了?"呆他场才。   杜薇吞了一口唾液,她可没有风暮寒那身本事,若是皇后知道了自己是南王世子的一味药引,只怕会千方百计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而杜府只是一介商贾,府中只有护院和家丁,根本没有侍卫的存在,若是那些人真的杀了来,不只是她,恐怕就连杜府一家老小都要受到连累。   想到这里,杜薇不由得脸色煞白,只觉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凝结起来了。   之前她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没想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被卷入了皇室的阴谋与争斗中。   自己大不了到时拍拍屁股,带着幽兰阁的大把银子卷铺盖走人,可是杜府一家就要变成她的陪葬了。   "在想什么?"风暮寒语气似有不满,不知为何,每次见她独自出神都会令他的心里感到一丝不安。   他不知她在想什么,虽然此时两人近在咫尺,可是却让他有种触不可及之感,仿佛她随时都会消失。   他不想再回到从前的那种麻木状态中去,感受过温暖,便再也不想独自忍受孤独,他想要的,不只是她的人,还有她的心。   杜薇苦笑一声:"突然发现,我们好像变成了一根绳上的蚂蚱。"   以前她只想靠着南王世子这棵大树好乘凉,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就要变成了猴子,以后就只能生活在这树上了。   这是古装女版的人猿泰山么?   ☆、第166章 惧我怕我,但却无人懂我 -  马车停在了杜府門口,青衣沉声道:"杜小姐,到了。"   杜薇下了马车。带着跟来的两个丫鬟进了杜府。   风暮寒挑起车帘一角,目送她的身影直到进了杜府的大门,再也忍不住,放了车帘闷声咳了起来。   青衣仿佛早已见惯,缓缓调轉马头,往旧南王府而去。   半晌,车厢里才恢复了平静。   "青衣"车厢里传来风暮寒幽幽的低语。   "是。"青衣沉声回應道。   "看清路,莫要再颠簸。"显然南王世子非常清楚刚才马车颠簸的"意外"是如何来的。   青衣偷偷隐了唇角的笑,不动声色回道:"属下知晓了。"   风暮寒一回了旧南王府。崔药師便像一阵风似的赶来了。   "可是查到了?"风暮寒慢条斯理的换了外袍。一旁侍奉的丫鬟低垂着头,手里捧着盛衣物的托盘。   "没有"崔药师遺憾的摇了摇头,"屬下几乎将万福寺查了个遍,但没人见过杜薇小姐所说的那个胖和尚。"   风暮寒剑眉深蹙,那日杜薇对他说她去万福寺后院是为找一个胖和尚,杜薇自是不知道那人是谁,但他却知道此人,那是他这几年苦苦欲寻的人。   天禅寺前代主持,将画骨香带下山的"持酒僧",慧悟主持的师傅。   只要能寻到他,便能得到画骨香,可以解开这足足折磨了他三年之久的毒症。   "杜小姐会不会看错?"崔药师小心翼翼道。   "应该不会"风暮寒沉吟道,"多派些人手,将万福寺那边盯紧了。"他随手将换下来的锦袍一丢,略显瘦削的上半身露了出来,两道人鱼线隐隐可见。   丫鬟拾起衣裳时眼光若有若无的从他的身上扫过。下一秒脸上豁然失了血色。   风暮寒身上伤痕遍布,直叫人看了心惊肉跳。   内袍展开,"呼啦"一下裹住了风暮寒的身体,凤目微眯,盯得那侍奉的丫鬟浑身直哆嗦。终于,那丫鬟顶不住目光的压力,一下子跪在地上,"世子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崔药师也沉了脸,他知道风暮寒向来不喜让外人服侍,只要身体允许,更衣沐浴这些事他从不假他人之手。   刚才这丫鬟竟然大胆偷看了世子的身体,若是换了平时,只怕早就血溅当场了。   "你这不长眼的奴才,怎么做事的!"崔药师怒声喝道。   那丫鬟吓的只顾着叩头,连头也不敢抬。   风暮寒面无表情,只是一双凤目中带了讥讽的意味。"抬起头来。"   丫鬟全身一震,抬起头但眼睛却直直的向下瞟。呆他场亡。   风暮寒薄唇微扬,命令道:"往这里看!"   丫鬟只好将目光落在风暮寒的身上,这会他身上披着内袍。却是没有系带子,胸口敞开着,露出一道横贯胸腹的可怕伤痕。   丫鬟冷不丁打了个冷战,立即垂了眼睛。   "你怕了?"风暮寒冷哼一声,谁能想得到,在他这副妖冷的容颜下,却藏着道道骇人的伤痕。   "不奴婢不怕。"丫鬟颤声道。   风暮寒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那便抬起头来看着本世子!"   丫鬟颤颤巍巍,半天才白着脸重新抬了头,眼睛里满是泪水,只不过畏惧主子的威严而不敢掉落。   "既然不怕,那你便过来服侍本世子更衣。"风暮寒挺身而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丫鬟。   崔药师满脸疑惑之色,他不明白主子这是要闹得哪一出,平时他绝不可能让一个丫鬟来帮他更衣。   "过来!"见丫鬟不动,风暮寒厉声喝道。   "是是"丫鬟颤抖着,脸色煞白,连滚带爬的来到风暮寒面前,双手举起,却一眼瞥见袍子里那种狰狞的伤痕只觉得头皮发麻,指尖刚触到他的衣袍便吓得猛然缩了回去。   风暮寒薄唇突然挑起一抹弧线,宽袖一卷溢出一道真气,直将那丫鬟狠狠推了出去,抛到屋外,重重的跌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见世子动气,屋里屋外的侍卫和丫鬟吓得跪了一地,连大气也不敢出。   崔药师更是心中微凉,嘴上却只能劝道:"世子爷息怒,为了个奴婢不值当"   风暮寒返身进了屏风后,重新换了件新的内袍,只因刚才那丫鬟触了他的衣襟。   冷笑不断充溢在他的唇角:所有人都口不应心,他们怕他,惧他,可又有几人懂他?   重新换了衣袍,风暮寒面色更显冰冷,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生怕再惹了他动怒。   他又吩咐了事交由崔药师与青衣去办,遣散下人后独自去了后罩楼歇息。   纵然拥着奢华的白狐裘,他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自身患毒症后,寒体入侵,他便再也无法如常人那般拥有温热的身体。   侧身支起手肘,将头枕在上面,脑海中却是不断跳出当初在城**刺后的那一幕,某人带着心悸的目光,又似有些怜悯,仰着脸问他:"你难道不觉得疼吗?"   他不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回答她的,可是现在,他只想告诉她:薇儿,本世子感到了冷   不知她若听了,又会如何答复?   隐隐得,唇角的笑意软化下来,微光自窗上卷帘斜射进来,照在南王世子拥着的银狐裘皮上,泛起点点白光,远远望去,就像休憩的嫡仙,让人不敢接近分毫,生怕触怒神灵。   杜府。   杜薇回府后第二日皇帝便下诏,召了恒丰行掌柜入周府见驾。   大少爷杜逸帆与杜老爷随了内侍去了,只把府里众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薇儿"大夫人终是沉不住气,拉了杜薇的手问道:"你爹和你大哥会不会有事?为何皇上会突然召见他们?"   杜薇自然是知道皇帝为什么召见他们,但此事若说出来,未免会将太守府韩佩瑶之事带出来,故此她没透露给任何人知晓。   "听闻太守府的嫡女被丽妃召见,回来时却被斩了双腿"杜老太太撩起眼皮瞟了一眼杜薇,"你那日去了周府,难道就一点消息也不知情?"   杜薇知道老太太像鬼精似的,那天她也是被丽妃召去周府,如何不知晓?定是故意在隐瞒什么。   杜薇见老太太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便也不想再装什么乖孙女,当下正色道:"祖母说得不错,孙女确实知晓其中原由,祖母也不用费心思想着套问孙女的话,因为我是不会说的。"   杜老太太没想到杜薇如此直接的顶撞她,手气得一哆嗦,"你我们杜府早晚要毁在你这个丫头的身上!"   杜薇心中暗叹:这一点老太太还真没看错。   因着南王世子的关系,杜府极有可能被卷入皇室的纷争当中,所以她要做的便是让杜府迅速强大起来。   杜老太太正欲斥责杜薇,突然屋外方妈妈跑进来,惊道:"丽妃娘娘派英王送来了好多赏赐说是给大小姐的。"-      ☆、第167章 告诫,本王可助你   赶往正堂,英王带著内侍早已等在那里。   众人齐齐向英王施礼。   英王的脸上依旧带着他那招牌式的温暖笑容,看起来平易近人。但浑身却隐隐散发出富贵逼人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觑。   杜薇觉得,若是把英王比作阳光的话,那麽南王世子风暮寒则像是午夜的冷月。   阳光虽好,但却刺目难当,不是普通人能够触及的。   冷月看似无情无义,但不论前方有多崎岖坎坷,只要有他在,便会照亮归途。   杜老太太显然對丽妃娘娘此举大感意外。看着那一箱箱抬进来的金银珠宝。名人字画,简直眼花缭乱。   而且此次英王亲自到府送上赏赐,那不就表明了杜老爷與杜逸帆此番被皇帝召见,是好事一桩?   杜府设了香案,接了赏赐后又谢恩。   英王到是没摆什么王爷的架子,先让人收了赏赐又与杜夫人寒暄了幾句。   杜老太太回佛香居的时候杜薇找借口陪着祖母一块先離了正堂。   虽说丽妃娘娘的赏赐是给她的,正主应该留下与英王叙话,但她打着"孝"字的招牌,陪了祖母退下,任何人都挑不出理来。   杜老太太倒是心有不悦,几次提点意在让杜薇留下,但杜薇装糊涂的功夫可不是盖的,没几句话只把老太太说得心塞语噎,只能不断捻着佛珠以求让自己冷静下来。   送了杜老太太回了佛香居,杜薇便打算直接回了聚福阁,没想到刚出了佛香居的园子.就遇到了英王。   "小姐,英王都追上门来了"就连苍兰都看出这其中的端倪。   杜薇无奈的瞪了苍兰一眼,"我与英王有话要说,你离远点便是。"她知道今天英王过府,定然是有话想与她说。   按说上次在丽妃那里,发生了那样的事,丽妃送来赏赐只不过算是对她的安慰而已,轮不到英王亲自送上门来。   "杜薇小姐可愿陪本王走走?"英王唇角掬着浅笑,身上一袭紫色绣金线锦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语气里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自傲与高贵。   杜薇暗暗叹息:这便是天生的帝王之相吧?   两人沿着园中的九曲回廊向南行去,这是冬日里鲜有的晴好天气,阳光洒在屋顶的青瓦上,折射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杜薇裙摆拖曳至地,裙面上绘着整副的荷塘月色,兰白相间的料子明显出自"幽兰阁",这是别家无法仿制的。特别存在。   英王静静的注视着她的侧脸,只觉她的脸娇嫩的就像一朵金色的雏菊,阳光将她长长的睫毛染上了一层淡金,投下一片扇形的剪影。   似感觉到英王一直在注视她。杜薇扭过头去。   英王的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眸子里的月华却更盛,"今日你是想故意躲着本王?"   之前他曾料想过,她会因上次之事恼恨于她吧,再见他可能依旧冷若冰霜,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再次见面,杜薇神色如常,仿佛那日离去之时的冰冷与淡漠都是他的幻觉。   杜薇淡淡一笑,"如今爹爹与大哥都得皇上召见未归,自然只能由我母亲招待殿下,杜薇乃未嫁之身,自然不好抛头露面。"   "如此说来你已经不再怨恨本王了?"英王面露惊喜之色。   杜薇的浅笑仍旧挂在嘴边:"英王说笑了,从无在意,何来怨恨?"   英王面上一僵,"没想到你还是在怪本王"   杜薇轻轻蹙眉,她自认已经把话说得够清楚了,可是这英王却好似仍听不明白,她当然不会怪他什么,因为她从来也没有爱过他,自然谈不上责怪谁。   杜薇不想再这么纠缠下去,索性停了脚步,正面看着英王道:"殿下今天究竟想对杜薇说什么?不妨直言不讳。"   面对着杜薇那对水灵灵的眸子,英王不禁一时失神。   从她的眼睛里,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身影,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六皇子,从来就没有哪个女子能抗拒他的魅力。   可是他却拿眼前这一介商女毫无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南方战事吃紧,父王不日便会派兵南下,此前两国交战已有数年,故此太子上表,推举威武将军出战。你也知南王世子身患毒症多年,此去路途遥远,一路险阻重重,这一战少则半年,多则数载"   纵然之前杜薇曾听风暮寒亲口对她提及此事,但现在从英王口中听来,心头仍是不免跳了几跳,眸中微光不由自主的沁出了凉意:"英王此言何意?"   英王目不转晴的盯着她的眸子:"本王只是好心提醒,南王世子不适合与你。"   "是么?"杜薇勾起唇角,隐住心里涌出的不屑冷笑。   "你不信?"英王似觉察出她的冷意,急道:"你可知风暮寒此去有多凶险?况且两军阵前刀剑无眼,你又何必将心托付给一个不能伴你终身之人!"   "英王说得不错。"杜薇垂了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伤感,她自是比谁都清楚风暮寒此去只怕凶多吉少,可是一旦将心付了,便再难收回。   世上女子皆为如此,杜薇自认非比圣贤,当然也难逃此劫,只不过她比这世界上的女子看得更开些,明白的更透彻。   相比与持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若将心付了风暮寒,便只能盼得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了。   英王的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你既然知晓其中厉害,以后便离他远一些,本王知世子他性格孤僻,往往会强人所难,若是他缠着你不放,本王定然不会坐视不理,只要你开口,本王便可助你。"呆扔欢扛。   "不知英王打算如何助我?"杜薇凄楚一笑。   "本王的母妃很喜欢你,只要你愿意,本王可娶你,这样以后南王世子便不能再缠着你不放了"   "娶我?"杜薇眼中波光流转,意味难辨,"我只是一介商女,如何能配得上殿下英姿?"   英王轻笑:"不妨事,只要你肯答应,本王便会将你顺利的抬进英王府。"言罢,他习惯性的抬手轻抚杜薇的鬓发-      ☆、第168章 远离他?已然迟了   杜薇向后猛地退开兩步,英王的大手落了个空——   英王微微失神。   "可惜已经迟了"杜薇幽幽叹息。   英王双眉微蹙,"此话怎讲?"呆扔欢才。   杜薇突然淡淡一笑。脸上隐隐现出一对暖人的梨涡:"英王好意民女心领,只是民女已然自由惯了,又没有大度贤惠的妇德,故此不适合深宫大院,若真入得英王府,到时只会让您丢臉,还请英王殿下以后休要再提此事。"语毕漫步前行,只将英王独自丢在原地呆呆发愣。   "薇儿!"   一个声音打破了英王的思绪,但见杜逸帆一袭青衣。快步而来。   "大哥!"杜薇眼睛一亮。立即迎上去。   英王能聽出,她的声音里带着真挚的欢喜,以及一丝撒娇的意味,可是她却从未用这种语气与自己說话,她对自己永远都是那样彬彬有礼,纵是微笑着,也只是处于礼节,而非发自内心。   为何让她对自己敞開心扉如此之难?   英王只觉心里就像橫着一根刺,咽不下又吐不出。   杜逸帆上前向英王施礼:"草民见过英王殿下。"   英王勉强笑了笑,"逸帆不必如此,本王又不是外人,无需多礼。"   杜逸帆没接话,杜薇却是开口这:"那怎么行,对于殿下我们终是身份有别,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要逾越了?"   英王脸上的笑渐渐僵硬在唇角——   杜逸帆并没有注意到英王的异样,而是看着杜薇。脸上露出**溺的微笑:"薇儿说得是,英王殿下可是我们杜府的贵客,当初若不是蒙殿下垂青,如何能得到现在皇商的头衔。   "皇商!"杜薇惊喜道,"皇上真的封了杜府一个皇商?"   见杜薇又惊又喜,像是小孩子得了糖块般兴奋的模样,杜逸帆忍俊不禁,轻笑出声,"皇上也对幽兰阁的成衣极有兴趣,以后每年都要我们送到宫里去呢。"   "那父亲现在何处?"杜薇揪着大哥的衣角急道,"我要去讨赏!"   杜逸帆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梁,"你个小财迷,今天英王殿下送来的赏赐还不够多吗?"   杜薇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的听大哥"教训"自己。   英王站在一边,只觉得自己仿佛成了空气。   她的古灵精怪〡她的淘气顽皮,从来都不属于他   那么南王世子呢?自己尚且如此。不知在他面前,杜薇又是什么样的?英王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好奇。   杜府被封为皇商的消息迅速在凉州城传扬开来。   城中各家商户,只要与杜府有些交情的都来道贺。一时间,几乎要把杜府的门槛都快踩平了。   就连大夫人也天天都要招待那些不断登门的各府女眷,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杜薇正好趁机带着苍兰溜出府去,去处理幽兰阁的事情。   苍明将染坊行会唐老板的信件交到她手上。   杜薇一身明艳的红色锦袍,一副年轻公子的打扮,坐在幽兰阁的书房中,仔细看了看那封信。   "染布配方就交由此人。"杜薇道。   苍明点了点头,"由唐老板暗中相助,我们目前已经收购了六家手中握有孙府兴盛行干股的铺子,再加上唐老板本人手中的五成,现在我们手里已经握有孙府二成的干股。"   说着他将干股转让契约拿出来给杜薇过目。   "孙府在凉州城经商多年,想要撼动它的根基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可是人性都是贪婪的,相信染坊行会的其他三位老板见了唐老板得了好处,定会忍不住,只要将他们三人手中孙府的干股收了,我们手里便会拥有兴盛行将近四成的干股。"   苍明眼中隐隐闪着微光,"若是将城中其他几间铺子收了,我们手里便会有五成的干股。"   "那就是说孙府兴盛行的一半已经要归我们啦!"苍兰兴奋道。   "是归公子所有。"苍明严肃的纠正道。   苍兰微微红了脸,杜薇淡淡一笑,"现在孙府没有防备,我们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待到他们警觉了,只怕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幽兰阁的成衣铺已经选好了,公子要不要去看看?"苍明现在已经逐渐习惯称呼杜薇为无双公子。   杜薇点点头,"待到唐老板拿到配方后,便可让秦北将我们此前囤积的那些染料原料,以一倍的价钱出售。"   "他们真会收购?"苍兰好奇道。   "当然会,只要配方公布,想赚钱分银子的可不在少数,而我们所用的这些染布的原料原本就与众不同,而且其中一味还有药用功效,自然奇货可居。"杜薇轻笑,又询问苍明道:"上次要秦北收购新的原料,是否齐备?"   苍明正色道:"已然齐备,而且按公子所言,已与几处庄子签了协议,往后他们的所种之物全部为我们所需的几种原料,到时的产出皆全部由我们收购。"   "若到时有人高价收购,他们会不会偷偷将东西卖给别人呢?"苍兰不解道。   "我们签了协议,而且还在官府找了保人,若他们敢反悔,那可是要交违约金的。"苍明解释道。   苍兰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似没想到她的哥哥什么时候,竟然懂了这么多的事情。   苍明看出她脸上的惊讶,不由轻笑道:"这些全都是公子教给我的。"   苍兰看向杜薇的表情更添几分崇敬。   "孙府最近有何动向?"纵然杜薇是女子,却也被苍兰那炙热的目光弄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孙富几次递了帖子,想见您。"   "见我?"杜薇无声轻笑,"只怕是他急不可耐了吧?杜府被封了皇商,而且幽兰阁的成衣又得了丽妃的喜欢,孙府又因之前赝品之事被查封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公子是否要见他?"苍明问。   杜薇沉吟半晌,"可以一见,但不是现在。"   "公子之意是在染布行会的四位老板全都开始销售幽兰阁的料子之后?"   杜薇笑得眉眼弯弯,"不错,到时定会让孙富终世难忘。"   虽然她交出幽兰阁的配方,但之前她已与唐老板签订协议,以此方所产之物全部需以冠名以她的牌子-      ☆、第169章 误入陷阱   第二日一早,杜薇入周府觐见丽妃娘娘。   麗妃的心腹李嬷嬷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见到杜薇前来马上露出微笑。"娘娘已经等了许久,杜小姐请。"   杜薇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疑惑,按说以自己的身份,纵然丽妃娘娘再给面子,也不会值得她身边的下人如此殷勤。   而她自己本身一没有可以供人巴结之处,二不值得任何人为之献媚,现在竟然受到這种优待   杜薇心中的小人摸着下巴:绝对有问题啊   丽妃娘娘依旧坐在美人榻上,杜薇施礼过后便让她到近前来。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不斷询问杜府的事情。   上至杜甫老爷,下至厨房帮佣打杂,从吃穿住行到爱好习惯,简直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尼玛!這是要查户口的节奏么!   杜薇心里烦得要死,面上却笑如春风,只恨得头上三尺要冒出清烟来了。   终于,在杜薇要崩溃之前,丽妃看出她脸色發白,便叫来歌舞,给她看自己新排的?惊鴻一曲?,笑意盈盈的让杜薇指点。   杜薇猜不透丽妃表情后的真实想法,但对方也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人物,只能处处小心谨慎,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总算到了晌午时分,将丽妃也折腾的乏了,杜薇急忙借机告退。   可是出了花园没走多远便被一名宫女拦住了。   "皇后娘娘有请"宫女面无表情道。   杜薇又累又乏但却无法拒绝。只得铁青着脸跟在宫女身后,心里将皇后全家祖宗十八代都一一问候了个遍。   皇后暂住在周府的静香殿,刚刚走到门口便听大殿之上传来瓷器碎裂之音。呆扔欢圾。   杜薇心里禁不住暗暗生疑:这皇后莫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宫女没敢进去,而是与杜薇站在门边等候着。   "那人为何还不死!"皇后的声音听上去异常尖锐,带着不可遏制的怒火。   殿内一片寂静,杜薇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伺候的下人,若是有,这会可是绝对不能应声的,不然很可能转眼人头就要落地。   果然,沉默过后皇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虎衔符还是没有找到吗?再不将它弄来,等他死了就要被带进坟墓里去了!"   这时里面有个男声低声道:"娘娘放心,属下就是掘地三尺也会将它找出来!"   "太子那边情况如何?"皇后语气缓和下来。   "太子擅自动了户部与刑部,看样是准备安插进他的人"男声回道。   "回去转告他,不可轻举妄动,只待那人死了。一切就都是他的,不急于一时!"   "是。"   杜薇站在静香殿外,突然心中划过一丝不安。   不对!   按说这种情况下皇后的秘密是绝对不可能让外人知道的,为何她还会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   转头去看那带她来的宫女。结果让她目瞪口呆的是,她的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我擦!这是陷阱!   她刚想到这里,只听静香殿内皇后厉声道:"什么人在外面!"   杜薇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走进去。   殿内,皇后坐在御座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间隐隐带着阴森之气。   杜薇上前施大礼:"见过皇后千岁,千千岁。"   皇后看着她半晌幽幽道:"原来是杜府的嫡女,钱巡抚的侄女。"   杜薇将头埋得更低。   "你为何会在本宫静香殿外?"   此言一出,杜薇便知,此事定是陷阱无疑。   明明是皇后的宫女带她过来,现在却又质问她原此,难道是想借刚才的由头弄死自己?   只一瞬间,无数个主意已在杜薇的脑子里转了几转。   "民女前阵无意中得了个失传的琴谱残章,将它修改完整,想求皇后娘娘品评!"杜薇业务纯熟,自是假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皇后眼中寒光闪动,"哦?竟有此事?"   轻轻拍了拍手,唤来两名宫女,皇后道:"取琴来。"   杜薇知道,若是自己弹不出什么失传的古曲来,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所幸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题,麦霸出身的她加之拥有十娘的精湛琴技,这一切都不成问题。   随手弹出的曲子全都是皇后不曾听过的。   皇后面沉似水,静香殿里一时间只能听得到古琴铮铮   一曲毕,皇后微微点头,"接着弹"   杜薇悄悄吞咽了口唾液,背后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但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在外人看来,杜薇神色自若,琴技超群,所弹的曲子全都是众人没听过的。   一连弹了数曲,皇后仍没叫停,杜薇心里叫苦不迭。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皇后找不到理由杀了她,而她继续拖延下去,迟早会有人发现她的行踪。   风暮寒他一定会找到自己的。   以前,每次看到这家伙出现都会令她感到头痛,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心中开始有了小小的希翼。   特别是这种时候,她盼望他出现的念头不亚于看到诸神降临。   琴声一直响了整整两个时辰,皇后终于忍不住了,厉喝一声:"够了!"   杜薇心中一惊,手指一抖,一根琴弦应声而断。   "皇后娘娘恕罪。"杜薇恭恭敬敬跪好,十指缩在袖中,隐隐作痛。   "杜薇?"皇后冷冷道:"抬起头来。"   杜薇抬起头,但却垂了眸子,隐住眼底的不安。   "很好"皇后盯着她喃喃道:"你有勇气〡才貌〡心机,很得本宫心意。"   杜薇一语不发,心中却像翻江倒海般乱成一锅粥,皇后这是何意?   "听说你平日与南王世子走的甚近,他经常护你周全?"   杜薇神色平静道:"民女之前偶然得世子爷相助,至今心怀感激。"   "偶然吗"皇后语气幽幽,"那你去旧南王府也是偶然?"   杜薇心里"咯噔"一声,她知道,皇后这时对她已经不是在怀疑,而是在试探了。   "不知最近世子身体状况如何?"皇后缓缓端起茶盏,吹拂着漂浮的茶叶,语气就像在话家常,"宫中太医诊断他很难撑过年关,现在看来他定是寻了奇药,你不妨与本宫说说,你在旧南王府,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第170章 忤逆本宫之人留不得,替饮毒酒   )听了皇后的話,杜薇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这是在试探自己,同时也是在给自己最后的机会。是倒向皇后一边,还是继续顽抗到底。   杜薇神色温和道:"不知皇后娘娘都想知道些什么?民女虽有幸到过旧南王府,但里面戒备森严,民女來去身边都有人盯着"   皇后目光闪烁:"看来你是想不起来了?"   杜薇眨着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   "既然这样"皇后突然轻笑一声,拍了拍手,"来人!"   有宮女端着一只黑漆木盘走了过来,托盘中央放着一只琉璃杯,里面盛着一泓碧绿的液体。   宫女走过来。将酒杯放在杜薇面前。垂首退了下去。   杜薇定定的瞪着面前的酒杯,那裏面的液体怎么看也不像"果汁"。   喵地,不会是毒酒吧!   抬头再次看向皇后。   "本宫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若是想起什么便与本宫说,如果想不起来也不甚打緊,你只需饮了这杯酒后,本宮便差人送你回去。"   一滴冷汗自杜薇的鬓角悄然滑落,心里的小人几欲抓狂:你妹啊!你当这是骗三岁孩子么!喝了这玩意只怕马上就会挂了,说什么差人送我回去废话!你不派人送我,尸体能自己回去么?你当姐是僵尸啊!   皇后煞有介事的盯着香案上的燃香。呆系在弟。   杜薇心里迅速分板了一下目前的状况,再这样下去,她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想让我喝毒酒?开什么玩笑,姐又不是贞洁烈女,想让我死?门都没有。   当走狗她还是会的,到时乱说一气皇后应该也不会知道是真是假吧?心中的小人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思忖着。   先把这关混过去,保小命要紧!   她这么想着。突然身后有人禀道:"英王到,南王世子到!"   杜薇眼睛一亮,皇后嘴唇微动,脸上明显露出阴郁之色。   英王与风暮寒一前一后进了静香殿。   英王唇角掬着笑意,与往常一样,笑得风轻云淡,举手投足间尽显潇洒本色,见杜薇跪在地当中,向她微微一笑,眼中月华光盛,只晃得人心飘神荡。   而风暮寒却冷着脸,连看也不看杜薇一眼,身上一袭黑色绣银线锦袍,腰间坠着一块虎头形的玉佩。   杜薇只觉得那玉佩有些眼熟,突然想起之前做为交易,他曾给了自己一块类似的玉佩。只不过那块比这块要精细多了,而且虎头里还衔一块玉锁。   等一下   她曾经亲耳听那些刺客说要寻"虎衔符"。   杜薇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那个皇后梦寐以求的"东西",不惜屡次派人冒了风险刺杀风暮寒想要得到的那个"东西"莫非就是在她的手上的那块被当成世子亲物的玉佩?   杜薇一时间被这个突然冒出的答案惊得直淌冷汗。   难怪之前风暮寒曾数次暗示自己,要好好看管此物。就连钱巡抚当日也说过,休要让宵小之徒见到原来   那东西居然是皇后一直想要的!   "见过母后。"   "见过皇后。"   英王与南王世子上前拱手施礼。   皇后面沉似水,轻笑道:"威武将军能到本宫这来,可算是稀客。"   未等风暮寒接话,英王开口道:"儿臣奉丽妃娘娘之命送杜小姐回府,正巧半路遇到世子,便顺路一起过来了,一会儿臣还要去云霄楼,查看宴席准备情况,回来后也好禀告父皇。"   皇后低低的"哦"了一声,最后只吐出两个字来:"不急"   英王微笑:"母后,今儿天色已不早了,若您喜欢听她弹琴,改日再召她入府便是,只是丽妃娘娘那边还有歌舞要她指点,这几日怕是鲜少有空闲。"   皇后早就听说丽妃那边排练了新的歌舞,只为在云霄楼宴会之上献与皇帝。   只不过是邀**罢了!   贱人!   皇后的身份必须大度,矜持,所以这些从来都与她无缘,纵是心里恨得要死,但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道:"非是本宫故意留她,而是她弄坏了本宫的心爱之物罢了,看在英王的面子上,饮了这杯酒你便回去吧。"   杜薇原本以为这节算是逃过去了,一听这话只觉心底冰凉。   看来皇后宁可将她置于死地,也不想放她离开。   英王自小便生活在宫中,瞥了一眼那杯酒,心里顿时一清二楚,眼底不由得蒙上一层忧虑。   临来之时,丽妃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保杜薇安危,虽然他不知丽妃为何对杜薇另眼相看,但以他本意,自然也是想让她能平平安安的,只可惜,眼前这一幕,怕是不能善终了。   风暮寒看了一眼断弦的古琴,神色冰冷道:"皇后万金之躯,不会为这区区一把琴而为难一介商人之女吧?"   "本宫自是不会与她为难。"皇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眼中却森意毕现,"只是本宫赐了她的酒却连一口也不喝,未免太不把本宫看在眼里了吧?"   "杜薇身体不适,求皇后娘娘宽恕。"杜薇扬着小脸,这时她脸上的疲态可不是装出来的,在这跪着弹琴累了一下午,还没吃中饭,浑身早就没了力气。   皇后冷笑一声:"本宫给你的恩典,从没有收回的道理,今儿你不喝便留在这好了。"   "母后!"英王还想说些什么,皇后却狠狠将手里茶盏掷在桌案之上,怒声道:"她若不喝便你们替她喝!"   英王只得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转头去看风暮寒,却见南王世子面无表情,凤目只是盯着那酒杯。   皇后这是故意想将此事闹大,可是那酒里究竟有没有毒离得太远,一时无法确定。   英王有心靠过去,但见皇后阴郁的目光,只得做罢。   他可不想去替人喝下这种东西。   只是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若是真的闹大了,把皇上招了来,最后这酒里却一点问题也没有,就连他们也要跟着吃罪。   英王一时间竟然犹豫起来。   皇后坐在御座之上,望着风暮寒,唇边慢慢浮起一抹恶毒的微笑:这世上敢于忤逆本宫之人,皆不可活!   不论对方是谁,皆亦然!   ☆、第171章 纵是毒酒又如何?代你饮下   皇后面上轻笑,雖然她不确定眼前跪着的这个小丫头与风暮寒有何关系,但她不会放过一切能让她的敌人感到沮丧的机会。   就连英王都能感觉到今天风暮寒的异常。   以前的南王世子是一个鲜少有弱点的人。喜怒无常〡性情暴虐,以往,若是他被皇后如此威脅,只怕他会马上摔了那酒杯扬长而去。   他无惧于任何人,因为他身无牵挂,生,死,对于他来说都只不过是时间问題。   可是现在,当他在意一个人的时候。那便成了他的弱点。   杜薇的身份完全无法与皇后抗衡。纵然他不怕,可是她却抵不过权势的威胁。   他只要一个不留神,她便會被淹没得无影无踪,而他现在还做不到护她周全   对着皇后挑衅的微笑,风暮寒慢慢走到杜薇身边,俯下身将那杯酒拾起。   英王瞬间變了脸色:"世子"   杜薇脸上也是勃然色变,心髒就像被一只大手捏紧,让她呼吸困难。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将军,你这是何意?"   风暮寒却一语不发,将那酒杯一扬,一饮而尽。   杜薇浑身不禁一哆嗦,不小心将舌尖也给咬破了,嘴里顿时泛起一股血腥。   风暮寒将酒杯随手一掷,任它在地上跌碎成千万块,"走了。"他冷冷瞥了一眼杜薇道,"还跪着做甚?"   说罢先返身走向殿外。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英王这时也反应过来,急忙向皇后拱手施礼:"儿臣这厢告退。   其实杜薇何尝不想起来,但她跪得太久,双腿血流不畅,根本动弹不得。   英王不禁蹙眉,打算伸手去扶杜薇起来。   就在这时,身在殿门口正欲跨出去的风暮寒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厉声对杜薇催道:"磨磨蹭蹭,还不快些跟上!"   语气虽厉,但杜薇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焦急之色。   不错,她要自己起来,若是被英王扶了,皇后见她一介商女竟然能得英王与南王世子两人维护,以后更加不会放过她。   想到这杜薇挣扎着站起身。当着英王担忧的目光下,淡淡一笑,亦步亦趋跟上前方风暮寒的脚步。   英王欲伸出的手又落了空,看着杜薇迈着艰难的脚步。跌跌撞撞跟在风暮寒身后,心头不禁一痛。   三人行色匆匆离了静香殿,刚走到花园里,只见风暮寒忽地脚步一滞,跟在后面的杜薇只觉自己的心脏停跳了半拍,几步抢上前,但见他脸色发白,唇角溢出一抹血痕——   吓得她不禁脱口直接叫出他的名字,"风暮寒!"   "莫要声张"风暮寒低声道,抬手擦去了唇角的血迹。   走在最后的英王也赶了上来,刚才听到杜薇直呼了南王世子的名讳,心里本有些惊骇,生怕他会怪罪于她。   可风暮寒只是低声与她说了几句,脸上神色如常,好像他的名讳被她叫了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心中不禁醋意大起,于是上前道:"世子不如早些回去,这里交给本王好了,定会将她安全送回府去。"   风暮寒这时看似神色如常,可实际上早已头痛欲裂,胸口不断涌上血腥之气,若不是被他强行压制住,只怕早已吐血倒地。   他盯着满面担忧之色的杜薇,唇角勉强扯出一丝轻笑,挥了挥手。   英王马上意会,拉了杜薇便往外走。   杜薇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婆婆妈妈,被英王拽着,可是心里却无法将某种东西放下。   她边走边回头望向身后,但见风暮寒站在园中的湖石旁,平静的看着她与英王渐渐走远。   一袭黑色锦袍被风吹得展开,宛如夜鸦鬼魅般的灵翅   英王带着杜薇出了周府,护送她上了马车,马车刚刚行出街角,十来骑战马自对面街口涌出,个个身着侍卫服饰,腰挎佩刀,威风凛凛。   杜薇在马车里看着心头不禁一跳,英王骑在马上,微微贴近到车窗口低声道:"莫怕,这是世子的人。"   风暮寒派来的?   杜薇挑起车帘,只见一名侍卫在马上向她拱手施礼,那长相确实是她曾在旧南王府见过的,心里顿感踏实下来。   英王一直护送她至杜府门口,她终是忍不住开口道:"今日那酒"   "有毒。"英王苦笑,宫里的花样他自小便见识遍了,皇后若是想除掉哪个人,也只不过是动动嘴的事。   见杜薇脸色发白,英王安慰道:"好在今日之事有惊无险,以后若得丽妃召见本王会亲自来接你过去,宫中复杂,不可轻信别人。"   杜薇点了点头,纵然以前便知宫中杀人于无形,可亲眼所见,还是难免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也不知世子那里是否能寻到解药。"杜薇喃喃道。   皇后是绝对不可能交出解药的,也不知风暮寒会不会平安无事。   英王轻笑,眸光微暖,"此事你无需担心,纵是寻不到解药,世子也不会有大碍。"   见杜薇脸露惊诧,英王低声道:"他原本便是身患毒症,普通的毒药根本耐他不得,最多只会受些辛苦。"   杜薇惊讶的瞪圆了双眸,难怪他敢把那酒喝下去,原来他是抱定了自己绝对不会被毒死的想法   可是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真有个意外呆系史技。   每每想起此事,杜薇便会心烦意乱。   为此她这次回了杜府后,便老老实实的在聚福阁待了三日。   一边着手准备皇上宴席的节目,一边托苍兰去给苍明送信,定制她需要的节目道具。   那日幸得丽妃无意中提醒,她想起此次除了皇上外,另一位重要人物——天禅寺的慧悟主持。   在高僧面前表演那些普通的歌舞如何使得?也许皇帝会喜欢,但这种场合向来是要皆大欢喜才能收到最佳效果。   杜薇这次不只想表演单纯的歌舞,她要将现代的情景剧融入进她的歌声背景里,为此她托苍明为她定制了数架特制屏风,还从他们在街头收留的孩子中挑选了数个胆大心细,具有表演天赋的人出来。   既然皇后已经对她动了杀机,那么她不妨将自己华丽丽的推到众人面前,成为众矢之的!   与其被暗杀,她还是喜欢正面迎敌。   一连三日,她都忙得不亦乐乎,因为,她不敢让自己闲下来。   ☆、第172章 男装戏世子,没有什么熬不过去   )杜薇匆匆换了衣裳,本想去支会聲大夫人,但青衣却称他已借南王世子的名义给杜府下了帖子。   杜薇有些吃惊。这种事怎么也不像青衣这种忠心侍主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崔药师不在府里,世子爷已经病了三天。"一路上青衣低声道,"可是除了崔药师外,世子爷根本不许别的太医給他诊脉,这几天更是连药方都停了。"   想起之前皇后的那杯毒酒,杜薇渐渐明白了青衣话中的含意:只怕是皇后也在风暮寒的身边安插了眼线,随时都在等著机会下手。   崔药师又不在,青衣对于药材并不精通,这里不是京城。风暮寒身边的人手不足。为了防止出现差池,索性便断了所有药物。   只能硬挺著吗?   杜薇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砍了一刀。   为了安全起见,青衣为她准备了一套侍卫装束,让她混在随行的侍卫中,一行人匆匆回了旧南王府。   "世子爷还在書房里"   杜薇隐隐聽见被青衣问询的侍卫如此答道。   "书房?"在杜薇的印象里,风暮寒总是赖在后罩楼上的那张贵妃榻上。   "皇上将所有战报都送到这里来了。"青衣随口答道,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南方战况吃紧,主子可能要提前出征。"   杜薇心中微凉,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自古以来,皆亦如此。   书房院外,站着十来名身着软甲,腰挎佩刀的侍卫,一派萧杀之气。   青衣带着杜薇悄无声息的进了院。以手指了指书房门。   杜薇知这次是青衣擅自作主,于是示意让他离远些,免得一会风暮寒若翻脸又伤及无辜。   青衣知杜薇体恤他的难处,悄然退开。   杜薇进了书房门,见内室桌案上堆满了战报和折子,但是椅子上却是空着的,不见风暮寒的身影。   她探头又走了几步,但见薄纱屏风后的软榻上隐隐现出一个身影。   杜薇屏住呼吸,想刚看个仔细,突然屏风后传来风暮寒的声音:"你想在那里站多久,还要本世子亲自去请不成?"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不耐烦,杜薇见自己被识破,只好大大方方走出来。   风暮寒靠在书房里的软榻上,大红的锦被滑落至腰际,榻上,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折子和战报。   看到风暮寒的时候,杜薇还是不免心底打了个寒战,才三天功夫,他的面颊已经明显消瘦下去。下巴尖尖的更显赢弱,而苍白的面孔却带着一丝异样的绯红。   杜薇不禁蹙起秀眉,难怪青衣会冒险擅自作主去找她,只怕这些人全都劝他不动,这般不要命的批折子看战报,皇帝那边还催命似的打算派他提前出战   杜薇心里不免难过,风暮寒却冷着脸盯着她,看着她一身男装,面露不悦之色:"谁接你过来的?"顿了顿,他突然喝道:"青衣!"   书房外青衣听了只得硬着头皮打算进去。   杜薇眼见这位爷要发火,估计是又要见血了,于是猛地抢先一步,靠上软榻,轻轻一笑:"青衣刚才被我打发出去了。"   风暮寒一愣。呆系投亡。   杜薇此时身着男装,乌发利落的束起,虽没有任何饰物,但却越发显得俊朗明艳。   "所以说你现在就是喊人也是徒劳"杜薇学着他的样子眯起眼睛,一副纨绔子弟打算**小娘子的模样。   "哦?这位公子看样是十分中意本世子了?"风暮寒突然邪魅一笑,伸手便挑起了她的下颌。   杜薇没有防备,直接顺着他的手劲仰起头来。   风暮寒顺势凑了过去,妖冷苍白的容颜几乎贴在了她脸上,"既然这样,本世子便不客气的笑纳了。"   风暮寒的脸与她近在咫尺,引得她心跳加快了几分,喉咙里"咕噜"一声,吞下了一口唾液。   风暮寒脸上现出一丝坏笑,在她耳边低语道:"就这点能耐还想**本世子?"   杜薇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被他拽了过去。   原本以为风暮寒会继续对她下手,杜薇全身紧绷,随时戒备着。   可是他却只是将她揽在怀中,语气略带斥责道:"这种时候你以为换成男装便没事了吗?"   皇后的眼线很可能正盯着他们,风头正紧,这时候她出府极易遇到不测,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对于杜薇,他输不起,上次已经有过一次了,他绝不想再看到那种情形重演。   "若是我不来你便这么作践自己?"杜薇毫不理会他的责怪,伸手反去探他的额头。   有些烫。   对于风暮寒身上总是带着的凉意杜薇还是有所印象的,刚才落入他怀中的瞬间,她已觉察出这种温度不甚正常。   "全都是因为那杯酒吗"杜薇心中难过,想起之前英王所说,普通的毒并不会毒杀他,最多只是辛苦些。   风暮寒倚在枕上,凤目半合,面色如雪,语气却满是不屑,道:"区区一杯毒酒,能耐我何?"眼底光华深潜,但却锐如剑锋,唇角慢慢扯出一丝笑意,霎那间芳华毕现,只让杜薇在一瞬间险些失了神。   突然,风暮寒伸手推她离了软榻,语气恢复了冰冷,道:"你回去吧,我让青衣送你。"   见杜薇站在那里犹豫,风暮寒突然厉声喝道:"还不快走?莫非还要本世子送你不成?"   杜薇并没有被他吓倒,而是蹙眉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你有什么瞒着我?"   他对自己前后的态度变化明显不同,杜薇在上辈子当小白领的时候,可是最擅长察言观色的,要再猜不出来可真算是白活了。   她明显感觉到,风暮寒的身体渐渐绷紧,皱起眉头,呼吸变得急促,似乎在忍受着什么看不见的痛苦。   "哪里不舒服?"她终于意识到青衣为何急急的找她来了,想必这三日他一直在忍受此种症状的折磨,但却不肯休息。   批折子?南方的战报?狗屁!   突然间,她觉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只要能让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继续活下去,她觉得自己会毫不吝啬那点"心头血"。   果然你是真的疯了!心中的小人嘲讽道。   可是不论杜薇如何问询,风暮寒却不理她,只是紧紧抿着嘴唇,尽力忍受着,不一会功夫,鬓角额头满是冷汗-      ☆、第173章 虎衔符,任你调遣十万兵马 -  杜薇只好眼睁睁陪他坐著,又过了片刻,见他气息渐渐平和。知道定是刚才那阵不适已经被他忍过去。   "本是不想让你见到本世子如此狼狈的模样。"风暮寒自嘲道,"不想还是被你看见了。"   杜薇忍不住想起之前的那些事,不论哪次相见,或是偶遇,不是被他连累遇刺,便是碰到他毒发,还真没几次消停的。呆池史技。   她知道他是想護着自己的,可是她讨厌这种将自己隔离在外的感觉,什么帮都忙不上的心情。还真是差劲。   见她脸色不善。风暮寒气息微微一滯,"薇儿?"   "嗯。"杜薇含糊的答应了一声,"既然你没事那我便先回去了"   既然她的存在不能对他产生任何作用,那么她便无需再留在这里。   "你生气了?"风暮寒略有惊讶。   "民女不敢。"杜薇道,心里卻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她终于意识到,这个人身边敌人太多,只怕他从来也不肯轻易的相信别人,更别说她了。   也许,她还是站得远些的好,只要不付出,便不用承受失敗时的伤痛。   "世子爷多加保重,民女這厢告退了。"杜薇的语气中,没有愤怒,也没有伤感,有的。只是淡淡的疏离,仿佛她又退回到了最初刚与他结识时的样子。   没来由的,风暮寒的心里突然涌出一丝不安。   眼见她要站起来,他猛地伸出手去抓住她的手腕,"你又想从本世子这里逃开?"他手指握得很紧,紧得杜薇手腕微痛。   "逃?我又能逃到哪去?"杜薇风轻云淡道,"我只不过是对自己生气罢了,你树敌甚多,与你走的越近,危险便会越多,而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所以打算着还是回去老老实实做我的杜府大小姐,再也不会打扰到世子的生活了。"   风暮寒鬓角青筋暴起,隐隐颤抖,"你这么说是因为在担心我吗"   "没有。"杜薇断然否认,但眼睛却转过去不敢看他。   "既然你否认。那本世子便当你是承认了。"下一秒,她突然被一股大力拉了过去。   风暮寒抱住了她,紧紧贴着她的身子,将脸埋在她温暖的颈间。   这是什么逻辑啊!杜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身子挣了挣打算挣脱开来,但当他背部紧绷的颤抖传递过来的时候,她心中某块柔软的地方被莫名地被戳中了。   她僵着身子坐着,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推开他,而是任由那家伙挂在她的身上。   过了半晌,突然发觉风暮寒没了动静,倒是依靠在她身上的重量愈加沉重起来。   等一下!莫非这家伙   杜薇低头一看,只见风暮寒居然合了眼睛,舒服的窝在她的颈间。   不会吧!这就睡着了?   杜薇叫苦不迭,想叫醒他却想起青衣之前提到他连着几日都忙于布置南方战势   算了,索性好人做到底。   杜薇伸手拉过大红锦被,轻轻搭在他的身上,在她视线看不到的地方,风暮寒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唇边略过一丝得逞的微笑。   但也只是转眼间的功夫,他便真的睡了过去,身子渐渐从她的肩上滑落,最后枕到了她的腿上,可是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却没有放过开过分毫。   书房内顿时一片静谧安然。   杜薇坐着闲来无事便随手拾起散乱在身边的那些战报和折子。   虎牢关,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这便是他要去的地方吗?再往下看,但见几乎所有折子都陈述其厉害,若是总结起来无非是:敌强我寡,兵力悬殊。   杜薇的心不由自主的提了起来。   如此战势他能在半年内得胜归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风暮寒突然睁开眼睛。   杜薇觉察到他醒了,于是低头看去,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幽冷的凤眸中。   如千年古井般,冰冷而幽深,眸光带着刀锋般的锐利,瞬间将她淹没,她只觉从头到脚,仿佛都被冰住了相仿。   "世子?"她觉出他可能还没有完全清醒,这种眼神是她所熟悉的,就像他的一副面具,只要当着外人的面便会露出来。   风暮寒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终于认出她来,眼底的冰霜瞬时烟消云散,眼中唯只剩一层淡淡的薄光,微暖,带着些许隐之不去的疲劳血丝。   "本以为是个梦。"他抬手去触她的脸颊,仍赖在她的腿上不肯起身。   杜薇坐着许久不动,两条腿早就麻了,只得转换话题问道:"虎牢关是什么地方?"   风暮寒渐渐收了笑容,"丰州城境内,出城八十里。"   见他解释得如此清楚,杜薇不禁诧异道:"你去过?"   "当然。"风暮寒缓缓坐起身,竟伸手轻轻帮她捏着酸麻的两腿。   杜薇心中暗叹,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十岁从军之时便是在虎牢关大营。"   不知为什么,杜薇觉得他的语气里带了丝悲凉,十岁便从军?在她的世界里,十岁还只是个孩子的年纪,而他就已经拿着兵器上了战场,与敌厮杀?   手上不知染了多少鲜血,身上不知背负了多少条生灵的性命,才有了这一身的杀伐之气。   突然间,她很想问问他关于那块玉佩的事情。   虽然一切还只是她的猜测,但若是真的,他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到她手上,难道就不怕   他应该是个很难相信别人的人,在这件事上她却百思不得其解。   "那块玉佩"杜薇压低声音。   风暮寒眼中星辰光华闪亮,良久,勾起唇畔,却是露出漫不经心地一笑,"此物你务必要妥善保管。"   虽没有明说,但杜薇已在他的眼晴里看到了答案。   "你你疯了"她不可思议道,"那么重要的东西,你竟然给了我!"顿了顿,她慢慢凑到他的面前,再次压低声音道:"那便是皇后想要的东西么?"   风暮寒冷冷一笑,算是承认,杜薇觉得像是有人给了自己肚子一拳,闷痛闷痛的。   "可你之前一直告诉我说,那是你的信物。"任谁若知道自己手上接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也不会保持冷静。   只要想想身后那潜藏着的杀手,与无尽的危机,杜薇只觉得瞬间身上汗毛倒竖。   "本世子并没有骗你。"风暮寒贴着她的耳边轻语道,"它确为本世子信物,可调遣十万银甲军。"   本章结尾见作者的话   ☆、第174章 飞扬跋扈的公主 -  皇上赐宴云霄樓。   杜薇早早带了随行的丫鬟和下人,带着苍明定制的那些道具物件上了马车。   马车刚刚行至街口,忽见对面驶来一辆马车。窗帘挑起,周挽晴探出头来向她招了招手,笑道:"杜姐姐,快些上来!"   杜薇知这双胞姐妹可是難缠得很,纵是自己不去,她们拉也会将自己强拉过去,只得下了马车,改乘周府的马车。   "杜姐姐,我们给你下了那么多帖子。你为何都不来找我們玩?"周挽歌不满道。   "圣驾在此。我怕会给你们添麻烦。"杜薇苦笑道,自从那日被皇后摆了一道,她便再也没有去过周府,而丽妃娘娘也好像与她心有灵犀,再也沒有召见过她,只有英王仍时不时找了借口,过府去见她。   三人在车上说说笑笑,倒也愉快,马车驶至云霄楼,速度減缓。   突然车身一震,猛地停了下来,險些将周挽晴甩出车厢,杜薇伸手挑起车帘,但见云霄楼外,人头攒动,车马拥挤。   一辆极度奢华的马车停在路中央。八匹骏马身上俱都以装饰以金珠,车顶四面悬着金铃,红色流苏煞是惹眼。   杜薇不禁暗叹,好大的排场,若不是马车的风格显得极为女性化,她几乎会以为这是南王世子的马车。   那车正停在路中间,将过往的车辆全都堵了个严严实实。   "原来是明珠公主的马车。"周挽歌的语气隐隐带着戒备,吩咐车夫道,"改道吧。"   杜薇有些好奇,以周府姐妹的性子,从来就没有服软的,纵然对方是公主的身份,可是她们背后表哥,英王殿下的身份也是不弱的。   见杜薇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周挽晴低声道:"这位公主是皇后的养女,原是宫中明妃之女。明妃死后便交于皇后抚养,之前曾有戏言称,宁惹威武将军,不惹明珠公主。"   "这么厉害?"杜薇惊叹。会比风暮寒还要可怕的女子,会是什么样子?难道长了三头六臂,脑袋像冬瓜,眼睛像铜铃?   她这边在脑补着可怕的景象,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男子的斥责之声:"怎么能将车停在这里?还不快快拉走!"呆池投血。   杜薇挑了车帘往外看,但见一位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正对着那辆马车怒声斥道,"今儿是皇上赐宴,若是挡了圣驾便是死罪,还不快些让开!"   周府的双胞姐妹看了一眼外面,低声道:"那人是凉州城本地官员,他定是还不知道这位明珠公主的厉害。"   杜薇听了越发好奇,目不转睛的看着,突然对面马车车帘一挑,一道黑影直冲那中年男子而去。   只听他"哎呦"一声痛呼,身子便向后跌倒过去,幸有身边的随从扶住了他。   待他直起腰来,众人这才发现,他一侧的脸上现出一道清晰的鞭痕,又红又肿。   "哈哈哈"奢华的马车内传出少女银铃般的笑声,"瞧他这张脸还真像猪头。"   杜薇惊讶的看到对面的马车上出现一位美貌的少女,白皙的面庞,两道弯眉下有一双乌黑的眼睛,眼尾处向上挑起,让她整个人显得傲气十足。   那被打的官员怒了,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当街行凶!"   美貌少女嘻嘻笑着:"我是什么人你无需知晓,看你不顺眼便打了,你敢拿我怎样?"   "你"那官员一手捂着肿胀的脸,怒对手下道:"来人!将她拿下!"   几名侍从齐齐上前,那少女将手一挥,一把鞭子亮了出来:"我看你们谁敢?"   鞭子挥舞起来,呼呼生风,只听几人连声惨叫,没一会功夫,那些人个个身上挂彩,全都被打得头破血流。   杜薇不禁皱起眉头,她终于明白了双胞姐妹为何宁可避开也不想与对方沾上半点关系了。   纵是在皇帝赐宴楼外,她也毫不顾忌的当街出手伤人,与南王世子相比,果然还是她更加不好招惹,而且还是蛮不讲理的那种。   周府的马车这时拐入了另一条街,杜薇最后远远的看了明珠公主一眼,放下了车帘。   但还没等她们的车走出多远,忽听外面车夫"哎哟"一声,马车停了下来,紧接着车帘外"啪!"地一声鞭鸣,车帘应声竟被抽为两半。   周府的双胞姐妹吓的惊叫一声,齐齐向后缩在一起。   杜薇刚才也是被吓了一跳,这时定睛一看,只见明珠公主抱着肩膀站在她们的马车上,正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们,"你们谁是杜薇?"她开口问道。   明珠公主的声音清脆如黄鹂,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   双胞姐妹反应过来向杜薇递了个眼色,施礼道:"见过明珠公主。"   明珠公主却理也不理,直接将鞭子指向杜薇,"原来是你!"   杜薇被弄的莫名其妙,心里快速回忆着,自己之前是否曾有得罪过对方之处,可是她仔细将记忆梳理了整整三遍,也没找到与对方的有关的证据。   "民女杜薇,见过公主。"杜薇恭恭敬敬的施礼,态度恭顺,没有丝毫逾越之处。   明珠公主歪着头盯着她上下打量,看起来像是有几分好奇。   "听说你擅长自己谱曲写词?"她将鞭子缠到自己手上,似有些失望自己所看到的。   "称不得擅长,只是偶尔为之。"杜薇不动声色答道。   "听英王哥哥说,那首?半城烟沙?便是你所作?"   "是。"   明珠公主突然蹙了眉,"听说世子哥哥非常维护你?可本宫看了半天,也不觉你身上究竟有什么好,哪里能比得上本宫!"   杜薇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世子哥哥"是谁。   想来敢于如此称呼南王世子风暮寒的女子,果然是有几分胆量的。   要说这世上会倾慕风暮寒的女子,还真没有几人,眼下这位公主定是极受皇后**爱,故此才养成她做事肆无忌惮,胡作非为的性子来。   "民女自是比不上公主的。"杜薇脸上带了谦恭的微笑,"公主乃千金之躯,民女宛若尘埃,只可仰视。"   一番话只将公主说得心里顺畅,脸上也不觉带了微笑,以鞭子指着她道,"很好,本宫喜欢你这样的,以后便跟在本宫身边做个丫鬟吧。"   说罢转身跳下马车,复又对杜薇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本宫的鞋子刚才沾了灰尘,下来帮本宫擦干净些。"   说着伸出脚上红色的靴子。   周府的双胞姐妹面露尴尬,提醒道:"公主,杜小姐她今日是来参加圣上的赐宴"   她们不知这位公主脑子里是怎么想的,杜薇再不济也算是钱巡抚的侄女,就连她们的表哥英王都对她青眼有佳,想纳她为妾,可这公主一句话,竟让她去做丫鬟?   公主眨了眨眼睛,"那又如何?"   ☆、第175章 献舞,幽兰阁出名   )就在这时,英王縱马来到众人面前。   周挽晴〡周挽歌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齐齐上前见礼。   英王翻身下马。脸上带着他那招牌式的微笑,来到近前,道:"刚才正好见到明珠的马车停在路中央,却不想车上是空着的。"   明珠嘻嘻笑着:"六哥,快來看看我新收的丫鬟,她还会写词谱曲呢。"   英王看了一眼杜薇,面色如常,好似他完全不认识她似的,淡淡道。"明珠妹妹莫要胡闹了。她是钱巡抚的侄女,怎么能做你的丫鬟。"   "让她进宫来啊!"明珠眨了眨眼睛,一副理所应當的模样,"进宫之后她就可以做我的丫鬟了。"   英王苦笑:"她早就过了进宫的年纪,更何况宫内规矩森严,她根本就没有学過那些规矩,母后平时最重规矩,她若知道了定会责你。"   明珠不满的嘟着嘴,轻松道:"母后才不会责怪我呢,她顶多会将不懂規矩的宫人杀了。"   周府的双胞姐妹站在一旁聽得心惊肉跳,就连杜薇也不禁背上浮起一层冷汗。   英王无奈的笑了笑,对她刚才的说法不置可否。   杜薇知道,这位公主刚才所言定是真的,心中更是叹息一入宫门深似海。   "你那马车停在路上,只怕一会世子的马车便要过不来了。"英王突然提醒道。   明珠公主一惊,似想起什么。脸上瞬间飘过一抹红云,"六哥哥说的是,世子哥哥平时身子不好,一定会乘了马车来,我这就去让人将我的马车移开。"说完她转身便跑。   只等明珠公主跑开了,英王才转向杜薇,微笑道:"明珠公主没有为难你吧?"   杜薇心里虽然有些不痛快,但面上却神色如常,淡淡道:"多谢英王相助。"   趁着明珠公主离开,他带了周府的双胞姐妹与杜薇直接进了云霄楼。   宴席设在云霄楼的顶楼,各级官员依次排列,最低级的官员只得在楼下就坐,根本连皇帝的影子都见不到。   以杜薇的身份,原本也轮不到坐在顶楼席位,但不知英王如何安排,竟是将她与周府的姐妹安排在一起。坐了楼顶的席位,虽说有些偏远,但视角还是不错的。   席间的上首座,依次是皇帝〡皇后〡丽妃。皇帝右手边的一个位子上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僧人,身披大红袈裟金光闪闪,双手合十,频频与皇帝低语。   皇后身着华丽礼服,浑身贵气十足[丽妃的位置却是空着的,再下首则是英王与南王世子,明珠公主,下方众人则按各级官职排列。呆池投亡。   天色渐暗,晚宴才算正式开始,云霄楼内布置得美轮美奂,到处都挂着琉璃宫灯,宫女来往穿梭,为众人斟酒。   皇帝看了一眼丽妃空着的位置,诧异道:"丽妃哪里去了?"   皇后微微一笑,显得落落大方,"皇上莫急,丽妃想要送您一个惊喜,一会便知。"   "哦?"皇帝目光闪烁,笑容里满是**溺,"不知她又要玩什么花样,朕拭目以待。"   皇后陪着皇上一同笑了起来,远远看去还真似郎情妾意。   杜薇端起酒杯,挡住自己的面孔,心中不时冷笑:只怕这里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戴着一副隐形的面具,看似融洽,可又有谁知心底隐藏着什么样的龌龊。   就在这时,突然乐声响起。   众人齐齐往场地中央望去,但见一侧屏风后走出一排舞姬,身着五色彩衣,长袖如云,琴声奏出的正是?惊鸿一曲?。   丽妃身着幽兰阁的新款成衣——"蓝孔雀",衣袂拖曳至地,下摆宛如孔雀之灵,腰肢如柳,衣带似,若是光看那舞姿,根本想像不出她已为人妇。   随着琴声响起,众女随乐起舞,唱起:柳下闻瑶琴,起舞和一曲[仿佛映当年,翩若惊鸿影   皇帝目光渐暖,看着丽妃,以手击掌,轻轻附和着拍节,皇后也是满面含笑,可眼底的那道阴森之气却挥之不去。   丽妃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旋转间隐藏的长袖豁然飞出,衣裙拂动,恍若仙女下凡一般,直让人迷了心神。   一曲毕,丽妃上前向皇帝,皇后行礼,皇帝抚掌大笑,赞道:"爱妃舞技不论何时,都堪称世间一绝啊。"   丽妃面上含羞,上前谢恩。   "赏!"皇帝吩咐道,"将朕平日枕下的那对玉如意取来。"   内侍应声下去了,皇后却是变了脸色,那对玉如意平日最得皇帝喜爱,夜夜放在枕下,早在皇后刚进宫受**之初,曾欲向皇帝讨要,结果却被皇帝婉拒。   没想到今日却被皇帝如此轻易的便赏给了丽妃。   皇后面上笑得雍容大方,但隐藏在华丽礼服之下的双手却不由自主的缩紧了。   她是皇后,必须始终保持着大方得体,谦逊忍让的态度,这种场合下丽妃可以轻言娇笑的讨**,而她却只能危襟正坐,脸上一直挂着不变的笑容   丽妃得了赏赐后便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席间众位夫人和小姐们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件衣裳为何看着那么眼熟?"席间有人窃窃私语道。   "看那花色,好像是幽兰阁的新品!"   "听说最近城中几家布行要开始销售幽兰阁的布料。"   "可是幽兰阁之前从未对外出售过布料,他们好像只卖成衣吧?"   一时间,与幽兰阁有关的话题在席间传扬开来,杜薇躲在人群后悄悄听着,心里的小人满眼都是银子的幻象。   这便是广告效应,财源滚滚啊!   台上不断有人献艺,皇帝时不时与坐在身边的慧悟主持低语,不论什么样精彩的节目,慧悟主持始终面色如常,嘴角含笑。   就在这时,一阵鼓点乐声响起,一波一波,逐渐激扬起来,宛如万马奔腾,振奋人心。   紧接着,屏风后响起清脆如黄鹂的歌声。   就在众人翘首以待之时,屏风后转出一个少女,手腕〡脚腕与腰上系着着串串银铃,身上穿着一袭大红色的罗裙,舞姿狂放不羁,带着些异族的风彩。   就连杜薇也不禁称赞道:"果真精彩!"   周挽晴悄悄凑过来道:"明珠公主此舞乃特为献予一人。"   明珠公主?杜薇有些意外,再次仔细打量场上的少女,发现她居然是刚才当街闹事刁蛮的明珠公主。   不过与那时相比,这时舞姿翩翩的她显得更加明艳动人,稍稍上挑的眼线使她更添加几分英武神气。   "此舞她欲献给何人?"杜薇诧异道。   ☆、第176章 惊掉下巴,明珠公主求赐婚   ?风暮寒坐于席间,白玉杯捏于指尖,左右旋转。   突然间,他觉察到一缕视线,侧过头,只见远处杜薇正看向他。   信手举起酒杯,遮于略显苍白的薄唇前,隐住唇角露出的一抹微笑。   杜薇却是以为他又饮下了一杯,不满的挑起秀眉,微微嘟着嘴唇。   从她的表情里。他猜测出。上次皇后的赐酒定是给她留下了阴影,她不愿见自己多饮。   是怕他再出事么?   不知怎么,风暮寒鬼使神差的居然真的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果然,远处的杜薇露出担忧的目光,继而转了头,索性不再看他。   生气了?   别人都在欣赏歌舞,但是他却像是在逗弄着自己的**物,乐此不疲。   她就像是一只娇憨的猫咪,看似无害,但若是逗弄的急了,也会伸出爪子来狠狠的给你来上一下子。   不过那种疼却不是在身上,而是心上。   掩住唇间溢出的轻咳,风暮寒不禁哑然失笑,自己都没有发现,什么时候居然有了这种恶趣味。   这时台上的乐声渐消。   丽妃撒娇道:"刚才皇上还夸臣妾舞技天下第一,现在见了明珠公主这样的歌舞。臣妾自愧不如。"   皇帝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   席间众人也纷纷附和,异口同声夸赞明珠公主的风采。   皇后这时对明珠公主招手道:"到这边来。"   明珠公主急忙上前,再次对皇帝与皇后施礼。   皇后道:"此舞甚是不易,这可是明珠自宫中外域舞技残卷中整理出来的,今日特地献于皇上。"   皇帝也点了点头,"确实不易。   众人听了连连夸赞明珠公主心明聪慧,但私下里众人全都心知肚明,这种整理残卷之类的事,定是由宫内的下人做的,公主只需直接享受成果与赞誉便是了。   皇帝突然转向慧悟主持道:"不知高僧有何见教?"呆池投技。   慧悟慈祥的一笑:"公主浑然天成,无需老衲评判。"   得了这一句,明珠公主脸上笑意更盛。   杜薇坐在席间,看了一眼风暮寒,却见他眼底浮现出一丝冷笑。   浑然天成?   看似是在夸赞,可实际上这老和尚是在说明珠公主藏不住本心,将自己的欲念全都写在脸上。   杜薇自忖没有慧根。可是这么明显的机锋明珠公主居然听不出来。   皇后那边,却见她脸色微暗,显是听出了话外音。   慧悟主持本就是出家人,出席这种场合原本就有些不适合。况且这些节目都是为皇上准备的,想来不论怎样都不能合了老和尚的心意。   皇后这样想着,不动声色,借着酒杯掩饰住了眼底森冷的光华。   皇帝微微含笑,继续道:"明珠今年已有十五了吧?"   "是,儿臣正好十五。"没等皇后开口,明珠抢先道,她突然上前半步,恭身拜倒,"父王,儿臣今天想主动向您讨点赏。"   "哦?"皇帝眼中不禁露出好奇之色,"朕还没开口答应赏你呢,你倒自己先跑来讨要了?"此话听上去好似责怪,但众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在逗弄自己的这个女儿而已。   明珠面上含羞,娇嗔道:"父皇若是不给女儿赏,女儿便向母后要去!"   皇后面上也带了微笑,假意斥道:"明珠,休要胡说!"   皇帝笑道:"说吧,你想讨什么赏?"   席间众人也都有些好奇,都想见见这位公主如此主动的向皇帝讨要的,会是什么样稀奇的东西。   明珠公主盈盈下拜,"儿臣求父皇赐婚,将儿臣许配给南王世子,威武大将军为妻!"   此言一出,席间众人皆面面相觑,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场面,瞬时就像乌云压顶,气氛骤然凝结。   就连杜薇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丫头还真是   不要脸!   面对周围异常的气氛与目光,皇帝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减少半分,而且从他的眼中人们看不出这帝王的情绪。   果然自古最难琢磨的便是帝王之心。   丽妃讪讪笑道:"公主何必这样心急,威武将军不日便要南征,不如等他得胜归来时再来细细商议。"   众人听了,面上不说,心里却全都在嘀咕,就南王世子现在这副身板,只怕到不了虎牢关就会病死在半路上,还等什么得胜归来?   皇后这时也插言道:"明珠,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休要再胡闹了,快些退下。"   "不,儿臣现在就请父皇赐婚,儿臣现在就要嫁给他!"明珠嘟着嘴,一副不肯罢休的架势。   "明珠,此事事关重大,你的婚事怎能如此仓促,还是听母后的话,快快退下吧。"就连英王也开口劝道。   "我不管!我就要嫁给世子哥哥!"明珠眼见大家全都不赞成这门婚事,急得一跺脚,"我从小便喜欢他,现在父皇若是不答应,只怕以后便没有机会了,儿臣只有这一个愿望,哪怕嫁给他只能做一日的夫妻也好"   "住口!"皇后突然厉声喝道。   以公主现在的身份,当众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已经是有碍观瞻,足以使皇室颜面扫地。   一个尚未许配人家的女子若是当众说出这些,什么只能做一日夫妻也是好的之类只怕早就将脸丢的无颜立于众人面前,可这明珠公主却是不然。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的望着皇帝,眼中充满了渴望。   席间众人,有不少知情者,低头窃窃私语。   明珠自幼便喜欢南王世之这在宫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自十三岁世子封了将军之职后,她更是痴迷的不成样子,只要风暮寒进宫,她便会追来。   按说以风暮寒的长相与身世,身边绝对少不了狂蜂浪蝶的围绕,可是自打他身患毒症之后,之前迷恋他的那些千金小姐便全都退却了。   任谁也不想嫁给一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死掉的病夫。   大将军怎样,世子又怎样,两眼一闭,便在这世间再也留不下什么。   故此能在风暮寒身边的女子门可雀罗,而且就连敢于上门提亲的人也没有了,他更是发下誓言,若是娶妻,此生只得一人相伴。   而这明珠公主,却对他一直是一往情深,只叫在场的不少人为之动容,纷纷赞叹公主的不离不弃。   杜薇却是眸光渐冷,一往情深?她没这么觉得。   若真的情深她怎能忍心说出刚才那番话来:哪怕嫁给他只能做一日的夫妻也好。   只怕对于公主来说,风暮寒更像是她得不到的一件玩具,正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产生了执念。   ☆、第177章 风暮寒,本公主要嫁你!   ?明珠公主一副拼死也要嫁给南王世子的架势,任皇后怎么劝也劝不住,最后只得垂首向皇帝道罪:"公主无礼。实乃臣妾之罪过,请皇上责罚!"   杜薇躲在人群后面看着这一幕,心道:若不是得你**,公主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只怕是你这毒妇故意纵容,才使她养成现在这个性子吧?   如今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皇帝怎么可能责罚皇后,好歹这也算是皇室自家的事,应该关起门来悄悄说道。当着外人的面。不管怎样也要应付过去才行。   皇帝微微一笑,看向坐在一侧的南王世子道:"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暮寒爱卿至今尚无妻室,确是门好亲事。"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子全都投向了风暮寒,简直就像一片向阳葵似的,脑袋全都扭着。   众人神色各异,有不屑的゛有羡慕的゛也有妒忌的,但绝大多数人还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来看这件事。   他们都想看看这位平日鲜少有人敢惹的威武将军要如何应对此事。   皇帝都开口了,他敢拒婚?那可是欺君之罪!   就连杜薇心里也不禁有些紧张起来,虽然她能猜到以风暮寒的性格,遇到这种事时会是个什么态度,可是当这事真的发生在眼前了,她心里却没了底。   明珠的身份可是公主,看样又很得皇后**溺,现在就连皇帝都开口了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风暮寒的身上。   若换了其他臣子。皇帝问了这种话必然会立即起身,不管是应承也好,拒绝也罢,总要表现个恭敬的态度来。   可是风暮寒这家伙却只是平静的坐着,接受着众人的目光,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凤目微眯,眸光如星辰暗海,刀锋般闪亮,但却唯独没有不安与紧张。   明珠公主焦急的望着风暮寒,眼巴巴的等他开口,就连皇后与丽妃等人也俱都安静的等待着。   席间顿时一片死寂。   "咳咳咳"风暮寒曲指成拳抵在唇间,闷声咳了起来。   众人全都安静的听着那咳声,一阵强一阵弱,直震得耳膜生疼,从始至终,风暮寒没有回应半个字。   相比明珠公主脸上的期待之色。皇帝的平静,皇后眼底闪过的狡黠,丽妃的若无其事,英王可以算得上是这里唯一。真心希望成就这门婚事的人了。   他与风暮寒和明珠三人可以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经常在宫中见面,明珠小孩心性不改,对于她得不到的东西有着一种近乎于疯狂的执着,她是不是真心爱慕着风暮寒的,他不想知道。   月华般的眸光落掉风暮寒身上,心里微微得意,纵然你喜欢杜薇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而且明珠性格飞扬跋扈,她是绝对不会允许风暮寒心里容下别人的,况且明珠公主的身后有皇后撑腰,想要弄死一个嫁过来的侍妾,简直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英王悄悄转过头去,看了看杜薇。   却见她安静的坐在周挽晴身边,神情淡然,绯红的脸庞在宫灯的映照下就像一只新鲜红润的苹果,她的目光投向风暮寒,好似与其他人一样,在看着热闹。   看着她这般模样,英王心里竟隐隐生出些疼惜,与杜薇相处已经有些时日,他自认也算了解她的性子。   表面上,她越是沉静,守礼,心中的感情却与之表面截然相反,甚至可能是怒意滔天。风暮寒若是真的娶了明珠公主,那样的话她定会死心吧。   沉默仿佛一直没有尽头,相比于皇帝的耐心,皇后却是沉不住气了。   她淡淡一笑,道:"威武将军莫非对明珠抱有成见?为何沉默不语?"   好不容易风暮寒才止住咳声,转过脸来诧异道:"皇后想让为臣说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哗然。   都道南王世子胆大妄为,纵是在皇帝面前也是如此,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就连皇帝的话都当耳旁风,还在皇后面前装糊涂。   皇后脸上显出一丝嘲讽,"威武将军难道没听到皇上刚才在问你话吗?你竟敢无视皇威,该当何罪?"   风暮寒撩起衣袍下摆,轻飘飘起身,拱手对皇帝道:"没想到竟是为臣的不是了,刚才皇上只说这是门好亲事,并没有让为臣回答什么,难道是咳咳难道是为臣听错了还请皇上恕罪"话没说完,又掩口闷声咳了起来。   席间众人俱都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思议。呆来丸弟。   虽说这南王世子确实大胆,竟敢钻皇帝话头的空子,可是他刚才那话说的也没错,皇帝确实只是念叨着是门好亲事,并未下旨赐婚,或是问风暮寒本人是否愿意。   他当然不用回答了。   杜薇掩住嘴唇,偷偷发笑。   果然,这家伙狂妄之极,就是在皇帝老子面前也不会收敛,看着皇后被气得发青的脸色,杜薇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老妖婆,气你肝疼!   明珠公主这时急了,跑到风暮寒身边上前便想去拉他的袖子,"世子哥哥,你为何不答应?莫非你不喜欢我?"   风暮寒将宽袖一甩゛一卷,负于身后,明珠公主拉了个空。   "公主自重。"风暮寒沉声道。   听了这话,杜薇危些笑出声来。   自重,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喜感十足?   还自重呢,每次都占自己便宜的家伙,竟然有一天要板着个脸装模作样的对别人说自重   杜薇心中的小人笑得打跌,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占别人便宜了,有道是占别人便宜者,人恒占之,看你以后再得瑟!   杜薇正在心里狂笑,突然风暮寒向她的位置瞥了一眼,目光如刀,似猜到她在幸灾乐祸,那一眼便是警告。   小气鬼,连笑都不让人家笑!杜薇气鼓鼓撅了嘴,可是心里却有些小得意,他果然没有食言,顶住了狂蜂浪蝶的引诱。   一生只得你一人相伴当初听他说这话时以为他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现在看来,那却是他的真心。   ☆、第178章 逼她献艺   明珠公主不顾皇后训斥,仍是苦苦哀求:"世子哥哥,你为何不肯娶我?"   风暮寒面若冰霜。却是对这满面梨花带雨的少女不屑一顾,"公主,休要胡闹,婚姻大事,岂能由你儿戏?   "我不管!只要父皇答应赐婚我便要嫁给你!"明珠猛地擦去脸上的眼泪,怒道,"你不肯娶我,定是因为看上了那个会写词谱曲的贱人对不对!"   这一下,就连英王都有些沉不住声了。开口道:"明珠妹妹莫要胡说。惹了父皇不快,还不退下!"   皇帝铁青着脸,沉默不语,一旁的慧悟主持双手合十,喃喃道:"皆为痴怨阿弥陀佛"   明珠却不依不饶,转身面向众人高声喝道:"杜薇,你给我出来!"   杜薇心中的小人瞬间僵硬成石碑状,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这是肿么个情况?为神马自己看热闹也会无辜躺枪!明明跟她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好么?   一旁的周挽晴づ周挽歌俱都面露尴尬之色,看着杜薇想要开口安慰,可是这时候安慰又有什么用呢。   被这刁蛮的公主盯上了,绝对没有好事。   这时候就是再躲着也是徒劳,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到了这边来,恨得杜薇十指在袖子里动来动去,简直想冲上去将这些人的眼珠子全给卸了。   明珠公主一见杜薇,顿时气得脸色发青。   虽说杜薇的身份与她相差何止天上地下,但对方所散发出的气质却是她没有的。平静如湖水,毫无涟漪,仿佛她才是一个真正的公主。   风暮寒远远看着杜薇,隐住眼底的笑意,众人看到的只不过是她平静的一面,而她的另一面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相信若是露出来,绝对会吓坏很多人。   明珠公主发觉风暮寒看向杜薇,心里更加恼火,指着杜薇怒道:"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青天白日的竟敢**南王世子,待我将你的眼睛挖出来,看你还敢不敢再看!"   话音刚落,风暮寒的脸色不由得一沉,席间众人更是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明珠公主年纪不大。但心思却如此歹毒。   还要挖眼睛?而且是当着皇帝与皇后的面   "明珠,休要无礼!"英王不满道。   "她算什么东西,竟敢看世子哥哥"明珠自诩身份高贵,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她为了风暮寒。三番五次去求皇后,让她赐婚,可是每次风暮寒都寻了借口婉拒了,而且宫中太医都在传言南王世子活不过年关,她觉得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若是不抓紧了,可能便要错过了。   她只想嫁给风暮寒,哪怕一天也好,真正的让他属于她——   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在宫里看谁不顺眼,便让人杀掉,可以说是横行无忌,皇帝为此责罚了她不知多少回,但全都被皇后挡了。   故此,明珠更是有持无恐,最过份的一次,她挖了皇帝最**爱的一个**妃的眼睛,惹得皇帝大怒,令人打了她五鞭子,从那之后才有所收敛。   不过她却从那之后迷上了玩鞭子,动不动就用它打人,宫里在她身边侍奉的宫女们不知挨了多少打,眼泪都哭干了。   面对明珠公主的无理取闹,杜薇心里存了几分无奈,可她也不是那种胆小怕事之人,更何况她相信到了关键时候,风暮寒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于是大大方方道:"民女虽不曾嫁人,但也懂身为女子要恪守妇道,公主生在宫中,也许比民女要自由得多,但民女还是要劝上几句,有些话说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下言讲,公主聪慧相信定会明白民女的一番苦心。"   明着她是在劝公主不要口出秽言,可实则却是暗指公主出身宫廷却毫无规矩可言。   上面坐着的皇后脸上明显挂不住了,这公主可是她养大的,杜薇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直接将她跟公主栓到了一根绳上,这不岂不是表明了公主不懂规矩是因为皇后教得不好,或是皇后本身就不懂规矩吗?   想到这里,皇后心里的暗火蹭蹭往上直冒,面上却带了笑,开口道:"没想到杜薇居然是个懂事的,倒是让本宫小瞧了她。"   丽妃微微一笑,并不接话,英王心里有些不快,觉得明珠将事情闹得过大,而且还连累了杜薇,若是再闹下去,只怕不好收场,于是接口道:"今日本是父皇赐宴,明珠之事稍后再议好了,儿臣也让人准备了新节目,等着准备向父皇讨赏呢。"说罢亲自上前拽了明珠公主,暗中用力,强行将她带离了风暮寒身边。   皇帝听了英王所言,态度略微缓和,刚才的事情若是再僵持下去,只怕真就无法收场。   南王世子风暮寒的性子已经是让他头疼不已,而明珠公主又是个飞扬跋扈的,这两人要是来个硬碰硬,只怕这宴席也不用再进行下去了。   皇后见英王岔开话题,眼神不由得瞟向杜薇,笑道:"既然这样,便请杜薇上来献艺好了,若是能得皇上与慧悟大师满意,本宫还会重重赏你。"   席间众人听了,无不摇头。   想得皇帝满意本就不易,想得慧悟主持满意?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慧悟乃得道高僧,岂会为普通的歌舞动心?   为何别人上来献艺都无事,偏偏却对杜薇提了这样的要求?众人全都暗中猜测,只怕皇后故意想为难杜薇。   周府的双胞姐妹坐在席上,心急如焚,英王欲再次开口,想为杜薇开脱,突然见丽妃向他微微摇了摇头,其实他也心知此时他若再帮着杜薇说话,只会招来皇后更多的怨气。   总要给皇后一个台阶下吧?不然她如何能顺了心里这口气?   "民女遵旨。"杜薇盈盈下拜,脸上神色**辱不惊。   风暮寒这时已然坐回席上,却是目光不错的紧盯在杜薇的身上。   若是她脸上表现出半分的不情愿或是为难,他马上便会开口帮她脱出困镜。   可是他看了半天,杜薇则完全没向他这边投来一眼,施礼过后便规规矩矩下去准备她献艺的节目去了。   杜薇下去准备的时候,场上不能冷着,英王便招来其他歌姬上来表演,场上的气氛渐渐又热络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愉快都不曾发生过。   眼前舞姬挥袖如飞,风暮寒却根本没心思去看,他的心里就像横着一根刺。   刚才杜薇下去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莫非是生气了?   左思右想,他觉着定是因为他的缘故,害她又陷入到了麻烦当中,故此生气不想理他   风暮寒手里捏着白玉酒杯,心中胡乱猜想着,目光涣散,对面席上的英王见他魂不守舍不禁大为惊骇。   没想到堂堂南王世子,居然也会因为女子,动了真心?呆来司血。   ☆、第179章 一曲婆娑舞,惊倒众生   ?场上的歌舞不知什么时候退了下去。   有侍从自场下推上来六面薄纱制成的屏风,将场中央挡了个结结实实,而且特别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屏风下面全都安装着圆圆的轮子。只需一人便能移动一整面屏风,看着甚是方便。   突然间,场上灯火暗了下去。   唯有薄纱屏风后隐隐露出光亮,映照出一个女子曼妙的身影,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就在这时,场上传来一个女子哀怨凄婉的嗓音:"他说来世定会骑白马,披红褂,像当年那样来接我"   风暮寒的手不禁一抖,白玉杯里的酒水泼洒了他一袖子。   那是杜薇的声音。但此刻这声音在他听来。却恍如隔世。   她的声音如此凄婉,幽幽的   石磬与木鱼的敲击声渐渐响起,一个威严的男声道:"大闹三途川,私倒孟汤,可曾为你换来你所想要的?"   女子幽幽道:"一切随缘,能得自在"   坐在席上的慧悟主持猛地睁开眼睛,两手合十,喃喃颂了声佛号。   随着杜薇声音的消失,琴声渐起,木鱼与石磬的敲击声交替响起,其间夹杂着低沉的诵经声,祥和深远,如流水般接连不断,仿佛将整个云霄楼都笼罩在一片神圣与悠远中。   最当中两扇薄纱屏风缓缓向两侧拉开,微光中,杜薇身着白纱素服。站在一架拱形浮桥之上,现出身来。   幽暗的微光中,杜薇眸光闪烁,歌声响起:"犹记得前世烟雨里,你眼角的怜惜,我为你缝长褂布衣,你为我挽发髻?乱世里那半生流离,未能与你老去,如今奈何桥唱一曲,我在此等你"   六扇屏风后,灯光渐亮,分别现出一对男女的身影,虽然只是影子,但只看那动作便能感受到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最后却因乱世而生死相隔。   杜薇站在桥上,衣袂翩翩。轻声吟唱,似随时都能随风而逝。   "倒了孟婆汤拜菩提,固守前世回忆,怀抱着这一方清虚。我已无悲无喜冥界一隅回望天际,谁在轻声叹息,百年的光阴等花期,可否再见你"   杜薇眼中突然迸发出光华,似佛殿金光,异彩闪耀。   不只风暮寒,就连英王等人这时也全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们原本以为欣赏到的只不过是一场歌舞,却没想杜薇将他们带进了一场梦中。痴男怨女,当初的两情相悦,到后来的生死相隔,只不过是一线之间。   台上六扇屏风缓缓转动,杜薇身后的背景突变,一副繁华的人间长卷自她身后展开。   "我悄悄返人间,从湖堤到山巅,找寻那张熟悉的脸,只为看一眼。"   杜薇眸中尽露期盼之色,一步步自桥上走来。   屏风后的人影也随之一变,是谁在轻歌曼舞,又是谁在轻言巧笑?不远处的城垣上,隐约现出那熟悉的身影。   "却见你在城垣,伴那如花美眷,桃红柳绿的河岸边,似你我当年?你正与她喜结连理,誓言一字一句,我却恍见前世对欢愉,你我郎情妾意。"   凭栏抚恨,道不尽,雨落湿衣衫,纷花碾春残,曾经堂前解语花,今为芳魂自顾怜。   风暮寒只觉得胸口好像被什么堵着,隐隐作痛。   她如何会写出这种词,又如何会谱出这种曲,莫不是她亲身经历?亦或她本身便是那前世一缕不肯飞散的芳魂,因为依恋着什么,而不愿离去   突然想,他想起了之前的佛预:失魂之人欲归天,生死轮回两相厌   他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伸手紧紧捏着白玉杯,仿佛想抓住些什么,可不论他将那杯握得再紧,心中也只是空落落的,就像是被人掏空了   六扇屏风缓缓自杜薇身后移动,随之背景也跟着改变。   "若我留在此时此地,你是否会想起?前世你说若我故去,来世你还娶"   "喀嚓"一声细响,风暮寒手中的白玉杯被他捏了个粉粉碎,但此时众人的目光全都投在场上的杜薇身上,所幸无人觉察到。   杜薇的歌声仿佛从四面八方聚来,不只经过每个人的耳,而是直达内心,遁入心底,吞噬掉每人心底最脆弱最柔软的记忆。   石磬清响,与木鱼之音回荡盘旋,杜薇眸光清透,带着隐隐哀伤:"如今你眼角的怜惜,却落在她额际,丝竹奏一段长相忆,曲终我泪几滴,人世如同白驹过隙,何处来何处去,在阳间听这段俗曲,却参悟了禅机。"   杜薇突然仰面,一头青丝四散飘扬开来,丝丝缕缕,如瀑倾泻,直落了一肩的百结惆怅,潇潇洒洒的转身,带起素裳衣袂飞舞,带着几番决绝?几番无奈。   重归拱桥上,杜薇歌声渐缓:"我回到了佛前,讲述人间所见,佛说一切皆是痴念,放下也是缘,你已是百年前,过往一段云烟,我愿意用忘却来成全,来生再相见。"   六扇屏风重新聚拢,场上灯火重新归于幽暗。   风暮寒的心中突然莫名的焦急起来,他终于知道自己想抓住什么了,这一刻若是错过,他便是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了。   杜薇歌声渺渺,石磬的敲击声再次清晰起来,伴着木鱼声声。   "来到奈何桥边,端起孟婆半碗,一刹那前世的**,历历在眼前。"   杜薇衣袂翻飞,突然向众人微微一笑,霎那间芳华毕现,直如同云开月露,白皙的面庞,映衬着倾泻在她肩头的青丝,如梦如幻。   风暮寒猛地站起身,伸手似想抓住她,在这一刻,他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遥远,他觉得自己只要一伸手便可以够到她。   可是,杜薇却一转身,如一道青烟自拱桥另一段跳了下去。   六扇屏风立即合拢,众人无法看到杜薇究竟跳到什么地方去了,只见薄纱后一片幽暗,就像深不见底的暗湖,仿佛杜薇已然跳入了下一世的轮回中,再也不见踪影。   风暮寒猛地屏住呼吸,硬生生将险些叫出口的那个名字咽了回去,等他回过神来,背上已然出了一层薄汗。   好在这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那紧闭的屏风吸引,并没有注意到风暮寒刚才的失态。   幽幽的,屏风后传来杜薇悠然的歌声,清透的嗓音如冰溪融化,淅淅沥沥自层叠的山林间流淌而过:"隔世的灯火几阑珊,谁在踏乐翩然,又是谁站在小河畔,回首看不穿"   风暮寒静静的站在那里,直到英王最先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唤了声:"世子!"他这才缓缓坐下,薄唇紧抿。呆豆反圾。   显然这一曲勾起了无数众人心底的思绪,尤其是那些女眷,个个以帕掩面,偷偷拭泪。   在这个三妻四妾的世界里,男子喜新讨旧再平常不如,可是又有谁体恤过女子的悲哀。   情到浓时情转薄,另有浓情向娇娥,只闻堂前新人笑,谁见旧人薄绮罗。   就连皇后与丽妃也深陷其中,一时间竟然无法自拔。   ☆、第180章 南王世子求赐婚,惊煞众人   tsppppp直到场上的布景道具全都被撤下,席间的众人仍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中——   杜薇表演的并不是他们定义中的歌舞,有歌。有舞,但人们看到的却是那故事本身。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表演,待他们回过神来,杜薇已然立于场地中央,恭恭敬敬的向皇帝与皇后等人施礼。   皇帝的目光落在杜薇的身上,略有刮目相看之意,他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会表演出那样新奇的节目来。   可皇帝尚未说话,丽妃早已按捺不住。笑道:"杜薇果然心思聪慧。这样的编排纵是在宫里也是见都没有见过的,可称得起独一无二,改日你可要来教我呀。"   杜薇淡淡一笑。   皇后这时也回过神来,望着杜薇略带惊诧之色——   若不是因为这个女子与风暮寒合伙与她作对,她刚才甚至也生出了将她收为已用的念头——   可惜   若是不能为已所用,她必将毁之,以绝后患!   想到这,皇后面上便带了笑,转头向一直沉默着的慧悟主持道:"如此俗物,不知是否能入得了大师的眼?"   慧悟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双手合十道:"大俗即是大雅,若无慧眼,又怎会参透一个情字?老衲佩服直至,不知此曲名为何?"   杜薇恭敬道:"婆娑。"   "阿弥陀佛。"慧悟微笑,"难得,难得。"   皇帝听了喜道:"难得高僧赞赏。朕甚是满意,杜小姐能将歌舞与禅机参悟得如此之透彻,实乃是个有佛缘之人,来人!赏杜薇金佛一座,碧玉莲花一对!"   皇帝此言一出,就连皇后都愣住了。   那座金佛她是知道的,足有一人多高,平时都是供奉在皇帝的书房之中,那对碧玉莲花也是亦然。   如今杜薇只凭一曲便轻松得了这两件皇帝心爱的宝贝,这恩**也显得过于隆重了吧?   她心里虽惴惴不安,但面上却与常人无异,众人也全都向杜薇投去羡慕与欣赏的目光,特别是一些男宾,那眼神简直像是要把她活活吞入腹中一般。   面对如此盛恩,杜薇面色淡然,唇边带着得体的笑容。仿佛刚才封赏只不过是普通之物,美眸闪烁,**辱不惊。   她跪倒谢恩后便准备退下去。   皇后显然不想如此轻松的就放过她,开口对慧悟主持道:"既然皇上说此女有佛缘。那大师不如收她为徒好了。"   众人心头齐齐一跳,心道这招也太狠了吧,若慧悟真要点了头,杜薇只怕这一辈子便只能与青灯古佛相伴了,说什么有佛缘,只不过是因为明珠公主刚才看杜薇不顺眼吧?   明珠公主这时坐在一边,眼中闪烁着恶毒之色,显然皇后刚才的提意她之前是知晓的,不然她绝不会如此老实的坐在那里,早在杜薇表演结束时,她其实就想跳出去了。   在她眼里,绝对容不得别人比她好,能够吸引风暮寒目光的只能是她!   英王只觉心头一紧,转头紧张的盯着皇帝。   若杜薇真的成了慧悟的徒弟,此生他都再难见到她,更别提娶她了。   想到这,他撩起袍襟便想起身   突然,他看到丽妃向他投来锐利的目光,虽然只是一瞬间,但那目光中的警告之意却显而易见。   这个时候站出来,只会触了皇后的霉头。   但就在慧悟尚未开口之时,突然对面席上的南王世子撩袍起身,几步来到皇帝面前,躬身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皇帝愣了愣,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在他的记忆中,风暮寒整个人就像一把利剑,什么时候都是自负高傲的,就是在自己面前也是从没低过头,今天这是   想到这皇帝的心情顿时大好,笑道:"爱卿快快平身,不知你所求何事?"   "臣求皇上赐婚!"   席间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就连站在一旁没有退下的杜薇也险些咬了舌头,心忖今天这是要玩赐婚游戏么,想把皇帝玩晕?   明珠公主紧张的攥了粉拳,高兴的张口便想唤"世子哥哥",但却被皇后用冷冷的眼神制止住了。   杜薇暗暗叹息,只怕这位公主的简单大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风暮寒终于答应娶她了。   "不知暮寒爱卿想娶哪位小姐?"就连皇帝都有些蒙了,刚才明珠求赐婚,风暮寒冷着脸子根本就没搭理过,怎么现在却倒过来了,他来求赐婚?   "臣欲娶钱巡抚侄女,杜府嫡女,杜薇为妻!"风暮寒声音不大,但却震得全场目瞪口呆。   英王更是呆呆的坐着,半晌没缓过一口气来。   他没有听错,风暮寒刚才说的,确实是要娶杜薇,而且他用的还是一个"娶",并不是"纳",就是说他是认真的,准备明媒正娶。   明珠公主"蹭"地跳起来,"不可能!我不信!世子哥哥怎么可能会娶那个贱人!"   皇后再次用目光制止了公主的鲁莽行径,转过头来笑容里带着些不屑道:"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想到就连威武将军也不例外。"   杜薇这时就像木雕泥塑一般戳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自己听到的。   风暮寒他疯了吗?他原本不是要她等他半年为何现在就把这事说了,而且还是明媒正娶,原来的剧本不是这样演的啊!   似觉察出杜薇心底的困惑,风暮寒向她投来一瞥,眼神中满是坚定,直叫她的心漏险些跳了半拍。   "臣求皇上赐婚,不过这聘礼却是只能待到臣自南征凯旋归来之后。"   皇帝愣了愣。   他突然想起风暮寒不日便要离开凉州城带兵南下,能否活着回来还是未知   皇帝笑了起来,不顾皇后复杂的目光,道:"难得爱卿主动开次口,朕怎好驳了你的面子,既然你喜欢这位杜府的小姐,那便等你南征归来,朕定为你做主。"   众人听了心里个个都像明镜似的。   等南征归来?   前提是他能活着回来的话。   风暮寒却毫不在意众人眼中隐隐露出的恶意。   堂堂南王世子,竟然想娶一介商女为妻?这简直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凭着刚才身份尊贵的明珠公主不娶,却偏偏选了这么一个低贱的女子呆叼介圾。   不过想到刚才杜薇表演的精彩之处,不少人都暗自思忖,此女倒是个别致的,若能收在宅中为妾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只可惜现在这事只能想想而已,刚才皇帝虽没答应,但也没有拒绝的意思,这时若是有人想打杜薇的主意都要先掂量掂量。   英王脸上一贯的笑容不见了,就连丽妃都发现了儿子的反常。   风暮寒的心思可能也只有英王最明白了,他不惜折损自己的名声,也要将杜薇留住。   如此一来,他纵然离开她身边,别人也无法再打她的主意,想娶她?那得先想想,若是世子真的活着从南边回来发现自己的东西被人动了,那种怒火,无人敢于承受。   ☆、第181章 私下对峙,可有伤到?   云霄楼,花厅。   杜薇将刚才表演时穿着的素裳换了下来,因为打散了头发。所以重新梳妆时便费了些时辰,待到她整妆完毕,有宫女过来通报说,皇帝等人已然离席稍事歇息,晚些时候还有燃放烟火的节目。   杜薇换好衣裳出来,却不想马上回到席上。   刚才风暮寒突然向皇帝提出赐婚不亚于给她当头一棒,她毫无思想准备。   如此一来,不管风暮寒能否实现半年之约,活着回来。她的身上都将被烙印上他的痕迹。   纵然她以后嫁给其他人。都难以磨灭掉曾经南王世子未婚妻的事实。   这简直就像是风暮寒在故意宣布他的主权,哼!小心眼的男人!   杜薇心里的小人极为不满。   沿着云霄楼的红柱外廊向外看去,虽然身处古代,没有现代世界的霓虹璀璨,但因为皇帝的驾临故此楼外灯火通明,从楼上往下看去,只见街道上随处可见大红灯笼,热闹的气氛比过年还要火爆。   杜薇正看得出神,突然身后啪地一声脆响,紧接着她的右肩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回头,但见明珠公主面色青铁的站在她的身后,手里握着软鞭,显然刚才是她从背后偷袭了自己。   无辜被人抽了这么一下子,任放在谁身上,心里都不会好过。   杜薇心里的小人更是恨的直磨牙:你妹的,敢向姐动鞭子?   明珠公主横眉怒目地瞪着她:贱人!你究竟给我的世子哥哥下了什么药。竟然骗得他要娶你!   杜薇目光扫过四周,刚才这里还有几名宫女,不知为何现在竟然全都不见了,转念又一想,她们可能也是怕公主发飙起来为难吧?   这种情况下,谁敢上来劝啊   杜薇警惕的回望着明珠公主,她倒不是怕这个蛮不讲理的小丫头片子,只是提防她手里的鞭子。   那东西抽在身上可真是疼,她的右肩就像涂了辣椒油,火辣辣的疼,不过她咬紧牙关,面色依旧从容淡定。呆叼引血。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在敌人的面前露出半点软弱!   明珠见杜薇神色从容,更是怒不可遏,一股心火直往上冲,再也忍不住,冲口而出:本宫在问你话。你竟敢不答,莫非是心虚了?   杜薇冷笑一声,身姿挺立,直视着她。公主这话问得好生奇怪,我为何要心虚?现在左右无人,杜薇连自谦的称呼都省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狐狸精自以为会写几首诗曲便骗了世子哥哥的喜欢,他的身份何其尊贵,像你这种低贱的人就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哦这么说公主的身份就配给他提鞋了?杜薇挑起一侧秀眉,煞有介事的看着她。   明珠一愣。   她张嘴想反驳几句,可是突然间她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回答都会陷入对方的圈套里。   若她回答配开什么玩笑,她可是堂堂公主,如何会做这种下贱的差事。   若回答不配,那不就等于她的身份跟杜薇一样么?   明珠公主嘴巴翕动半天,也没吐出半个字。   杜薇冷笑道:公主对世子爷的情义也不过如此,想成为他的妻子却连要不要服侍他都如此犹豫不决,还真是薄情。   你住口!明珠恼羞成怒,一张粉面直涨得通红,她以鞭梢直指着杜薇怒道:我喜欢世子哥哥比你早!哪怕跟他在一起只有一日,我也愿意,你又算什么东西,敢对我指手划脚!   杜薇冷眼看着眼前那张嚣张跋扈的脸,突然觉得一阵厌恶:只怕公主是误会了。   误会?   公主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吗?杜薇直视着她,一字一句道,南王世子的恶劣性子世人皆知,自私キ小心眼キ又不懂怜香惜玉,还是个病得要死的身子,公主究竟喜欢他哪一点?你自己真的知道吗?   明珠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杜薇竟敢如此直接的数落南王世子的不是,而且毫不避讳提到他身患毒症之事要知道,纵然此事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不要说在风暮寒本人面前提起,单是言语中透出那么半点,也会招来他的报复。   三品以下官员先斩后奏,手中握有如此生杀大权,就连在宫中也无人敢当面提及此事,而现在杜薇居然直接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明珠公主不由得吓的白了脸,你,你就不怕我告诉世子哥哥?   杜薇突然笑出声来:你若想去便去好了,不过我好心提醒公主你,你口口声声所说的喜欢,只不过是将他当成一件玩物,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生出如此想法。   明珠公主气得咬牙切齿:你胡说!可是她的心里却隐约感觉到了一丝犹豫。   一切如杜薇所言,风暮寒绝非怜香惜玉之人,对她又总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她身为公主,任谁见了都要给几分好脸色,那些年轻的公子见了她更是极尽献媚之能,千方百计的讨她开心。   可她却偏偏觉得那些都没意思,只想得到风暮寒的注意,哪怕只是让他看自己一眼,也是好的。   你这小贱人,今天本宫就挖了你的眼珠子,看世子哥哥还娶你!说着明珠公主举起软鞭。   杜薇警惕的后退半步,要不是碍着对方高贵身份,她早就冲上去送给对方一耳瓜子了。   可是对方是公主,她若是动手就是大不敬心中的小人正在犹豫,是闪还是   就在这时,明珠公主手里的软鞭已经向她甩过来,杜薇向后猛退一步,后背却突然撞到一物,眼看无法躲过去,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忽地自她头上伸过来,一把抓住鞭梢。   明珠立即白了脸色,世世子哥哥眼泪涌出眼眶,然后如露珠般滚滚落下,刚才还张牙舞爪的明珠,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就好像被欺负的人是她,而不是杜薇。   南王世子风暮寒正站在杜薇身后,单手抓着软鞭的鞭梢,脸色阴郁,凤眸含霜,散发出利刃般的光华。   伤到了吗?幽幽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不过这话却是问杜薇的。   杜薇抿了抿嘴唇:没有她不想将右肩挨了一鞭子的事说出来,风暮寒的性子她清楚得很,敢动了属于他的东西,绝不会善罢甘休,可是明珠是公主,事情要是闹大,最后只会对他们不利。   风暮寒凤眸忽地眯了一下,目光飞快的自她身上飘过,薄唇则是抿得更紧。   ☆、第182章 本世子的女人岂能任人欺辱   ¤£??明珠公主见杜薇没有说出刚才挨鞭子的事,以为她定是害怕自己,故此才隐瞒了。   风暮寒冷冷的盯着她,明珠后面的话还没说得出口,然已被吓的咽了回去。   风暮寒单手一扯,明珠软鞭顿时脱手。   风暮寒将软鞭丢于脚下,一步踏在其上,略施内力,瞬间连脚下的楼板都龟裂成蜘蛛网状的细纹。那条软鞭更是断为数截。   若有下次。休怪本世子无情。风暮寒语气幽幽,其间却仿佛参杂着丝丝狠厉,直让明珠身子发抖,连退数步。呆叼引划。   世子哥哥你不能这样对我   本世子的女人岂能任人欺辱?风暮寒侧过脸来,抬手,指尖掠过杜薇的鬓发,向下,最后突然落在了她的右肩上。   右肩的鞭伤痛得杜薇一抖,险些呼出声来。   风暮寒眸光又似黯淡几分,凭谁想为难本世子的女人便是与本世子过不去,公主若不想见血,以后还是离得远些为妙,不然   风暮寒周身真气突然涌出,径直向明珠公主而去。   杜薇不禁大惊失色,这娇滴滴的公主如何能受得了他的真气?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世子手下留情!听声音正是英王风铭皓。   英王急匆匆赶来。平日从容淡然的他此时略有微喘,刚才在席间他见明珠公主离去久久不回,而后又见风暮寒离席,心中不免担忧,故此赶来。   不想正遇到风暮寒动怒,浑身真气溢出,身上锦袍似乘风卷起,急得他只得先开口喊了一声。   见英王现身,风暮寒这才收起真气,身上锦袍也随之垂下,恢复了平静。   英王来到近前,但见风暮寒一手自杜薇身后搂住她的肩膀,不觉微微蹙眉,道:明珠年纪尚小,纵有得罪之处还望世子见谅。   风暮寒冷冷的看了明珠一眼,明珠这时浑身都在颤抖。不只是由于气愤,还有恐惧。   虽然她早就知道风暮寒出手狠厉,但每次她都是见他对别人出手,她自己还觉得很有趣。看得也很过瘾,时常她也仿造他如此气势胁迫他人,屡试不爽。   可是今日,当这种感觉落到她自己的身上时,那种感觉就不怎么美妙了。   她面孔扭曲着,恨得全身都在发抖,咬着牙关,一字一顿道:杜薇,你给本宫等着!说完猛地一回身,怒冲冲扬长而去。   英王刚刚到来,尚不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不过见明珠刚才的模样,定是私下来为难了杜薇,而后被世子撞了个正着。   英王长叹一声:世子,何必与明珠动气,她只不过还是个孩子   风暮寒薄唇轻扯,露出一抹讽刺的轻笑:薇儿也只不过比她大两岁而已。   英王愣了愣。   这言外之意,杜薇也是个孩子。   杜薇倒是从没感觉自己是个孩子,她在另一个世界出车祸时已经二十多岁了,不过想起现在她的身份,确实也只有十七,不过在古代十七可不是什么孩子了。   见杜薇不满的嘟着嘴,风暮寒冷哼一声:你在本世子眼里再大也是个孩子。   杜薇咬牙切齿,心里却总有种嫩草偷偷被她吃了的感觉。   英王见这两人当着自己眼皮底下互动,神色微暗,心中懊悔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转念又一想,若是想等南王世子南征归来,还有数月之久,谁也说不清之后会发生什么,于是稍稍松了口气,道:杜薇还是待嫁之身,世子莫要与她在这里久了,还是早些送她回席上为妙。   风暮寒点了点头,但却站着不动,大手一刻也未离开杜薇的右肩。   他不走杜薇也动不了,肩膀上火辣辣的疼,她又不想露出端倪,于是只能像根木棍子似的戳在原地。   英王见他们两人全都一动不动,更加觉着自己好像多余似的,略有尴尬,道:本王不放心明珠,先行一步。   杜薇刚刚曲膝想要施礼,腰肢却一把被风暮寒搂住,身子一僵,终是没有俯身下去。   不送。风暮寒冷冰冰吐出两个字。   英王目光在杜薇脸上停留片刻,只好先行离去。   见英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杜薇垂下头,瞬间化为一副乖巧模样。   风暮寒放在她肩上的大手紧了紧,只疼的她直皱眉。   怎么,现在才想起疼来?风暮寒语气冰冷,因为离得近了,身上的药香扑面而来。   杜薇疼得直咧嘴,懊恼着,原来这货什么都知道了。略有心虚的望着他,小声道:那么刚才我与明珠公主说的那些话   风暮寒大手放轻,自她的右肩上拿开,幽幽道:本世子耳音不错,一字不落,都听到了。   我勒个去!杜薇心中的小人以手扶额。   刚才面对明珠公主她一时冲动,说了那么多风暮寒的坏话:自私啦エ小心眼啦エ暴力男啦等等   偷偷去看风暮寒的脸色,杜薇不得不承认,他若真要冷了脸子,还是真有几分吓人的,想到这里,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向旁边移去。   风暮寒不由分说,突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惊呼声来没来得及出口,她只觉身子凌空,屁股重重的摔在了雅间内的软榻上。   看着上手便去撕扯自己衣裳的南王世子,杜薇舌头都快打了结: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在你眼里,本世子便是那样之人?风暮寒手上动作不停,强行解开她的衣裳。   杜薇拼命挣扎,但终是敌不过他的力气,怒道:我有哪一样说错?   风暮寒面如寒霜,幽幽道:明珠纵是不懂真心为何物,但她自认与本世子在一起,哪怕只为一日夫妻便心满意足,你口口声声说她不懂什么是喜欢,本世子倒想问问看,你的喜欢又是什么?   杜薇只是瞪着眼睛看着他,闭口不语。   风暮寒心中不由得窜起一股无名火,刚才他在外廊上听得真真切切,杜薇说的那些若是换成别人,只怕早就血溅当场了。   他若不残暴エ不狠心エ不冷血エ不寡情,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可以说正是他的敌人才造就了他现在的性格,但反过来看,也正因为是他的性格,才使他能够存活于世。   这些,都只不过是他自保的手段而已,他以为自已经习惯了冷漠,可还是在亲耳听到她说这些的时候,心头颤动。   如此不堪如他,真能留得住她么?   ☆、第183章 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   ?杜薇肩头的衣裳被他扯落下去,露出了一道清晰的鞭痕,颜色已有些发紫。微微肿涨。   风暮寒看在眼里,心头涌起的那股怒意瞬间更添几分,自怀中摸出一只瓷瓶,挑开盖子。   杜薇嗅到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气。   指尖沾上些药物,涂抹在那鞭痕之上,微微有些发凉,但风暮寒动作略有粗鲁,杜薇疼的频频躲闪。   风暮寒一把将她拉回自己身前,低声喝道:老实些!你本事大了。现在竟然连公主都敢招惹。真是伤得轻了   听了这话杜薇不悦道:怎么,公主哭了你心疼了?莫不是世子刚才饮多了酒,说错了求赐婚的名字?   风暮寒凤目一凛,杜薇嘟着嘴接着道:我一没身份,二没本事,背后也没别人撑腰,公主动手我也只有受着的份,还怪起我来了   看着她那委屈样子,风暮寒只觉纵有一腔怒火却又无处发泄,说来说去,她倒是占了理,搞得自己好像在无理取闹似的。   不是警告过你以后不可独自一个人乱走么?风暮寒语气软了几分道。   杜薇一听瞪圆了眼珠子,难不成以后我出门身后要跟十八个随从,头上打铁伞不成?   为何要打铁伞?风暮寒一愣,这个名词他倒是没有听说过。   杜薇扁了扁嘴,理直气壮道:自然是为了防暗器。   风暮寒终是忍不住被她气乐了。无奈叹息道:就你花样多。   放轻了擦药的动作,继续道:本世子刚才那一问你还没有回答,莫不是你以为岔开话题本世子便会忘记不成?   杜薇暗暗吐舌,这人还真是小心眼,竟然揪着那句话不放,问她何为喜欢?   想想确实,风暮寒这性子还真没什么值得人喜欢的,杜薇不由得上下打量着他。   风暮寒诧异道:你这是做甚?   杜薇眨了眨乌黑如水晶葡萄般的眸子,侧过脸望着他,道:我也有一事不明,若世子能帮我解释清楚我便告诉你何为喜欢。   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风暮寒勾起嘴角,竟敢跟本世子讲起条件来了。   杜薇笑眯眯的,纵是胆子再大也是世子您纵的么。呆低叉号。   这话风暮寒觉得甚是顺耳,于是点头道:你想知道什么?   杜薇正色道:你为何在席上突然求皇上赐婚?你可知若不是因为此事,我怎会被推到风口浪尖,又怎么会白白挨了这一鞭子。   风暮寒薄唇紧抿。最后瞥了一眼杜薇肩头的鞭痕,将她的衣裳重新拉起,让她穿好。   本世子最讨厌别人惦记着你。他幽幽道,凤眸中隐隐闪过一丝阴郁。怕你会再次从本世子面前消失所以便先下手为强了。   杜薇愣愣的,她完全没想到这话能从风暮寒的嘴里说出来。   这算是表白吗?   杜薇险些羞红了面颊,心里的小人不屑的俯视着她:没用的东西,这只不过是他在故意宣布自己的所有权罢了。   不知本世子的解释薇儿可满意?风暮寒眯起凤眸,语气略带沙哑,就像一根羽毛轻轻骚动着她的心。   明珠公主所说的喜欢我自认做不到。杜薇突然道,学着他的模样,也微微眯起眼眸。   风暮寒的呼吸不由得一滞。   杜薇怀着恶作剧般的心里偷笑,脸上却一本正经道:公主认为纵是与你做一日夫妻便心满意足,这种事我也自认无法做到。   风暮寒凤眸微垂,修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看他心痛,杜薇心里到生出些小得意,总算这男人心里还算是有她的。   那不知你要如何才能满意?风暮寒的语气中带了一丝嘲讽,喉咙里好像横着一根刺,吐不出也咽不下。   我若活着你便不会死。杜薇突然道,双眼闪闪发光,脸上带着得逞后的小得意。她的血便是他的药引,此话说来倒是无错。   看着风暮寒愣神,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模样,杜薇觉得非常好笑。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她伸出食指轻轻在风暮寒的胸前画着圈圈,逗弄着他,偷笑他刚才的心情就像经历了云霄飞车,如此喜欢,够不够?   风暮寒却久久没有言语,杜薇诧异的抬起头,猝不及防撞上了他的眸光。   那眼底仿佛被落雨宛洗,清透一片,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直叫人无法琢磨他的喜怒。   待我用三生烟火,换你一世迷离,如此够也不够?   杜薇笑嘻嘻的想等着看他窘迫的样子,可是突然间腰间一紧,整个人已被风暮寒一把拥入了怀中,紧紧抱住。   他双臂紧紧束着她,力量大的几乎想将她拦腰折断似的,杜薇几欲窒息,拼命用手去推他,可是却反被他束得更紧。   杜薇挣扎不出,只得气呼呼的由他抱着,半晌忽听得耳边传来他的低语:你再说一次可好?   杜薇一撅嘴:不说!好话不说第二遍。   突然,脖颈间一阵疼痛传来,风暮寒竟然往她的脖颈狠狠咬了下去。   杜薇痛呼一声,气恼的用手捶他,你这个疯子,属狗的么!   这时要有其他人在场,只怕会被惊得目瞪口呆,敢当面说南王世子属狗的,只怕天底下也就这么独一份了。   那就再说一遍。松开口,风暮寒并不生气,反而低头欣赏着她白皙脖颈上浮现出的微红齿痕,那是他的标志,只属于他的!   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杜薇窝在他的怀中笑颜如花,既然已然失了这颗心,那便如飞蛾扑火一般,在她的世界中,从未有后悔两字,前世如此,今世亦然。   风暮寒冷哼一声,说得倒好听,莫不是担心本世子处罚于你才如装得此乖巧?嘴上逞强,可心底的那抹锐痛却反而在这一瞬消失了。   温润的微光散落在眼底,若有若无的,就像激起涟漪的湖面,带着层层怜惜。   杜薇微笑不语,只是看着他强自佯装冰冷。   终于,风暮寒还是敌不过她那小动物般黑黝黝的双眼,在她的注视下,冰冷退散开去,凤眸里星辰闪烁,如翠烟遮云峰,几欲迷了人的双眸。   就在这时,忽地雅间外传来宫女的声音:圣上有命,有请南王世子与杜小姐上楼观烟火。   ☆、第184章 明珠岂能善罢甘休   云霄楼上。   明珠公主气冲冲进了屋,径直来到桌案前,猛地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而后狠狠地将杯子摔在地上。   屋里的宫女吓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明珠摔了杯子还不解恨。抬脚上去猛踩一气,惊得身旁的宫女急忙上来阻拦。   “公主,千万息怒,当心扎到脚……”   “滚开!”想也不想,明珠公主一个耳光便甩了过去,直打得那个宫女委屈的捂了脸,战战兢兢躲到一边,连哭也不敢哭。   明珠一把将桌案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扫到地下,恨得全身发抖,“杜薇……你个贱人!我绝不会放过你的!竟敢抢走世子哥哥,我要你的命!”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女声:“明珠这是在跟谁制气?”   众宫女齐齐跪下,同声道:“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扫了一眼地上摔碎的茶盏,摆了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所有人悄然退下。并将房门反手带上,只留下了皇后与公主在里面。   “母后!”明珠觉得自己从来也没有受过这种委屈,不由得一头扑进皇后怀里,“世子哥哥竟然为了那个贱人向我动手。”   皇后面色一凛:“你可是伤了?”   明珠摇了摇头道:“幸好六哥及时赶到。我只抽了那个贱人一鞭子。可是世子哥哥却护着她……”   皇后眼底闪过一抹不屑,转瞬即逝,“如此说来本宫的女儿是吃亏了?”   明珠扭着身子,挽了皇后的胳膊撒娇道:“女儿从没受过这种委屈。母后一定要为女儿作主啊!”   皇后轻轻一笑:“强扭的瓜不甜,你身为公主,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那个风暮寒究竟有什么好。”   “我不管,我就是喜欢他!”明珠跳了脚,简直快把皇后的袖子给扯烂了。   皇后无奈的将自己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呵斥道:“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你到底想要如何?”   “母后肯帮我?”明珠公主大喜过望。   “你是本宫的女儿,本宫不帮你帮谁。”皇后轻笑道,隐住眼底的一丝冰冷的阴霾。   “我要那个贱人的命!”明珠咬牙切齿道,“世子哥哥喜欢的人只能是我,求母后将太子哥哥身边的影卫借女儿一用。”   影卫!   皇后眼中厉光一闪而过。   太子身边秘密培养了一批死士,这次皇后随皇帝南下。身边也带了数十人,一则是太子为皇后的安危着想,另一方面却是随时准备向南王世子下手。   “你要影卫做什么?”皇后压低了声音,脸上带了厉色,“一会若是当着皇上的面出了事,你以为能躲得过?”   死一个影卫是小事,若是被牵扯到她就不妙了,况且这明珠公主胆大妄为,难免出差错。   明珠急道:“太子哥哥的影卫不是很厉害吗?他们武功高强,就算得手也查不出来的。”   “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么!”皇后怒声喝道。   明珠委屈的瘪了嘴,撒娇道:“母后……女儿不甘心,世子哥哥居然为了杜薇出手伤我……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去。”   皇后长叹一声,思索片刻,对她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明珠心中一喜,急忙凑过去,不多时兴奋道:“太好了,那就照母后的意思来办!”   云霄楼顶。   杜薇重回席上,因着她是与南王世子一同回来,所以吸引了周围众多夫人小姐的目光。   其实按着杜薇本意,她是想自己悄悄回去,可谁知这一路上风暮寒根本不肯松手。   结果等他们进来时,一下子便被各种目光包围了:有羡慕、有惊诧,亦或还有嫉妒的光芒。   杜薇有些无奈,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几乎要在她的背上烧出一个洞来,趁着向皇帝施礼的时候,她忙把自己的手从风暮寒手中抽出来,而后便一直缩在袖子里。   风暮寒瞥了她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那双凤眸微微眯了起来。   皇帝与皇后等人歇息完毕重新归坐,宴席最后一项节目开始了——观赏烟花。   云霄楼原本专为权贵打造,顶楼四面的卷帘收起,外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侧更是设有露天的露台,派了专人在上面燃放烟花。   待皇帝等人归座后,众人也纷纷回到各自的席位。   周挽晴与周挽歌不放心杜薇,低声道:“南王世子真的要娶你?”任她们一时间也无法相信,堂堂南王世子竟然要娶一介商女为妻。   杜薇尴尬的一笑,这时候解释是错,不解释也是错,所以她只好闭口不言。   周挽歌遗憾道:“太可惜了,若是早知如此,当初表哥就先向你们杜府提亲了。”   杜薇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不想再重复以前的问题,对于英王,她现在连半点想法也没。   英王身为皇子,早晚必会陷入到储君之争的漩涡当中,而且他的身边注定不会只有一个女人。   对于拥有现代灵魂的杜薇而言,这绝对是“叔”可忍,“婶”不可忍的事。   风暮寒身边虽然也不消停,可是他却承诺了身边只得她一人相伴。   也许这里的许多人都在暗笑她,好不容易才攀上一个高枝,结果还是个不能久活与世的。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她只要认准的事,就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   明珠公主愤恨的目光,英王神情没落的眼光,以及众人若有若无的视线,杜薇坐直身形,坦然的尽数收下。   几番无声的较量下来,在杜薇身上,众人居然丝毫看不出败退的迹象,就连一旁的周府双胞姐妹也禁暗伸大指,心中赞许她的镇定自若。   可是仍有不少人死缠烂打,目光贼溜溜的扫过杜薇的领口。   在那里,有着一块微红的印记,那是刚才被某人咬过的痕迹,杜薇虽然刻意遮掩,但还是被那些眼尖的人看出了端倪。   不过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当风暮寒的凤眸扫过来的时候,那些好事者们纷纷低下头去,恨不得将脑袋埋进面前的酒杯里。   露台上,烟花升腾,在半空中炸开各色绚烂的花朵,众人的视线这才全都转到了烟花上面。   杜薇与其他人一道抬头仰望着空中炸开的烟花,恍惚间竟有些想念起原来的世界来了。女有布才。   若她仍在那个世界,想必还是每天为了生存而奔忙的小白领吧……   突然间,她发觉人群中似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深深的恶意,让她觉得格外不舒服。   ☆、第185章 毁容风险,救驾!   楼外烟花时不时炸响,“砰砰”的声音震耳欲聋。   露台上,十来名侍从忙碌着,燃放烟花。就连街上的行人都情不自禁驻足观看。   杜薇的目光悄悄扫过众人,似只是无意中掠过,实则她是在寻找那道不善的目光来自何处。   丽妃面露惊喜之色,时不时指着新炸开的烟花让皇上看,那兴高彩烈的模样与孩童无异,就连杜薇也不禁佩服起她的卓绝演技来了。   一轮烟花燃尽,内侍们又抬来另一批烟花,与刚才燃放的那些相比,大小明显小了许多。   不少好玩的男宾跃跃欲试,明珠公主更是兴奋的坐不住,吵着要去试一试。   皇后实在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好点头答应,又命其他女眷相陪。   其实很多女眷是惧怕燃放这种会响的玩意的,只是皇后开了口。又不能拒绝,只好陪着明珠公主过去,但一个个却都不敢上前,只得明珠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杜薇也混在人群里。她倒不害怕这种东西。只是刚才那道目光让她觉得极不舒服,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回头去看坐在正席上的风暮寒,却见皇后正在与他问话,因着烟花的爆鸣声。她根本听不清那边说了些什么,只能看到风暮寒面无表情,偶尔轻轻点头。   就在这时,明珠公主突然惊叫一声,原来一只烟花刚刚点燃便倒在了地上,周围众人顿时四散开来,生怕会被火星沾到身上。   杜薇虽然站在人群后面,但也不免提高了警惕。   忽然,她的目光掠过人群,只见一名内侍混杂于其中,手中握着一只类似烟花桶的物件,正瞄向她的方向……   我擦!杜薇心里一激灵。刹那间冷汗冒了出来。   不过周围人实在是太多了,转眼间那内侍就不见了,不过杜薇知道,那人定然还是在某处瞄向她的。   虽然当时只看了一眼,不甚清楚,但那人手里拿的应该是似类于火药桶的玩意,若是被打到脸上,只怕就是“思密达”的整容也救不了她了。   杜薇四下转头,见风暮寒仍在与皇后说话,根本没看她这边,突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虽然会有风险,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想到这里,她的身形慢慢移向皇帝的前方……   “嘭!”天空又炸开一朵火红的烟花,与此同时,人群中也炸开了一道雪亮的白光,径直向着杜薇的方向而去。   索性杜薇早有准备,全身的肌肉都紧崩着,就等着这一时刻的到来,她猛地一转身,向着皇帝狂奔而去,嘴里大声嚷着:“皇上小心!”   一道白光划过,杜薇的身子正好面朝皇帝,挡在了他的面前。   “嘭!”的一声巨响,一道灼热的光华击中了杜薇的后背,强大的冲击力推得她向前踉跄几步,最终支持不住,一头扑到在地上。   背后的衣裳尽数被火焰灼烧殆尽,露出发黑的烧伤创面,空气中隐隐散发出皮肉被烧焦的气味。女有布亡。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直到杜薇倒下去,仍有人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侍卫蜂拥而至。   “有刺客!”   “护驾!”   “快些保护皇上!”   人们乱成一团。   杜薇的身体才刚刚扑到在地上,紧接着便被一道月牙白的身影如风般卷起。   微凉的锦袍盖住了她露出的脊背,但却并没有贴到她的身上,只是将她的身子遮住。   是他……   杜薇唇角不禁露出一抹微笑,这次算计虽然险了些,可是总得来说,还是挺值得的,她已经将自己刚才的举动升华到了护驾的高度。   淡淡的药香从他身上传来,让她紧张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不过后背……真特么地疼啊!   她刚试着移动了一下身体,背上便传来剧烈的灼烧般的疼痛,不由得蹙眉,倒抽了口冷气。   四周不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侍卫们跑动时佩刀撞击身上软甲的金属声、以及女眷们慌乱的惊叫声。   杜薇心中暗暗发笑,乱吧,越乱越好,不过这些与她再没半毛钱的关系了……   “薇儿……”头上传来风暮寒略带沙哑与焦急的声音,冰冷的手指紧紧抓着她的身体,仿佛怕她会凭空消失一样。   杜薇抽了抽嘴角,吐出一个字:“疼……”其实她觉得自己还是挺坚强的,不过当她听到那个人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颤抖时,小女人的心态突然冒了出来。   此时不撒娇,更待何时?   “快传太医!”英王喝道,眼见风暮寒居然当着众人的面也毫不避讳的搂着杜薇的身子,不禁一皱眉。   明珠公主这时早已停止了燃放烟花,她缓缓从人群后走出,见风暮寒紧紧将杜薇护在怀里,眼中不禁升起一抹恶毒之色。   为什么毁的不是她的那张脸!   明珠公主咬牙切齿的盯着倒在风暮寒怀里的杜薇,忽地见杜薇乌黑闪亮的眼睛向她这边望过来。   与她想像中的不同,杜薇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惧色,完全不像是一个刚才因伤而受到惊吓的弱女子。   那对黝黑的眸子里隐约透出不屑与冰冷的气息,唇角带着些许的嘲讽,仿佛已将她心中的一切看了个清清楚楚。   明珠只觉背后一凉,一道恶寒瞬间顺着她的脊背爬了上来。   这时早有侍卫自人群中揪出一个内侍,用刀背将他打翻在地,拖到皇帝面前。   皇帝这时已然站起身来,一手负于身后,挺身而立,浑身上下尽显王者威严。   “回禀皇上,刺客已然拿到!”殿前侍卫长朗声禀道。   皇帝一眼扫向那名内侍,只见他年纪不足十五,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由一怒之下摔了身边桌案上的酒盏。   酒盏跌碎在地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只吓得众人齐齐跪倒在地,口称:“皇上息怒!”   皇后则是垂了眼眸,碧玉雕花的护甲深深嵌进了手掌心,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以防止自己露出半分的失态。   因为此时,一道凌厉的目光,如出鞘的利刃般,正硬生生割在她的身上。   南王世子风暮寒正抱着杜薇,凤眸如刀,妖冷的面容隐隐散发出难以抑制的煞气。   ☆、第186章 意外还是刺杀?   英王焦急的催了几次太医也未赶到,这时坐在上方的慧悟主持突然吟了声佛号,起身离席来到南王世子面前。   “大师。”风暮寒向他微微点头。   慧悟微微一笑,“莫非施主已然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正是。”风暮寒正色道。   “你待如何?”慧悟看了一眼面朝下伏在他怀中的杜薇。   “我若不离。她便不弃。”   慧悟一愣,旋尔哈哈大笑起来,“善哉善哉,难得有人能化解你的杀气,也算是功德一件。”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一只白瓷瓶,将它递到风暮寒手上。   风暮寒立即接过,“多谢大师。”   慧悟却微微一笑,高诵佛号,飘然转身,云霄楼外,隐隐传来他朗朗笑声:“万恶做尽鸡不究,化得善心水长流,七日一食遁空门,骑虎成佛天共久。”   杜薇忽觉手上一紧。原来是风暮寒将她的手握于他的掌中,似安慰似的一握,而后突然将她凌空抱起。   为了防止她背部的烧伤蹭到锦袍,他格外小心翼翼。就连英王都露出吃惊的神色。众人也惧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南王世子。   不是说他向来不懂怜香惜玉么,不是说他薄情么,可是眼前看着这一幕无论如何也不像啊!   风暮寒冷冷的瞥了一眼那名被御前侍卫捉住的内侍,抱着杜薇的手在袖中微微一动。弹出极微小的一物射向那内侍,而后向皇帝道:“为臣先去安顿杜薇疗伤,恕臣先告退。”   说完也不等皇帝开口,直接抱了杜薇扬长而去。   皇后坐在那里,只觉得胸口阵阵气血翻涌,风暮寒刚才盯着她的目光如同利刃般直逼心底,纵然她是身份尊贵的皇后,也险些喘不过气来。   风暮寒之所以有着如此骇人的目光,源自于他在战场上的次次血战,那是用人命堆积起来的杀意,凌厉的即使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将军,也会被他威慑的冷汗直流。更何况是皇后一介女流。   那目光,是他的警告,不!可以说是威胁!   这是皇后以前都不曾体会过的——恐惧!   风暮寒在没有弱点时极难对付,本以为现在他终于有了弱点能容易对付一些,却不想被激怒的他反而更加恐怖。   “皇上,此人是后宫的内侍,好像……”禀事的侍卫统领犹豫道。   “说下去!”皇帝冷了脸子,刚才以他的角度上看,那只火药桶明明是对着他的方向,若不是被杜薇给挡了,只怕会招呼到他的脸上去。   只要一想到他可能会变成本朝第一位被毁容的皇帝,他心里的火气便压抑不住的直往上冒。   “启禀皇上,此人像是明珠公主身边的内侍。”   皇帝一蹙眉:“明珠何在?”   明珠急忙出列,一脸的无辜道:“父皇,这个奴才刚才定是一时失手。”   这时皇后恢复了平静,也开口道:“此人看着也不像是个做恶的,定是刚才帮着明珠燃放烟花,一时失手。”   皇帝原来心中疑虑重重,没想到罪魁祸首居然是明珠宫里的内侍,如此一来,如何也不能与刺客沾上关系了。   就连众人也犹豫起来,那小内侍吓的更是磕头不止,口中直叫:“皇上饶命!”   明珠见皇帝面露犹豫之色,于是上前道:“此事儿臣也有责任,不如将医治杜薇的事交于儿臣负责,也好将功补过!”   周府的双胞姐妹偷偷对视一眼,心说:你会有这么好心?只怕好人也会被你给治死了,杜薇要是落到你手里还会有好?   英王闻听此言也是蹙眉不止。   皇帝正要开口,突然跪在面前的内侍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嘴角鼻子不断向外淌出黑色的血来。   “公主……公主饶命……”就连那内侍自己也被吓坏了,他本能的以为自己是被主子舍弃了,刚才主子授意他故意去伤杜薇,可没告诉他最后会是这种结局。   他开口如此叫嚷着,结果在众人听来倒是别有一番意味。   事出突然,这内侍因何独独向公主求饶?莫不是想杀人灭口?这种事在宫中见得多了,不少人都暗暗摇头。   就在这时太医赶到,因着杜薇已然被风暮寒带走了,皇帝于是怒道:“快去看看这个奴才,不要让他死了。”   事情还没问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众人全都面面相觑。   太医跑得满头大汗,听皇上吩咐二话不说直奔内侍身边而来。   但手还没触到他的脉门,只见对方突然吐出一大口黑血,两眼一翻,立时倒在地上。   太医吓的一脑门子冷汗,探手在对方脉门上切了片刻,躬身向皇帝行礼:“启禀皇上,此人已然中毒身亡。”   不只皇帝,就连明珠公主与皇后皆是大吃一惊。   这内侍如果没死,事情很可能会不了了之,因为明珠公主的关系,皇帝根本联想不到刺杀的问题,可是现在这人突然死了,里面的问题就大了。   明珠白了脸,向皇后投去求救似的目光。   皇后气的也白了脸,这时候若是沉住气,以她们的身份,谁也不敢主动开口责问到她们,可是明珠这眼神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其中的端倪。   只怕这里还有皇后的事。女住史圾。   一时间,席间的气氛压抑起来,皇帝满含怒意的目光在皇后与明珠身上来回打转。   这时只有英王无惧皇帝的怒意,向太医道:“受伤的杜薇小姐已然被安置隔壁雅室,麻烦太医前去医治。”   太医这才慌慌张张的向皇帝等人行了礼,跟着英王到了外面。   早有宫女在前面引路,来到隔壁供休憩用的雅室前,只见几名侍奉的宫女俱都站在外面,面露惊惶之色。   英王不悦道:“你们不在里面服侍,为何站在这里?”   宫女们通通垂了首,道:“南王世子在里面,将奴婢们全都赶了出来……”   英王恨恨的一甩衣袖,女子闺誉何其重要,若像风暮寒这般,只怕还未等到杜薇有机会嫁给他,早就身败名裂了。   这时,钱巡抚夫人也得了皇上恩准,急急赶来,她可是担着杜薇伯母的名头,发生这种事她若不来探望只怕也说不过去。   英王推开门,但见雅室内满是烧焦气味,其中还夹杂着好闻的药香。   风暮寒正将手中药瓶收起,放回怀中,见英王等人进来,面无表情,只是凤眸内寒光闪现。   “本王带了太医前来。”英王道。   “不必了。”风暮寒一口便回绝了,“慧悟主持的药自本世子信得过。”   英王也知慧悟大师的药极为难得,纵是宫里也鲜少能求到一瓶,于是便先让太医出去了。   钱夫人来到床边,见杜薇神色镇定,心中略安,轻声道:“我已得圣上准许,先送你回去吧。”   杜薇艰难的点了点头,以她现在这般模样,完全无法想像自己该以怎样的尴尬被抬下云霄楼去。   这时英王道:“杜薇小姐无需担心,一切自有本王照拂。”言罢转身吩咐侍从准备担架。   可是侍从领命还未等出得门去,只见南王世子突然脱了外面的大氅,用它一把将杜薇罩住,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杜薇像孩子似的竖着抱了起来。   钱夫人惊得险些咬了舌头,英王更是白了脸,就连眼中月华也险险失了颜色。   “世子,此举大大不妥!”他一步拦在风暮寒面前,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对方用如此方法将杜薇抱下楼去。   此生,他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念头想要得到一个人,而这个人,明明与自己近在咫尺,但此刻他却感觉到,她的心已经与自己越来越远……   就算他抬起手来,也无法像过去那样轻抚过她的头顶,去触摸她温热的面颊。   可是,纵然如此,他也要将她强行留下!   ☆、第187章 此时不撒娇,更待何时?   雅室内——   英王拦住南王世子的去路,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将杜薇带走。   杜薇背上火辣辣的疼,只恨不得快点回去。但这种情况下又没有她说话的份,趴在风暮寒的肩头,越想心里越憋屈,顿时彪戏的瘾头又上来了。   艰难的转过头,眼泪汪汪的瞅了一眼英王,而后轻声嘟哝了一句:“世子爷……我背上好疼……”语气带着娇软和浓重的鼻音,风暮寒的身体不由得一颤。   杜薇明显感觉到了风暮寒刚才身体的异常变化,心中邪恶的偷笑。   风暮寒薄唇紧抿,似在压抑着将要冲口而出的呛咳,杜薇看了觉得他憋得有些辛苦,心里过意不去,低声凑到他耳边道:“你没事吧……”   结果不说此话还好些,她话音刚落忽觉屋里气氛霎时间仿佛凝滞了,就连英王都面带尴尬之色。   风暮寒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红。低声呵斥她道:“受了伤便老实些。”   见杜薇瘪了嘴,好像挺委屈,英王开口道:“杜薇仍是侍嫁之身,世子如此恐怕不妥。还是由本王来安排吧。”   风暮寒冷笑一声。“本世子的女人不劳英王费心,况且薇儿胆子小了些,本世子怕她会害怕。”   此言一出,杜薇差点乐喷了。   就她还胆子小?   她要是胆子小。熊都能飞上天了!   她将头埋进风暮寒的肩头,使劲忍住笑,任由风暮寒带她甩开英王扬长而去。   钱夫人亲自送了杜薇回了杜府,一路上南王世子派了侍卫一同随时。   刚刚将她在聚福阁安置好,大夫人便慌慌张张赶来。女住史亡。   “薇儿怎么会受伤?”大夫人满脸焦虑,看着杜薇被安置在床上,只能脸朝下趴着,眼眶禁不住红了。   风暮寒略微沉吟,语气放轻道:“席间发生了些意外,杜小姐舍身保护皇上安危,结果被烟花射中了背部,所幸肇事之人已被抓获。皇上到时定会给杜府一个说法。”   大夫人眼里含了泪,上前握住杜薇的手,满眼的心疼之色。   就在这时,屋外有人通传:“崔药师到。”   话音刚落,崔药师急匆匆自外面进来,见到风暮寒急忙行礼。   风暮寒的摆手,“免了,快去给杜小姐诊脉。”   崔药师不敢大意,上前用手帕先覆在杜薇的手腕上,而后才敢下指诊脉。   大夫人听说崔药师是南王世子身边专用医师,心中大定,给崔药师道了劳,又吩咐下人准备打赏的银两。   崔药师慌忙摆手,“杜夫人,使不得,为世子效力是在下的本分,况且杜小姐日后便是那世子妃,在下怎敢偷懒。”   杜府这边还知道南王世子求赐婚之事,只把杜夫人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   崔药师诊过脉后又去外间开药方。   风暮寒这时站在院里,单手负于身后凝望着杜薇闺房的窗户。   突然,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杜府大少爷杜逸帆自院外进来,神色匆忙,显然是才得了杜薇受伤的消息。   看到风暮寒站在院里的一瞬,杜逸帆微微一愣。   “见过世子爷。”杜逸帆拱手施礼,态度算不上恭敬,语气也带了几分冰冷。   风暮寒如何听不出来,薄唇抿了抿,终是没有将自己的不快表现出来。   杜逸帆行礼过后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抬起头来,注视着南王世子。   这在平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杜逸帆只是一介平头百姓,以风暮寒的身份,他就连仰望都不可能,更谈不上如此直接的对视了。   风暮寒看着对方的眼睛,突然间明白了自己上次在杜府赴宴时为何故意刁难他,让他弹了好几个时辰的古琴。   原来是妒忌!   他妒忌杜逸帆对杜薇如此宠溺,这种感觉让他极为不快,哪怕这个人是杜薇的大哥,也让他感觉到极为不爽。   “敢问世子……小妹因何受伤?”杜逸帆毫不掩饰眼中的怀疑之色。   风暮寒轻轻蹙眉,杜逸帆是个明白人,刚才搪塞杜夫人的那番话对他根本无效。   见风暮寒不语,杜逸帆眼中露出冷意,“薇儿出身虽不及那些宫里的明门闺秀,但在草民眼中,却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至宝,世子若无法护其周全,还望您高抬贵手,休要将小妹卷入其中,草民感激不尽!”   说着,杜逸帆一拱到地。   这意思很明显了,你若护不住杜薇,就别总缠着她。   风暮寒宽袖内双拳握紧,幽幽道:“此事皇上定会给你们杜府一个交待。”   杜逸帆却是淡淡一笑,“只要薇儿平安无事,一切都好说,她自幼便离府流落在外,好不容易回来,我这做大哥的,再也不想见她受一点委屈,还望世子成全!”   风暮寒看着杜逸帆,默默的点了点头。   看着杜逸帆进了聚福阁,风暮寒猛地一转身,低声喝道:“青衣!”   “属下在。”一道人影闪过,转眼间青衣已然跪在他的面前。   “京城安静了太久,是该热闹一些了。”风暮寒冷笑道,“尚书府的刘天烨最近动向如何?”   “太子自顾不暇,故此他也没有大的动作。”青衣答道。   “命暗卫动手。”   青衣一愣,抬头看了看自己的主子,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些真是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   “听不懂本世子的命令吗?”风暮寒冷哼一声。   青衣立即垂下头来:“属下不敢。”   “那就去办吧。”   “是。”青衣的身影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北风萧萧,吹起风暮寒锦袍下摆,随风展开宛如白色的妖灵。   离开杜府,天色已晚,南王世子乘上马车,径直向周府而去。   他不动手,不代表他顾忌皇后的权势,这一次,皇后触动了他的底线,那么他也该适时的回报一下她的“恩德”。   周府,皇帝临时书房。   今天的宴席最后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最后肇事的内侍在众目睽睽下被毒死,此事便算是断了线索,而那内侍的主子——明珠公主,也因有皇后的庇护而免受责难。   南王世子进来的时候,皇帝正靠在宽大的御座前翻看朝臣自京城快马送来的奏折,心中却为了今天发生的事烦躁不已。   见风暮寒跟在内侍身后进来,皇帝抬起头。   “见过陛下。”风暮寒神情冷淡,拱手施礼。   “杜府的小姐伤势如何?”皇帝漫不经心的问,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风暮寒,今天发生的事就连他都非常意外,没想到南王世子居然真的对那女子动了心思。   不过这对于皇帝来说,反到是一个好消息。   只要风暮寒心中有所牵挂,他便不会轻易做出威胁帝位安危之事。   “今天之事为臣无论如何也要给杜府一个交待。”风暮寒坦然道,“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皇帝愣了愣,这已经不是在用商量的语气了,这是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讨赏啊!   给杜府一个交待?杜府只是一介商贾,根本论不到给他们什么交待。   皇帝苦笑:“那内侍已然中毒身亡,御前侍卫那些人全都是些废物,连一点线索也查不出来,若依爱卿之意……当如何?”   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得很,那个内侍,只不过是个替死鬼而已。   风暮寒凤眸微眯,隐住眼底的冷光:“陛下自有圣断。”   ☆、第188章 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稍晚时分,英王处理完手上的事务便去了南院丽妃的住处。   刚刚来到门口便听得屋里传来丽妃的说话声:“务必要将此信亲自交到镇国公手上。”   英王紧走几步,但见一名侍从跪在地上,双手接过嬷嬷递过来的信。仔细收好后藏于怀中。   “见过英王。”嬷嬷抬头见了英王急忙行礼。   丽妃发现英王站在门口,于是对那侍从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那名侍从再次行了礼,低头匆匆出门而去。   英王看着那人离了院子,露出疑惑的目光。   丽妃笑着让宫女送上热茶,而后悄悄摆手,让她们全都退了下去。   “母妃为何忽然想起与镇国公通信了?”英王坐下来,似漫不经心的问,在他的记忆里,自从镇国公的嫡女失踪后,丽妃便再也没有主动与对方联系过。   丽妃微微一笑,“没什么事,只是想起些陈年旧事。”她答的模棱两可,英王不觉蹙眉。   他与镇国公嫡女的婚事是自幼便定下来的。可是镇国公一家却于一次南下时意外遇到流民暴动,镇国公夫妻死于乱民手中,他们当时年仅四岁的女儿叶芷蔚失踪下落不明。   “皓儿,不知你是否还记得当年的叶芷蔚的模样?”丽妃问。   英王微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当时她年仅四岁。”   丽妃面上略露遗憾之色,当初英王与镇国公嫡女的亲事可是说是天作之合。   当年她曾偷偷求了支签,结果显示为“龙凤之合”,可是没想到叶芷蔚四岁那年与父母南下发生了那种事——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外面进来一个侍从找英王报事。   英王也不避讳丽妃在面前,直接命他回事。   “皇上刚刚下旨,御赐杜府匾额一块。”侍从压低声音道。   英王一愣,皇帝回来时连一句有关杜府的事都没有提过,为何现在突然赐匾额。   “晚上是否有人去过父皇书房?”英王问。   “南王世子曾在书房里与皇帝说了会子话,大概半个时辰左右便离开了。”   英王猛地一攥拳,他又晚了一步。   他本以为只要处理好此事,定会让杜薇对他的态度大为改观,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还没能处理完手边的事务,那边风暮寒已然先下手为强,让皇帝封赏了杜府。   “匾额上写了什么?”英王略一沉吟后问道。   “皇恩恒兴。”   英王听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这相当于给杜府皇商的名头上镀金,又加了一层保障。   丽妃见英王脸上的神色只一会功夫就变了几变,不由问道:“你可是在担心那杜府的小姐?”   英王没想到自己心中所想之事被母妃一语道破,微微露出些尴尬。   丽妃笑道:“你是我的皇儿,你心里想着什么,母妃如何看不出来,你的性子在众皇子中算是最沉得住气了,以往有什么事从不写在脸上,由此可见,你是动了真心。”   英王索性也不隐瞒,直言道:“儿臣本想纳杜薇为贵妾,可是没想到她居然拒绝了,没想到才几天功夫,她竟然已经变成了南王世子的未婚妻。”   丽妃微微一笑,“皓儿不必着急,世子还要南征,一切待他得胜回师再计较也不迟。”   英王听了月华般的眸子闪过一道微光,“母妃说得是,最后花落谁家还尚未有定论。”   夜色渐深,杜府上上下下此时却忙得不亦乐乎。   先是杜薇受伤回府,后宅乱了好一阵,南王世子离府后不多时,便有内侍到府上宣旨,御赐杜府一块匾额,上书“皇恩恒兴”。   这可是极大的恩宠,只把杜老爷惊得连走路都哆嗦了,杜老太太听到消息,更是老泪纵横,嘴里直念叨着:“佛祖保佑!”   只有大少爷杜逸帆镇定自若,因为他心里清楚,这块匾额是杜薇用她的命换来的。有了这块匾额,只要杜府小心谨慎不犯大错,足可保杜府恒丰行的店百年不倒。   杜府设了香案,迎了圣旨,又恭恭敬敬将匾额接进了府,重赏了宣旨的内侍总管,等这一番忙完了,早已过了半夜时分。   杜老爷与大少爷连夜去书房密谈暂且不表,大夫人先送了杜老太太回了佛香居,而后又去探望了杜薇,见她早已睡熟也没敢打扰,只是吩咐了下人几句便离开了。   杜薇正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嘴里渴得厉害,刚想翻身下床找水喝,突然背上传来一阵撕扯般的剧疼。   “嘶!”她一个激灵醒过来,疼的直抽气。   帐子突然挑开,有人递进来一只茶杯。   杜薇看也不看,伸手便想去接,结果又牵动了背上的伤,这一下可是痛的比刚才还厉害,直让她眼冒金星。   “笨女人。”帐外传来低低的男声,直吓得杜薇一哆嗦,紧接着,有人栖身靠到她身边,将水杯送到她的嘴边。   杜薇就着对方的手喝着水,眼珠子一边去看那人。   一袭月牙白的袍在黑暗中闪着微光,杜薇只觉胸口一紧,嘴里的水“噗”的一下,全都喷了出去。   外屋的丫鬟听到声音轻轻敲了敲房门:“小姐,是您在叫奴婢吗?”   杜薇吓的连忙闭了嘴,水呛进了肺里,直憋得她脸涨得通红。   过了一会,外屋的丫鬟见屋里没了声音,便以为是听错了,于是重新回去休息了。   杜薇这时才敢长出一口气,用被子捂住嘴拼命的咳。女住史划。   “呛到了?”那个男声幽幽道,语气带着令人捉摸不定的情绪。   杜薇咳出肺里的水,转头瞪着他,“风暮寒,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你不想看到本世子?”风暮寒将茶杯放回桌上,从容的坐在床榻对面的椅子上,凤目微冷,直直的瞅着她。   屋里早就熄了烛火,月光从雕花的窗扇中投射进来,在风暮寒的身上映出斑驳的阴影。   杜薇隔着纱帐看着他,只觉得半明半暗中,他的气息显得异常冰冷。   “世子?”杜薇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连称呼也改了。   难道……他发现了么?她不确定,今天她的伤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只要她向他发出求救的信号,哪怕是一个眼神,只要提前让他看到,自己便可避免受这皮肉之苦。   可是她没有。   在那一瞬间,她按照自己的决定行动了,所幸最后的结局如她所料,杜府由此而得到了皇上的恩赏。   风暮寒凤目微眯,盯着纱帐后的杜薇,乌发简单的束着,趴在被子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风暮寒语气幽幽,带着极度的不悦。   “世子此言何意?”杜薇把心一横,干脆装无辜。   “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比起你之前与明珠争吵,与这次的意外事件,你的眼里好像根本就没有本世子。”   现在他完全可以确定,当时皇后是故意与他说话,将他的视线转移了。   不过杜薇足够聪明,只要她肯,就一定会引起他的注意,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思前想后,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杜薇可能并没有完全的相信他。   在他的这个世界里,一个女人只要真心喜欢了一个男人,便会全心全意的依靠他,可是杜薇却次次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莫名的,他感到了愤怒。   ☆、第189章 世上再无画骨香   杜薇能够觉察出,风暮寒这会是真的有些怒了,虽然从她受伤开始,他一直纵容着她。没有表露出半些不满,可是当一切处理完毕,他这小心眼的男人还是找上门来了。   杜薇身子下意识的往被子里缩了缩,像只小兽似的,想把自己藏起来。   “当时……你在跟皇后说话……”杜薇支支吾吾道,“我确实觉察到有人想暗中下手害我,可是……”   “只要你想,你完全有办法让我知道,对不对?”风暮寒薄唇紧抿,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杜薇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心中的小人思忖着:这家伙的观察力简直胜过自己好几倍,对付这种小心眼的男人还是得以柔克钢。   想到这里,她瘪了瘪嘴,小声道:“若是我提前支会了你。那人便不会动手,皇后必会因此为难你,我只是不想让你难做。”   风暮寒剑眉一挑,显然他没料到最后会得到这种答案。“你难道就没想过那东西如果打在你的脸上。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其实现在回想起这事,杜薇心里还真有点后怕。   “有想过。”杜薇吐了吐舌头,“大不了你不娶我便是了,只要有大哥在。没人会嫌弃我,再说以杜府现在的财力,招个上门女婿也不难。”   “咳咳咳……”她话音刚落,风暮寒猛地握拳抵在自己唇上,半天才强行将呛咳压抑下去。   黑暗中杜薇眨了眨眼睛,她看到风暮寒从椅子上站起身,缓缓来到床榻前。   “看来本世子还没等到毒发身亡便要被你气死了。”风暮寒幽幽长叹一声。   杜薇见他靠过来,身子又向床里靠了靠,生怕他拿自己出气。   她背上受了烧伤,根本无法起身,在被子里活像只蚕蛹,蠕动了半天也没移出多远。   纱帐挑起。风暮寒突然进了床帐,侧身坐在了她的床上。   杜薇瞪圆了眼珠子,“你……你要干什么……”   “本世子的女人越来越不听话了,你说本世子想干什么?”凤目微眯,风暮寒身上的药香隐隐传来,杜薇只觉自己的那颗心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我身上有伤,你现在动手绝非正人君子所为!”杜薇逞强道。   “本世子从未说过自己是正人君子。”轻笑一声,风暮寒伸出双手,轻轻松松便将杜薇连同被子一起,整个的提了起来。   亚麦爹!   杜薇心里的小人吓得一闭眼。   “难不成你这么快便忘了自己承诺本世子的话了?”风暮寒微凉的手指掠过她的鬓角。   睁开眼睛,那张妖冷的面孔与她近在咫尺。   心中的小人扶额汗颜:我擦,这厮果然不是正人君子。   风暮寒堂而皇之的靠在了她的床上,将她整个人放在了自己身上,杜薇的脑袋正好对着他的心口。   “你……你别欺负我动不了……”这个姿势也太火热了,原本应该很有气氛的,可是现在她背后受了伤,整上半身像僵尸一样趴在他的胸口,动弹不得。   好在她的腿还可以动,移了移双腿,风暮寒却突然面色一僵,低声呵斥道:“再乱动本世子现在就办了你!”   杜薇愣愣的瞪着她那对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身下似有什么东西渐渐顶在了她的身上,弄的很不舒服。   哦呵呵呵……原来是某人先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杜薇心中的小人高高扬起脸来,以手背掩口,笑得像个女王。   “皇上已然下旨,赏了杜府一块匾额。”风暮寒蹙眉岔开话题道,“十日之内皇上一行必会离开凉州城。”   “那你呢?”杜薇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皇帝他们走了,那他与英王也要随行。   “我与英王暂留此地,三万大军已然经水路南下,待他们到了凉州我便接手过来。”   杜薇心头一紧,等三万大军到了凉州,风暮寒就要率兵出征了。   突然间,她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你的解药怎么办?”她记得之前曾隐约听他说起过,崔药师去寻一味叫画骨香的解药,也不知寻没寻到。   风暮寒没有作答,只是突然的,搂在她身侧的两手一紧,并且不断加大力道,直到最后她觉得微微有些疼痛。   抬眼看去,但见幽暗中风暮寒合了双眸,嘴唇抿成一道薄薄的细线,气息略有紊乱。   杜薇小心翼翼的保持着沉默,因为她知道,以他的性子定是不想与别人提及某些事情的。   半晌过去了,就在杜薇怀疑他是否已经睡过去的时候,他却忽地睁开眼睛。   “你还记得在万福寺里,你曾与我提及遇到一个奇怪的胖和尚的事么?”他的声音略带沙哑,似刚睡醒之人。   杜薇不明所以的眨着眼睛,她记得当时说与他听之后,他情绪激动,导致毒症提前发作。   “那个胖和尚,便是我一直在寻的人,天禅寺的画骨香当年便是被他带下了山,他是慧悟主持的师傅——持酒僧。”   杜薇愣住了。   那个胖和尚的长相她还记得,可是无论怎么看,他也不像年纪很大的模样,与慧悟比起来,好像还是慧悟的年纪更大一些。   “外界都传言说他是得道高僧,也有人说他已然成佛。”黑暗中,风暮寒微凉的指尖梳理着她的青丝,一下一下,让她觉得极为舒服。女尤尽技。   “你派人去寻他了?”杜薇问。   风暮寒轻轻点了点头,“崔药师最终还是寻到了他,只是……”   “只是什么?”杜薇焦急道,要知道只要有了画骨香,风暮寒身上的毒症便可彻底解了。   “只是他已在十几年前将画骨香给了别人。”风暮寒幽幽道,语气平静,仿佛不带任何感情,但杜薇分明感觉到他梳理自己长发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所有的期盼全部落空的时候,那种心情她能理解。   “他有没有说将画骨香给了何人?”杜薇急急追问道。   “镇国公嫡女,叶芷蔚。”风暮寒一字一顿道。   “既然知道是谁就好办了,你能找到她吧?”   风暮寒突然轻笑一声,唇角闪过一抹嘲讽之色:“此女已在四岁时随镇国公与镇国公夫人南下访亲时路遇流民暴乱,镇国公夫妇死于暴乱之中,当时叶芷蔚只有四岁,至今生死下落不明。”   ☆、第190章 答案便是吻在你的心口   杜薇没想到最后听到的是这种结局。   如此说来……世上再无“画骨香”?   一时间,两人全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杜薇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有些乱了。   依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之声隔着衣衫传递过来。他身上的温度,依旧微凉,就像捂不热的顽石。   风暮寒原本长相就不俗,因长年带了毒症所以显得格外妖冷,苍白无色的脸在黑暗中竟越发显得惨白,仿佛一触便会碎裂的瓷器。   杜薇忍不住用脸颊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风暮寒抬头看她,那双乌黑明亮的眸子里,满是他熟悉的坦然与关切。   从没见她如其他女子那样惊慌失措过,纵是在面对皇后的毒酒、明珠公主的刁难、以及这次的“意外”事件时,她都坦然的接受了。   她对他微笑,毫无惧色,在她眼底透出来的光芒,是那样的真实,就像一点烛火照亮了他世界里的寒冷。   “你为何不怕我?”风暮寒的眼中露出好奇之色。   杜薇笑了笑。言不由衷道:“我怕得紧呢。”   风暮寒眼中的那丝不解与迟疑挥之不去,锦袍的领口被杜薇刚才蹭得松散开来,露出锁骨下一抹清楚的旧伤疤。   杜薇的下颌正好枕在他的胸口,一眼便瞥见那道伤疤。狭窄但却极长。杜薇慢慢以手指隔着他的衣裳摸索着,感觉着它的走向   风暮寒凤眸微垂,隐去眼底的光华,伸手覆上她的手。直接带着她的手探入自己的衣裳内,压在胸口。   手掌在触到他微凉的肌肤时,杜薇浑身一滞。   那道旧伤疤清晰的在她的掌下滑过,粗糙的触感令人不寒而栗。   风暮寒紧紧盯着她,生怕错过一丝她的细微表情变化。   “怕吗?”   每道旧伤痕都令人触目惊心,以前帮他更衣时只是看着就觉令人头破发麻,现在亲手摸到,更是心中惊骇。   “这些都是如何得来的?”杜薇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   风暮寒薄唇间扬起一个冷峻的弧度,“我十岁那年入军中,跟随将军带兵埋伏在一处山下,不想有人走漏了消息。敌军切断了我们的接应,将所有人尽数屠尽,唯将我抓入敌营,逼我写下归降文书。”   杜薇的心不由得一颤,她无法想到一个十岁的孩子被敌人抓入军营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难道这一身的伤便是那时……   突然间,一道灵光自她的脑海中闪现,“是什么人走漏了消息?”   风暮寒嘴角露出冷笑,“只说是军中出了叛徒,后来直接被斩首示众了。”   杜薇定定的看着他:“你相信这一切?”   风暮寒道:“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等他终于得了机会斩杀敌军首将逃出敌军大营时,已是一月之后,南王府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南王爷中风病倒在床,只能由人照顾,他的生母南王妃突发急病,不治身亡。   待他回去时,一切都已经改变,再也无法回到过去,哪怕他的父亲南王爷又娶了一位正室夫人……   风暮寒心中冷笑,那门婚事可是皇后亲自安排的,新南王妃是位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   风暮寒正独自出神,忽地,胸口处传来一点温热,诧异的低下头,但见杜薇轻俯朱唇,已将一吻印在了他胸口的那道狰狞的旧伤之上。   风暮寒只觉呼吸瞬时凝滞,脑中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没想到杜薇会有这个举动。   杜薇抬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她拥有的是一个现代的灵魂,自然不会像其他女子那般矜持。刚才她见风暮寒眼底凝定的幽光渐深,似乎带着化不开的恨意,连带着她的心底也跟着一紧,隐约作痛,所以便故意想打断他的思绪。   风暮寒薄唇勾起一抹轻笑,挑起杜薇的下颌,微凉的指尖在她唇上轻轻滑过,“若是没有其他解释,本世子可当此是你的盛情邀请了。”   杜薇还未来得及反驳,细碎的吻如三月春雨般频频落下,至她的眉梢、鬓角、耳畔……   从没想过,单单一吻便会如此让人心动,方寸纱帐间,竟溢满窗外的月色,融融如春……   第二日,崔药师再来聚福阁为杜薇诊脉时,杜薇遣散了屋里所有丫鬟,两人密谈甚久,从窗口隐隐散发出阵阵香甜的血腥之气。   崔药师离去前又加开了一道药方——补血益气的汤药,外加了些滋补的膳食。   五日后凉州城已经到处都在传言皇帝一行将于几日后返京,风暮寒忙着处理出征前各项事宜,白日里几乎见不到人影。   但每天晚上他都会偷偷到聚福阁来,那时杜薇已然睡熟,他也不叫醒她,只是坐于她身旁,静静注视着她藏于衣袖中,缠着厚厚棉布的手腕,那一处深深的割痕,仿佛是割在了他的心上。   又过了五日,杜薇背上的伤已经全都结了痂,索性当时伤的不深,除了起身坐下时稍显费力,其余时候,已能由苍兰扶着四处走动。   周府最近几日更是忙得不亦乐乎,宫人们收拾东西,皇帝一行浩浩荡荡乘龙舟离了凉州城,临行前特意留下南王世子风暮寒与英王在凉州城,负责督促及监督大军到来。   杜府将皇上御赐匾额悬挂于恒丰行的当日,整个凉州城的百姓都来看热闹,几乎将恒丰行的门槛都给踩平了,生意更是火得不得了。   “孙府最近有何动静?”难得的好天气,杜薇懒洋洋的侧倚靠在美人榻上晒太阳,苍兰在院里支了挡风的帐子,桌上还摆着热茶,以及飘香楼的特色点心和水果。   杜府大少爷杜逸帆坐在杜薇对面,一身青色衣衫,眼中光华明锐,举手头足间透露出儒雅之气。   “孙老爷最近病情加重,几乎已经起不来床了,孙府的一切现在都由孙富打理。”杜逸帆细细的削着手里的苹果,杜薇笑眯眯的窝在榻上,像只等着主人投食的猫咪。   “多日不见二哥哥,他可是回书院去了?”杜薇最近才发现,当初二少爷送她的那只扇坠不见了。   那只扇坠是由十八颗小金珠串成,中间镂空,藏着一只金铃,走动时会带出清脆的响声,她将此物做成风铃,悬挂于后窗之上,最近几日便没再见到它的身影,想必定是被某人暗中拿了去。女尤布扛。   她只是想不通,为何二少爷每次看她,眼中都似藏着某种恨意,而且那只扇坠原本是十娘赠于李甲之物,既然他送给了自己,为何又暗中偷回去?   杜逸帆将削好皮的苹果细细的切成小块,放于盘中,递给杜薇,“子悉走的时候你正好受了伤,所以便瞒了你。”   杜薇挑了苹果放进嘴里,笑眯眯的:“大哥削的苹果真甜!”她才不会在意这些事呢,杜子悉走了更好,省得天天摆张狐狸脸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杜逸帆见杜薇吃得满意,微微一笑,“昨日英王可是送来一笔大买卖,只可惜时间太紧,工期根本赶不出来。”   “是什么样的买卖?”一提到有钱可赚,杜薇的眼睛瞬时就亮了。   ☆、第191章 再次挖坑,孙府贷银   杜逸帆拿帕子擦干净了削苹果时,手上残留的苹果汁,“英王订制了一批隔潮用的厚毡布,还有些棉布等物。全都是为这次南征准备的,不过时间太过仓促,只给了十天的期限,数量又不小,只靠我们恒丰行想全部吞下有些风险。”   杜薇之前曾调查过皇商与皇室之间的交易流程,她知每次都是宫里先下订单,而各项费用全由皇商来承担,宫里每年会与其结算一次,所以商家一方若是没有足够的财力,很难支撑起资金周转。   如此大一笔单子,若真全都吃下去,一担中间环节出现问题,无法如期交货事是少,被扣上“贻误军机”的帽子。谁也担待不起,杜府才刚刚受了皇宠,风头正盛,背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就盼着将杜府拉下水来。   想到这里。杜薇不由道:“大哥说得是,如此大一笔单子,整个凉州城只怕也没有几家敢全数接下,不如我们先接下一部分。其他的则由英王另寻商家。”女尤布圾。   杜逸帆点头:“我早已与英王说清此事,他也能体恤我们的难处,只是皇命难为,十天之限只少不多,我们恒丰行只接了一半。”   “那另一半呢?”杜薇问,一副极感兴趣的模样,“可否已经找到接单的下家?”   杜逸帆摇了摇头,“英王虽已放出风声,但目前好像只有孙富的兴盛行好像比较感兴趣,不过恐怕他们周转的资金不足,很可能担不起压款的风险。”   杜薇暗自偷笑,孙府之所以会资金周转不灵。完全是拜她所赐。   先是伪造幽兰阁成衣布料的事被查出,连累各家商铺被封了店,后来杜薇装成无双公子以进入染坊行会为名,公布了染布配方,孙富上窜下跳好多日,也没有见到无双公子,最后那配方却进了唐老板手中,而杜薇则是得了孙府兴盛行一半的干股。   幽兰阁配方公布,导致各家争相购进其独有的染布原料,市场上原本这些原料就不多,而且大部分都被秦北收购了,现在众人手中图有方子,没有原料,根本加工不出来布料。   杜薇借机又让秦北高价出售染布原料,大赚一笔。   孙富自然也没有落后,高价进了原料后,生产出的布却与幽兰阁完全不同,不只是花色,就连图案色泽都相差甚远。   众人通通以为是上当受骗,于是去幽兰阁讨说法,秦北从容的接待了众人,并公开表明,配方绝对没有问题,只不过他们缺少的是图纸。   这一下所有人都傻了眼,没想到光有配方还不行。   秦北当时便拿出花色设计图纸,称这是无双公子亲手设计,但并不能无偿提供,而是要与幽兰阁签订契约,成为他们的生产商。   很多人都不服气,每日在幽兰阁门前争吵不休。   可是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多久,唐老板的铺子突然新推出了幽兰阁的布料,一下便抢占了所有的风头。   布料当天便销售一空,订单已经排到了几个月之后,这简直让其他众布行急红了眼。   他们没想到自己只为了眼前的这点利益,最后失去了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   杜府的恒丰行因为只出售幽兰阁的成衣,而且因为成衣款式完全出自无双公子亲手设计,普通人家就是买了布料找到绣娘也无法制出同样的衣裳来,所以恒丰行的生意没受到丝毫影响,反而借着更上一层楼。   “孙富一定会接英王的单子。”杜薇眼睛亮闪闪的,就像见到肉的小狼。   杜逸帆点头表示赞同:“孙府今年运气背得很,孙富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只可惜是福还是祸就不知道了……”杜薇低声笑起来。   杜逸帆看着她暗中使坏的模样,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又有什么鬼主意?”   杜薇笑眯眯的,“不急,先看看孙府有什么打算再说。”   杜逸帆陪着杜薇喝了会茶,便催她早点回屋休息,自己则离了聚福阁回恒丰行去了。   杜薇自从烧伤以来,大夫人盯的甚紧,未愈前根本无法擅自出府半步,只能叫来苍兰去给苍明和秦北传信,要他们留意孙府的动向。   用过晚饭后,苍明才传来回信:称孙富果然接了英王的定单。   杜薇光着脚趴在床上,看到苍明的回信,兴奋的拍打着脚丫,幸好屋里只有苍兰在,她是穷苦人家出身,自是没那么多规矩。   要是被其他下人看到,只怕会以为她们的大小姐发疯了。   “这几天让苍明派人去盯着孙富。”杜薇吩咐道,她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时机的出现,孙府现在还有皇商的名头,要想彻底拖垮它并不容易。   第二日苍明那里又传来了消息:孙富约见唐老板在飘香楼一聚。   杜薇听到消息的时候,挑起了一侧的秀眉。   “唐老板?”现在唐老板几乎已经与幽兰阁绑在了一块,她以无双公子的身份给了对方那么多好处,他不会不知道。   “也许他们只是叙旧?”苍兰不解道。   杜薇毫不客气的白了她一眼,“傻丫头,英王要十日之内交货,孙富不会不知道,现在离交货还有九日,他却不开工,跑去与人喝花酒,绝对有问题。”   杜薇思索着,目光忽地落在了最早苍明调查唐老板时交给她的那封信上。   “对了!”杜薇一把扯过那封旧信,重新打开,突然她笑起来。   苍兰不解的看着她:“小姐,你因何发笑?”   “我在笑孙富,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杜薇将信件收好,正色吩咐苍兰道,“去通知苍明,要秦北去见唐老板,到时如此说……便可。”   苍兰眼珠子转了转,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飘香楼。   孙富约了唐老板在飘香楼见面。   下了马车,孙富抖了抖身上华丽的袍子,略有自得。   接了英王的这笔单子,足可以挽回兴盛行之前的损失,而且还有富裕。   不过,唯一有些麻烦的是,这会导致兴盛行大量资金积压,所以他需要找家银号,借出来足够多的现银,将这个场面撑过去。   唐老板除了开布行,在城里也有几家极大的银号,无论是从信誉还是交情,孙府都自认此事绝对是板上钉钉,而且因孙府有着皇商的名头,不管他走到哪里,同行都会对他高看一眼。   孙富得意洋洋的进了提前预订的包间里。   “孙公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孙富一抬头,只见秦北坐在唐老板的身旁,脸上带着古怪的微笑,看他进来,只是欠了欠身,拱了拱手。   莫名的,孙富觉得秦北脸上的微笑有些得渗人。   ☆、第192章 抵押品,店铺与干股文书拿来!   孙富今日本来只约了唐老板,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秦北。   想当初他费尽心机打算把秦北父亲的染坊弄到手,没想到半路却让无双公子抢了先,而且秦北的身份也水涨船高。以前只配跪在他面前的奴才现在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幽兰阁的二当家。   孙富不屑的哼了一声,向秦北还礼会让他觉得自降身份。   秦北倒是不在意,只是眼底隐隐现出冷冷的讥讽。   唐老板站起来与孙富互相见礼,分宾主落坐后,飘香楼的伙计开始上菜,孙富不断打量着秦北,他猜不透为何今日秦北会出现在这里。   唐老板与他之间的交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自是懂得其中规矩,可是现在他为何突然带了个“外人”介入?   直到飘香楼的伙计将所有菜品上全,孙富也没有猜出个头绪。   席间,唐老板不断与秦北说笑,与孙富敬酒,酒过三巡。孙富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今日约了唐老板来本是想说些私事,秦先生在这里……只怕是不方便吧?”   没等唐老板开口,秦北微微一笑。道:“今日正好秦某也找唐老板有事。故此便一起了。”   “哦?”孙富不屑的上下打量着秦北,“不知你找唐老板所谓何事?”   秦北也不避讳,直言道:“自是想问唐老板的银号贷些银子出来转周转周。”   孙富心里一喜,秦北现在可是给幽兰阁做事——他来贷银子,难道是幽兰阁的资金周转出了问题?   “不知是否有用得上我之处,秦先生可不要生分,有困难尽管提。”孙富得意道。   秦北不卑不亢,淡淡一笑:“孙公子好意在下心领,恰逢你进门之前,唐老板已答应贷银子出来。”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契约,在孙富面前一晃。   孙富只觉眼前一花,契约上面的数额相当巨大,而且完全与他要向唐老板银号贷银数额旗鼓相当。   怎么会这么巧?   孙富心里突然打起了鼓,唐老板的身价孙富是了解的,银号能开出的最大极限也只不过是这个数。若是银子被幽兰阁贷去了,只怕银号再很难拿出第二份如此巨大的数额。   “不知孙公子找唐老板所谓何事?”秦北将契约单据小心的放回怀中,刚才孙富问话他已答了,这时候他反问孙富,若孙富不答的话便会显得小家子气。   孙富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将酒呛进嗓子眼里。   唐老板哈哈大笑:“孙公子有事但说无妨。”   孙富没得选择,他已经接了英王的单子,没有银子便无法开工,只能定了定心神,咬牙道:“我此次也是想从唐老板银号里贷些银两出来周转。”   唐老板瞪大了眼睛,摊开双手看向秦北,那表情好似在说:这么巧?他也贷银子?   秦北端起酒杯,别有用意的一笑,“好巧。”   事情还未成功便先矮了人家一头,这种感觉让孙富极为不爽。   “不知孙公子想借贷多少数目?”唐老板问。   孙富吞咽了一口唾液道:“与秦北数目相当。”   此言一出,唐老板面露惊诧之色,继而难堪道:“此事……真就难办了,非是我不帮你,只是如此大的数目要担的风险太大,而且最近因为染制幽兰阁的新品,压了不少资金。”   言外之意,是他怕担风险,不敢借贷。   孙富一皱眉,除了唐老板的银号,城中其他几家银号怕是都凑不出如此巨大的数目,而且还要几家银号联合起来才能够上他需要的数目。   想到这孙富不满道:“唐老板,我孙府好歹也是有皇商的名头多年,在凉州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根本无需担心。”   唐老板微微一笑,“孙公子,话虽如此,可是交情是交情,生意归生意,私下唐某认孙公子为朋友,可是你总要让我这个朋友吃个定心丸吧?”   孙富不耐烦道:“那要怎样你才肯借贷银两给我?”渐渐得,孙富发现自己居然在被对方牵制,根本毫无讲条件的资本。   特别是秦北,坐在一旁,手里端着酒杯,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恨得孙富想一脚踢在对方的脸上。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如此。   秦北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奴才了,他是幽兰阁的二当家。   “孙公子如果执意如此的话……”唐老板沉吟半晌,仿佛十分为难,“若是孙公子能拿出抵押品来,这个风险我还是愿意担待的。”   “抵押品?”孙富听了“腾”地站起来,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堂堂孙府兴盛行,一介皇商,什么时候办事求过人?以前到银号借贷银两时,不但利息减半,而且每次对方都是笑脸陪着。   没想到世风日下,孙府居然混到这份上了。   唐老板挑眉诧异的看着孙富:“莫非孙公子不满意?哎,都是唐某的不是,算了算了,今天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来人,上酒!”   伙计送上一坛好酒,唐老板开了封亲自给孙富倒酒。   孙富站在那里半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在接了英王的定单时,便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借贷银两这件事上折了跟头。   “好……”思前想后,孙富一咬牙,点了头,“就拿兴盛行在凉州城里的几处铺子来抵押吧。”   此言一出,唐老板却像听到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   孙富被他笑得心烦意乱,不满道:“莫非唐老板觉得少了?”   “自然是少了。”秦北开口道,语气里满是不屑:“你可知现在城中有多少家铺子背后在染制我们幽兰阁的货?前阵被查封的那些店的老板们,已经快将唐老板银号的门槛都踩平了。”   “正是。”唐老板接口道,“要不是看在孙府与我多年交情的份上,这么多银子……我可是不想冒风险的。”   孙富只气得白了脸,“如此说来还要加上我们孙府的地契不成?”   唐老板微微一笑,“孙公子不要生气,我并不故意为难于你,既然话说到此处,不如将你手中兴盛行的干股做为抵押如何?”   孙富一愣,在他手中有一成兴盛行的干股,他的母亲手里有一成,妹妹手里有一成是做为嫁妆,剩下的则全在他父亲的手里。   又与唐老板商议了一番,最终孙富拿出兴盛行的三成干股,以及兴盛行的铺子做为抵押,顺利的将银子拿到了手。   待到孙富离开,秦北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女引丰技。   当初,孙富害得他家破人亡,现在,无双公子要帮他将这份血债慢慢讨回!   秦北从怀里拿出一只信封,置于桌上,向唐老板推过去:“这是公子答应给你的五张花色设计图,待事成之后,再次另五张图纸送上。”   唐老板哈哈大笑,“无双公子的为人,唐某绝对信得过,都是自家人,一切好说。”他笑着送走了秦北,并将信封小心翼翼的收好。   杜薇收到苍明回信的时候,已经是下晌时分,计算着手里持有的兴盛行的干股,杜薇突然发现,她现在已经是凉州城最富有的大家闺秀了。   单是幽兰阁一日的收入,便足以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收成。而且孙府的干股十成,到有八成到了她的手里,只要最后时机到来,她便是兴盛行真正的幕后大当家。   ☆、第193章 兴盛行起火,赔了!   十日的交货期限转眼到来。   杜薇背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在饮食上注意着,还有不能让伤口碰了水,大夫人盯得紧。生怕她碰了水会留下伤疤。   害得杜薇半个多月不能沐浴,只能天天擦身,弄得她心情郁闷。   索性大哥杜逸帆看出她心情不美丽,便求了大夫人,在英王交货当日带了她一起出来透透气。女引丰弟。   临离府时大夫人千叮咛万嘱咐,险些把杜薇的耳朵都给磨出了茧子,直到马车出了杜府,杜薇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杜逸帆骑了马,缓缓行于马车旁边,时不时低头隔着窗户与杜薇说话。   到了恒丰行,英王早已等在店里。   杜逸帆扶杜薇下了马车,杜薇略略后退半步,走在大哥身后。   纵然大哥再宠她,她也知当着外人的面。绝对要给男人留“脸面”,杜逸帆向她会心的一笑,抬手抚了她的头顶。   英王恰好站在窗口,这一幕尽收眼底。   杜薇笑颜如花。带着女孩子特有的娇憨与俏皮。与在皇帝赐宴那日的表现截然不同。   一时间他有些失神,他不知道她究竟会有多少种表情,为何每种都不同?   他不知哪一种才是真正的她,因为每次她面对着他的时候。都仿佛戴了张面具在脸上,纵然是笑着的,却仿佛与他相隔千里。   杜逸帆与杜薇一前一后进了恒丰行,见了英王纷纷施礼。   英王急忙上前一步扶住杜薇的胳膊,“杜小姐身上有伤,无需多礼!”   杜薇直起身,略后退半步,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胳膊自英王的手上移开,“多谢英王关怀,民女已无恙。”   英王抬眼打量她的表情,果然……面对着自己时,她的脸完全是一副大家闺秀。彬彬有礼的模样。   “杜小姐休要客气,本王又不是外人。”微微一笑,英王眸中的月华仿佛落入了涟漪,温润的,让人入浴三月春风。   杜薇心神微微摇晃,但很快她便清醒过来,心忖:难怪当初韩佩瑶拼死也想嫁给英王,光凭这眼睛,足以迷倒整个凉州城的女眷了。   英王不知杜薇心中所想,跟着杜逸帆往店后去。   先是查验了部分样品,英王点了头表示满意,而后一行人便去了恒丰行的库房,英王早已派了手下等在那里,开库检货过后,当场将东西运上马车。   看着那一车车货被送走,杜逸帆这才长出一口气,十天的工期其实紧得很,那些工人昼夜赶工才制出这批货。   英王在恒丰行由杜逸帆陪着吃了几杯茶,正闲聊着,突然外面跑进来一名恒丰行的伙计,急冲冲回道:“大少爷,后街走水啦!”   杜逸帆吃了一惊。   要知道这些铺子一间间都是相连的,若是扑救不及时,很有可能累及其他。   尤其是像他们这种布庄,里面全是容易起火的货物,要是真蔓延开来,只怕就连库房也保不住。   杜逸帆急忙跟着伙计跑出来,站在街上回身观瞧,但见后街浓烟滚滚。   杜薇与英王这时也出得门来。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烧焦的气味,黑烟冲天而起,远远看去就像一道云柱,擎立在天地间。   杜薇瞪大了眼睛,认真的盯着那道烟柱,忽地一阵风吹过来,带来一股浓烟,呛得杜薇咳起来。   英王将她拉到身后,抬衣袖为她挡住浓烟。   “有劳英王殿下……”杜薇双手捂住鼻子和嘴,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后街起火的地方。   “这种事还是离得远些的好。”英王劝解道,前阵杜薇才被烟花烧伤,他担心她现在看到这些会害怕。   “大哥还在这里,我怎么能先走。”杜薇果断拒绝了。   英王轻笑,“你大哥是男子,你如何比?若是火势真要蔓延过来,只怕到时这里会一片混乱,本王不想再看你受伤。”   杜薇根本不想走,刚想反驳,只见一名前去打探消息的伙计跑回来,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兴奋之色。   “情形如何?”杜逸帆沉声道。   “回大少爷,起火的是孙府的兴盛行!”那伙计一脸黑灰,语气里却是带着难以压抑的幸灾乐祸。   孙府本来就跟他们不对付,现在发生这种事,自然都会偷笑。   英王突然脸色一变,道了声:“不好!”   他转身叫来侍从,低声吩咐了些什么。   杜薇见那侍从急冲冲离开,向着后街起火的地方去了,心中暗笑:英王定的那批货,只怕现在早就变成了黑灰。   果不其然,等英王听了那侍从的回禀后,脸色极为难看。   杜府按时交了货,而孙府的那批货却全都化为了灰烬,这让他如何向皇上交待,贻误战机的罪名可是不小。   杜薇站在街头又看了会火势。   虽然风向变了,那火并没有蔓延开来,但杜逸帆仍不放心,让店里的伙计备水以防火势蔓延。   转头见杜薇还站在那里,便找了几名伙计想护送她回府。   杜薇也没有拒绝。   戏演完了,观众自然要散场。   要按着平时,英王定会相送,可是杜薇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也不美丽。   马车刚走出半条街,只见十字路口处孙府的马车像疯了似的急驰而过。   杜薇挑起车帘向看外看,正好从对面的窗口看到孙富一脸黑灰,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看到孙富的同时,孙富也看到了她。   今天本是交货的日子,孙富一大早便去了兴盛行,亲自派人将货装进了库房。   可是才一转头的功夫,库房就起了大火,而且火势凶猛,店里的伙计拼死相救也没有抢出多少东西来。   看着那片黑焦的废墟,孙富不亚于被冰水浇头。   全完了!   他当时的脑子里唯不停的闪着这三个字。   不能按期交货,英王怪罪不说,那可是军需物资,威武将军南征时要带走的,而且他还以兴盛行的干股和铺子做为抵押……   孙富双腿一软,眼前不由得一黑。   管事见状不好,急忙上前扶住他,差人用马车送孙富回府。   铺子几乎全被烧光了,伙计们只抢出了小部分布料与账本。   孙富心如死灰,他不断想着所有一切可以挽救的办法,但是脑子里却乱哄哄一团,突然间,一个熟悉的容颜自马车窗外闪过。   是十娘!果然是她来向自己索命来了!   孙富突然惨叫一声,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第194章 再次借贷,孙府冲喜   孙府的兴盛行被大火付之一炬之事,转眼间传扬开来。   有道是好事不出户,坏事传千里,一时间整个凉州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更有甚者,那些与孙府有生意来往的商家,纷纷到孙府来,要求结清他们与兴盛行生商上的欠银。   孙老爷被两个丫鬟搀扶着,勉强坐在太师椅上,管家忙着迎送那些商家的客人,跑前跑后,累得满头大汗。   孙富魂不守舍的坐在一旁,面色惨白。   “怕什么?孙府的这块牌子还在!”孙老爷怒喝一声,手里的拐杖重重敲在地面上。   由于中风,孙老爷口齿有些不清,口水不断的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来,一旁的丫鬟拿着帕子不停的给他擦拭。   孙夫人心惊胆战的坐在孙富对面,眼眶红红的。仍在不时抽泣。   “他们想要银子……就给他们……”孙老爷口齿不清道,“但要让他们知道……今天拿了银子走出孙府的这个大门,明天他们谁也别想再跟兴盛行做生意!”   管家应声后急匆匆跑出去了,不一会终于兴冲冲回来道:“老爷。那些人果然都走了。”   孙老爷哆嗦着。敲打着手中的拐杖:“只不过是些银子……我们孙府还赔得起!”   孙富听说那些讨银子的商家都走了,这才回过魂来,想想也是,他们孙府家大业大。怎么可能会被这些小商小户为难到?   要银子?那就给他们!   拿了银子后滚得远远的,以后再也别想跟孙府做生意。   那些小商小户开始也只是跟风,觉着孙府的铺子被烧了,损失定是不少,于是都担心起各自手里那点欠账。   可是听了管家刚才传了孙老爷的话,他们又有些犹豫了,只不过是烧了间铺子,孙府做皇商多年,应该根本就不在乎吧?   打发完聚在府里讨账的商户,孙富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孙夫人仍在擦眼抹泪,“可是英王的那批货要怎么办……”一边说,她一边偷偷瞥孙富。孙富将兴盛行的干股偷偷抵押出去的事,孙老爷是不知道的。   孙老爷呼哧呼哧的喘了半天,接了皇家的差事办砸了可是要吃罪的,不只要赔上银子,弄不好连脑袋都要保不住。   孙老爷阴沉着脸:“先……先筹银子。”   定单没按时交货,可是要付出相当多的违约金的,孙府目前唯一能做的是尽快重新筹齐银子,将英王要的那批货赶出来,哪怕为此要付给工作比以往多几倍的工钱。   可是孙府手里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流动资金,孙老爷咬了咬牙:“先把城里的几间铺子……抵押出去吧……”   孙富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凉了。女引丰号。   那些铺子他早就抵给了唐老板,现在怎么可能再抵出去?   “父亲!”孙富急道,“那些铺子就是全抵出去也借不到那些银钱,不如……不如将您手里的三成干股抵出去吧。”   孙老爷猛地瞪大了眼睛,话没出口,却发出一阵咳嗽。   身后的丫鬟急忙帮他捶背顺气,过了好半晌才喘过气来。   孙夫人急忙插话道:“这些事无需你操心,全都交给儿子去做吧。”说着她向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搀扶着孙老爷去后宅歇息去了。   孙夫人知道孙富背着他父亲做了什么,事情变成现在这样,她也是始料不及的,只能唯一期望着尽快重新将货赶制出来。   孙富急匆匆出了府,赶去唐老板的银号,可是柜上的掌柜见了他却直皱眉,“孙公子,你太为难小的了,这么大的数目……小的实在是不敢经手啊。”   不管孙富如何解释,那掌柜就是不肯借银子人他,孙富一怒之下揪住了那名掌柜,银号里的伙计们见状不妙急忙上前阻拦,一时间,银号里扭打成一团。   直到唐老板赶来才将这乱摊子压下来。   孙富衣裳破了,脸也肿了,一只眼睛的眼角青着,嘴里还掉了一颗牙。   唐老板看着孙富蹙眉道:“孙公子,非是唐某不肯相帮,实在这风险太大,之前已经借给你的银子我还不知能不能收回来呢,再让我往外借……实在令人为难啊。”   孙富怒冲冲将兴盛行三成干股的文书扔到唐老板面前:“不就是要抵押吗?拿去!”   唐老板扫了一眼干股文书,眼底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暗芒,轻笑道:“兴盛行的干股倒真是值钱,只抵了三成干股便想贷银子回去?”   孙富气得浑身乱颤,“不然你想怎样!铺子我已然抵给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不是我想要什么……”唐老板慢条斯理道,“实在是风险太大,唐某我担待不起。”他拿起干股文件慢慢看着,不住的皱眉,“不如再加上你们孙府的大宅如何?”   孙富只觉眦目欲裂,僵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唐老板将干股文书丢还给他,“孙公子若是觉得不能接受,那还是到别的银号去吧。”   孙富呆呆的站在原地发愣。   去别的银号?他之前早就去了,城里所有的银号他都跑遍了,可是却没一家敢借银子给他们兴盛行。   只不过是孙府的大宅而已……等他把英王要的那批货赶出来后便可慢慢周转。   想到这里,孙富把心一横!   “好!那便用干股文书和地契!”孙富又赶回了趟府里将地契取来,这才贷了银子出来。   孙富那边拿了银子回头催工人们赶工期暂且不提,杜府这边杜薇很快便接到了苍明递进来的消息:兴盛行最后三成的干股已然到手。   苍兰小声道:“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杜薇淡淡一笑:“先等等,让孙富将那些银子花一花的。”   苍兰有些不解,杜薇于是解释道:“最后三成的干股只是抵押,若是我现在发难,孙富警觉过来,转头再拿了银子就会将那三成干股和地契赎出来,所以我要等他将这些银全都花出去,这样他纵然知道我的打算也毫无挽回的余地了。”   苍兰这才点头,但是也似懂非懂。   本以为孙府定会因此而消停几天,没想到第二天一早杜薇就接到大夫人送来的请帖。   看到帖子的一瞬间,杜薇一愣。   孙府给孙老爷做寿?   苍兰一瘪嘴:“听说孙老爷身子不行了,他们府里便想着借机冲冲喜。”   杜薇看着手里的请帖,微微冷笑:“只怕冲喜是假,另有图谋才是真吧?”   ☆、第195章 寿宴,孙富的试探   孙府今日格外热闹,虽说是孙老爷生辰,可是人人都知道其实孙老爷看样子是不行了,借故冲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众人显示,孙府这块牌子不会轻易倒下去。   席面上可以称得上是极尽奢华,每样菜式都不下几十两银子。   杜薇坐在席上,眼睛看着那些上菜的丫鬟,嘴角隐不住的冷笑:这就是所谓的,最后的疯狂。   孙府请来的客人,多是平日生意上有来往的同行或是合作伙伴,不过那些人在席间也是个个竖着耳朵等着听孙府的各色传闻。   先是兴盛行起火,后是将英王定的货烧了个一干二净,他们都想看看孙府要如何应对这次变故。   孙夫人双眼微肿,但还是带着笑收了众人带来的寿礼,孙富也在男宾席间来回应酬,虽然脸色差了些,但神色仍是带着往日的自傲。   “听说孙府这次赔了好大一笔……”   “看来孙老爷的大限要到了。不然也不会提前赶着办寿。”   “哼,只怕是死了就收不到寿礼了。”   身后隐约传来夫人们的窃窃私语,杜薇低头佯装喝茶,却是仔细听着。   “若是孙府倒了。只是可怜了孙府的大小姐孙月蝉。她好像一直未许配人家?”   “当初是她眼光太高,谁都看不上,可是现在,却是别人看不上她。真是风水轮流转。”   夫人们话语犀利,杜薇再一次深切的体会到“话”是杀人钢刀,不见血,不留痕。   突然间,几位夫人们安静下来,杜薇诧异的抬起头,只见孙月蝉走过来。   孙月蝉主动向几位夫人们见礼,她们一时间全都愣住了,而后讪讪的笑着,不露声色的走开了。   瞥了一眼那些逃也似躲开的夫人们,孙月蝉对杜薇道:“杜小姐为何不跟她们一样,躲得远远的呢?”   杜薇淡淡一笑:“她们是她们。我是我,我为何要躲?”   孙月蝉似不解的盯着她,“我知道你心里定是开心的很,终于可以看我们孙府的笑话了。”   杜薇唇角闪过不屑:“那又如何?心里怎么想的是我自己的事,莫非孙小姐连这事也要管?”   本以为孙月蝉又会说些讽刺的话,可等了半天没见她说话,杜薇抬头看她,却见孙月蝉手里紧紧攥着帕子,深深蹙眉,“既然心里有恨……为何你方才没有与她们一道议论?”   杜薇轻笑出声:“恨与不恨自有清算,背后说人坏话却不是我的作风。”   孙月蝉紧紧抿着嘴,半晌无语。   就在这时,一个孙府的丫鬟上前来对杜薇道:“杜夫人请你过去。”   杜薇抬眼扫了下席间,并没有发现杜夫人,那丫鬟解释道:“杜夫人正与孙夫人在南阁叙话,特意让奴婢请小姐您过去。”   杜薇这才点了点头,起身带着苍兰跟着那丫鬟走了。   孙月蝉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杜薇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为何……我最恨的人,却是唯一不会在背后说我坏话的人?”   杜薇带着苍兰跟着孙府的丫鬟沿着园中小径往前去,南阁在何处杜薇并不知道,但是走着走着,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前面带路的人,绝对是心中有鬼。   她们自一处假山石边穿过,突然间,一道黑影自假山后窜出,前面带路的丫鬟见了,“啊”地惊叫起来。   杜薇定睛一看,只见一条两指粗细,白黄相间的蛇正向她们爬过来。   突然看见这东西,杜薇心里也是有些发毛,突然苍兰“咦”了一声,道:“小姐莫怕,这是菜蛇,没有毒的。”说着她越过杜薇到前面,伸手一探,一下抓住了那蛇的七寸。   蛇的身体一下子卷了起来,尾巴缠住了苍兰的手。   见杜薇露出担忧的目光,苍兰笑道:“以前跟着哥哥讨生活的时候,没有肉吃,若是能抓到这样一条,我会高兴好几天呢。”   说着转身去看那丫鬟,道:“这不会是从你们厨房跑出来的吧?你把它拿回去吧。”说着将手一伸,那蛇头张着大嘴,正对上丫鬟的脸。   丫鬟一翻白眼,一声没吭便晕了过去。女乒估划。   苍兰不解的上前拍打着对方的脸,“喂?你怎么了?”   杜薇看她一手捏着活蛇,一手拍着那人脸不由得笑道:“算了,这样即使把她叫醒也会吓的再晕过去。”   苍兰这才醒悟过来,哦了一声,又看了看手里的蛇。“小姐有没有吃过蛇羹?美味极了。”   杜薇无奈的一笑,正想让苍兰将那蛇放了,突然间听到身后有微细声响,猛地一转身,但见一道身影自假山后转出。   “杜小姐,可有被伤到?”孙富身着墨绿色万福团字锦袍,眼中带着探究之色正盯着她的脸。   杜薇唇角勾起一抹轻笑,眼底闪过讥讽似的光华:“孙公子来的好巧,莫非是知道厨房食材出逃,所以才跟了来?”   孙富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刚才那蛇确实是他故意放出来的,他想看看杜薇的反应。   她的模样与他记忆中跳江的那个风尘女十娘一模一样,每次见到她总会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特别是当她向着他微笑的时候,那笑意里仿佛藏着一把利刃。   可当她转向别人的时候,这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一直缠绕着他,所以他才提前藏在这里,又派了心腹骗了杜薇过来,可是现在,就连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她。   见杜薇要走,孙富急忙道:“杜小姐,你不认识园中的路,还是由孙某来带路吧,以免路上再出意外。”   他特意将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   杜薇停下脚步,转头似笑非笑,“孙公子说得是,只不过……这意外会出在谁身上……还有待商讨哦。”   这话说得阴气森森,孙富的脸顿时僵硬了。   他想迈出去的脚停在半空,收也不是,落也不是,一时间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杜薇突然对他微微一笑,眼中光华却如千年寒潭,“孙公子,刚才你是想玩英雄救美的游戏?还是想看看我会不会被这蛇咬死?或是……”她压低声音,背对着苍兰露出雪白的牙齿,“或是你想看着我把它直接生吞活剥了……一口一口吃掉?”   孙富只觉呼吸一滞,面前是十娘的脸,耳边是十娘的声音,而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一个声音:她是来复仇的!她是来找我索命的!   “前世的债,我今世来报,可好?”杜薇朱唇翕动,无声的说道。   虽无声音,但这在孙富的眼中却似惊雷乍现,只将他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第196章 它没死透,杜逸帆遭算计   早在孙富站在那里呆若木鸡时,杜薇便带着苍兰离开了园子——   刚才她是故意装神弄鬼,她可不想等孙富回过神来对她下手,还是早点开溜才是上策。   一路向孙府的下人们打听南阁在何处。当杜薇带着苍兰进门的时候,只把屋里的众人吓了一跳。   “薇儿?”杜夫人疑惑道,“发生了什么事?”   杜薇淡淡一笑,眸子亮晶晶的,“没有呀,不是母亲差人叫我过来的吗?”   杜夫人一愣:“没有啊……”   杜薇歪着头:“刚才有个孙府的丫鬟亲口对我说的,本来她还给我们带路来着,可是半路窜出来条蛇,把她吓晕了。”   杜夫人一惊,慌忙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薇儿,没伤到你吧?”   一旁的孙夫人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之色,装模作样接口道:“怎么会有蛇?那园子向来人少,杜小姐没事吧?”   杜薇心中冷笑: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就知道是在园子里遇到的蛇,这也太有先见之明了吧?   “自然是无事的,那蛇还被我们抓回来了,请孙夫人过目。”杜薇淡淡一笑。向苍兰一使眼色。苍兰一甩手,直接将那蛇丢到了桌案上。   孙夫人毫无戒备,只见一条大蛇突然落在自己面前,惊得她汗毛倒竖。“噌”地一下子跳起来。   “快来人!把它拿走!拿走!”孙夫人拼命向后躲,可是身后便是椅子,她身子晃了晃,一下撞倒了椅子,“咕咚”一下,连人连椅子向后翻倒过去,连着将桌案也给带倒了。   桌上的茶壶,杯盏尽数倾倒,连同那条菜蛇一起,全都落在了孙夫人的头上。   “啊!”南阁里顿时充斥着孙夫人的惨叫声,就像被人踩了脖子,杀猪似的嚎叫。   屋里乱作一团。杜薇嘴里嚷着:“哎呀,这蛇怎么没死透,难道是又活过来了?”   杜夫人虽然也有几分害怕,但她总归是担心着杜薇的安全,急急上前抓住了女儿的手。   杜薇趁机一把拉住杜夫人,与苍兰退到了门外。   杜夫人回身看着屋里乱哄哄有些不知所措,杜薇低声道:“母亲,女儿在半路遇到了孙公子,这蛇便是他故意放的呢。”   杜夫人一惊,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杜薇,这时苍兰道:“奴婢亲眼得见,孙公子就藏在假山后,他故意放蛇想吓唬大小姐呢。”   杜夫人面色一变,“这些肮脏货,原来他们是打的这个主意!”说着挽了杜薇的手,也不理会屋里的孙夫人,直接带了杜薇回了席上。   一路上杜夫人无不担忧的紧紧拉着杜薇的手,仿佛生怕她会消失。   杜薇小声道:“娘,我这不是没事嘛。”   杜夫人沉声道:“要不是苍兰这丫头不惧蛇,险些就让孙府这些人得逞了,昨晚你父亲还提醒我说不要与孙夫人走的太近,我还以为……”   杜薇见她母亲一副懊悔的模样不由劝道:“母亲无需担忧,我自会多加小心,定不会再给父亲添麻烦!”   杜夫人抬手抚上她的头轻声道:“傻孩子,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要你能平安,娘什么也不求了。”   回到席上,各府的夫人们仍在闲聊,根本无人注意刚才杜薇的离去。   杜薇扫了一眼,没看到孙府的嫡女孙月蝉,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   就在这时,身边的杜夫人突然蹙眉道:“你大哥怎么也不见了?”   杜薇往男宾席上看去,确实没有见到大哥杜逸帆的身影,便叫来苍兰让她过去打听。   不一会苍兰跑回来,脸上神色有些紧张,“听人说大少爷饮多了酒,有些醉了,被人扶着去了厢房歇息去了。”   杜薇猛地站起来,急道:“苍兰,快找人带我们去厢房!”   杜夫人诧异道:“薇儿,为何这么急?我让几个婆子过去看看便好了……”   话音未落杜薇已然带着苍兰匆匆跑了出去,杜夫人无奈,独自坐在这里等又放心不下,索性找来随身的丫鬟跟着一起去了。   一路上杜薇心急如焚,她事事都料想到了,唯独忘记了提醒自己的大哥。女乒台扛。   杜逸帆为人谨慎,怎么会在这种场合喝醉酒?   刚刚赶到厢房院外,杜薇便听到院内传来丫鬟焦急的催促声:“杜大少爷,您快点进屋歇息去吧。”   杜薇紧走几步,一眼便看到杜逸帆晃晃摇摇站在屋门口,双手却是撑住了门框,不肯进屋的模样。   一左一右两个小丫鬟正拼命的拉扯着他,似想将他弄进屋里去。   “住手!”杜薇断喝一声。   只吓得那两个丫鬟浑身一哆嗦。   杜薇几步冲到大哥身边,抬脚便将拉扯着杜逸帆的丫鬟踢了个跟头。   “滚!你们是什么东西,我大哥岂是你们能碰的!”杜薇就像只炸了毛的小兽,就带苍兰都惊到了。   杜逸帆身子摇晃着,紧紧蹙着眉,似极不舒服,杜薇急忙扶住他的身子,急急的唤了声:“大哥!”   杜逸帆目光涣散,盯住杜薇看了一会,突然微微一笑,“薇儿……”他的头低垂下来,似要睡过去似的,可是杜薇的耳边却响起了他的低语:“屋里……有人……”   这时杜夫人带人也从院外赶来,一见这阵势便觉有些不对,叫了婆子进屋查看,可那婆子刚进屋不久,屋里便响起一声女子的惊叫声。   婆子惊慌失措的退出来,回道:“杜夫人,里面的人是……是孙府的大小姐,孙月蝉。”   杜夫人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   刚才若是杜薇再晚来几步,只怕……   杜逸帆要是进了屋子,就只能将孙月蝉娶过门了,这对于孙府来说绝对是好事一桩。   杜薇让人扶了杜逸帆坐到院里廊下的石椅上,不断用帕子帮他擦着头上的汗。   杜逸帆身上虽然带着酒气,但杜薇完全可以从他呼出的气息里判断出他是中了迷药。   孙府,看来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就在这时,孙夫人也带了人自外赶来,进了屋后便听到孙月蝉的哭声传了出来,听着凄凄切切,悲悲惨惨。   杜薇让人拿来了茶水,让大哥一连喝下半壶清茶,这才多少恢复了些清醒,只是依旧蹙眉不语。   这时孙夫人出得屋来,看了一眼坐在石凳上的杜逸帆冷着脸道:“杜少爷吃醉了酒本是情有可原,只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进了这屋子,月蝉好歹也算是我们孙府的嫡女,今天这事,杜府怎么也要给个说法吧?”   杜夫人强忍住心中愤怒,这时候,就连她也能猜到事情的原委,孙府这是拼了老命也想将自己跟杜府捆在一块。   若是杜逸帆娶了孙月蝉,对于孙府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杜夫人纵然犯愁,但这时候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松口,后退半步。   无论如何,今天她也不能答应让这个孙月蝉进了杜府的大门!   ☆、第197章 休想嫁进杜府!才几日不见便生疏了?   孙夫人话音刚落,杜夫人冷哼一声,“孙夫人,你想要什么说法?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这些人都是瞎子不成?薇儿刚过来时亲眼见到你们府里的两个下人强拉着逸帆。 逼他进屋。”   孙夫人面色一白,转头厉害喝问身边的丫鬟:“杜夫人说得可有此事?”   那些下人唯唯诺诺,回道:“绝无此事,是杜公子吃醉了酒,不顾奴婢们阻拦,非要进这屋子……”   杜夫人气得浑身哆嗦,“她们都是你们孙府的奴才,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虽然明知对方瞪着眼晴说瞎话,可这摆明了是对方设下的套,自然是越描越黑。   杜薇突然上前一步道:“孙夫人,我有几句话想与孙小姐说,还请行个方便。”   孙夫人愣了愣,上下打量杜薇,略有犹豫。   杜薇淡淡一笑。“孙夫人无需多虑,我只是有些事想先确认一下。”   孙夫人这才点了点头,杜薇撩裙角跨进屋内。   屋里立着一扇木雕屏风,杜薇转过屏风。只见孙月蝉坐在床榻擦着眼泪。   抬头看见杜薇进来。脸上露出些惊讶。   杜薇平静的望着她,道:“你以为凭这种手段便能嫁进杜府?”   孙月蝉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垂了眼眸,避开杜薇的视线。“若不是杜公子进错了屋子,我也不用……”   “这种时候还说瞎话有意义吗?”没等对方把话说完,杜薇便不屑的打断了,“只要请来大夫查一查我大哥刚才喝下的酒里藏着什么,便可知晓。”   孙月蝉咬着嘴唇,“杜公子是好人,他应该不会眼睁睁看着我闺名受损。”   杜薇突然笑起来,“没错,大哥确实是个难得的好男儿,不过我却不喜欢你成为我的大嫂。”   “可惜这事不是你能做主的。”话已至此,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眼前这一幕只不过是一切的开始。孙府要将杜府捆在自己的船上,这样才能让他们免于在这次风浪中颠覆,沉没。女乒台才。   “大哥的婚事的确不能由我做主。”杜薇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但是我却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要我不喜欢,大哥便不会娶进门!”   孙月蝉愣愣的瞪着她,却见杜薇眼中闪亮亮的,满是狡黠的光华。   “我们之前的恩怨都无关大小,但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孙府拿大哥一生的幸福做为踏脚石,想嫁进杜府门?孙小姐,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你配吗?”杜薇语气幽幽,与风暮寒相处的时间久了,她也能模仿出他那冷意森然的眸光,只看着孙月蝉背后发冷。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转身离去前杜薇冷冷道,“如若不然……休怪我无情!”   该说的话,杜薇都已经说了,孙月蝉自己能不能想清楚,便不是她想猜测的了。   寿宴不欢而散,杜夫人从始自终都没有答应这门亲事,到最后孙夫人把什么难听的话都说了,但仍无济于事。   回了杜府,杜夫人差人将杜逸帆送回院子。   虽然他已经清醒了不少,但杜夫人还是请来了大夫,开了些清毒解热的药方,直到掌灯时分杜逸帆体内的迷药仍是没有尽数散去,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躺在床上一语不发。   屋里的丫鬟端来了煎好的解药,俯身唤了几遍,杜逸帆都没有反应。   杜薇原本回了聚福阁,但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故此用了晚膳后又过来看望,见此情景便将那药碗接了过去,挥手遣散了屋里的下人。   “大哥……”杜薇低低唤了声。   杜逸帆眼珠转了转,似有所知觉,缓缓将头转了过来。   见他望着自己,杜薇抬了抬手中的药碗,脸上露出微笑:“大哥,先把解药喝了吧。”   杜逸帆看了一眼药碗,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他向来为人坦荡,不想今天却着了道,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杜薇眨了眨眼睛,脸上一副天真的模样:“大哥不肯喝药,莫非是怕苦不成?不怕,小妹这里有糖块,还有蜜饯,一会喝完了吃上一块就不会觉得苦了。”   看着杜薇一本正经的样子,杜逸帆终是忍不住嘴角露出一抹轻笑。   起身将碗接过,一饮而尽。   “大哥快些张嘴!”杜薇手里举着块蜜饯笑道,那样子倒像是她在逗小孩子。   杜逸帆无奈的瞪了她一眼,不过还是老实的张了嘴,由着杜薇将蜜饯放进了嘴里,原本的苦涩瞬间减轻了许多。   “大哥,你打算怎么办?”杜薇低声问,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大哥,“你会娶孙小姐吗?”   杜逸帆深深吸了口气,断然道:“不会!”   孙府这门亲事,他若应了,那便是一辈子的耻辱。   可是如果不应……只怕孙府绝不会善罢甘休,眼下孙府又正值难关,自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见杜薇陷入沉思,杜逸帆突然抬手按上她的头顶,“此事你无需担忧,大哥自有分寸。”   看着杜逸帆脸上重新露出自信的微笑,杜薇心中松了口气,“大哥早些休息,我也先回去了。”   等杜逸帆重新躺好,她又帮他把被子拉好,吹熄了桌上烛火这才退了出去。   院里光线有些昏暗,原本守在门口的下人都不知跑到哪去了,杜薇心中正在诧异,忽地看到院中站着一人,单手负于身后,一袭月牙白的锦袍,乍看上去,宛如午夜的妖灵。   杜薇愣了愣,显然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要知道这可是她大哥的院子,大半夜的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跑到人家的后宅里,这么霸道的行为……还真是……   想到这里杜薇终于明白了,为何那些下人全都不见了。   走上前,装模作样的盈盈施礼:“民女见过世子爷……”   风暮寒眼底眸光如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几日不见就这般生疏了?只怕再有几日你便连本世子是谁都不记得了!”   “怎么会……”杜薇嘻嘻一笑,突然猛地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脖子。   风暮寒根本没想到她会有如此热烈的举动,全身顿时一僵,杜薇偷袭得手,咯咯笑着准备胜利大逃亡。   只可惜来时容易,去时难,风暮寒反应过来后哪还能容她顺利退回去,一把便搂住了她的腰身。   “薇儿如此热情,倒是让本世子着实意外。”略带沙哑的低语自她的耳畔掠过,带着酥酥痒痒的热气,直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风暮寒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催动真气纵身跃出了院子。   青衣在暗处跟随着南王世子,见此情景大为惊骇,在人家后宅急吼吼的用轻功这般纵来纵去,还抱着人家未出闺的大小姐……   无论怎么想像,都是一副不良的画面出现在他的眼前。   青衣呆在暗处,心里叫苦不迭,自己到底是要跟着……还是……不跟呢?   ☆、第198章 恒丰行外遇造谣   青衣一直躲在暗处,不敢离自己主子太近,但又生怕远了会发生意外,纠结半晌——直到听见聚福阁里传来了铮铮古琴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偷眼去瞅自家主子,隐约见风暮寒薄唇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青衣心中叹息:这位杜大小姐还真有些本事,看来以后跟他主子谁吃死谁还真说不准。   杜薇坐在聚福阁的院中,古琴至于膝上,弹得却是《半城烟沙》。   风暮寒并没有进院,而是站在聚福阁门外,目光越过院门,久久的凝视着院中树下弹琴的女子。   琴声时而苍凉,时而雄壮,盘旋而上直入苍穹。   风暮寒静静听了一会琴声,突然将身一转,大步离开。   青衣忙自暗处跃出跟上,离去之前疑惑的瞥了一眼聚福阁的院子,杜薇琴音未断。仿佛风暮寒的离去与她无关。   青衣心中不解,不何主子不等曲终再走,就这么走了,有些不妥吧?不知杜薇小姐会不会因此生气。若是伤了两人的和气就糟了。   他正想着。风暮寒却是早已走出去老远,青衣急忙跟在后面,隐隐得,却听他的主子喃喃道:“听不到曲终……可惜了。 ”   青衣摸不透主子心中所想。只能沉默着。   明日三万大军便要进城,整顿、布防,只怕再难得空闲,也不知崔药师炼制的新药效果如何,转眼这个月的十五又要到了,大军出征之日也已迫在眉睫……   第二日一早,杜薇便去了大哥院子探望,结果却扑了个空。   院子里的下人称大少爷一早就去了恒丰行,杜薇放心不下,于是派人支会了大夫人,而自己则带着苍兰坐着马车出了府。   马车来到恒丰行门外,远远的就见一伙人聚在一起。对恒丰行指指点点。   杜薇头上戴着纱帽,在苍兰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唉,原本以为杜大少爷是个好的,没想到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来。”隐隐传来人们窃窃私语之声。   苍兰皱了眉,杜薇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动声色的继续往前走。   门外聚着的那伙人仍在热烈的谈论着。   “我听说杜公子毁了孙小姐的清白,可是杜府却不想让孙小姐进门呢……”   “孙府最近生意失利,要是换了平日,杜府想必早就巴结着上了吧?”   杜薇一语不发,径直进了恒丰行。   恒丰行里的伙计们都认得杜薇,连忙上前见礼。   “外面那伙人是怎么回事?”杜薇不悦道,“大哥呢?他在店里吗?”   二掌柜忙回道:“大少爷陪英王在后院叙话,外面那伙人一早就在了,开始小的还让人赶他们离开,可是他们却又吵又嚷,是大少爷说由着他们说去,这才……”   杜薇点了点头,外面那伙人就像是癞蛤蟆,跳到你脚背上,不咬人,但却讨人嫌,纵然烦得很,可又拿他们没办法。   杜薇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了,也不让伙计去通知大哥,只让他们端来热茶,慢慢喝着,眼睛却是盯着外面说闲话的那群人。   一直盯了快半个时辰,杜薇终于看出些端倪来。   那伙人一直聚在一起,虽然时不时有人离开,也有新的好事者加入进来,可是有一个人却是从没动过地方,而且数他说得最起劲,就连杜薇也不禁佩服起他的这份韧劲来,要是换了她,哪怕早就把嗓子说哑了。   杜薇点手叫来一个小伙计,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小伙计非常伶俐,很快出了恒丰行,混入了人群之中。   杜薇又独坐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小伙计回来了,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凑到杜薇身边嘀咕了好一会。   杜薇眼睛一亮,果然像她猜想的那样,除了在外面吠叫的“狗”外,暗中还有主人。   杜薇再次吩咐那伙计了些话,那人点了点头,转身找了另外几个伙计悄悄出去了。   “薇儿?”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   杜薇转过身来,只见英王立在身后,身穿紫色锦袍,头戴白玉冠,一眼看去,让人如沐春风,只叹好一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见过英王殿下。”杜薇急忙起身施礼。   英王眸光微暖,眼底似荡漾着一泓湖水,伸出手欲去扶她。   “薇儿来了?”杜逸帆出现在英王身后。   杜薇借机直起身,几步来到大哥身边,脸上带着狡黠的微笑道:“大哥来得正好,小妹一会请你看戏。”   杜逸帆微微一愣,“看戏?”   杜薇拉了拉他的袍襟,让杜逸帆俯下身来,在他的耳边低语几句,杜逸帆脸上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冰冷。   “若是真得如此,我便也无需再为孙府留什么脸面了。”   英王见这兄妹二人当着他的面无所顾忌的亲密低语,眼中不禁露出一抹惊诧,看杜薇在大哥面前笑得无所顾忌,甚至有些“放肆”,不觉微微苦笑。   她终是将自己视为“英王”而已,从不肯逾越半分。   其实在他心中,隐隐希望什么时候她也能像在杜逸帆面前这般,无所顾忌的对自己展露笑颜,或是像小狐狸似的耍些小心计……   英王心里想着,杜薇这时却已然带了苍兰还有店里五、六个伙计走出门去。   “请英王殿下稍带片刻,等草民清理了门外这些麻烦事再送您出去。”杜逸帆恭敬道。   英王心中虽有疑惑,但面上却未表露出来,只是点了点头,道:“不急。”他的目光追寻着杜薇的背影,只见她径直向着恒丰行外,那伙聚在一起的人们走去。   这时人群中,一名身穿棕色短袄的男子正说得起劲。   “孙小姐昨日正在屋里歇息,可谁知道杜府的大少爷吃醉了酒就这么闯进去了……啧啧……真是可惜了孙府的这位大小姐,好好一个大家闺秀,就这么被……”   那人说得摇头晃脑,忽地,屁股上传来一股大力,身子瞬间失去平衡,直接嘴朝下的磕在了地上。   “哎呦!”那人捂着嘴爬起身,只见掌心落着半颗断牙,顿时跳起来,“谁!谁踢我!”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已到身前。   那人吓了一跳,连后退几步,警惕的盯着对方,“你……你想怎么样?”   众人这才发现,刚才踢了那男子的,竟然是一个头戴纱帽的女子,在那女子身边跟着一个丫鬟,还有恒丰行店里的伙计,几人皆是一脸怒色。女阵杂扛。   ☆、第199章 替大哥出气,抓到幕后主使   恒丰行门口顿时热闹起来。   不论是路过的,还是买东西的,店里店外的人一时间全都驻足观瞧。   街边停着一辆不起眼马车,孙月蝉坐在车里。悄悄挑起车帘向外望着。   她是亲眼看着杜逸帆早上进了恒丰行的,只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除了开头几个伙计出来驱赶那些散布谣言的人外,杜逸帆根本没有露过面。   纵然心里知道那些都是谣言,而且那身穿棕色短袄的男人是她花钱雇来的,可是她仍不免在听到这些话时,脸上火辣辣的。   要不是为了逼着杜逸帆尽快娶自己过门,她才不会使用这种方法呢。   孙府最近的情况她最清楚不过了,自己的哥哥孙富干了些什么,只怕她的父亲还不知道,为了赶英王那批货的工期,孙富已经把兴盛行的干股和宅院的地契全都抵押了出去。   上一次交货时发生了意外,店内起火烧光了库房,眼下再过几日孙富便要交货了。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是隐隐觉得不安,她要尽快为自己找个安身之所。   所幸孙夫人非常支持她,显然她也想着要借这个机会与杜府拉上关系。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杜府从一开始态度就非常强硬。杜逸帆更是中了迷药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这让她不禁刮目相看,心中竟生出了几分爱慕。   想着若是嫁了这样的男子,日后恩恩爱爱。倒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只是杜薇的表现让她大为惊讶。   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杜薇,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杜薇昨日竟然直接让她死心,说她不配嫁入杜府。   不配?   孙月蝉握紧手中帕子,唇角露出一丝得意:杜薇,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应对法!想阻止我进杜府门?休想!今天我拼了身败名裂也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恒丰行的伙计们早就对外面这个碎嘴的男子恨得牙根痒痒,他败坏大少爷的名声,往杜府身上泼脏水,要不是大少爷有令不让他们理会,他们早就想出来揍他了。   这会杜薇带了他们出来,明显是为出气的。他们谁看不出来,一个个全都摩拳擦掌。   身穿棕色短袄的男子原本没将杜薇看在眼里,没想到她身后跟着的人全都朝自己过来,吓的软了腿,拼命后退。   “你……你们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有王法么!”   杜薇不屑的冷笑一声:“王法?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王法!”她将手一挥,“把他抓住,他敢坏我大哥名声,我要送他见官!”   几个伙计上前便将那男子按住了,那人拼命挣扎,嘴里却没闲着,嗷嗷叫嚷着:“你们都看见没有……恒丰行的人仗势欺人啦!”女阵杂巴。   周围有些不明真相的人纷纷指指点点,有些甚至还为那男子说情开脱。   恒丰行的伙计们脸色都有些难看,被众人这么指点着,换了谁都不会好受。   可是杜薇却只是冷冷一笑,缓步来到那男子面前,低头俯视着他:“没错,我今天就是要仗势欺人,我欺的就是你!我不但要送你见官、挨板子,我还要让你在牢里痛不欲生的过完下半辈子,别以为你没什么罪过,最多关几天就被放出来,我明告诉你,衙门口朝南开,没钱有理别进来,你觉得是你有胜算还是恒丰行有胜算?”   杜薇头上戴着纱帽,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在说话时,向街头停着的那辆马车上瞥了一眼,只见那车帘微微露出一道缝隙。   她又继续道:“你以为被关到牢里会有谁去救你出来?还是你天真到认为今天花钱雇你的那个主子肯出头露面的帮你?告诉你,只要她敢露面,我便连她一起告了!”   那个男子吓破了胆,他本就是个市井无赖,最多平日收点小钱帮人骂街吓唬老幼病残,如今听杜薇如此一说,只悔得肠子都青了。   见恒丰行的伙计们去拖他起来,他猛地扑到杜薇脚下,伸手拼命去拉杜薇的裙角,哭道:“我错了,这位小姐,我刚才那些话都是瞎说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次吧!”   英王与杜逸帆原本都坐在恒丰行里,隔着窗看热闹,这时见到那人伸手想拉杜薇的裙角,杜逸帆“腾”地自椅子上起身,连招呼也没与英王打便直接冲出门去。   那男子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但杜薇却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就在这时人群中忽地有人叫道:“恒丰行的大掌柜出来了!”   众人齐齐转头,但见杜逸帆大步出来,更有很多好事之徒,重新将刚才那男子说的精彩段子叙述给旁边的人听。   杜逸帆对周围各色目光视而不见,而是上前直接将杜薇拉到自己身后。   “大哥……”杜薇有些意外,她原本是不想让大哥出来的,杜逸帆这人堂堂正正,而且对她一直爱护有加,所以她便生出想要保护他的念头来。   听到杜薇语气里带着些焦急,杜逸帆不由微微一笑,“大哥知你心意,可是大哥身为男子又岂能看你冲在前面。”   笑过之后,杜逸帆转过身来,看向那棕色短袄男子时,目光却是一冷,他朗声道:“今天既然大家都在这,我索性把昨天的事说个清楚。”   杜薇偷眼盯着街边的马车,她早就提前安排了几个伙计将那车盯住了,虽然她不知道车里坐着什么人,但她可以确定的是,那里面的人绝对是今天这起事件的幕后主使。   杜逸帆当着众人的面,将昨日在孙府寿宴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没有因孙府此事做的极不厚道而多加半点是非,就连杜薇也不禁心里暗暗佩服大哥为人。   众人听了杜逸帆的讲述,议论纷纷,这种事很容易就让人看出其中端倪,一时间所有的言论都倾向了恒丰行这边。   可是……只有这些还不够!   杜薇突然对身穿棕色短袄的男子道:“若是你今日不把话说清楚,纵是大哥肯放过你,我也是不依的,咱们去官府板子炖肉,尽管让你吃个够!”   那男人听了不住的磕头:“杜大少爷!小姐!小的错了!小的黑了心肠,收了别人十两银子,她让我到恒丰行门外造谣,都是那人指使的,小的所说句句属实……”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放到杜逸帆脚下,“大少爷,您看看,这钱小的还没动呢,求您饶了小的吧!”   就在这时,杜薇忽地看到对面街上的马车准备离开。   “拦住那辆车!”杜薇大喊出声,只把包括杜逸帆在内的众人弄的莫名其妙。   这时,早就提前守在对面街上的几个恒丰行的伙计冲了出来,上前一下子便将马车夫揪了下来。   杜薇对身穿棕色短袄的男子道,“若是再见到指使你来造谣的那人,你还能认得出吗?”   那男子眼珠一转,马上便明白了杜薇所言之意,顿时连连点头:“认得出!认得出!”   杜薇唇角掠过一丝冷笑,这时早有伙计强行拉了那马车来到恒丰行门口。   杜薇缓步来到马车前,语气冰冷道:“孙大小姐,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想被人拖出来?”  第一卷 第200章 当众羞辱,大军入城 恒丰行外,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杜薇径直来到马车边,向苍兰一摆手,苍兰立即上前。“呼啦”一下,将车帘扯开。 车厢内,孙月蝉面色铁青,身边蜷缩着她的随身丫鬟。 身穿棕色短袄的男子一见,突然大叫起来:“就是她!就是她给了我银子,让我来恒丰行门口造谣的就是她!” 孙月蝉手里紧紧攥着帕子,指甲几乎全都陷入了掌心。 这时,其他众人全都围拢上来,杜薇冷笑道:“孙小姐,下车吧?” 孙月蝉坐着一动不动,不是她故作倔强。而是此时她的双腿早就颤抖的不成样子,根本站不起来。 孙月蝉身边的丫鬟惊慌失措的企图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 “住口!”孙月蝉呵斥自己的丫鬟道,她总算没有最后失去理智,这个时候任何解释都已然失去了它的效力,刚才那个男人的指证,已经足已说明一切。 站在这里看热闹的人都不是傻子,就是她们什么也不说,也能让人猜出几分端倪来。 各色目光自马车外投来,孙月蝉只觉脸上一会青,一会白。 杜逸帆站在人群后,一身青色长衫,外罩宝蓝色皮袄,身形高大英挺,但此时,他面容冰冷。望着她的目光中满是厌恶。 一时间,孙月蝉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杜薇冷冷地看着车里的孙月蝉,“看来孙小姐是打算一直坐在这里了?” 见孙月蝉不答话,杜薇冷笑一声,吩咐身边伙计道:“既然这样更方便些,咱们一起衙门见。” 孙月蝉见恒丰行的伙计们打算将马车赶去衙门。这时才真的慌了,急忙扶着身边的丫鬟下了马车。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一落地,杜薇突然冷声道:“既然孙小姐自甘下贱想留在这儿,那还要马车何用!” 话音刚落,几个拿着斧头工具的恒丰行伙计挤出人群,七手八脚的冲向了马车,不一会功夫便将那马车大拆八块。 只惊得孙月蝉目瞪口呆,半晌没回过神来。 眼见得恒丰行的大小姐命人拆了马车,看热闹的众人更是幸灾乐祸。有不少轻浮的年轻男子甚至发出怪笑,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孙月蝉。 孙月蝉全身颤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冷了,她从未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她让人编排自己与杜大少爷的谣言,现在却反而成了杜薇手里的一把利刃。 杜薇什么都不用说,那些看热闹的人就能把她羞臊死。 “孙小姐,昨天我已然告诫过你了,看来你并没有记住,那么我不妨当众再说一次。”杜薇语气幽幽,但却冷的没有任何温度,“任何人都别想凭借这些下贱的手段进我们杜府的大门,我大哥绝不会娶你,你不配!” 几句话如刀子般割在孙月蝉的身上。 她身子晃了晃,身边的丫鬟急忙扶住,这时人群中有人起哄道:“抓她们见官啊!” “脱了裤子打板子!” “哈哈哈,我们也可以做证人,一起去啊!” 孙月蝉只觉眼前金星乱窜,低垂着头,不顾一切的钻出人群,跟丫鬟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逃进了街边的小巷。 杜薇只是看着她狼狈的逃走,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今天的惩罚已经足够了,她不想将事闹的太僵。 突然间,杜逸帆的大手落在了她头顶的纱帽上,杜薇抬起头来,只见杜逸帆向她面露微笑。 杜薇小声道:“大哥……我是不是做的有些过火?”她如此犀利,女汉子的一面想必大哥这还是第一次见,她有些担心大哥会接受不了。 没想到杜逸帆只是微笑着,伸出食指隔着面纱弹了她的额头一下,“傻瓜,你也是为大哥好,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大哥总担心你会被旁人欺负。” 杜薇笑起来,将外面的事全都交由大哥去处理,自己则回了恒丰行。 刚进门便看到英王坐在那里,看向杜薇的目光中满是惊讶。 杜薇暗笑:只怕英王从来也不知道她有如此彪悍的一面吧? 心中的小人摸着自己的下巴得意的笑着,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其实从刚才杜薇出去,英王的目光便一直在她身上流连,从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就觉得这个女子非常特别,聪慧美丽,灵动中带着俏皮,沉稳中带着老成,不想现在却见到她如此犀利的一面。 光是她在众人面前的那份镇定自若便不同寻常,而且处事果断,还带着几分狠辣。 与南王世子……倒是有些相像…… 想到这里,英王不由得苦笑起来。 不一会功夫,杜逸帆处理完外面的事,看热闹的众人也都渐渐散去,英王对杜薇道:“今日大军便要入城,杜薇小姐可有兴趣去看个热闹?” 杜薇听了转头看向杜逸帆。 杜逸帆知她心思,便道:“你若想去便去,我派些伙计跟着便是,不会给英王殿下添麻烦的。” 英王微微一笑,杜逸帆此话何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明着说是怕给英王添麻烦,实则却是为了保护杜薇的名声。 皇上虽未下旨敲定杜薇与南王世子的婚事,但那些知道内情的人,却不敢向外传出风声,这个节骨眼上,谁都不敢碍着南王世子的眼,自然都把嘴闭得紧紧的。 杜薇带着苍兰上了马车,随车跟着两个恒丰行的小伙计,由英王带路,一行人直奔城南附近的一座茶楼。 “不是要看大军入城么?为何到了这里?”杜薇有些不解。 跟着英王一直来到茶楼的三楼,有伙计跑来相迎,道:“两位贵客,这边请。”冬大尽巴。 杜薇看了看,原来是间靠窗的雅间。 英王笑道:“自然是在这里看世子带兵入城了,不然你想让本王站在人群里看不成?”说着他伸手向楼下指了指。 杜薇依在敞开的朱栏花窗前,俯身往下看去,但见街道两侧早就挤满了准备看热闹的人,不由笑道:“今天到是过得有趣,热闹真不少。” 英王听她一语双关,不由得轻轻一笑。 伙计进来送上了上好的香茶与六样零食,杜薇与英王面对面坐着,一边品着香茗一边顺手拈起零食吃着,英王偶尔与她闲聊几句,但都是平日的琐碎小事,不知不觉间杜薇心里最后的那道警惕也放松下来。 就在这时,忽听城外金鼓鸣动,只震得四方大地微颤。 杜薇低头望去,见置于桌案上的茶盏内,水波泛起道道涟漪。 人群沸腾起来,城南大门缓缓打开,紧接着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威武而雄壮,原本欢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杜薇翘首遥望城门处,但见旌旗高悬,一骑铁甲大军自城门而入,夹杂着城外滚滚烟尘,仿佛天兵天将从天而降…… 她一眼便看到了旌旗下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201章 不动声色打翻醋坛子   入城大军最前方,一面黑色绣金大旗,上绘露齿猛虎。   旗下一骑黑马,周身披着铁甲。马上端坐一人,身着玄色战袍,内衬玄铁甲,凤眸萧杀,目光所及之处,仿佛瑟瑟寒冬,冰雪骤凝,正是南王世子风暮寒。   一时间,街边百姓纷纷跪倒,空气冷凝,整个城垣都陷入到一片肃穆之中。   铁骑马蹄声如潮水般,尾随滚滚而来,旌旗招展,于风中猎猎作响。   风暮寒一马当先于三军之前。两名副将跟随其后,相差半个马身,不敢逾越半步。   杜薇在茶楼上看着,心中不禁肃然起敬。   虽听英王说此次大军入城只不过为走个过场。实际入城的只有五千兵马。其他人仍在城外扎营,可是看到眼前这一幕,谁还能仔细去数眼前这些是多少人。   只觉他们军容肃整,纪律严明。军士步伐整齐划一,马蹄铁骑撼动大地。   当大军将要经过茶楼时,杜薇忍不住站起身,想将旌旗下那人的面目看得更清楚些,不知不觉间,身子便向外倾斜了出去。   旌旗下,风暮寒纵马缓缓而过,抬眼扫过茶楼,自杜薇面上掠过,神情冷漠似根本不认识她一般。   杜薇扶着窗棂的手不禁一紧,心中竟生出一丝失落之感,失神间她身子微微一晃。   “小心!”英王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身子向外探出急忙一把扶住她的腰身,将她拉回窗内。   杜薇仍有些愣愣的,望着窗下经过的大军,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刚才明明看到了自己,为何却会那般冷漠……就好像……   似觉出杜薇脸上神色变化,英王安慰道:“世子以前便是这个样子,带兵出征时,在他眼中,唯有胜负,其他的一切……他都不甚在意。”   杜薇遥望已然远去的铁骑大军,旌旗下玄甲红缨挺拔的身影,竟然显得有些萧瑟孤单。   英王感慨道:“世子治军严明,就是在本王的几位兄弟中,也是无人能出左右,只可惜他性子孤僻了些,杜小姐不要在意。”   杜薇听完英王所言,轻轻一笑:“我不会在意。”言罢重坐下,端起香茶来慢慢饮着,再也不去看窗外大军经过。   英王略有惊讶。   今日他特意邀杜薇过来看大军入城,确实怀了些别的心思。   天下女子心中所盼,唯只希望自己能得爱慕之人青睐,日日陪在自己身边得见。   他觉得杜薇之所以会倾心于南王世子,定是因为一时好奇,若等她明白了自己于对方而言,远远不及身边将士来得重要,她会是种什么心情?   英王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   可见了杜薇现在这般态度,一时间,他又有些拿不准注意了。   两人相对而坐,听着茶楼外大军徐徐而过的铁蹄之声,静静饮着茶,却是各自怀揣着心思。   突然间,雅间门外响起茶楼伙计的说话声,紧接着门开了,一道青色的人影进得门来。   杜薇抬头看到那人时不觉一愣。   “青衣?”   青衣进得门来先是拱手向英王施礼,而后转向杜薇道:“属下奉世子爷之命,护送杜小姐回府。”   杜薇愣了片刻突然回过神来,掩唇不觉偷笑。   英王脸上闪过尴尬之色,道:“杜小姐自有本王护送,不劳世子费心。”   青衣却无动于衷,侍立在杜薇身侧,纹丝不动。   杜薇淡淡一笑,向青衣道:“辛苦你了……”   青衣立即拱手道:“属下只是奉命行事,杜小姐无需挂怀。”   杜薇重新端了香茶入口,不知为何,那茶的味道却好像完全不同了,心中,微暖。   英王与青衣在送了杜薇回了杜府后便各自离去。   杜薇则直接回了聚福阁,这几天忙忙碌碌,她借机补眠,可刚睡了半个时辰便有丫鬟通道:“三小姐到。”   杜薇睁开眼直愣愣的半天才回过神来。   心中暗忖这三小姐的存在感也太差了,在杜府里简直都快成小透明了。   不过她们之间从来也没有来往过,而且自从二小姐杜雪娥被暴出非是杜府女儿之时起,她与这位三小姐更是没说上过半句话。   “有请。”杜薇猜了半天也想不出对方为何这时候突然跑来。   苍兰送上茶后杜薇便清退了屋里众人。   三小姐杜灵雁穿着一件青缎素色小袄,头上插着白玉簪,坐在那里微垂眼眸,似有些害羞。   不过杜薇心里清楚,这些都只是假像。   这位三妹妹的心思,只怕比谁都深,而且她不像当初的二小姐杜雪娥,她从不奢求那些飘渺无望的东西。   “说吧。”杜薇索性直言道,“三妹有话直说无妨。”   杜灵雁瞥了一眼屋门,见外间的丫鬟全都退了出去,这才缓缓开口道:“小妹此来是想求大姐一件事。”   杜薇望着她,面色平静,在对方把话说完前,她从不轻易发表自己的看法。   三小姐见她不语,于是接口道:“太守府今日来人见了祖母,提起了小妹的婚事……”说着又要垂下脸来做害羞状。女岛共技。   杜薇心中小人几欲抓狂,这白莲花装习惯了果然要不得。   “行了行了,这里也没外人,三妹还是干脆些吧。”杜薇略有不满道。   三小姐立即抬起头来,眼中的害羞之色瞬间烟消云散,其速度之快不禁令杜薇瞠目结舌。   “太守府又想怎样?”杜薇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思路与对方同步,难道太守府又想玩什么花样?   见杜薇脸色微暗,三小姐急忙道:“太守府似想将这门亲事提前,可是大姐是府中嫡女,尚未出嫁……所以小妹不能……”   杜薇不禁恍然大悟。   高门府邸规矩繁杂,嫡女尚未出嫁,下面的庶妹则绝不能先嫁出去。而且最主要的是,太守府是要纳她过去,而非娶,故此无需大费周折。   想想现在太守府里的情况,杜薇也能明白个一二。   太守府大公子被南王世子派人废了,不能人事,而嫡女韩佩瑶又因在皇帝面前失言造谣,被断了双腿,只怕太守府现在已是乱作一团,内宅中急需人支撑,故此希望三小姐早早嫁过去。   杜薇点了点头,“此事我自会跟母亲和父亲说。”她是现代人,根本不在意这些所谓先嫁后嫁的规矩。   只是有件事,她此前一直很在意。   “三妹,你难道真的不后悔嫁过去吗?”杜薇突然压低声音道。   三妹杜灵雁沉默半晌突然咧嘴一笑,眼中竟闪过一道凌厉的光华,虽转瞬即逝,但杜薇却看得一清二楚。   ☆、第202章 关于你的秘密   杜灵雁突然露出怪异的一笑,道:“皆因所求不同,小妹从不后悔。”   所求不同?   杜薇半晌无语。   这个世界的女子所求之物,只怕除了那虚无缥缈的爱情。便是金财与地位了。   太守府能给杜灵雁的,占了其中的两条。   杜薇长叹一声,人各有志,她也不想再说什么,将三妹的事应承下来后便准备送客。   可谁知杜灵雁却并不急着离开,而是站在那里犹豫着。   杜薇不满道:“三妹还有何事?”   杜灵雁羞涩的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代人向大姐传个话。”   杜薇目不转睛的望着她,能托三妹传话的人,屈指可数,她唯一只能想到一个人,可是……这个人现在已经不在杜府里了。   “你说的可是过去的二小姐?”杜薇眼中别有深意。   “正是。”杜灵雁露出为难的表情,“虽然她现在已经不再是小妹的二姐,可总归与她相处了这么多年,她与苗管事出了府后便一直住在城北。她托人传话给我,说想见大姐一面,似有什么重要的话想告之大姐。”   杜薇蹙眉。   杜雪娥……啊不,现在应该是苗雪娥了。她有什么重要的话要与自己说?   想起之前她一次次挖坑陷害。她不觉得跟这样的人有什么话可说。   三小姐这时自椅子上起身,缓缓道:“小妹已经把话带到,去不与去,大姐可自行决定。这几日她都会在城北茶楼等你……”   杜灵雁走后,杜薇静静的坐着,其实她很想忽略这件事。   渣女找她能有什么事可说?无非就是出言讽刺,或是发狂的又哭又闹,以发泄自己的不满?   杜薇重新躺下,可是却无论如何再也睡不着了。   她向来是个大度之人,可是不知为何,这件事却一直缠绕着她,害得她一晚也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早,杜薇决定还是去会一会那个渣女,不过现在正是杜府的非常时期,孙府正在千方百计的寻他们的麻烦。   故此她对此事非常留心。没有擅自行动,而是主动去寻了大哥,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了。   杜逸帆非常意外:“雪娥还在凉州城?”他原以为她已跟了苗管事和那军曹去了京城。   杜薇乖巧的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她的大哥:“大哥,你说我该不该去呢?”   杜逸帆也有些迟疑,思索片刻道:“既然这样我便亲自陪你去趟吧,让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雪娥虽说以前也曾你妹妹,可是她那性子却是和晴荷姨娘一样,让人不得不防。”   见大哥答应亲自陪同,杜薇顿感心中大定.   杜薇乘了马车,杜逸帆骑马带着几个家丁护送在侧,一行人到了城北。   杜逸帆陪着杜薇,带着苍兰下了马车,进了茶楼。   杜薇刚向茶楼的伙计提到了苗雪娥的名字,马上便有人将他们领到二楼转角的一处不起眼的包间内。   包间非常狭窄,又因没有靠着窗户,所以四面连个窗户也没有,才进来不一会便觉得有些闷气,杜薇轻轻扇动手掌,为自己带来流动的空气。   就在这时,包间门开了,苗雪娥自外面走进来。   自从离了杜府,她便改回了苗管事的姓氏,才半个多月不见,她明显瘦削很多,身上衣着虽然仍是亮丽光鲜,但质地却已不复当年的华丽与精致了。   她推门进来时脸上还带着当年二小姐的傲气,可当她一眼看见坐在杜薇身边的杜逸帆,脸色顿时一变。   杜逸帆抬眼瞥了一眼苗雪娥,复低头对杜薇道:“大哥到外面去等你,有空尽管叫我便是。”   杜薇笑着点了点头,杜逸帆起身离座,苗雪娥尴尬的站在那里,正要行礼,杜逸帆只微微点了点头,便与她擦肩而过,并随手将包间的门带上了。   苗雪娥准备蹲下去的福礼只行了一半,停在那里,面色惨白。   “苗小姐莫要站着了,今天你是主,我为客。”杜薇也没有陪她做戏的心思,连见面最起码的客套也省了。   苗雪娥直起身子,袅袅走过来,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三妹莫非没有提到,我只让你一个人来赴约么?”   杜薇正看着苍兰往她的杯里倒茶,听她如此问不由得轻笑出声:“三妹说得很清楚,但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得不防。”她直视着苗雪娥,“我想不出你找我会有什么事。”   “当然是重要的事。”苗雪娥这时已然恢复了镇静,眉宇间的傲气隐约有着晴荷姨娘的影子。   杜薇只是轻轻拢着手里的热茶,用它来暖手,从始至终没有喝上一口。   对于苗雪娥这种女人,杜薇不会让自己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所以她宁可草木皆兵也不想以身试险。   苗雪娥等了半天也不见杜薇开口询问她究竟要说什么事,微微皱眉:“你当真不好奇我要说什么?”   杜薇冷笑道:“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不要浪费时间,我还有事,恕我少陪。”说着起身便欲离席。   苗雪娥急了,猛地拦在门口。   杜薇不耐烦道:“苗小姐,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今天我到这里来便是给你面子,你若是想跟我玩故弄玄虚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在杜府时,雪娥与杜薇几次明里暗里过招,可是却从未见过她如此犀利的模样,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杜薇重新归座,慢条斯理的玩着手里的茶杯,只把苗雪娥气得心头冒火。   “你可知道二哥哥为何那么恨你?”苗雪娥咬牙切齿道。   “恨我?有么?”杜薇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一动。   她早就隐约感觉到二少爷杜子悉从一开始对她的态度就有些反常,再加之他拿出了自己为十娘时送给李甲的东西来试探自己,更加让她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你会这么说,只怕是因为你还不知道当初二哥哥私下里都干了些什么。”见杜薇不肯相信,苗雪娥补充道,“他一直都在帮着我娘,暗中想将你从杜府除之而后快呢。”女岛吉才。   “哦?”杜薇轻笑起来,就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这个故事当真有趣。”   “你不信?”苗雪娥急道。   杜薇翻了个白眼,“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现在已经被杜府赶出来了,所以你才会拼命挑拨我与二哥之间的关系,想让杜府不得安宁,可惜……我是不会上当的。”她笑嘻嘻的,只气得苗雪娥粉拳紧握。   “我真的没有骗你!”苗雪娥怒道:“正因为我当初娘手里握有二哥哥的一个秘密,所以二哥才对我娘百依百顺!”   杜薇看着苗雪娥,遗憾道:“可是我对二哥的秘密不感兴趣。”说着她重新起身,似要离开的样子。   苗雪娥急道:“我有次偷听到我娘跟二哥的谈话,我知道还有另一个秘密……是关于你的!”   杜薇刚好走到门口,脚步不由得一滞,沉默半晌突然道:“那么你想要什么?”   她不相信苗雪娥会白白送一个秘密给她。   “银子!”从苗雪娥双唇间跳出两个字,似要想将它们咬出血来般的凶狠。   杜薇冷笑着推开门,轻飘飘的丢下句话:“知道了……”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第203章 逼着杜府收留!炎天的报复   杜薇离了城北茶楼,杜逸帆陪她又在集市上玩了半日,直玩到尽兴才回了杜府。   可是马车刚到街口,突然前面传来嘈杂的人声。   “快看!是杜府的马车!”   “原来是杜府的大少爷……”   “看来杜府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孙府的大小姐进门了。”   身在车内。杜薇仍听得清清楚楚,不觉蹙了眉。   苍兰挑起车帘向外看去,但见正对杜府的大门口聚着黑压压一群人,而此时杜府大门紧闭。   “大哥?”杜薇急急的叫了一声。   杜逸帆立即拨马靠到车窗边,安慰道:“无事,大哥在这里,薇儿你放心便是。”   杜薇掀起窗帘,“我有什么不放心,我是担心大哥……”   杜逸帆回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轻磕马腹,继续往前去。   等马车到了那群人面前,杜薇这才看清人群中央跪着一个女子,正是孙府的嫡女孙月蝉。   杜薇惊得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我去!这种苦肉计都舍得使出来?   这个世界,女子的闺誉何其重要。甚至胜过女子的性命。   现在孙月蝉这么做,看得出,她已经完全是想置于死地而后生了。   杜逸帆派去的家丁来到府门口向那群看热闹的众人喝道:“都聚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是杜府大门口,不是市场。快些散开!”   看热闹的人中。有好事者嚷道:“孙府的小姐为了你们大少爷被孙府除了名,现在被赶出来了,无家可归,你们还不让她进杜府的门。想逼出人命来不成?”   那家丁低头仔细辨认,见地中央跪着的女子满面泪痕,确定是孙府的嫡女孙月蝉,不由得大惊失色,急忙回头去看杜逸帆。   杜逸帆纵马向前,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孙月蝉,深深蹙眉。   这时看热闹的人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杜大少爷,看这小美人挺可怜的,不如你就纳了她吧!”   其他众人顿时跟着哄笑起来。   孙月蝉垂着头,脸涨得通红。   此时跪在这里,把她羞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昨天她跟丫鬟狼狈的逃回府后。只一夜之间,那事便传扬开来,孙富知道了更是暴跳如雷,当着母亲的面将她骂了一通。   当初是孙夫人暗中助她,希望催成她与杜府大少爷之间的好事,不想现在此事却反倒变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杜府不肯松口接纳她进门,而孙府这边留着她又只会徒增烦恼。   再加之昨天发生的事,最后孙富逼着她出府,跪在杜府门前使出这最后一招。   虽然这招未先伤敌,先自损八百,但效果却是惊人的。   这么多人眼见着孙月蝉跪在那里楚楚可怜,心生怜悯者大有人在。   就连杜薇也不得不服气孙月蝉的勇气可嘉,如今她这么做可算是豁出去了。   不少人吵着,杜府若是不让孙小姐进门,她便要一头撞死在杜府的大门上。   杜薇转头看了眼杜府紧闭的大门,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若是换了其他人家,只怕早就将孙月蝉抬进去了,女人嘛,深宅大院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   特别是像杜府这种人家,大少爷院里怎么也会有几个通房丫鬟,以及几个侧室。   想到这里杜薇目光落至杜逸帆身上时,不禁露出微笑。女岛吉号。   她的大哥也许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在这种方面有些不可理喻,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如此信任着他。   “苍兰……”杜薇点手唤苍兰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一阵,苍兰频频点头。   杜逸帆站在那里,正蹙眉听着孙月蝉的哭诉,心中烦乱,突然听见身后马车响动,回身一看,只见杜薇的马车向后退去。   杜逸帆不明所以,急忙拨马追上去。   “大哥,我们从杜府后门进去便是。”杜薇隔着窗帘低声道,杜逸帆顿时心领神会,一行人转眼间退出了街口。   原本看热闹的人这下全都傻了眼,这是怎么个情况?   正主跑了?   那这孙月蝉怎么办?莫非真要像她哭诉的那样,一头撞死在杜府的大门外?   不少人偷偷打量着孙月蝉,心中暗暗思忖,这小美人如果就这么死了,倒真有些可惜。   杜薇一行自杜府的后门进了府,苍兰并没有跟着,而是偷偷离了后街,去寻她的哥哥苍明去了。   孙月蝉在杜府门外一直跪着,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不少人指指点点不说,更有甚者,一些胆大之人借机向杜府的大门投掷石块等物,称要帮着孙月蝉出这口恶气。   杜府正堂里,杜老爷无奈的坐着,不时的让管事探听外面的消息进来。   这时太阳已经偏西,大夫人有些坐不住了,“若是天黑了她还跪在外头可怎么办才好?”   他们总不能让孙月蝉一个弱女子真在府门外一直跪着吧?这要传出去对杜府的名声可不好。   “孙府这次看来是真的豁出去了。”杜老爷铁青着脸冷哼一声,“可惜!我绝不会再让他的奸计得逞,想借逸帆的名头进府?恒丰行才刚刚得了皇恩他们便忍不住了?”   正说着话,忽地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急道:“老……老爷……出事了!”   大夫人吓的险些摔了手中的茶盏。   杜老爷呵斥道:“你个奴才!怎么连规矩都忘了?”   小厮这才急急跪下先道了罪,而后道:“刚才街口突然来了十几个汉子,他们将孙小姐强行带走了!”   “那些人可是孙府的?”大夫人惊诧道。   突然发生这种事,难免会让人以为这又是孙府故意演的一出好戏。   莫非是看着杜府不肯开门,故此才派了人乔装改扮将孙小姐抢回去?   “派几个人去打听下。”杜老爷吩咐道。   不多时,打探消息的小厮全都跑回来,纷纷道:“孙小姐确实是被那伙人强行带走了,那些人也不是孙府的。”   杜老爷蹙眉道:“可打听到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为首那人是无敌太岁,炎天!”   杜老爷一愣,不可思议道:“你再说一遍,为首那人是谁?”   “是咱们凉州城本地有名的无敌太岁,炎天!”小厮重复道,“这消息绝不会有错,当时在外面看热闹的人都认得他。”   遣退了几个小厮,杜老爷与大夫人不禁面面相觑。   以前,炎天可是拿着孙府给的银子,办了不少坏事。   可自打上次,炎天去敲诈幽兰阁的银子不成,连同他手下的几十个弟兄一起,被关进大牢里,足足一个多月之久。   没想到才被放出来,他们便开始了对孙府的报复。   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报应?   可是来得也太快了吧?   ☆、第204章 孙月蝉被毁,炎天变姑爷   孙月蝉此时正身处一间简陋的木屋内。   没有人绑缚她的手脚,可是她却不敢站起来迈出半步,没有人塞住她的口,但她却不敢哭喊半句。   木屋里。除她之外,此刻还坐着十几名汉子,他们个个身着粗衣,面相凶恶。   为首一人更是生得身材高大,相貌凶悍,一如饿狼般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在他左侧脸颊上面留有一个深深的刀疤。女岛医圾。   他正是凉州城当地有名的小混混,无敌太岁——炎天。   孙月蝉并不认识炎天,可是她却是知道这个人的,她的哥哥孙富以前经常提及此人,家中管事也常拿了碎银子打发了他们去办事。   不过他们办的都是些什么事,虽然没有人告诉她,可是她的心里却清楚的很。   刚才她正跪在杜府门口,突然这伙人从街口冲进来。炎天一见她跪在那里便大笑起来:“妹子莫怕,既然孙府不要你,老子要你!”   他手下的弟兄们纷纷起哄,将周围看热闹的人驱散开来。   孙月蝉大惊失色。其实孙府暗中派了人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人保护于她。不然这么多生人,难免会出现几个孟浪的。   现在这些人全都被赶开,孙月蝉只吓得花容失色,站起来便想逃。   但却被炎天一把抓住。扛在肩膀上。   “孙富真是狠心,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妹子也舍得往外扔,杜逸帆那小子不解风情,老子我不嫌弃你,跟老子混,有我一口饭便也有你一口饭吃便是。”   杜府门外看热闹的那些人哪敢去惹无敌太岁那伙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孙月蝉带走。   原本藏在人群中的那几个孙府的下人,急急的跑回去报信。   炎天一直将孙月蝉带回了他们的地盘,随手把她丢在床上。   孙月蝉吓的浑身直哆嗦,那是什么床啊,根本就是堆着干草的床板。   炎天手下的弟兄们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之色,上下打量着她。甚至有人趁机偷偷向她身上摸几把,感受下那软软的触感。   炎天得意的笑,“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这么便宜的事,孙府的人一定是脑子抽了,才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咱们兄弟。”   众位兄弟纷纷附和。   “大哥以后便是孙府的姑爷了!”   “大哥回门时可要带着弟兄们啊!”   “对!大哥去孙府喝回门酒时不要忘了兄弟们!”   炎天扬天大笑,“好好!到时大伙一起去!对,明天,我们明天便去孙府回门!”   床板上的孙月蝉只听得毛骨耸然。   这些人……完全是什么规矩礼仪都不懂的大老粗,虽然她没有嫁过人,可是也知道从未有结婚第二日便回门的。   突然,炎天一个转身扑到了她的身上,沉重的身子只压得孙月蝉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既然明日老子要去孙府回门,那现在就把事办了吧!”   话音刚落,孙月蝉只听得“刺啦”一声,而后胸前一凉……   低头一看,只见白花花的身子露了出来。   羞愤之下,孙月蝉拼命叫喊起来,她伸出双手不顾一切的去抓炎天的脸,可是炎天却只用一只手便将她的胳膊捉住,旋而压在头顶。   沉重的身体覆下来,死死将她压在身上。   屋里其他的汉子们尖叫着,打着呼哨,纷纷起哄叫好。   孙月蝉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反抗的力量也随之减弱下来。   炎天见她挣扎动作放缓,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小娘子心里喜欢的紧,看老子一会送你欲仙欲死。”   满是胡茬的大嘴凑了过来,在她的脸上乱亲,直扎得孙月蝉疼痛难耐,一个没忍住便叫出声来。   炎天听了却是更加兴奋,埋首而她胸前,嘴上动作更为卖力。   孙月暗紧咬双唇,她恨不得自己马上在这时候死去,或是晕过去也是好的,能让她免于承受这羞辱之痛。   可是身上传来的感觉却是那样的真实。   那些汉子们无所顾忌的盯着她的身子,发出阵阵怪笑,炎天臭气熏天的大嘴,不时从她脸上掠过。   她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头,心脏猛烈地颤抖着。   不如咬舌自尽吧!还能以死保住清白!   绝望的眼泪止不住的自眼角滑落,可是她无论怎样努力,牙齿就是不肯咬下去,舌头表面已经渗出了血珠。   突然间,身下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孙月蝉仰起头,一声凄厉的哀嚎冲口而出……   孙府正堂。   孙老爷拄着拐杖正颤颤巍巍的坐着,一旁站着的孙夫人垂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孙老爷最近几日病的连床都下不来,可是不知他从哪里听到了关于孙月蝉的那些事,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将孙夫人叫过来,痛骂了一顿。   不过骂完了孙老爷也只能一边喘气,一边生闷气。   没想到杜府受了皇恩后居然骨头硬起来了,居然甘愿顶着那些流言蜚语也不肯让他的女儿进门。   稍晚时分孙富回了府,这几日他忙着督促工人,赶制那批英王要的货,没想到府中管事亲自来传话,说是孙老爷叫他回去。   孙富刚进门孙老爷便怒声喝道:“你这个虐畜,还不给我跪……跪下!”   孙富一脸的不情愿,孙夫人站在一旁不断给他便眼色,孙富才敷衍着半跪了下去。   没想到他刚俯下身,孙老爷的拐杖便招呼到了他的背上。   不过孙老爷因病,并没有多少力气,打在孙富身上不痛不痒,只是吓了他一跳。   “父亲息怒!”孙富劝道,“不知父亲因何生气?儿子做错了什么?”   孙老爷抖着手指指向他,“你……你居然出那鬼主意……让……让你妹妹丢人现眼!”   “原来父亲说的是这件事。”孙富不屑一顾道:“那是妹妹自己糊涂,办了错事,但杜府不肯应承儿子又实在无法,才出此下策。”   看了看外面天色,孙富又道:“想来在杜府门外闹了大半天,妹子应该已经进了杜府的门了,以后杜府的大少爷便是咱们的姑爷,有什么好生意自然少不了我们兴盛行。”   孙老爷仍是怒气冲冲的瞪着眼睛:“为了生意……你……你竟连妹妹都可以弃之不顾……”   孙富满不在乎,但在孙夫人的示意下只好勉强认错,又劝着他父亲回去休息。   就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屋里众人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几个孙府的家丁连滚带爬的进了正堂。   孙富一见那几人,正是他派去跟随在孙月蝉身边暗中保护的几个家丁,又不见孙月蝉身影,不由喜道:“杜府还是把人留下了?”   “大少爷,大事不好了!”那几个人齐齐跪在地上,急道:“大小姐她……她被炎天强行带走了!”   话音刚落,只听孙老爷喉咙里“格罗”一声,再回头看时,整个人已然死过去了。   ☆、第205章 孙月蝉出局   孙府顿时一片大乱——   孙老爷身体早已承受不住这种打击,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孙夫人慌了神,一把拉住孙富紧张道:“你不是说月蝉不会有事。杜府一定会让她进门吗?为何……为何会被那炎天抓去?莫不是……是你派了他……”   “娘!”孙富不耐烦的拂去孙夫人拉着他的手,“儿子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他不满道,其实他的心里隐隐生出不安,总觉得此事还是跟自己脱不了干系。   孙夫人又细细问明那几个家丁事情发生的经过,与孙富商议后,便派人去报了官。   孙富心里却始终惦记着赶制的那批英王定的货,他生怕这次再出差错,本打算回去盯着,却被孙夫人死死拖住,无奈只好留在府里,等着官府那边传来消息。   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直到天光大亮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不但官府那边毫无动静,就连孙富私下派去寻炎天的人也全都没有回来。   孙夫人哭得昏天暗地,天刚亮便催着他再去寻孙月蝉。   孙富心中恼怒。觉得要不是杜府不讲情面,也不会弄成今天这个局面,越想越气……   孙月蝉在杜府门前被炎天强行带走的消息没用半天时间便不胫而走,因为当天杜府门前很多人亲眼所见。结果一传十。十传百,没用多久,几乎整个凉州城的人都知道了。   孙月蝉是孙府的嫡女,虽说是商女出身。但与其他商贾不同的是,孙府有着皇商的头衔,所以孙月蝉也算是身份金贵。   想当初,多少商家公子想娶她过门,都被孙府拒绝了,这时候人们更多是报着幸灾乐祸的心态来看待这件事的。   孙月蝉现在能否平安归来已经不在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一个未出闺的女子遇到这种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原本杜府就不肯让她进门,现在出了这种事,只怕更是连想都别想。   孙富带着管事去了官府,又是递银子又是托门路,可是等了大半天也没见官府里面有任何消息传来。只能干着急,想起以前孙府生意兴隆的时候,何曾受过这种气,就是官府里的衙役平时见了他府上的管事也是点头哈腰的,哪像现在,全然当他们是空气一样。   等了足足快两个时辰,孙富终是受不了官府里那些衙役们讽刺与不屑的眼神,正欲带着管事回去,忽见府里小厮急匆匆跑来报信,道:“大少爷,大小姐跟着姑爷回府了!”   孙富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开口喝骂道:“你这嘴没遮拦的奴才!什么姑爷!大小姐还未出嫁,哪来的姑爷!”   小厮挨了骂,却小声嘟囔着:“就连大夫人都同意了,少爷发得什么火……”   孙富一听,顿时心头火起,他知自己母亲疼爱女儿,可是现在这么不明不白的就出来个姑爷,可让他以后还怎么在凉州城做生意啊!   赶回孙府,刚进院子便听见正堂之上,不时传来阵阵男子猥琐的笑声,与府上丫鬟惊慌失措的叫喊声。   “怎么回事?”孙富怒道,听正堂上乱哄哄的声音,孙富不由得慢下脚步,“大小姐现在何处?”   “被孙夫人叫去了,现在后宅……”有小厮回道。   孙富吩咐了管事几句便去了后宅,刚进门便见孙月蝉坐在床上,与孙夫人哭着抱成一团。   只见孙月蝉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粗布长衣衫,衣袖宽大,一见便知是男子所有,头发胡乱挽成发髻,眼底满是红血丝。   孙富来到近前,皱了眉,上下打量着妹妹。   孙月蝉见了孙富哭的更加厉害了,道:“大哥,你可要给妹妹做主啊!”   孙富深深蹙眉,脑海中又浮现出刚才在前院听到正堂里传来的那些粗鄙的笑声,心中不由得火起,他怎么能容许自己的妹妹嫁给炎天那样的人。   他到不是为了孙月蝉着想,而是觉着有炎天这样一个姑爷会令他自降身份。   想到这里,不由得厉声喝道:“哭有什么用,事到如今,还是快些想办法赶走前面那伙人才是!”   孙夫人止了泪,道:“儿啊,你可有什么主意?”   那些人刚才带了孙月蝉回来,府外可是很多人都瞧见的,而且炎天手下十好几个汉子,就是动起手来孙府只怕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要不……咱们报官?”孙夫人小声道。   孙富冷笑一声:“报官又有什么用,他们口口声声是带了妹妹回门来的,你想把事情闹大不成?”   孙月蝉抽泣着,“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吗?”她昨夜先是被炎天玩弄,后来这伙人喝酒庆祝,醉后炎天来了兴致,结果竟然同意让那伙兄弟们都来乐一乐。   结果可想而知,现在只要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孙月蝉都会浑身哆嗦个不停。   孙富盯着他的妹妹,目光里带着几分阴霾:“非是哥哥不想帮你,而是现在孙府正值多事之初,外面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咱们兴盛行的笑话,现在发生此事已是让咱们府雪上加霜。”   孙月蝉如何听不出孙富话中的冷意,不由得白了脸,“哥哥……你的意思是……”   “现如今只能委屈你了,一会你便跟着炎天回去吧。”孙富冷冷道。   孙月蝉杏目圆睁,她简单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竟是从她的亲哥哥嘴里说出来的。   虽然之前她与孙夫人合谋设计杜府大少爷,想与之促成婚事,一方面是为了她自己,可另一方面,若真能事成,对孙富来说也只有利而无弊。   “儿啊,你怎么能这么说,月蝉她是你妹妹!”孙夫人怒道,“你看看她被那些人折磨成这个样子……怎么忍心让她跟他们回去……”   孙富冷冷瞥了一眼孙月蝉,“可若是她留在府里,以后人人都会说我孙富的妹妹是一个残花败柳,我以后还有何脸面在凉州城做生意!你想让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吗?”   孙月蝉面色惨白,如遭雷击一般。   她在炎天那里受尽折磨,唯一心念便是能活着回到府里,扑在自己母亲的怀里痛快的哭上一场,让自己的哥哥为自己撑腰做主,将炎天这帮人通通抓起来,最好是杀掉!以解她心头之恨。   可是她万万料想不到的是,孙富见事情已无可挽回,他却只想将她当成麻烦推出门去。   “我可是孙府的嫡女!你的亲妹妹!”孙月蝉咬牙切齿道,眼底一片血红。   孙富上下打量着她,“妹子,哥哥最后再奉劝你一句,若是识相就赶紧跟着炎天他们走,你还当你是以前那个身份金贵的皇商嫡女么?就你现在这样子,别说杜府的大少爷不会要你,就是脱光了躺在大街上都不一定会有人理,你若与孙府脱离关系,我还能看在你曾经是我妹妹的份上资助你些银两度日,如若不然,一会我便让人将你与炎天他们一同打出府去!当心到时,大家通通没脸!”女贞豆号。   杜薇在聚福阁收到有关孙府消息的时候,正趴在床榻上,用她自制的炭笔在纸上画着什么。   苍兰伸头过来,好奇的看了一眼,只见纸上画着大头小身子的小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杜薇在一个女子的小人身上画了个叉。   孙月蝉,出局!   ☆、第206章 货物被换,饯行宴   强行打发了炎天那伙人,孙富好不容易才安抚住哭哭啼啼的母亲,看着孙月蝉又被炎天带走,孙夫人哭的几乎要晕过去。   孙富越发的不耐烦。心中还在为炎天那群混混走时讹诈了一百两银子而耿耿于怀。   最近孙府帐上开销着实不小。   前阵为了给孙老爷冲喜,强在同行面前撑门面,极尽奢华,帐面上的现银已经所剩无几,想起英王定的那批货还在赶工,孙富匆匆交待了几句管事后便离了府,赶往码头。女贞叼才。   上次在兴盛行,眼瞅着要交货了,却不想走了水,若说是意外,孙富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的,虽然之后他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可是不得不防。   所以这一次他特地在码头租用了一处空屋做为库房使用。   一百多名工人彻夜不眠的赶工,终于在当夜将所有工作完成。孙富大喜,手下的几位小管事也是累了几日,这时便齐齐吵着要去吃酒庆祝。   孙富却没有同意,而是给了些银子让他们去外面将东西买回来。   货还在他手里。他不得不加倍小心。   打发了那些做苦力的工人。孙富与几名小管事守在库房里,准备等天明一早便将货拉出去装车,送到英王手里。   不一会,出去负责采买吃食的人回来了。身后居然还带着十来个浓妆艳抹的美人。   小管事笑嘻嘻陪着小心道:“大少爷,小的回来时见翠红居新来了五个美人,便带来了,陪着您一起乐一乐。”   孙富原本累了一天,没什么精神,这会一左一右两个美人紧紧的将身子贴在他的身上,柔若无骨,香气扑鼻。   孙富一时间便来了兴致。   几位小管事也跟着占了光,众人吃菜饮酒,手里也不闲着,没多大会功夫,几个美人身上的衣裳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孙富正在兴头上。正伸手捏着美人胸前的柔软,忽地觉着眼前一黑,整个人一下子便瘫软到了地上。   其他几个小管事也先后昏迷不醒。   那五个美人不慌不忙的理了理衣裳,有一人到外面将门打开,向着不远处招了招手。   不多时,自外面进来十几个身穿粗布短褂,脸罩麻布的男子,他们进得屋来,既不理会倒在地上的孙富等人,也不去看那五个美貌女子的窈窕身段,而是一头扑向了那些理好的货堆。   外面早已备好了马车,不一会便将所有货物搬空,而后又从外面搬进来与刚才货物模样相仿的货物,重新理好,不留一丝痕迹。   从始自终,那几个身穿麻布短褂的男子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但是在走之前,为首一人扔给那几个女子一只麻布包。   五个女子兴奋的打开,只见里面是五张金叶子。   她们强忍住脸上的兴奋之色,上前抢了自己那份金叶子,将其在身上藏好,这才慢慢摸出各自的解药,在孙富等人的鼻子前撒上了些。   不一会,孙富等人幽幽转醒,眼见那几个女子浑身颤栗趴在他们身上,好似及其尽兴,一个个脸色绯红。   要说起表演来,相信这些风尘女子个个身怀绝技,就连孙富这种情场老手也被骗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刚才这是完事了?可自己身上为何没有半点完事的感觉?   他正在疑惑,那些女子已然开始整理衣裳,向他们抛着眉眼收工走人了。   孙富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其他几个小管事也是个个眼神迷茫,孙富不放心货,让他们去查点了一遍,发现没有被动过的迹象,于是也只当是自己太累的原因所致。   杜府。   杜薇用过晚膳,在聚福阁与苍兰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一边查看着近期幽兰阁的帐目,眼见得那一串串数字不断增加,杜薇手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的响着,就像在唱歌。   就在这时,外面有丫鬟通报:“杜夫人请大小姐到前院去。”   苍兰急忙帮着杜薇将幽兰阁的帐目藏起来,虽然在自己院里,但杜薇仍要防备自己的无双公子身份被人发现,所以她秘密找了个铁匠,定制了一个类似保险柜的东西,外面用木头掩饰成普通柜子,里面却是要用特制的钥匙才能打开暗格。   苍兰将东西放好后,杜薇才开口道:“天都这么晚了,不知母亲唤我去有何事?”   “奴婢不知……”那传话的小丫鬟道,“不过奴婢好像听说是南王世子身边的侍卫亲自过来了……”   一定是青衣。   杜薇无奈,只好叫进来几个丫鬟帮她重新梳妆打扮。   去了前院,见大夫人等在那里,杜薇上前施礼:“见过母亲。”   大夫人一把拉住她的手,“傻孩子,这里又没外人,跟母亲客套什么。”   杜薇淡淡一笑,其实她心里一直对此有些疑问,在外人面杜夫人与杜老爷不会表现出什么,但只要眼前没有生人,杜夫人与杜老爷便会不受她的礼。   要说这是疼爱她的表现,要是放在现代她还会相信,可是这是古代呀。   女儿对自己父母施礼乃天经地义的事,特别是杜老爷,每次她若要行跪拜礼时,他都会一脸的“折煞我了”的表情。   这其中,只怕是别有原因吧?   大夫人不知杜薇此时心里所想,依旧笑着拉了她的手道:“明日南王世子便要带兵出征,今晚在旧南王府大摆饯行宴,世子爷派侍卫过来接你过去呢。”   杜薇一愣,天都这般时候了,才想着过来叫她?   “母亲,只怕这时候过去了,早就散席了。”杜薇苦笑道,其实她知道明日风暮寒要出征,可是她并没有收到邀请的请帖。   不过她也不甚在意,这可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饯行……她最讨厌跟人说再见了,特别是对自己喜欢的人说……   所以还不如装成不知道的模样。   大夫人无奈道:“母亲也知,但世子爷那性子……”   杜薇心中的小人扶额叹息:那位任性的爷,是不能跟他讲道理的。   临着离开杜府前,大夫人还不放心,命大少爷杜逸帆带着五名家丁跟随在侧。   杜薇知道,其实用不着大哥护着,青衣手底下的那些侍卫个个都不是吃素的,而且在暗处,定还跟着风暮寒身边的那些暗卫。   一行人护着杜薇来到旧南王府,青衣却没让她在门前下车,而是命人将大门的门槛卸了,马车径直驶入府内。   来旧南王府参加饯行宴的都是凉州城本地官员与显贵,见到这一幕俱都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不知马车上究竟载了何人,竟能得如此待遇。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这辆不起眼的马车上……   ☆、第207章 今儿可是十五,拒不得的酒   旧南王府。   饯行宴已近尾声,可是众多达官显贵却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这些人常年混迹于官场,为人最是精明。又擅长交际,自是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就连英王都不得脱身,多饮了几杯,脸上始终带着温暖的笑意,只引得众官家小姐不断向他这边张望。   南王世子坐于上首,今日他才是主角,英王纵然身为皇子,却也不得不屈居下首,不过这时候没人会为这事嚼舌头。   带兵出征可是大事,不知此番一去,又要有多少人战死疆场,不得返乡,魂滞边塞。   风暮寒脚下铺着一块完整的虎皮,虎头张着血盆大口。二目圆睁,威风凛凛。   周围仍有不少人上前向他敬酒,风暮寒也只是象征性的抬一下手中酒杯,放在唇边一触即移开。根本没喝多少。   也有人看出他脸色不佳。不过大家都知道这种场合下南王世子纵是不悦也不会为难大伙,所以便有不少人放开胆子,越发的放肆起来,上前敬酒的人络绎不绝。   风暮寒凤眸微眯。眼底略有黯淡之色。   英王刚为他挡下一轮敬酒,只听院落中传来马车之声。   众人齐齐向院中看去,只见十几个侍卫护着一辆马车,浩浩荡荡行驶而来。   英王微微一愣,他一眼便认出赶马车的那名侍卫正是南王世子身边第一侍卫长,青衣。   平日青衣只负责南王世子的安全,就是身为王爷的他也难以指使得动他,可是现在,他竟然在替别人赶车,车上之人,莫非是……   英王转头瞥了一眼风暮寒,却见他单手支着脑袋。 眸光渐暗,好似根本不在意来人是谁。   “世子莫非不舒服?”英王低声道,同时吩咐身边侍卫道:“快扶世子去歇息去吧,这里一切有本王。”   那侍卫站着一动不动,他是南王世子的侍卫,自是不会听别人吩咐。   风暮寒薄唇轻扯,露出一抹冷笑:“什么时候英王已经开始会为本世子做主了。”   英王微微一笑,似对他语气中的讽刺毫不介意,“出征在即,为世子分忧自是本王的职责所在。”女贞叼弟。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青衣纵身跃下马车,疾步来到马车侧面,抬手熟练的撩起衣袍下摆,将自己的手裹了起来,然后伸向前方。   “杜小姐,请下车。”   车帘挑开,一只白玉般的柔荑自车帘后伸出,轻轻落在青衣裹着衣袍的手上。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一个娇美清丽的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杜薇扶着青衣的手下了马车,显然她也没料到自己会在席前直接下马,面前这些人无不是达官显贵,像现在这般,倒更显得她的身份十分特别。   男人们端着酒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   早有人认出她的身份,私下里窃窃私语。   钱巡抚的侄女,杜府的嫡长女?为何竟能得南王世子如此礼遇?   这些长年混迹于官场的男人们早就见惯了各种美人,杜薇的长像到也能称得上是上称,可是她与其他官家小姐不同的却是脸上淡施胭脂,身上穿着幽兰阁最新款的胭脂色的成衣。   众官家小姐不禁全都瞪圆了双眼。   她们只是听说过幽兰阁出了新品,而且颜色也由原来单一的兰白相间改成了胭脂红,可是预订成衣的单子早就排到了半年之后,纵观整个凉州城也没有几家贵妇真正把这成衣拿到手。   眼下这杜府的大小姐就这般的穿在身上,只惹得众女眼中全都射出艳羡之色。   杜薇抬头扫了一眼席间,眼底刚才那抹惊诧早已隐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派平静。   风暮寒仍支着脑袋,一动不动,目光似望着她,又好像越过她,望向院子深处。   一瞬间,杜薇顺着他的目光望到了天边那轮皎月。   心头猛地一紧,她突然想起,今天是十五!   莫非……   目光再次落至风暮寒身上时,杜薇脸上突然露出淡淡微笑,越过青衣,脚步沙沙直接进入席间。   完全无视了席间众人,杜薇径直向前。   望着她的背影,不少人暗暗惊叹,此女行走时如行云流水,而且与其他女子不同的是,在她的身上,完全找不到金石珠宝的首饰,那一头墨发只是用一根檀香木簪束着,发梢垂至腰际,随着她迈步轻移,发梢轻快的甩动,似欢快的鱼尾。   杜薇身上有着十娘的记忆,自是知道如何走路才能显示出一个女子最大的魅力。   只是平日这不合她的性格,今天这种场合,她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也不算为你丢脸了吧?   众目睽睽之下,杜薇如一片祥云般飘至风暮寒面前,盈盈施礼:“民女见过南王世子,威武大将军。”   而后,她又转向一旁的英王,再次施礼道:“民女见过英王殿下。”   她垂下头去,发间隐隐露出白皙的玉颈,英王呆呆的盯着,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咳咳咳……”风暮寒轻咳出声,英王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仍带着暖人心的微笑,只是眸中月华的光辉更盛了些。   “杜小姐为何来的这般迟?”英王的态度很快引起了席间众多官家小姐的不满,不过他身为六皇子,自是从来不在意这些,从小到大,他都认为女子为他争风吃醋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从来也不会主动考虑这样会给杜薇带来莫大的麻烦。   杜薇心里恨得牙根痒痒,那些官家小姐们火辣辣的目光,她无需刻意去看便能感受得到。   杜薇面上彬彬有礼道:“来得迟了,全是杜薇的不是。”她不想去解释原本自己便没有收到饯行宴的请帖。   这事就是真说出来,英王也不会信的。   “是本世子要她晚些来……”一旁风暮寒突然开口道。   英王不解的望着风暮寒。   “薇儿酒品不好……咳咳……还是少喝为妙。”   听到这话,附近不少女子都掩口偷笑,酒品不好,说出来可真是丢脸,英王殿下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呢?   风暮寒只轻飘飘一句话,便在无形间解了杜薇的围。   英王微微蹙眉,“世子,杜薇尚乃待嫁之身,莫要当众说这些。”   若是换了一般女子,听到这话,先不说是真是假,光是羞就要被羞死了。   风暮寒却是冷冷一笑:“本世子都不在意,她在意什么?”   英王转头去看杜薇,却见她面上带笑,表情与刚才别无二致,对周围女子们的嘲讽之声充耳不闻。   “薇儿要不要来试试?”风暮寒突然将自己的酒杯递过来。   目光交错的瞬间,杜薇见酒杯在他手中微微抖动,她想也不想便一把接过,口称:“谢世子爷赏酒。”   英王本想阻拦,杜薇却一仰头,眨眼将杯里残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第208章 因为舍不得,所以赶你走   席间众人见杜薇将那杯酒一饮而尽,脸上俱都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按说大家闺秀本不应如此,女子应有矜持、害羞与内敛才能算得上是大家闺秀。   可是不知为何,众人见了杜薇这般坦荡荡的模样。有人竟还叫起好来。   “爽快!”   “哈哈,威武将军赏的酒,焉有不受之理!”   “世子眼光果然别致,此女倒是个特别的。”   “薇儿过来。”风暮寒无视众人吹捧,抬手轻点。女纵扑技。   在场每位男子身边,都有美人相伴,唯独南王世子独坐。   众人听见世子招呼这位女子过去,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他们还从未见过有女子敢坐在南王世子身边陪席的,不论是千金小姐也好,还是见惯酒场的风月女子,任谁都无法面对风暮寒那冰冷如霜的凤眸强颜欢笑,更别说是谈笑自如了。   杜薇垂下双眸走过去,优雅的跪坐于风暮寒脚下的虎皮榻上,乖巧的如同温顺的猫咪。   可是每当有人向她投来别有用心的目光之时。却会惊讶的发现,她那双黑葡萄般的眸子里,竟隐隐闪烁着一抹厉色,就像是随时警惕着的小兽。   本以为她是只可以让人玩弄于掌骨的宠物。却不想她竟是只狡黠的小狐狸。   想动她?便要有被她抓伤的风险。……而且,还要先看她的主人同不同意。   原本对杜薇动了些心思的男子,无一例外的偷偷去看上首位置上坐着的风暮寒。   那人虽一言不发,但那如刃眸光早已说明了一切。   酒宴仍在继续。上前敬酒的人仍络绎不绝,到后来就连英王都自顾不暇,连着又饮了几杯。   杜薇抬眸盯着风暮寒,见他薄唇毫无血色心知不妙,可是却不明白他今日为何不直接甩袖子走人,他不是一贯霸道的么?   似觉查到她的目光里满是疑惑,风暮寒趁人不备,垂了头低声道:“将军出征前的饯行酒不可拒,否则便为不吉,有战死不归之嫌。”   杜薇听了心中不屑,这是什么破规矩,再喝下去不用出征也要丢半条命了。   今晚正值十五。恰逢风暮寒毒症发作之时,也不知他有没有将崔药师新配的药服了。   杜薇心中思量着,突然灵机一动。   以指尖按在头侧,似带着些醉意靠在身后风暮寒的椅腿上。   “杜薇?”英王的目光一直未曾远离过她身边半步,刚才只见她饮了一杯,难道……真像风暮寒所言,她酒品这么差?   “这便醉了?”风暮寒冷哼一声,“当真扫幸,早知如此不如让你再晚来半个时辰好了。”说着他起身拉起杜薇。   “本王去安排人送她回去罢。”英王见杜薇微眯着眼睛,似猫咪般的模样,不知不觉露出疼爱的微笑。   “不劳烦英王,时辰不早,本世子先带她去醒了酒后再回去。”   英王想了想,道:“也好。”   若是这般模样回去,只怕会被杜夫人不喜。   也不与众人打招呼,风暮寒直接拉了杜薇离席而去,一路上杜薇步履散乱,但实则却是配合着他的脚步。   故此人们只看到她微带醺意,却无人注意到风暮寒离去时步法散乱。   离席刚转到院子里,风暮寒的气息瞬时紊乱,只把杜薇吓的手足无措,上次他毒发时的模样她还犹记在心。   站着略微喘息了片刻,风暮寒低声道:“扶我到那边去。”   杜薇急忙扶了他,转过前面的月亮门,青衣正守在那里,见状急忙上前顶了杜薇的位置,扶了他的主子去了后面的罩楼。   “好险,好险,若是杜小姐再慢个一时半刻,只怕世子爷便要撑不下去了。”崔药师摇头道。   “世子莫非没有服药?”杜薇诧异道。   崔药师无奈的摇了摇头,“世子爷固执得很,那药纵是做成了,他却只是放在桌案上整日看着。”   杜薇听了心中不禁火起,这家伙又在拿自己作死了不成?   后罩楼上,依旧烛光幽暗。   与前院尚未散去的宴席相比,此处一片静谧,就连空气都好似比别处要冷上几分。   杜薇一步步踏上楼梯,周围,唯只闻脚下楼板踩踏时的吱呀声。   贵妃榻上,传来风暮寒阵阵闷咳。   “不是让你回去了么?怎么还在这里?”风暮寒的声音里似带着一丝冷漠。   “药呢?”杜薇借着昏暗的烛火四处巡视,突然见贵妃榻一侧的桌案上,摆着一方精致的木盒。   杜薇刚想上前看个清楚,突然被风暮寒一手挥开:“本世子让你走,你聋了么!”这一次,风暮寒语气中多了些暴虐之气,凤眸中冷意迸现。   杜薇开始确实被他吓了一跳,不过她马上就意识到问题所在。   直觉告诉她,他正在企图掩饰自己脆弱的一面。   “你真想让我走?”杜薇平静道。   “快些滚,让青衣送你回去……”后面的话杜薇听不太清,完全被他的咳声掩盖住了。   杜薇转身下楼,故意加重脚步。   楼下等着的青衣不明所以,见杜薇下了楼来却向他打手势,显示让他不要说话。   原本青衣还担心主子情急之下言语过重,会吓到这位未来的世子妃,可看到杜薇这般模样他突然间明白了,为何主子会唯独对这个女子情有独钟。   她并没有因为风暮寒刚才对自己的冷漠态度而生气,而反的,她悄悄吩咐青衣取来了厚毯,并嘱他向杜府传话,说自己晚回去些。   看来这位未来的世子妃心里也是有他们世子爷的。   杜薇第二次悄悄回了楼上,这一次她脚步放轻。   若换做平日,以风暮寒的武功,这点声音他一早就会发现。   只不过这会正值他毒发,连着呼吸的动作都会让他感受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哪还能注意到其他。   体内,好像有什么正在慢慢撕裂着他的七经八脉,连着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朦朦胧胧中,他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薇儿?   不,她不可能会在这里,她已经被自己赶回去了。   尽管知道眼前这影子并不存在,可是他还是下意识的向她伸出手去。   很想再触一触她温暖的脸,让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还真实的活着。   可他刚伸出手去,却突然间落入到了一个温暖的手掌中。   ☆、第209章 纵是药引又如何?   薇儿……是你吗?   风暮寒无法确定眼前的这个模糊的人影是真实的,可是,手上那温暖的感触却是真真切切。   “风暮寒!把药吃了!”那个人影抓着他的肩膀,拼命的摇晃。   他睁着眼睛。眼神空洞而凌乱。   “不……你不是她……”他低声喃喃自语,目光落在眼前模糊的人影上,可纵使他睁大了双眼,也无法看得清楚眼前的一切。女纵扑弟。   “她已经走了……这只是幻觉而已。”他茫然的想将手从那个虚幻的温暖中抽出来。   可是突然间,有人捧住了他的脸,对面的影子贴近过来,那身体散发出的香气……是他所熟悉的。   “你……没走?”风暮寒终于意识到现在这一幕是真实的,他蹙起眉,似想责问她为何没走。   “把药吃了”杜薇柔声道,双手捧住他的脸,下一秒,温热的双唇覆了上来,儒软的舌尖推开他冰冷的薄唇,一枚药丸随后落入他的口中。   风暮寒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打算将她推开。   “不准吐出来!”杜薇低声道。语气满是责怪之意。   温热的双唇再次落下,让他安静下来。   贵妃榻上,杜薇将他搂在怀里,他的头枕在她的膝上。   幽幽烛光跳动。她的指尖穿过他的墨发。听着他的心跳渐渐变得平缓。   “下一次……若是你再赶我走,我便再也不会回来了。”杜薇低声道,上次她已将话说得够清楚了,你若不离。我便不弃,可是若你只愿独自承受一切,又要我何用?   “我只是想尝试次……没有药时能否撑得住。”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意识,小声道,她能听出他语气中的疲惫。   “战势难以预料,有时拖上一年半载的情况也是有的。”   杜薇望了一眼那盒子里的药,突然间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崔药师以她的血为药引,一共制出了十枚药丸,可是战势会发展到什么情况,还尚未可知,如果在这些药用尽之前他不能得胜回师,那便……只能死撑着。   可是真能撑得住吗?他不确定。所以他想冒险一试。   杜薇不满的嘟起嘴:“现在想谈下临死体验么?”   风暮寒无声的笑了,虽然她看不到,但她可以感觉得到。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现在居然开始嘲笑起本世子了?”   “我怎么敢。”杜薇小声嘟囔。   “不会有下次了。”突然,风暮寒伸手环住她的腰肢,将头深深埋在她的怀里。   杜薇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指的是什么,他再也不会在自己需要时将她推开了吗?   她低头望向他,就算紧紧抱着自己,从他的身上仍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他就像一块千年寒冰,捂不透,暖不热。   没有她的血为药引,他随时都可能毒发身亡,他需要她,远远胜过她需要他。   所以他才会一次次试图切除自己的“弱点”,只可惜,在寻到画骨香之前,她仍是他唯一活下去的药引。   可若是真的爱了,纵是药引又如何?   她轻轻伸出手抚过他的脸,他好似已经睡熟,没有一点反应:妖冷的面容,剑眉斜飞入鬓,浓密的睫毛低垂下来,投射下一层扇形的剪影。   心中小人不屑的指着她道:“你个没出息的货,就这么轻易的把心交出去了。”   望着他,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心悸。   她偷偷俯身在他的唇角落下温柔的一吻。   风暮寒搂在她腰间的手指微微一动,但是没有转醒。   杜薇笑了,低头又做了一次窃香贼。   此刻,在她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只是现在,她不想让这个主意被任何人知晓。   罩楼外,天将拂晓。   杜薇悄然归去。   虽一夜未曾合眼,但杜薇却不敢休息,今日,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凉州城四门大开。   南门外,众将士组成十个长形方队,号角声响彻凉州城内外。   前来观大军出征的凉州城百姓全都聚在城头四周,旌旗招展于风中,猎猎作响,围观百姓皆被大军气势威震慑,一时间鸦雀无声。   英王身着一袭紫色蟒袍,头戴双龙抢珠冠,英挺威仪。   突然间,城门内传来号角之声,众人齐齐转头观瞧,但见一骑战马自城中飞奔而出,为首一人,黑色战马,玄甲佩剑,身后黑色大旗,上书“威武”二字。   三军将士突然齐齐单膝跪地,擎手中兵戈,高呼:“将军威武!”   披风高扬,肆虐北风中,飞骑前驰,马蹄踏起尘烟一片,南王世子风暮寒勒住战马,凤目所到之处,如夺命利刃,无人敢与之对视。   跟随于风暮寒身后的两名副将,也勒停战马,迅速肃整军容。   就在这时,城中驶出一队马车,车上堆满货物,直奔英王而来。   孙富上前施礼:“见过英王殿下!”   英王瞥了眼车上的货物,脸上显出些不悦之色。   孙富知英王是因他拖延了货期而不快,连忙称罪。   风暮寒转头望了一眼那列车队,一言不发,手下副将吩咐军士,“清点后,速速装车。”   英王道:“出征吉时已到,若要清点完了这些,恐怕便要迟了。”   副将拱手道:“纵然将军帅军先行,也要容属下先清点完毕。”   英王苦笑,对风暮寒道:“你手下的这些副将倒是跟你一般的固执。”   “带兵在外,军需等物容不得半点马虎。”风暮寒冷冷道。   几十名军士围上前,将马车上的货物卸下,打开清点。   孙富略有不屑,但也只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等着。   他看着那些军士打开一捆货物,里面赫然露出一包稻草,不由得一愣。   怎么回事?   他看向其他军士,只见所有打开的货物里,露出的全都是被浸湿的稻草,一捆一捆,一垛垛……   孙富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   为何好好的货物居然变成了稻草?   负责查验的军士向英王及风暮寒禀明了情况,英王不禁勃然大怒:“孙富!你可知罪!”   孙富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草民……草民也不知这是……”孙富这时候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事情变化的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军资以次充好,这可是欺君之罪!   ☆、第210章 孙富吃罪,铺子被封   孙富跪伏于地不敢起身,连连叩头。   英王平日性子极好,可这时候也不免动了杀意。   孙富此举不只坑了他自己,也险些将他牵连在内。   皇上命他负责军资筹备。若是刚才风暮寒的副将没有命军士查验,到时出了问题,就是连他也要吃罪不起。   风暮寒冷冷的瞥了一眼那些以次充好的货物,不屑道:“这便是英王为本将军手下将士筹备的军资?”   英王脸色骤然一变。   他与风暮寒好歹也算是自小便相熟,彼此间再熟悉不过,刚才风暮寒居然当着他的面,自称“本将军”,显然已是带了几分怒意。   英王急忙拱道:“此事本王事前并不知晓,还望世子见谅,等本王稍后凑齐其余军资定派人快马送至军营。”   风暮寒面无表情,如刀眸光自孙富身上扫过,冷冷一笑:“居然敢在这上面动心思,其心可诛!”言罢转身命副将准备率军开拔。   就在这时,忽地自城中驶出另一支车队。   城中看热闹的百姓中有人认出为首那人正是幽兰阁大当家——苍明。   “草民见过英王殿下。见过威武将军。”苍明态度不卑不亢。   英王见他身后带着一队马车,目光略有不解。   苍明道:“我家公子前阵听闻恒丰行接了英王殿下的一批货,便提前命人赶制,本想着随后接下另一半。没想到却是下手晚了。让孙富的兴盛行接了去,现在将军出征在即,这批货对我们幽兰阁来说,反倒没了出处。故此我家公子吩咐,将这批货尽数奉上,不取一文之资,请将军笑纳。”说着,一拱到地。   风暮寒看了一眼车上的货物,“你家公子现在何处?”   苍明一愣,显然他没料到对方会有此问。   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拱手道:“无双公子正在城上。”说着抬手一指。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城垣上,一位带着面具的翩翩公子迎风而立,身上一袭红衣似火。   在他身后站着幽兰阁二当家,另一边则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侍童。   杜薇显然也没料到风暮寒会有此问。见众人全都向城上投来目光,于是遥向风暮寒拱了拱手。   风暮寒唇角掠过一道不易觉察的弧线,他勒住战马,居然也向城上拱手示意。   城上众人顿时一片哗然。   都道幽兰阁的无双公子身份神秘,不少人猜测他与宫中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看来,倒不像是传言。   若这无双公子是普通人,如何能得威武将军当众向他拱手还礼?   英王脸上也带着惊讶之色,转头看向城上红衣男子,那身影好似在哪里见过,可又一时想不起。   早有副将命人上前将苍明带来的货清点一遍。   孙富跪在地上,眦目欲裂,眼底满是腥红的血丝。   若说刚才他还完全如坠入九层迷雾里,那么在苍明带人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英王殿下!草民冤枉!”孙富急道。   “住口!”英王断喝一声,好不容易才将此事平下去,他绝不想再引出任何麻烦,他吩咐手下侍卫道:“此人欺君罔上,延误军情,速速拿下!”   孙富还想说什么,却被那些侍卫直接将嘴用稻草堵上了。   那些稻草又湿又潮,塞在嗓子眼里又痒又痛,咳不出又咽不下,只要稍一挣扎便会让孙富生出一阵呕意。   跟随孙富同来的几个家丁,有人见事不妙,悄悄混进人群溜走了,赶回孙府通风报信。   城外大军开拔,数万将士同时呼喝,撼动天地,杀气冲天。   杜薇站在城,默默相望。   风暮寒头也不回的随大军而去。   披风扬尘展,状如灵雁衣,强戟如林立,寒瑟如萧鸣。   面具下,一滴温热的水珠自脸庞滑落而下。   眸光,却无半点波澜,仿佛那水珠是天空的落雨,转眼了无痕迹。   站在杜薇身边妆扮成侍童的苍兰,担忧的偷看着杜薇。   杜薇转头看向她,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那个人需要的,绝不是女子的眼泪。   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够跟上他的脚步,并能与他共赴血雨之人。   目光流转,杜薇望向城下被英王侍卫带走的孙富,心中冷笑: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孙富被关进大牢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孙府。   孙夫人惊慌失措,差管事带着银子去官府上下打点,就算救不出来人,也不能让孙富在牢里吃苦。   孙富一连在牢里被关了数日,虽说因为府里使了银子,他没有向其他牢里的犯人那般被牢头呼喝,打骂,可是像他这种平里作威作福惯了的人,如何能忍受在这种地方生活。   没几日便几欲抓狂,府里只要来人探望,他便像疯了一样吵着要出去。   孙夫人更是整日以泪洗面,本来此事是瞒着孙老爷的,可是不知怎么,这老头还是知道了消息,一口气没上来,眼瞅着就要不行了。女纵扑号。   孙夫人忙着向官府使银子,托关系,好不容易才将孙富弄了出来,寻思着无论如何也要让孙老爷在闭眼前见上儿子一面。   可谁知孙富前脚刚进府门,后脚唐老板便到了。   当唐老板拿出孙富抵押出铺子干股与大宅地契的时候,孙老爷突然怒喝一声:“虐畜!”二目圆睁,竟然就这么直挺挺的挂了。   唐老板见孙府里乱作一团,于是先带人走了,称改日再来,孙富恨得牙根痒痒,但却无可奈何。   孙府挂白,要为孙老爷大办丧事,孙富差人去各府送帖子,并让管事到帐房去支银子,可是管事去了多时也不见回来,孙富心中疑惑,亲自去了帐房,却见管事脸色煞白的等在那里,看着帐房先生在翻帐目。   孙富不满道:“支个银子也要查帐不成?”   管事见了孙富低声道:“大少爷,我们府帐上已经没有银子了。”   孙富一愣,连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孙府里别的没有,银子可是从来不缺的。   管事为难道:“是真的,自从您去了官府……兴盛行的生意便一日不如一日,店里又压了不少货,若是付了那些掌柜跟伙计的工钱,只怕这个月还要欠上不少……”   孙富呆呆的立在那里,他以前从没想到,有招一日,自己也会为几百两银子发愁。   “不如先将城中几间有咱们兴盛行干股的铺子兑出去,暂缓燃眉之急。”思前想后,孙富吩咐道。   管事领命出了府,孙富则是去了后宅,多日不曾回来,他院里的几个小美人可是寂寞的紧,这时突然见到他回来,也顾不得现在府里还在办白事,争先恐后的上前伺候……   孙富正舒舒服服的躺着,享受着身上几位美人的细心侍奉,突然管事急匆匆自院外跑进来,“大少爷!大事不好了!官府封了咱们兴盛行所有的铺子,现在不但不能兑出铺子,就连咱们铺子里存着的银子也通通拿不出来了!”   ☆、第211章 漏屋偏逢连夜雨   孙富吓的一激灵,猛地坐起来,把身上的几个美人全都掀到地上去了。   “怎么回事?”孙富吼道,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裤子。   管事没想到府里前面正办着白事。大少爷却在这里寻欢作乐,一时惊的回不过神来。   “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孙富怒道。   管事结结巴巴将事情说了一遍,孙富越想越觉着不对劲,带着管事出了府,直奔兴盛行而来。   正好在街上遇到刚才封了铺子的几个官差。   孙富上前拱手道:“几位官爷,我们兴盛行可是皇商,如何无缘无故便被封了,若是上面责问下来,不知几位官爷能否担待得起?”   几位官差斜眼上下打量着孙富,他们都是认识孙富的,为首一人道:“孙大少爷,此事自是府尹大人下了令,我们才会按规矩办事。你若不满自可去找我们大人去!”   说罢不再搭理孙富,继续往前走。   孙府在凉州城为皇商多年,在官府里也是混得有头有脸的,这些官差以前见了他。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现在突然换成这副态度,倒让孙富有些措手不及。   孙富站在那里生了会闷气,突然想起城中还有其他几家分店,于是带着管事急匆匆赶去。   可是等赶到那里一看。同样也是铁将军锁门,全都上了封条。   孙富这下可有些蒙了,忙催管事去官府打听。   杜府,聚福阁中。   杜薇这几日也没闲着,一直忙着筹划幽兰阁新店开业的事,暗中她还吩咐苍明去收集有关南边丰州城的消息。   她记得风暮寒曾说过,丰州城出城南行八十里便是虎牢关。   而此前她曾隐约听大哥提及过杜府在丰州城也有铺子,宁珠儿姨娘所生的三少爷——杜正弘,一直留在那边做掌柜,虽算不上能独挡一面,可也算是对他的历练。女纵丽扛。   不过这位三哥她可是连一面也没有见过,自然也就无法判断他是否会对自己有所帮助。于是她让苍明派人去丰州城打探消息的同时,留意是否有合适的铺子,准备找机会将幽兰阁的分店开过去。   她现在手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英王前几日便离开了凉州城,回京交旨,临走前派人送给她一块英王府的腰牌,并托人转告她,无论何时,只要她拿着那块腰牌便可进入英王府。   看着那块腰牌,杜薇心中苦笑,若是有招一日她真的去了,让某人知道后,只怕满城醋庄里的坛子都要被打破了。   她这么想着,只好先把这块腰牌收起来。   放进柜子暗格里的时候她一眼瞥见那块虎衔锁状的玉佩。   拿起来,轻轻用指尖摩挲,玉佩表面温润光滑,细如凝脂,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杜薇知道,为了这块玉佩而丢掉性命的人,恐怕不计其数。   杜薇刚把暗格收好,苍兰便挑帘进来,脸上带着兴奋之色,低声道:“小姐!唐老板到官府去把孙富给告了,现在孙府的铺子和大宅全都被封了!”   杜薇不屑一笑,唐老板会走这一步是因为无双公子在暗中许给了他好处。   现在孙府已经是日暮西山,唐老板自然不会再讲什么人情事故,这些生意人,唯一追逐的便是一个“利”字,现在他投向了幽兰阁,故此孙富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借了大笔银子不还的“不耻之徒”而已。   与此同时。   孙府的管事从官府打听完消息出来,说与孙富听,只把孙富惊得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想到,最后从背后捅了他一刀的人却是当初好心借给他银子的唐老板。   “大少爷,唐老板说他欠了幽兰阁的货款,因为手头银子都借给了您,所以就将兴盛行的干股全都抵给了无双公子,现在兴盛行的东家已经是无双公子了……”   管事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孙富连一句也没听清,主仆两人跌跌撞撞回了孙府,可是刚进街口却被一群官差给拦住了。   只见孙府大门口拦着数道封条,两名官差拉着手腕粗细的链子“哗啦哗啦”地将大门给锁上了。   街口看热闹的人聚得里三层,外三层。   “孙府这回算是完了。”   “不会吧……孙府的兴盛行可是皇商……”有人显然消息还不灵通。   “兴盛行?哈,现在兴盛行的东家可是换人了。”   “换成谁了?”   “幽兰阁的无双公子。”   “果然这位无双公子来头不小……”   孙富见府门被锁了,眼珠子都红了,推开拦着他的官差便冲了过去,“住手!”   锁门的官差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手上动作却是没有半分停顿,“喀嚓”一声,大锁合上。   孙富只觉浑身的力气都像被人抽走似的。   府里树枝上还挂着白布,北风吹来,显得凄凄惨惨。   管事见孙富像丢了魂似的,边哭边劝道:“大少爷,不知孙夫人现在怎么样了,我们快些去找啊!”   孙富猛醒过来,带着管家沿着街头向前走。   看热闹的人聚在他们身后,离的不远也不近,风言风语与讥讽的笑声不断传来。   管事恼了,返身驱赶众人,没想到那些人根本不怕,不知谁扔出块碎石,正好打中了管事的脑袋,顿时血流满面。   以前管事仗着有孙府撑腰,自是得罪了不少人,这时候正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之时,人们当然不会错过。   而孙富则趁着混乱逃走了。   他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直到日暮西山才回过神来,肚子里饿得咕咕叫,左右看看,但见街边店铺酒肆林立,酒菜飘香。   他不禁奇怪,为何以前自己从未觉得这种味道如此好闻。   他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在身上找着,本想找些碎银进去吃顿饭,却不想当时出府时太急,身上连一个铜板也没带。   眼见得街边家家户户亮起烛光,孙富呆立在街上,恍如梦中一般。   就在这时,自街头驶来一辆马车,在孙富身边停下,车帘挑起半边,露出一袭红衣,半边银色面具——正是无双公子。   无双公子仍旧一语不发,坐在车前的秦北转头对孙富不屑道:“我家公子知你处境困难,现已将你家人找地方安置了,那处院子虽小,若是你能知足,以后也不至于无处安身。”   说完话,秦北催动马车继续向前。   孙富呆呆的看着车帘后的无双公子,对方的目光也正盯着他,那目光冷冷清清,直让孙富打了个寒战,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莫非……以前我得罪过这位公子?   ☆、第212章 昔日公子今日落魄   秦北驾着马车前行,仍不时回头去看站在街头渐渐远去的孙富的背影。   “公子为何要帮他?”秦北不解道,无双公子的计划,他是全然知晓的。而且当初无双公子答应会帮他向孙富讨回血海深仇,可是现在无双公子却送给他的敌人一处小院子,以供安身。   莫非他与孙富之间的仇,就要这么算了么?   无双公子向来不在他面前说话,这时车里的那个侍童却接口道:“若是一棒子打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秦北一愣。   那侍童笑道:“公子向来说话算话,秦先生无需多虑。”   听着那侍童清脆的笑声,秦北忍不住微笑起来,那侍童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可是他还是发现了端倪,他根本就不是男孩子,而是一个俏丽的小丫头。   “刚才在下失言,多有冒犯,还请公子不要怪罪。”秦北恭敬道。   “公子才不会怪罪你呢。”侍童不屑道。   可能是无双公子与那侍童说了些什么。侍童便不再开口,秦北一路驾着车往幽兰阁而去。   孙富一路按照秦北告诉他的地方寻去,终于找到一处偏远的小院。   一间正房,两间偏房。地方虽然不大。但也算是干净整齐。   孙富进院的时候,孙夫人正坐在小屋里掩面而泣。   孙府里的下人早就树倒猢狲散,到现在孙夫人身边只跟着一个大丫鬟和一个随身的老妈子。   见孙富进屋,孙夫人一下子扑上来。“儿啊!你担心死为娘了,这……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孙富呆了呆,却是开口道:“有吃的吗?”   孙夫人愣住了,继而转向身边的老妈子,“刚才送我们到这里的那人临走时留下了些碎银子,我让她们买了些烧饼……”   孙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孙富一把将烧饼夺过去,大口的吃起来。   一旁的老妈子见孙富吃的飞快,不由急道:“夫人还没吃呢……”   可是孙富几口便将所有东西全都吃了下去,最后还极为不满道:“这东西太硬!”   孙夫人见状也是无法,只能让唯一的丫鬟去烧些开水来,几个人灌了一肚子的水。凑合着歇下了。   孙富睡到半夜起来小解,走到院墙根正准备解裤子,猛地瞥见身边横着一块白布,看那形状分明白布下躺着一个人。   吓得他嗷地一声叫起来。   孙夫人与老妈子举着蜡烛头出来查看,见孙富惊慌失措的指着那块白布,孙夫人不由得掩面拭泪,道:“儿啊,你莫要怕,那是你父亲。”   “什么?”孙富一下子跳起来,“为什么你带个死人出来!早知道多拿些值银的东西出来,现在我们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孙夫人气道:“他可是你父亲!”   “活着的时候他是。”孙富不屑道,“可是这时候连活人都顾不过来,哪还能管得上死人!”说着骂骂咧咧回屋继续去睡了。   孙夫人伤心的哭了一整夜,她想不明白,怎么就一下子变成了这样,就连她的这个儿子,也好像一下子变成了她不认识的人。   冬末初春,天气开始转暖。   杜薇坐在窗前,瞧着外面晴如水洗的天空,心情却一直平静不下来。   风暮寒离开凉州城已有半个多月,苍明那里也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有时候,没有消息反到是件好消息。   可是隐约中,她又总觉得不甘心,希望能探听到有关他的事,哪怕是只言片语也好。   杜薇心中的小人显然已经对她失望透顶,点指着她的额头骂道:你这个没出息的货,现在居然还会学着想男人了!   可是人家就是想了嘛。   杜薇叹了口气趴在窗口。   苍兰进来的时候,瞧见她这般模样,觉得好笑,于是道:“小姐,刚刚哥哥那边送了信进来,您想不想听听?”   杜薇“腾”地一声坐直身体,黑葡萄般的眸子里闪闪发光,“什么事,快说来听听。”女纵央扛。   苍兰捂嘴笑,道:“只可惜不是南边的消息……”她话还没说完,杜薇的身子已经重新趴回了窗口,精气神全无。   苍兰有些无奈,靠过来低声道:“哥哥来信说孙富这几日天天都到幽兰阁去,说是想求见无双公子。”   杜薇斜眼不屑道:“好不容易有个能存身的窝,看来他是不满足啊。”   苍兰撇嘴道:“他怎么可能满足,以前他可是孙府的大少爷,现在他为了银子,居然将自己的娘亲都卖进了勾栏。”   杜薇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睛:“连他娘亲都卖了换钱?”   我擦,这渣男也太极品了吧?   苍兰点了点头,“听哥哥说孙富将那小院也卖了,也不知换了多少钱,可是没几天功夫手头又亏空了,于是天天跪在幽兰阁门口,想求无双公子收留。”   杜薇冷冷一笑,“孙富大手大脚惯了,自然不会省着花银子,也不会计算着过日子,当然早晚都会挥霍一空。”   “小姐要过去看看么?”苍兰低声问。   “当然了。”杜薇神秘一笑,“再说我答应过秦北,要为他向孙富讨回公道,不然你这丫头便头一个不会放过我。”   “小姐!”苍兰脸上一红,“你都说了些什么啊!”   “我?”杜薇翻了个白眼,“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脸红什么?”   苍兰气得直跺脚:“小姐你真坏,不理你了!”   幽兰阁。   孙富一连在幽兰阁门外待了五日,他卖了小院后现在连住的地方也没了,每晚便缩在幽兰阁的门廊下面,那模样冷不丁一看,就好像乞丐一样。   直到第六日下起了蒙蒙细雨,孙富浑身的衣裳都被湿透了,缩在门廊里冷的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突然幽兰阁的门开了。   孙富一喜,急忙站起来,可是他蜷缩着身体太久,膝盖一软,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孙公子不必多礼。”头上传来一个冷冰冰的男声。   孙富抬头这才看清,原来开门的是秦北。   秦北低头瞥了眼孙富的狼狈模样,不屑道:“你进来吧,非是无双公子想见你,只是公子不想让你死在幽兰阁门口,污了大门还要清洗。”   孙富顿时白了脸,可是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他现在需要的不只是一个容身之处,他总想着,兴盛行这么多年都是在他们孙府手里,无双公子这种外人若是突然接过去,定会经营不善,他正好可以趁机留下,就算做个大掌柜也好,慢慢他再想法子将兴盛行的干股赎回来。   孙富一边想着一边跟着秦北往院里走,突然瞥见一袭红衣自一处窗后闪过。   无双公子?   孙富猛地甩开秦北,几步便来到窗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哭道:“孙某不才,但求公子收留!”   ☆、第213章 充军,狂癫,报应   窗后,正是无双公子坐在那里,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低头专注的看着堆在桌案上的画纸。   他手里握着一支奇怪的炭条。正在纸上画着什么。   孙富跪在那里,无双公子就好像根本没看到一样。   秦北冷冷的站在一旁看着,一语不发。   孙富本以为就算对方不同意收留自己,至少也会让自己先起身,但他跪了大半天,却没一个人开口让他站起来。   孙富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身子晃了几晃,似要倒的模样。   就在这时,无双公子抬头瞥了他一眼,而后对身边的侍童低声说了些什么。   “秦先生。”侍童的声音脆生生的,“公子说让你在这里盯着,什么时候孙公子跪得好了,再叫他起来。”   说完,侍童“砰”地一声合上了窗扇。   孙富跪在那里惊得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   你们就让我在这里跪着?还要让秦北这个奴才看着我?   可是纵使他恨得牙根痒痒。这时候却不敢说半个“不”字。   他还想着有招一日拿回属于他的一切,这时候要得罪了无双公子,他连最后回到兴盛行当管事的希望都没有了。   秦北倒也沉得住气,面无表情地陪着孙富。直到天色将晚。   孙富牙齿咬得咯咯响。再加上长时间没吃东西,眼前金星直冒。   可是秦北始终不开口让他站起来。   突然,眼前的窗扇打开了,那个侍童扔出一只钱袋。掉在孙富面前,道:“既然秦先生不满意,今天先到这,明儿你再来。”说着重又关了窗。   孙富无奈,只得拿了钱袋离开幽兰阁。   马上将要走出大门时,秦北冷笑道:“孙公子,敢问家破人亡的滋味如何?”   孙富手里攥着钱袋,咬牙道:“姓秦的,你休要得意,等我回了兴盛行,看你还能笑得出来。”   秦北不屑道:“事到如今,你难道就没有一丝悔意?当初你陷害我父亲。导致我一家死的死,亡的亡,现在轮到你身上,这就是所谓的报应!”   孙富还想说什么,秦北却猛地关上了大门。   孙富捏着手里的钱袋,摇摇晃晃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   路过豪门宅邸门前,孙富情不自禁的伸头去看,曾几何时,他也是高门富户的大少爷,呼来喝去,身穿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身边依有香脂美人,房中藏有珍宝玉器,可是这一切却如同梦一般的,在瞬间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   当他打开银袋,看到从里面滚出一块银子的时候,孙富的眼睛不由得一亮,下一秒,他疯了似的拔脚狂奔,径直冲进一家酒肆。   酒肆里的伙计开始还以为他是乞丐,想把他往外赶。   当孙富将那银子往桌上一砸,那伙计忙陪出笑脸,好酒好菜立即端了上来。   孙富也不客气,直接上手抓了烧鸡,往嘴里送去。   这一顿饭,直吃的孙富酒足饭饱,醉意熏熏,最后竟醉倒在桌上人事不醒。   秦北站在街角暗处,隔窗看着孙富喝醉后扑到在桌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第二日,当孙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杆。   睁开眼睛四下打量,孙富发现自己居然睡在大街上,他捂着醉酒后沉甸甸的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昨天晚上是如何到了这里。   刚爬起来,突然身前阳光被几人挡住。   孙富抬头一看,只见两位官差正站在他面前,脸上神色冷冰冰,带着几分煞气。   “官……官爷?”混到现在这份上,孙富终于能认清自己的现状了,这些官差,绝不是现在的他能惹得起的。   “孙富?”一名官差上下打量着他。   “是……正是小人。”   官差嗤嗤冷笑,“没想到堂堂孙府的大少爷居然也混到了这份上。”言罢一伸手,稀里哗啦一阵铁链响,给他锁上了。   孙富一下傻了眼,“官爷?这是……”   “皇上下了旨,孙府欺君罔上,贻误战机,剥去皇商之职,抄没家产,判充军……”   那官差后面说了些什么,孙富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这时候他满脑子只有二个字:完了!   抄家?他已无家,充军?孙府上上下下,只剩他一人。   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当初,若是他不去接那英王的订单……也许就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   若是他能老老实实守着兴盛行的产业,现在他依旧是那个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让人高看一眼的,孙公子。   可是……没有可是了。   从唐老板借贷给他银子那时起,他便落入到了别人为他度身定制的陷阱当中。   枷号套住脖子,于官府衙门前示众多日后,又受了杖刑百下,等刚刚能下地走动,便被官差押解着离了凉州城。   出城刚刚不过一里,自后面驶来一辆马车,拦住负责押解的官差。   官差一见车上下来一位翩翩红衣公子,立即认出这是幽兰阁的无双公子。   与无双公子同来的还有秦北,与一名随身侍童。   秦北塞了银子给两位官差,道了辛苦,两位官差自然明白这种事,收了钱后便离的远些,以示不会偷听。   无双公子背朝两位官差站着,孙富满身狼狈,一只眼睛肿着,道:“无双公子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无双静静的注视着他,一动不动。   孙富看着对方面具下露出的眼睛,喃喃道:“为何我总觉着似曾见过你,莫非什么时候……我得罪过你不成?”   无双轻笑,“孙富,你终于想起来了吗……”声音不大,但在孙富听来,却如冷水浇头,全身的血都冷了。   这个声音……女女引才。   这根本就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还有些熟悉。   “你当然会觉得熟悉了。”对方似早已看穿孙富心中所想,低声道:“你确实见过我,而且你不但得罪过我……还害我投江自尽……”   说着,无双公子将自己的面具取了下来,“现在,该是你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因为无双背对着两位官差,所以除了孙富外,没人能看到无双的脸。   孙富眦目欲裂,眼珠子几欲要从眼眶里冲出,舌头不受控制的在他的嘴里抽动着,但是却只能发出阵阵抽气之声,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无双公子,已经在他的面前,变成了十娘!   孙富的脸颊抽动着,那个夜夜折磨他的噩梦居然变成了现实。   “鬼……鬼……”孙富突然口吐白沫,狂笑起来。   无双重新戴上面具,乘马车离去。   当两位官差上前准备带孙富继续赶路时,却发现,孙富已然疯了。   一路上,他不断狂笑着,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报应!报应啊!”   ☆、第214章 十年前的秘密,再遇劫持   彻底将兴盛行归入幽兰阁名下后,杜薇又花费了一段时间调整了原有铺子的经营模式,分别改成了女装专营与男装专营,这不用说在整个凉州城。就是在京城,人们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而且杜薇还专门在女装专营铺子里,全部使用了女子担任店员与掌柜,因为顾客全都是女眷,所以身为女子的店员能更适合的被顾客接受。   杜薇一连忙了半个月,有人却是再也忍不住了,苗雪娥自从上次与杜薇私下接触过后,便一直在等着杜薇将银子送上门来。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一个月过去了,杜薇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再也忍不住了,用铜板雇了街边的孩童去给杜府的三小姐送信,她想让三小姐再去杜薇那里替她送信。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三小姐就在十天之前已经被纳进了太守府的大门。因为是纳妾,所以并没有大操大办,故此她连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女女引技。   心里寻思着,若是以前。嫁入太守府的。一定是自己,风风光光,有着让人羡慕的嫁妆,嫁过去后便是太守府公子的正室.那风光……就连府里的姐妹见了她也要低头行礼。   可是现在,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而且将要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   虽说那军曹给她留了不少银子,可是苗管事的开销并不小,经常问她要银子,一来二去,还没等军曹接她去京城,只怕就要坐吃山空了。   苗雪娥再次让人给杜薇递了消息。   “看来她是沉不住气了。”杜薇冷冷道。   “小姐当真要去?”苍兰问。   “去,自然要去。”杜薇脑海中,只要一想起杜子悉的眼睛,一种奇怪的感觉便会油然而生。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惧意,好似她天生就不曾喜欢他。讨厌着他似的。   这一次杜薇并没有让大哥与她同行,而是自己带着苍兰去了茶楼。   当看到一百两银子放在桌案上时,苗雪娥的眼睛一亮。   但很快,她垂下眼睛,自嘲的一笑:以前她还是杜府二小姐的时候,何曾会对一百两银子如此上心。   杜薇如何猜不到她心中所想,她并不急着开口寻问对言口中的秘密,而是慢悠悠的拨弄着茶盏。   苗雪娥小心翼翼的将银子收好,脸上略带得意道:“你以为杜府里所有人都喜欢你么?”   杜薇轻轻一笑,“只有傻子才会这么以为,你想说就快些,不想说便把银子还我,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苗雪娥脸色一变,紧紧捂着刚刚到手的银子道:“若是你在杜府真那么得人疼爱,为何又会在十年前走失?你以为自己真是被拐子骗走的么?”   杜薇抬眼盯着苗雪娥,“你究竟想说什么。”   “只怕你还不知道吧,杜府的二少爷,你的那位风度翩翩的好二哥哥,当初,正是他故意将你带出府去,丢给了拐子,制造出这么一幕杜府嫡女走失的好戏来。”   杜薇愣住了。   虽然苗雪娥的话她并没有完全相信,可是回想起杜子悉当初看着她的眼神……她觉得,此事完全有可能是他做的。   只是,十年前,她才刚刚不到七岁,而杜子悉也只比她大几岁,还是个孩子,为何就会生出这种可怕的心思来。   苗雪娥哈哈大笑起来,脸色绯红,“怎么样,你没想到吧?他做的那些事,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   “是么。”杜薇轻轻呼出一口气,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怎么……你难道就不恨他?”苗雪娥诧异道,她不相信,杜薇居然在听到这件事后如此平静的就接受了,“难道你就不想将此事公之于众?撕下他那张伪善的假面具?”   “恨又如何?”杜薇淡淡道,“反正已过去了。”   苗雪娥深深蹙眉,她不相信,她觉得杜薇一定是在强装镇静,等一会回府后,她一定会找大夫人哭诉,会去告状,然后将杜府上下闹得人心惶惶……   “若就是这点小事我就先回去了。”杜薇见她只是盯着自己发呆便站起身,准备离去。   这点小事?   苗雪娥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偷听到的事只有这些?”   “还有什么,你一起说了吧。”杜薇原地站定,平静的望着她。   苗雪娥故作犹豫道:“一百两银子只能买一个秘密。”   杜薇不屑的瞥了她一眼,“知道了,那我先回去了。”说罢转身推门而去。   苗雪娥急道:“下次便要涨到五百两了!”   杜薇脚步停都未停,甩袖而去。   五百两,看来这位小姐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   坐在马车里杜薇闭目沉思。   苗雪娥这边她倒不担心,她现在无权无势,一时半会兴不起风浪,只是她今天说的那些话,确实发人深思。   从一开始她便觉察出二哥不喜欢她,可是没想到最后却会扯出这种秘密。   她想不通,为何杜子悉当年会将她偷偷带出府扔掉,在她的记忆里,隐约还留着十娘儿时的记忆:大哥的呵护,爹娘的疼爱……   难道有什么,被她遗漏了吗?   她闭目逐渐沉入到十娘的记忆中,以前她从未刻意如此做过,所以这一次当她将意识深入到十娘的记忆中时,一时间,她竟分不清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真实。   那仿佛是更幼时的记忆:马车外,四处都是流民。   马车摇摇晃晃,随时都有被掀翻的危险,一个贵妇妆扮的美丽女子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到处都是浓烟与火光,她分不清身在何处,低头看时却发现浑身是血,地上尸横遍地。   “爹爹……”一只孩子白嫩的小手伸出来,推着一个倒在地上的男子尸体。   “娘……爹爹他不起来……”孩子哭声极细,让人听着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娘……娘……”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远。   突然间,杜薇只觉得额头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身体失去平衡,倒向一侧。   耳边传来苍兰惊慌的喊声:“小姐抓紧!马车要翻啦!”   杜薇只觉得头昏沉沉的,她艰难的睁开眼睛,最后看到的景象却是马车被几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第215章 绝不束手待毙!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薇醒了过来,可是眼睛被蒙上了一层黑布,她什么也看不清。   静静的躺在原地。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努力的回忆着事发前最后一幕自己所听到的,看到的。   在这种不明情况下,她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恐惧与惊慌不能对她有丝毫帮助。   隐隐得,她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似隔着窗户,在外面停了下来。   “就是她么?”一个清朗的男声问道。   “属下绝不会抓错。”有人低声回答。   窗外安静了片刻,清朗的男声冷笑一声,“没想到那个病夫也会有喜欢女人的时候。”   杜薇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猜到此时对方一定是在盯着她的,她不想让对方知道她醒着。   虽然之前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在听到外面的对话后,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绝对又是皇后那些人搞的鬼。   “南方那边战势如何?那家伙还没死?”   “回主子。据说威武将军已然率军夺回了虎牢关。”   “那些没用的东西……就是提前给了他们消息可还是守不住!”   “主子息怒!”   “把这个女人看住了,派人放出消息让那病夫知道,我要让他自乱阵脚!”   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杜薇这才松了口气,又静停了片刻。觉得身边没有人看守。于是侧过脸,在地上蹭着脸上蒙着的那块黑布。   黑布被蹭开一道缝,杜薇微眯着眼睛四处看了看,与上次被绑架那次不同。这一次她身处整洁的房间内,虽说屋里没有什么陈设,但是空气里浮动着残留的香熏气味,那明显是高门府邸才能使用得起的东西。   转头寻到窗户,外面已经没有了太阳的光亮,看来这些人抓她来到这里已经有时辰了。   杜薇挣了挣手上捆着的绳索,她才不会束手待毙的在这里等着任人宰割呢,他们想利用她威胁风暮寒,那么她更不可能让他们得逞了。   这时候若是换了普通的女子,一定吓的手脚发软,满脑子想的都是回去后怎么向自己的父母交代,担忧自己的闺名被毁后要如何存活于世。   可是这些问题杜薇却连想都没想过。她迅速在身边寻找着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她不知苍兰怎么样了,是否也跟她一样被人抓住,若是她逃走了一定会去找苍明,但是苍明会不会找到这里,杜薇却不敢肯定。   正当她挣着捆住手脚的绳子时,门开了。   “哎?”那人见杜薇正在挣扎不由得一愣,继而笑起来:“哈哈哈,别白费力气了,老实待着大爷还能让你多活一会。”   杜薇心里一紧,但很快便意识到对方只是在吓唬他,她刚才在窗外听到的那个清朗的男声,想必他才是这些人的主子。   想到这里,杜薇立即露出一副畏惧的模样,颤声道:“你……你是什么人?”   那人见她这般模样笑意更盛,索性直接解了挂在她脸上的黑布,以手抓着她的下巴打量着,“小美人,若是你能老实些,大爷便让你少吃些苦,如何?”   杜薇听了拼命点头,感恩戴德的模样。   那人略显得意,伸手便想探入杜薇的领口。   杜薇向后猛地一缩,小脸吓的煞白,颤声道:“等……等下,我想……想方便一下……实在是忍不住了。”说着好似极其害羞的垂下头。   那人见她这般模样,心里的戒备顿时少了许多,觉着她只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长的这么美,现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保命只能对他言听计从,自然不会闹什么心眼。   主子有命要他看守着,却并没有说不让他动她,眼看着如花似玉的小美人,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替她解开手脚的绳索,杜薇活动了半天手脚才站起来。   那人指了放净桶的位置给她看,杜薇站过去,那人紧跟在身后,一脸猥琐。   “你……你能不能转过身去……”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那人,脸颊涨得通红。   那人嘿嘿一笑,“怕什么,一会我里里外外会将你看个够……”   杜薇以袖掩面,“大哥……求你了……”那声音细细的,娇嫩如同滴水的春露,那人只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麻酥酥的,说不出来的舒坦。   “好吧,那你快些。”那人见杜薇好似真的有些恼了,于是便转过脸去。   可是他刚刚转过脸去,杜薇突然自发间拔出金簪,猛地扎向那人脖颈侧面的动脉。   那人完全没料到杜薇会来这么一手,颈部传来的剧痛让他本能的伸手抓向杜薇。   杜薇迅速后退,拔出金簪,一股热血如泉般涌出,止不住的往外冒。   那人捂着伤处,指着杜薇:“你……你这个……”   杜薇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个机会,将心一横,抓起净桶一把扣到了对方的头上,趁势将他压倒在地,拼命按住对方手脚,没一会功夫那人的身子便不动了。   杜薇在对方的衣裳上将金簪上的血迹擦干,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女女匠扛。   她不知自己还有多少时间,门外会有多少看守,正当她坐在那里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之时,突然窗外火光四起。   杜薇猛地爬起来,凑到窗口向外望去,只见数道人影自墙跃下,与院中守卫交手在一起。   打起来了?   杜薇心中疑惑,天色太暗,她根本分不清外面的都是些什么人。   就在这时,突然房门被人一脚踢开,冲进一个蒙面人,低头见屋里倒着一具尸体时眼中透出一丝惊讶。   杜薇死死的盯着对方,似觉得这人眼神有些熟悉。   那人见她手里攥着带血的金簪,全身紧绷,不敢贸然上前,低声道:“杜小姐莫怕,属下来接你回去。”   那声音,杜薇再熟悉不过了。   以前风暮寒还在凉州城时,多少次,都是派来此人去接她,送她……他是风暮寒身边的亲信,也是他身边的第一侍卫——青衣。   杜薇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整个人险些瘫软在地。   青衣急忙上前接住她的身体,道了声:“得罪。”   杜薇神情恍惚,隐隐听到苍兰焦急的喊声:“小姐!小姐!您醒一醒!”   杜薇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一处屋内,只有苍兰站在床前。   “小姐,您没事吧?”苍兰眼底含了泪,想哭又没敢哭的模样。   杜薇坐起来,只觉全身酸软,不由道:“这是何处?”   “旧南王府。”苍兰低声道:“小姐刚被那些人抓了去,青衣大人便带人来了,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杜薇蹙眉,虽然自己获救确实让人松了口气,不过她想不通为何青衣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跟在风暮寒的身边吗?为何仍会留在凉州城?   想到这里,杜薇开口道:“青衣现在何处?请他进来,我有事问他。”   ☆、第216章 无双公子来相救   杜府。   杜老太太与杜老爷等人坐在正堂内,杜夫人不时望着外面,一脸的焦急。   就在这时,杜逸帆自外面进来。大夫人忙迎上前,急道:“可否有消息?”   杜逸帆摇了摇头,面色沉重。   杜薇马车遇劫之事来得蹊跷,来杜府报信的人竟然是一个五岁的男童,问他从何得知此事,他也说不清,只说有位好看的大姐姐给了他二个铜板,要他来这里传话。   直到天色将晚,杜薇也没回来,大夫人这才急了,差人寻了大少爷杜逸帆,让人到处去寻。   杜老太太捻着手里的佛珠,冷哼了一声:“只怕就是将人找回来,也是个大麻烦。”   杜夫人脸色一暗。接口道:“母亲无需担心,薇儿她吉人天相,必会平安无事。”   “她会不会平安无事,不是咱们说得算。此事若是传到南王世子耳朵里。咱们府上可是吃罪不起!”   杜老爷坐在一旁,听了此言也是长叹一声。   杜薇与南王世子的婚事到现在也未明朗,对外杜薇仍是待嫁之身,现在出了这种事。南王世子如果知道了,先不说会不会退了这门亲事,弄不好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杜逸帆劝道:“先少安毋躁,我再出去找找。”说着转身要出去。   突然外面管事跑进来道:“大小姐回来了!”   正堂里所有人全都吃了一惊,大夫人急急站起身,见杜薇缓缓跨过门槛走进来。(   所有的视线顿时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杜薇脸上淡施粉脂,身着一袭胭脂荷花百折裙,外罩如烟般的薄纱,整个人显得就像清晨池中娇嫩的荷花,全身上下,无不显露出清新的活力。   杜老太太目光锐利的上下扫视了一眼杜薇,鼻子里沉沉的哼了一声。   杜薇身上穿的。明显不是早上出门时的那套,这从上到下,根本就是新换上的。   “薇儿……”大夫人急急迎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你终于回来了!”   杜薇淡淡一笑,要是换了其他人家,只怕一进门家中主母便会劈头盖脸的问是否损了身子?是否被污了闺誉?   可是这杜夫人却是真真切切的喜欢着自己的女儿的,她第一个念头想的只是:女儿终于回来了!   “薇儿,你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你母亲都要急死了,生怕你有个什么不测!”杜老爷道,虽然看着杜薇平安回来他也很高兴,可是他不得不询问个清楚明白。   “听说你的马车让歹徒劫持了?”杜老太太开口道,语气中尽是不满,任何能伤到杜府名誉的事,她都不会允许其出现——   杜薇淡淡一笑:“不知哪里消息传得这样快?”   “难道不是?”杜老太太冷哼一声,“不然你为何天到这般时候才回府,莫非你忘了咱们杜府的规矩不成?”   大夫人站在一旁想替杜薇说情,杜薇却抢先一步道:“祖母说的不错,我确实险被歹徒劫了去,此事就是现在想起,还让我这心里,心惊肉跳的呢。”说着她笑着拍了拍心口,好似怕极的模样,可她脸上挂着的笑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看出半点惧怕的样子来。   “到底怎么回事?”杜老爷急道。   “杜老爷,还是让在下说与你们听吧。”这时从门外又进来一人,拱手施礼道:“杜小姐受了些惊吓,还是先去歇歇的好。”   杜老爷抬头一见此人,顿时一愣,“秦先生?”   杜薇朗声道:“今天若不是半路上遇到了幽兰阁的无双公子相救,今天女儿只怕是真要回不来了,他见马车翻了弄脏了女儿的衣裳,于是特意带了我们去了幽兰阁,送了女儿这身衣裳,还给女儿请了大夫……”   杜老爷这时才想起,刚才看到杜薇身上衣裳时的第一眼,便觉得有些像幽兰阁的料子。   “难道……这便是无双公子前阵所说的新款?”   每次新款出现,他们恒丰行便会大赚一笔,杜老爷自然会特别重视。   秦北微笑道:“杜老爷好眼力!”   杜薇回来之事被幽兰阁的事一搅,一时间倒也不显得有多重要了。   杜老爷跟杜逸帆将秦北请到书房叙话,大夫人则急急的拉着杜薇回了后宅。   杜老太太本想再问个清楚,可一转眼,所有人都离了正堂,只留下她自己坐在那里干瞪眼。   回了聚福阁,杜薇又将自己提前编排的话跟大夫人说了一遍,大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幸好你平安无事,不然……”说着,大夫人又哽咽起来。   杜薇安慰了她半天,好不容易才借口自己累了让大夫人回去了。女巨池技。   苍兰直到大夫人离了院子才长出一口气,“小姐,幸好您聪明,想到借了无双公子的名头,不然今天这事还真就难以收场了。”   杜薇坐在镜子前喃喃道:“只怕此事没这么容易收场,我刚被人劫走,后面杜府便收到消息,这中间,定是有人暗中做梗。”   苍兰惊道:“莫非是那些劫持小姐的人想对您不利?”   杜薇冷冷一笑,摇了摇头,今天她与青衣经过了一番密谈,她没想到风暮寒从离了凉州城那日起,便把青衣暗中留下了,为的就是防着有人在暗中下手。   今天看到青衣的时候,她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感动。   要知道风暮寒将自己最得力的心腹侍卫留在了她身边,可是他自己的身边也正是用人之际,她只要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心里不安,也不知他在虎牢关那边情形如何……   而且最让她头疼的是,今天劫持她的那些人,听青衣说他们的幕后主子便是太子,虽说她从未见过太子,但只要想想生了他的那个“妈”,皇后那阴冷的眼神,就让杜薇抓狂不已。   看来跟着你的日子不好过啊……杜薇不禁苦笑,以前她便知道风暮寒的处境如履薄冰,现在她才终于深切的体会到了。   真是每时每刻都要提防着身边,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果然,杜府大小姐被人劫持的消息没几日传在凉州城传扬开来。   按说知道此事的只有杜府,幽兰阁那边完全就是杜薇打出来的幌子,苍明根本不会走露风声,可是现在此事却传得沸沸扬扬。   不少前阵还羡慕巴结着杜府的人家,现在反而都开始说起了风凉话,全都在等着看杜府的笑话。   苗雪娥听了外面的那些传言,心中喜不自禁。   那日杜薇离了茶楼,她一直在后面偷偷盯着,倒不是她有什么别的心思,当时她只是单纯的出于妒忌,没想到却无意中看到了精彩的一幕。   杜薇被人劫持了。   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会放过,杜府将她赶出来,现在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她正美滋滋的想着,准备再找人去给杜薇递消息,琢磨着多讹些银子出来,突然间,她脑后被人重重一攻,整个人向前扑倒,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17章 流言,杜薇与无双公子的恋情   苗雪娥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便是——她自己居然也被人绑架了!   她拼命挣扎,可是她的双手被人绑着。吊在半空,根本用不上力,而且她的眼睛也被人蒙了起来,什么也看不到。   “她醒了。”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苗雪娥惊恐万状的缩了缩身子,吊在半空的身子来回晃荡,“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你说呢?”有人在她的耳边低声冷笑,“你为何暗中造谣,中伤杜府的大小姐,还有……听说你知道有关她的一个秘密?”   苗雪娥猛地一咬牙,“原来是她……是她让你们抓我来的,对不对!那个贱人!”   “啪!”地一声,苗雪娥只觉得身上传来一阵剧痛,她被对方狠狠的抽了一鞭子,痛的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让她随便喊。反正这里方就是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知道。”那个声音说道,“接着打,直到她愿意说实话为止。”   苗雪娥完全蒙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杜薇让这些人抓她来的吗?也许她已经知道了这些传言都是她放出去的……可是。为什么听这人话中的意思。好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莫非……杜薇是想杀了她?   她还来不及想到其他,鞭子破开空气的声音呼啸而来。   旧南王府的地牢里,不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青衣面无表情的离开地牢,回头吩咐守在门口的暗卫道:“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当初南王世子离开凉州城前。给他的命令便是:保护杜薇,视她为主。   开始青衣还有所顾忌,可是当他发现太子的人进入到凉州城后,还没来得及布置好他的暗卫,太子的手下已经率先出手将杜薇捉了去,吓的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是杜薇真要有个好歹,他跟身下这些暗卫只怕全要自裁谢罪。   所以现在,一切可能对杜薇造成威胁的人,青衣都要暗中除去。   在他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自己人与敌人这两种人,这一次。不管苗雪娥会不会说出那个秘密,青衣都不会再留着她。   旧南王府地牢里冤魂无数,也不差她这一个。   又过了几日,凉州官府突然捉到了六名嫌犯,公开审理中得知他们专门拐卖女子和儿童。   重审之下他们供出了被拐女子的名字,其中竟然出现了杜府的大小姐杜薇的名字。   后经无双公子亲自现身指证,那些人就是当晚捉走杜薇的犯人。   而且他的证词里还提到杜薇从被他们捉去到被无双公子救回,其间的时间根本不够这些歹徒对杜大小姐做些什么。   此前的那些谣言顿时不攻自破。   杜薇本以为终于可以松口气,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凉州城又悄然的传扬起另一起流言。   “现在外人都道杜薇的大小姐与无双公子关系亲密,是郎才女貌的一对呢。”苍兰打趣道。   杜薇扶额汗颜,她和无双公子本来就是同一个人,现在外面居然传言说她喜欢上了她自己,这种事还真是伤人心啊。   一连几天,杜薇都打不起精神,大夫人知道了,也只是以为前阵发生的事吓到了她的宝贝女儿,天天到聚福阁里陪她说话。   而杜薇也因为知晓太子的爪牙进到了凉州城,故此她极少出府。她的院子里不管白天晚上,暗中都有青衣派来的暗卫守护,所以还算是安全。   就在她为自己的行动被限制住了,无法实施自己下步计划之时,突然大夫人却给她带来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消息。   “大哥要南下?”杜薇诧异的瞪圆了眼睛。   “是去丰州城那边,你三哥跟着大管事在那边已经整整一年了,你父亲也有些放心不下,正好借机让你大哥过去看看。”大夫人道。   “那为何要我跟着同去?”杜薇觉得此事有些奇怪,通常像杜府这种高门大户都不会让女子出远门,更何况这次还是跟着大哥同行。   大夫人叹了口气,“其实这都要怪你父亲,前阵接待了一个从京城来的富商,他在恒丰行下了很大一笔订单,而且听说他跟宫里的人还有些联系,他带着表妹想到丰州城那边,可是一路上只有他表妹一个女眷多有不便,于是便想到让你相陪……”   丰州城?不就是风暮寒带兵去的地方么?为何会有商家在这种时候去那种地方。   杜薇不由得蹙眉。   大夫人以为她觉得为难,低声道:“娘知出远门辛苦,可是你父亲已经将此事答应了下来……”   杜薇淡淡一笑:“母亲不必难过,一路上有大哥陪着,不会有事,最近凉州城有关杜府的传言太多,我正好可以借着避上一避,一举两得呢。”   大夫人没想到杜薇如此痛快就答应了,心里更是难过。   大哥杜逸帆晚上亲自过来,指点杜薇手底下的丫鬟婆子,帮着收拾南行所需之物。   杜薇随身只准备带了苍兰,大哥想给她再安排几个粗使丫鬟,却被她拒绝了。   “出远门不比在家里,要不了这么多人伺候。”杜薇笑道。   杜逸帆却有些不放心,“这怎么成,母亲若是知道了定又要说我了。”   杜薇转头看着满屋地上堆的大大小小的箱子,笑道:“知道的我是要跟着大哥出远门,若是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我要搬家呢。”   杜逸帆看着大大小小的箱笼也有些无奈:“南边雨水多,经常洗了衣裳不干,所以还是多带些的好。”   杜薇坐在那里看着大哥吩咐下面的丫鬟收拾东西,只觉得像他这种疼爱妹妹的大哥实在是难得,不由得开口道:“大哥为何会对我这么好?”   杜逸帆惊讶的转过头来,似有些不解,“为何?大哥对妹妹好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杜薇笑道,“你看谁家的大哥会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叨着让妹妹多带衣裳的?”   杜逸帆听了淡淡一笑,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霾,“薇儿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么?”   “小时候?”   “那时你好像只有四岁吧?”杜逸帆微扬着头,似在回忆着什么,突然轻轻一笑,“算了,你怎么可能记得,早点收拾好东西歇着吧,我们三日后便要出城了。”   言罢也不待杜薇再说什么,挥衣袖飘然出了院子。   四岁的时候?   杜薇歪着头,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她试着回忆着。女巨庄号。   突然间,那日被劫持前,脑海里满目血腥的一幕跳了出来,吓的她一哆嗦。   算了,那么恐怖的记忆还是不要想起来的好。   杜薇吩咐下人继续收拾,自己却回房歇息去了。   杜逸帆离了聚福阁,却没走多远,望着杜薇窗子里的烛火灭了,才苦笑着转身离开。   他还记得刚刚见到杜薇时的样子。   流民暴动过后,满城萧瑟,地上到处都是死人,一个小小的女孩抱着地上一个将要死去的妇人,伤心的哭泣。   后来的事,他记不太清了,他只唯一记得的她从那时候起便成了他的妹妹。   开始的一年中,她既不会笑,也不会哭,不管他去哪里,她的小手都死死的扯着他的衣裳,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于是,他天天都带着她,将她举在半空带她转圈圈,做小木人逗她开心……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再也不想看到她的眼泪。   ☆、第218章 南下遇难民,金公子?太子?   三日后。   杜逸帆将南下的车队整理好,随行的有恒丰行的钱管事,以及手下二十来名伙计,杜薇身边只带着苍兰一人。   临行前。杜薇特意让苍兰去给苍明传了话,并将幽兰阁的生意全都托付给了他与秦北。   现在幽兰阁的生意已经步入了正规,完全不用杜薇担心。   大夫人拉着杜薇的手,事无巨细一一叮嘱了半天才肯放了她上车。   杜逸帆带着车队出了凉州城,刚到城门口便见一支车队横在正门口。   杜逸帆带马上前拱手与对方打招呼:“金公子可是久等了?”   “不妨事,我们也是刚到。”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   这声音不大,可却让坐在车里的杜薇听了,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这声音她怎么会忘记,她被绑架时听到窗外那些人说话,那些人可是称这个人为“主子”。   杜薇悄悄挑起车帘向外看去。   但见大哥正在与一人说话,那人骑着白色的骏马,一副商人的打扮,可是周身上下却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凌厉之气,面容俊朗。身姿颀长,举手投足间贵气难隐。   “薇儿。”大哥向这边转过头来。   杜薇不好再装不见,在苍兰的搀扶下摆出大家闺秀的派头走出车来。   “这位是金公子,一路南行我们要同路。”杜逸帆介绍道。“这位是我小妹。杜薇。”   杜薇盈盈施礼:“见过金公子。”   金公子微微一笑,隐住眼底闪过的一道冷光,“白霜,你也出来吧。”   杜薇抬起头。但见旁边的一辆朱轮华盖车上走下一位少女,模样看起来要比杜薇小上几岁,周身穿着华丽,发间插着蝶戏牡丹的金簪,珍珠串子垂在肩头,被风一吹,轻轻晃动。   真是好一位绝色女子。   杜薇正在心中叹息,突然杜逸帆“咦”了一声。   就连金公子脸上也带着些惊讶的模样,目光在杜薇与那位女子的脸上来回打量。   “没想到金公子的表妹居然与薇儿长的倒有几分相像。”杜逸帆轻笑道。   金公子刚才并没有从正面打量杜薇,现在杜薇正好抬起头,他盯着她的脸,那惊讶的神色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   杜薇自己倒没觉得。因为她淡施粉脂,所以并没觉得自己与对方有多相似。   “确实很像。”金公子承认道,“没想到你与我表妹白霜还真有缘分。”   白霜听了金公子的话,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悄然落在杜薇的身上,只觉她是与自己长的有些相像,只不过单看对方那周身上下的打扮,根本比不上自己,故此她只是敷衍着施了礼,见话也没说一句便回了车上。   杜逸帆也不介意,待杜薇也上了车,两队车队才合成一队,出了城门。   一路上杜逸帆骑马始终走在杜薇的马车周围,除了金公子找他有事会离开一会外,其余时间杜薇总能见到大哥的身影,心里觉得安心不少。   她一直到那位金公子怀着极高的戒心,可是又不敢告诉大哥,生怕他会担心,所以她与苍兰两人,轮换了休息,就连晚上睡觉,都要始终保持有一人清醒着。   车队又沿着官道行进了数日,一路上,不时有衣衫褴褛的难民路过。   开始杜薇还没怎么在意,可是到了后来,她发觉难民的数量越来越多,便让苍兰出去叫住了个人打听。   “听说都是从丰州城那边过来的。”苍兰回禀道,“说是战势吃紧,南番那些人全都是些野蛮的,若是被他们破了城,只怕就连小孩子他们都吃呢。”   杜薇蹙眉,吃人什么的她倒是不太相信,不过这种时候,像金公子这种身份的贵公子以生意之名前往丰州城的目的就显得非常惹人怀疑了,特别是他身边还带着一个“表妹”。   此前她曾听大哥在聊天时问过金公子,对方只说是表妹顺路走亲戚,再也没提其他。   杜薇心中更是生疑,不断猜测他的身份:若说他是商人,可是身上带着那种无形的贵气,倒跟英王那种人有些像,也许真的是宫里出来的……   天色将晚,车队却迟迟见不到驿站,只得加快行进速度。   这时道路两边的难民多了起来,他们见有车队过来纷纷上前乞讨,索要食物。   就连杜薇她们的马车也几次被难民围住,若不是有大哥护着,有些人甚至想要爬到车上来。   “还有吃的么,给他们些。”杜薇对苍兰道。   为了避开金公子,杜薇让苍兰在车里备了不少干粮之类的东西,苍兰出身贫寒,吃这些东西也不会有抱怨,而杜薇也不是那种娇娇小姐,吃几顿的干粮也不会死人,所以车里存了不少。   这会苍兰将它们拿了出来,扔下车去,那些难民全都去抢干粮,于是放开了马车。   杜逸帆急忙催促马夫急速前行,杜府的车夫一下子便赶到了金公子他们的前头。   杜薇转头去看身后的金公子等人,见他们的马车也被难民围住了。   金公子与白霜刚才亲眼见到杜薇如何脱身,可是白霜车里平时只备了精致的小点心,根本就不够引开那些难民。   她突然灵机一动。女巨来技。   银子!   她别的没有,银钱倒有不少。   于是她让丫鬟抓了大把的银钱和铜板撒下车去。   难民们顿时哄抢起来。   前面的杜薇一见心中大骇,挑车帘对大哥急道:“叫车夫加快些,要出事了!”   杜逸帆回头一看,顿时急了,喊道:“金公子,休要撒钱……”   但话音未落,杜薇担心的一幕已然出现了。   更多的难民涌向白霜的马车,力量之大,甚至将马车的四轮抬离了地面。   金公子见状不妙,断喝一声:“动手!”   随车的伙计们全都抽出了各自的兵器,照着那些难民们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顿乱砍。   杜薇只见血雨纷飞,人头在地上乱滚,不由得也白了脸。   突然眼前的景象被人挡住了。   “别看!”杜逸帆低声喝道,其实他的脸色也不好,他万万没想到事情转眼间竟会变成人间地狱。   难民人数纵多,推搡着,尖叫着,与金公子的车队搅合成一团。   场面已然失控,从金公子让人动手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已经没了回头路,难民们的愤怒被同伴们的鲜血唤醒。   人们开始反抗,夺取手边可以使用的一切展开攻击。   杜逸帆不敢有片刻停顿,一直催着马车不断前行,半路突然天降大雨,原本就难走的土路一下子变成了烂泥塘。   不过好在那些难民们也被雨水冲刷后渐渐失去了体力,金公子一行才冲出包围。   等到进了驿站,金公子等人身上,个个狼狈不堪。   手下的伙计几乎个个带伤,白霜更是衣衫不整,头上的簪子也掉了,头发也散了,脸色就像蒙了一层白纱,要不是被身边丫鬟扶着,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上。   金公子进了驿站,见到先他们一步进来的杜薇等人俱都平安无事,再看看他们这些人,不由得眦目欲裂。   白霜摇摇欲坠,见了金公子不由悲从中来,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脱口唤道:“太……”   杜薇眼中突然精光一闪,一个大胆的猜测自脑中划过。   “啪!”地一声,金公子一掌抽在了白霜的脸上,怒道:“你太让我失望了,要不是你,今天怎么会引来这么大的麻烦!还有脸站在这!”   白霜捂着自己的脸,惊得目瞪口呆。   杜薇心里却阵阵冷笑,看着金公子那双带着怒意的眼睛,让她不由得联想起一个人,曾几何时,那个人也曾用如此阴森的目光看着她。   那人便是当今的皇后,而眼前这位金公子,若是她猜的不错,定然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   ☆、第219章 人间何处不相逢,再遇李郎   白霜当众被金公子打了,一连几天都没有露面。   杜薇心知若这位金公子是当今太子殿下,那白霜的身份也定然不会是普通的大家闺秀,也许是太子妃?   不。不像。   经过几天的观察,杜薇觉得此女不像是嫁得人妇的模样,她看向金公子时目光灼灼,而且多是偷偷摸摸,倒像是心中倾慕的样子。   好不容易车队来到一处城镇,因着金公子车队的不少人都负了伤,所以打算在城中休养几日再走。   杜逸帆一早便与钱管事出去了,金公子也不知所踪,杜薇原本不想出去,但白霜却主动过来请她一同出游。   两人乘了马车,在城中漫无目的似的闲逛。   正当杜薇坐在车上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白霜叫道:“停车!”   马车停在一处茶楼下,白霜最先下了车,杜薇不明所以。跟在后面。   白霜的目光飞快的在茶楼下拴着的一匹白马上掠过,眼中露出一丝欣喜,道:“杜小姐,咱们去楼上歇歇脚可好?”   杜薇也瞥见楼下拴的那匹白马。心中不由一动。于是笑着应承了。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茶楼,白霜佯装无事,目光四处扫视。   杜薇这时早就猜出了白霜的心思,只怕这位小姐是千里追太子吧?   白霜似想挑选一处雅间。于是慢慢的走着,伙计见客人是两位衣着不凡的千金小姐,也不敢靠得太前,只好远远伺候着。   杜薇跟在白霜身后,忽地听到从一间雅室内传来一个男子清朗的说话声:“李公子此番到京城,先任户部侍郎之职,待我回京之后,再寻机会提你为尚书——”   “多谢殿下提拔,李某愿肝脑涂地,以报殿下知遇之恩!”   另一个男声响了起来,杜薇却是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当初为了离开春香楼,她每天都跟这男人假做恩爱。如何能忘记……   她正在胡思乱想,突然雅间的门打开了,金公子从里面走出来,抬头一眼看到杜薇与白霜站在旁边的雅间门口时,脸色不由得一变。   白霜面颊瞬间涨得通红,她完全没有理解金公子那杀气腾腾的目光含义,杜薇心道不妙,故作惊讶道:“咦?金公子也在这里?”   白霜这才反应过来,忙接口道:“真是好巧……”   金公子的目光在她们两人的脸上来回扫视,这时金公子身后走出一人,见到杜薇时禁不住脱口而出:“十娘?”   杜薇的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却不露声色,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那人,好似不知他在叫何人。   金公子诧异的转过头问那男子道:“李公子可是认识她?”   站在金公子身边那人正是李甲,一身湛青色长袍,读书公子的打扮,头戴“四方平定巾”,面如傅粉,玉树临风,唇红齿白,相貌堂堂。   纵是站在金公子面前,仍难掩其身上的风流才子之气。   李甲见杜薇目光平静,好似完全不认识他,略有犹豫道:“可能是李某认错人了……敢问小姐芳名?”   杜薇没开口,站在一旁的白霜却是插话道:“她乃凉州城杜府嫡女,杜薇。”   李甲这时才注意到杜薇身边还有另一位女子,看清她长相的瞬间不由得又是一惊。   他的目来来回在杜薇与白霜身上转来转去,金公子突然笑道:“怎样,就连李公子都觉得她们长的极为相像吧?”   李甲连连点头,“像极,像极,两位小姐莫非是双生子?”   白霜不悦道:“这位公子猜错了,我与杜小姐此前并不相识。”   李甲目光来回打量,最后还是落在了杜薇的脸上。   刚才见到杜薇的瞬间确实让他心惊。   本以为,此生只会在梦中才能再见那个倩丽的身影,不想却变成了现实。   看着杜薇那双明亮的眼睛,李甲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什么揪着,又酸又痛,十娘跳江那日怀抱价值连城宝箱的模样重又浮现在他眼前。   若是他当时能再坚定一些,十娘与那珍宝定然非他莫属。   “杜小姐长的非常像李某相识的一位故人,请恕李某无礼,不知杜小姐是否许配人家?”   此言一出,不只白霜愣住了,就连一旁的金公子也是面露惊讶之色。   虽说自古才子爱美人,也算得上是风流佳话,可是这也太夸张了吧,难道刚见面就看好人家了?   “这位公子怎好如此孟浪。”白霜娇斥道,言罢以袖遮面,羞红了脸。   杜薇心中好笑,人家问的是我,又不是你,你红个什么脸。   李甲见杜薇只是淡淡笑着,温婉俏皮,白皙的脸庞映着窗外暖暖的春阳,如同蜜桃一般白里透红,不由得心池摇荡。   “若是杜小姐不曾许配人家,李某不才,想娶杜小姐为妻。”   金公子站在一旁,目光闪烁。   事情变化的如此之快,简直让白霜惊掉了下巴。   杜薇却只是淡淡一笑,“李公子,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还请李公子不要再开玩笑了。”   言罢轻轻一拉身边的白霜,“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换处地方歇息吧。”女巨豆扛。   白霜倒有些不情愿,她这次好不容易才得了机会想与金公子相处,不想却被李甲和杜薇给搅了。   杜薇也不管白霜有没有跟上,自己径直先下了茶楼离去。   李甲望着杜薇离去的背影,目露不舍之意,金公子不由得诧异道:“李公子当真看好此女了?”   虽说杜薇确有几分姿色,可是也没到那种一眼便惊为天人的地步,他想不通为何李甲会对杜薇如此留意。   李甲尴尬的笑笑,拱手道:“不知这位杜小姐现住在何处?身边都有哪些家人?”   “你真想去提亲?”金公子惊讶道,他总觉得李甲是一时心血来潮。   李甲急道:“李某绝对真心实意,还请金公子成全!”   直到李甲急匆匆奔下茶楼,白霜才红着脸小声道:“果然商女就是这般的低贱,走到哪都不忘勾引男人。”   金公子斜了她一眼,不屑的冷哼一声,白霜却是不明其意,只是害羞的垂了头。   她忘记了,自己也是个未出闺的女子,她痴心与太子,但却一直苦于不得机会,这次太子奉皇命南巡,她不顾一切逃出镇国公府来,一路跟随左右。   她自毁闺誉,为的就是日后能嫁与他,哪怕只为侍妾,她也心甘情愿。   可是她却没想过,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倒好像是在骂她自己。   ☆、第220章 她曾多爱你,死后便有多恨你   杜薇一路急匆匆回了客栈。   大哥与钱管事仍未回来,杜薇心里略有不安。   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李甲,而且看样李甲已然投奔到了太子党一系,在茶楼上她偷听到的话不多。可是却已猜出个大概来。   进京城后便为侍郎之职,李甲这是要在朝中为官了。   她正想着,走廊里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杜薇一愣,以为是大哥回来了,便让苍兰出去看个究竟。   没想到苍兰刚打开门,外面便涌进来四、五个小厮,他们抬着箱子进了屋,将箱子放在地上道,“这是我家公子送给杜小姐的礼物,还请小姐笑纳。”   苍兰不悦道:“你们家公子是哪位?”女估华才。   “正是李公子。”   杜薇走到那些箱子前,有小厮故意打开箱子,她看了一眼,但见箱中全是名人字画,上好的古董玉器。价值不菲。   杜薇不屑一笑:“你们家公子好大的手笔。”   小厮得意道:“那是,也是小姐您的福气,会被我家公子看上,他进京之后便要在朝为官。那可是朝廷命官!”   杜薇冷冷一笑:“如此说来。还是我占了便宜了?”   那小厮这才觉得杜薇话味不对,刚想再说什么,却见杜薇向着苍兰一使眼色,“把这些全都给我扔出去!”   “哎?”几个小厮还没反应过来。只见苍兰已从外面叫来恒丰行的伙计,早在这些人抬着箱子上楼时,这些伙计们便注意到了,刚才又在外面听到他们对杜薇说话的态度便心中有气。   杜薇好歹也是恒丰行的东家,杜府的嫡女大小姐,就连他们大掌柜杜逸帆都对她疼爱有加,这帮人却拿着不当回事。   伙计们一听苍兰招唤,顿时全都上前帮忙,把李甲差来的几个小厮和那些箱子全都弄到楼下去了——   苍兰叉腰站在楼梯口怒道:“你们家公子再好,可我们家小姐不稀罕!要炫耀到别处去,别拿着那些破玩意儿当宝贝!”   几个小厮只好狼狈的抬着箱子离了客栈,引得客栈一楼不少住客当热闹看。   杜薇在楼上还没清静一会。门外却又来人传话,“李公子在楼下求见。”   杜薇秀眉微挑,这渣男还真执着!   苍兰犹豫道:“小姐,若是你不想见我便让恒丰行的伙计们打发了他。”   杜薇横了她一眼,“你还想打他不成?以后他可是朝廷命官,我们最多也只是个皇商,得罪他不起。”   苍兰吐了吐舌头,“那怎么办?他定是认出小姐的身份来了,不然……像对付孙富那样……”   苍兰话音未落杜薇便摇了摇头,“李甲倒是真有几分才学,不像孙富那般好糊弄,孙富之所以会疑神疑鬼,以为我是十娘阴魂不散,其实更多的是拜他自己所赐。”   “他是自己把自己吓疯了。”苍兰点头称是。   “李甲比他聪明多了。”后面的话杜薇没说出来,十娘与李甲之前确曾真心相爱,所以他也更为熟悉她的一切,这也是孙富无法比拟的。   “那怎么办?”苍兰急道。   杜薇思索片刻,突然起身道:“我去会他一会。”   苍兰无法,只得跟着。   客栈一楼便是一处酒肆,平日过往食客在这里临时落脚打尖。   杜薇进来时,李甲正坐在一处靠窗的僻静处,见杜薇过来急忙起身相迎。   “李某见过杜小姐。”态度谦恭有礼,只是眼中隐隐闪耀着炙热的光华。   杜薇也是不卑不亢,施礼过后却不落坐,而是站在那里道:“不知李公子有何话要说,此处说话不甚方法,还望李公子体谅。”   李甲忙道:“杜小姐请坐下说话。”   “不必了。”杜薇淡淡道,“李甲有话直说便是。”   “十娘……”李甲语气哽咽,眼底瞬间便见了泪花,“你还在恨我?”   杜薇不禁哑然失笑,李甲以前便是这样,谦谦公子般的模样,道貌岸然,可是只要一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他便会重新变成那个唯利是图的小人。   “李公子当真情深意浓,想必你以前爱着的女子听了定会感动。”   “你为何不肯认我?”李甲眼中隐隐有泪,“纵然你能骗得了别人,可是却骗不了我,你可知自从江上一别……我从未有一刻忘记过你。你现在不肯认我,定是心中有恨,可我们现在相见便是姻缘未断,这次我们再续前缘,我定当全心全意,加倍怜惜你。”   杜薇心中叹息:果然读书人有文化就是不一样,孙富要是多读些书,只怕最后也不会落得被吓疯的下场。   话已至此,再遮遮掩掩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杜薇不由笑道:“已死之人何谈续缘,全都是转眼云烟罢了。”   李甲小心翼翼道:“若是已死,你如何又变成了杜府的嫡女?你可知我与你们府的二公子还曾在同一书院读书呢。”   杜薇不屑一笑,:“我本就是杜府的嫡女。”   李甲眼中光芒大盛,上前想去抓她的手,可是杜薇闪的更快,结果他只抓到了她的袖子。   “放手!”杜薇变了脸色,她现在对这人是半点好感也没有。   “不管你是十娘也好,是杜薇也罢,待我进京之后便会在朝中作官,你过门后我便会将你接到京城来,咱们恩恩爱爱,跟以前一样可好?”李甲拉着她的袖子不肯松手。   “李公子还请自重!”杜薇猛地拽回袖子,刚才她差一点就忍不住一个耳光抽上去了。   李甲急道:“原本是因你的身份,不得家父相容,不想天公做美,让你能有幸得此身份,日后我定会明媒正娶,绝不会委屈了你!”   杜薇不气反笑,问道:“你真心爱过她吗?”   “谁?”李甲诧异道。   “十娘。”   李甲奇怪道:“你不就是十娘吗?”   杜薇冷笑:“既然你仍执迷不悟,那我便直言相告,十娘已死,她曾经有多爱你,死时便有多恨你,此恨难消,她在天有灵,你认为她还会愿意嫁你?”   李甲愣了愣,似没想到杜薇说话居然如此绝情。   “难道你就不怕我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他怒道。   “你不敢。”杜薇一字一顿道,黑色的双眸微微眯起,眼底的冷光让李甲不由得一滞。   “李公子前途似锦,好比玉石,而杜薇则只是一块顽石,你说两者相撞,谁胜谁负?”杜薇目不转睛的盯着李甲,“敌伤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相信李公子如此聪明的人,应该不会去做吧。”   李甲顿时沉默了。   杜薇说的没错,他如今正前途似锦,若要牵扯出他以前的种种,定为不美。   杜薇看着李甲犹犹豫豫的模样,便知自己猜对了。   只要事关他自己的利益,什么情深什么如旧,全都通通抛到一边。   “我还有事,少陪。”杜薇盈盈施礼,潇洒的转回身,带着苍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李甲望着杜薇的窈窕背影,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复杂情绪,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悔。   但,转瞬即逝。   ☆、第221章 言多必有失,金公子强人所难   杜薇带着苍兰回房时,正巧遇到白霜。   杜薇原本没想着跟她寒暄,只是点头示意,而后便想进屋去。   不成想她不惹事。却不代表别人就会放过她。   白霜惊奇道:“杜小姐为何不应下这门亲事?要知道商女能嫁给像李公子这样的人,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杜薇脚步一滞,冷冷道:“若是你喜欢,不如明日我托人去跟李公子说说,反正别人都道我们两个模样长的相似。”   “你……”白霜没料到杜薇这般不客气,顿时怒道:“你也不睁眼看看,我是那人能高攀得起的?”女估每巴。   杜薇上下打量着她,嗤嗤笑道:“我怎么看不出来,你也只不过是个商女而已。”   “我才不是商女!我是镇国公府的叶白霜!”白霜怒道。   此言一出,杜薇面容微笑。   白霜猛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一把捂住嘴,支吾着:“我……我刚才只是信口胡说……”   杜薇却微微一笑,“如此说来,原来是金公子高攀了叶小姐了。啧啧,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小白脸。”   叶白霜的脸这时黑的已经不能再黑了。   太子若是知道自己被人骂成是小白脸……他绝不会饶过自己。   想到这,她拼命摆着手,“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子?”杜薇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叶白霜的衣裳。根本无视她身边丫鬟的阻拦。直接将她拖进了自己屋子。   苍兰极有默契的拦在门口,将叶白霜的丫鬟挡在门口。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叶白霜惊慌的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你……你想干什么?”   杜薇淡淡一笑,“这里正好无人。你便将一切都与我说了,比如你的身份啦,还有太子啦……”   “你怎么知道金公子是……”叶白霜脱口而出。   杜薇眸子弯弯,笑眯眯的像只小狐狸。   叶白霜懊悔的几乎想把自己舌头给咬下来。   杜薇同情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莫怕,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叶白霜眨着眼睛,不可置信道:“真的么?你当真不会将此事告诉太子殿下?”   杜薇轻轻一笑,“我为何要告诉他,你们是什么身份与我无关,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叶白霜蹙眉道:“可是我要说了,你会不会对太子殿下不利?”   杜薇露出无辜的模样道,“你看我像是能对太子殿下不利之人?我只是一介商女。好奇罢了,再说我担心的只是我与大哥的安危。”   见叶白霜仍在犹豫,杜薇道,“你若不说我也不逼你,可是保不准我会告诉太子殿下,你们的身份都是你主动告诉我的。”   叶白霜吓的一哆嗦:“求求你,千万别告诉太子殿下!”   “那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杜薇笑眯眯的像只狼外婆。   车队只停留了二日便继续前进,一路上,叶白霜极少露面,杜薇能感觉到,她是怕极了自己将那事说出去。   到了丰州城当日,金公子在当地最大的酒楼包场,请了两支车里所有的人,包括管事和伙计。   场面极为热闹,大家在路上劳累多日,这时全都尽情的享乐起来。   杜薇只饮了一杯便借口头痛,准备回客栈休息。   但刚到门口却遇到两名伙计打扮的男子,向杜薇拱手道:“金公子有请。”   杜薇上下打量他们,知道自己定是走不脱了,索性便顺从了。   他们将她带至一处僻静的包间内。   金公子正坐在里面,桌上摆着一只酒壶,两只酒杯。   “杜小姐莫要急着回去,请坐下再饮几杯可好?”金公子得意笑道。   杜薇大大方方在他面前坐定。   金公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亲手给杜薇面前的杯子倒满酒,“杜小姐是个聪明人,虽说身份低了些,但如果调教得当,倒也上得了台面。”   杜薇盯着面前的酒杯,她能嗅到酒中除去酒香之外,那股淡淡的药味。   你个死太子,跟你那老妈一个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杜薇心里将太子的祖宗问候了个遍。   金公子打量着杜薇,喃喃道:“你说说看,自己究竟哪里好,为何总会有人看好你?”   杜薇轻笑:“我没什么好,只不过有几分姿色而已,世间男子最为重色,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金公子微微一笑:“若是这么说来,你倒真比白霜那个女人强多了,不如你留下来代替她如何?”   “金公子说笑了。”杜薇只淡淡一句,不置可否。   金公子只觉得自己一拳就像打在棉花上,轻飘飘,她既不害怕,也不兴奋,完全就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怎么?你觉着跟了我委屈了自己不成?”金公子脸上笑意更盛。   “你对我无意,为何要留我在身边?”杜薇直言道。   “可能……只是因为觉得有趣吧。”金公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若是我不应呢?”杜薇盯着自己面前的酒。   金公子轻笑出声,“杜小姐莫怕,我不会强人所难,饮完此杯,我便派人送你回去。”   杜薇心中的小人向他竖起中指:送你妹!   想了想,杜薇将酒端起,一饮而尽。   金公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杜薇淡淡一笑,站起身来。   金公子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在杜薇转身的瞬间,他突然出手在她背上一拍,杜薇原本将酒含在口里并没有咽下,被他一击,“咕噜”一声,尽数咽了下去。   紧接着,一头栽倒在地上。   金公子冷笑一声,“敢在本太子面前耍花招,要是不看在你还有用的份上,定要取你性命!”   说着出了屋子,吩咐外面两名男子,“将人看住了。”   两人领命,守在外面。   屋里杜薇倒在地上,只过了片刻功夫便清醒过来。   心中冷笑,可惜太子千算万算,却唯独不知她身上的血可解奇毒,纵是中了毒也比普通人恢复得快,而且刚才那口酒她还留了一半在嘴里。   她刚将半口酒吐出来,忽地听到门外响起两声闷吭声。   她寻声望去,但见青衣进得门来,随手扔给她一捆衣裳,低声道:“快换了。”   杜薇打开一看,见是身士兵的装束,青衣转身警戒着门外,杜薇这时也顾不得许多,匆匆将衣裳换了。   青衣将门外倒着的两人拖进屋来,将窗帘等物拉到一起,从怀里摸出一只红色的圆球,向地上一丢。   忽地火起。   青衣一手拉着杜薇,两人急速离去。   待到青衣带着出了丰州城南门,回头但见酒楼方向,冲天火起。   青衣见她目光露出担忧之色,于是道:“杜小姐不必担忧,之前属下已暗中支会了你大哥,他们都有准备,不会有事。”   杜薇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她已利用叶白霜得到太子暗中通敌信件的副本,虽说上面全都是她看不懂的文字,不过她相信此信到了风暮寒的手里,绝对会派上大用场。   两人一骑,直往虎牢关军营而去。   天际,乌云滚滚,不出半刻,天降暴雨,浇得杜薇全身尽透,但却浇不灭她心中此刻燃烧的焦急。   今日,正值十五。   ☆、第222章 虎牢关大营,我便是你的药   天降暴雨。   营中将士一动不动的立于军营门前,暴雨中,两名副将频频派出探马打探消息。   终于,远处的雨幕中出现了一队兵马。   有传令兵叫道:“将军回营了!”   雨中。一队战马狂奔而至,副将齐齐出迎。   风暮寒一袭玄色披风跳下马来,随手将缰绳丢给身边的士卒。   “见过将军!”   “恭喜将军得胜归来!”众将齐声道。   风暮寒神情冷清,凤眸中光华如杀人利刃,咄咄晃人眼目。   “注意警戒,今夜敌军必定来袭!”风暮寒将军中事务交待给两名副将后,便不动声色的越过众将,身后只有数名亲卫跟随,独自回了营帐。   刚一进门,崔药师便迎上来,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   风暮寒微微蹙眉,但什么也没说,随手接过,一饮而尽。   崔药师目光落在南王世子的肩头。虽然有披风遮掩,但下面甲胄之间竟隐隐有血迹渗出。   “主子可是受伤了?”崔药师低声道。   “不妨事。”风暮寒冷冷道,“不过一时疏忽,中了流箭。”   崔药师目光微暗。他如何不知自己主子的本事。若今日不是十五,就是再多的流箭也难以伤到他分毫。   “还是处理下的好……”崔药师说着便去拿他的药箱。   “不用了。”风暮寒一臂撑于案上,闭目养神,“今夜定然不会安份——无需解甲。”   崔药师本想再劝几句,但见他靠在案上神情疲累,后面的话只好咽了下去,临离开大帐之前,低声道:“药还剩最后一颗了,世子爷若是抗不住便用了吧。”   风暮寒闭目养了会精神,突然睁开眼睛,眼底寒意凌然。   自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药曩,手指轻捻,他能感觉到里面的那粒药丸,孤零零的躺在里面。   薄嘴微勾,掠过一丝凄然与决绝。   暴雨如注。整个军营都笼罩在雨幕之中。   眼见天色将晚,众将加强戒备,今夜必有敌军来袭,几位副将都曾是跟随过风暮寒的,故此全都暗晓其中厉害。   两军对战,原本就兵力悬殊,现在敌军又时时知晓他们这边的军情,实在是于战势不利。   主将大营前,更是戒备森严,所有亲卫全部出动,雨中,偌大的军营,寂静无声。女估刚血。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夜晚的降临,虽说离着天黑还有一个时辰,但营中已充满浓浓的紧张气氛。   崔药师也与众将一同守在军帐外,突然帐内传来一声尖锐的脆响,紧接着便是桌案翻到,青瓷落地的碎粉声。   所有人的心里俱是一颤。   普通军卒不知道,他们这些亲卫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每月十五晚上会发生什么事,他们在这三年里,已经见过了太多次。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崔药师。   崔药师无声长叹,眼中满是无奈,纵是心急如焚,但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守在这里。   就在这时,营外突然响起一声马嘶。   紧接着营门前似有一阵骚动,不多时,只见一骑战马冒雨向这边奔来。   暴雨如注,众人一时间看不清远处来何者人,就在这时,只听马上传来青衣焦急的呼声:“崔先生在何处?”   崔药师眼睛不由得一亮,“青衣来了!”   众亲卫闪开一条道,青衣一跃而下,急道:“世子爷可在?”   “刚进大帐不久。”崔药师道,“只是不知情形如何,他又不准任何人进去……”   青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无碍,我把救兵带来了。”   救兵?   众人齐齐往马背上看去,这时崔药师才发现在马背上还有一人,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已经缩成了一团。   青衣道了声:“得罪。”伸手将那人扶下马来。   那人虽然穿着士卒的服色,但看那纤瘦的身形怎么也不像男子。   “杜……杜……”崔药师惊得险些咬了舌头,不过军营中是不允许女子进入的,他硬生生将后面的字吞了回去。   “有劳您了。”崔药师拱手道,“幸好青衣来得及时,不然再晚些时候敌军便要攻营。”   杜薇被雨水淋得像落汤鸡一般,哆哆嗦嗦的往大帐里走,身后所有风暮寒的亲卫全都盯着她的背影。   虽然刚才崔药师没敢叫出她的名字,但这些人都是风暮寒的心腹,自然知道她是谁。   “没想到我们未来的世子妃倒是如此深明大义之人。”   “那是,普通人哪配得上我们世子爷。”   外面隐隐传来低语的议论声,不过雨势太大,杜薇只走了几步便再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   进到大帐内的瞬间,她险些被横在帐口的桌案绊倒在地。   军帐内,遍地凌乱,风暮寒强撑着身子单膝跪伏地,一手搭软榻上,听到门口的声音猛地扭过头来,喝道:“别过来!”   帐内灯火昏暗,他面无血色,一双凤眸却闪烁着骇人的寒光,神色微带狂乱,直惊得杜薇禁不住闭住了呼吸。   杜薇向前走了几步,低声道:“是我!”   风暮寒身子猛地一震,待看清来人竟是杜薇,哑着声喝道:“你来做甚!今夜有敌袭,快些让青衣带你走……”   说着他挥手似打算将杜薇推开,但他身子不稳,晃了几晃险些被身后的软榻绊倒。   杜薇急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勉力扶他至榻前。   “这么快就忘记我说过的话了?”杜薇的声音里似有着难以压抑的颤抖,但她的唇边却扯出一丝笑意,狠狠将眼底欲涌出的热流压制住,“你若真让我走,我便不会再回来了。”   风暮寒定定的望着她的脸,与自己近在咫尺,纵是她红了眼眶,也不肯露出半点软弱。   “我这里还有最后一枚药……”风暮寒抬手扣住她的脸颊,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我不就是你的药么。”杜薇上前紧紧抱着他不放。   风暮寒呼吸急促,眼底光华渐渐散开。   杜薇感觉到他的身体突然瘫软下来,急忙在帐内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一只完好的茶盏。   伸手拿起风暮寒随身的佩剑,她知道,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剑刃如雪,掠过她纤细的小臂,一股殷红瞬间涌出。   ☆、第223章 居然被打了,哪来的血?   帐外,暴雨如注。   风暮寒半倚在榻,凤目微合,身上的玄铁甲胄更添面色如雪。   “我说过。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怀中女子声音似带着笑意。   听到声音他睁开眼睛,视线中,她笑颜依旧,纵是满身狼狈,她却笑得那样开心,乌黑的眸子里,不见其他女子惯有的算计与隐忍。   风暮寒唇角轻轻挑起,无声地抱住了她,冰冷的甲胄紧紧贴着她的身子,感觉到她细细的颤抖。   “你在这里等我。”他低声道。   放开她时,一眼瞥见她放下的衣袖上沾满了深色的血迹。   心头一紧,他转过头不忍再看第二眼,身为将军,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就在这时。帐外忽听有人高喊,“敌军偷袭!”   紧接着,金鸣声大作。   风暮寒抓起佩剑,挑帐帘大步出去。   军营外。冷箭频频袭来。雨中响起尖锐呼哨,将士手持盾牌长枪守于营前,箭簇混在雨中,如道道白芒。破空而来。   霎时间,营地里,喊杀四起,营地外,一队铁骑如潮水般涌进大营,为首一人,手持乌金长戟,扬天狂笑:“尔等将军在何处?可敢来与我一战!”   见他身边被数十名军士围着,仍无法将其击退,几名副将不由得心中焦急。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仿佛从天而降,自敌军首将背后亮起。暴雨中如夺命闪电,一道血线随之抛洒飞出。   “将军!”众将齐齐惊道。   凤眸凛冽如幽华,剑气明耀似月斩,玄衣战袍翻飞间,风暮寒纵马如嗜血杀神,穿过雨幕,凛凛而至。   “守住大营,这里交给我。”风暮寒沉声喝道,身边数十名亲卫各亮出长戟立与敌军展开厮杀。   “将军出战了!”   “将军与敌军首将对阵!”   纵是大雨混战中,消息仍不胫而走,营中士气顿时大震。   大雨直至天将拂晓才停住,营中血水遍地,断剑冷矢,随处可见,士卒开始清理战场,不远处,晓阳破云而出,霎时间金光万道,将整个营地笼罩在微暖的光华之中。   风暮寒还剑入鞘,傲然立于营前,虽然众人脸上俱都带着疲惫之色,但仍难以掩盖眼底的兴奋。   敌军首将的首级正高悬于营门之上,此战,大胜!   处事完手中事务,风暮寒遣退众亲卫,缓步往大帐而去。   营帐周围仍能见到战势过后的血迹残余,但与其他地方相比,这里相对来说保护的比较完好。   挑起帐帘,脚步越发沉重。   多少次,没日没夜的兵戈相见,寒光铁衣,每一次战后归帐来都是冷冷静静,心中的疲惫远比身上的感觉更为清晰,就像孤狼无需旁人怜悯。   卸下身上玄铁甲胄,转头瞥见软榻上缩着的那个小小身影。   妖冷的五官瞬时添了一丝柔和,他勾起唇角,来到榻前,伸手抚上她的墨发。   杜薇身上只着了白色中衣,但仍是湿漉漉的,衣裳全都紧贴在身上,身体缩成一团。   凉州城离这里遥遥千里,她却真的来了,就是现在,他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伸手触到她的衣裳时,他不禁一蹙眉,“为何不把衣裳换了再睡。”   说着亮出佩剑,银刃一闪,只听裂锦之声传来。   杜薇一连几日路途劳顿,这时候正睡得迷迷糊糊,忽觉身上一凉,睁眼一看,寸缕不见,白花花的身子泛着白光。   “风暮寒!”杜薇咬牙一字一顿道。   风暮寒好似并未觉着有何不妥,随手扔过来一件他的内袍,斥道:“快些换上。”   杜薇愣愣的看着那件袍,微微撇嘴,他的衣裳对她来说太大了。   “怎么?你还嫌弃本世子的衣裳不成?”风暮寒冷冷道,目光却是一直落在她那片白花花的身子上。   杜薇抓着他的衣裳挡住自己前胸,略带怒意道:“你快些转过去!”   风暮寒一言不发,背过身去。   杜薇这才将他的内袍展开,准备披到身上。   突然,背后传来一丝微凉的触感,转过头,正对上一双灼热的凤眸。   那眼中的光华直叫杜薇浑身一颤,身子明明被雨水浇透后隐隐散着寒意,但却被这一眼烧得心里仿佛起了火。   风暮寒眸光闪亮,目光不错的盯着她的眼睛。   “不是让你转过去么?”杜薇小声不满道,本是斥责的话,但现在听来却更像是撒娇的意味。   “反正早晚都是本世子的东西,遮遮掩掩的做甚。”风暮寒双臂一拢将她收在胸前,俯身便将她吻住。   杜薇开始还准备抵抗,可没一会,她连自己也被这灼灼火焰点燃,原本抵在他胸口的手反而顺势环上了他的脖颈。   风暮寒双臂一紧,动作更为狂烈。   温热的呼吸纠缠在一处,探寻着彼此的柔软,时而疯狂,时而缠绵,几乎要将对方的身体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   突然,风暮寒猛地松开她,狼狈的喘息道:“待我回京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办了你。”   杜薇知道做为男人,此时他在忍耐什么,不由得笑出声来:“这可是你自找的。”   风暮寒眼眸微眯,透出一抹危险的光华,“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办了?”   说罢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寝帐而去。   杜薇惊叫一声:“你要做甚?”   风暮寒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你先待在这里,我去找崔先生过来帮你拿些刀伤药来。”   杜薇这才知道自己刚才“误会”了,突然她想起从叶白霜那里拿到的通敌信件副本,忙道:“你先等等。”   从被风暮寒割碎的衣裳里找出那封信,递到他面前。   风暮寒眼底冷光一闪,“你从哪里得来的?”   “你猜?”杜薇嘻嘻一笑。   下一秒,风暮寒猛地将她按到了床上,照着她的屁股便是一巴掌。女台妖划。   杜薇完全没有准备,惊叫出声,心里的小人已经石化当场。   这家伙……居然打她的屁股!拿她当小孩子么?   “野丫头,下次再做这么危险的事,看本世子不打烂你的屁股!”风暮寒冷了脸,伸指弹在了她转过来的额头上。   叫来崔药师杜薇的手臂看伤,风暮寒则拿了那信匆匆去了中军大帐。   崔药师见了杜薇手臂上的割伤,忍不住道:“杜小姐还真下得去手,竟然割得如此深,再重几分怕是要及骨了。”   杜薇一副无辜的模样,“我也不想,只是世子爷的佩剑太重,一只手根本拿不动,结果就这么脱手直接掉在了胳膊上……”   瞬间,崔药师只觉得此前其他人对杜薇的种种夸赞通通化为乌有。   什么聪慧过人啦,胆大心细啦,其实她的本来面目,只是个粗心鲁莽的丫头吧……   崔药师为杜薇包扎好了伤好,又叮嘱她按时换药,收拾完药箱便退出去了。   杜薇独自缩在风暮寒的大床上,本想等他回来,结果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风暮寒回帐的时候,已近晌午,营中将士经过一夜的激战,轮换着去歇息,所以营中显得分外安静。   看着缩在床上的小小人儿,风暮寒唇角不由自主的轻轻挑起。   解了披风,风暮寒拉起薄被一角在杜薇身边躺下,探手伸向她,将她拉到自己怀里。   正准备闭眼歇息片刻,突然他的手触到了一片湿热。   他猛地坐起来,掀起被角,但见杜薇身下沾着一片血红……   ☆、第224章 究竟是何症?太子入营   “来人!”风暮寒高声喝道。   “将军!”帐外亲卫听到风暮寒的声音急忙应声。   风暮寒探手去摸杜薇的脸颊,只觉得滚烫一片。   她脸上呈现出一种绯色,双目紧闭,乌黑如瀑的发丝映衬着她那娇小的身体。脆弱得让人触目惊心。   风暮寒的心里忽地涌出不安,他虽然看到了血迹,但是却找不到她身上何处有伤。   “速速叫崔先生过来。”   “遵命!”   战后通常都是崔药师最忙的时候,他才刚离开大帐不久,这时候突然叫他去,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带着药箱,一路小跑着赶往大帐。   风暮寒披着外袍,正等在大帐前,双眉深蹙,来回走动。   崔药师微微一愣,他还从没见过自己的主子表现的如此不安。   “世子爷,叫属下来何事?”崔药师问道。   风暮寒一把拉住他将他拖到帐内。   “快看看她,这是什么症状?”   崔药师满脸疑惑的靠到床前,看到杜薇的面色后又探手切了脉象。   风暮寒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崔药师清了清喉咙。道:“世子爷不必担心,只是淋雨引起的高热罢了,虽看似凶险,但只要用了我的药方很快便会无事。”   风暮寒仍旧蹙眉。盯着床上的血迹。“那这些又做何解释?”   崔药师一脸的尴尬,但转念一想,此前世子从未娶过妻室,就连通房都不曾有过。自然也不会知道此事。   见崔药师吞吞吐吐,风暮寒面色更加暗了几分,“莫非很严重不成?”女台见血。   “不重不重!”崔药师忙道。   “她究竟得了何症?”   崔药师脸色一会红,一会白,他将风暮寒拉到一边,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葵水?”风暮寒一愣。   崔药师尴尬的点了点头:“属下这就为杜小姐另行安排住处。”   一般来说,男人们都很忌讳与来葵水的女子同床,特别是高门府邸的后宅,往往女子都会与夫君分房。   “先不急此事。”风暮寒思索片刻道,“既然你懂得如何处置,便去寻些棉纱布与香灰去吧。”   崔药师瞬间呆立当场。   原以为解释清楚了,世子脸上定会挂不住。却不成想,对方脸上根本没有半丝难堪与尴尬之色,到让他去寻那些东西……   可是……   他一个大男人,这又是在军营,去哪找那些玩意儿啊!   崔药师欲哭无泪,“世子爷……”   风暮寒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快些去。”   崔药师出了大帐,帐外的亲卫见他脸色不善,关心道:“崔先生为何脸色这般差,可是身子不适?”   崔药师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帐中。   杜薇觉得自己就像沉在极深的水底,周身使不出一点力气,但是脑子里却轰轰作响,时不时金鸣之声响起,只吵得她头痛欲裂。   “薇儿?”隐约中,似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张开口,但是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疼的要命,她猛地咳出声来,身体霍地坐起。   “莫动。”身边有人按住了她的肩头。   杜薇忽觉天旋地转,忙以手遮住眼睛。   “都说了,不要乱动,你高热未退。”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额头,让她清醒了一些。   抬眼便看到风暮寒侧身躺在自己身边,枕着胳膊,正盯着她的脸,眉眼带着几分疼惜与焦灼。   杜薇刚想开口,突然觉得一阵腹痛,拉开被子一看,瞬间变了脸色。   “怎么了?”风暮寒语气平淡,就像在问她今日天气如何。   杜薇紧紧抓着被子,脸颊早已红得像熟透的虾仔,纵然她有着一颗现代的灵魂,可是这种事还是让她极其尴尬。   心中的小人早已抓狂,怎么办?这种事……怎么也让人淡定不下来啊!   杜薇将被子拉起来,遮住了自己的半个脸,只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   “把你的床……弄脏了……”她尴尬道。   风暮寒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不去,眼底冷意隐去,唇角却是挑起一道不屑:“本世子整日杀场染血,岂会在意你这点。”   杜薇愣了愣,红着脸声音如蚊蝇般:“你不嫌弃?”   轻笑一声,风暮寒将她揽在身旁,“这一世,你都是我的人,莫非那句……你若不离,我便不弃只是嘴上说说的?”   杜薇轻轻吐了吐舌头,“当然不是。”伦家可是很认真的。   “那便是了,你只管歇着,其余的事全都交给我好了。”风暮寒勾起唇角,妖冷的五官线条更添柔和。   “我弄来的那封信可对你们有用?”杜薇突然想起从太子那里偷来的信件副本。   风暮寒目光瞬时闪过一道阴霾,“睡吧。”他催促道,也不理会她的好奇,语气带了些命令的意味在里面。   杜薇本还想问个究竟,但实在无法抵御身体的疲惫,很快便睡了过去。   一连几天,杜薇都歇在风暮寒的帐中,每日饭食都由崔药师亲自送进去,所以除了风暮寒身边的亲卫与几个副将外,营中并无其他人知道杜薇所在。   杜薇自打病好后便换了一身士卒的装束,头发束起,武士服外罩皮甲,整个人显得英武俏皮,冒充起了风暮寒身边的亲卫。   这日风暮寒率军归营,身后将士俱都情绪高涨,显然是得胜而归。   杜薇上前帮他解了战袍甲胄,风暮寒低头打量着她,忽地笑道:“本世子这也算是帐中藏娇了。”   杜薇翻了个白眼:“当心传出去你这个将军变成断袖!”   风暮寒镇定自若,“断袖又如何,只要本世子喜欢,任谁敢说半个不字?”   杜薇无奈,帮他换上新内袍后便办了个鬼脸,不再理他。   风暮寒原本已走到帐门口,忽地停下道:“今日你不要再出去了,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杜薇一愣,“难道又有敌军来袭?”   风暮寒深深蹙眉,“比那还糟……太子今日便到营中,他奉皇命而来,我拒他不得。”言罢目光自杜薇脸上扫过,越发觉得她那张娇嫩的脸配着这身士卒衣裳格外明显。   “晚上可能要摆酒接风,到时我会让人将饭菜送过来。”他叮嘱道。   杜薇老老实实的点头,她也不想让太子撞见。   果然,直到暮色渐深也未见风暮寒归来,军营中时不时传来将士们豪爽的笑声。   夜风带着潮湿之气,吹在脸上让人极不舒服。   站在帐帘后偷偷望向外面,不知为何,杜薇突然觉得心慌的厉害,风中好似带着血腥之气,沉闷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第225章 阴谋,取世子项上人头   杜薇独自先睡下,迷迷糊糊间,听得帐中传来习习索索衣衫摩擦之声——   刚刚睁开眼睛,一个熟悉的身影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带着熟悉的味道,淡淡药香夹杂着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世子?”杜薇觉出他似有些冲动,不像平日那般冷静。   “唤我名字……”风暮寒喃喃道,双手捧住她的脸,贪婪的撬开她的芳唇,疯狂的攻城掠地,带着难以压抑的颤抖。   “……暮寒?”第一次这么亲密的叫对方名字弄得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但她这一声却仿佛唤起他更为疯狂的索取,就像失去控制一般,狠狠将她压在身下,直到她精疲力竭,气喘吁吁。   “发生了什么事?”黑暗中,杜薇的眸子闪闪发光,她能感觉到他压抑着的愤怒。   风暮寒沉默着片刻,杜薇仰脸望着他。幽暗中,他的眼底寒意如刀,后背紧紧绷着,傲然挺直。   明明只是一瞬间。但却让她感觉仿佛过了几个时辰。   “无事。”语气平淡。带着以前他经常摆出的那种不屑的神态。   其实不是他想说,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说。   太子今晚在酒席间屡次提到他与杜府车队一行路上的所见所闻,处处都在暗示于他,对于杜薇。他已知晓她为其弱点。   而且最为让他恼火的是,借着敬酒之机,太子居然称杜薇已然答应日后留在他身边   尽管他知道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但还是不免让他心中不爽,回来后便借着酒劲故意放肆了些。   没想到她却敏锐的发觉了他的异常。   “无事便好。”杜薇淡淡一笑,她知当男人不想提及某些事的时候,还是装傻比较好。   “太子还要在军中待几日?”她问。   “五日便回。”风暮寒不屑冷笑,“他吃不了军中的苦。”   杜薇心中小人默念:太子殿下,求求你快点滚回去吧,你在这里一天,我便要在营中似坐牢呢。   风暮寒与她又随意说了会话,杜薇再转头的功夫。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原本浓浓的睡意这会全都散开了,杜薇躺在那里,干瞪着眼睛盯着帐顶。   心中那丝莫名的惊慌久久不去。   隐约中,她似听到军营中传来军士的呼喝之声。   杜薇根本没睡着,她侧耳倾听,隐隐仿佛有人喊着什么太子殿下被敌军劫走……   她猛地推了推风暮寒,低声道:“外面好像出事了。”   平时,风暮寒稍有响动便会醒,可是这会,她推了几次他都不见有动静。   杜薇顿时慌了神,伸手去拍打他的脸颊。   风暮寒一个激灵醒过来,抬手便抓起床头的佩剑。   “外面好像出事了!”杜薇急道。   风暮寒迅速起身起,因着昨夜他根本没脱外袍,所以直接便冲出帐去了。   杜薇放心不下,便也起身穿了衣裳,仍做男子打扮,却不敢擅自出帐,生怕给他再添了麻烦。   军营之上,万里乌云汇聚,大有千山压顶之势。   风暮寒提剑刚到大营,便有太子身边亲随赶来,急道:“将军,太子殿下被敌军的探子掳去到敌军中去了!”   此言一出,不亚于晴天霹雳,在场众将全都浑身一震。   纵然太子与他们政见不合,但也绝不能见他落入敌军之手,更何况他身为太子,若真出了事,这三万大军,很可能全都要为之殉葬了。   风暮寒凤目微凛,看向报信那人,厉声喝道:“太子出事时,你们都在何处?”   那人显然没料到将军会有此问,略一犹豫,道:“太子歇息后不允身边留人,故此……”   “将军……”身边一名副将低声唤了一句,“属下已派人去追了……”   风暮寒却似浑然未决,蹙眉望着遥远的天际。   “将军!我等愿请命前去!”   风暮寒却冷冷道:“探马何在?”   不多时,有人搀扶出一名浑身血污的士卒,那人勉强跪在地上,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   风暮寒低头盯着那人。   突然,那人身子向前一扑,倒在地上,手脚抽搐几下,再也不动了。   有人上前试了试鼻息,道:“去了。”   “将军!”几名副将同时请战。   太子若出了事,他们这些人难逃一死。   风暮寒沉默着,空气中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蔓延开来。   盯着前来报信的太子身边的亲随,风暮寒道:“把你最后见到的,再说一遍。”   那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将如何见太子被敌军探子掳去的情形又说了一遍。   风暮寒凤目微寒,盯在这人身上,周身煞气环绕,扬起背后披风,将他身形衬得挺拔如剑,睥睨之势骤显。   “将军,末将愿带兵前往!”   风暮寒沉吟半晌,终命身边一名副将带兵前去,“予你半数兵力,速战速决!”   半数?   营中众将无不心中一凛。   本就敌众我寡,营救太子之军带走一半,这时如大营这边有任何战势……只怕难以自保。   可若带去的人马不足,想救回太子,势比登天。   那名副将深知肩负重任,沉声领命前去。   不多时,营中金鸣大作,副将带兵出营。   风暮寒则带着其他众人归了中军大营。   “让青衣去盯好太子身边的那几名亲随。”风暮寒趁人不备吩咐身边亲卫道。   众人刚刚坐定,忽听营外锣声响起一片:“敌军来袭!”   风暮寒目光一暗,这时候,他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什么太子被掳,只怕这是太子与敌军提前串通好的。   幸好杜薇之前曾给了他一封盗来的信,那名前往敌军大营,营救太子的副将也是提前他安排下的。   他虽带走半数兵力,但却不会真的攻击敌军大营,而是埋伏在半路上,待这边敌军现身后再前后夹击。   半空中频频有冷箭呼啸而过,中军大营的帐篷上顿时被戳开几个洞,带着油火的箭簇一下便燃烧起来。   太子身边的那些亲随惊慌失措,纷纷躲向帐后。   风暮寒身着玄铁甲胄,傲然立于案后,抬手挑开射向他的流箭,薄唇紧抿。   “全员退守至营后,全力死守!”   “是!”众将齐声拱手听令。   引敌入内深入,再一击灭之。   风暮寒唇角闪过一抹若隐若现的冷笑。   这时,杜薇仍身在大帐中,外面喊杀震天,空中不时有燃着油火的箭簇落下,帐子几次起火都被外面的亲卫扑灭了。   随着敌军冲入大营,战火与血腥洗礼着这片土地,空气中浮动着浓烈的杀伐之气,腥甜的味道令人几欲窒息。   杜薇怕帐外再有流箭射进来,所以退到了帐篷一角,一边有桌案挡着,暂时让她找到了些安全感。   突然间,帐篷另一角动了动,有人自外面钻进来。   杜薇一惊,忙俯下身,隐住身形。女台见才。   这个时候,外面众将士都在奋力杀敌,绝不会有人跑到这里来,所以这时候进来的绝不会是什么好人。     ☆、第226章 中箭,威武将军动怒   杜薇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呼吸的声音被对方发现。   虽然她想不明白为何太子会藏身在这里,可是光看他这身打扮便能觉出其中定有异常。   好端端的,他堂堂太子为何要扮做普通士卒?而且外面喊杀震天。他却躲在这里装孙子?   而且最让她心惊的是刚才他们商议的事。   要取风暮寒首级……   突然间,杜薇那颗狂跳的心沉静下来。   原本一整日都惴惴不安的心情,在得知了真相后,反而变得冷静了。   幽暗的桌案下,杜薇乌黑发亮的双眸仿佛小兽般,闪烁着机警的光华。   营地内。   断剑残矢,横尸遍地。   两军将士皆已杀红了眼,营中虽只有半数兵马,但风暮寒卓然独立阵前,手下将士无不奋勇向前。   突然,营外响起阵阵号角之声。   只见军营外,铁骑甲胄隐隐反射出破曙的微光,放眼望去,尽是长枪铁骑。黑压压一片。   这时敌军已然深入营中,风暮寒手下副将率兵冲入大营,里应外合,眼看敌军大败。连逃走的去路也被拦死。只能眼睁睁被风暮寒手下的将士困在包围之中。   只是敌军首将着实厉害,一时半会,竟然拿他不下。   风暮寒只得亲自上阵,两人战了数百回合也未分胜负。身后战火渐熄,被俘获的敌军通通缴械归降,被押在一处。   风暮寒与敌将且战且走,游走于各个帐篷间,围聚观战的将士也越来越多。   风暮寒身体自一处帐篷前掠过,忽地,自帐篷后闪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人手挽白羽弓,尖锐的箭头直指风暮寒后心。   杜薇此时正躲在对面另一座帐篷后,箭尖微微闪烁出的寒光几乎令她全血的液都凝住了。   太子唇边闪过一丝狞笑,手指离弦,白羽如电。瞬时掠出。   风暮寒正与敌将相互牵制,忽闻身后异响,心知不妙,急转身却见对方手中长枪直奔他前心。   若是闪了长枪,便躲不开后面之物,若闪开了后面,便一枪穿胸。   风暮寒索性将牙一咬,岌岌避过敌将长枪,也不去理会身后,长剑逆行而起,顺势自敌将空档攻入,瞬时血虹扬尘。   风暮寒收剑归鞘,身前身后却同时传来“扑通”的一声。   身前,敌将栽倒在地,身子被长剑斜着斩断,只连着一丝筋肉。   回头,却发现身后也倒着一人。   一箭自背后穿入,匍匐于地上,鲜血瞬时染透皮甲。   风暮寒一愣,探手将那人从地上捞起。   淡淡的血香飘散开来,那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   “薇儿!”风暮寒突然厉喝一声,抬手扳起对方低垂的头颅,只见她乌黑发丝飞散,随风飘零如瀑,遮掩了半边娇美容颜,纤弱的身子在他怀中更显摇摇欲坠。   这时已有士卒向着刚才发冷箭之处包围过去。   太子刚才信心满满,不想一箭却被一人挡了,见势不妙,抽身便走。   等那些士卒寻过去时,他已然与随从双双消失在了帐篷后。   “快叫崔先生过来!”风暮寒扶起杜薇,让她靠在怀中,低头看向她的胸口,只见雪亮的箭尖透过皮甲,血水如注顺其淌下。   杜薇伸出手来欲摸向风暮寒的面颊,可是她的手指不住的颤抖,竟然几次都落了回去,“我总算是赶上了……”她唇角轻挑,居然露出一丝微笑。   风暮寒一把握住她的手指,让它紧贴在自己脸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手上的鲜血尽数沾染在自己脸上。   “崔先生马上过来,你再撑一下。”风暮寒按住她的伤口,企图阻止她伤口中的血再继续流出。   但,这根本无济于事。女布丸号。   周围众将都意识不妙,他们何时曾见过自己主帅有过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两位知道内情的副将连忙驱散众人,风暮寒的亲卫赶来,围成一道人墙。   杜薇只觉周身越来越冷,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死。   就是到了此时,她也从未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何伟大之处,就是老天再重新给她一次机会,她觉得,自己还是会选择扑过去,替他去挡那支箭。   崔药师这时赶来,看到这一幕时不禁大惊失色。   他看着杜薇身上穿胸而过长箭,黯然神伤。   “还在等什么!快救!”风暮寒厉声喝道,就连两位跟随风暮寒多年的副将也从未见到他如此声色俱厉的模样。   杜薇口中不断溢出鲜血,渐渐的,在身下汇成一道红色的小溪。   “世子爷……这箭……拨不得啊!”崔药师颤声道。   其实风暮寒心里比谁都清楚,在战场为将多年,什么样的伤他没见过,杜薇胸口这支箭若是拨了,只怕马上便会毙命。   看着杜薇瑟瑟发抖,他终于忍不住,紧紧将她抱在怀里,但又怕用力过重让她更伤。   他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就不会再有任何感觉了,可是,他还是估错她在自己心中占有的份量。   他只觉得,那一箭仿佛射在他的心上,痛得难以自制,纵是毒发他也从未感到如此的绝望,她身上的血好似潺潺溪流,带着淡淡的胭脂香气,无尽的流淌……   “太子仍在军中……”杜薇挣扎道,她一定要提醒他危险的存在。   风暮寒咬紧牙关,重重的点头,他如何不知?只不过一念之差,没想到却变成了这种结果。   杜薇看着他满眼忧伤的模样,轻轻一笑,“让崔先生……取了我的心头血……你便自由了……”   风暮寒心如刀绞,抬手捂在她嘴上,“别说了……”   纵是在这种时刻,她也不曾怨恨过,不曾抱怨过,在他的记忆中,她始终都是微笑着的,温暖了他冰封许久的心。   她只不过短短的一句话,却如万把钢刀扎在他的心头,痛彻心肺,几欲让他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忽听有士卒禀道:“太子殿下回来了!”   风暮寒霎时抬头,四周顿时一片死寂。   崔药师颤声道:“世……世子……”   “薇儿交给你了。”风暮寒小心翼翼将杜薇交到崔药师手上,眼底瞬间冰霜密布,空气骤然凝结杀气,周身真气乱窜,站得近些的士卒纷纷被他身上迸发出的真气逼退。   人群外,太子被将士们簇拥着走进来,面上尽是不满之色:“还好本太子命大,自己走脱了,不然等你们去救早死多时了。”   他正说着,突然对面响起一声长剑离鞘的清鸣,随之而来的便是冷风扑面,剑刃明晃晃斜着伸出,风暮寒眼中杀机毕现。   ☆、第227章 芳魂逝?翡翠衾寒谁与共   风暮寒眼中杀机如手中利刃,萧萧意冷,逼人心魄。   众将一时间全都呆立当场。   如此清晰的杀意,无人敢挡。所有人都知道,风暮寒这时动了真怒,谁若这时上前阻拦,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面露惊悚,但并无退避之意,“风暮寒,你想做甚?堂堂威武将军,竟敢用剑指着当今太子,你该当何罪!”   几名副将面如死灰,就连他们都看得出来,风暮寒何止是用剑指着太子,他明明是想砍了他,这太子还在这里摆什么架子。   就在这时,忽地一道青色的影子跃出人群。“世子爷息怒!”青衣抱拳拱手,单膝跪于风暮寒身前,拦住去路。   风暮寒手中长剑如霜凝结至半空,剑身岿然不动。只看那神情便知。此时这剑便如他心一般,无声冷吟,只待一声长啸便要沾血。   “世子爷!”青衣冷汗沾湿衣衫,但却不肯让开分毫。他知,这一剑如若斩下,风暮寒便要担上何等沉重的罪名。   “让开。”风暮寒冷冷道,语气寒彻透骨。   “使不得……”   “让开!”风暮寒目光越过青衣,不错的盯着对面的太子。   “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才归营,属下这就安排您去歇息。”众人不敢劝阻风暮寒,只得向太子这边劝道。   太子面上从容不迫,其实后背早已是一层薄汗,这时得了台阶,故作不屑的瞥了一眼风暮寒,冷哼一声便跟着身边士卒离去。   风暮寒剑身一动,青衣身形随之而动。不顾一切扑上去,却是不敢抽剑,将剑鞘立起,慌乱抵挡。   “将军,使不得!”身后众将齐声急道。   风暮寒剑身掠过青衣肩头,尽管没有触到,但凌厉的剑气仍将青衣肩头的衣裳扯开一道硕长的口子。   “将军息怒!”众将齐声劝阻。   细雨,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落下。   开始只是点点滴滴,溅起在衣袖上,了无痕迹。   风暮寒盯着面前的青衣,眼底怒意如滔天巨浪。   突然间,天际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便是轰隆轰隆的雷鸣。细雨如帘,洋洋洒洒将大地覆盖,风暮寒战袍被雨水淋湿,更显寥落。   片刻的沉默,在众人看来,仿佛永世的寂静无声。   猛地转回头,却见雨帘中早已不见了崔药师与杜薇,唯剩下地上那片刺目的殷红,渐渐混入到雨水当中,蜿蜒而下,仿佛将他身上的血液也带走了,混入无尽的冷夜当中。   “崔先生已然带人回了军帐。”有人禀道。   风暮寒抽身疾走,到了崔药师的军帐前,只见帐门口血迹斑斑,他抬手想去挑那帐帘,却不知怎么,像被人抽干了力气似的,连抬起来的力量都没有。女布司扛。   就在这时,帐帘自内掀起,崔药师走了出来,目光低垂,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肃穆。   “她怎么样了?”风暮寒一把抓住崔药师,似想推开他往里走。   崔药师却将身子一横,将他挡在了帐外。   风暮寒一愣,疑惑的抬头望向他。   崔药师目光畏缩,显得极不自然,“世子爷,莫要进去了。”   风暮寒心中一凛,一种从未有过的颤栗感,闪电般的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薇儿怎么样了?”   崔药师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道,“杜小姐她……已经去了……”   风暮寒直愣愣站在那里,半天毫无反应。   崔药师慌了,急唤道:“世子爷?”   风暮寒浑身一震,突然剧咳出声,接连吐出血水来,脸色苍白得吓人。   崔药师急忙上前扶住他,却被他一下挥开,“不可能……刚才她……明明还在跟我说话……”   崔药师见他吐了血,恐他毒症此时发作,不顾一切上前扶住他,“世子爷,在下说的全是实情,她最后要在下为世子爷带句话……她若不回来,便是回家去了,无需难过,无需挂念……世子爷!”   话音未落,只见风暮寒身子突然一晃,脚下踉跄,一头栽倒下去。   风暮寒被送回大帐,直到暮色降临才幽幽转醒,崔药师原本担心他醒了又会找他来问话,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风暮寒直接去了中军大帐,与手下副将商议军中事务,好像没事人一般。   崔药师虽然觉着有异,但一时又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却也松了口气,急急回了军帐。   青衣早已等在那里,看了一眼停在帐中的棺木,总觉得异常刺目。   “都准备好了么?”崔药师问。   青衣点了点头,“不过要想在十日内赶到凉州城万福寺有些困难。”   崔药师无奈道:“现在只有此法能救她一命,成与不成就看她的造化了。”   棺木并未钉死,崔药师拉开棺盖,青衣看向里面,只见杜薇面色如纸,躺在里面毫无生息。   “此法真能可行?”青衣不确定道。   “我给她吃了返魂丹,可以让她提前进入假死状态,这世间能救她的,唯一有慧悟主持了,他如果还在凉州万福寺的话,你只有在十日之内赶去,如若不然,返魂丹药效一过,不消半个时辰,她便会绝气身亡。”   青衣面沉似水,“可是世子爷这边……”刚才外面那一幕他也见了,就连他自己都没料到,众人皆称薄情寡意的南王世子竟会为了杜薇,险些手刃太子。   “长痛不如短痛。”崔药师长叹一声,“再说此法极险,而且路途遥远,若是赶不及依旧是个死,还不如现在就让世子爷断了念想。”   青衣点头,让几名暗卫帮忙,将杜薇的棺椁悄悄从帐后抬上马车。   看着青衣等人马车出了军营,崔药师幽幽叹了口气,吩咐手下知情的随军太医道:“此事切不可让世子爷知晓,能拖一日算一日。”   那几人脸上俱都露出为难的神色,想在风暮寒面前装糊涂,这得多大的胆子,冒多大的风险!   崔药师冷哼一声:“若是不瞒着将军,只怕他宁可抗旨也会收兵赶去救她,你们可知擅自收兵是什么罪名?”   几名太医面面相觑。   崔药师苦笑道:“反正左右都是一个死,就算我们几个得罪了将军被斩首,但却能保住这三万士卒的性命,这也应该算是功德一件吧。”   路过中军大帐,崔药师无声叹息。   只见帐中烛光摇曳,映衬着里面那英挺的背影,岿然不动。   随着时间推移,议事众将纷纷离去,最后帐中唯剩下那抹寂寥的背影。   当归,当归……   可是那帐中,不会再有人等他回去……   风暮寒单臂撑于案上,手指掩住双目,似觉烛火格外刺眼。   “薇儿……这么晚了我还没有回去,你会不会在等我……”   帐中寂静,无人能给予他回答。   ☆、第228章 戏耍太子,最后的解药   一连数日,风暮寒都在中军大帐与众将议事——   开始,众将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虽说当日将军曾为了那个女子险些与太子动手。可现在看来,他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此事。   太子在营中只待了两日便回去了。   临行前,众将送太子等人到营前。   来时虽算不上是前呼后拥,但身边也是跟着十几名亲随,可是临走之时,众人却发现,太子身边只有一名亲随跟着。   虽然大家都心知有异,可谁也不敢开口询问。   太子明显脸色不善,亲随牵着马站在营门口,太子不悦道:“难道威武将军想让本太子一个人回去不成,半路若要再遇敌军,不知你要如何向我父皇交待?”   风暮寒身披战袍立于众将前,目光阴冷,“太子殿下多虑了。敌军怎敢对你动手,若是半路遇到了,只怕他们还会送你一程。”   太子大怒:“风暮寒,你休得猖狂。待本太子回京。定要在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随意。”风暮寒冷冷道。   太子回身,命亲随道:“走!”   亲随扶着马,太子翻身上马,两人离开军营正门。   风暮寒突然自身边一名将士手中取过长弓。挽弓搭箭,箭尖直指营门外的两人。   众将又惊又惧,但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风暮寒凤眸微眯,三指一松,箭簇化为一道白光飞出去,正中太子身边亲随的后背。   那人闷哼一声,翻身掉下马去。   太子大惊,猛回身看向营中。   风暮寒随手将弓箭交回到将士手中。   “风暮寒!”太子咆哮着,“你竟敢斩杀本太子亲随!”   “太子殿下误会了。”风暮寒语气幽幽,不急不缓,“您的亲随乃被敌军所杀,太子殿下尽管放心。本将定会替他们报仇雪恨。”   “你!”太子一时语噎,当着众将的面,风暮寒竟然还能这般狂妄,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亲随死在自己前面。   “太子殿下慢行,不送。”风暮寒拱手,薄唇挑起,似露出一抹笑意,可是他的那双凤眸却如刀刃般,冷冷清清。   太子怒气冲冲,拨转马头,怒喝一声,催马向前。   谁知他刚转过头,忽听身后弓弦声响起,只惊得他一身冷汗。   莫非……风暮寒这家伙真的敢向自己射箭不成?   他猛地在马上俯下身子。   但是除了那声弓弦声过后,根本没有任何箭簇射过来.   他松了口气,刚刚直起身子,身后弓弦声又响。   他再次急急压低身子……可是依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突然间,他意识到自己被耍弄了。   拨马回身,只见军营内,众士卒忍俊不禁,风暮寒玩弄着手里的长弓,单指拉动空弦,发出弓鸣之音。   太子的脸瞬时涨得通红,满腔怒意却无处发泄。   这时候他若开口便是自找没趣,故此只能重新转身,拼命催动马匹,逃也似的往丰州城而去。   直到太子走远,众人才敢笑出声来。   风暮寒将长弓丢给身后副将,人人都在偷笑太子刚才如惊弓之鸟,可只有风暮寒的脸上面无表情。   众人声音在他听来,好似远在天边,他只能看到他们的嘴巴开开合合,却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他只觉得胸口的那颗心如坠冰窟。   抬头看,暖阳依旧,可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接连五日,风暮寒都表现得很平静,只是他再也不回自己帐中,而是夜夜留在中军大帐。   烛火亮了一夜又一夜,从未熄灭,只有门口那些亲卫知道,南王世子已经有几日未曾合眼了。   他让自己连一丝的休息时间都没有,不是与副将商议军务,便是主动出兵掠阵。   两军阵前,那纵马横枪拼杀的架势让人看了着实心惊,那根本就是在玩命!   到后来,营中所有众将都觉察到了主将的异常。   他不眠不休,不提任何与杜薇有关的事,就好像他身边从未存在过这个人一样。   崔药师一开始还自以为得计,他所认识的那个世子,没有什么是放不开的。   可是一连五天下来,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眼瞅着风暮寒脸色一天天苍白下去,整个人不论是坐着还是站着,身上都带着一股阴冷的死气。   直到第六日早晨,将众在中军帐内议事时,风暮寒突然晕倒。   崔药师这才终于明白,为何这几日风暮寒如此平静。   只怕他在内心拼命压抑着自己,他不肯休息是怕自己有空闲去想起她,他此后也一直没有提及过,想要去见她的尸体,这一切,都源于他在拼命欺骗着自己。   崔药师小心翼翼将一只药盒放在风暮寒的床头。   风暮寒半靠在枕上,凤眸冷冷的瞥了一眼,“什么?”   “杜小姐最后托在下帮忙转交给你的……礼物。”女布司圾。   风暮寒猛然看向那只木盒,双拳紧攥,控制不住猛咳出声。   崔药师静静的站着,听他连续不断的咳,似想要将自己的内脏全都咳出来似的。   “拿走!”好不容易停止咳声,风暮寒挥手似想将那木盒推开。   “世子爷,这是杜小姐的心愿。”崔药师索性一狠心,把话说下去,“只要服了它,您身上的毒症便可解了!”说着崔药师伸手打开木盒。   风暮寒在看到盒里东西的时候,轻颤了一下。   那是一枚乌黑发亮的药丸,带着淡淡的胭脂香气。   他低下头,缓缓地伸出手,轻轻抚过那枚药丸,好似在摸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墨发散开遮住他的眼眸,直让人看不出他脸上的神色,究竟是喜还是悲。   有那么一瞬间,崔药师甚至怀疑世子想要落泪,那空落落的神情,就连他看了也不觉心中难过,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   “世子爷……求您用了吧……”崔药师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他垂下头去,不敢看对面床上那人绝望的表情。   风暮寒盯着那枚药丸。   能解他身上毒症之物……   这是她的心头血!   原本被他强行封存的记忆如同破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她说,若我不回来,便是回家去了。   她说,你若不离,我便不弃,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   她说,用了我的心头血,你便自由了……   那枚药丸静静躺于他的掌心,他的手却剧烈的颤抖起来,几乎没有办法停止。   沉默,就像过了万年之久。   风暮寒猛地将掌心药丸送入口中,抬手掀开被子,他摇摇晃晃起得身来:“带我去见她。”   ☆、第229章 一线生机,五日平战乱   尽管崔药师极力阻拦,但根本挡不住风暮寒。   风暮寒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进军帐的。   崔药师站在帐门口,看着世子一步一步走进去,每一步都像踏在沼泽中一般。步履维艰。   军帐里光线很暗,唯有桌案上亮着一盏烛火。帐中停放着一架黑色的棺木,上面搭着白纱,白纱的一角垂至地上,帐门外微风吹进来,轻轻晃动。   风暮寒伸出手去,重重扣住棺椁侧面,用力之猛,手指骨节间全都泛起苍白之色。   他就这么一手扶棺,默默的站着,许久都没有动过。   站在门口的崔药师几次想开口,但是最终,那些想出口的话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事已至此,只要世子撑过去便好了。   毒症已解。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他的主子?   突然间,风暮寒身子微微一动,抬起头来,扣着棺椁的手掌真气外泄。   “世子……不可!”崔药师突然意识到世子想做什么:他居然想打开棺盖!   崔药师猛地扑过来。但还是迟了半步。一股真气冲出,棺盖如薄纸般被风暮寒弹开,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原本在帐外等候的随军太医们不明所以。伸头进来想看个究竟。   结果他们看到却是崔药师被风暮寒揪住衣领的一幕。   “说!棺椁里为何是空的!”   风暮寒用力之猛,崔药师险些被勒断了脖颈,他拼命挣扎,嘴里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风暮寒手上力气松了松,崔药师终于咳出声来,脖子呈显出青紫色,险些窒息。   门口站着的众人面面相觑,本想悄悄退出去,不想风暮寒早就看见他们,厉喝一声:“全都给我滚进来!”   众人无法,只得战战兢兢走进去,站成一排。   “这里为何是空的?”风暮寒看着他们。一字一顿道,“若是还想留着这条性命,便老老实实说出来,不然军法处置!”   几名太医平时只知治病救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大将军凤目似刀,只需扫上一眼便吓得他们魂不守舍。   “世……世子……”崔药师终于喘过气来,俯身跪于地上,“全都是在下的不是,与他们无关。”   风暮寒死死的盯着他,如果说目光也能杀人于无形,此刻崔药师早已死了一千遍,一万回。   “杜小姐现在正在去凉州城的路上……”崔药师无可奈何,但此时已离十日之限还有四日,这时纵然风暮寒想去追也是无济于事。   风暮寒深深蹙眉,“为何要送她回去?”若说只是送杜薇落叶归根,但也绝不会急于一时,这么显浅的借口,不用说他不会信,只怕是个人都不会相信——   漫漫杀意弥漫开来,风暮寒指着站在他们面前的众人道:“本世子没那么多耐性,你若说错一句,我便杀他们中一人,你说错两句,我便杀一双。”言罢,宽袖一卷,一股真气瞬时冲出,直将站在他面前的一人弹飞出去。   崔药师心中不由得一颤,连着面前众人也俱都齐齐跪倒在地,个个面色惨白,战战兢兢。   崔药师只得将话着实说了,而后又道:“在下实是不想看着世子爷您拂逆圣命,铸下大错!”   本以为知道实情后风暮寒定会动怒,众人心惊胆战的跪着,可是半天也没见有动静。   悄悄用余光看去,却见风暮寒伸手拉过原本盖在棺椁之上的白纱,轻轻摩挲。   “青衣如今已到何处,是否还与你有联系?”白纱微凉,那顺滑的触感就像当初他拂过她的面颊,他还记得她的气息,她的一颦一笑。   “还有四日青衣便可到达凉州城境内。”崔药师回答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再惹了世子动怒。   “四日……”风暮寒突然冷笑一声,“你是算准了我赶不急去追……”   崔药师垂下头去,“世子爷英明。”   风暮寒深吸一口气,“凡是青衣传回的消息,本世子要一字不落的见到,若少一字……唯你是问!”言罢,如阵厉风,衣袖飘摆,众人抬头看时,南王世子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帐门外。   众人顿觉全身虚脱,纷纷瘫坐于地上。   崔药师更是满脸冷汗,频频摇头,心中暗叹侥幸,他本是抱了豁出性命的想法,没想到最后世子却重手轻落。   莫非世子因着杜薇小姐的关系,性子变好了?   崔药师逾越的猜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很快便将这个猜测推翻了。   风暮寒从离了这里便直接去了中军大帐,招齐众将后他丢出一句话:“本帅要在五日之内,结束战势!”   每日军中出营进营的队伍不断,所有俘虏一概不留,通通斩首示众,营门外,敌人的脑袋堆得像小山一样。   纵是见惯了血的士卒,每次经过营门前时,都会不禁感叹威武将军的威名。   无情、狠厉、只杀得敌军望风而逃,见到威武将军的大旗便偃旗息鼓,不战自退。   凉州城。   城南,百姓翘首以待。   等候看威武将军三军入城。   原本估计半年都不能结束的战势,没想到只用了两个多月便完胜回师,城中百姓都想一睹将军风采,纷纷聚在城南门。   离三军入城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突然南门外急行进一队铁骑,虽无旌旗,但看那些人身上的装束,便知是所属威武将军麾下。   几十名身着玄铁战甲的将士,纵马急驰,风驰电掣一般的掠过街道。   百姓们好奇的纷纷探颈遥望,有眼尖的人,一眼认出那队铁骑为首之人正是威武将军本人。   “为何将军舍三军不顾,自己带人先入了城?”百姓们议论纷纷。   “看他们所走的方向……不像是旧南王府。”   “有人见到威武将军一行停在杜府门外。”   “莫非……真是像传言的那样,威武将军看好杜府的嫡女了?”总有消息灵通人士,一下暴出料来。   “怎么可能,杜府只是一介商贾,如何能配得上威武将军?”   “哈,要说你们目光短浅,你们还不服,这要是换做以前,定是杜府高攀,可是现在,那杜府的大小姐已经今非昔比啦。”女叉序技。   “到底怎么回事,快些说说!”   “京城的镇国公府来人,将杜府的大小姐接走了!他们说杜小姐是他们府上十三年前失踪的小姐……”   “这怎么可能?”   “当日就连英王殿下都来了,我还骗你们不成?”   杜府门外。   风暮寒勒停战马,仰头看着杜府大门上方的匾额。   就要见到她了!   从青衣传回的消息中得知,半路上,他们遇到慧悟主持的师傅,当年带着画骨香下山逍遥四海的持酒僧。   他赠与杜薇一物,助她平安赶到万福寺,一路上有惊无险。   这时,身边亲卫上前叫门,风暮寒翻身下马,战袍未解,战甲未卸,急急的赶来,只为了先看她一眼,见她一面。   湛蓝的天空云影浅淡,宛如她天真明朗的笑颜,风暮寒唇角微挑,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薇儿,我回来了,你是否在等我?   ☆、第230章 扑空,蓦然回首你已不在原地   一路上风尘仆仆,快马加鞭地往回赶,风暮寒早已身心疲惫。   若是换作以前,定会毒症发作。可是现在毒症以解,纵是劳累与困顿些,他还能撑得住。   急急的赶在三军前先入了城,就是为了先来见她一面。   杜府的管事将正门打开,恭迎风暮寒等人入府。   杜老爷与杜夫人都在正堂外迎接。   “草民见过世子爷。”   “民妇见过威武将军。”   风暮寒摆了摆手,身边亲卫有人上前替他扶起杜氏夫妇。   还未来得及正式叙话,就在这时,杜逸帆匆匆自外面进来,杜老爷连忙招呼道:“逸帆,快来见过南王世子……”   话音刚落,杜逸帆已然来到近前,并未施礼,而是径直挥拳朝着风暮寒的脸上打了过去。   在场众人无不惊骇,就连风暮寒身边亲卫都一时没回过神来。   杜逸帆身着长衣衫。完全是一位富家公子的打扮,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出手打人,而且打的还是堂堂南王世子,带兵归来的威武将军。   “逸帆。快住手!”杜老爷吓白了脸。上前一把抓住他儿子的胳膊。   杜夫人也惊慌失措的扑上前,死死拉着儿子的手,颤声道:“儿啊,你疯了不成!”   杜逸帆却是冷冷一笑。“这一下,便是替薇儿妹妹讨回来的!”   风暮寒身边亲卫围拢上来,却被风暮寒制止了。   杜逸帆刚才那一拳并不重,他本身也没有习过武功,所以并不能对风暮寒造成什么伤害,只不过以杜逸帆的身份,如此可是大不敬之罪。   “不妨事。”风暮寒幽幽道,挥退身边亲卫,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刚才这一下……本世子挨的不冤。”   在场众人无不面面相觑。   任谁也没料到风暮寒居然没动怒,而且连追究的意思也没有。   杜逸帆怒道:“当初我便告诉过你,若是不能护薇儿妹妹周全。便不要招惹她对你生情,现在可好,你不但险些害了她性命,还有脸站在这里……”   “逸帆!住口!”杜老爷喝道。   风暮寒凤眸微凛,紧抿着双唇,任由杜逸帆怒斥,一语不发。   站在他身后的亲卫无不暗暗乍舌,一边暗道杜府的大少爷胆子真心不小,竟敢这么当面斥责南王世子,而另一方面,他们也知这件事,确实是世子爷的失误,差一点就让他们未来的世子妃魂断虎牢关。女叉序号。   这会也只能站着让人家骂个痛快了。   终于,等杜逸帆稍稍冷静下来时,风暮寒道:“不知杜薇现在何处?可否容本世子一见?”   杜夫人尚未开言,杜逸帆嗤笑道:“我们不会让你见到她的,你走吧!”   风暮寒剑眉一蹙,杜夫人见状不妙,她也知刚才世子已经给足杜府面子了,再这么下去若是惹恼了他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终于急忙道:“非是我们不想让您见她……只是……薇儿现在已经不在府里了。( ”   风暮寒一愣,“那她现在何处?”   杜夫人眼眶微红,垂泪道:“前两日英王带镇国公府的人来到府上,指认薇儿是镇国公府十三年前丢失的嫡长女,本是不舍得让她走的,可是她伤势过重,所需的药材无不是只有宫里才有的物件,我们纵然有黄金万两却难以凑全药材,倒不如跟了他们回去,先不说镇国府的人定不会让她受苦,就是英王殿下也会帮她找齐所需药材……”话未说完,杜夫人已是泣不成声。   风暮寒只觉眼前似有一片浓雾,挥之不去。   他很想问个清楚,为何杜薇突然与镇国府扯上了关系,她难道不是杜府的嫡女么?   看着杜逸帆眼底隐隐浮现出的怒意,风暮寒突然间全明白了。   为何单单只有杜薇身上的血能解他之毒,原来她就是他要寻的叶芷蔚,她食下了持酒僧给她的画骨香。   而他们……一直都是知道的吧?杜薇并非杜府亲生女儿,而这十年来,他们却将她当成亲生女儿般来关爱。   她,何其之幸!   风暮寒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出了杜府大门。   路旁,春意满枝头,东风阵阵,吹得战袍猎猎作响,纵马狂奔,他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仿佛失去了方向,不知该往何处去。   难道……他又一次要错过她了么?   三军还朝。   皇帝端坐于大殿之上,有内侍禀道:“威武将军到!”   殿前众臣齐齐转头去看,但见一抹玄色身影跟随内侍大步来至殿前,也不跪下,只是站着拱手道:“微臣参见陛下,恕臣甲胄在身,不能施全礼。”   皇帝笑得爽快,“暮寒爱卿免礼,一路上辛苦了。”   “臣,幸不辱命。”   皇帝脸上微有自得,此次大军得胜,想必南方边境又能消停很长一段时间,这对他来说自然是最好的消息。   “暮寒爱卿劳苦功高,朕得好好想想……赏你些什么才好。”   “臣别无所求,但求皇上将答应为臣的赏了便好。”风暮寒拱手道,微垂下的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这个……”皇帝突然面露为难之色,“朕之前答应过你……什么来着?”   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低头在皇上耳边私语几句。   皇帝眼睛一亮,“哦!原来是当初在凉州城答应你的那件事。”看了眼站于大殿下的风暮寒,皇帝微微一笑,“自古英雄爱美人,无可厚非,既然这样朕便先赏你佳丽十人,其余赏赐稍后让人去南王府宣旨便是。”   “南王世子真的艳福不浅啊……”   “听说这是太子南归时带回宫的美人,个个就像水做的……”   众臣纷纷向风暮寒道贺,语气皆不怀好意。   风暮寒却站着不动,凤眸扫过大殿,顿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刚才还幸灾乐祸的众大臣全都低头不语。   风暮寒收回如刀眸光,正色道:“臣求陛下赐婚,娶……”   话音未落,突然英王自一旁出列道:“世子刚刚回京,有些事还不知晓,不如先稍事歇息,待接风宴上再做定夺。”   皇帝正在为难,自然高兴有人将此事搅了,笑道:“英王说的是,世子一路辛苦,快快下去歇息去吧。”   风暮寒凤目微凛,扫过英王脸上,但见他笑意盈盈,眼中月华大盛,神态倒似比平日多了些自负的意味在里面。   两人一同离了大殿,风暮寒一步当先,英王落于他身后半步,神色从容,似并未觉出他身为皇子却落于后面有何不妥。   一路上风暮寒始终沉默不语,眼看就要出了宫门,英王轻叹一声:“世子,当初赐婚那事……不可再提。”   “为何?”风暮寒微微冷笑,停下脚步转回身盯着英王。   “一切皆有因,若她还是那杜府商女,则你们还可能有缘,而现在,她是镇国公府嫡女,叶芷蔚,她自幼便与我定有婚约,世子如不早放手,当心有夺妻之嫌!”   风暮寒凤眸微眯,语气幽幽道:“既然如此……那英王以后可要小心了……”   望着风暮寒大步走出宫门,英王脸上的微笑不见了,神色肃穆,负于身后宽袖中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已然攥成了拳。   ☆、第231章 庆功宴,再遇明珠公主   镇国公府。   院中清风拂面,隔着花窗,杜薇望着院角青竹翠色如同画中一般。   丫鬟悄悄挑帘进来,将参汤端至近前。低声唤了句:“小姐……”   杜薇漠然地伸手接过,一饮而尽,空碗重新放回朱漆托盘中,目光仍是定定的瞅着窗外。   那丫鬟不由得暗暗叹息,小声叮嘱道:“小姐身子不好,不要坐得久了,当心受了风。”女叉乐血。   杜薇轻轻点了点头,身子却是不动,静的直叫人以为她睡着了似的。   可是哪有人睁着眼睛睡的?那丫鬟无奈,只得退下。   杜薇坐着静似观音一般,可谁能知此刻她心里的小人却抓狂得紧。   没想到她命不该绝,被慧悟给救了回来,可是却因为伤的过重,纵是伤好了以后也不能如以前那样。她曾偷偷听了大夫与杜夫人的对话,知道她伤了元气,以后极可能成为那种五天一大病,三天一小病的娇贵身子。   光是这样还不算。她血中的香气居然不见了。自从知道了她与镇国公府的关系,她终于明白,当初风暮寒苦苦寻觅的那味画骨香,原来一直在她的体内。可谓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而且,她也终于猜到当初为何二哥杜子悉要将幼年时的自己骗出府去扔给拐子,想必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杜夫人亲生的吧?   不过他是因为妒忌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她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丫鬟的声音:“英王殿下到!”   杜薇眼珠转了转,身子却仍是不动,靠在枕上,直勾勾望向窗外。   英王进来,满面带笑,“薇儿今天身子可曾好些?”   “嗯……”杜薇淡淡回了一声。   英王顺着她的目光向窗外望去,只见是一片青竹林。不由奇怪道:“听下面丫鬟说,你在这坐了一整天,可是什么心事?”   杜薇转过头来,唇角轻勾,“闲来无事,多看看绿色也是好的,反正我这条命是赚回来的。”   “不许胡说!”英王假意怒道,“明日宫中有庆功宴,本王已然跟镇公国支会过,到时本王自会来接你。”   “有劳英王。”杜薇轻笑,微微垂首。   庆功宴?只怕是那个人回来了吧?   心底涌出一股喜悦,在她的眼中如烟花般绽开,灿烂而明亮。   然而,却只有一瞬间,她合上眼睛,再次睁开双眸,里面已然空无一物,刚才那抹绚烂的烟花,好似从未存在过。   她现在的处境非常微妙,住在镇国公府,可是周围的下人全都是她不熟悉的,连个心腹之人都没有,所以她不敢随意表露出自己的内心。   而且最让她头疼的一件事,身为镇国公府的嫡长女,她与英王居然有婚约在身,而且还是自幼便定下的。   眼下她的一举一动想必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故此她一直对英王若即若离。   庆功宴。   皇宫里,早就已是宾客云集,朝中各个大臣府邸的夫人与千金们也都齐聚一堂,一个个谈笑风生,满面笑容,但暗中却悄悄以帕遮面,伸长了脖子去瞧那传说中的镇国公府的嫡女。   皇上与皇后还未到,这时千金小姐们全都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明珠公主不屑的玩弄着手里的鞭子,那条软鞭的柄上镶嵌着华丽的红宝石,看着精致之极。   “真不知道那个商女走了什么红运,现在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镇国公府的嫡女?”   旁边一位小姐笑道:“听说还是丽妃娘娘发现的,据说是见到了那位小姐肩头的守宫砂……”   明珠眼睛不由得一亮:“守宫砂?可是有什么内情?”女子身上的守宫砂可不是随便能让别人看的。   “听说有人诬陷那位商女,说她闺誉有损,当时让她验明证身呢。”   明珠掩口失笑道:“我当她是什么好样的,原来也只不过是个不上台面的,若是世子哥哥早知道了,定不会再把她放在眼里……”   “只不过是个生在民间的商女罢了,她哪能跟公主您比啊。”   众人正说着,有人低声道:“英王殿下来了!”   众女全都转头望去,但见英王向这边走来,双目华光如月,脸上始终带着浅笑,正低头向一旁的一个年轻女子说话。   “那人是谁?英王居然在跟她说话?”有人还不认识这位新来的镇国公府嫡女。   “她就是叶芷蔚,传说流落到民间十三年的镇国公府嫡女呢。”有人道。   众人只见英王身旁的女子,一身锦衣华服,秀眉似远山,肤色净如雪,尤其是那双乌黑灵动的双眸,时而弯弯露出笑意,时而睁得大大,显得天真俏皮,与人寒暄时神色从容淡定,完全不是人们想像中的那个流落民间,不懂礼节,浑身铜臭味的商女形象。   只不过她的脸色异常苍白,纵是淡施脂粉,可是却仍掩不住她虚弱的气色。   “哼,小贱人!以前勾引了世子哥哥,现在又勾搭上了英王哥哥……”明珠公主只要一看到杜薇就气不打一出来。   明珠也算是生得明眸皓齿,身上穿金戴银,完全称得上是一个绝色美人,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杜薇,怎么也想不通,对方究竟哪点比她好,为何世子哥哥宁可为她放弃战功也要求皇上赐婚。   英王将杜薇带到女宾席这边,明珠冷笑一声:“杜小姐,真是好久不见了。”   英王面色微暗:“她是镇国公府的叶小姐。”   明珠眉毛一挑,“只不过是换了个名而已,她不就是那个商女么?”   英王还想说什么,杜薇却是淡淡一笑,“明珠公主说得不错,你们还是叫我杜薇吧,突然换了个身份还真是不习惯。”   “这怎么行。”英王不悦道,“规矩不能乱。”   “反正还没有正式入族谱,无碍。”杜薇一手抚住胸口,缓缓坐下。   旁边有人瞥了一眼杜薇的脸色,“听说杜小姐在丰州城被人掳走,幸得南王世子相救,可是怎么就受了箭伤?”   杜薇轻笑,她可不相信这些女人是好心关系她,这种场合,她们只怕都恨不得在暗中捅她几刀才好。   “刀枪无眼,而何况是军营。”杜薇轻描淡写道。   众女却是变了颜色,“如此说来,杜小姐真的在军营待了几日?”   杜薇没接话,英王脸色却是越来越暗,他去到杜府时,杜薇正是受了重伤在府上调养,他也问过杜逸帆,对方只说是在丰州时杜薇被歹人捉了去,逃出城外时被南王世子的兵马发现,截了下来,但是碍着战势太紧,所以便留她在军营里几日,不成想一次敌袭时却中了流箭。   明珠根本无视英王眼中的警告,不怀好意道:“如此说来,你和我世子哥哥还真是有缘,不管在哪里都能遇见。”   “我与公主也有缘,本以为此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这不是,又见面了么?”杜薇瞅着公子,神色从容,但眼底却闪过一丝讥讽。   杜薇侧着脸,英王根本没看到她眼底的神色,但这挑衅却全然被明珠公主看在眼里。   在凉州城时,受的委屈和愤恨一下子全都涌了出来。   “听说杜小姐是因为身上的守宫砂才被镇国公府的人认出,若是杜小姐不介意,可否让我们见上一见?”   明珠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位千金小姐全都愣住了。   ☆、第232章 形同陌路,面对挑衅   明珠提出要见一见杜薇身上的守宫砂,虽然听上去好似有些赌气的意味在里面,可是实则却是字字诛心。   女子的守宫砂岂能随意让人看?   “明珠,休要胡闹!”英王不悦道。   明珠仰仗着皇后的宠爱。故此就连英王也不太放在眼里,笑道:“我这也是为了英王哥哥着想,不然世子哥哥来了,硬说这位杜姐姐是他的人,到时丢脸的可就是哥哥你了。”   众女听了俱都窃窃私语起来。   就在这时,席间忽然一阵骚动,杜薇也随着众人将视线转向门口,只见一袭月牙白锦袍的人影,正进了朱漆大门。   “见过世子爷……”   “参见威武将军!”   “世子爷安。”所到之处,无不响起问安之声。   南王世子风暮寒径直穿过人群,正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纵然席间美女如云,但他竟还是一眼便从人群中找到她的身影。   还是那道倩丽的身影,娇嫩的面容,乌黑的眸子。以及那略带俏皮的笑容,全都倒映在他的眼底深处。   一切都好似从未改变,唯一不同的只有她那苍白虚弱的气色,以及身边陪伴她的那个人……   他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凝滞。心脏仿佛被谁攥着,狠狠的疼了一下。   一时间,他竟然分不清这种感觉是悲还是喜。   “世子。”英王拱手施礼。   风暮寒却是越过众人,径直来到杜薇面前。   众女眷不敢怠慢。齐齐施礼,杜薇也急忙站起来准备施礼,不料胸口的伤处却是一痛,她只觉脚下顿时虚浮,整个人蹒跚一步,险些跌倒。   英王急忙伸手将她扶住,责怪道:“身子不好还起得这么猛。”   杜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着痕迹的躲开英王的手,盈盈施礼:“见过南王世子。”   风暮寒单手负于身后,依旧是那张妖冷绝伦的面孔,凤眸微凛,对这满眼如花美眷视而不见。剑眉深蹙。   如此熟悉的她就站在自己面前,但却用着生冷的语气,好似与他形同陌路。就像那日在军营中的那道利箭,射入的仿佛是他的心口,痛入骨髓。   “世子哥哥,好久不见。”明珠满面巧笑。   风暮寒却是一语不发,拿她当空气一般。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珠面子上挂不住,便带了些撒娇的语气道:“世子哥哥来得刚好,我们正准备见识见识杜小姐身上的守宫砂呢,听说还是丽妃娘娘最先认出它来的呢。”   回想起当日在凉州城周府里的情形,风暮寒薄唇似抿得更紧了些。   英王也皱了眉,斥责道:“明珠,莫要再胡闹了。”   明珠一撅嘴,“我怎么胡闹了,看看都不行?别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守宫砂吧?就算当日有,可跟着世子哥哥在军营这么多天,也早就不知被谁给……”女休尤圾。   “明珠!”英王厉喝一声。   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位皇妹被皇后宠的无法无天,他也知道明珠对杜薇没有好感,不过他一直都认为这是因为风暮寒的关系。   现在杜薇认祖归宗,成了镇国公府的嫡女,而且与他之间有着婚约,故此他以为明珠不会再为难于她。   现在看来,他是大错特错了。   明珠公主说话声音很大,周围不少人都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现在眼见着庆功宴还未开席,好戏便上了场,一个个全都瞪大了眼珠子等着瞧热闹。   英王面色不善,但明珠却根本就不惧怕他,反而得意洋洋的盯着杜薇。   面对众多不怀好意的目光,杜薇只是淡淡一笑,“过去我只是听闻宫中规矩与民间不甚一样,现在看来果然。”   明珠冷笑一声,“这是自然,杜小姐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杜薇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点头道:“原来宫中女子可随意将身子给别人看,倒真是奇怪的规矩,只怕我一时习惯不来。”   明珠顿时语噎,旁边有女子不悦道:“宫中可没有这种规矩,杜小姐休要乱讲。”   “没有这种规矩?”杜薇似极惊讶,“那为何明珠公主吵着要看我身上的守宫砂?……莫不是大家都有将身子随意给别人看的习惯,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一时间,所有女子俱都闭口不语。   这种话谁也不敢接。   若说“不是”,那要如何解释明珠公主的意图?   若说“是”,她们可丢不起那脸皮!   所有目光全都转到了明珠公主那里,明珠半张着小嘴,气得半晌不敢开口。   看着杜薇俏皮的微笑,朱唇嘟着犹如丰硕的红果,风暮寒薄唇也随之挑起一道弧线。   她还是那只狡猾的小狐狸,看似温顺,但随时却有可能露出她的小爪子。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杜薇,无意间,她的目光扫过他这边,本来便虚弱无血色的脸上,似乎又多了一分苍白,乌黑灵动的眸子转瞬透出幽暗的光华。   才不过事隔一月,她似乎从神态到语气都与自己生分了许多,若是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真想一把抓住她问个究竟。   莫非她在怨他那日没能护得她周全?还是自认他解了毒症后便与她再无瓜葛?   一时间心里千头万绪涌出来,那沉闷的感觉通通堵在他的胸口,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突然间,内侍尖锐的嗓音响起。   众人全都收拢心神,齐齐见礼。   “皇上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千岁!”   身后宫女举着绘有龙腾云霄的金色团扇,皇上与皇后两人分上下首先后落坐。   “都起来吧。”皇上开口道。   众人再次行礼,谢恩后方才起身。   杜薇身上伤势未愈,跪下起身多有不便,英王极其体贴的伸手去扶她。   风暮寒就站在他们身后,脸色猛地一沉。   皇上穿着一袭明黄绣龙袍,高高在上,扫视群臣,“今日朕特地在此设宴,为暮寒爱卿庆功,众位卿家无需拘束,朕与你们来个一醉方休!”   皇帝言毕,下面群臣齐声附和。   皇后面上带笑,与皇帝一同端起酒盏,阴冷的目光却是不动声色地投向了杜薇这边。   ☆、第233章 敬酒心乱如麻,封赏   众人频频举杯,纷纷向南王世子敬酒。   各种奉承,恭维的话层出不穷。   风暮寒的座席就在皇帝身边,眉眼冷淡。原本就妖冷的面容,此刻更是散发出一种无法掩饰的雍容高贵之气。   浓密的睫毛低垂,在大殿宫灯的照射下,投射出一层扇形的阴影,让人难以猜测出他的心思。   原本以杜薇的身份并不能位列前席,但不知为何,她的座席被刻意安排在了英王身边,她只需一抬头便可将席间一切尽收眼底。   皇后高高在上,目光若有若无的投向她,唇边似带着奇怪的笑意。   其他几位皇子也俱都在坐,杜薇扫了一眼,她认识的,只有当日冒充金公子的那位太子殿下,以及身边的英王。   太子坐于皇后身侧。紫色蟒袍加身,威严肃穆,只是那双眼睛与皇后一般,透着阴森的冷意。他正面无表情的盯着杜薇。   众人频频敬酒。风暮寒俱都一一接下,开席没一会功夫,他已喝了十几杯,就连皇帝都面露惊讶之色。   谁不知南王世子身子是出了名的不好。敢这么喝?不要命了?   风暮寒却无视众人猜忌的目光,抬手抹去唇边的残酒,眼底眸光狠厉。   “世子不要勉强。”英王终于忍不住出言道。   风暮寒毒症已解之事到现在除了他身边的亲信知道外,并未传扬开,故此人们仍当他还是那个病娇的身子。   风暮寒挑眉看着他,“今日英王还未与本世子敬酒吧?”   英王无奈,举杯拱手道:“本王并非吝啬水酒,世子心中有数便好。”女冬布扛。   “本世子自然有数。”风暮寒薄唇一抿,仰头将杯中酒水饮尽。   杜薇眼眸低垂,只是盯着面前的酒盏,仿佛对周围的一切无动于衷。   风暮寒眸光几次从杜薇脸上扫过,但见她那淡漠的模样与毫无血色的容颜。眼底隐隐闪过一丝锐光。   这时,有宫中歌姬舞姬来到场上,一时间,场面更为热闹起来。   杜薇悠悠看着场上的歌舞,余光却不时自风暮寒那边闪过。   他喝了多少她全都看在眼里,可是上面皇后目光灼灼,她不敢露出半分异样。   有道是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皇后这帮人本来就是强龙,纵然风暮寒本事再大,但在京城这块皇家之地,他难免有照看不到之处。   她现在的小命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在皇后的掌握之中,一步走错,万劫不覆!   不过除了这些隐患,她更为想知道的是风暮寒现在会如何对她。   毒症已解,他还会对自己像以前那样么?她现在已然对他没有任何用处,她是否还会在他的心底占有一席之地?   就在这时,明珠公主款款来至她身边,笑道:“杜小姐为何不去向世子哥哥敬酒?”   杜薇淡淡一笑:“男人的事,女人还是不要掺和的好。”身旁英王听了脸上不禁露出赞赏之色。   明珠却不打算善罢甘休,“话虽如此,但今天唯独你应该过去敬酒,世子哥哥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要不是他,你今天焉能坐在这里?”   救命之恩?   到底谁是谁的恩人,谁救了谁的命……   杜薇看向对面席上的风暮寒,正巧他也向这边看过来。   只一眼,她清楚的看到风暮寒眸光如剑,目光直摄人心魄,逼入她心底,胸口的伤处霎时传来一阵闷痛。   见杜薇蹙眉,英王以为她是在为敬酒之事为难,于是低声道:“无妨,本王陪你一同敬世子一杯。”   杜薇稳了稳心神,轻轻一笑,点了点头,无人知她刚才为这一笑,拼上多少力气。   英王与她一同举杯,向风暮寒道:“薇儿身子不好,不能多饮,本王可替她向世子敬上一杯,感谢世子当日搭救之恩。”   风暮寒捏着酒杯,食指在杯缘上轻轻摩挲,一动不动的看着杜薇,幽暗与深切的痛在眼中,也倒映在杜薇乌黑的双眸里。   杜薇手里端着酒杯,只觉周围一切的真实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席间的歌舞声,喧哗声,众人探究的目光,皇后别有深意的眼睛……一切的一切好似全都隐去,天地间,仿佛唯剩下那双凤眸,如剑深寒,遥望着她,无比清晰。   “薇儿?”英王见她发愣,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杜薇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歉意的一笑。   “伤处又痛了么?”英王柔声道,眼底月华般的光影直晃得席间倾慕他的女子们芳心俱碎,只恨英王那柔情似水的目光不是看在她们身上。   “还好……”杜薇定了定心神,再次举杯,“小女敬世子……”   英王伸手将她的酒杯接过,正要替饮,忽地风暮寒开口道:“且慢。”   英王一愣。   “这一杯……英王替不得。”风暮寒的声音冷冷,没有一丝感情。   “可是薇儿她……”英王似想解释,但风暮寒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只饮一杯,死不了人。”   这家伙……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故意为难人!   杜薇的心里突然涌出一丝怨气。   她尽力忍住自己的感情不就是为了不给他添麻烦么,现在皇后盯的这么紧,她只要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对风暮寒的情意,只怕不等今日宴席结束便会被他们除去。   杜薇的倔脾气一下子就跳出来了,从英王手里取回自己的酒杯,向着风暮寒遥遥一敬,道了声:“先干为敬!”一饮而尽,而后亮出杯底。   英王蹙眉,一脸的不满之色。   风暮寒眼里隐隐涌出怒意,声音暗哑道:“杜小姐真是好酒量。”   杜薇轻轻一笑,“世子爷见笑。”   一时间,席间似有闪电划破长空,直落在两人面前。   明珠见他们两人现在这般模样,心中自是比谁都高兴,于是也端了酒杯道:“世子哥哥,我也敬你一杯。”   风暮寒手里捏着酒杯,扫了明珠一眼,眸中寒意四射,直吓的明珠端酒的手一哆嗦,酒撒了一身。   纵是明珠公主,以前也从未见过风暮寒如此可怕的目光,以前他顶多是对自己视而不见,或眸光冷淡,可刚才那一眼,简直像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一般。   就在这时,忽听皇上唤道:“暮寒爱卿。”   风暮寒离席至皇帝面前。   内侍总管手捧圣旨站在殿前,高声道:“威武将军听旨……”   ☆、第234章 太子刁难,送你大礼!   内侍总管高声宣旨,席间众人屏息凝神静听着。   黄金千两,锦缎千匹,宫人奴仆百人。玉器良田……而且最让人暗中惊叹的是皇帝居然还赏赐下了乘辇一座。   听着内侍总管尖锐的嗓音,皇后袖内十指紧紧抓着宝座扶手,金护甲硌得手指生疼。   好半天内侍总管才念完那一长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封赏,众人重新归座。   风暮寒却仍站在御前,低头动也不动。   内侍总管站在那里有些尴尬,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有人谢旨的么?为何这位南王世子动也不动?   不过世子不动,内侍总管也不敢主动开口,只得偷偷用目光瞥向皇上。   皇上没开口,皇后却是再忍耐不住,冷哼一声:“威武将军,你还不谢恩更待何时?”   风暮寒抬首,剑眉一挑,“臣不求其他,但求皇上金口玉言。莫要食言。”   “大胆!”一旁太子猛地按案而起,“风暮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皇上!”   风暮寒仍拱手而立,连看都没看太子一眼。完全视他无物。   太子心中早已怒气冲天。离开虎牢关那日他受的屈辱至今仍历历在目,现在又见皇帝对他封赏有加,心里更生愤恨。   皇帝脸上倒没有任何怒意,而是无奈道:“暮寒爱卿。非是朕对你食言,只是杜薇现在已非当初一介商女,朕也未料到她竟是镇国公府失踪十三年的嫡女,而镇国公府又与英王早有婚约在先……你这可是真的在为难朕了。”   风暮寒面无表情,但却丝毫不肯退让,道:“臣不求任何赏赐,只求朕下信守承诺。”   皇帝揉着太阳穴,面色变了几变,但终究将那抹怒意掩了回去,风暮寒手中握着南边数十万兵马,他纵然身为皇帝,却也不想将他得罪透了。   这时太子突然起身向皇帝施礼道:“父皇。南王世子胆大妄为,公然对父皇不敬,理应按律处置。”   席间众人齐齐皱眉,刚刚才给了南王世子赏赐,这会又要按律处置……只怕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众人都觉得太子有些小题大做,但又因着太子身份摆在那里,故此无人敢插言。   英王眉头深蹙,站起身道:“父皇,儿臣以为,世子纵然言语过重,但绝无不敬之意。”   杜薇悄悄打量着英王,她知英王身边并无什么势力,他在众皇子面前最大的仪仗,便是他与风暮寒自幼便相熟这一条,足以令其他皇子对他带着几分忌讳。   这时候,他与风暮寒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杜薇心里的小人不屑撇嘴,只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皇帝沉默半晌,俯视着下面站着的风暮寒道:“爱卿……你以为如何?”   风暮寒毫不犹豫朗声道:“若是惹了皇上不快,请将为臣斩首示众!”   皇上一时语噎。(   皇后贝齿紧咬,她恨不得马上让人将风暮寒给杀了,可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皇帝忌讳他手中的兵权,若真的动了他,只怕还没等拉到午门外,朝中武将里要会一半人去刑场劫人。   大殿之上,霎时间气氛压抑,人人都瞅着皇帝的脸色,就连大气也不敢出。   杜薇心里更是叹息,早知道风暮寒胆大狂妄,却没想到他竟然敢当面跟皇帝叫板,暗暗为他捏着把冷汗。   “哈哈哈……”皇帝突然笑起来,打破了死寂般的沉默,“爱卿休要玩笑,你南征归来,劳苦功高,朕还得好好赏你才是!”说完转头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知皇上这时候是在找台阶,纵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也只能开口道:“皇上说得是,威武将军战功赫赫,刚才太子只不过是一时口误。”说着向太子递了个眼色:“皇儿,还不过来给将军敬酒赔礼?”   太子气的脸色煞白,若换了以往,他定会听从皇后的话,可是他这会正在气头上,怎么甘心就这么放过风暮寒。   当下,他冷哼一声道:“纵然父皇不追究将军不敬之罪,但我仍有一问,那日将军亲手射杀我身边的亲随,此事要如何解释?”   此言一出,众人议论纷纷,就连皇帝也变了脸色。   “皇儿,有此等事?”皇后故作惊讶道,“为何你此前未对本宫言明?”   太子拱手道:“此事儿臣本不想提,父皇一贯信任威武将军,今日又是将军的庆功宴……但是将军实在太过狂妄,儿臣实在看不下去,所以想在众人面前为自己讨个说法。”女冬布亡。   众人面面相觑。   亲手射杀太了亲随?这确实相当的狂妄了。   太子是什么人?以后继承皇位之人!公然射杀太子亲随,这也太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了,这简直就是功高盖主!   席间顿时风起云涌,太子步步紧逼,显然是不打算轻易了结此事。   皇帝沉声对风暮寒道:“可有此事?”   风暮寒唇角似滑过一丝不屑,道:“绝无此事,太子亲随乃被敌军所杀,此事三军众将皆可作证。”   “三军将众……他们可是全听你一个人的!”太子怒道。   皇帝目光又暗了几分,看向风暮寒。   三军将众,全归心于一人听命,这对于皇帝来说,才是最可怕的事。   风暮寒突然转向太子,“太子无需动怒,本世子已将杀人凶手尽数捉拿,今日正好,便请太子过目。”   说着他一摆手,大殿外进来十来名侍卫,每两人抬着一只装饰精美的木箱。   那些人将箱子放至太子面前,风暮寒幽幽道:“麻烦太子亲自过目。”   太子盯着那箱子半天不敢去开,就连皇上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开口催道:“快些打开,站着作甚!”   太子瞥了一眼风暮寒,只见他凤眸深处带着不屑的笑意,心觉有异,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若不敢开箱必定会落了面子。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将箱盖一掀……   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太子往箱子里一看,只惊得后退两步,以宽袖捂住口鼻,险些吐出来。   皇帝与皇后等人也全都将视线投向箱子。   风暮寒不紧不慢,上前一一将箱盖打开,只见那些箱子里装的全是一颗颗人头,有些人头上还带着盔甲,一看便知他们都是南番敌军之将。   大殿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着的惊叫之声。   男子还好些,那些女眷们十个早已有七个晕过去了。   风暮寒绕着木箱缓缓踱着步子,仍是那副略带病弱散漫的模样,一袭宽袖月牙白锦袍,举手投足间放荡不羁。   “太子亲随都是被他们所杀,我当初便答应过太子,会替他们报仇雪恨,今日,我便亲手将他们交给太子,还请太子清点数目!”   太子惊得面无人色,大殿之上,突然出现这种东西,过于骇人。   浓重的血腥之气冲天而起,久久不散,不要说看到箱里的东西,光是听说那里装着什么,都让人毛骨悚然。   而风暮寒却站在那里泰然自若,妖冷的面容更添煞气七分,直让所有人心惊肉跳。   ☆、第235章 通敌之罪,李某不死心   太子见了那箱子人头惊得面无人色,强撑着定下心神怒道:“风暮寒,你这是何意!惊了圣驾你该当何罪!”   风暮寒不屑道:“你的意思是皇上会被这区区几个人头吓到?”   皇帝这时回过神来,突然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朕已经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爱卿威名果然了得,看南番还敢来犯!”   风暮寒突然自其中一个木箱中拿出半块沾满血迹的牛皮卷,对皇帝道:“微臣这里还有件有趣的东西,请陛下过目。”   说着呈到近前。   内侍总管闭住呼吸,努力不让自己去看托盘里那块满是血迹的牛皮卷,将它递到皇帝面前。   皇后掩面,身子向后移去,只觉心里一阵阵恶心。   皇帝本想看一眼敷衍过去,可当他见到那半块牛皮卷时愣住了,“将它打开!”他命令道。   内侍总管纵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也不敢违命,颤抖着双手展开那半块牛皮卷。   皇后好奇的扫了一眼,顿时面色惨白,阴冷的目光瞬时投向太子。   太子不解其意。就在这时,忽听皇帝冷笑一声:“不知太子可认得这是何物?”说着将那块牛皮卷丢向太子身上。   太子就像被烫到似的,猛然后退几步,低头定睛一看。只见那块满是血迹的牛皮上写有字迹。而且下方隐隐还有一方印章的痕迹——正是他的太子印。   “父皇!”太子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下,腿一软就想跪下去。   皇后目光一凛,立时开口道:“皇上,此物不可信!”   太子听了猛地清醒过来。将要弯下去的膝盖一下停在半空,那半弯不弯的身形远远看着倒显得有些可笑。   “风暮寒,你这是何意?”皇后怒道,“你可知诬陷太子是何罪名?”   风暮寒幽幽道:“皇后息怒,微臣还什么都未说,不知何来的罪名?”   皇后一时语噎,确实,风暮寒刚才只说有件有趣的东西要请皇帝过目,他并没有指明太子如何如何,这样一来倒显得她自乱阵脚,行为可疑。   皇帝有些诧异,“爱卿此言何意?”那上面明明有太子的大印。而且根据上面的字迹来看,极像是通敌的信件。   风暮寒拱手道:“此物乃为臣自一名敌将手中得来,当时他自知难逃一死,故此将信件撕碎吞入了肚腹中,微臣无法,只得将他肚子刨开,但是找来找去,只找到这半块……其他的想必是已经被消化掉了……”   “呕……”话音未落,皇后已然青着面转过脸去干呕起来。   席间众家千金小姐与夫人也俱都显出各种不适。   杜薇听了也觉得实在是令人作呕,但她也知这定是风暮寒故意为之,心中暗笑:这便是传说中的,专治各种不服吧?女冬布划。   皇帝白了脸强做镇定道:“先将这些都撤了,其他人都到御花园去吧,你们几个留下!”说着狠狠瞥了一眼太子。   其他几位皇子中,也有人似想留下,这种时机可谓是千载难逢,太子若是失势,其他人便可多分机会。   盯着太子之位的人,想必不在少数。   杜薇见英王也面有微色,于是道:“我先跟她们去园子里透透气,英王殿下有事尽管去就是了。”   英王向她微微一笑,低头又叮嘱了她几句。   杜薇转身的一瞬,似觉出有一道深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侧身回头,只见风暮寒正回首注视着她的方向,凤眸深处,一抹柔光似直透入她内心。待到她出了大殿,方觉出双手亦在微微颤抖。   园中,枝头桃花正灿烂,绽开,缤纷,花瓣片片飘落。   杜薇从来自认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女子,探手接住一片飘落下来的桃花,看它停在掌心。   她借看它之由,心里终是可以无所顾忌的想着他,不被任何人看出端倪。   一幕幕,一件件,想他狂妄自大,桀骜不驯,提枪纵马,睥睨众生……掰着手指细细数来,却是没觉出他身上究竟有哪点好,为何却偏偏因他失了这颗心。   莫道不销魂,只因未到销魂处,无端种得相思子,爱到深时浑不知。   好端端的庆功宴便如此不了了之,女眷们个个惨白着小脸,被丫鬟们扶着回去了。   原本镇国公府的叶白霜与她同行,但因着之前她私自逃出府去,千里追太子,惹得祖父镇国公大怒,罚她闭门思过,所以今日来参加宴席的只有她一人。   乘着马车刚出了二道宫门,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丫鬟道:“小姐,李大人求见。”   李大人?杜薇愣了半天也没想起哪个李大人。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在下户部侍郎李甲,请叶小姐出来叙话。”   杜薇坐在马车里不由得一蹙眉。   李甲?他果然入了京城在朝为官。   挑起车帘,只见李甲站在马前,扬起头望向马车上的她,春阳意暖,阳光正照在杜薇的脸上,娇嫩的面容恰似春日桃花,更显得她双眸乌黑明亮,如同水灵灵的葡萄一般。   李甲不由得心神一荡,当初,若不是他因着家父催逼,怎么可能会放开如此清丽佳人。而且在他听说她的真实身份后,原本就已经后悔不已的心情又增加了几分。   杜薇淡淡一笑:“不知李大人为何挡住我的马车?”   李甲目不转睛的盯着杜薇,微笑道:“李某只是想来告诉叶小姐,这一次,我一定说到做到,绝不会再做那负心之人。”   杜薇一愣,续而忍俊不禁,可是猛地一笑牵扯到她胸口的伤处,疼的她眼泪差点下来,结果她这表情变化在李甲看来,却是以为她终于被自己感动了。   “既然这样,那我便等着看李大人的诚心便是。”杜薇根本不想与他多做计较,放下车帘,马车出了宫门。   李甲站在原地望着马车渐渐走远,心底不禁涌起一股兴奋。   只要娶了镇国公府的嫡女,他以后的官路可谓是平步青云,再加上身后有太子的支持,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虽说他也听说过英王与镇国公府自幼定有婚约,但他与杜薇之间属于私定终身,只要他拿出当初杜薇亲手送他的定情之物,相信英王一定会对她弃置如履。   因为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未婚妻与别的男子私定终身的,更何况英王身为皇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只是……当初十娘送他的定情之物已不在他手中。   那串金珠串成的扇坠,他已送了别人,李甲思忖着,该如何将此物再要回来……   想起那人,李甲不禁蹙起眉头,只怕从他手里要东西回来没那么容易。   ☆、第236章 追至,世子夜闯镇国公府   马车出了宫门,杜薇借着身子不适,有意令车夫慢行。   马车沿着街道缓缓前行,杜薇悄悄挑起车内窗帘向外看去。   十娘身在京城多年。所以这些记忆也全都一个不落的留在了杜薇的脑子里,故此她对这里并不陌生。   马车一路驶向镇国公府,突然间,杜薇的目光落在了街边的一家铺子上。   那间铺子明显是刚刚换了东家,大红绸布遮着黑色匾额,但仍隐隐看到红绸下三个大字:幽兰阁。   杜薇会心一笑。   在离开凉州城之时,她已然将苍兰放出杜府,因为苍兰并没有签卖身契,所以杜府也不可能留下她。   看着刚刚装修好的店面,杜薇知道,定是苍明得到消息,所以将铺子开到京城这边来准备接应她。   原本虚浮了多日的心情,终于安定下来。   杜薇放下窗帘,不在流连外面的景色。现在她只待幽兰阁的铺子开业后,便可以寻时机过来与他们见面了。   杜薇回了镇国公府,刚刚回了院子,外面下人通禀道:“叶国公到!”   镇国公今年已有六十多岁。但保养得非常好。光看模样倒像是五十多岁的样子。   杜薇急忙施礼:“见过祖父。”   镇国公晚年丧子,现在府里唯只剩下庶女叶白霜,只叹堂堂镇国公府居然连个继承爵位的人都没有。   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寻到杜薇。镇国公显然觉得非常欣慰。   “快快起来。”镇国公忙让杜薇身边的丫鬟扶住她,“最近身体如何?缺什么尽管与管家说。”   杜薇淡淡一笑,“孙女什么都不缺,只是……有些想念凉州……”   见杜薇黯然神伤,镇国公长叹一声:“你放心,他们收养了你这么多年,我定不会亏待他们。”   杜薇垂着头,不说话。   镇国公又道:“等你身子再养好些,就把你跟英王的婚事办了吧。”   杜薇心里不由得一跳,“为何这么急?祖父可是嫌弃我在府里碍事了?”   镇国公哈哈大笑:“怎么会,只是你今年已经不小了,再拖下去只怕连英王都要等不及了。这几日他天天都往府里跑,你会不知?”   杜薇心知此处不比杜府,身为官宦家的千金,婚事从来都不容得自己做主,这时纵然哀求也是无用,于是便沉默下来。   镇国公以为她是害羞,又叮嘱了几句便回去了。   嫁人?   难道真的就要嫁给那英王么?突然间,她的心里涌起一丝紧张不安。   这种时候,她才真正的感觉到自己力量的渺小,她原本只求安稳富足的生活,可是现在已然被卷入到了这纷乱的漩涡之中。   纵是想再抽身而退,已是不可能了。   夜里,天空飘起蒙蒙春雨。   杜薇顺着院中花木扶疏的长廊缓缓走着,身后不远处跟着府里的两个丫鬟,亦步亦趋,处处都有人盯着她,不禁让她心生烦躁,但又无可奈何。   只见长廊两侧桃花飘零满地,缤纷全都化春泥,唯有空气中仍暗香浮动。女状向技。   杜薇心里正千头万绪,她甚至想到逃走,纵是凭借着幽兰阁,她依然能在生意场上混得风春得意,何苦要淌这种混水。   心里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往回廊尽头过去。   突然空气中响起两道破空之音。   杜薇一愣,只听身后传来噗通、噗通两声,转回头去,只见两名步步跟随的丫鬟已然倒在地上。   杜薇心中一紧,刚想走过去看个究竟,忽地自廊外掠过一道人影,猛地环住她的腰身,一只手捂在她的嘴上,闪身进了一旁的青风亭。   杜薇张口便咬在了那人手上,只听那人“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她极其熟悉,而且从那手上传来淡淡的草药香气。   “没想到你这小狐狸咬人的本事还没忘。”幽暗中那人松开双手,一双凤眸闪亮亮的,仿佛含着无数星辰。   恍惚间,杜薇竟有种如在梦中之感,一瞬间,她的心口涨得满满,酸甜苦涩,喜怒难辨。   见杜薇定定的看着自己发愣,风暮寒的心底不由得一颤。   莫非……她的心真的已然给了别人?他满怀不顾一切的疯狂,夜入镇国公府,只想讨得一个答案。   杜薇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风暮寒突然不容分说,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下巴紧紧抵在她的发间,那是他熟悉的气味,是属于她的。那怀中的温暖也是他所怀念的,她仿佛从未离开过自己身边,一切都好像还是在昨天。   杜薇只觉喉咙里升起一股酸涩,眼底浮出水气,可是嘴里却道:“你快放开,在这里我身边处处都有人监视……你还不快走!”   “我知道……”风暮寒眼底微寒,“我已让青衣他们处理掉了。”   杜薇一愣,急道:“不可!”处理了那些人,他们背后的主子自然猜到发生了什么,而且就算除掉了那些人,还会有其他人来。   风暮寒剑眉蹙紧,暗哑道:“薇儿,你……可是要弃我而去?”   杜薇闻言愣了愣,知他是误会了,低声道:“你先放开我!”她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冲动,镇国公府不比以前杜府,府中侍卫众多。   她被他双臂紧拥的力道弄的极不舒服,前心后背的伤处也连带着隐隐作痛,刚在他怀里轻轻挣了挣,结果却反被他环得更紧,连着呼吸也几乎要被他掐断了。   杜薇心中气恼,抽出手来便向他胸前乱捶一气,可是她的那点力气根本对他来说无关痛痒,最后却累得她气喘吁吁。   “不气了?”风暮寒慢慢松开她,低头间,却发现她脸颊上隐隐带着泪痕。   原本准备好想问的话,想说的事,突然都在这一瞬间,俱都散开在了心底,化成道道涟漪。   他伸出手指沿着她耳畔的发丝间滑过,感觉到她的泪水擦着他的掌心落下,竟让他有种被火灼烧的痛感。   沉默半晌,他终是长叹一声:“薇儿……我欠了你。”   杜薇倔强道:“知道便好,以后你莫要再来这里了。”若是真被人发现了,只怕皇后定会揪住大做文章。   “你就那么想嫁给英王?”他眸光如烟笼纱,直叫她险些迷了双眼。   杜薇慌忙转过头去,“嫁与不嫁是我的事,反正你以后别再来做傻事便是。”   “既然想嫁别人那为何还要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杜薇猛地回过头来,却不想风暮寒也正低头看她,不慎间,双唇柔软的一触……   杜薇心中一惊,再想退开已然迟了,风暮寒径直栖身向前,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   ☆、第237章 夺香,某人奢望   杜薇双唇不慎被他吻住,背后就是青风亭的廊柱,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得闭起眼睛任他撬开她的贝齿,热切而霸道的长驱直入。   浓烈的如醇酒香茗,让她渐渐迷失在他炙热的气息里,搅乱她的心底,夺去呼吸,直到她头脑中唯剩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杜薇睁开眼睛,风暮寒的面孔与她近在咫尺,她立即垂下眼睫,似想避开他的注视。   “现在知道害羞了?”风暮寒声音略带暗哑,眼中隐隐带着笑意。   杜薇不服气的抬起头,不想背后却撞到了廊柱,触碰到了尚未愈合的伤处,疼的她一缩身子。   “怎么了?”风暮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抬手便去拉扯她的衣裳,“你的伤……让我看看。”   杜薇吓的猛地将自己的双手护在身前,压低声音怒道:“你做什么!”   风暮寒却紧紧蹙眉,“给我看看。你的伤现在如何了。”   杜薇瞬间有些无语。就算是再关心对方也没有在这种地方拉扯人家衣裳,瞧人家女孩子身子的!   可看风暮寒脸上一副毫无芥蒂,理所应当的模样,就连杜薇心中的小人也是无力吐槽。   就在这时。院子里隐约传来脚步声。   杜薇连忙推他道:“快些走!”   风暮寒却不急不慌,低声道:“当初我给你的那块玉……你还带在身上么?”   杜薇一愣,摇了摇头,她病了这么多日怎么敢将那东西带在身上,若是昏迷时被别人瞧见了那可是大麻烦,“我放在安全处了。”她解释道。   “过几日我再来,到时把它给我。”   “知道了,你快些走!”杜薇拼命推他,不远处脚步声越来越近。   风暮寒并不急着走,反而挑眉凑到她耳边低语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突然想要回此物?”   “反正那是你的东西。”其实杜薇心里是曾有一瞬间产生了疑惑,那虎衔符不只是南王世子的象征,更可调遣南方十万银甲军。当初他将此物给了她,现在又为何突然要回。   风暮寒唇边突然闪过一丝轻笑,身形一闪,整个人已然跃出青风亭,再一纵身,即时不见踪影。   这时身后脚步刚好来至青风亭外,杜薇悄悄松了口气,凝望着亭外的雨幕,心情竟突然轻松起来。   原本她还担心风暮寒处理了府里皇后眼线,皇后会有进一步的行动,可是一连两天过去了,府里一切如初。   直到英王过府时她才从他口中得知,那日庆功宴过后,皇帝对那封带有太子印的通敌信件大为不满,虽然皇后一再替太子说话,称这一切都是被人陷害,可皇帝还是动了心思。   表面上皇上不动声色,但在第二日找了个别的由头罚太子闭门思过,而且还将他交出兵部事务暂给英王代理,其实这就是变相的禁足。   英王以前极少有机会接触到兵部,这次虽说只是代理,可是自古皇帝心思最难揣测,他已然对太子起了疑心,只怕太子就是解了禁足令也很难再拿回兵部的大权。   英王这几日则忙的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抽出空来到镇国公府来探望杜薇。   杜薇正好借着这个由头缠着他带自己出府,只说是散散心。   英王也知杜薇性子散漫惯了,突然住进这种高门府邸,还要慢慢适应,所以便答应了。   杜薇乘了马车出了府,故意路过幽兰阁门前,她叫停了马车。   英王看了看幽兰阁的招牌也有些意外,不过也只当她起了思乡之情,便扶她下了马车。   幽兰阁店铺大门虽然开着,但还没有正式营业,杜薇走进去抬头四下打量。   英王陪了她一会,突然街上来了名侍卫,在英王耳边说了些什么。   杜薇淡淡一笑:“英王殿下若有差事尽管去就是了,我一会自己回去。”   英王见她如此体贴,不由笑道:“若是换了别人只怕会拉着本王的袖子不放呢。”   杜薇轻笑,“英王应以大事为重。”   其实并不是她大度,而是她根本就不在意,心若不在,又怎会有不舍之情?   英王叮嘱了她几句后便随着侍卫一同走了,杜薇让随身的丫鬟留在马车上,自己却低声对店里一名正忙着整理货物的小伙计道:“你们大当家苍明可在?”   那小伙计一愣,显然没料到在京城也会有人认得他们大当家,连忙点头:“正在店后。”   “麻烦你通报一声。”杜薇随手将一块碎银塞进他的手里。   小伙计有些不好意思,本不想收,但杜薇却摆了摆手,示意让他快些去通报,于是小伙计乐颠颠的去了。   不一会那小伙计慌慌张张跑回来,连看着杜薇的眼神都变了,带着一丝敬畏道:“大当家说有请……”   杜薇淡淡一笑,道了声:“有劳。”闪身便推开通往店后那扇门。   店内的格局全部都是按杜薇当初的设计装潢的,所以杜薇轻车熟路的进了店后小院。   “小姐!”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一道影子飞快的跳下台阶直扑过来。   “苍兰?”杜薇惊喜道,再次看到这小丫头总让她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   “兰儿,不可鲁莽!”苍明正急急走下台阶,训斥道,“小姐身上还伤着呢。”女状向号。   苍兰吐了吐舌头,紧紧挽着杜薇的胳膊不肯松开,苍明恭恭敬敬撩起袍襟俯身便要施礼。   杜薇上前一把便拉住他的胳膊,“快快起点,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才不要受你的大礼。”   苍明正色道:“规矩不能坏,你终是我们的主子。”   看着苍明一本正经的模样,杜薇忍不住笑起来,“能看到你们真好,若是我有朝一日混不下去了,就带着你们远走高飞,走遍大江南北,逍遥自在一世如何?”   苍明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只要小姐喜欢,去哪在下都奉陪到底。”   “那秦北先生怎么办?”苍兰脱口而出。   杜薇露出坏笑,“现在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你这小丫头,果然留不得!”说着她刮了一下苍兰的鼻子,“到时将铺子交给你和秦北,我跟你哥哥逍遥去。”   苍兰急了,“我只是随口问问……小姐又取笑我。”   苍明看着杜薇与他妹妹打趣,唇边不自觉露出笑意。   “对了!”杜薇突然对苍明道:“我那东西你带来了么?”   苍明立即收了笑意,正色道:“在下一直带在身上,从未离身。”   “把它给我吧。”杜薇道,“我要把它物归原主。”   苍明从身上拿出一只锦囊,连同它一起交到杜薇手上,杜薇打开锦囊看了看,见里面躺着一块玉佩,正是虎衔符。   索性她将锦囊一起收了,苍明张了张口,似想说些什么,但见杜薇已将那锦囊放回了身上,苍明终是没有将那话说出口。   杜薇不敢停留太久,说了会话又吩咐了些事情便急急的回去了。   苍兰歪着头对苍明道:“小姐将哥哥的锦囊也一并带走了?”   苍明嘴唇翕动几下,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苍兰皱眉道:“哥哥为何不提醒小姐,那可是男子佩带的锦囊,若是被人发现了这可怎么得了?”   苍明目光一暗,安慰似的道:“小姐聪慧过人,不会有事……”   苍兰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于是便重新进屋去忙她的事了。   苍明一个人在院子里站着,眼前却时不时闪过自己那只锦囊被杜薇拿在手里的模样。   再转身时,眼底已然恢复清明一片,因为他知,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奢望……   ☆、第238章 明珠为情暗算,世子中药暗火起   皇帝召风暮寒进宫议事,待到出宫时,外面已然天色转暗。   “将军。”一名内侍战战兢兢走过来道:“明珠公主有请。”   风暮寒连理都没理会那内侍。   内侍一脸为难,低声道:“公主说……若是您不去……她明日便出宫去找您。”   风暮寒剑眉微微一挑。   内侍吓的一缩脖子。垂了眼睛盯着脚面,连头也不敢抬。   风暮寒突然停住脚步,似想起什么,道:“头前带路。”   那内侍又惊又喜,以前每次被公主派来请威武将军前去的内侍不是公主活活打死,便会用作出气桶,遍体鳞伤还算是轻的。   他连忙在头前带路,带着风暮寒转过几道宫门,突然从前面的月亮门里转出一袭紫色蟒袍人影。   “世子?”那人笑颜温润如玉,正是英王,“明珠怕你跑了,就连本王都被她差遣出来寻你。”   风暮寒冷笑一声:“若是本世子不来,只怕明天她便要去南王府了。”   英王无奈摇头道:“明珠平时被娇纵惯了。”   两人一道进了园子,内侍识趣的退开。英王与风暮寒并肩而行。   “这几日外交使节到了京城,想来是要联姻,皇上那里的名册有了明珠的名字,所以她才急急的到处寻你。”英王道。   风暮寒轻笑一声。若是被皇上选中。不管是哪位公主都要远嫁到异邦,虽说嫁过去身份都不会低,可是远走他乡,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亲人——而且这种政治联姻是注定不会有幸福可言的。   见风暮寒不语英王叹了口气,“明珠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世子难道就一点不心动?”   风暮寒双眉紧蹙,冷冷道:“心不在此,纵是千年又有何用。”   英王无奈:“明珠性子有些倔强,只怕她认准的事,很难让她回头。”   倔强?只怕是任性吧!   风暮寒不屑道:“既然这样,你这做哥哥的倒应该多劝劝她才对,而不是对本世子这外人说这些,公主再金贵,可本世子消受不起。”   “世子哥哥!”   刚进了门,一道红色的身影便兴奋地跑来。风暮寒只觉得一阵异香扑面而来,不禁皱了皱眉。   英王面色微沉,在南王世子跟前,明珠连公主最基本的矜持也没有了,他这做哥哥的都觉得丢脸,可是风暮寒却面无表情,单手负于身后,只叫了声:“公主。”就算是打过了招呼。   明珠一脸的期待,上前做势便去拉风暮寒的衣袖。   英王暗中摇头,只得转头做不见状。   风暮寒不动声色的将宽袖一卷,负于身后,明珠拉了个空,不由得晒晒的嘟起嘴来道:“世子哥哥自从回了京城都不来看我,难道是忘记我了么?”   风暮寒正色道:“最近事务繁忙,故此未得有空,还望公主恕罪。”   话虽如此,可看他这模样,哪有半点需要别人饶恕的模样,倒好像是公主巴巴的过来求着他。   “听说外节来使要联姻,世子哥哥是否知晓此事?”三人看坐后明珠道,目不转睛的盯着风暮寒脸上的表情。   “联姻?”风暮寒修长的食指敲打在椅子扶手上,“此事皇上自有决断,公主无需忧心。”   “可是如果我被选中那该如何是好!”明珠急道。   “那便高高兴兴待嫁,一切都有皇上做主。”   明珠公主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她这一番话相信就连傻子都能听得出来意图,为何偏偏这南王世子就是不开窍,不懂她的心思呢!   “世子哥哥,莫非你真的不在乎我远嫁,再也……再也不能与你相见,你可知我心里有多难过?我知你身患毒症可能时日无多,但我绝不后悔,哪怕只有一日与你在一起……”   明珠公主话音未落,却被风暮寒哧的冷笑一声打断了,“蒙公主错爱,本世子还不想死的那么早。”   明珠白了脸,眼睛却不住的往他的脸上瞟去:“世子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辰不早,再迟些宫门恐要落锁,本世子就先告辞了。”说完,风暮寒起身离坐,衣袖一甩,扬长而去。女状反巴。   明珠红了眼眶,不甘的咬着嘴唇。   英王似想劝慰几句,可是想了半天也找不到适合的词,只能叹了口气。   明珠本以为这次没了杜薇,她的世子哥哥定会重新喜欢上她,可是这一切仍只是她的幻想,从始至终,风暮寒都没有对她看上一眼。   英王也随后离去,屋里的宫女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明珠独自坐着,突然气冲冲掀翻了身旁的桌案,桌上青瓷茶具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不是说‘迎面香’能让人动情么?为何单单对世子哥哥没用!”明珠怒道,为了能留住那个人,她千方百计搞来了各种民间的奇方异法,可是没想到还是这种结局。   宫门外。   风暮寒先出了宫门,却没有走远,而是拉了马等在那里。   不多时,英王也出了宫门,抬头见风暮寒站在那里,当时便是一愣。   “世子可是在等什么人?”英王疑惑道。   “不知英王可有空闲?”风暮寒幽幽道。   英王心里惊讶,但面上笑容依旧,道:“不知世子有何见教?”   风暮寒薄唇一抿,“谈不上见教……只是想与英王谈笔生意。”   英王眼中光华一闪,瞅了眼宫门前的几个侍卫,笑道:“世子玩笑了,不如我们边走边谈。”   两人翻身上马,一前一后离了宫门。   镇国公府。   杜薇睡得正熟,忽觉窗棂响动,还未等睁开眼睛,一股熟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心中的小人不禁扶额汗颜,南王世子现在走窗只怕比走门还要熟练了吧?   突然间,有人伏在了她的背上,带着淡淡的草药香气,纵使隔着薄被,她仍能感觉到来自他身体上的热度。   自从风暮寒体内毒症被解之后,身体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冰冷,只是现在这种热度有些超乎寻常。   杜薇似觉察出了异样,刚想转过身却忽听耳边传来他略带隐忍的低语:“莫要乱动,不然本世子可难保忍不住吃了你……”   杜薇心中一惊,下一秒,耳垂却被他轻轻咬住,略带沙哑的低声唤着她:“薇儿……薇儿……”   即使隔着被子,她仍能清晰的感觉到腰后某处,一物正悄然挺立。   ☆、第239章 快来帮为夫灭火!   杜薇将脸藏到被里,羞了个透红。   做为一个现代的灵魂,看这架势再猜不出他是怎么回事,可算是白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杜薇不敢转过身去看他。   风暮寒一手悄然伸进了被里。滚烫的大手滑入她的衣裳,只搓得她浑身没了力气。   “不小心……着了明珠的道。”风暮寒气喘吁吁道,“本以为凭内力可以压制住药性,没想到一见到你这小妖精便受不住了。”   杜薇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风暮寒滚烫的胸膛紧贴在她的后背,大手顺势上移,正触在她胸口结痂的伤处。   杜薇本能的缩了缩身子,但是并没有疼痛的感觉传来。   风暮寒大手小心的掠过她的伤处,带着疼惜,嘴里却笑骂道:“你这没良心的丫头,见你夫君难受就这么高兴?也不想着帮帮为夫。”   杜薇慌得拉紧被子,将自己裹得像只蛹一般,啐了一口道:“谁是我夫君,好不要脸。”   风暮寒见她这般害羞的模样突然间身体内窜起一股热流,暗道不好。   这简直是自讨苦吃。原本这药性就是见情而动,他若是不来此处只消过几个时辰药效便会自然散了,可是他却偏偏过来见她,还把自己逗弄出了暗火。   他不由得哀声长叹。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他得想办法快些将这丫头娶回去。不然长此以往,他很可能要疯掉了。   杜薇被他大手弄的全身酥软,但好在两人中间还隔着薄被,所以她渐渐放松下来。   风暮寒突然捉住她的柔荑。声音暗哑:“你再不帮忙,为夫可真的要吃掉你了。”女木记技。   杜薇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掌心触到一片滚烫。   惊得她险些叫出声来,欲将手抽出,却不想反被对方大手覆在手背上握住。   “你……”杜薇又羞又慌,不觉收紧手掌一握……耳边风暮寒低吟一声,全身紧绷,死死将她拘在怀里。   杜薇吓的半天不敢动弹,心里却如小鹿乱撞,恨不得把脑袋全都藏进被里去。   终于,风暮寒放开她的手,杜薇也不敢抬头。只听身边传来兮兮索索整理衣裳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耳边传来风暮寒的低语:“把手伸出来……”   杜薇赌气的不肯动弹,一直将头死死扎在被里。   风暮寒也不管她,直接拖了她的手出来,杜薇感觉到他替自己将手擦净,更是羞得连脖颈都红透了。   “玉在何处?”风暮寒突然道。   杜薇这才想起正事,连忙伸手进衣裳里,从领口拉出系着红绳的锦囊。   风暮寒看到那锦囊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杜薇似觉出他表情有异,但再仔细看去,却见他神色如常。   他打开锦囊将那块玉拿出来,放在手上细细摩挲,杜薇只是望着他,一语不发。   风暮寒将玉回进怀中,用手掂量着那只锦囊,半晌突然将它也揣进怀里。   杜薇愣了愣,“那东西你拿走做什么?”   “它不配你,改天我送你一个新的。”风暮寒伸手替她抚去掉落在脸颊上的碎发,“你快些歇息,我一会便回去了。”   杜薇心中腹诽,要不是你来捣乱,人家本来睡得好好的。   见她暗暗嘟起嘴唇,风暮寒似猜出她心中所想,挑眉凑近到她面前,“薇儿不乖,莫非又是欠打不成?”说着伸手隔着被子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一下。   杜薇惊得瞪圆了双目。   “快些睡,不然本世子真不客气了。”风暮寒催促道。   杜薇心知跟他讲道理简直就是自寻死路,索性闭了眼睛不在看他,没想到一会却真的睡了过去。   看着她熟睡的侧脸,风暮寒俯下身,在她的侧脸上印下轻轻一吻,转身跃出窗户,身影瞬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丽妃宫中。   宫女掀起层层珠帘,丽妃步履款款走出,身上带着淡淡的熏香,她看了看英王微笑道:“皇儿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坐坐了?”   英王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儿臣给母妃请安。”   丽妃温柔的一笑,“皓儿无需多礼。”说着转身对女官道:“去把皇上昨儿赏得好茶拿来。”   女官应声去了。   英王笑道:“难得父皇一直想着母妃,听说那茶是外节来使进贡之物,就连我都没捞到一杯尝尝,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丽妃轻笑,眼底却划过一丝落寞。   不多时女官上了茶,英王端了茶盏细细品了,突然想起当初在凉州城杜府里见过杜薇亮出的那手茶艺,不觉露出微笑。   丽妃似觉出他在想着什么,陪在一边也只微笑不语。   半晌,英王回过神来,放下茶盏道:“儿臣有件事想不明白,欲请教母妃。”   “皓儿请讲。”   “当初我与镇国公府那门亲事……是如何定下的?”   丽妃没想到英王会提出此问,愣了愣,突然对身边的宫女挥了挥手,那些人立即垂首纷纷退下。   待屋里只剩下她与英王两人,丽妃才开口道:“镇国公府一脉单传,杜薇亲生父亲建在时曾创建北方铁骑军,到现在已有三万多人马,若是你娶了镇国公府嫡女为正妃,日后但凡有需要之处,镇国公府都不会弃你不顾,那三万多铁骑军也会成为你身后的助力,只是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那人却在南下时死于流民暴乱。”   顿了顿丽妃又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忧,那人虽已不在,可镇国公府的名头还在,那些铁骑军的下属,大多都与镇国公府有交情,若你需要,定然不会驳你面子。”   英王目光微敛,轻笑道:“如此说来,不外乎还是个利字。”   丽妃淡淡一笑:“那是自然,生在皇家,不为自己谋利,寸步难行。”   英王望着桌上茶盏陷入沉思,丽妃似觉出今日英王情绪有些异常,不由道:“皓儿心里莫非有难解之事?不想与母妃说说么?”   英王转过头来,丽妃惊讶的看到此刻英王眼中竟然含着点点冷光,那月华般的眸子如同蒙着一层薄冰。   他压低声音道:“不知南方十万银甲军与此相比,孰轻孰重?”   丽妃全身一震,回过神来后惊慌的四下张望,见门口窗外并无半个人影,这才安下心来,颤声问:“皓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英王低低一笑,“若是南王世子用他那十万银甲军换一个镇国公府的嫡女,母妃觉得是否划算?”   ☆、第240章 解除婚约,李甲失算   威武将军自南征归来,所带来的新鲜感很快便被京城最新发生的事所取代。   宫中传出英王大婚的消息,虽说不辨真伪,但见英王府整日忙碌。布置新房就能看出,好事将近。   一切都好似水到渠成,但就在这个关口,镇国公府却突然出了乱子。   户部侍郎李甲亲到府上,拜见叶国公,并拿出一物,称其曾与叶芷蔚私定终身。   叶国公大怒,命人将李甲赶出府去。   此事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一时间谣言四起,不外乎说得都是镇国公府的嫡女不配英王,更有人在朝堂之上递了折子,请求皇帝解除婚约。   英王当时在朝堂上便勃然大怒,到最后甚至还动起手来,惹了皇帝不快。直接下旨,取消了他与镇国公府的婚约。   一时间,镇国公府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太子府。   李甲跟在侍从身后,穿过院落来至太子书房。   “李甲?”太子抬起头来。微笑道:“结果如何?”   李甲拱手道:“多谢太子殿下相助。皇上已然下令英王与镇国公府解除婚约。”   太子潇洒靠于椅背,得意道:“如此一来,英王再难得到镇国公府的支持了。”他被皇上禁足才几日,朝中那些墙头草便已生出投靠英王之心。他正好借李甲之机打乱英王的步骤。   “你很快便会去镇国公府提亲了吧?”太子心情显得格外不错,笑道:“到时吃喜酒时可别忘了请本太子。”   李甲恭敬道:“绝不会忘,若非没有太子殿下提携,李某怎会有今日,李某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太子一笑置之,好似并不在意,不过此时他心里想的却是,他若是再纳了镇国公府的庶女叶白霜为妾,那样一来,镇国公府背后的势力将全然落在他的手中。   李甲喜滋滋的备了提亲用的厚礼,又精心挑选了个黄道吉日,准备去镇国公府正式提亲。女木围扛。   他带着随从。马车上装满了聘礼,远远便见镇国公府大门前人声嘈杂,似有宫里内侍出入。   来至门前,李甲随便找了个看热闹的人,打听道:“这位兄台,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如此热闹?”   那看热闹的男子转过身来,兴奋道:“你不知道?皇上下旨,敕封镇国公之女,叶芷蔚配南王世子为妃,授一品诰命夫人,择吉日完婚……”   后面的话李甲几乎什么也没听到,他坐在马上,身体僵直,双手紧紧握着缰绳,心底一瞬间好似裂开了一道无底的深渊。   怎么会?   他呆呆的看着镇国公府门里门外喜气洋洋的景象,直到身后侍从低低的唤了他一声:“李大人。”   李甲才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掌心全都布满细密的汗珠。   “快……”李甲拨转马头,“去太子府!”   身后随从不知所以,但又不好开口询问,只得急急跟在后面。   青衣一身便衣,混在镇国公府门外的人群里,望着李甲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目光闪烁。   当夜。   杜薇熄了案上烛火,但却没有入睡,而是静静靠在花窗旁,望着窗外的皎月发呆。   又是正值十五,以前他曾说自己最讨厌这月亮,不知如今……他情形如何?身上毒症已解,应该无碍了吧?   想起白天突然入府的内侍总管,只把叶国公惊得目瞪口呆,还有那道圣旨……她知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皇帝会封她一品诰名,必然是风暮寒在其中周旋的结果,他为此而付出了什么,她已隐约猜到了几分。   突然间,心头竟也有丝难过。   风暮寒看似狂妄无情的背后究竟背负着多少他人无法了解的沉重,对于南王府,他从来只字不提,可是自己眼下便要嫁到那种地方去。   她不知南王府都有些什么人,将会遇到什么,眼前的世界一片迷茫,不禁让她心生出无助之感。   她讨厌这种感觉,那是当自己的命运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才会有的无助与迷茫。   思前想后,总也理不出个头绪,反倒有些头痛起来,她不由得烦躁的摇了摇头,站起身准备就寝。   可是刚刚站起身,胸口气息猛然一滞,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   她心知不妙,只得在倒下前双手紧紧护在胸前,生怕倒下时撞到她身上的伤处。   就在这时,窗棂微响,一道人影如风般落入屋里,伸手扶住她的腰肢,在她跌倒之前便已先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半晌,眼前的黑雾散去,杜薇抬起头,风暮寒正低头审视着她的脸,凤眸在幽暗中闪烁着焦急之色。   “这是怎么了?”他低声问。   杜薇心口发闷,只摆了摆手,伸手向床榻位置指了指。   风暮寒会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来至床榻前,小心的将她放到床上,随手拉过一方薄被搭在她的身上。   杜薇努力调整呼吸,脸色苍白如纸,不一会冷汗已然湿透了衣裳。   风暮寒深深蹙眉,哑着声音道:“怎么会这个样子,莫非堂堂镇国公府竟然连个太医都请不起?”   杜薇苦笑,“怎么会……太医请过不少。”   “那怎么还会像现在这般?”从杜薇受伤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时间,但她的气色却好似越来越差,风暮寒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不详之感。   杜薇呼吸稍稍顺畅,半开玩笑道:“怎么?你后悔了?娶了个整日要死要活的病娇回去,你身上药味刚刚淡了些,看来又得沾上不少。”   风暮寒却没笑,目光灼灼,眼底深处射出的光华似要将她整个人都吸入一般,直叫人不敢直视,“当初慧悟主持为你疗伤时可有说过什么?”   杜薇歪着头,做思索状,“好像没有什么……”她垂下眼睛,隐住眼底深处那抹萧然,转而抬头又笑道:“当时我整日昏昏沉沉的,怎么会听到他在说什么。”   风暮寒嘴唇翕动几下,他怎看不出她眼底藏着的深暗,自从这次回到京城,从刚开始两人形同陌路,到解开误会,她的眼中似一直隐藏着什么。   他派了青衣与暗卫日夜监视着镇国公府,但仍没有什么发现,可是心中那份不安却与日俱增,好似他错过了什么,足以能让他后悔一生的……   探手握住她的柔荑,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安心。   ☆、第241章 为你甘负天下   杜薇见风暮寒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开,看向她的目光中带了些探究之色,于是转移话题道:“皇上为何会下旨赐婚?”   风暮寒微微一笑,“你认为呢?”   “只怕就连英王退婚之事也与你有关吧?”杜薇唇边露出一抹笑意。就像一只得意的小狐狸。   风暮寒伸手穿过她的发丝,淡淡道:“我将虎衔符给了英王。”   纵是之前早已猜到几分,杜薇还是不禁陷入了沉默。女木围才。   虎衔符……那可是三十万银甲军的兵权!多少人想要得到的东西,皇后和太子为了它不惜痛下杀手,而现在为了她,他却如此轻松的就将它拱手送与了英王。   她与英王之间,之所以如此容易的解除了婚约,其中虽然有李甲的一份功劳,但最终英王看中的,还是兵权。   而李甲投靠了太子后还自以为得计,却不知自己早就在别人的监视之中,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风暮寒的眼皮底下,所以这次顺便被当成了枪来使。   风暮寒与英王各有所得,唯一什么也没捞到的。只有李甲跟太子。   “你就不后悔?”杜薇垂眸稍有黯然,他之前拼了性命也要保护的东西,现在却为了她就这么交给别人了。手机电子书   “后悔……”风暮寒幽幽道,眉峰紧锁。   杜薇只觉心口一紧。似有些喘不过气来。   “但我更怕我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你已嫁做他人妇……”风暮寒眸中星辰绽开点点星光,不似往日那般凛冽,倒多了些柔和,“这一生一世你都休想逃掉。区区三十万银甲军又如何?”   杜薇被他眼中微光直摄入心中,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平,泛起点点涟漪。   “可是没有了兵权,那些人会不会对你不利?”她担忧道,要知道那些人之所以不敢明里对他动手,便是忌讳他手里的兵马。   风暮寒突然低低嗤笑一声,微挑剑眉道:“薇儿,你莫要小看了本世子,纵是没了虎衔符,威武将军仍是威武将军,调遣数万军队难道还非要带上那东西不成?”   这话就像一道光霎时间划过杜薇眼前。   没错!她怎么就忘了,纵使英王拿了那兵符。能够调兵遣将,但却不能转过来对付他们,因为风暮寒只需登高一呼,那些将领便会通通响应。   想到这里,杜薇也不由得笑起来,“这么说来还是英王赔了。”   风暮寒薄唇一抿,“不只赔了,还赔大了……”他低声道,语气里似带着三分笑意。   杜薇这时已然豁然开朗,英王以后便要与他们站在同一条线上了,若是他敢背叛,风暮寒定会让他后悔莫及。   想了想,杜薇突然道:“南王府是个什么样子,你跟我说说?”   瞬间,风暮寒的眼光黯淡下来,脸上就像蒙了一层寒霜,“你真想知道?”   杜薇点了点头,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你为何一直不肯告诉我有关南王府的事?我既然要嫁为世子妃,定然就要与你一道面对他们,你若不说清了,我以后可能要吃力不少。”   风暮寒无声长叹,“非是我不肯告诉你,委实是怕说了你便反悔,不肯嫁我。”   杜薇一笑,“皇上都已下了旨,我往哪里跑?”   “这可说不准。”风暮寒轻扬剑眉,宠溺的挑起她的下颌,“你这个野丫头天不怕地不怕,不用说一纸圣旨,只要惹了你不快,想必转眼你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杜薇没想到他倒看的如此透彻,不由笑道:“如此说来,日后若你违背誓言,我定当离开,绝不留情!”   “你若离开,我必去寻你。”   “也许下次我走了,你再也寻不到。”突然间,杜薇语气似带了份伤感。   “这张嘴,以后再混说便撕了。”风暮寒俯身而下,狠狠覆在她的唇,用力一咬。   杜薇疼的想叫又怕外屋守夜的丫鬟听见。   “怕甚?她们全都被青衣点了穴道,你就是喊得再大声也无人听见。”风暮寒眼中带了些危险的光华。   杜薇立时投降,乖乖如驯服的猫咪,眨着乌黑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风暮寒被她这模样弄的哭笑不得,可又觉这样的人生才是完整的,他也将有属于他的那份温暖,不论他离开多久,走出多远,那人都会等在原地,亮一盏烛火,照亮他归时的路。   南王世子大婚之日将近。   叶国公念着杜府之前对自己府中嫡女有恩,于是特意派人去了凉州城,将杜府一家老小接来京城,也让杜夫人能亲眼见着杜薇出嫁。   虽然在其他人眼里,杜薇已是镇国公府嫡女叶芷蔚,但在杜夫人眼中,她始终都是那个薇儿,她唯一的女儿。   杜薇后来曾私下与大哥杜逸帆提起过此事,当时大哥便告诉他,母亲非常喜爱女儿,可是她自从生下两个儿子后竟意外得了病症,以后不能再生育,所以她对杜薇格外疼惜。   杜薇也感念这份得来不易的母女情,在私下无人时,仍称她为“母亲”,直喊得杜夫人泪水涟涟。   五月春暖花开,南王府已开始筹备世子的婚事。   往日里显得高大冷清的南王府,也因那铺天盖地的红色而显得多了几分生气。   府里上上下下的侍从更是忙得打转,纳采礼、问名礼、纳吉礼……这一套下来,紧接着南王府的聘礼也跟着送进了镇国公府。   一箱箱朱漆宝箱摆满了院子,叶国公倒是不在意这些个银钱,而且原本杜薇生身父母为她留下的那份嫁妆已是不菲,就连叶白霜见了都不禁微微眼红。   她还没忘记当初在去丰州城的路上杜薇对自己的威胁。   不过自到镇国公府后杜薇也没再为难过她,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眼瞅着杜薇要出嫁,她这才不得不露了露面。   而且宫里还下了不少赏赐,就连皇后和各宫的嫔妃也各有赏赐,这倒让杜薇有些意外。   眼见离大婚之日越来越近,杜夫人整日都陪在杜薇屋里,晚上便会跟她说些女子的私房话,生怕她嫁过去不能好好适应南王府的生活。   做为现代人的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不过碍着杜夫人的疼爱她也不能驳了这面子,只好装出害羞的模样,累她扮了几晚的乖乖女。   终于,到了出嫁当日。   一大早,镇国公府里便热闹起来。   ☆、第242章 大婚之日,戒装接亲   杜薇从早上一起床便被人拽着,沐浴过后就是开脸、上妆,府上请来的全福夫人在耳边不停说着吉祥话。   屋里唧唧喳喳显得分外喜庆,杜薇被吵的连头都痛起来。   这里除了杜夫人外。全都是她不熟悉的人,恍惚间她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她终归是不属于这里的。   望着镜里那张上了新娘喜妆的脸,险些就连她自己都不认得了。   扑了粉的脸比往日多了些血色,娇嫩得就像三月的桃花,水灵灵的眸子乌黑闪亮,微微嘟起的双唇水润欲滴。   杜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门外陆续有各府的夫人,小姐进来,但全都是高门府邸的夫人和千金小姐们,屋里的妈妈忙着一一为她引见。   杜薇知道这些人不过是碍着镇国公府的面子前来添妆,她只顾低头说着感谢话,来来去去,结果都来了些什么人她一个也没记住。   杜夫人低声劝道:“你也不必都记着。若是有心想结识你的,以后她们定会再去府上拜访,那些无心的,只不过都是来凑个热闹罢了。你不必事事都记在心上。”   杜薇淡淡一笑。她也不想让杜夫人过于担心自己。   就在这时,院外锣鼓喧天,喧闹声越来越响,有丫鬟进屋道:“接亲的队伍来啦!”   杜薇心里突然间的就紧张起来。   往窗外看去。只见里里外外全都是人……   杜夫人眼圈红了,眼瞅着就要掉下泪来。   屋里的妈妈连忙提点,让丫鬟给杜薇的喜冠戴上。   “来了!来了!”屋外又传来小丫鬟们惊喜的呼声。   “南王世子的接亲队伍竟然全都是他的亲卫军呢!”   “他们个个全都身着轻甲,披着大红战袍,好威风……”   杜薇头上被大红的盖头罩了,什么也看不见,但听着这些声音,她的心里却流出一股欣喜。   明明是接亲的队伍,来得却是他的亲卫军,突然间,她竟觉得自己与他何其相似。   虽然在旁人眼里,他们都有着光鲜的身份。可是那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是属于自己的“家”么?   门帘挑起,杜逸帆迈步进屋,低低在她耳边道:“薇儿,哥哥背你出阁。”   杜薇眼前虽然被盖头挡着,但只听这声音她也能想像出此刻大哥站在她面前,微笑的模样。   她不由得伸出手去,杜逸帆轻笑一声扶住她的袖子,“往后恒丰行也会在京城这边开店,大哥会留在这边,世子若是敢让你受了委屈,尽管来告诉大哥。”   杜薇心里却感动不已,拉住他的手,隐住声音里的哽咽道:“妹妹晓得了。”   镇国公府外。   接亲的队伍停在府门外,街边看热闹的百姓却鲜有人敢上来讨喜钱起哄的。   一切都源于这支接亲的队伍实在是太过威风。   数百名亲卫军,个个身着银甲,腰佩长剑,身披大红战袍,马鞍一侧悬着棕色皮质箭壶,箭壶内满满都是红翎箭簇,另一侧挂着长弓,每把长弓都以红绸细细缠绕。女木围亡。   远远望去,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风暮寒策马立于府前,凤眸微凛,妖冷如玉的面容映衬着大红喜服,显得分外醒目,但已不似之前他那苍白的气色。   不少看热闹的人在私下议论。   “不是说南王世子身患毒症……活不过年关么?”   “现在都五月了,大军南征得胜而归,难道是传言有误?”   “可是当初宫中太医个个都这么说。”   “听说今日宫里还来了不少太医呢……”   “太医?”众人不明所以,转过头去齐齐望向那“知情者”。   “说是担心世子身子不支,提前预备下的,不知又是宫里哪位的恩典……”   众人顿时会意,目光再次看向红衣策马立于府前的风暮寒时,都不禁带了丝同情。   就连大婚之日都看不得他好,想必这位世子树敌不少。   看热闹的众人这边低下议论着,其实那些话全都一字不落的传入风暮寒的耳朵里。   春阳映耀下,他也只是神色冰冷,凤眸深处深邃如井,任何人都看不透他眼底的真实。   “世子爷!”青衣来至马前,拱手低声道:“属下捉了几个在镇国公府后门来回走动的可疑之人,看着应是太子的人……”   风暮寒面无表情,只将薄唇抿成一道细线,吐出两个字:“杀了。”   青衣愣了愣,今天可是主子大喜的日子,要见血的话……   风暮寒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怎么?听不懂本世子的话?”   “不敢。”青衣急忙垂首回道。   “那便去做,今日本世子无论如何都要将她平安娶回去,不管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只要他们敢动半分,便一个不留!”   杜逸帆背着杜薇出了府,身后簇拥的众人纷纷说着吉祥话,吹捧、奉承,全都参杂其中。   杜薇耳朵被鞭炮都快震聋了,哪还顾得上那些,可等上了花轿她却傻了眼。   这哪里是普通的花轿?这明分是一架步辇!   她突然想起皇上赏赐当日,内侍总管当场宣读圣旨时,曾经有提到过御赐步辇一架。   悄悄挑起大红盖头的一角,杜薇飞快扫了一眼。   但见步辇内铺着大红软垫,透过红纱帘隐约能看到外面的景象,抬步辇的人竟然全都是风暮寒的亲卫,前面八人,想来后面应该也有八人。   “世子妃莫怕,属下就在这边,若有需要尽管吩咐。”步辇外传来青衣熟悉的声音。   杜薇愣了愣,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她都是头一回出嫁,不过这阵势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家娶亲。   倒好像……是在戒备着敌军来袭。   她不由得想起以前风暮寒数次遭遇的那些事,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子,只怕都不会善罢甘休吧,难保他们不会借着这个时机动手。   杜薇立时紧张起来,攥着帕子的手心不一会全都布满了汗水。   接亲的队伍离开了镇国公府,街边看热闹的百姓却一点也没有减少,不少人都是抱着好奇的心态,想来看看倒底那传说中病的有今日没明日的南王世子,究竟娶了个什么样的女子回府。   有些知情人士立时又把杜薇之前的离奇身世道出,一时间又引来不少闲言碎语。   杜薇独坐步辇中,一颗心砰砰乱跳,头上的喜冠越发显得沉重异常,直压得她胸口又闷痛起来。   低头去看自己手腕,在她的右腕上系着一道红绳,上面拴着一块泛着淡淡黄绿光晕的石头。   当日,她重伤醒来后慧悟主持告诉她,这是他的师傅持酒僧赠与她的——三生石。   破轮回而来,只枉得一世荣华,幸与不幸,都将重入万劫不覆……   隐隐得,她竟参透其中隐含之意。   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死后自然也就不入轮回,是灰飞烟灭?还是重回原来的世界?她不得而知。   ☆、第243章 大婚之日,各俱心思   太子府。   “回太子殿下,南王世子接亲的队伍过了南桥,已经快入南王府了。”一名侍卫拱手回禀道。   太子反手一把将茶盏掷于地上,茶盏摔了个粉粉碎。站于一旁的李甲忍不住向后闪了闪。   “这些没用的东西!”太子骂道,“为何不动手!”   “殿下息怒!”一名黑衣人跪于地上回道,“委实今日世子接亲的阵仗太过严密,纵然是动手也不会有结果,还会打草惊蛇,倒不如……”   话音未落,太子突然怒喝一声:“滚!都给我滚!”   侍卫与黑衣人全都仓皇退下,唯留李甲站在那里脸上神色不安。女他广圾。   太子怒冲冲在院里走来走去,好半天才停下脚步,突然冷笑一声:“没想到还是让他得了便宜。”回头看向李甲道:“那就先让他得意一阵,相信不久之后无需我们动手,皇上也会替我们消减他的兵权。”   李甲喏喏称是,脸色越发铁青难看。   太子不屑嗤笑道:“你还站在这里做甚?南王府那边喜轿已经快要入府,你不去喝杯喜酒?”   李甲这会心里极不舒服。原本以为板上钉钉的事,不想转眼间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美食。   他若是娶了她,权利,美色。金钱。样样都会落入他的掌控,可是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别人的新娘子。   “你那个什么定情信物……现在留着也没什么用,到不如去还给她。”太子不怀好意的笑道。   听了这话,李甲眼睛不由得一亮。   太子见他明白过来。笑道:“既然别人不让你好过,那你也无需客气。”   李甲立即拱手道:“多谢殿下提醒,李某这便去喝喜酒去。”   南王府。   南王躺在罗汉床上,一旁有丫鬟端着小碗慢慢喂着参汤。   南王妃苏氏坐在罗汉床边,帮着南王爷整理着新换的衣裳。   屋里散发着浓浓的药味,丫鬟们全都低垂着头,神情肃穆,与院外铺红挂彩的喜庆气氛截然不同。   “姑姑!”自门外突然进来一个身穿彩衣,面容俏丽的少女,大约十四、五左右的年纪,眼睛里还带着些稚气,声音婉转如黄鹂般动听。   “玉蝶。你刚才去哪了?”南王妃苏氏微微皱眉,“今天是你大哥大喜的日子,府里全都是客人,你还敢这么乱跑,若是冲撞了贵人可怎么得了。”   苏玉蝶闻言小脸憋得通红,她自十岁起就住在南王府,因着是南王妃的侄女,父母双亡,名义上是过府小住,可实则就一直留在了府里,直到十四。   从小,她便一直爱慕着名义上的大哥——风暮寒,而且南王妃也曾暗示过她,待她及笄之后便可提及她的婚事。   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赐婚,她的世子大哥居然娶了镇国公府的嫡女,而且这个女子以前还是在一户商贾府里长大的,又被英王退过婚,还跟户部侍郎不清不楚……   她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大哥娶了这样一个处处比不上自己的女子。   院外,突然鞭炮声震天。   南王妃苏氏站起身,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全身都动弹不得的南王爷,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来人!”她吩咐道,“抬王爷去前堂。”   步辇停在南王府门外,杜薇安静的坐着,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突然大红绸帘猛的一动,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自外面伸了进来,展开手掌,静静的停在她的身前。   杜薇看到那只手的瞬间,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是他。   虽然因为头上的盖头她看不见人,但她却一眼就能凭那只手认出他来。   深吸一口气,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放至他的手中,触到的瞬间便被他握紧了。   迈步跨出步辇,忽听周围传来众亲卫裂锦般的齐声高呼:“恭贺将军夫人大喜!”   借着盖头下面的空隙,杜薇左右转头,但见数百名亲卫齐齐唰唰跪了一地,全都朝向她的方向。   杜薇气息不由得一滞,真是好大的气势,若是胆小些的女子,只怕立时就吓得迈不动步了。   风暮寒紧紧握着她的手,就站在她的身侧,她似乎听到他低声轻笑,身上淡淡的药草香气扑面而来,让她的心里无端的生出安定之感。   由他牵着手,过了火盆,跨了马鞍,喜娘们抛洒着满天的豆谷,糖块与银钱,引得府门前无数看热闹的顽童纷纷来抢。   风暮寒带着她进了南王府大门,一路至前堂。   南王爷与南王妃皆身着庄重华贵的正装,坐在前堂。   原本这是一幕严肃而喜庆的事,可南王爷那模样却屡次引得众宾客的目光往那边去。   两名丫鬟勉力扶着南王爷坐在椅子上,身躯歪歪斜斜的倒着,看样只要那两个丫鬟松开手,南王爷便会一头栽倒在地上。   南王妃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端坐在椅上落落大方,眼里带着一丝笑意,好像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进入前堂的瞬间,杜薇明显感觉到风暮寒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温暖的手掌正逐渐变得冰冷,就连脚步都沉重许多。   杜薇隐隐觉察出些异样,不由得担心的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背。   风暮寒回过头来,虽隔着盖头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知道此时她一定是担心的在望着自己吧。   前堂上,南王妃笑容满面,慈母般的模样就像一把无形的刀,深深刺入他的心底。   风暮寒凤眸微眯,再次张开眼睛时,那里已是一片清明,好似从未有过半分情绪波动,就连南王妃脸上也不禁闪过一丝诧异。   吉时已到,接下来的便是拜堂。   英王站在人群中,望着被风暮寒牵在手里的新娘,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异常的情绪。   虽然对于她,他是在意的,可是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普通女人。   身为皇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以前如此,以后……也是亦然。   与三十万银甲军的兵权相比,哪个轻哪个重,他自认还是能分得清的,与其他皇子相比,他缺少的就是手中的兵权。   而现在,当他用心仪的女子换到了梦寐以求的兵权时,突然心中却涌出了一丝悔意。   杜薇一身大红,如同火焰一般灼伤了他眼中的月华,他甚至幻想到了若是此刻新郎换成他的模样。   那个凤冠霞帔下的奇女子,从身为商女之时起他便对她生出兴趣,每次她都会打破自己对她的想象,带给自己更大的惊讶。   可是现在,她已然不再属于自己了。   明珠公主就站在英王身旁,将他眼中复杂的神色尽收眼底。   喜娘唱道:“礼成,送入洞房!”   杜薇正欲随着风暮寒往前去,突然明珠公主高喝一声:“世子哥哥且慢!大喜的日子难道你也不肯让我们见见新娘子的花容月貌?也太小气了吧!”   ☆、第244章 尘缘已了,不如早些归去?   明珠此言一出,立即得了不少人响应。   风暮寒凤眸微凛,薄唇紧抿一语不发。   杜薇似觉出他的不悦,但这个时候很多事不是由她做主的。让别人看与不看,她倒并不是十分在意,反正在现代,新娘子结婚当日都是为了让别人看的,她才不会顾忌什么规矩。   前堂里闹哄哄一片,今日来的宾客中,除了一些善于巴结的朝中大臣之外,还有几位皇子,以及与他们平日相好的皇族亲贵。   要说这里真心是为了来观礼恭贺南王世子亲婚之喜的,就属那几位武将了。   他们与文官不同,鲜少掩饰自己心意,直来直去,这时候更是跟着闹起来,也想见见这位当初跟着威武将军在营中待了几日的奇女子。   风暮寒从喜娘手中接过秤杆。将杜薇头上的盖头挑了开去。   前堂的宾客霎时间一片安静,全都抬眼瞅向新娘子。   杜薇因为突然被挑了盖头,还不太适应眼前的明暗变化,垂着眼眸。微敛秀眉。   但在众人眼中。她这表情倒像是带着羞怯,莹莹朱唇挑起淡淡弧线。女他广亡。   英王只觉气息一滞。   杜薇适合了眼前的明亮,突然抬起头来,乌黑的双眸灵动如水。大方的在众人面前掠过,续而微微一笑,霎时间似桃花绽开。   与英王一般痴痴望着杜薇的,人群中还有一人,正是户部侍郎李甲。   定定的看着那娇艳欲滴的人儿,李甲胸口就像是燃烧着一团烈火。   当初与十娘情意绵绵,执手相伴的记忆纷纷涌出,这时候,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如何为了前途而放弃了她,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她竟然背叛了他,喜欢上了别人!   众宾客纷纷夸赞着美丽的新娘子,就连明珠公主也不得不撅着嘴。虽不满但她不得不承认,杜薇确实长的比她好看。   司仪见众人围着一对新人不肯放开,生怕再惹了世子爷不快,急忙上前解围,道:“吉时已到。”   喜娘展开盖头,准备重新帮杜薇罩在头上,就在这时,忽地,杜薇觉出腰间一紧,风暮寒将她拉至身边,转头便见李甲站在他们面前。   风暮寒凤眸向李甲身上扫去,眼底不带半分波澜。   李甲站在他们对面,袖中手指紧紧握着那枚十娘亲手为他串起的金珠扇坠。   “将军大喜了。”李甲拱手道,那串金珠露了出来。   杜薇一见脸色便暗了下来,这明显就是来找事的么。   一旁宾客都听说过当初英王因何退婚这事,这时亲眼见了更是惊得个个瞪大了眼睛。   英王目光悄悄向风暮寒看去。   谁不知南王世子的脾气,敢惹了他不快,下场可不止是死的难看这么简单的。   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风暮寒脸上并没有现出怒气,而是冷笑一声道:“李大人这是何意?”   李甲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直接将那扇坠提在手里,长叹一声:“什么山盟海誓,李某如今已然看透,纵然她已无情,我留着此物也再无用。”   说着他将那串金珠向杜薇丢去。   杜薇身上穿着沉重的凤冠霞帔,行动不便,哪能接得住对面突然扔过来的东西,眼瞅着便要打到身上。   风暮寒将手一探,一把将其抓在手里,扫了一眼那串金珠冷笑道:“难得李大人想得开,谁不曾爱慕过才子佳人,关键是知道谁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那个才是真。”   李甲面色一暗,他今天本来就是故意来找事的,为的就是给这南王世子一个难堪。   他当面扔还定情信物则是想表明自己不屑于这种薄情寡意的女子,为的是让风暮寒对杜薇生出不满之心,若是他因此而疏远她,她失去世子的宠爱后根本无法在南王府这种地方立足,到时李甲自认还是有机会的。   女人嘛,一辈子不就想找个依靠么?他现在凭借着身后太子,相信以后定会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宾客都静悄悄看着这一幕,南王妃坐在上首始终连开口解围的意思都没有,好像她就是一个局外人。   按说这种情形下她是南王王妃,府里世子大婚她这个做主母的事事都应在前头,可是杜薇总觉得那个女人根本就是想看风暮寒的笑话。   明珠掩唇冷笑,低低道:“我当她是个什么好样的,原来也只不过是个攀龙附凤的人罢了。”   想攀高枝的金千小姐不在少数,可是当面人人都装出一副清高不凡的模样,纷纷向杜薇投来鄙夷的目光,一时间,同情起李甲的人倒不在少数。   风暮寒突然将手一扬,真气瞬时注入手中那串金珠,只听“砰”地一声,那串金珠竟然炸开,碎成一把金粉,最后只有金珠当中那枚金铃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   然而那声音还未来得及响透,风暮寒轻飘飘一脚踏上……顿无声息。   薄唇挑起一抹不屑的弧线,风暮寒冷冷道:“李大人贺礼本世子已然收下,吉时已到,本世子急着入洞房,少陪。”   司仪听了,急忙高声道:“入洞房!”   大红盖头重新遮了杜薇的喜冠,入了洞房后杜薇耳边才算是清静了些。   秤杆重新挑起盖头,红烛摇曳,似将整个洞房都染上一层光晕,目之所及,处处都是红色,喜帐层层叠叠,将坐在当中的人儿映得分外虚幻。   风暮寒定定的望着眼前的人,似有种不真实感。   刚喝了交杯酒,外面便来人催新郎官出去敬酒,风暮寒也未再说什么,直接出去了。   喜娘们出去了,杜薇只觉头上的喜冠压得脖子生疼,于是便唤了屋里侍奉的丫鬟过来帮她将喜冠去了。   那丫鬟惊得直摆手,“这……这怎么成,世子爷还没有吩咐过,回来定会不高兴。”   杜薇心中的小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想到他竟然霸道到这份上了,就连府里的丫鬟没有他的吩咐都不敢擅自行事。   杜薇也不去理她,直接自己将喜冠摘了,丢在一边,又对着镜子将发间的钗环全都卸了下来。   一头青丝落了下来,好似一道飞瀑,泛着莹莹烛光的红色光晕,对着镜子,随手将长发挽起,梳妆匣里满眼都是金银首饰,她却只随手抽了支玉簪,想了想似觉得大婚之日如此有些素气了,于是又添了支垂金缕细。   屋里的丫鬟似被她这般擅自做主吓到的,不知什么时候全都退了出去,杜薇也不在意,独自坐在红缎锦绣帐里,不知不觉间竟然昏昏欲睡。   恍惚中,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胖胖的大和尚,定睛一看,竟然是持酒僧。   那和尚笑眯眯望着她道:“女施主,你此世尘缘已了,不如早些归去,以免徒留牵挂。”   杜薇愣神的功夫,只见那和尚一伸手,她腕间的三生石闪烁出一抹奇光异彩。   “我要去哪里?”杜薇惊道。   “自来处来,往去处去。”大和尚笑眯眯的,但那笑容此刻在杜薇看来竟然觉有些骇人。   突然间,耳畔传来风暮寒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薇儿!”   杜薇猛地睁开眼睛,面白如纸,冷汗涔涔。   风暮寒正俯身望向她,眼底倒映出一个苍白的人影。   杜薇一时间分辨不出那个人影竟是自己,胸口突然涌起一股闷痛。只觉得眼前的人离她越来越远,就连他的声音也渐渐被无底的黑暗所淹没……   ☆、第245章 心疾,不能生?那便不生!   喜房门外,丫鬟们战战兢兢守在门口。   刚才她们看着世子爷进去了,一个个更是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世子爷会因新娘擅自做主卸妆之事怪罪她们。   就在这时。屋里忽地传来世子的声音:“来人!”   丫鬟们连急推门进屋。   “快去叫崔先生过来。”世子喝道。   丫鬟们一时间竟愣住了,大婚之日,叫崔先生过来做什么?她们面面相觑,谁也没动地方。   风暮寒面色一变,怒喝一声:“青衣!”女他广技。   “属下在!”青衣的身影立即出现在门外。   “去将崔先生叫过来,还有……”他一指呆呆站在门口的那几个丫鬟道:“将她们全处理了。”   青衣拱手领命。   那几个丫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子爷刚才说了什么?处理掉她们?她们自认没犯什么错啊……为何……   就在这时,外面进来几个亲卫,上前不容分说便揪住那些丫鬟。   她们吓坏了,全都跪倒在地,“世子爷饶命!饶命!”   风暮寒面如含霜,对她们的哀求无动于衷。   为首的大丫鬟眼珠一转,急道:“世子爷,我们都是王妃身边的人。求您看在王妃的面子上,饶过奴婢吧!”   风暮寒剑眉一挑,王妃身边的人?她们想拿王妃的身份出来压他……   几名亲卫有些犹豫,全都抬头看着他们的主子。   “还等什么?”风暮寒冷冷道。“现在她们在这里便是本世子的奴才。快些拉出去!”   亲卫们不再犹豫,主子都发话了他们还怕什么,上前直接揪了那几个丫鬟拖出去——   走廊上不时回荡着那几个丫鬟凄厉的求饶声。   前院还有不少参加婚宴没走的宾客,听到声音都好奇的伸长脖子往这边看过来。   不一会。崔药师急匆匆自外院赶来,脚不粘地的直奔新房而去,宾客们顿时议论纷纷,大部分人都猜测是世子病发,有人暗中幸灾乐祸。   崔药师刚进了新房,风暮寒便催促道:“崔先生,你快些。”   崔药师跑的满头大汗,原本他也以为青衣如此急急的来叫自己是世子爷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现在看来却不是。   崔药师发愣的功夫,风暮寒一把将他扯到床榻旁,只见杜薇面白如纸已然昏迷过去不由得大惊失色。   也顾不得许多,急忙上前诊脉。   风暮寒立在一旁。目光定定直瞅着崔药师。   片刻之后,崔药师放开手道:“世子爷,此乃心疾,在下这便开药方。”   风暮寒挥手将桌上放着的各色果品糕点扫至一边,蹙眉看着崔药师开药方。   青衣拿了药方出去了,崔药师低声道:“世子爷,有件事在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风暮寒看着他,神情肃穆,道:“崔先生但讲无妨。”   “在下之前也曾给世子妃诊过脉,但并未发现她有此症,只怕是因为上次重伤之后落下的病根……”   “还有什么,你一并通通说出来。”风暮寒觉出崔药师神色闪烁,似有难言之隐。   崔药师定了定神,沉声道:“只怕此症难解,只能靠调养,不可操劳过度,不可大喜大悲,亦不可剧烈运动……”   风暮寒目光灼灼,负手于身后,道“还有呢?”   “还有……便是日后世子妃恐难于生产,若是怀子……只怕最后……”   风暮寒突然冷哼一声:“那便不生。”   崔药师气息一滞,不可置信道:“世子爷,万万不可,南王爷这位子怎可无后。”   “有何不可。”风暮寒冷冷一笑,“这个位子不坐也罢。”   “世子爷!慎言……”   风暮寒不屑挥了挥手,“你只管医好世子妃的病症,别的无需多言!”   “是……”崔药师心知再说下去自己便逾越了,喏喏退下。   恍惚中杜薇只觉得不断有苦涩的味道充斥在唇齿之间,半梦半醒的,也不知究竟过了多长时间,等睁开眼睛时,只见一束阳光正照在头顶的红色喜帐上。   杜薇撑起上身想坐起来,只觉浑身软软无力,手脚都提不起力气,手肘一软,整个人又重新落回到枕上。   听到帐子里的声音有人快步走过来挑起帐帘,逆光的身影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晕。   “莫急着起来。”那人低声道,声音带着些许暗哑。   杜薇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景物清晰起来,看着风暮寒一动不动的俯视着她,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   “我还以为回不来了呢。”她笑道,最后的潜意识中,她似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也许真的像佛预中所指,她之所以到这个世界来,只是为了他。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消失也是必然的吧。   “这张嘴又混说!”风暮寒不悦道,眼底却闪过一丝焦虑。   杜薇盯着头顶的喜帐,偷笑道:“难不成我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又摸了摸身上的衣裳,突然变了脸色。   她的身上已经不再是那身大红喜服,从里到外,已经全都换过了。   “谁给我换的衣裳?”她愣愣的盯着风暮寒,“为何我不知道?”   风暮寒脸上掠过丝惊讶,续而苦笑道:“你以为自己睡了多久?”   “莫不是一晚?”杜薇吐了吐舌头,“我睡相不好,难不成把你半夜踢到床底下去了?”   风暮寒无奈的伸出手,轻轻的弹在她的额头上,“你这没心没肺的丫头,知不知道险些把人都吓死了。”   杜薇不明所以,这时门外有人禀道:“崔先生到。”   风暮寒道:“让他进来。”   崔药师进来时看到风暮寒正扶着杜薇坐起来,因为之前他们也算是相熟的,故此也没有太多忌讳,崔药师上前重新诊脉,又看了看杜薇的面色,点了点头道:“暂时无碍,这几日要好生调养,切忌劳累。”   杜薇听崔药师这么说不由得笑出声来,“听崔先生这么说,好像我是泥捏得似的。”她以前的身体可是再好不过了,鲜少生病不说,就是体力也是杠杠的。   风暮寒听了脸上却没有笑意,只是点了点头,吩咐丫鬟下去按方换药。   就在这时,外面有小厮传信道:“南王妃有请世子过去。”   杜薇愣了愣,她突然想起新婚第二日要去给父母敬茶,慌忙准备起身。   崔药师惊得连忙上前拦住,道:“切不可动!今日需要卧床休息!”   杜薇看了看崔药师,见他满眼的焦急,转头又看着风暮寒面如冰霜,不由诧异道:“为何你们全都是这般脸色,我只不过睡的有些多……”   风暮寒背过身去,道:“我先去下南王妃那里,有话回来再说。”   说完也不待杜薇开口转身出了屋子。   杜薇心中诧异,思忖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她睡着了最后没办成事惹了他不高兴?   她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崔药师长叹一声:“世子妃,您可知,自己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两夜!”   ☆、第246章 南王府内不消停   南王妃的院子。   门口丫鬟禀报:“世子到。”   风暮寒负手走进去,一旁丫鬟小心翼翼的挑起帘子。   屋内熏了香料,与南王爷屋里那浓浓的药味比起来,完全就像两个世界。南王妃苏氏坐在罗汉床上。桌案旁坐着王妃的亲生儿子风洛离,正专心剥着核桃,连眼皮都不抬。   风暮寒进到屋里,余光扫过风洛离,不动声色站定,微微欠了欠身:“见过母妃。”   南王妃面带笑容招手道:“别站在那里,过来坐吧,你身子不好也别硬撑着了。”   风暮寒也不推脱,有丫鬟看坐,他便面无表情的坐了。   风洛离仍低头剥着核桃皮,好似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在上面似的。   南王妃冷了脸子,假意呵斥道:“离儿,你大哥过来,你怎么也不见礼?”   风洛离抬起头来。向着风暮寒点了点头,只叫了声:“大哥。”便重新低头吃他的核桃了。   南王妃偷偷扫了一眼风暮寒,见他脸色并无太多变化,于是无奈道:“都是我把他惯得无法无天。现在竟然连我的话都不听。”   风暮寒看了一眼他的这位胞弟。风洛离今年正值十三,南王妃自打生下他来后,南王爷便一病不起,整个南王府从那时起便全盘落入到了这位苏氏的手中。   对于他来说。南王府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让他安心的家,而是危机四伏之地,所以过去他宁可待在军营也不回王府来住。   不过现在一切都要变了,他娶心爱的女子,便要为她挣得一块立足之地——   他淡淡道:“二弟还小,母妃不必强求于他。”   南王妃见他并不在意,于是转了话题道:“你成亲那日我现从这院里拨出了五个丫鬟,怎么这几日都不见她们伺候?”   “哪几个?”风暮寒蹙眉,一副茫然的神色。   南王妃眼底闪过一丝冷芒,“难道这几日你屋里一直没人伺候不成?”   风暮寒直视着南王妃,唇边似划过一道不屑:“母妃是指那几个贱人?”   贱人……   南王妃只觉胸口一堵,那几个丫鬟可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不论是姿色还是身材,就连伺候人的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好,就为了放在风暮寒的身边做眼线。   没想到风暮寒居然如此直接的将其称为贱人……   “她们笨手笨脚的,实在碍眼,本世子已经将她们处理掉了。”   南王妃苏氏不满道,“她们可是犯了什么错?”那可是她派去的人,就算是有错也应送到她这里来,而不是私下就处理掉。   “这些小事母妃无需挂心,南王府还靠着你来打理,若是连这些小事你都要过问,难免操劳过度,如果再因此而患上什么病症就不好了,父亲还要指望着你来照顾不是?”   南王妃恨得暗暗咬牙,“王府我接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些事还难不倒本王妃,你那院子也不好空着,不如我再给你挑选些能干的丫鬟过去。”她幽幽道。   “不劳母妃,本世子自会安排人手。”风暮寒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南王妃微微有些意外,以前她不论怎么安插眼线,风暮寒从来都不会说半个不字,仿佛一切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今天这是怎么了……   “母妃若是执意想要回那些人,一会本世子便差人将她们送回来。”说着风暮寒站起身,显然是不打算再为这些琐碎纠缠下去。   南王妃也没有留他的打算,只是随口道:“也不知你那世子妃现在身体如何了?若是有病可不要耽搁了,等明儿还是请宫里的太医来看看,早些养好了身子也好给咱们王府开枝散叶。”   杜薇因着昏睡了两天两夜,风暮寒便找了借口拖延了来请安的日子,南王妃纵是一肚子不情愿,但也不能去他们院里将她揪出来。   “不劳母妃费心。”风暮寒冷冷回了句,抖衣袖出了屋子,眸光却越发的冰冷。   望着风暮寒离开的背影,风洛离不屑的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真是好大的威风!”   南王妃瞪了她的儿子一眼,向屋里伺候的下人们摆了摆手,那些丫鬟们立即会意,纷纷退了下去。   等屋里没有外人了,南王妃这才不悦道:“不管怎么说,当着外人的面,他仍是你大哥,切不可给人留下话柄。”   风洛离哧哧笑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王府里现在母妃说得算,外人又如何,她们还不是全要听母妃的?”女扔池号。   南王妃想了想,也觉得确实,现在她在南王府可谓是一手遮天,几十年来,王府上上下下,到处都是她的人。   “不过你也不能放松大意,风暮寒他能活到现在也是因着有他的手段在里面。”苏氏道,“你是他的弟弟,在外人前,他不会为难你,可你也要争口气才行,不然那世子之位就是落到你身上,你也撑不起来!”   “那怕什么,不是还有母妃你么。”风洛离嘻嘻笑着,“只要有母妃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一番话哄得苏氏心花怒放,连连摸着她儿子的脑袋,“等风暮寒死了,那世子之位就是你的了。”   “可是他什么时候才能死啊!”风洛离不悦道,“你上次还说他活不过年关,可是现在都五月了,他居然还娶了妻,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就快了。”南王妃安慰他道。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有丫鬟通报:“世子将人送回来了。”   “叫她们进来吧。”南王妃危襟正坐,摆出王妃的威仪。   可是闹帘挑起,进来的却不是那几个丫鬟,而是风暮寒身边的亲卫军。   “见过王妃!”为首的正是青衣,他转身向门外喝道:“将东西抬进来。”   在南王妃与风洛离惊诧的目光中,几名侍卫抬进来三只大木箱。   青衣拱手道:“属下奉世子爷吩咐已经将人送回来了,属下告退。”说完也不待南王妃发话,径自带着几名侍卫退了出去。   风洛离不解的盯着那些箱子道:“这是什么?”   南王妃铁青着脸,似非常紧张,颤声对屋里的丫鬟道:“把它打开!”   那丫鬟硬着头皮上前,一把掀起箱盖。   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箱子里整整齐齐摆着五具尸体,每具尸体都没有了脑袋。   “啊!”   屋里顿时传来女子惊慌失措的尖叫声,那声音简直要把屋顶也给掀翻了。   青衣这时带着手下已然来到了院外,听到屋里的惊叫声后不屑的冷哼一声。   他手下的那些侍卫也是个个脸上露出不屑之意,头也不回的赶回去复命去了。   ☆、第247章 渣女齐来看热闹   南王妃院子里乱成一团。   这边她忙着安抚被吓坏的儿子,心烦意乱,那边杜薇的院子里也有一对烦心人。   风暮寒成亲后第一日便替自己的世子妃在王府里告了假,就连敬茶的仪式都没有进行。而且第二日依然如此,明珠公主虽身在宫里,但无时无刻不在注意南王府的动向,很快便有人向她透露了风声,称世子妃身体有恙。   明珠听了开心的要命,立即便打着探望世子妃的名头跑到了南王府来。   不想到了杜薇的清月居,守在门口的丫鬟却不让她进,明珠顿时火往上撞,亮出鞭子打算给那丫鬟点厉害瞧瞧。   就在这时,自院外走来一位少女,看那模样同是打算进清月居去,见到明珠时微微一愣。   “原来是苏小姐。”明珠上下打量着苏玉蝶。   她是知道南王府里这位苏小姐的,做为风暮寒的表妹,她有着什么样的心思。明珠再清楚不过,以前她们的关系还曾一度很紧张。   可是现在,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明珠公主立即露出了笑脸。   “见过公主。”苏玉蝶温温柔柔的上前见礼。   “你也是来探望世子妃的?”明珠上下打量着她。玉蝶比她能小上两岁。眼中还带着一丝稚气。   “是啊,听说世子妃病了,表哥一连两天都没去给王爷和王妃请安呢。”苏玉蝶满脸担忧之色。   “那我们便一起吧。”明珠轻笑道。   苏玉蝶也似觉察出明珠公主的意图,于是回报一笑。两人一同进了清月居。   院里的丫鬟急忙阻拦,“公主殿下,苏小姐,世子妃身子不舒服,不能见客。”   明珠将手里的鞭子一亮,娇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拦着本公主!”   苏玉蝶本想说上两句,因着府里的下人都是南王妃调教出来的,可是眼前这个丫鬟她明显是从没见过的。   那丫鬟不卑不亢,垂首道:“世子爷吩咐过,今天世子妃不准见客。”   明珠与苏玉蝶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这一刻,她们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幸灾乐祸。   如此看来。这位新过门的世子妃定是失宠了?说什么病了,只怕是被禁足了吧!   想起大婚那日,出了户部侍郎李甲那件扔还定情信物的事件,南王世子的眼里可是从不容沙子的,想必是恼了。   杜薇,你的好日子只怕是到头了!   明珠根本不理会门口丫鬟的阻拦,直接闯了进去。   苏玉蝶见状急忙跟在后面,嘴里嚷道:“世子是我表哥,我来见见表嫂也不成?”她与公主一前一后直接进了院子。   她们在院里说话的声音很响,屋里的杜薇早就听得真真切切。   喝了崔药师给她开的药,满嘴都是苦味,杜薇这会心里正憋屈呢,没想到刚嫁过来就病倒了,这身子也太气人了,原本华丽丽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么泡汤了。   崔药师走时又嘱她不可下床乱走,她只好闷在床上,叹息这世界没有电视可供消遣,无聊的盯着帐子发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明珠与苏玉蝶的声音。   风暮寒在走时已将这屋里屋外的下人全都换成了他自己的人,杜薇便叫来屋里的大丫鬟道:“外面什么事这么吵?”   那丫鬟名叫柳烟,性格沉稳,曾在风暮寒身边做侍女已有数年,她自是清楚眼前这位世子妃在她主子心中的份量。   她出去悄悄看了看外面的情形回道:“是明珠公主与府里的苏小姐要进来探望,但世子爷此前吩咐了,不让您会客。”   明珠公主她是知道的,可是这位苏小姐是什么人,她却不清楚,因为从嫁进来到现在,她还没正式见过南王府里的人呢。   柳烟悄悄在她耳边将苏小姐的来历做了一番说明,杜薇双眸一眯。   喵地,敢打我老公的主意?我还没吃到嘴里呢,就想跟我抢。   眨了眨眼睛,杜薇唇边挑起一抹笑意,向柳烟招了招手,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   柳烟先是一愣,继而点了点头。女扔庄扛。   柳烟刚刚退到一边,房门便被推开了,明珠笑容满面的走进来,“世子妃身子可是好些了?”边走她的目光边落到屋里的摆设上,成亲当日用的喜烛都已经换下,唯独那大红的喜帐还没有换,红艳艳的好似一团火,灼烧着明珠的双眼。   杜薇淡淡一笑,在柳烟的搀扶下坐起身,“有劳公主亲来探望了。”   明珠来到床前,看了看杜薇的脸色,眼中全是满意的笑,杜薇病了两日,脸色怎么看都不是好的,明珠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定是她因为那日李甲之事失了宠,现在已经被南王世子厌恶了。   苏玉蝶这时靠上前来,对杜薇施礼道:“玉蝶见过表嫂。”   杜薇看着她似有些惊讶,“你是……”   苏玉蝶微笑道:“我是世子哥哥的表妹,嫂子叫我玉蝶便可。”正说着她突然故作惊讶道:“嫂子为何不给公主见礼?”   苏玉蝶这话看似天真,可实则却是在暗指杜薇不懂礼节,不守规矩。   “既然身子不好就免了。”明珠公主倒是鲜有的大方,好似之前她从未与对方有过不愉快的回忆一般。   行礼?受我一礼也不怕折你阳寿!杜薇心中的小人不屑的翻着白眼。   但面上杜薇却微微含笑,态度不卑不亢,道:“我如今好歹也算是个一品的诰命,论起品级与公主到是同级,所以这个礼受与不受,都只是个虚名,公主,你说我说的对么?”她望着明珠,眼睛里亮晶晶的,隐隐带着丝嘲讽。   明珠只觉得心头那团火蹭地就窜了起来。   柳烟这时悄然退了出去,不大会功夫她重新进来,不动声色的向杜薇递了个眼神。   空气里的火药明显味浓了,两个满身醋味的女子赖在她房里不肯走,那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一是想等着看她的笑话,二是想盼来她们心中的那个男人。   杜薇心中冷笑,既然你们都盼着,那我这做主人的便绝不能让你们失望!   风暮寒那边刚刚离了南王妃的院子,便见到清月居里一个小厮急匆匆赶来。   “何事如此惊慌?”风暮寒蹙眉道,语气不觉带了几分急促,与他平日幽幽冷冷的模样完全不同。   那小厮也曾是跟在风暮寒身边伺候过的,急道:“明珠公主跟苏小姐进了清月居,世子妃陪着她们说话,到现在连午膳都没用呢……唉?世子爷?”   小厮的话还没说完,南王世子已然怒冲冲走出老远,直奔清月居而去。   ☆、第248章 大秀恩爱,夫君要酬劳   明珠公主与苏玉蝶正坐在屋里悠闲的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眼睛却是时不时往外瞅着。   杜薇明显精神不济,却也强打精神陪她们说话。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院里下人给世子爷请安之声。   明珠的眼睛不由得一亮,是世子哥哥来了!她刚站起身,便见一袭月牙白的锦袍衣襟闪进门来。女扔庄巴。   苏玉蝶也慌忙站起身,娇羞的不敢抬头直视对方。   风暮寒负手进了门,一眼便看到明珠公主与苏玉蝶站在那里,不由得冷冷对院里喝道:“来人!”   院外亲卫拱手领命道:“世子爷吩咐。”   “是谁允许世子妃见客的,拖出去重责五十!”   院里顿时跪倒一片,为首一名丫鬟拼命叩首,道:“世子爷饶命,奴婢已经说过了这是您的吩咐,可是……可是公主殿下硬要往里闯,还拿着鞭子……”   风暮寒冷笑一声:“本世子既已下令,那便是别人拿着刀子砍了你的脑袋也不可更改分毫。下去领罚吧。”   那丫鬟不再求饶,任由几名亲卫将她拖了下去。   明珠见风暮寒面有厉色,也不禁有些害怕,小心翼翼道:“世子哥哥。你莫要再生气了。( 都是我硬要进来的……”偷眼瞥了下床上的杜薇,见她低垂着脸,似黯然神伤,她的心里顿时敞亮起来。接着道:“你也不要过于责怪世子妃,她已经知道错了,世子哥哥若是再禁她的足,以后她在这府里可怎么抬得起头啊。”   一番话说得就连杜薇都快被感动了。   你妹啊,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们是姐妹情深呢。   风暮寒面沉似水,大步来到床前,杜薇垂着的头突然猛地抬起,自他刚进门便开始酝酿的感情终于争气的迸发出来。   乌黑的双眸里,以千分之一秒的速度迅速布满了水气,葡萄般水汪汪的望着他。   风暮寒不觉气息一滞。   杜薇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他自然清楚,眼前这两位就算是联起手来,只怕一时半会也在她手里讨不到什么好处。所以他虽然急急的赶来到不是害怕明珠会对她不利,而是更担心她的身体……   可是眼前这一副委屈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风暮寒愣神的功夫,杜薇突然自床上起身,似要下床来行礼。   风暮寒还记得崔药师的叮嘱,今日必要静养,不然……   他一步上前来,搂住她的肩膀,训斥道:“都跟你说了,今日莫要乱动,怎么就不听!”   杜薇眼里含了泪,仰起的小脸委屈得不得了,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世子爷,您可回来了。 ”   那声音极细,就像一根羽毛轻轻抚弄着他的心。   “怎么回事,有谁欺负你了?说出来,为夫给你做主。”看到她要落泪,风暮寒身上竟隐隐散发出阵阵寒意。   一旁原本打算看笑话的明珠与苏玉蝶顿时愣住了。   怎么回事?   为何事情有些奇怪,世子哥哥不是应该恼了杜薇的么?而且那个自称又是怎么回事?   就连苏玉蝶在听到她的世子表哥当着杜薇的面,自称“为夫”的时候,脸颊也是不禁一红。   杜薇一只手悄悄绕到风暮寒身后,自腰间轻轻一捏。   风暮寒感觉到了,微微一愣,转脸看向怀里那委屈得不行的小人儿,忽见她含了泪的眼睛对着自己眨了眨。   这鬼丫头!原来她竟是装委屈么?   风暮寒突然间竟有种想笑的冲动,既然她想要演,那他便陪着她演下去。   伸手拢了拢她鬓边的碎发,风暮寒薄唇微挑,露出一抹笑意:“薇儿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直言,要是有那不想见的人,便将他们打出去,要是再不解气,那便吩咐人将他们杀了就是,省得碍眼。”   风暮寒这话说的不急不火,但在明珠公主与苏玉蝶听来,却是心里阵阵发寒。   这根本就是指桑骂槐,分明就是在嫌她们两个碍事!   可是明珠不甘心,这该死的杜薇,居然敢当着她的面对世子哥哥撒娇,什么委屈,刚才世子哥哥没来时怎么没见她这般模样,她分明就是在故意勾引她的世子哥哥。   明珠越想越气,一对眼珠子死死的瞪着杜薇。   就在这时,门外的柳烟禀道:“世子妃还没用中饭,不知是现在便摆上来,还是等客人走了再用?”   “现在摆上来吧。”没等杜薇开口,风暮寒便吩咐下去,转头又对她道:“你也别再总想着乱跑,今天就在床上用好了。”   丫鬟手脚麻利的将案几摆到床上,各色菜式不一会便摆满了案几。   杜薇刚想伸手,风暮寒却先她一步取过筷子,夹起一筷子菜送至她的嘴边。   杜薇一愣,见他眼中星辰亮闪闪的,不禁忍俊,没想到他也有如此腹黑的一面,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大秀恩爱,对面坐着的明珠与苏玉蝶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味道如何?”风暮寒凤眸微眯,似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杜薇小嘴翘起:“好吃。”   “哪样好吃?”   “只要你夹的都好吃……”说这话的时候,杜薇背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险些把她自己先给麻倒了。   风暮寒却好似乐在其中,又夹起一筷子菜来,不过这次却是送进了自己口中,微微一笑道:“好像是不错。”   杜薇蹙了眉轻声道:“……那筷子刚才我用过的……”   对面两人再也承受不住,她们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哪受到过这种刺激。   杜薇打小便是在现代情调里长大的,身经百战,只需稍稍使出一点便足以让她们面红耳赤。   风暮寒又夹起一筷子菜来,递到她嘴边,道:“这次是为夫用过的……”   看着那妖冷的面孔,杜薇心中的小人早已激动的掩面不忍直视。   有个妖孽的夫君,还真是压力山大啊。   忽听对面哇的一声,苏玉蝶早已忍耐不住,哭着跑了出去。   明珠也是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勉强站起来,结结巴巴道:“世子哥哥和世子妃慢……慢用……”后面的话还没等说完便急匆匆夺门而出,逃也似的跑出了院子。   看着她们两个仓皇的背影,杜薇开心的咯咯笑起来。   那两个人,简直就是羡慕嫉妒恨的代表,不过她也能想象到,这次的事定然不算完,她们还会来找其他麻烦。   她正想着,忽觉眼前一暗。   一抬头,只见她那妖孽夫君脸上带着纵容的笑意,面颊缓缓靠至近前,语气幽幽,“怎么……戏演完了便要散场么?本世子可是需要酬劳的。”   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炽热的气息已经扑面而来,那热度好似要将她燃烧起来一般……   ☆、第249章 意乱情迷   杜薇最先感觉到的便是他火热的嘴唇,胸口突然一阵发闷,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风暮寒似觉查出不妥,迅速退开。星辰般的凤眸略带焦虑之色。   杜薇只觉整颗心都在轻轻地颤抖,有些闷痛,但心里还是喜欢着的。   “又痛了么?”风暮寒急道,“要不要叫崔先生过来?”   杜薇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点的火……”要是让崔药师知道了她是因为什么原因犯病的可要被人家取笑死了。   见杜薇还能跟他玩笑,风暮寒放下心来,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嘴里却狠狠道:“还有三日……”   杜薇一开始不明其意,只见他一脸的苦大仇深的模样,突然间想起崔药师曾提醒她要休养至少三日。   原来是因为这个……   杜薇掩嘴偷笑,狐狸吃不到葡萄只能眼馋啦。   一连三日,杜薇都待在清月居里,别说给南王及王妃敬茶,就连第三日的回门都推了。   “原本还要进宫向皇上谢恩呢……”清月居里的大丫鬟柳烟扳着手指头向杜薇细数着这些事。杜薇光是听着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这些全都被风暮寒给挡了。   南王府这边还算好说,关起门来怎么都是自己人,可是宫里边就不那么容易对付了,流言飞语传的很快。不过因着风暮寒的关系。外界大多传言是他身子不行,这次只不过是他把自己的世子妃推出来掩人耳目罢了。   风暮寒这几日白天一直待在清月居这边,崔药师每日都来诊脉,而青衣则频繁出入。   明廊下放着两张软榻。风暮寒手握书卷,神态悠闲自在。   杜薇无聊的趴在另一张软榻上,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手指摆弄着袖口露出的三生石,那块石头的表面光滑中带着玉般的光泽,隐隐散发着光芒,但仔细看时又无迹可寻。   我到这个世界来……也许就是为了遇见他吧。   杜薇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风暮寒似觉察出她的神情变化,转头定定的望向她。   杜薇无意中抬头,却正落入进一泓幽深如井的视线里。   一瞬间,春风拂过,只吹得人心思飘忽不定,枝头落英缤纷。洒落了满天满地,直直的落入到了心底。   院里的下人们一时间竟形同虚设,两人就这般直直的凝视着对方,惹得丫鬟们俱都抿着嘴,低头悄悄退了下去。   骨节分明的大手放下书卷,风暮寒淡淡一笑,“外面风大,还是回屋去吧。”   杜薇顿时嘟起了嘴,这几天她在屋里都快闷死了。   风暮寒却根本不理会她的无声抗议,直接过来将她打横抱起,进了屋子。   “要不要下棋?”见她一直闷闷不乐,风暮寒提议道。   杜薇总算是点了点头,因着十娘的记忆,她自认为棋艺还是不错的,可是一上手才她知道,风暮寒这家伙棋艺简直了得,才半局下来,她就现出败的迹象。   杜薇偷眼扫了下坐在对面的风暮寒,一旁丫鬟正换了新茶过来,他伸手去取茶盏。   杜薇心中小人掩嘴嘿嘿笑,伸手悄悄将自己的黑子移开,过了片刻,趁他不备又伸手将黑子移开一格。   一旁伺候的丫鬟见了,惊的瞪圆了眼睛,她还从没见过有人敢当着世子爷的面耍赖的。   杜薇抿嘴,就像一个偷吃到了糖块的孩子。   风暮寒面无表情,但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待到一局结束,她又将两枚白子偷偷从棋盘上取下,捏在手心里。   风暮寒猛地一抬头,把她吓了一跳。   “……世子爷为何这般看我?”杜薇露出讨好的笑,偷偷将白子藏进了袖子里。   “有人居然敢偷本世子的棋子,你说该当何罪?”风暮寒凤眸微眯,眼中射出危险的光华。   杜薇瞪着乌黑的眸子装无辜,“有么?是谁这么大胆!”   “你说是谁?”风暮寒话音刚落,伸手便捉住她的手腕,向怀里一带。   杜薇落入他怀中的时候撞到了棋盘,棋子哗啦啦撒了一地。   门外伺候的丫鬟们听见动静,挑帘进来,看到这场面后全都知趣的缩了回去。   “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现在居然还敢糊弄本世子。”风暮寒从她的衣袖里摸出两枚白子,递到她眼前。   杜薇见行迹败露吐了吐舌头,仍狡辩道:“这叫智取,怎么能算耍赖!”   风暮寒凤眸微眯盯着她,却见她咯咯笑得花枝乱颤。   “薇儿……”风暮寒的语气忽地带了丝魅惑的暗哑,“你难道就不怕我?”   杜薇笑道:“怎么不怕,我正怕得要命呢!”   她在他怀里笑的正欢,身上的气息不断向他侵袭而来,与他的气息混在一起,逐渐将他点燃。   “崔先生说是三天……”风暮寒忽地正色道,目光灼灼,似要将她烧化。   杜薇心脏顿时漏跳半拍,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退去,风暮寒已经将她一把抱起,疾步进了里间。   杜薇心中大窘,紧张的抓着他的衣领,小声道:“现在天还亮着呢……”女系估技。   “可是为夫等不及天黑。”风暮寒盯着怀中的她,仿佛要将她深深地嵌入眼底。   杜薇又羞又恼,却偏偏无计可施,只能任他抱着自己往寝帐走去。   风暮寒松手将她放入帐中,紧跟着便栖身而上,将她压至身下,妖冷绝伦的面容倒映在杜薇的双眸之中。   杜薇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身子。   “现在怕了?”风暮寒轻笑道,魅惑的声音直入她心底,直叫人欲罢不能。   “怕了……”杜薇咬着嘴唇,纵然两世为人,可是真到了关键时刻,身为女子,她还是免不了要生出几分惧意。   “莫怕,为夫会轻着些。”风暮寒低头一吻,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如同春雨,细细密密,润物无声,但却留下一路桃红,染透那雪肤冰肌,泛起醉人暖雾。   杜薇轻合双目,帐中尽是他的气息,她的心跳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声而越来越快,仿佛就要不再受她的控制,跃出胸膛。   她不由得微微蹙眉,心中竟隐隐担心,生怕自己在这关键时刻又出差错。   突然间,风暮寒停止了动作。   杜薇有些惊讶的张开眼睛,只见他正盯着自己,神色紧张,带着疼惜:“若是觉得不舒服便告诉我……”   一股暖流霎时流过她的心底。   杜薇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仰头凑上去,将唇印在了他的额头当中。   ☆、第250章 为夫也是第一次   杜薇一吻落下,霎时间,帐内升起浓郁而炙热的气息。   风暮寒重新栖身压上,一手揽住她的腰肢。指尖轻挑,素带随之滑落。   一股凉意袭来,杜薇哆嗦了一下。   帐子里紧接着响起一声轻笑,“这样还冷吗?”一具滚烫的身子随之覆了下来,灼烧噬骨。   杜薇双颊绯红,伸手反勾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低声道:“小心些。”   风暮寒薄唇挑起一抹醉人的弧线,手臂收紧,将她圈入怀中。   覆上她的樱唇,舌尖轻挑,迫不及待的攻入她软糯的双唇间,急促呼吸间略带狂乱的搅动,也卷起了红罗帐内一片春色旖旎。   一阵锐痛突如其来。   杜薇忍不住惊叫出声,身体本能的抗拒着那欲将她穿透的疼痛。眼角不由得沁出些泪花。   “风暮寒,你个大骗子!”她委屈道,一边将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不敢看他,“你不是说……轻些的么……”   风暮寒额头鬓角满是汗珠。无奈道:“为夫也是第一次……”   杜薇一愣。抬头惊见他隐忍的额角暴起的青筋,虽然她知道自己是他的唯一一房妻室,不过在古代,男子在成人之后不是都有通房的么?   难道……他这竟也是第一次?   杜薇正在走神。风暮寒突然腰身猛的一挺。   “啊!”杜薇一声痛呼,眼角的泪珠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风暮寒低头吻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青丝相缠绕,十指扣成双,肩上血色蝴蝶化为点点红梅,落入白绫之上。   杜薇只觉自己像是坠入大海之中,要被那波涛汹涌溺毙,她死死抓住他的肩膀,如同浮木一般随他一同沉浮。   红帐春暖,隐隐传来近乎于沙哑的低唤:“薇儿……薇儿……”魅惑之极,催人肝肠。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夜色浸染,帐内一番缠绵过后。杜薇蜷缩着身子依偎在风暮寒的怀中,均匀的呼吸扑打在他的胸口,微微有些发痒。   但风暮寒却一动不动,凤目半合,修长的手指卷起她的发梢玩弄着,唇边却带着无法隐没的笑意。   突然门外响起青衣低低的声音:“世子爷。”   风暮寒双目瞬时张开:“什么事?”   “宫里下了帖子,二日后皇上要去狩猎,文武百官随行,请您和世子妃到时同去。”   “知道了。”风暮寒眸光闪烁,皇上每年春季和秋季都会去狩猎场,长则半月,短则数日。   以前他也参加过几次,但因为身体关系,都只不过是敷衍了事,而且那种地方,本就是以杀戮为目地,所以就算发生些小意外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看来有些人,定是坐不住了。”风暮寒冷笑一声,“去准备吧。”   “是。”青衣的声音消失了。   他伸手抚摸着杜薇光滑的脊背,掌心掠过她的肩后,触到一处伤痕。   他猛地一缩手指,就像被烫到似的。   在杜薇的肩后与胸口,那两块难以磨灭的伤痕,已化做两团烈火,熊熊灼烧着他的眼睛。   梦中。   三生石发出微微光华,像一盏明灯般在杜薇的前方忽明忽暗。   杜薇几次伸出手去想要够它,但都扑空了。   她不断向前一步,再一步……   “快些回去吧。”耳畔响起持酒僧庄严的声音,听上去算不得仁慈,倒有几分命令的意味在里面。   “若是我留下……又会怎样?”杜薇冷静道。   “你本不属于这里,于来处来,于归处归,此世不得轮回,生生世世……”   持酒僧的话还没说完,杜薇只觉一道光线忽地从头上撒下,晃得眼睛生疼。   “哎呦”一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帐子里,窗外的阳光正撒在她脸上。   “世子妃醒了。”柳烟听见声音自外面进来,打来清水伺候她洗漱。   “世子爷呢?”杜薇看了看空着的身边,想起昨天与他在一起……全身又酸又疼,脸上微微泛起红云。   柳烟会意,佯装不去看她,回道:“世子爷一早便与青衣大人出去了,留话说晌午时回来,要世子妃等他回来一起用晌饭。”   杜薇淡淡一笑,看着柳烟将她的长发挽起成妇人发髻,又在她的鬓边点缀了些花钿。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有丫鬟道:“前院王妃派人来请世子妃过去。”   杜薇一愣。   想来她在清月居已待了四日,安说现在身子好了怎么也要去给南王和南王妃请安的,只是她没想到风暮寒前脚刚走,后脚王妃就来催了。   柳烟小声道:“世子妃可先推了,世子爷吩咐过,他不回来您不可出院。”   杜薇知风暮寒并无想拘着她的意思,只是担心她的安危。   杜薇一笑,“我倒是想不去呢,可是你认为那些人会放过我么?”   柳烟出去不知对来传话的丫鬟说了什么,将那人打发走了。   可是过了没一会功夫,前院又来人催说要世子妃过去,柳烟一连搪塞了五、六回,但南王妃还是不断的打发下人到这院来请。   眼看要到晌午时分,南王妃这次派来了府里的大管事,而且还抬了架软轿,大有杜薇不去抬也要把她抬去的架势。   柳烟一看没了主意,杜薇只好坐了软轿去了南王妃院子。   南王妃坐在罗汉床上,看着杜薇向她施了礼,笑道:“刚刚成亲世子免不了要宠爱你一番,可是你也要注意着世子的身子,不可让他太过,虽说不用你早晚过来请安,可是这敬茶的规矩还是不能免的。”   杜薇垂首貌似恭敬道:“这几日一直病着,本想着今天好些等世子爷回来一同过来的。”   南王妃摆了摆手,好像并不在意,一旁丫鬟递了茶过来,让杜薇侍奉着南王妃喝了茶,南王妃装模做样的赏了她支金钗。   苏玉蝶站在一旁,眼底就像含了一对冰珠,心里五味陈杂。   那日在清月居,风暮寒与杜薇的恩爱还历历在目,他们的甜言蜜语就像毒咒一般不断回响在她的耳畔,日日吞噬着她的那颗芳心。   她自小便被接入府中,虽因双亲已然都去世了,但南王妃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她本以为自己无论如何也会嫁给世子表哥,可没想到她的所有幻想都被眼前这个女人打破了。女系台才。   可是现在当着南王妃的面,她必须把自己的想法隐藏起来,她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开口道:“姑姑,时辰不早了,不如安排嫂子在这院里用午膳吧。”   她想着,只要将杜薇留在这里,等她表哥回来了,一定要找来,这样她便又能见到表哥了。   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一会见到表哥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是若是看不到表哥,她只觉得自己这颗心比死了还要难过。   南王妃脸上微微带笑,也不待杜薇同意,便吩咐下人道:“那便摆饭吧,世子妃也在这一起用了。”   杜薇心中却是一动,她才不相信南王妃如同表面上这般慈母,若她真的像看上去这么好,风暮寒又怎会每次在提到她时都眼底寒霜?   她正想着,一桌饭菜已经摆了上来。   ☆、第251章 毒汤,吃顿饭都不消停   屋里伺候的,都是南王妃身边的丫鬟,杜薇随身只有一个大丫鬟柳烟,其他的下人都被拦在了院里。 想来也是暗中受了南王妃的吩咐。   杜薇若无其事般的站在那里,一副乖巧的模样,似准备伺候南王妃用膳。   南王妃摆了摆手,“不用你伺候,坐着吧。”   其实杜薇倒是希望自己能一直站在这里,望着这桌丰盛的饭菜,她有种强烈的排斥感,仿佛眼前的不是可口的饭菜,而是盘盘杀人于无形的毒药。   听了南王妃的话,杜薇只能顺从的坐下。   苏玉蝶坐在一旁,文雅的夹着菜,小口小口的吃,不急不缓。   杜薇眼睛飞快的扫视桌面,将南王妃刚才吃过的菜全都记了下来。不过即使这样她还是不想往嘴里送,只是夹了几下青菜丝,嘴里空嚼着做做样子。   “嫂子为何不多吃些,可是不对胃口?”苏玉蝶关心道。   杜薇歉意一笑。“这几日都不舒服。吃不得油星。”   南王妃瞥了一眼杜薇,“既然这样也不好勉强,不如喝些汤吧。”说着一旁有丫鬟上前,从桌子中央的青瓷碗里盛出一碗送到杜薇面前。   那丫鬟盛汤的动作极慢。而且在端过来的时候,还用衣袖微微遮住了杜薇投过来的视线。   杜薇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一惊。   这是什么节奏?南王府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明目张胆的就想害死人啊!   想起风暮寒每次提到南王府时那双冰冷如霜的眼睛,杜薇的心里竟觉得有些心疼,难为他怎么撑过来的,自小就生在这种明枪暗箭的地方,不但要防着外人来害自己,自家人还会在他背后捅刀子——   丫鬟将汤碗放在杜薇面前。   “听说最近世子的病症好了许多。”南王妃看着杜薇用汤勺搅起一勺汤送到嘴边。   杜薇的手停住了,轻笑道:“母妃说的是,最近就连世子也说,感觉好了许多。就连药也吃的少了呢,许是最近配的新药得当。”   南王妃一下子怔愣住。   她刚才只是随口说说,为的是看着杜薇把这放了“佐料”的汤喝下去。   可是听到从她口中说出风暮寒的身子居然真的好起来了,南王妃的心一下子又乱了。   她可是巴不得风暮寒快点病死,好让自己的儿子继承世子之位,若是风暮寒身子真的好了,那她的期盼可就要落空了。   而且她听杜薇提起什么新配的药,更加想知道这种药是从哪里来的,何人所配,但是杜薇故意说得吞吞吐吐,南王妃一时也听不明白。   只有苏玉蝶听说世子表哥身子好了,欢喜的不得了,就连眼睛里都是亮闪闪的,那模样只需看上一眼便知她此时的心思。   杜薇以帕子沾了沾嘴角,似喝下一勺汤。   南王妃似有些急了,“不知是何人配的新药,不如请来王府,也好让他帮着瞧瞧王爷的病。”   杜薇放下帕子,暗中将汤里的一枚鱼丸包了起来,“听说那人极难请,好像是世子爷在南边遇到的。”说假话她可是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南王妃心思乱起来,风暮寒原本就不容易对付,若是再没了身上的毒症,只怕再想将他扳倒就没那么容易了。   她正想着,这时院外传来丫鬟的声音:“世子爷刚刚进了府。”   南王妃握着筷子的手顿时紧了几分。   杜薇嫣然一笑,站起来似想告退。   可是她刚走了两步,突然身子一晃,一头便栽倒在地上。   南王妃神色一变,猛地站起身,结果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桌上的碗盘顿时落了一地。   “快去把世子妃扶起来!”南王妃喝道。   屋里丫鬟混做一团,苏玉蝶惊讶的躲到一边,虽然她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只要看到杜薇这副狼狈的模样她便开心了。   “快把人抬进去。”南王妃吩咐道。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丫鬟向世子问安的声音。   南王妃没料到风暮寒居然来的如此之快,一时变了脸色,瞥了眼桌子中央放着的汤碗,向身边的丫鬟一使眼色,那丫鬟会意,身子一撞,桌子翻到在地,顿时瓷器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门帘猛地一挑,风暮寒迈步进来,面色如霜,身上竟隐隐散发着暴虐之气。   南王妃不禁暗暗心惊,原来不管怎样,风暮寒当面对她纵是再不高兴也不会露出如此可怕的神色。   “世子妃呢?”风暮寒扫了一眼满地狼藉的屋子,冷冷道。   南王妃没开口,苏玉蝶倒是先柔柔过来给风暮寒见礼,软软叫了声:“表哥。”   风暮寒对她理也不理,蹙了眉大步欲进里间屋。   屋里的丫鬟见了慌忙阻拦,“世子不可……”   话音未落,一个丫鬟突然尖叫一声,被风暮寒一脚踢飞出去。   南王妃只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揪,一口气险些没喘匀。   风暮寒直接闯进里屋去,屋里立即响起一片丫鬟的惊叫声,紧接着那些人便纷纷被撵了出来。   “世子妃有些不舒服,本妃想着不如让她在这里休息一下再走,世子无需担心。”南王妃强自镇定道。   “青衣!”风暮寒高喝一声,根本不理会南王妃的解释。   青衣就站在门口,听吩咐拱手道:“属下在。”   “去把崔先生请过来。”   “是。”青衣返身让亲卫去找崔药师,风暮寒守在屋子里,满屋子的人,谁也不敢靠近。   苏玉蝶紧紧咬着双唇,刚才从进屋来风暮寒便完全的无视了她,以前他至少还会对自己点点头,可是自从娶了这个世子妃,她的世子表哥便对她不理不睬,而且几次都伤了她的面子。   她表现上担心着杜薇,可心中却不断诅咒着:让她死了吧,死了吧!   很快,崔药师赶了来,进屋后匆匆给南王妃见了礼后便直接进了里间屋。   只见杜薇躺在软榻上,风暮寒站在那里,面如冰霜。   “快些。”风暮寒催促道。   崔药师将食指搭在杜薇的腕上,静默半晌。   风暮寒看着他,神色似有些紧张。   其实不是崔药师想故意卖关子,只是杜薇的脉像并无异常,而眼下发生了这种事明明就是南王妃想暗中搞鬼……   他一时间竟无法判断杜薇的脉像是否正常。   “可有大碍?”风暮寒沉声道。   崔药师摇了摇头,“有些奇怪,但看着并无异常。”   风暮寒稍稍松了口气,返身出了里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地上,刚才他进屋时那满地的狼藉已然不见了。女系台划。   南王妃正端坐在罗汉床上,唇角带了微笑,略带得意。   那模样好似在说:证据已经没了,这一次,你还是迟了一步。   ☆、第252章 噎住了?有关南王爷的传言   风暮寒负手望着坐在罗汉床上的南王妃,语气冰冷,“母妃难道就不想解释下么?薇儿为何会在你这里晕倒?”   南王妃挑了挑秀眉,不屑道:“世子可是在怪本妃?”   苏玉蝶插言道:“姑姑这里饭菜我都吃过。并无问题。”   风暮寒与南王妃同时将目光投向她,风暮寒的目光冷冷,微带寒意,而南王妃则是怒不可遏,恨不得马上把她这张愚蠢的嘴给撕了。   苏玉蝶这么一提,一下就把问题集中在了这顿饭菜上。   不过那些饭菜已然被人处理掉了,看着南王妃神色自若的模样,风暮寒不用猜也知道她定是自认有持无恐。   可是就在这时,里间屋崔药师突然出来道:“世子爷,世子妃醒了。”   风暮寒刚想回身进屋去,只见杜薇已经走了出来,除了鬓发有些散乱外,气色也不算太差。   “让世子爷担心了。”杜薇淡淡一笑,“最近我胃口不好。所以刚才没有吃什么……又是第一次陪母妃用膳,刚才喝汤时一时心急,竟然被噎住了,幸得崔先生。已经无恙了。”   说着羞怯似的垂下头去。   一屋子的人立时一片安静。   南王妃惊讶的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杜薇。   她知道那碗汤里有着什么,她亲眼看她喝下去了一勺,怎么会无事?可是杜薇只说自己是被噎住了……   苏玉蝶眼见杜薇平安无事,眼底不禁露出一丝失望。但嘴上却说:“既然无事那便最好。”   南王妃这时回过神来,脸上带了假笑,责杜薇道:“你可险些吓死人了,下次切不可这般鲁莽。 ”   杜薇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但就在这时,崔药师突然上前一步,将手里的东西递到风暮寒面前。   “这是什么?”风暮寒看了一眼,那是杜薇的帕子,里面包着一枚鱼丸。   “这是刚才世子妃吐出来的,只是这上面居然带着无根草的气味。”崔药师道:“若在下记得不错,无根草与鱼类同食,轻则引起晕厥,重则浑身麻痹。呼吸骤停……”   风暮寒眸色如霜,南王府是个什么地方,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只不过才离开几个时辰,回来就遇到这种事,虽然他处处留心,可是这些人并不打算放过他一丝一毫,现在就连他喜欢的女人也不放过。   “为何这里会有这种毒物?”苏玉蝶惊道,她看向南王妃,又看了看杜薇,只觉她们两人脸色都有些怪异。   “不可能是嫂子自己放进去的吧?”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住口!”南王妃怒不可遏,她这侄女虽是无心,可是从刚才开始便处处让她难堪,不帮着她说话就算了,居然还说些帮倒忙的话。   杜薇当然不可能自己给自己下药,言外之意自然那下药的人是她了。   苏玉蝶被自己姑姑大声呵斥,吓的不敢出声,只好低着头。   风暮寒突然沉声道:“青衣,带世子妃先回去。”   杜薇一愣,转头看向风暮寒,却见他剑眉沉蹙,浑身隐隐散发出冰冷的寒意。   “属下遵命!”青衣不容分说来到杜薇面前,“世子妃请吧。”女池扑血。   杜薇本不想走,今天这事她是故意留了这么一手,刚才在桌上,她假意喝汤,其实一口没动,为的就是抓到南王妃的脚痛,可是现在眼看有希望水落石出,他却让自己先离开……   看了看风暮寒脸色不善,杜薇便没再强求,跟着青衣离了南王妃的院子。   刚走到院外,便听到屋里突然响起瓷器碎裂之声,以及丫鬟们的惊叫。   杜薇向青衣投去探究的目光,她相信,青衣定是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青衣果断移开目光,不与她对视。   “青衣大人……”杜薇的声音拖着长腔,带着软软的尾音。   青衣浑身不由得一哆嗦。   “青衣大人什么都不打算说么?”杜薇笑眯眯的,像只猫咪,只不过她温柔的爪子里藏着的却是足以伤人的锐利。   青衣白了脸,他显然没料到杜薇会来这么一手,“世子爷吩咐过,只带您回去便是,其他的……属下什么都不知。”   杜薇不屑的嘟起嘴,“你什么也不知道?骗鬼呢!你若不说我可真的不客气了。”   青衣吓的猛退几步,“世……世子妃,您,您想怎样……”   眼睁睁的,杜薇将自己的衣裳扯散,并作出要向自己身上扑的姿势来。   青衣整个人都快被吓掉魂了。   他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要是被误会成自己与世子妃之间有什么……   青衣的冷汗顿时淌了一脸。   “有些事……世子爷不想让您烦心。”青衣结结巴巴道。   “什么烦心,人都快被她们玩死了!”杜薇不满道。   “世子爷怕您留在那里瞧着生气。”青衣解释道,“今天此事,最后只怕仍是沾不到王妃身上,最后顶多是找些替死鬼出来。”   见青衣说得一板一眼,杜薇皱眉:“为何动她不得?”   青衣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世子爷猜测王妃可能控制了王爷,南王印信至今下落不明,极有可能是被藏起来了。”   杜薇一惊。   这话的信息量简直太大了,她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从嫁到这府上,她也没有正式见过南王,大婚当日她顶着红盖头,所以什么也没看见,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奇怪,王妃要她来敬茶,但是却没有王爷在场,这南王府好像是她在掌权一般。   “不知南王现在何处?”杜薇突然道。   “应该还在南院里。”   “能不能带我去见见?”杜薇一把拉住青衣的衣角。   青衣惊得急忙退开,道:“世子爷吩咐要属下带您回去,没让您去别处。”   杜薇倒是满不在乎,“既然这样你便跟着我一起去好了,儿媳妇敬茶怎么也不能少了公公不是?”   青衣满脸为难,他实在不想节外生枝,可是杜薇根本不像普通女子那般,只用几句话就能吓住她,见她又眯起眼睛向自己投媚眼,青衣慌得连连点头。   “世子妃这边请,属下这就带您去。”   杜薇这才满意笑了,拍了拍青衣的肩头,“这才叫够朋友嘛。”   青衣一语不发,面部僵硬的好似石化了一般。   ☆、第253章 喂南王爷喝药,奇葩的交流方式   青衣带着杜薇进了南院。   刚进院子便闻到浓浓的药味,与风暮寒身上那药草香不同的是,这种味道很刺鼻,杜薇觉得要是在这地方待上一个时辰只怕就会被熏昏过去了。   杜薇刚进了院子。便有一个丫鬟迎上来,拦住她的去路,“没有王妃的命令,任何人不能私自探望王爷。”   杜薇淡淡一笑,解释道:“我是过来给父亲敬茶。”   “没有王妃的命令,就是世子妃也不行。”那丫鬟丝毫不肯通融,一看便知是平时在这里说得算的。   杜薇把眼睛一瞪,“你是什么人?”   那丫鬟并不惧怕,直视着杜薇道:“奴婢是这院负责伺候王爷的大丫鬟,枝云。”   “伺候王爷?”杜薇冷笑一声,“只怕是平时王爷被你这奴婢欺负了吧?”   枝云没想到杜薇言辞这般直接,当时一愣,“世子妃何出此言?”   “你还敢顶嘴?”杜薇冷笑道:“就是小门小户人家的丫鬟也没见过有你这么嚣张的,居然敢拦着主子!”   “奴婢只是奉了王妃之命。”   “住口!”杜薇伸手一指枝云。对身后的青衣道:“这奴才这般嚣张,口口声声说是奉了母妃之命,可是却连我都敢顶撞,不知王府规矩何在?”   青衣平时从未见过杜薇这般张狂。听她这么说立时会意。拱手道:“若有奴才顶撞主子,当责二十。”   “那就交给你了。”杜薇一转身直接进了屋子。   枝云还想上前阻拦,青衣却一步上前拦住,“来人。责杖二十!”   院里的下人吓坏了,她们平时在王妃跟前对其他人都作威作福惯了,哪见过这种事,青衣话音刚落,身后跟着的亲卫便上前将枝云压倒在地。   “你们若是不动手,待他们几个打的话,用不了十下……”青衣冷笑一声。那些亲卫可不会手下留情,莫说十下,他们要用上力,两下就打死了。   那些婆子猛地回过神来,忙上前帮着按住枝云,有人接过责杖开始往枝云的屁股上招呼。   院子里顿时响起枝云的惨叫声。将屋里其他人都给吓住了,居然无人再敢阻拦杜薇。   进了屋,南王爷正躺在东屋的大床上,床头还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送药来的丫鬟见杜薇进来慌得手足无措。   “你出去吧。”杜薇吩咐道。   那人却不想出去,支支吾吾看着药碗。   杜薇会意,上前端起药碗道:“伺候公公原本也是儿媳妇的责任,这里交给我好了。”   那丫鬟无奈,只得退了出去,临走之前仍不舍的回头望着这边,好像什么心思没了似的。   院里枝云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杜薇端着药碗,准备喂南王爷吃药,但目光落在对方脸上的瞬间,杜薇不禁愣住了。   南王爷居然在笑。   虽然他面部僵硬,完全感觉不到他在笑,可是那眼睛,亮闪闪的,眼角不往抽动。   “王爷……”杜薇低低的唤了声,并注意观察对方的表情,“该喝药了。”   一瞬间,南王眼中露出惊骇的表情,那模样好似见到鬼相仿,若不是他身子不能动,杜薇怀疑他定会伸手将她手中的药碗打翻。   “王爷不想喝药?”杜薇试探道。   南王仍是面无表情,但是眼珠却转了转。   杜薇只觉心里突然划过一道寒意。   外人都道南王爷中风不能言语,只能听凭别人伺候,可是既然风暮寒怀疑此事,那她认为这其中定是有原因的。   杜薇思索片刻,低声凑到南王耳边,低声道:“王爷,你知道我是谁么?”   见南王眼中光华闪烁,杜薇道:“若是你认得,就眨一下眼睛,若是不认得就眨两下眼睛。”   她定定的注视着南王,看着他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杜薇只觉胸膛里的那颗心砰砰乱跳:南王居然能跟人交流?这么说他并没有丧失自我意识。   不过……这也许只是巧合。   于是她又低声道:“若是你不想喝这药,就眨一下眼睛,想喝就眨两下眼睛。”   南王眨了两下眼睛。   杜薇拼命保证镇定,向屋外看了看,南王与她交流的事绝不能让这里的下人发现,不然她们定会告诉王妃。   杜薇站起身,顺着后窗向外望了望,见四周无人,将那碗药从窗户里泼了出去,浇在窗下的花坛里。   返回身她重新坐下,将空碗底亮给南王看,笑道:“王爷把药喝完了。”   南王重重的眨了一下眼睛。女池扑才。   杜薇现在已经完全能从他的眼睛里分辨出他的感情来,喜怒哀乐,他并没有像传言中那样,无法与人沟通。   杜薇一边轻轻拿帕子擦拭着南王的嘴角,一边道:“母妃原本要跟我一起来的,可是她院里有事,跟着世子在一起,所以耽搁了。”   她话刚说完,南王眼中突然一亮,身体颤抖着,嘴里“霍霍”出声,似急着想说什么。   杜薇正想安抚,突然院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传来青衣的声音:“见过王妃,见过世子爷。”   听到这声音,南王眼中的光华顿时暗了下去,如果杜薇猜的不错,刚才她分明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绝望。   门帘挑起,南王妃急匆匆进了屋子,一眼看到杜薇坐在床前,紧走几步,忽地看到床头那只空碗,她不由轻轻松了口气。   杜薇站起来道:“父亲刚刚喝了药母亲便来了。”   南王妃满意的点了点头,“难为你有这份孝心。”说着眼睛不住的盯着床上的南王。   南王木然的躺着,眼中一片昏暗,完全看不到半点生气。   风暮寒神色微凛,看了一眼床上的父亲,眸中冷意更盛。   杜薇刚走到他的身边,似想起什么转身对南王妃道:“母亲,刚才我来时院里下人过于猖狂了,简直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还口口声声说是奉了您的命令,母亲慈爱,怎么会有如此蛮横无理的下人,所以我便让人责罚了,现在与母亲说声,若真是受了母亲之命,那儿媳妇在这里先向您赔礼了。”   南王妃嘴唇哆嗦了两下,这种时候她能说什么。   不承认?那就等于杜薇这事做的对!   承认那些下人是受了她的命令?刚才杜薇扣了那么大个帽子在她头上,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么。   “你做的……很好。”南王妃一字一顿道,几乎咬碎一口银牙,脸上却还要带着慈母般的笑容。   杜薇见了笑得更是欢快,“那儿媳妇便放心了。”   “母妃既然想留在这里,那我便与薇儿先回去了。”风暮寒冷冷道。   杜薇临出门时,目光最后落在南王脸上,隐隐竟见他眼角挂着半颗水珠。   ☆、第254章 情动,现在可是白天!   杜薇跟着风暮寒回了清月居。   折腾了大半天,现在眼瞅着太阳已经转西了。   全都是因为南王妃那个老巫婆,害我中饭也没吃成!   杜薇心中诽腹,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   她偷偷看了一眼风暮寒。一脸的冰渣,这事模样倒让她不由得想起以前刚认识他时的模样来了。   那时候,他也像这般,不经常说话,任谁看他一眼都觉得冰得慌。   柳烟过来低声道:“世子妃,热水备好了。”   杜薇愣了愣,她记得自己没让人去备什么热水啊,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裳,她突然明白了——满身的药味。   风暮寒坐着一动不动,目光微凝,似在思索着什么,她也不去打扰,跟着柳烟去了水房。   杜薇不习惯自己洗澡的时候边上立个大活人看着,所以进了浴桶后便将柳烟打发下去了。   趴在桶沿上。泡得舒服了,肚子反而饿的更加厉害。   突然,头上有人递过来一盘点心。   杜薇一喜,看也不看便伸手拿了一块叨在嘴里。伸手又去抓。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头上传来某人不满的声音。   杜薇身子一僵,嘴里还叨着点心,抬头望上看,正对上一双亮闪闪的凤眸。   “咕噜!”杜薇吞下一口唾液。突然想起自己上半身走了光急忙藏进水里。   风暮寒伸手擦去她嘴边的点心碎屑,“怕甚?昨晚本世子哪没看过?”   杜薇不满的瘪了瘪嘴,风暮寒把点心盘放在桶外的边缘上,回手不知从哪取了杯茶水递过来——   杜薇喝了一口,发现是温的,心中小人满意的点着头:算他有心,知道疼人呢。   风暮寒耐心的看着她将整盘的点心全都吃光,“今天……难为你了。”他伸五指插入她的发间,轻轻梳理着。   杜薇看到他眼底的那抹沉痛,心也随之一揪,“又不是你的错,全都是你母妃搞的鬼。”   “她不是我母妃。”风暮寒突然怒喝一声。把杜薇吓得一哆嗦。   看着她水灵灵的眼睛瞪得溜圆,风暮寒刚刚的怒气一下子就散开了。   “刚才我不是在对你生气……”他试图解释。   杜薇抬手一下捂住了他的嘴,“我明白。”她露出淡淡的微笑,“今天我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你要不要听听?”   紧接着杜薇便将她与青衣去南院见王爷的事说了一遍,特别是当她提到自己用眨眼的办法与南王沟通时,风暮寒更是惊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你说……王爷喝的药里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东西?”杜薇不解道。   风暮寒摇了摇头,“不会,我曾让崔先生暗中查过,不只是汤药,就连每日的饮食里也都查不出什么异状。”   杜薇紧锁眉头,她也知若是能这么容易就查出来,南王也不会一病就是这么多年,整日躺在床上像个活死人似的,放在谁身上也不会好过。   见杜薇神色凝重,风暮寒突然探臂一勾,一把将她从浴桶里捞了出来。   杜薇吓的惊叫出声,“你……你快放我下来!”   “这水已经凉了,再洗下去当心着凉。”说着风暮寒一手扯过架子上搭的浴布,一下将她裹了起来,顺势扛在肩头。   杜薇被浴布裹得紧紧的,就像个蚕宝宝动弹不得。   风暮寒扛着她大步往寝室而去。   柳烟正拿着杜薇替换的衣裳走来,还没等到水房门口,就见自己的主子扛着世子妃从里面走出来,惊得她目瞪口呆。   “世子妃……这衣裳……”柳烟支吾了几句慌忙低下头去,心里不住的骂自己,这会儿功夫怎么这么笨!   有世子爷在这,世子妃还要什么衣裳啊!   柳烟脸上的表情杜薇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小人仰天长啸:尼妹啊,节操何在!   风暮寒将她放进帐中,大掌轻巧地滑入,正贴上那柔软饱满的丰盈。   杜薇小脸憋得通红,使了好大劲才把手从浴布的包裹里解放出来。   “现在还是白天!”杜薇抗议道。   “我当然知道这是白天。”风暮寒薄唇一勾,伸手放了双层帐子,床上光线立马暗了下来。   “现在天黑了。”他的声音里满是蛊惑,浓密的睫毛低垂下来,凤眸里星辰璀璨。   杜薇身体不安的动了动,仍想找些话来搪塞他。   似觉查到她的意图,风暮寒一把扯去了她身上最后遮着的东西,瞬间的凉意让她哆嗦了一下。   “明日带你回趟镇国公府,后天便要随圣驾去狩猎场,为夫可不想忍耐那么久。”风暮寒低语,随手解了自己的衣裳,反手一挥,锦袍飘然落到帐外。   杜薇面色大窘,双手遮在脸上,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里窥视他妖冷无双的容颜,与他精壮的腰身。   她那点小动作风暮寒早就看在眼里,伸手抓起她遮在脸上的双手,“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莫非嫌弃为夫难看不成?”   杜薇心中的小人不服气,看就看,谁怕谁!   睁大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他那遍布全身的旧伤,一道道,如狰狞的妖魔。   昨天初次,她还是有几分害羞的,当时根本没敢睁眼看,现在看到这些,却让她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伸出温暖的指尖,怜爱地在他的身上勾勒着那些伤痕的轮廓。   风暮寒倒吸一口凉气,续而俯身含嘴她的樱唇。   似要尝尽这世界所有的美好与芬芳,他的吻,寸寸蔓延开来,任道道电流般的触感侵蚀她的四肢百骸。女池扑亡。   想要逃离,身体却反而想要的更多,背部情不自禁的微微弓起……   帐内气息混杂间,暖意如春,白皙的肌肤上绽开朵朵瑰丽的梅红,与昨日的小心翼翼相比,今日风暮寒带了些霸道的意味,侵入她的领地,在上面肆意驰骋。   犹如一场鏖战,大汗淋漓间或攻,或守,深深浅浅,一步步将她推入无底的深渊,看她在自己身下灿烂的绽放,听她轻轻抽泣,声音里带着哭腔,求他、怨他,直到看着她的双眼被迷情的狂潮所淹没,他才嘶吼一声,释放完最后一击。   紧紧将她卷入怀中,不想分开,就这样紧贴着,看她沉沉睡去。   “薇儿……”他轻抚上她娇丽的面颊,“我何其之幸,老天把你送到我身边……留下来,不要再走了。”   杜薇被他折腾的精疲力竭,睡得沉沉,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有她手腕上的三生石隐隐闪烁着奇异的光华……   ☆、第255章 皇室狩猎,不准跟别的男人说话   两日后,便是宫里的春季狩猎活动。   每年春秋两季,朝中百官都得到宫里下的帖子,应邀参加狩猎活动。而且官员们都以能受到邀请为荣。   通常狩猎活动短则十日,长则半月,因为要在围场营地住上一段时间,所以要带的衣物也相对比较多。   以往风暮寒参加狩猎时最多只带两套换洗的衣物就够了,因着他过去身患毒症,就是去了也只不过是应个景,走走过场,可是现在却不同了,杜薇也要同行,要带的东西便多了起来。   柳烟带着两个小丫鬟收拾了一晚上,整理出满满两大箱子的东西来。   原本杜薇觉着有些东西无需带着,可是风暮寒却让她们将冬天的厚氅也给找出来几件,说是营地夜里冷,杜薇反驳不得。只能看着柳烟往箱子里塞了又塞,几乎都要放不下了。   屋里的丫鬟全都抿着嘴偷乐,她们什么时候见过自家主子关心过这些事?   自从有了世子妃府里就好像变了天,以往清月居里整日冷冷清清。现在也能听得到笑声了。这些变化她们做下人的自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都知道世子爷的变化是因为谁,所以伺候杜薇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生怕不周,被世子爷责罚。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杜薇就被丫鬟叫起来梳洗打扮,足足忙了半个时辰一行人才离府上了马车。   宫门外,皇家的车队浩浩荡荡一字排开,远远望去,金色的绮罗伞盖遮云蔽日,御前近卫军盔明甲亮,后面跟着朝中各个官员以及家眷的马车,一行足有千余人,队伍自城中穿过。出城南正门直奔围场而去。   杜薇鲜少见到这种皇家出行的壮观景象,挑着车帘往外看。   风暮寒身为威武将军,并不与杜薇同车,而是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随着御前护卫营,青衣一身侍卫长装束,骑着一匹青色战马时时紧随其后。   阳光下,风暮寒身姿笔挺,周身英气勃发,自打他体内的毒症消失后,整个人也显得有了生气,薄唇不似以往的苍白,而是多了些血色,衬得妖冷的容颜愈加魅惑诱人,白色武士服外披着大红色战袍,翻飞间不禁让她想起在虎牢关时他银枪策马的英武。   那种感觉……就仿佛战神降临,瞬间让她心跳失衡。   就在这时,马车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杜薇转头向后望去,但见一队战马疾驰而来,临到马车跟前为首一人勒住缰绳,披风下露出一双如月华般的眸子。(   “英王殿下。”杜薇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   英王纵然一身戒装,但仍不失风雅,马鞍一侧挂着箭壶与长剑。女庄序巴。   “薇儿……”他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听到这称呼杜薇不禁一愣,按说她现在已为人妇,英王万万不应如此称呼她,若是被外人听到,定又会生出事端。   当下杜薇收了笑容,故意道:“英王殿下可是在寻我夫君?”   英王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杜薇所言的夫君是谁,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本王只是路过,非是要寻世子。”   看着杜薇光洁的侧脸,除了青涩外此时仿佛又添一丝成熟之美,头上挽着发髻,发间金钗银簪更显妇人娇媚。   英王脸上笑容不变,眼中月华却黯淡几分。   他原以为,以她换取风暮寒手中三十万银甲军是件再合算不过的事,当时他还曾暗中对于风暮寒此举感到过不解。   可是现在,当他再次见到她时,原本自以为消失的感情再度浮上心头,竟隐隐有着燎原之势,要不是从小到大,他极善于掩饰自己,这时险些生出伸手去触摸她的冲动。   杜薇开始还对英王心存警惕,但见他策马走在马车旁,并无过份言语,便渐渐放下心来。   她已嫁为人妇,相信这个世界的男子应该没有那么无聊,会惦记着他人之妇,这么想着,杜薇的表情自然起来,看着窗外的景色,灵动的眼睛时不时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英王每年都会参加狩猎活动,这一路的景色对他来说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不过杜薇兴致极高,时不时指着这里,看向那里,英王微笑着耐心为她讲解着。   对于杜薇来说,英王现在在她的眼中,最多是以朋友的形象出现,可是她这么想着,有人却不会。   突然间,一声马儿嘶鸣打破了这看似和谐温馨的一幕。   风暮寒策马停在马车前,马车猛地一停,杜薇身子一晃,险些撞到车窗上。   杜薇与英王同时抬头向前看去,只见风暮寒面无表情下了马,随手将缰绳丢给青衣。   “世子爷?”在外面,杜薇还是要给足自家男人面子,当然不能称呼的太随便。   英王也愣了愣,不过他马上便反应过来,“莫非世子身子不舒服?那还是乘马车的好。”   风暮寒也不解释,直接跳上马车,进了车厢后便往软榻上一靠,闭了眼睛。   杜薇心中小人暗暗撇嘴,什么身子不舒服,他毒症早就解了,只不过是见不得她与别人聊的这般开心罢了。   小气鬼!   杜薇见风暮寒侧身枕着支起的左臂,闭着眼睛一语不发,似睡了。   她轻轻吐了吐舌头,重新趴在车窗外往外看着光景,只不过这一次她压低了声音。   英王对于风暮寒的古怪性子也见怪不怪,继续信马游缰的走在杜薇他们的马车旁,两人慢慢说着话。   马车攀上山路,道路越发显得崎岖不平,马车时不时剧烈颠簸,不一会使把杜薇晃得头晕眼花。   英王看着她脸色发白不由担忧道,“世子妃不要紧吧?要不要召太医过来瞧瞧?”   杜薇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双大手,一把将她揽到怀里。   “有劳英王挂念,薇儿只是有些晕车,本世子自会照看好她,倒是英王,在这边待了许久,想必前面皇上那里早就开始寻人了吧?”风暮寒冷冷道,也不管杜薇如何挣扎将她紧紧束在怀里。   英王脸色一变,续而拱手笑道:“本王也是突然想起前面还有事,这便告辞了。”   “不送。”风暮寒薄唇轻扯,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英王刚走杜薇便被身后大手扣住了脖颈,往后一带,整个人便被压在了软榻上。   风暮寒扬战袍卷起一道真气,车窗帘无风自动,缓缓合上,在杜薇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狠狠的咬在了她的樱唇上……   ☆、第256章 内鬼?比试射箭   杜薇只觉嘴唇火辣辣的一阵疼,拼命去推风暮寒,但他却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尽情的掠夺她娇嫩的双唇。直到她失去呼吸,气喘吁吁才将她放开。   一股血腥味渗入她的嘴里,抬手一摸,手指上沾了血迹。   “风暮寒!”杜薇气得瞪了眼睛,“你居然咬我!”   “下回再见你对别的男人笑,看本世子不打烂你的屁股!”风暮寒凤眸微眯,不容分说一把将杜薇扯回怀里。   杜薇扭着身子试图从他怀里挣脱,“我只不过是和英王说了会话,还是隔着车窗……”   “以后离英王远点。”风暮寒不满道。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太子的声音:“风将军?”   听到外面的声音,杜薇忙借机挣脱风暮寒的拘束,挑起窗帘。   太子手挽缰绳纵马于车旁,脸上带着笑,道:“听说风将军最近毒症得解。本太子特来恭贺,只是不知风将军为什么还待在马车里,若是被那些军士知道了只怕会有损将军名望。”   杜薇看着太子那张脸就恨不得上去挠上几把,自从他冒充金公子时她便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而在军营里的那一箭更是让她铭记终生。   风暮寒毒症得解之事他们并未刻意保密。但外人一般也不会得知,风暮寒不由冷笑道:“太子消息倒是灵通,只是本世子身子还有些不适,不想骑马。其他人怎么看……本世子倒是从未介意过。”说着他信手挑起杜薇鬓边的一缕碎发,卷在指上玩弄着,那模样倒有几分像风流的纨绔子弟,引得杜薇暗暗发笑。   太子自讨了个没趣,闷声笑了几声,双腿一夹马腹,纵马离去。   等太子走后杜薇放下窗帘,神色隐隐有些担忧,“太子为何会知道你毒症解了?”   “他也只是猜测……”风暮寒幽幽道。   “莫非……是南王府里有人透露了消息?”杜薇不安道。   想来外界不会有人猜测到风暮寒毒解已解这种事,只有他身边的人最清楚,过去他每日都会喝的汤药已经再也没动过,自然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薇儿。”风暮寒低声道:“到了营地后。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我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这里不比府中,很多时候我顾及不到。”   杜薇淡淡一笑:“你放心好了,我会把自己照顾好,不给你添麻烦。”   风暮寒抬手抚摸着她的鬓发,眼底却聚集着微寒,越来越浓,直到结成冰霜。   皇室围场离京城并不远,快马来回只需一日半的功夫,而车队走的就显得有些慢了。   当天晚上原地扎营,御前侍卫军将营地团团护住,早有侍从提前打理好过夜的营地,帐篷全都扎好,就连晚膳俱已备齐,众人一下马便能吃上热气腾腾的饭食。   杜薇这是第一次随宫里出来狩猎,进了自己的帐篷后,柳烟指挥着手下的丫鬟将箱子等物抬进来,又检查了帐篷各处,发现并无不妥之处后才退下。   杜薇刚想歇息一会外面便有宫女送来了晚膳,风暮寒刚下了马车便被皇上召去了,她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回来,只好先独自吃饱了。   不一会柳烟进来,“青衣大人刚刚过来说是世子爷要他传话。”   杜薇正趴在床上休息,听了动也不动,道:“都说了些什么。”   “说是世子爷在皇上那里用了晚膳,这会正在营地里与众皇子饮酒小聚,要晚些回来。”   “知道了。”杜薇摆了摆手,柳烟知趣的退了下去。   营地里时不时传来人们热烈的喝彩与喧哗声,杜薇躺了半天,翻来覆去居然睡不着,只觉得好像少了什么,坐起来不由得暗笑自己,没想到习惯了那个人后,居然产生了依赖感。   营地夜风比起京城还是显得有些凉意,虽然已经到了五月中,但吹到人身上仍有些冷飕飕的。   杜薇带了柳烟出了帐篷,寻着人们的笑闹声而去。   营地中央,几位皇子全都聚在一处与众臣子饮酒,拉开的场地上架了箭靶,上面还插着白翎羽箭,显然他们在比试射箭。   这些都是男子玩的小游戏,不少人都聚在那里看热闹,也有些女眷们混在其中,悄悄掩口低语,虽然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不过光是看她们的眼角眉稍,也能猜到她们定是在议论哪位皇子,或是王爷之类的。   反正来来回回都离不开男人的话题,杜薇虽混在她们中间,但却不屑于看这些,而是盯着箭靶。   一旁设了几张桌案,几位皇子俱都在坐,太子盯着箭靶,脸色阴沉。   英王刚刚收了长弓回到座位上,端起酒杯笑道:“好久都没跟皇兄们比试过了,不知今晚结果会是如何?”   太子阴郁的笑了笑,“若是风将军不肯下场,只怕这一次的头筹又是本太子的了。”   风暮寒坐在一侧,嘴角露出冷冷的笑,“太子殿下莫急,只需将最后一支箭留下。”   其余几位皇子听了此言俱都一愣,以前每次比试射箭这种游戏,风暮寒都不会加入,现在听他话中的意思是想射最后一箭。   “风将军未免过于猖狂了吧?”太子冷笑道。   “本世子一贯如此,太子殿下又不是才知晓。”风暮寒端着酒杯,一双凤眸越过杯口注视着太子,睥睨之势顿显。   参加试射的人大多都是武官,几轮淘汰下来,最仍留在场上的只有英王与太子。   “没想到六弟箭技大有长进。”太子笑道。   “是太子殿下承让了。”英王脸上笑得毫无芥蒂,月华般的眸子里见不到一丝一毫的做作,好像他的笑是发自真心的。女庄序圾。   太子走到场上从容射出一箭后道:“假以时日,想必六弟终有超过本太子的一天。”   “纵是有那么一天,太子殿下你仍是我的兄长。”英王接过太子递过来的弓箭道。   太子目光闪烁,一字一顿:“希望如此。”   英王射出一箭后众人齐齐看向箭靶,只见英王与太子两人的箭俱都射中靶心,两支箭头挤在一处,实在是叫人难以分辨谁胜谁负。   “世子……”英王苦笑着递出长弓,“看来这个僵局要由世子来破了。”   众人见风暮寒接过长弓,一时间场上气氛热烈起来。   虽然都听过威武将军的威名,但这些平日养尊处优的文官与官家小姐却从没见过他与众皇子比试射箭。   风暮寒缓步来到箭靶前,立时不管是男子还是女眷,全都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他们都在猜测着,谁会最后胜出。   “应该是太子,每年的比试都是他得头筹。”   “这可难说,英王今年表现委实不俗。”   “我看还是威武将军,只用几月时间就平定南方,敢问朝中谁有他的气魄,看那周身的煞气……”   “可是威武将军身患毒症,想来现在也是有心无力吧?”   “不过最近我可是听说他身上的毒症已经解了……”   杜薇混在人群里,将这些听得清清楚楚,再看着场上太子那阴晴不定的脸色,越发觉得这些消息定是他散播出去的。   而将消息传递给太子之人,定是南王府里的人。   想到这里,杜薇的心不由得微微一紧,那种感觉就像是身边睡着条毒蛇,说不准备它什么时候就会跳起来咬你一口。   ☆、第257章 流箭,世子险失控   风暮寒手挽长弓立于箭靶前。   身姿笔挺,衣袍被夜风卷起猎猎作响,一时间,原本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看着他勾指将弓弦拉满如月,从侧面看他好似不费吹灰之力,神色淡然。   席间,众皇子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指食微松,“咻”的一声,白翎羽箭激射而出,直直冲向箭靶,竟硬生生从太子与英王两人的箭中挤进去,命中靶心。   太子与英王的箭被挤到一边,颤颤巍巍险险就要掉落下箭靶。   围观的武官们齐声叫好。   “果然威武将军名不虚传!”   “这准头无人能及。”   女眷们这时也回过神来,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投向风暮寒的目光中除了敬畏还多了些崇拜。   风暮寒脸上神色波澜不惊,放下长弓,就在这时。突然空气中响起“咻”的一声。   这声音混在喧闹的人声里并不十分明显,但风暮寒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转头霎那间,但见一道白光径直朝着女眷人群那边扑过去。   杜薇正站在人群里。她的注意力全都投在风暮寒的身上。刚才看他射出那精彩一箭后,她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自豪感,脸上也不自觉露出微笑。   可就在这时,她忽地见风暮寒迅速挽起长弓。瞄准的居然是她的方向。   说是迟,那是快,白翎羽箭已离弦,直直向她而来。   所有人都呆住了。   女眷们更是惊得人人面无人色,有些小姐甚至失声惊叫出声。女庄序弟。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杜薇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反应,风暮寒射出的那支箭已经向她而来,但她却对此恍若不见,目光越过即将袭来的危险,注视着不远处的风暮寒。   此时风暮寒也正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凤眸如星辰般明亮。神色坚定。   杜薇突然微微一笑,半空中“叮”的一声细响,风暮寒射出的羽箭仿佛在空中击中了什么,两者同时改变方向,紧贴着杜薇的脖颈险险掠过,将杜薇耳朵上戴着的红玛瑙坠子击得粉碎。   众人这才注意到,刚才风暮寒射中的居然是另一支羽箭,而那支箭的目标明显是对准了杜薇。   可是要想射中离弦的羽箭谈何容易,一不小心便极有可能伤到杜薇,甚至刚才若是杜薇身体动了,或是躲闪,那两支箭便很难说最终会命中何处。   所有人的目光都全落在风暮寒的身上,没有人注意此刻太子难看的脸色。   英王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刚才风暮寒向杜薇射出一箭时,他根本就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待到箭簇在半空中击中另一支羽箭他才发现端倪。   “世……世子妃……”站在杜薇身边的柳烟吓的魂不附体,刚才若是稍有差池,只怕那箭就直接射穿了杜薇的喉咙。   人群乱作一团,谁也不知刚才那第一支箭是出自何人之手。   杜薇突然向前疾走数步,此刻对她来说,是谁射出索命的一箭已经无关紧要了,她所在意的,只是对面那个手握长弓的男人。   她清楚的看到他面色煞白,握弓的手因为过于用力导致骨节泛起苍白,凤眸里除了滔天的怒意竟然还带着恐惧。   杜薇几步来到他身边,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低声唤了句:“世子爷。”   风暮寒握着长弓的手终于放松开来,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   她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指尖冰冷的毫无温度。   这时英王转身怒目扫视着身后,他们身后站着的全都是御前侍卫军,而刚才那支箭明显是从这个方向来的。   这时有人拾回刚才的两支羽箭,送至到众皇子面前。   英王怒道:“什么人竟敢如此大胆,定要查个明白!”   太子紧抿着嘴,脸上似有怨气,阴森的目光死死盯在杜薇身上。   这时英王的声音响了起来,“来人!将所有人的箭壶仔细查验一番,看都有谁的箭壶里少了支箭!”   立即有侍卫前去查验,众人全都屏息凝神的看着。   英王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刚才那一幕仍不断在他眼前回闪,刚才如果不是风暮寒及时出手,只怕杜薇现在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看着场中两人交握的双手,英王的心底不禁浮起一阵莫名的痛楚。   就在这时,太子突然道:“诸位无需如此紧张,刚才定是有人一时失手,纵是有错也是无心之过而已,幸而世子妃无恙,待查到了本太子定会严加惩治,今日已经很晚了,大家便先散了吧。”说着太子站起身,看那模样似要离席。   “太子殿下言外之意莫非是想这么算了?”风暮寒突然冷笑道。   从事情发生时起,风暮寒一直沉默着,现在突然发话倒没有出乎太子意料之外,众人都知威武将军的狠厉,遇到这种事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太子面容冷凝,“风将军想要如何?”   风暮寒双目微寒:“若是查不出来,这些人……”说着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御前侍卫军的身上,“全都把命给本世子留下!”   太子唇角扯了扯,似想要勃然大怒,但最终却仰天大笑,“哈哈哈,风将军真会说笑,这御前近卫军可是皇上的人,你竟然也敢口出狂言,当真可笑。”   “本世子可不管他们是谁的人,敢伤了本世子钟爱的女人,纵是用几十条命来赔也不过份。”   “你……”太子恨恨的瞪圆了眼睛。   英王见场面僵持不下,连忙上前道:“两位息怒,此事便交给本王来办吧,叶小姐今天受了惊吓,本王定会查出此人,还她一个公道,今日委实不早,明日一早便要启程,诸位不如先散了吧。”   说着他一使眼色,身边的侍卫会意,便开始清理场地,看热闹的众人也全都知趣的散开了。   风暮寒还想说什么,杜薇却抢先一步,对英王施礼道:“此事便有劳英王殿下了。”说罢也不待风暮寒同意,死死扯着他的胳膊便往回走。   一路回了帐篷,风暮寒面如寒霜,浑身绷得紧紧的,好似每条神经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杜薇深知此刻他在想什么,按着他的肩让他坐下。   “世子爷?”她轻唤道。   风暮寒僵直的坐着,没有丝毫反应。   “……暮寒。”杜薇低下头来捧住他的脸,“你好好看看,我就在这里,刚才一点也没伤到我。”   她浅浅吻住他的薄唇,熟悉的气味,柔软触感唤回他的意识。他紧紧环住她的腰身,回应着她的吻,甜美的滋味,铭心刻骨。   他不敢回想刚才那一幕,若非他反应及时,那支箭就会穿透她的喉咙。   而这种遭遇,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她满身是血倒在自己怀里的模样,他再也不想见到第二次。   他自认一贯处事不惊,但这一次,他是真的彻底失控了。   ☆、第258章 分队狩猎,明珠的打算   第二日一早,车队继续向围场行进。   风暮寒却根本连马都没碰,直接拉着杜薇上了马车。   杜薇知道昨天那件事给他的心里留下了阴影,故此也比平时乖巧了许多。一路上变着花样的跟他说话,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可风暮寒的情绪依旧不高,侧卧在软榻上,神色阴郁,眼睛总是时不时闪过狠厉之色。   杜薇心中的小人暗暗叹息:只怕这一次,他跟太子间势必要有个胜负。   她一方面为自己在他心中所占的份量感到欣慰,但另一方面却又为接下来的事情感到担忧。   她想要的生活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纵然他们想要息事宁人,但对方就能放过他们吗?   “世子爷!”马车外响起青衣的声音。   杜薇主动拉开车帘,青衣骑在马上拱手道:“英王殿下要属下传话,昨日肇事之人已被太子就地正法。”   风暮寒不屑一笑,冷冷道:“知道了。”   青衣走后杜薇打量着风暮寒的神色低声道:“事情既然已有结果,为何你还是闷闷不乐?”   “你当真相信那话?”风暮寒剑眉挑起。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现在我们姑且都相信了吧。”杜薇伸手抚摸他眉间深深的“川”字,似想将它抚平。   “你倒是心大。”风暮寒抬手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难道你就不恨?不惧?”   杜薇长叹一声:“惧有何用。自跟了你的那一天起,我便料到会有今日,此事敌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以前你可以无所顾忌,因为你是一个人,可是现在我却成了你的累赘,所以行事束手束脚……”   杜薇话还未说话,忽地觉得身子向后一倾,失去了平衡,跌进了他结实的怀抱中。   “这张嘴,总是混说。”风暮寒捏着她的下巴,狠狠道。   杜薇嘴巴被他捏的生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睛瞪着他。   晌午时分,车队总算到了围猎场。   营帐俱已齐备。营地正中央的是皇帝的帐篷,金黄色上绣飞龙祥云,霎是显眼,皇后嫔妃的帐篷依此排列,其余众人分散于周围。   风暮寒刚下了马车便被皇帝召去了,杜薇只好带着丫鬟去了自己的帐篷。   “世子妃。”帐篷门口突然传来青衣的声音。   杜薇诧异的看着青衣道:“你为何在这里,没有跟在世子身边?”女豆叨弟。   “世子爷有命,让属下守在世子妃身边。”   杜薇一下便明白了,风暮寒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却是始终对她这边放心不下,其实在车上时她那话说的并无错处,以前他是一个人,所以可以无所顾忌,可是现在不同了,有了她的存在,他的处境变得被动,甚至有些受制于人。   柳烟刚收拾好帐篷,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号角声。   杜薇向外望去,但听青衣道:“这是皇上召集众人狩猎的号令。”   杜薇匆匆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饰,带着柳烟跟着青衣去了营地。   营地中央的空地上设了坐椅和桌案,皇上与皇后坐于案后,两侧明黄色华盖随风招展,尽显皇室威仪。   “今年仍是依照惯例,一个时辰为限,以号角为令,鸣炮结束比试。”内侍总管尖着嗓音道。   杜薇注意到,每个男子都换上了轻便的箭袖,她在人群中搜寻着风暮寒的身影,发现只有他仍是一身锦衣华服,衣袂飞扬,那装束怎么看也不像是要上场狩猎的架势。   风暮寒似觉查到她在望着自己,微微侧脸转向她这边,唇角微微扬起,挑起一个好看弧线。   杜薇只觉心里一阵“噗通噗通”的乱跳,心里骂着妖孽夫君要不得,却也不肯错开视线,直直的与他对视着。   英王站在风暮寒身边,将他们两人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看着杜薇扬起的唇角,微红的面颊,羞涩但却倔强的不肯低下头,一双乌黑的眼睛好似水灵灵的葡萄,闪啊闪的,直闪进他的心里去。   本以为风暮寒这样的人不会懂得风月,杜薇跟了他时间久了定会被冷落,他甚至幻想着,也许有一天杜薇会意识到他的好,翻然醒悟。   可是现在,众目睽睽下,两人毫不回避众人的深情凝望刺痛了他的自尊,他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这种感觉究竟是羡慕还是妒忌。   若说是羡慕,英王府里早有几房妾室与一位侧妃,而且都对他俯首帖耳,不论她们中的哪个见到他时都是小心翼翼的侍奉着,何来的羡慕?   可是要说那是妒忌,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他堂堂六皇子,为何要妒忌他们,风暮寒虽身为世子但处处与人树敌,自顾不暇,就连自己的女人都屡次被他连累,卷入其中不说,还险些丢了性命。   他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似对自己的这种感觉有些不屑。   就在这时,一旁太子突然道:“六弟,今日你与本太子一队可好?”   英王回过神来,见其他众位皇子也都盯着他,想起每年狩猎前大家都会分组比试,三人一组,合作狩猎。   “不知其他几位皇兄都分了哪几队?”英王并不想跟太子混在一起,太子这人随了皇后的性子,说不准会在背后玩什么花样,他现在势力还不强大,不想跟太子硬碰硬。   “六哥,我跟你一队!”这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   人群分开,只见明珠公主一身男装走出来,头上梳着男子的发式,金冠束发,腰间挂着鞭子,红色的马靴鲜艳夺目。   皇后笑道:“明珠,莫要胡闹。”   就连皇帝看了明珠这身打扮都情不自禁的笑起来,“怎么?珠儿,你也想去一试身手?”   明珠跺了跺红色的马靴撒娇道:“父皇,儿臣都这么大了,可是还没跟着皇兄们一起去狩猎过呢。”   皇后为难的看着明珠,“你可知进山狩猎有多凶险,纵是你几位皇兄也是经常身上挂彩而归,你一个女孩家就不要跟着胡闹了。”   “我不!”明珠撅起嘴来,“我要跟六皇兄他们一起去!”说着转过身向英王眨了眨眼睛,“六哥,你会保护好我的吧?”   英王没应声,太子脸色一变,道:“既然这样六弟还是跟公主另组一队好了,明珠可是母后的宝贝,若是伤了只怕就连本太子也难逃其责,你不如带她在山脚下打些野鸡山兔就好。”   英王眼中月华闪了闪,太子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想得头筹又怕被明珠拖后腿,想到这英王不由笑道:“如此那我岂不是亏了?”   皇后道:“到时论功行赏,自是少不了你的!”   英王微笑拱手道:“那儿臣就先谢过母后。”   明珠突然转着眼珠道:“不是三人一队吗?我和六哥只有两个人……对了!世子哥哥不如也过来我们队好了,反正他以前都不参加狩猎的,不如我们一起。”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风暮寒的身上。   ☆、第259章 伤心之地,你想瞒到何时?   风暮寒听了明珠公主的话却面无表情,好像根本不知道众人此时全在看他似的。   “威武将军为何不说话?”皇后面上带笑,阴森的眼睛却是别有深意的盯着风暮寒,“莫非你不喜欢与明珠与英王他们一队?”   风暮寒侧着头似听的不真切。面上微露惊诧之色:“皇后指的可是微臣?”   “不是你难道还是别人?”皇后强行按耐怒意。   风暮寒拱手道:“狩猎骑马,这些活动过于剧烈,微臣身子恐消受不起。”   闻听此言,杜薇险些笑喷了。   要说装病娇,风暮寒若是敢称第二,那这世上可没人敢称第一了。   皇后不悦道:“本宫可是听闻将军近日身子大好……”   风暮寒淡淡道:“本是好了些,可是刚才突然有些不适,还请恕罪。”   皇后还想说什么,皇上却不耐烦了,挥手打断了皇后,“既然暮寒爱卿身子不适,那便不要强求于他,你们几个准备好了便出发吧。”   “遵旨!”众人齐声道,明珠公主心里却有一百个不满意。一脸怨气的跟着英王去了。   风暮寒这时也一拱手:“那微臣也告退了。”说着一转身直奔杜薇而来。   杜薇做出一副贤惠的模样,上前扶了他的胳膊关切道:“世子爷不要紧吧?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却悄悄捏在他的腰间。   风暮寒“嘶”的倒吸了口凉气,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好发作,恨恨的盯着她。   杜薇忍着笑。两人往帐篷那边去。但眼看就要到了帐篷跟前,他却一把拉住她的手,七绕八拐转过几座帐篷来到营地后。   “这是要去哪?”杜薇不解道。   风暮寒一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着伸手拉过一匹战马,先将杜薇抱到马上。而后纵身跃上马,呼喝一声,马儿疾驰向与狩猎场相反的方向。   风暮寒坐在她身后环住她的腰身,他呼出来的热气扑打在她的鬓边,微微有些发痒,可是这种感觉也让她很享受。   马儿在山路上飞奔,穿过一片密林,直往两山之间而去,不多时他们越过树林,杜薇只觉眼前突然间豁然开朗。女豆叨号。   风暮寒勒住战马,杜薇眼中露出惊喜的光芒,“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美的地方。”   一道清澈的溪流自山间流过。叮咚作响,好似琴音,溪边芳草萦萦。   风暮寒先跳下马来,将手伸向马上的她。   杜薇撑着他的手也想学他那般跳下来,但双腿刚离了马身便被他一把抱住,训斥道:“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冒冒失失跳下来当心崴脚。 ”   杜薇吐了吐舌头,她自觉以前自己的运动神经还是不错的,现在突然变成了这副病娇的身子一时适应不过来。   风暮寒将马缰绳系在树上,转头却见杜薇已经直奔小溪而去。   “好清的水!”她惊呼道,果然这才是纯天然,无污染。   伸手捧起一拘溪水,水面清晰的倒映出她的面容,将嘴凑上去喝了一大口。   “真甜!”杜薇咯咯的笑起来。   风暮寒站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她。   杜薇很快又发现水里有鱼,大呼小叫的跳起来指给风暮寒看。微风吹得惬意,四周一片安宁,只有溪水清脆的响声不断回荡在耳边。   “你喜欢吗?”风暮寒幽幽道,声音里似带着笑意。   “当然喜欢了!”杜薇索性坐在了溪边的草地上,向后仰起身子躺了下去。   天空晴如洗,湛蓝的有些耀目,杜薇不禁眯起眼睛。   “每年狩猎我都会到这里来。”风暮寒幽幽道。   杜薇躺在草地上看着他,“每次都来?”   “这里只有本世子一个人知道。”风暮寒唇角微挑,缓步来到杜薇身边,低头看着草地上躺着的小人,只觉连心底像被什么填得满满。   她不知道,这里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过这样也好,她喜欢就好。   撩袍襟紧贴在她身边坐下,凝望着那道银色的溪流在阳光下泛着点点白光,以前每次坐在这里他的心都会空落落的,自十岁那年起,他从未在人前落半颗眼泪,但是只有这里,埋下过他那无人知晓的痛楚与愤怒。   他正允自出神,忽地腰身被一双小手环住,紧接着杜薇蹭进了他的怀中,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小兽般的望着他。   “你在伤心吗?”她定定的在他的怀里仰头望着他。   风暮寒不屑一笑:“笑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本世子伤心了?”   杜薇却不笑,坦然道:“我只是讨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你若是有什么心事便直接与我说,我既然决定跟了你,那便只有生死才能将你我分开。”   风暮寒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过了片刻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声音里满是无奈:“你果然是上天派来陪我的,什么都瞒不过你。”   突然间,杜薇眼前被一片黑暗遮住,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双唇便被他含住,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男子身上特有的气息,让她拒不得,逃不得。   她睁大了眼睛,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薇儿……”耳边传来他略带沙哑的低唤,魅惑之极,直叫得连她的灵魂都仿佛要跟着燃烧起来,欲罢不能。   “薇儿……告诉我……慧悟主持都曾跟你说了什么……”风暮寒一边轻咬着她的耳垂一边低语道。   瞬间,杜薇清醒过来,虽然身体似要不受控制的沉沦,但她的理智却告诉她,绝不能将那些话说给他听。   “恨心的丫头,说什么有心事要我说与你听……可是你却有心事不曾告诉我……你当真如此狠心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突然颈间传来一阵剧痛,杜薇忍不住叫出声来。   原来是他狠狠一口咬下去,待他抬头离开时,她白皙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齿痕。   “风暮寒!”杜薇怒道,“你咬在这地方还想不想让我见人了!”   风暮寒将她压在身下,定定的看着她,眼底隐隐散发着危险的光华:“你若不说待会还有更厉害的。”   杜薇一手捂着被咬出牙印的脖子支吾道:“慧悟主持其实也没说什么……”   “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风暮寒用头抵住她的额头,大手灵活的钻进她的衣裳内四处游走,只撩拨得她身上串串火起。   杜薇觉得就像被人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身子软软的根本无法从他的手下解脱出来,最后她只得告饶道:“我说……我说……求求你快放手!”   风暮寒停下手上的动作,但却不肯从她的衣裳里将手抽出来,“你说吧。”   杜薇心中的小人狠狠的对他竖起中指:无耻!   可面上却是一副委屈的模样,道:“其实并非我想瞒你,只是我怕说出来后你会不信,或是以为我是妖怪……也许会把我杀了也说不定。”   ☆、第260章 你是天上来的?情难自已   风暮寒定定的望着身下的她,不屑道:“莫非你以为本世子是被吓大的?”   自小便是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什么样的事他没见过,若说她是妖怪?鬼怪?他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怕.   杜薇突然推开他。自草地上坐起来,脸上的神色也带了些肃穆。   “你真的……不后悔?”杜薇紧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生怕错过一点,其实她也不确定,在他听到她的事后会有何种反应。   古代人不是都很迷信的么?   风暮寒盘膝在她对面坐直身体,“说吧,为夫洗耳恭听。”   杜薇咬着嘴唇,半晌道:“其实……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这副身体虽然是你们这里的,可是原来的十娘早就死了……”   风暮寒深深蹙眉,看着杜薇喃喃道:“莫非你是……从天上来的?”   听了这话杜薇险些笑喷了,“你要非这么说也行。”对于古代人来说,那些现代科技就好像仙法一样神奇。   “你们那里都有些什么?”风暮寒好奇道。   杜薇自从到了这个世界,这是第一次真正与别人敞开心扉。讲起来滔滔不绝,什么飞机、汽车、宇宙飞船直把风暮寒听得目瞪口呆。   杜薇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   风暮寒眸光却越来越暗,虽然之前他已知道佛预,觉得杜薇定是老天派来救他的。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有这般神奇的身世。   只是,天上的世界如果真像她说的那么好……她难道不会生出想要回去的想法吗?渐渐的,不安的情绪自心底涌出。   见风暮寒神色微凛,注视着她的目光。满眼星辰璀璨,倒映的都是她自己的模样。   他突然不再说话,她也就渐渐闭上了嘴不再吱声,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怪异,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不知他在想什么,听了刚才那些,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对待自己吗?还是会把她弄到庙里供起来或是请个道士来捉她?   她正在胡思乱想着,突然发觉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   四目相对,杜薇眼睛眨也不也眨,过了半天突然发现自己憋得难受,原来竟是忘了呼吸。女豆大划。   张开嘴刚喘了口气,忽觉腰间一紧。风暮寒的手抚上她的腰身,顺势低头将她压到草地上。   背光中她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他似有些紧张,呼吸胶着在一起,胸口竟隐隐有些闷痛起来。   “你会走吗……”他暗哑道,“你会丢下我回去吗?”   杜薇一愣,她猜测过数句他要说的话,但唯独没有猜到这句。   “回去?去哪?”她现在只能装糊涂,持酒僧的告诫她虽然没有全然理解,但有一点她是明白的,那便是——她在这世界已经没有了存在的必要,该救的人已然救了,是该让一切回归正轨的时候了。   那块三生石仿佛时时都在提醒她,当归、当归……   “不准走!”风暮寒猛地俯下身,温热的双唇准确的与她贴在了一起,带着些微颤与无尽的眷恋,随着他粗重的呼吸逐渐加深,“你要是敢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这么狠?”杜薇嘴唇吃痛,但心里却是甜的,只不过这甜密深处隐埋着与他相同的不安与迷茫。   “本世子可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你只需记着,这一世你都是我的人,生死都是属于我的!”   “我的夫君还真是狂妄……”杜薇轻笑一声。   这声轻笑就像是一簇明火,瞬间点燃了风暮寒体内的某处。   “薇儿……”风暮寒低头看着她,身体渐渐紧绷起,星辰般的凤眸中仿佛蒙上了一层亮晶晶的雾霭,“我想要你……”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令人欲罢不能的蛊惑。   杜薇面颊泛起绯红,大大方方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贴在他的耳边低语道:“我也想要你……”   风暮寒薄唇上扬,再次俯身擒住她的樱唇。   杜薇顽皮的将手伸入他的内袍,指尖轻轻摩挲他身上的旧伤痕,沿着他的脊背一路向下……   风暮寒低吼一声,芳香茵茵间一时只闻二人急促喘息声。   晴空如洗,天边薄云不断变幻着形态,林中偶有飞鸟腾空而起,掠过溪流上空。   温香软玉,缠绵悱恻,此刻世间仿佛再无人能将他们分开,就连溪边悄然绽放的野花也羞得垂了头,在风中微微颤抖着身子。   营地里隐隐传来号角之声。   杜薇这时正与风暮寒骑马往回走,听到这声音不由诧异道:“这么快便结束狩猎了?”   风暮寒神色不面,道:“狩猎结束时要鸣炮,听这号角声定是发生了别的事。”   两人骑马往回赶,不过时又听到三声号角声,在风中“呜呜”鸣响,让人听着没来由的感到心惊。   刚到营地,便有名内侍匆匆赶来,恭敬道:“威武将军,皇上急召!”   风暮寒暗暗蹙眉,先扶了杜薇下马,低声道:“你先回去,我将青衣留给你,无事便待在帐篷里等我回来。”   杜薇也知看这架势是有大事发生,也没再做那小女儿姿态,道:“我自己回去便是,别让皇上等得急了。”   转身刚要迈步,突然脚下一软,身子便一个趔趄。   风暮寒手疾一把扶住她,续而打横将她抱起,大步流星进了营地。   杜薇惊道:“快放我下来,这成什么样子!”   风暮寒眉眼隐隐带笑,“难为薇儿刚才那么体恤为夫,这会我若是不送你回去如何能心安,赶明儿只怕是连床都不让我上了。”   身后跟着的内侍急的转转团,但却不敢抱怨半句。   杜薇又羞又恼,她是为了谁才变成软脚虾的,这人居然还敢取笑她。   恨得小拳头在他胸口招呼了几下,可是她那点力气打上去,不痛不痒。   风暮寒将她送回帐篷后便跟着内侍走了,青衣不知什么时候守在帐篷外,杜薇只要抬头便能见到青衣站在帐外的身影,略略安下心来,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世子妃……世子妃……”   朦胧中,似有谁在不断呼唤着她。   杜薇皱了皱眉,幽幽醒来,却见柳烟守在床前,满面焦急之色。   帐外光线有些微暗,她不知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起身道:“什么时辰了?”   柳烟却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急道:“世子妃,刚才有内侍过来传话……说……说是世子爷为护各位皇子安危被野熊伤了。”   “什么?”听了这话,杜薇像被雷击中一般,脑中竟然一片空白。   ☆、第261章 疑点重重,黑熊   听了柳烟的话杜薇半晌没回过神来。   “世子妃?”柳烟急道,“世子妃,您没事吧?”   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浑身冰冷,显然自己刚才的脸色吓坏柳烟了。   “到底怎么回事?”杜薇极力镇定下心神问道。“世子爷莫非不在营地?”   “听说山上发现了野熊,已经伤了好几队上山狩猎的人,皇上召了世子爷带人去接应太子他们,刚才又传来消息说世子爷被熊伤了……”   杜薇腾地站起来,眼前突然一黑,柳烟吓的连忙扶住她,惊叫道:“世子妃!”   杜薇闭着眼,过了一会才恢复了正常,摆了摆手,“没事,青衣现在何处?”   “刚才传来消息时青衣大人担心消息有误,已经亲自去打探了。”柳烟道。   杜薇这才点了点头,外人的消息不足为信,现在只能等青衣回来了。   柳烟扶着她刚坐下。只听帐篷外传来脚步声。   杜薇以为是青衣回来了,忙叫柳烟去查看,可是进来的却是一名侍卫,他站在门口拱手道:“南王世子重伤。已被送下山了。皇上要属下传个话,世子妃若是担心可以去营地外等候。”   “世子爷现在何处?”柳树急道。   “已经被抬下山,现在应该快到营外的树林里了。”侍卫道。   侍卫走后柳烟便开始帮杜薇更衣,两人匆匆出了帐篷。只见光线微暗,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阴云密布,远山后隐隐似有雷声传来。   看这模样,颇有夜雨晚来急的势头。   两人来到营地前,四下寻视不见青衣踪影,杜薇心中不由得一动。   “柳烟,我们回去。”杜薇突然道。   转身刚要走,突然身后有人喊了声:“快看!他们把威武将军抬回来了!”   杜薇转头看去,只见树林中隐隐现出一行人的身影,他们似抬了一副担架,担架上看不清躺着什么人,身上全都是血。纵是离的远远的也能看清那身上的殷红。   杜薇看的不太真切,下意识的想要离得近些,不知不觉,她竟走出了营地……   可那队人马在树林里晃来晃去,看似离她很近,但是不论她怎么向前,就是走不到他们面前。   “怎么,你就这么担心南王世子的安危?”突然一个男声从她身后传来。   杜薇心中一惊,转身看去,只见树后转出一个人影,身着书生长袍,面容英俊又不失风度,正是户部侍郎李甲。   杜薇猛地后退一步,冷冷看着对方:“你怎么在这?”扫了眼身后,她发现柳烟竟然没有跟在她身边,心中顿时疑云。   李甲自树后走出,双目深情的凝望着杜薇,步步逼近,“我会在这里自然是奉命行事,送南王世子的遗体回营地。”   杜薇警惕的后退,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送世子遗体?这话说得有些过早吧?”这时候她已然全都明白了。   什么世子受伤,只怕这是某些人的计谋罢了。   为何青衣出去打控消息一去不返,为何跟在她身后的柳烟去向不明……只怕一切都是另有缘由。   这一刻,她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清醒头脑,原本她不是自认很精明的吗,为什么这时头脑居然发热,也跟着惊慌失措了呢?   “你就这么相信南王世子?”李甲似看出她想逃回营地的意图,拦住她的去路。   若是换了以前的杜薇,纵是面对李甲这种男人也绝不会手软,不论是力气还是速度,她都有逃脱的机会。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自从她上次受了重伤,不管是气力还是速度,都远不及以前。   “我相信谁与你何干!”杜薇不屑道。   “十娘,你当真如此狠心,将我们以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李甲一步上前便抓住她的衣袖,“你可知你与世子成婚那日我的心有多疼,我眼睁睁看着你嫁了别人……”   杜薇冷冷一笑:“李大人,那都是陈年旧事了,还提它做甚,十娘已然不在人世,你所爱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说着她试图从李甲手里抽回衣袖,不想李甲却趁势搂住她的胳膊,“十娘,你别走,只要你承认你还爱我,心里还有我,我会拼尽所能也要娶你回去!”   “哈哈哈……”杜薇不气反笑,“你会娶一个有夫之妇?别开玩笑了,想当初你连家族的压力都承受不住,将十娘卖给了孙富,现在你又哪来的本事说服你的父母?”   天空这时已然乌云密布,林中更显幽暗,李甲的眼底闪动着莫名的火焰,杜薇一时分辨不清,那到底是激动还是狂热。   “只要你肯答应跟我走,不管世子还是什么人,都通通不能阻止我们!”李甲紧紧抓着她的胳膊,试图将她拉向自己。   他们的距离是那么的近,他觉得,只要一低头,便可触到她的樱唇。   杜薇突然扬起空着的一只手,厉声喝道:“不准碰我!”   随着“啪”的一声,一记响脆的耳光结结实实的落在李甲的脸上。   李甲的眼眸里倒映出她苍白的脸,与满腔的怒火。   “十娘……你就这么讨厌我?”李甲的心底不断的涌出深深的恨意,他的双手紧紧的扯着杜薇的胳膊,十指几乎全都掐进她的肉里。“你难道忘了,当初在春香楼里是谁赎了你出来?又是谁与我信誓旦旦说要白首偕老?”女叼休号。   杜薇冷笑一声,“怎么,能允许你们男人背叛就不能兴女人也翻脸不认人?”李甲的性情她是知道的,百无一用是书生,虽有文人的才气,但却懦弱没有主见。   这时天空突然传来滚滚闷雷之声。   两人同时抬头望向天际,看那样子像要下雨了。   “放手!”杜薇喝道,“你再不放手我便喊人了!”   李甲有些焦躁,自江上一别,再次见到她时已然物是人非,原本他觉得自己是了解她的,她过去是如此的依赖着他,信任着他,可是现在为何竟然变得如此固执和倔强?   从她与南王世子的婚礼回来后,他的心就一直没有平静过,每当他想起自己曾经那么愚蠢,放弃的竟然是镇国公府的嫡女时,那种后悔的心情,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   只要南王世子死了,那么他便有机会重新将她弄到身边。   就在这时,林中忽地传来一声哨鸣。   李甲听到后脸色一变,看了看杜薇,一狠心自怀里掏出一物,扬手便撒在了杜薇的身上。   杜薇大吃一惊,连忙闭住呼吸。   李甲却在撒出那些东西后放开了她,返身自树后解下马匹,翻身上马,逃也似的往营地方向而去。   就在杜薇愣神的功夫,突然林中传来“噼里啪啦”踩踏树枝的脚步声,而且那声音离她越来越近,风中带着微微腥气,与野兽特有的咕噜声。   杜薇瞳孔瞬间收缩,林中不远处,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正向她狂奔而来。   黑熊!   ☆、第262章 逃命,暗箭   黑熊在林间四处嗅闻着,突然发出一声吼叫,只震得林中树叶沙沙响,杜薇的心不由自主的抽紧了。   她悄悄后退。尽量不弄出一点声音,缓缓向营地方向退去。   突然间,黑熊似闻到了什么,猛地一抬头,血红的眼睛与杜薇对了个正道。   杜薇心里“咯噔”一声,转身便跑。   身后传来扑腾扑腾沉重的脚步声,与她越来越近。   林子所幸离营地不远,杜薇拼尽全力跑向营地,这时她看到营地四周聚满了御前侍卫军,他们个个手持弓箭似严阵以待。   营地中隐隐传来李甲惊恐万状的呼声:“快来人护驾!世子妃在林中惊动了黑熊……快些护驾!”   杜薇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冲进营地就没事了,那些侍卫自然会保护营地。可是现在听了李甲的声音,她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原来,从始至终这都是一个阴谋。   黑熊之所以会追上她定是跟刚才李甲撒在她身上的东西有关,而她若是真进了营地。虽然安全可以保证,但却会落下惊驾之名。   她现在与风暮寒可谓一体同心,她的罪名最后通通会落到他的头上,惊圣驾之罪……杜薇与营地间只有数十步的距离。可在她现在看来。却仿佛远似千里。   李甲只不过是一介书生出身,哪里想得出这种招术,他身后必有人指点,而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太子!   杜薇一咬牙。她没有进营里,而是沿着营房向南跑去,她不敢回头,不知黑熊离她还有多远。   熊瞎子嗅觉是最灵敏的,她推测这熊之所以会追着她,一定与李甲刚才往她身上撒了东西有关,现在装死也没用了。   终于,她看见前面的马厩,正好有一匹马被系在外面的柱子上,杜薇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拉过缰绳,拼命爬到马背上。   今天若不是风暮寒带她出去。她定也不会知道这马厩在何处,一切都仿佛是天意。   杜薇虽然不会骑马,但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再说今天风暮寒还带她跑了两趟,但她在马背上根本不敢坐直身子,两手死死揪着缰绳,马儿在原地打着转,灰灰叫着。   杜薇心里着急,眼看着黑熊也追上来了,好在这马也不傻,一见黑熊吓得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子带着杜薇疯跑起来。   李甲躲在帐篷后面正紧张的盯着杜薇的身影,太子当初已经向他保证过了,定不会伤害杜薇的性命,只要她将黑熊引到营地,便是惊驾之罪,到时就让南王世子来承担这罪责,到时杜薇便会因此而遭到世子的怪罪,也许要休了她也说不定。   李甲心里虽然紧张,但还是满怀希望的盯着杜薇,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杜薇居然夺了一匹马就这么冲出了营地。   原本戒备着黑熊的众侍卫一时间也全都愣在了当场。   他们从未见过有女子居然如此胆大,若是换了其他人,可能早就昏倒在地,或是大哭大嚷着叫救命了,可是这位世子妃居然怕惊动圣驾而甘愿冒此风险,引着黑熊越跑越远……   很快有人将此事禀报给了皇上,皇上听了也是大为震惊,忙派出骑兵前去救援。   林中,杜薇匍匐在马背上,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狂跳不止,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心知不妙,定是心悸发作,她生怕自己晕倒后坠马,只能死死将缰绳缠在自己手上。   黑熊紧紧跟在她的后面,尖利的牙齿泛着寒光。   天空,细布的雨点落了下来,天色更显幽暗。   正当杜薇骑马狂奔着自林中穿过时,遇上了另一队人马,为首正是英王与明珠公主。   “什么声音?”英王最先发现异状,他停下马仔细倾听林中动静。   明珠兴奋道:“又有猎物了?”林中不比山上,他们一路上只能猎到野兔和锦鸡这种东西,明珠公主自然不会满意,她几次求着英王想进山去见试见试,但全被英王回绝了。   就在这时,从林间发出一阵可怕的吼叫声,明珠吓的打了个哆嗦,拉马向英王身边靠了靠,“英王哥哥,那是什么?”   远处,一骑快马正疯狂的自林中穿过,马上趴着一人,看衣着好似是个女子。   英王定睛细看,却发现那人竟然是杜薇,刚想冲过去拦住马匹,突然身后侍卫急道:“英王小心,有熊!”女叼冬扛。   英王快速从背后抽出了羽箭,搭在弓弦之上。   一头巨大的黑熊突然自林中窜出,仰天嚎叫了一声,只把众人的马匹吓的全都四腿不稳,原地打着旋。   “啊!”明珠吓的尖叫起来。   原本黑熊一直注意着前面的杜薇,现在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它正好将头转过来,看到了明珠他们。   “公主殿下,请保持安静!”身后众侍卫沉声提醒道。   这个时候,他们都不约而同的产生了一个想法,恨不得掐死这位公主。   好端端的你尖叫个什么劲啊!这不是纯粹找死么!   英王手中稳稳持箭,松开弓弦,一箭正中黑熊前胸。   但那黑熊却好似无动于衷,狂嚎一声,一掌便将身边碗口粗细的树干放倒。   英王大惊,身后侍卫见状也纷纷取出弓箭射向黑熊。   但只见箭头扎入黑熊身上,却对它没有产生丝毫影响。   “快走!”英王急道,一边让明珠公主跟着侍卫快些离开。   明珠这时早就吓傻了,哪管英王怎么安排,拼命打马逃命。   英王却拨马向杜薇刚才所去的方向追去,没跑多远便见她倒在前方路当中,马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英王急跳下马来,上前查看。   因为下雨,杜薇身上沾着不少泥土,就连脸上都满是泥水,双目紧闭,面白如纸。   “薇儿!”英王只觉心中一痛,轻轻拍打她的面颊呼唤着她的名字。   杜薇眼睫微微抖动,过了片刻睁开眼睛,看到英王的时候眸子突然一亮。   英王的心也跟着她眼中的那道光忽地升起。   他自以为自己拿得起,放得下,可现在才知道,当搂她在怀时,他再也不想放下。   他一把将杜薇抱起,正想上马,突然空中划过“咻”地一声。   英王虽然武功不弱,但他的这身武艺只是在宫里练就的,远远不及风暮寒在杀场上随时应对百变时的机警。   他只听到声音,但抱着杜薇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左臂一阵剧痛传来。   杜薇因为心悸发作,这会已是没有多少力气,不过她还是发现了异样,唤了句:“……英王?”   英王身子突然一趔趄,险些将杜薇扔到地上。   杜薇急忙撑住身形,转头去看英王时,却发现在他的背上插着一支白羽箭。   英王脸色煞白,咬牙道:“箭上……有毒……”   ☆、第263章 一同落难,营中大乱   杜薇勉力支撑身体,一手想要扶起英王,可是这时她已是自顾不暇,哪还有力气拉扯起英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黑熊的吼叫声。   杜薇心中一惊,扭头向后看去,但见雨幕中走来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正是刚才追着她的那头黑熊。   “快!”杜薇拼命拉扯着英王,“快上马!”她伸手抓住身边英王来时骑的那匹战马。   她此时担心的不只是身后跟来的野兽,更大的威胁就埋伏在他们周围,刚才是谁射出的那一箭?   一瞬间,杜薇的脑海里闪过太子那双阴森的眼睛。   “快些上马!”杜薇拼力扶住英王的胳膊,试图将他扶上马。   可是英王的身体沉重异常,她身单力薄,加之心悸发作,根本使不出力。   就在这时,雨中又响起“咻咻”两声,马儿随时发出一声长嘶。扬起前蹄,竟然挣脱了缰绳,飞奔而去。   杜薇根本拉不住,只能眼睁睁看它发疯似的跑远了。在马的背部。插着两只箭羽。   “没想到本王居然会死在这里。”英王苦笑一声,他处事向来小心翼翼,这一次若不是他不顾一切的独自追来又怎会落入到别人的陷阱里。   暮色降临,细雨纷纷扬扬的落下。将两人浑身衣衫淋透,杜薇狠狠咬牙,她才不想死在这里!   抬眼望向四周,只见群山环绕,黑压压不见半点光亮。   杜薇猛地将英王一扯,“我们上山!”   英王瞥了一眼密密山林,心中顿时领悟到她的想法。   只要进了林中,外面隐藏的杀手便无法再瞄准他们,而上行的地势又会降低黑熊的前进速度。   但是……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就算能逃得了一时,最终还是会被那畜生追上。   可是从杜薇的眼中他看不到丝毫怯懦与绝望。   “好。”英王喘息着撑身形勉力站起,左手伸向背后。痛喝一声,居然自己将背部的箭头拔了出来。   黑色的血污一下子喷了出来,疼的他浑身哆嗦。   杜薇大惊,她没想到英王居然也有如此决绝的豪气。   “薇儿既能如此镇定,本王又怎会输与你。”紧紧握住杜薇的手,英王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两人身影瞬时没入山林。   营地。   夜雨洋洋洒洒,带着些许凉意,狩猎结束后一队队人马已经回到营地.   往年每逢此时,狩猎结束后都是营地里最热闹的时候。   男男女女都来看内侍清点猎物,再由皇帝评定最后狩猎活动的优胜者,每次的赏赐都很丰厚,有时皇帝兴致高涨还会主动应下皇子的一些请求,比如朝中一些人员调动,或是升迁之类。   可是这一次的狩猎结束却带着些凄迷的感觉,众人回到营地时俱都被雨淋透,太子与其他几位皇子的队伍收获平常,最大的猎物也只不过是头小鹿。   皇帝坐于大帐中,明珠公主哭哭啼啼站在皇后身边,脸上神色惊魂未定。   风暮寒带着一队侍卫护着各位皇子进入帐篷,刚刚走到门口便看到青衣等在那里,脸色铁青。   “怎么回事?”风暮寒语气带了几分不满道,“不是让你跟在世子妃身边吗,为何等在这里?”   青衣突然跪倒在地,“属下办事不利,世子妃她……”   “她怎么了。”风暮寒眼底光华骤然凝结,凤眸如刀,直直望着青衣。   这时内侍总管自帐篷内走出,来到风暮寒面前小心翼翼俯身道:“世子爷,皇上有请。”   风暮寒却站着动也不动,眼睛唯死死盯着青衣。女叼冬才。   内侍总管脸上陪着笑,冷汗却悄悄自脸颊淌下,“皇上请世子爷进去……要说的……正是世子妃之事……”   风暮寒身子未动,眼珠却转向内侍总管,只一眼,便把对方吓的魂飞魄散,双腿不住的哆嗦。   “营中之前有人传言世子爷被熊所伤,等属下前去打探回来时世子妃已经不见了。”青衣跪地道,脸色煞白,眼中满是悔意,“有人见世子妃骑马离了营……被黑熊追赶……”   风暮寒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胸口像压着千斤巨石,一时间竟让他无法呼吸。   “世……世子爷……”内侍总管哆嗦着,“皇上已经派人去追了,而且据明珠公主所言,英王应该也去了,世子妃吉人天相,定……定会没事的。”   风暮寒猛地转身,宽袖猎猎飞舞,瞬间迸发出来的真气竟像一阵疾风,将皇帝的大帐震得剧烈摇晃起来。   内侍总管也被震得倒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模样狼狈不堪。   青衣双拳攥得死死的,低头硬是承下了那道真气,嗓子里一阵腥甜涌上来,被他硬生生逼了回去。   这是他的失误所致,他没有任何解释的权力。   “青衣。”风暮寒一字一顿道,“带人去找……就算把山铲平也要把世子妃给我带回来!”   青衣拱手沉声道:“遵命!”   皇帝等人就在帐篷内,刚才外面发生的事他们虽然听的不十分真切,但真气撕扯着帐篷时的恐怖景象足以令他们想象到风暮寒的情绪。   “父皇。”太子不满道,“只不过是为了个女人罢了,风将军实在太过肆意妄为。”   皇帝沉吟半晌不语。   就在这时,明珠哭道:“还有英王哥哥也未回来,全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皇后面色一变,冷冷的瞥了一眼明珠,明珠不解其意,仍道:“要不是她将黑熊引过去,英王哥哥怎会想着去救她,全都是她的错!”   听了明珠的话,皇帝面色更加沉暗,道:“英王至今未归,可否有派人去寻?”   皇后小心道:“听说去了几队人马,但天黑雨急,都未寻到人。”   皇帝神色更加阴郁。   太子道:“不如让儿臣带人去吧,定会将六弟带回。”   皇帝想了想,道:“也好,你多带些人,小心着些。”   太子得令匆匆出了帐篷,拉过身边一名侍卫低声道:“吩咐下去,若是见到英王与世子妃……便……”他做了个切的手势。   “是!”   夜雨中,一队队骑兵急奔出营,向着四面八方分散开来。   ☆、第264章 不要与本王如此生疏   大雨不断冲刷着山林,杜薇与英王一路蹒跚前行,身后黑熊却没有丝毫放过他们的意思,一路跟随。   由于大雨将杜薇浑身淋透。所以她身上被李甲撒上的东西效力减弱很多,黑熊速度虽然不慢,但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疯狂的模样。   可是再这样逃下去,迟早他们都会被那畜生追上。   英王伤口已被毒素侵占,面色青灰,看那样子很难再坚持下去了。   就在这时,杜薇突然看见林中一棵足有四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她眼睛不由得一亮。   “……我们到那边去。”她气喘吁吁道。   两人拼着最后的力气爬上了大树,幸好树身又高又大,他们没费多少功夫便爬了上去。   黑熊来到树下转了几圈,扬起脑袋往上看。   英王抽出长剑紧紧盯着树下,只要它敢向上爬,他便随时准备攻击。   夜雨打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林中偶尔传来几声动物的鸣叫,两人身上的衣裳这时俱都被淋透,贴在身上又湿又冷。   杜薇靠在树干闭目片刻,稍稍安定了下胸口的闷痛。抬眼看了下对面的英王。   英王正紧盯着树下的野兽。受伤一侧背部已经被黑血浸透,肩膀也随之垂着,眼中月华不似往日那般明亮,鬓角额头全都布满水珠。 也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   杜薇知他这时伤口定然很痛,又想他会落到这般地步都是为了自己,不由得心生几分歉意,低声道:“我来帮你看下伤口吧。”   “有劳了……”英王唇角挑起,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杜薇向他身后移过去,用僵硬的手指将他一侧的外衣与中衣一同拉了下来。   箭伤处泛着青黑色,经过雨水的浸泡已经肿了起来,而且由于是英王自己将箭拔出,所以伤口周围撕裂开来。   杜薇虽不精通什么医术,但看这情形她也心知不妙。   “不知这是什么毒,英王是否知道?”杜薇低声问。   英王微微冷笑,“原本这是为了猎杀猛虎等物预备的。不想倒先算计到本王的身上了。”转头见杜薇满眼担忧之色,英王笑了笑,“放心,本王还挺得住。”说着自怀里取出一只瓷瓶。   杜薇这才想起他们进山狩猎,随身都会携带刀伤药之类,以备不时之需,连忙接过。   小心的将药撒在他的伤口上,又从自己裙摆撕扯成几条绕过他的胳膊将伤口牢牢扎起。   她冰冷的手指一次次触到他的身上,与伤口的疼痛混合在一起,一时间竟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脑海里不时闪过她与风暮寒今日在营地时相互凝视时的娇羞模样,乌黑的眸子水灵灵的,微微翘起的樱唇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去撷取。   自她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就像有一只小手在轻轻抚摸他的心,痒痒的,又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杜薇正全神贯注的帮他包扎伤处,根本没注意到英王的神色变化。   突然英王的身体向她贴了过来,杜薇不由得一愣,抬起头来,却发现对方双目紧闭,好似晕了过去。   “英王殿下!”杜薇急道,以她现在的力气根本撑不住英王的重量,若是掉到树下去……   她简直不敢想象那种后果,她低头想将他唤醒。   就在这时,英王突然抬起头来,嘴唇无意间从她的面颊掠过,杜薇拥有的是个现代的灵魂,只当他是无意中碰到,并不在意。   “殿下,切不可晕倒,不然我撑不住你。”杜薇扶他重新坐起,两人靠在树木的主干上。   “……薇儿,你为何与本王如此生疏……”英王气息微弱,但唇角仍带着淡淡的笑意,“无人时你唤本王的名字可好?”   杜薇看着他心中有些不忍。   “这里又没有外人……”   “风铭皓。”其实对于杜薇来说并没有觉得叫他的名字有何不妥,以前只不过是怕与对方过于熟络引来事端。女低余亡。   英王将手中长剑交到杜薇手上,叮嘱道:“若是它爬上来你就砍它。”   杜薇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其实她现在也是勉强握着剑,她不知他们还能坚持多久,不过她相信,那个人定会来寻她。   只要再等等……再等等……   夜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天空中仍是乌云密布,见不到星星,只有风声呼啸着从树梢刮过。   杜薇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眼前突然亮起无数星辰,一盏盏一簇簇,好似银河的繁星坠落到凡间,在山上排起一行长龙,蜿蜒直上。   “你看那是什么?”杜薇推了推身边的英王,但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杜薇心底不由得一凉,探手摸向他的身体,只觉冰冷一片。   难道是……   胸口一阵闷痛传来,杜薇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   “风铭皓!”她拼命抓着英王的衣裳,“不准死!听到没有,我不准你死在这里!”   山脚下聚集了越来越多的星星。   “咻”地一声,一支箭簇突然自杜薇身边掠过。   杜薇猛地扑到在英王身上,动也不敢动。   这时树林中隐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黑熊被林中声音吸引,离开了树下,不一会林中便响起侍卫的惊呼声:“这里有熊!”   紧接着便是兵戈撞击的打斗声,杜薇只觉胸口越来越痛,她不知道英王是否还活着,她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在暗中向她放冷箭,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在离她远去。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跟英王一起……   意识将要消失的瞬间,杜薇自嘲的想着,若是被人发现他们这般情形死在一起,会不会传出他们殉情的流言?风暮寒这家伙,一定会被气坏了吧?   唇角掠过一抹笑意,她的头垂了下去……   山下,侍卫们手持松油火把,成队在山林中分散开来,细细搜寻每片林子。   青衣带着十几名风暮寒身边的亲卫混入搜索的人群中,原本以他们的身份是应该留在南王世子身边保护他的,可是现在全被他尽数派了出去。   只需看着风暮寒那阴郁的脸色,青衣便能感到阵阵寒意,若是世子妃真出了什么事,只怕他们这些人便要跟着一起殉葬。   突然前方有人禀道:“南边林子里发现黑熊,已经伤了我们十多人……”   话音未落,风暮寒已然冲了出去。   ☆、第265章 救回,世人皆痴   黑熊被斩杀时,足足伤了数十名侍卫,除去重伤的,当场死亡的人数居然占了一半——   夜空的乌云这时散开了些。云后隐约露出一抹月牙,惨白的。   风暮寒将手下侍卫分散开,仔细搜寻周围。   一阵夜风吹过,一处树后闪过一缕白色的布条,风暮寒几步赶到近前,一把将那布条从树枝上扯下来。   那正是杜薇衣裳的一角。   风暮寒猛地脚尖点地,身形飞旋而上,几次在树干上借力,直直纵上一棵大树顶端。   林中,手持火把的侍卫来来去去,但却无人注意到树上的情形。   突然间,风暮寒瞥见一处高高的树杈背后露出衣裳一角。   纵身跃至近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女子此刻正面朝下趴在英王的怀里,两人浑身泥污。面色惨白,感觉不到丝毫气息。   风暮寒一手攀住树干,准备伸向杜薇的手却忽然停在了半空。   他不知一会若是发现她已经没救了自己该如何面对,他真的不敢去想。   顿了片刻。但在他看来就好似几个时辰那么久。最终他还是伸过手去,将她自英王的身上拉开,探手按在她颈侧的脉搏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去感知她冰冷皮肤下的微弱生命力。   杜薇的脉搏很微弱。但他确实感觉到了。   “来人!”他高喝一声:“找到人了!”话音未落对面的林子里“咻”地射出一支冷箭。   风暮寒一手抱紧杜薇,宽袖一挥,那支冷箭便被他的真气吸附住,再一挥衣袖,那支箭竟然原路返回。   黑暗的林中传来极微的一声闷吭。   风暮寒双眸微眯,也不让人去追,让人抬了英王,一行人以最快速度回了营地。   自回了帐篷风暮寒便再也没出去过,外面的事务全部交由青衣,柳烟见到杜薇被世子爷抱回来时的模样吓的险些瘫软在地。   皇上知道了消息派来了内侍总管亲自过问世子妃伤势,皇后接连指派了数名太医前来,但全都被风暮寒拒了。   皇后派来的太医谁敢用?他被毒症折磨了整整三年。那都是拜她所赐。   好在当初崔药师替杜薇开的方子他还留着,他命柳烟去备药,而他自己则亲手将杜薇湿透的衣裳脱掉,又用温水替她擦去身上的泥污,仔细检查她身上各处,恐有漏掉的伤处。   杜薇昏昏沉沉的,只觉自己的头部,四肢,胸口,各处都像被巨石压着,让她动弹不得,难以呼吸。   她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根本不听她指挥,她想开口说话,但嗓子里却痛的要命。   风暮寒见她睫毛微微抖动着,觉出她要醒过来,俯下身望着她,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薇儿?”   杜薇秀眉深蹙,好似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似的,但仍没有睁开眼睛。   风暮寒抓住她的手坐在床边,“薇儿,你醒了吗?”他耐心的盯着她的眼睛。   杜薇脑子里这会乱成一团,好像那只黑熊仍在追着她,她两腿下意识的抽动着,肌肉传来阵阵刺痛。   风暮寒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按住她的腿,过了一会她才平静下来,眼睛微微张开道缝。   眼前的景物模糊不清,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她不得不重新闭上了眼睛。   “薇儿?”风暮寒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些焦急的语气。   杜薇再次睁开眼睛,面前人影绰绰,但只看那身影她便知道是谁。想喊他的名字,但是张开嘴只吐出些气来。   “先把药喝了再睡。”风暮寒见她醒来稍稍松了口气,不过目前她的情况仍不容乐观,柳烟刚才去煎药,回来禀报说是药材不齐。   药材不齐,所以这药效嘛,自然也要缩水。   尽管身上动也不能动,但在听到“药”这个字后,杜薇仍是习惯性的蹙眉,这个世界的药太难喝了,为什么不能给她来片阿司匹林?   也不管她同不同意,那苦涩的液体不断的流入她的口中。   杜薇只觉心里委屈的要命,她真的不想喝这些令人作呕的玩意,为什么就不能加点蜂蜜或是糖之类的也好啊。   风暮寒这时倒也不心软,直接将药给她灌了下去。女低余弟。   刚放下药碗,转头就见杜薇已经重新睡了过去。   风暮寒一直留在帐里,内侍总管又过来了几次,送了些皇上赏的药材后便回去了。   天快亮的时候,杜薇突然发起了高热,风暮寒又让柳烟去煎药,回头让人将青衣叫了过来。   “外面情形如何?”风暮寒一直没出帐篷,外面都是青衣在打理。   “回世子爷,经太医诊治英王幸喜无恙,只不过要多养些日子,太子那边听说昨夜受了些小伤,又染了风寒,这会正在帐篷里休息呢。”   “小伤。”风暮寒冷笑一声,昨天夜里那支冷箭看来够他受一阵了,想到这他吩咐青衣道:“你现在骑快马回京城去,将崔先生带过来,务必要快!”   围场离京城快马只需一日半的功夫便可到达,若是青衣骑马跑的话最多只有一日时间,不过回来时要带着崔先生,可就要慢上许多了。   “难道是世子妃她……”青衣张了张嘴,后面担心的话没敢说出来。   “务必要快。”风暮寒沉声道。   “属下遵命!”   青衣骑马悄然离了营地,风暮寒这边让丫鬟打来清水,一遍一遍帮着杜薇擦拭身子,一直忙到天快晌午高热也未退下。   风暮寒真的有些害怕了。   就是换了正常人也受不住昨天那番折腾,更何况杜薇现在的身子根本就经不住风浪。   柳烟一直伺候在帐子里,眼见着主子眼底全是血丝,担忧道:“要不要先送世子妃回京去?”   风暮寒看了眼床上的杜薇,摇了摇头,一路上马车劳顿,那样反倒是害了她。   突然间,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帐篷外传来青衣的声音:“世子爷!”   风暮寒一愣,青衣刚离开半日,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几步来到门口,挑起帐帘一看,只见青衣身后跟着一位出家的老和尚,正是慧悟主持。   风暮寒连忙拱手施礼:“有劳大师。”   慧悟会意,也不急着跟他寒暄,迈步直接进了帐篷,青衣与柳烟全都悄悄的退了出去。   慧悟来到床前,看了看床上面白如纸的杜薇低声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痴人啊!”伸手自怀中取出一只药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白色药丸交到风暮寒手上。   风暮寒忙伸手接过,来到床前托起杜薇的头,让她脑袋向后仰起,将那药塞进了她的口中。   慧悟双手合十,闭目不语。   待杜薇将那药咽下去了,风暮寒才直起身来道:“不知大师为何会到此处?”慧悟离了凉州后便回了天禅寺。   慧悟微微一笑,“老衲只是依照师傅所言前来解救你们这些甘回头的痴人。”   慧悟的笑容里带着佛的慈祥,但不知为何,风暮寒突然觉得背后竟渗出丝丝寒意。   不甘回头的痴人……是指他们吗……   ☆、第266章 放手?人家还没玩够   风暮寒正色道:“不知大师所言何意?”   慧悟看着风暮寒,微笑道:“施主不必紧张,老衲只是奉了师傅之命,度与不度还要看你与她——”   风暮寒剑眉深蹙。这事若是放在以前,他定会连理都不理,可是自从那日杜薇将自己的事告诉了他,他才终于知道原来她与自己并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佛预里提到了她,但却并没有预示两人会在一起,只说是能够相见。   “只是不知大师要如何度她,又如何度我?”风暮寒定定的望着慧悟,下意识的,他用身体挡住了床上的杜薇,仿佛生怕眼前的慧悟会将她如何。女低鸟扛。   “阿弥陀佛。”慧悟诵了声佛号,“想度施主并不难,只需放手便可。”   “放手?”   慧悟脸上带着一成不变的慈祥笑容,“正是,她本为你而来。也将因你而去,若是强留,只怕最后只能落个万劫不覆。”   风暮寒冷笑出声:“纵是万劫不覆又有何防?”   慧悟不慌不忙:“对于施主来说,自然无防。生生死死只不过是重新入轮回。而她却不同,此处她只有一世,若是回不去,到时万劫不覆的只有她一人。而施主仍可安享回轮,生生不息。 ”   慧悟的话就像钟鼓敲响在风暮寒的耳边,他一时间竟然呆立当场,久久无语。   “老衲话已至此,望施主好自为之。”慧悟将手里的药瓶放在桌上,抖了抖僧袍,悄然离了帐篷。   待到风暮寒被青衣禀报的声音惊醒时,才发现外面天色已晚,他居然在不知不觉间站了一个下午。   他猛地想起床上的杜薇,几步来到床前,探手去摸,发现她身上的温度已经恢复了正常。   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冰冷的肌肤,带着光滑的触感。   “莫非这就是你想对我隐瞒的?”风暮寒喃喃自语。   稍晚时候杜薇才幽幽转醒,但却不见风暮寒在跟前,丫鬟柳烟眼底含了泪上前服侍,低声道:“奴婢无用,护不住世子妃……”   杜薇见她要哭,淡淡一笑,“不怪你,就连青衣当日都被他们想法困住了,更何况是你。”   柳烟服侍着杜薇简单的用了点饭食。   “世子爷呢?”杜薇问,她还记得自己在迷迷糊糊中他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怎么醒来却再没见到他。   “主子一直守在世子妃跟前,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未合眼呢。”柳烟安慰道,“外面事务繁杂,说起来这些奴婢也不太懂。”   “对了,英王如何了?”杜薇问。   柳烟便把这几日外面的情况细细说给她听,当提到太子受了风寒也卧床不起时,杜薇心中冷笑。   什么风寒,只怕是做多了坏事被风暮寒暗中反击伤到了吧?   又不情不愿的喝了碗汤药后杜薇便沉沉睡去,等她醒来时帐篷里还是黑着,她不知到了什么时辰,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黑暗中她听到帐篷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多时帐帘被掀起,营地里用来照明的火把微光投射了进来,倒映出一个修长英挺的身影。   杜薇躺着一动不动,盯着那个人影来到床前。   那人静静的站在床前,好像也正在注视着她,过了许久,她听到微微一声轻叹。   本来她一时起了顽皮之心,想吓唬他一下,可是突然间,她感觉到了他情绪中的异样。   为何会有种疏离的感觉?难道他是因为看到自己跟英王在一起时生气了?或者是因为自己一时冲动离了营地……   杜薇心里正胡思乱想着,那人已在她的身边躺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黑暗中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扫到了他的手上,他的手顿时一滞。   “……你醒了?”声音里带着沙哑与些许不安。   “嗯。”杜薇含糊的应了一声,“听到你的脚步声便醒了。”   风暮寒默默不语,伸手将她拉到怀里,让她枕在自己的肩头。   自他身上散发出灼热的男子气息,将她深埋其中,纷乱的思绪仿佛全部被抚平,该说的话她早就说过了,她不想再提。他的誓言,她都懂,她也相信他会明白她。   一股倦意袭上心头,她闭上眼睛,抬手环在他的腰间,整个身体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睡吧。”风暮寒喃喃道,其实他也疲劳之极,两人就这么依偎着,沉沉睡了过去。   一连五日,杜薇都待在帐篷里,别说是出来透透气,就连坐起来都是件难事,原本让柳烟支了枕头,想靠着坐上一会,结果没多大功夫便头晕气闷,她便拿了枕头撒气,结果手上根本没有力气,最后倒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   风暮寒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的狼狈相,眉间隐隐掠过一抹深谙,“你又在闹什么?”   杜薇可怜巴巴的眨着大眼睛:“再躺下去我浑身就要长蘑菇了,讨厌死了!”   风暮寒叹了口气,来到床前帮她重新躺好,“那你想怎样?”   “我要出去……”她眼巴巴盯着帐篷外面透进来的阳光。   “不行。”   杜薇将头埋进枕头里,恨恨道:“你走吧,让我独自长蘑菇去吧。”   一旁侍立的柳烟不禁暗暗咂舌,敢这么跟世子爷说话的,所有人中,也就世子妃这么独一份。   风暮寒被杜薇弄的哭笑不得,她一个劲的吵着要出去,可是他知道,她现在的身子已经承受不起半点折腾了,这些……全都是因为他。   要不是她为自己挡了那一箭,要不是因为自己,她怎么会被太子等人暗算,一桩桩一件件,细细想来,好像她在自己身边总是灾难多于幸福。   难道,真的要他放手么?   杜薇展开撒娇卖萌十八般武艺,就连风暮寒最后都有些招架不住,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时,不禁让他心里产生出一种犯罪的感觉。   “你再忍一天。”风暮寒最后道,杜薇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看他那模样是不能再妥协了,只好答应下来。   第二天,风暮寒果真没有失言。   不过与她同行的还有帐篷里所有的行李和箱子。   “这是怎么回事?”杜薇诧异道。   柳烟正在打理箱子,听到她问话便小声回道:“世子爷已经跟皇上请了旨,先带您回京城去。”   “那皇上他们……”杜薇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听说还要待十多天吧。”柳烟回道。   这就要回去了?   其实杜薇心中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这么回去了……   “怎么?不想回去?”头上突然传来风暮寒的声音。   杜薇头也不抬,“还没玩够。”   “下次吧。”风暮寒伸手直接将她连同被子一起抱了起来。   杜薇一惊,“等……等一下。”   眼睁睁的,风暮寒直接抱着她出了帐篷。   天啊!头没梳脸没洗,这样怎么见人啊!她一头藏进了他的怀里。   ☆、第267章 折腾死你   马车足足走了五天才回了京城。   风暮寒给清月居院子里多安排了几个会武功的婆子,平时杜薇不管去哪都要她们用软辇抬着。   杜薇刚回来没几日南王妃便差了管事妈妈去清月居,故意挑了风暮寒不在的时候,跟她提起要每日去南王妃那里立规矩。请安。   杜薇到是丝毫没矫情,满口答应下来。   南王妃心中窃喜,满心以为这次能好好整整她,要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半个月,简直变成了她的噩梦。   杜薇身子不好,每日来请安时,看那身子飘飘摇摇,好似秋叶零落,她空有满肚子的鬼主意也使不出来。女上华血。   留她用饭?饭刚端上来杜薇便用手帕捂着嘴,一个劲的干呕,弄的连南王妃都想跟着她一起吐。   让她喝口茶吧,手上没劲,连个杯子都端不住。这几日已经打碎了她屋里三套茶具了,其中有一套还是她最喜欢的青瓷古董。   斥责她几句吧,杜薇态度到是非常诚恳,哭哭啼啼的非要跪下来谢罪。不过最后的结果可想而之——晕倒。抬走。   所以每天到了杜薇来请安的日子,南王妃的情绪便会失控,屋里的丫鬟婆子,每个人的脸至少都挨过不下十几次的耳光。( 板子更是不用提了。   所以每当杜薇到这边院子里请安时,一路经过那些下人们的身边,便会听到她们嘴里发出的“霍霍霍……”的磨牙声——   杜薇舒服的坐在软辇上,心情丝毫不受她们影响,心中的小人不屑的唱着:“霍霍霍,霍家拳的套路招式灵活,霍霍霍霍……活着生命就该完整渡过……”   眼见身子一天天好起来,杜薇除了每日向南王妃请安外,现在又多加了一项花样。   每天会去南院向南王爷请安。   南王妃恨的咬牙切齿,南王爷成天躺在那里像个活死人似的,要她来装孝顺?   她曾故意当着杜薇的面提起此事,暗示她不用再去南院。可是杜薇却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啊眨啊,满眼都仿佛写着:不懂……不懂……   南王妃看着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双手在袖子里不住的颤抖,恨不得扑上去将它给挖出来。   杜薇每天都会在向她请安后去南院,而南王妃也每次都会找借口陪她一同前往。   原本她以为只要自己跟着时间久了杜薇便会觉得没趣,自己知难而退,可谁知没过几天杜薇竟然改变了套路,每天晌午时分过去探望南王。   害得南王妃经常在晌午的小憩时被丫鬟叫醒,而后匆匆梳洗打扮,睡眼惺忪的赶去南王爷院子,可等她到了南院杜薇却已经回去了,气得她心口疼。   再后来杜薇又改成了晚膳时分去探望,南王妃好几次刚刚提起筷子刚吃上几口,外面便有丫鬟进来报信,“世子妃又到南院去了。”   一路匆匆赶去,再回来,一桌的饭菜早就凉了。   南王妃的身子眼看着日益消瘦,杜薇每日请安时都故意提醒她要注意身子,不要太劳累,气得南王妃几乎要骂人。   到后来她索性再也不去管杜薇了,随她每日去南王爷那里,只要南院的下人注意盯着。   这一日,杜薇在清月居要柳烟替她找来些炭条,在桌上铺开纸张,细细记录下这些日子她观察到的,南王爷的饮食规律。   既然崔先生在南王的汤药里查不出什么来,而饮食里也没有问题,那么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这其中是否有些相克之物。   单纯的食用一种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可是当两种,或两种以上的食物或药物一起服用,便会成为致命的毒药。   不过在没有证据前,她不准备向别人透露,她写的是简体字,这里的人根本看不懂,所以到不担心会走露消息。   待风暮寒从外面回来,杜薇已经写满了整整几大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小字,直看得一旁伺候柳烟目瞪口呆。   风暮寒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不由得蹙了蹙眉。   杜薇忙放了炭条去净手,上前打算帮他接过换下的衣裳。   风暮寒将她的手挡了回去,顺势握住她的手,感觉有些凉,不满道:“身子才刚好又开始折腾什么?”   杜薇无所谓的笑了笑,任由柳烟接替了为世子更衣的活,“哪有那么娇贵,只不过写几个字而已。”   风暮寒脱了月牙白的锦袍,换上件素袍,来到桌边打量着杜薇写的那些东西。   “这是什么字?”他好奇道。   杜薇抬头见柳烟这时已然知趣的退了下去,这才回答道:“这叫简体字,只有我们那个世界的人才用。”   风暮寒拿起一张端详半天,只能认出几个字来,经过杜薇解释,不一会他便认的多了起来。   “你写这些东西做什么?”他诧异道。   杜薇凑到他耳边将自己对南王爷病情的推测说了,风暮寒不由得一愣,低声道:“你可有证据?”   杜薇无奈的摇了摇头,“所以我想将这些整理出来,然后再让崔先生看看,也许能找出什么线索。”   风暮寒望着她,眼底光华越发闪亮,看她脸上笑意盈盈,俏皮中带着些小小的狡猾,就像在算计着别人糖果的小狐狸。   她是不同的存在,虽然他身边没有过别的女人,可是大部分女人是个什么样子他还是知道的。   在男人面前都会表现出体大方,温柔贤惠,可是背地里却会使出各种阴损花招,为自己争得利益。   真的要放手吗?这几日他的脑海中慧悟的话盘旋不去。   也许以后他还可以找到其他女人,与她相似的,甚至比她还要美丽,聪慧……   杜薇发觉风暮寒的眼睛盯着自己,正在出神,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笑道:“这位公子莫要盯着小女子看了,小女子已然许配人家,只好让公子失望而归了……”   “你想让为夫归到哪去?”风暮寒猛地捉住了她的手,“不老实的丫头,现在居然连为夫也敢取笑,真真该打。”   杜薇咯咯笑着,声音就像清脆的风铃,深深落入他的心底。   是的,他还可以找到其他女子,但是,她们却都不是她……   在这世界上,杜薇只有一个。   ☆、第268章 又见俏月,二少爷生辰   风暮寒坐在那里看着杜薇拿着炭条写字,这时外面丫鬟进来询问什么时候摆晚膳。   风暮寒却突然道,“不用了,今晚我带你外面吃去。”   柳烟服侍着杜薇换了衣裳。风暮寒只带了青衣便与她出了府。   夜间的京城街市依旧热闹繁华,杜薇鲜少夜间出来,好奇的瞪大了眼睛不住的往车外看。   风暮寒在京城最大的聚名楼上定了席位,能来此的都是王孙贵族,掌柜自然是殷勤招待,将他们引到三楼的一处雅间。   朱红花窗外便是未央长街,灯火通明。   杜薇对此并不陌生,因为对面街上便是春香楼,她穿越过来时的第一站便是在那里。   想到以前的种种过往,杜薇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风暮寒平日极少饮酒,今日却点了一壶桂花酿,淡淡的桂花香气清香扑鼻,就连杜薇也忍不住想讨一杯来喝。   杜薇侧头依着花窗,看着对面春香楼门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红馆们招揽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过几日府里要办宴席,到时可能会累一些,你若身子支撑不住便直接开口便是,王妃那边有本世子为你撑腰。想来也不会为难你。”风暮寒为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酿。脸上神色沉重。   杜薇不解道:“怎么突然要办席……”   风暮寒唇角露出一抹冷笑:“再过几日便是二弟的生辰。”   杜薇愣了愣,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还不知道风暮寒的生辰。   “如此说来,王妃是想庆贺一番了。”杜薇觉着南王妃给她亲生儿子办席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虽然身为世子妃,但府里大权旁落,根本就不用她操持。   “到时事事小心些。”风暮寒捏着酒杯,眼底隐隐闪烁着刀光般的寒意。   “对了,世子爷生辰是什么时候?”杜薇终于忍不住问道。   风暮寒端酒的动作一滞,“不记得了。”   见他回答的如此之快,杜薇才不肯相信,“你要不说我便去问其他人。”   “若是你喜欢……便随意你好了。”风暮寒将杯里酒一饮而尽,看那神色倒显得有些冰冷。   杜薇愣了愣,心中腹诽莫非自己刚才问了不该问的话?只不过是个生辰么,也不肯说,这么小气。   她赌气的转过头去望着楼下。风暮寒不紧不慢的自斟自饮,也不说话,气氛顿时陷入僵局。   杜薇正盯着楼下,突然她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自对面春香楼外的马车上走下来,正是户部侍郎李甲。   她慢慢缩起手指,直到指甲扎得手掌生硬。   李甲仍是一副书生打扮,手持折扇,一派风流潇洒,春香楼外姑娘们招呼声一片:李大人来了!   隐隐的,她听到有姑娘向春香楼上喊着:“俏月姑娘,你的贵客来了!”   俏月?   杜薇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当初那个在春香楼跟她抢头牌的女子突然从她的记忆中冒了出来。   没想到你这营生做的可够久的么,俏月……   “若是需要人手便去吩咐青衣好了。”风暮寒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杜薇仰起脸,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风暮寒已然来到她身边,刚才李甲进春香楼那一幕也全都被他看在眼中。   “你可知我想做什么?”杜薇一字一顿道,这次她要向李甲讨回的不只是十娘的那份恨,还有连同她自己的一并要他偿还!   “你想做什么便放手去做,出了事自然有本世子为你撑着。”风暮寒拉过她的手,强行将她的手指掰开,掌心已经被她自己的指甲刺破,有几处冒出了血珠。   “只是他现在背后有太子撑腰,你纵是动了他也不会伤其根本。”   杜薇轻轻一笑,“我不会拿他怎样,只想送他个的佳人,当初他们也算是有情有意,我总要成人之美吧?”   风暮寒凤目微眯:“薇儿既然想做,为夫自然相帮。”   杜薇笑起来,乌黑的眸子好似水中明月,潋滟光华直晃到他的心里去,他忍不住低下头,嘴唇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忍耐了多日,本想着这份感情会渐渐的淡了,到时纵然放手也不会后悔。可是他觉得自己好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现在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南王府设宴。   平日与南王妃交好的各府夫人,千金小姐来了不少,虽说南王不能出来待客,可是仍有不少官宦家的公子前来赴宴,南王妃借机推了自己的儿子风洛离出来招待客人,希望借此让他与那些人多亲多近。   风暮寒则是一早便去了军营,府里的这些事好似全都与他无关似的,唯只留下了青衣,命他随时注意世子妃安全。   南王妃称杜薇身子不好,多歇着,故此什么事都不让她插手,杜薇也正好乐得清闲,坐在那里喝着茶水嗑瓜子,听着门外接连唱名的声音。   负责收礼记事的几个管事丫鬟和婆子更是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大半天忙下来连嗓子都哑了。   杜薇看着各府送来的礼眼角暗暗抽动,要知道风洛离并非南王世子,而且因着有风暮寒在,所以他看似捞不到任何好处。   不过南王府现在是南王妃掌权,看着各府送礼的态度杜薇也能猜出几分,她们定是认为这世子之位早晚都会是风洛离的。   不过这里唯一存在的变数便是风洛离本身。   风洛离今年已有十三,父亲整日卧床,兄长之前身患毒症,他本以为自己这世子之位一定能顺顺当当的继承下来,只要等风暮寒死了,他就堂堂南王世子,到时人前人后风风光光,任谁见了他不要高看一眼?   所以他在招待宾客时的态度也就自然而然的将自己摆到了世子的位子上。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人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在那些女眷跟前,因着南王妃的关系,她们自是身前身后阿谀奉承、不管什么话都捧着他说,可是现在到了这些男人眼前,这些招全都不好使了。   风暮寒人前的风光他不是没见过,不管他那兄长到了哪里,谁都不敢多说半句,就连王子公孙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的。女上华巴。   他一直以为这便是南王世子的威风。   可是今天,他才觉得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与那些人聊天时,他们提及的都是风暮寒的事,他说起风暮寒时的语气不屑了些,那些人便再不去搭理他,就连饮酒做乐时的搭讪也只是对他敷衍了事。   风洛离开始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在南王府里一直是被他母亲捧在手心里的,哪个下人见了他不是纳头便拜?可是在这些人的眼里,他怎么就一文不值了呢?   好在他还没算傻透,仔细听着这些人聊天搭讪,才发现他们聊的都是些诗词歌赋,谈论的都是些朝中政事,以及军机动向等,他便跟着也聊起来,可是换来的却是别人嘲讽的目光。   论风雅,他不会吟诗作赋;论政事,他毫无见解;论军事,他更是出口张狂,听者无不摇头叹息,暗暗发笑。   风洛离再也忍不住了,索性扔了这些宾客跑去向南王妃那边席上。   杜薇坐在席上看着南王妃企图劝她儿子回男宾席上的铁青脸色,心中小人笑得前仰后合。   纵然能得世子之位又怎样?就是风暮寒真把这位子让出来,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接。   ☆、第269章 一布袋蝎子   杜薇在女眷席上坐着,周围各府的小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着话,她自从嫁到南王府来身子就没好过,所以也没有结交几个知心的闺蜜。   不过树敌人到是不少。   看着不远处坐着的苏玉蝶。杜薇若无其事的端着茶水慢悠悠的喝着,她能感觉到苏玉蝶的目光总是带着丝丝幽怨,时不时的望向她这边。   这妹子不会又是想出什么幺蛾子吧?杜薇心里嘀咕。   在席间待得闷了,南王妃便让众位小姐去园子里赏花散心,杜薇便唤了身边的柳烟,一同混在其中悄悄离开。   她不想招惹她们,只要她们老老实实的,她不在乎以弱示人。   南王府园中景致也是不差的,特别今日开放的明园,里面树木繁茂,空气清爽,再加上风中带了些初夏的微暖,吹在人脸上好不惬意。   柳烟却是有些担心杜薇,道:“世子妃莫要吹多了风。当心再着了凉。”   杜薇并不以为意,道:“你们世子爷就差打个笼子将我关起来了,今天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我还想去那边园子看看呢。”   南王府园子大的很。除了三个小园相连外。还有一处小湖,以及一个废弃掉的跑马场。   柳烟无奈,只得跟在杜薇身后,嘴里不断的劝着.女上华技。   两人走走停停。突然前面的树丛后隐隐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我要的你都拿来了吗?”清脆清脆悦耳,带着些稚气,一听便是苏玉蝶的声音。   杜薇猛地收住脚步,拉着柳烟轻手轻脚来到树后——   园子里的树丛被修剪成一排排树墙,枝叶茂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对面站着什么人。   杜薇将脸贴近树丛,看到对面站着苏玉蝶以及平日她身边跟着的贴身丫鬟,两人神色紧张,一看便是像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全都在这里了。”那丫鬟拿出来一只布口袋,里面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   “它们……不会跑出来吧?”苏玉蝶神色慌张,似乎非常惧怕那个袋子。   “小姐无需担心,这些蝎子都是南王爷用来入药的药材。并没有毒,不过就是长像吓人些。”   苏玉蝶表情这才放松下来,点了点头道:“一会正式开席时你将它藏在世子妃的桌子底下,等它们全都爬出来,吓死她!”   那丫鬟也随之笑道:“世子妃当众失仪,这事明天定会传扬出去,世子爷定会迁怒,到时小姐您再去安慰劝解一番,世子爷定会知道小姐你的好。( ”   苏玉蝶露出含羞的表情,小声斥道:“休要乱说,快去将东西藏好。”   看着两人行色匆匆离开树丛,杜薇与柳烟对视了一眼,柳烟立即会意,悄声道:“奴婢去告诉青衣大人去……”   没多久正席便开了,去游园赏花的人们陆续回了席上,席间众人谈笑自如,场上还特意配了歌舞助兴,一时间热闹非常。   就在这时,不知谁家小姐失声惊叫起来:“啊!”   众人顿时全都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见满地黑压压的虫子,纷纷顺着女眷们的脚爬到了裙子里。   “那是什么?”风洛离也很紧张,但看着眼前那些平日里温婉贤淑、典雅庄重的大家闺秀全都像炸了毛的动物,上蹿下跳,惊声尖叫,让他觉得非常有意思。   南王妃见此情景也慌了神,眼见得那些虫子爬了过来,吓的跳上了椅子,其他各府的夫人们也纷纷效仿。   只把对面男宾席上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如此多的女人们现在连仪态都不顾忌了,头上金钗歪斜,玉簪掉落,一个个模样好不狼狈。   而且最倒霉的人应该算是苏玉蝶了,有几只蝎子顺着她的裙子钻进了她的身上,她站在椅子上,双手拼命拉扯自己的衣裳,满眼的泪水,不断高呼着:“快来人啊!快来救救我……”   身边的几个丫鬟急的围着她团团转,直呼:“小姐,您怎么了?您这是怎么了!”   “蝎子……”苏玉蝶大叫着,“它钻到我衣裳里去了!”   眼下已是初夏,苏玉蝶身上穿的衣物并不多,可是她不断的跳脚,那些丫鬟根本弄不清蝎子究竟钻到哪里去了,急的满头是汗。   “小姐,您忍忍,奴婢陪您去将衣裳换下来就好了。”丫鬟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们哪敢脱苏玉蝶的衣裳啊,可是不脱下来又怎么能帮她弄走钻进衣裳里的蝎子?   眼瞅着苏玉蝶自己扯散了衣裳,就连胳膊都露出来了。   “快点把它们弄出来啊!”苏玉蝶根本等不及去换什么衣裳了,那几只蝎子在她的身上爬上爬下,那种冰冷的触感几乎快要让她疯掉。   “它们在蛰我!”她尖叫着,“快!快点……”这时候,苏玉蝶已经再也不能忍受这种折磨,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仪廉耻,男女有别,这一刻她只想快点将衣裳脱下来把里面的蝎子全都弄出去。   这时南王府的众侍卫已经将地上到处横行的蝎子通通“捉拿归案”,不过眼前这一幕他们却是爱莫能助。   谁不知道苏玉蝶是南王妃的侄女?   她自小便住在王府里,名义上是客,可实际上却是半个主子,这时候苏玉蝶的衣裳全都散开了,谁敢上前?   南王妃见苏玉蝶这般模样,只觉一股血气直涌到头顶,对那几个丫鬟怒喝道,“还傻站在这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她弄走!”   原本已经够丢人现眼了,苏玉蝶还站在椅子上,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这脸可是全都要丢尽了。   “快些拉走!”南王妃这时也不顾苏玉蝶如何哭叫,只恨不得让她快些消失在眼前。   直到苏玉蝶被丫鬟们强行架走,远远的仍能听到她尖锐的哭喊声。   好半天众人的紧张神经才松弛下来,不少夫人都在议论刚才的惊险,只有南王妃脸色阴沉着,向众位告罪道:“那些蝎子原本都是府里给王爷备的药材,不知哪个奴才不长眼,竟然没有照看好,让各位受惊了。”   众位夫人虽然心有余悸,但也只能接受南王妃的这番说词。纵是疑点层层,她们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杜薇看着周围那些装模作样的人,心中冷笑,要不是青衣暗中使人将那一布袋蝎子换到了苏玉蝶桌子底下,那么倒霉的人可要就是她了,所以她是半点也不心软。   南王妃越是想压住这件事,这些人的心里便会越加猜测,她们都不是傻子,纵然那些蝎子真是给王爷准备的药材,就算是真的跑出来也不会这么巧,偏偏跑到女眷席上。   很快,正席才刚刚开始,苏玉蝶当众丢丑的事已经在明里暗里传扬开来。   ☆、第270章 苏小姐,你的东西掉了   正式开席后不久,苏玉蝶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回到了席上。   她的位子紧挨着杜薇,所以她的心情有多差,自是全都落到了杜薇的眼中。   苏玉蝶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不过杜薇却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哀怨气息,几乎可以与“咒怨”媲美了。   南王妃坐在首席笑容可掬,无论是声音还是笑容,都无可挑剔,杜薇相信,若不是自己知道她的真面目,只怕也会被她的表面所迷惑。   苏玉蝶低头对着面前的碟子,半天也没吃上一口,偷眼去看杜薇,却见她只挑了自己喜欢的食物吃,对于不喜欢的则动也不动。   “世子妃如此挑食只怕会惹得世子表哥不喜吧?”苏玉蝶实在忍不住,见她如此逍遥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   杜薇挑了挑眉,“这有什么。每人喜好都不同,谁也不能逼自己去吃自己不喜欢的不是?”说着又夹了块松仁糕大大方方送进嘴里。   “世子哥哥不喜欢事多的女人。”苏玉蝶咬着嘴唇道:“自小他便如此,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没错。”杜薇点头附和。“他是讨厌多事的女人。特别是那种暗中在别人桌子底下放蝎子的女人。”最后她故意压低了声音,水灵灵的眸子眯了起来,冷不盯看上去好似得了风暮寒的真传,眼底寒光四射。只把苏玉蝶惊了个浑身直冒冷气。   “你……你说什么……”她以为刚才自己与丫鬟做的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说谁谁清楚。”杜薇冷笑。   苏玉蝶的脸色难看之极,她做这件事是背着姑姑南王妃的,本想给杜薇一个厉害瞧瞧,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被啄,把柄落进了别人手里。   “你……你胡说!”苏玉蝶怒道,她的声音没注意收敛,一下便被其他人注意到了。   就连南王妃也向这边投来怀疑的目光,“玉蝶,究竟发生了何事?没事不要去吵世子妃,当心你表哥找你算帐。”   此话说的看似轻巧,可实则南王妃却是暗指杜薇仗着世子妃的威风为难苏玉蝶。   苏玉蝶还没来得及说话,杜薇便抢先开口道:“母妃。玉蝶妹妹好像对我有些误会,不知为何,她总以为刚才那事是我故意使她丢了面子。”   南王妃脸色一僵,好不容易这事挑过去了,杜薇这不安份的丫头却故意又抖落了出来。   再看看苏玉蝶白着脸,南王妃心里更加生气,暗骂你这个不长脑子的货,当众跟你表哥的女人斗,最后就是赢了她你表哥也不会对你高看一眼。   “玉蝶年幼不懂事,你这做嫂子的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南王妃故作大度道,转头又对众人笑道,“玉蝶从小便是被她那世子表哥惯坏了,现在对世子妃也这么随便,让大家见笑了。”   众人纷纷附合道:“这都是苏小姐的福气……”   福气?福你妹啊!   杜薇心里的小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南王世子能惯什么人啊?说出来也有人信?   苏玉蝶刚才还白了的脸色被众人这么一捧立时红透了,杜薇小声道:“苏小姐,你东西掉了。”   “啊?”苏玉蝶不明所以,低头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脚下有东西,“什么?”   “你的节操掉了。”杜薇面无表情道。   “啊……你!”苏玉蝶还是个大家闺秀,哪听到过这种话,节操是个什么东西她到是没听过,不过与之同音的几个词她都明白,顿时脸色一会白一会红。   南王妃见状怕她又一时冲动头脑发热再去惹杜薇,便招手让她到身边去。   “坐得时间久了身子也乏了,玉蝶陪本妃先下去歇歇。”转头又让管事妈妈带众人去戏园里去看节目。   苏玉蝶本还想抱委屈,但南王妃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长长的指甲抓得她生疼,她忍了又忍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一时间席间所有人便都散了。   杜薇看着南王妃临走时的脸色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回头吩咐柳烟道:“我也累了,我们回清月居。”   这种地方多待一分钟都让她不舒服。   柳烟也怕再出意外,不好跟世子爷交待,于是陪着杜薇准备回去。   “世子妃留步。”刚在园子里走出不远,前面便出现一个丫鬟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杜薇并不认识她,于是道:“你有何事?”   那丫鬟恭恭敬敬道:“奴婢奉南王妃之命带世子妃去暖阁歇息。”   杜薇蹙眉,“不用了,我直接回清月居便是,下晌戏园子里太闹,我受不得吵还是回去清静清静。”说罢想要绕开那丫鬟。   可是那丫鬟猛地斜着迈出一步,仍是拦在她们身前,“南王妃有令,奴婢不敢不从,求世子妃莫要再为难奴婢了!”   柳烟上前一步将杜薇护在身后,怒道:“好大胆的奴才,竟敢威胁起主子来了,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敢拦世子妃的路!”   那丫鬟一味只是低着头哀求,“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南王妃命奴婢前来给世子妃带路!”说着磕头如捣蒜。   这边动静闹得大了些,不少宾客都朝这个方向望过来。   杜薇露出冷笑,让这丫鬟这么一闹,她不应也得应,不然让其他人远远看着,会觉得是她在故意为难王府的下人。   柳烟还想说什么,却被杜薇拦住了,她别有深意的看了柳烟一眼,柔声道:“既然这样,你便带路吧。”   “是。”那丫鬟不卑不亢站起身,在前面带路。   南王府,戏园。   原本台上的戏也只是为了应个景,在这种场合上会真正用心去看的本也没有几个。   众人多是坐在台下聊天吃茶,各府间相互结交攀比,说白了一句话,都是为了自己那点利益。   南王妃由苏玉蝶陪着也进了园子,苏玉蝶身穿一件百蝶彩衣,整个人显得明艳动人,一扫刚才席间的狼狈模样。   她站在南王妃身边,一时间竟引来不少男子艳羡的眼光。   虽然她年纪小了些,刚才又险些丢尽了脸,可说到底她也是南王妃的侄女,若是能攀上关系,以后在朝中仰仗着风暮寒的威名,那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连皇上也能多看那么一眼吧?   众人各怀心思,就在这时,突然有人禀道:“南王世子到。”   声音不大,却好像炸雷一般,所有人同时向园门外望去……   ☆、第271章 世子妃被打?   刚进戏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风暮寒的身上。   风暮寒周身黑色团绣长袍,袖口领边绣样繁复,朵朵大红锦绣花团如杜鹃啼血。周身冷意森然,与这大喜日子的气氛格格不入。   南王妃嘴唇哆嗦了一下,袖子里的手握得紧紧的,恨不得一下将他碾碎。   “见过母妃。”风暮寒微微颔首算是施礼过了。   南王妃脸上带着慈母般的微笑,道:“你今儿怎么有空回来了?”   有人搬过椅子,放在南王妃身边。   风暮寒华丽丽撩起衣袍稳稳坐定,一旁有丫鬟连忙送上香茶毛巾。   苏玉蝶面色微红,侧身偷偷去看风暮寒,见他用毛巾擦了擦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眼前晃动着,她想像着自己被他的双手拥抱着,情不自禁的羞红了脸。   台上戏还在继续,可是席上却没有多少人看,不少男宾都偷偷往风暮寒这边打量。思量着寻个什么话题过来搭讪。   若是在平日,他们定是不敢这么做的,可是今日是王府二少爷的生辰,他们觉着当着南王妃的面。风暮寒怎么也不会驳了他们的面子。   就在他们一个个蠢蠢欲动时。风暮寒抬眼在席间扫了一眼,道:“怎么没见世子妃?”   苏玉蝶抢着道:“嫂子可能是累了,先回清月居去了。”   风暮寒并没有搭理苏玉蝶的话,眼睛反倒直盯着南王妃。   杜薇不在他身边的时候。风暮寒脸上鲜有温情之色,凤眸桀骜不羁,眼底满是狂妄无情,直盯得南王妃浑身发冷,忙抬手抚了抚鬓角掩饰心中不安道:“世子妃平日身子就弱了些,本妃担心她回清月居太远,让她歇在暖阁里了。”   苏玉蝶的心里不禁生出一阵失落,风暮寒会这么问显然已经知道了杜薇没有回清月居。   再看风暮寒身上的衣裳,明显是刚刚回府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跑过来找他的世子妃了。   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   苏玉蝶紧紧咬着嘴唇,她想起小时候,自己第一次到南王府时,见到风暮寒的情景。如玉般的翩翩少年,不论他出现在哪里,她的目光都会追寻着他。   她当时失去了双亲,在王府时常觉得孤单,当时王府的下人们经常在私下嘲笑讥讽她,他虽然目光冷淡,但却从来没有流露出嘲笑她的意思。   她当时便想着,她一定要得到姑姑的喜爱,长大后嫁给他。可是直到他成为本朝最年轻有为的将军,他也没有发现她的好。   看到他身患毒症时,她绝望了,她想嫁给他,但是她不想冒着成为寡妇的危险。本以为等他死后自己便可以死了这颗心,嫁给别人。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娶了一个身份名声都有损的女子为正妃,她自认自己的条件并不好,但跟他的世子妃相比,在王府里,她更能讨南王妃的喜欢,与二少爷风洛离关系也处的不错,至少小时候她还曾做过他的玩伴,比他大上三岁。   为什么这一切她的世子表哥都看不到呢?   南王妃这时对身边的丫鬟道:“去暖阁瞧瞧,为何世子妃到现在还没过来。”女亚来号。   那丫鬟低低的应了一声便去了。   苏玉蝶眼珠转动着,世子妃为何没过来她比谁都清楚,难得南王妃答应帮她,可是她这时更想亲眼看到对方的绝望。   想到这,她悄悄向后退去。   南王妃正盯着戏台,唇角挂着一丝冷笑,她根本没注意到苏玉蝶离开了。   不一会功夫,有丫鬟急急跑来道:“启禀王妃,不好了……暖阁那边……打起来了。”   此言一出,戏台下看戏的众人全都愣了。   “到底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南王妃故作矜持的斥道。   “是……是苏小姐,她刚才与世子妃发生口角,动手把世子妃给打了……”话音刚落,风暮寒“腾地”起身,甩衣袖冷哼一声拔脚便往暖阁方向去了,对南王妃连个招呼都没打。   南王妃气的心口闷疼,她觉着有些奇怪,苏玉蝶什么时候过去了,回头四下张望确实没见到她那侄女的身影。   原本她还打算等着看风暮寒的好戏,却没想自己的侄女怎么就搅合到里面去了,心中暗骂了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便带着几个丫鬟也往暖阁那边去了。   剩下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个胆大的便寻了借口离了戏园,去了暖阁旁的花房,明里是去赏花,暗中全都是为了看热闹。   有些相熟的无意中在花房见了,也是会心一笑,或是拱拱手道:“仁兄也在啊……”   “是啊,这么巧,大家都在……”   南王妃刚刚到了暖阁外便听得里面有女子啼哭与男子叫骂之声。   一开始她以为是风暮寒,可仔细一听又不像,那尖细的声音到像是她的宝贝儿子风洛离。   带着下人匆匆赶到暖阁,只见风暮寒和杜薇正站在门外的明廊上,往一间暖阁里面瞧着。   南王妃用眼睛使劲打量着杜薇,似想看出些端倪,可是风暮寒用衣袖将杜薇整个搂在胸前,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见杜薇脸颊一侧微微有些发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南王妃不由得皱了皱眉,就算是两人口角,杜薇身为堂堂世子妃,苏玉蝶也不能当面打她,风暮寒又是个极其护短的,这下子可难办了。   她正想着,忽然暖阁门里传来一声哭嚎,听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南王妃快步进门一看,只见暖阁里冲出一个女子,衣裳凌乱不堪,头发更是松散着,满脸泪痕。   南王妃一时间竟回不过神来,竟然是苏玉蝶?这是怎么回事?   她四处打量房间,之前她让人带杜薇来时早已暗中找来了一个打扮成下人的男子,她原想着看杜薇身败名裂,怎么跪在她跟前哭,可是怎么一转眼里面衣冠不整的人却变成了苏玉蝶?   突然里间响起细微的脚步声。   “谁在里面!”南王妃大喝一声。   “母……母妃?”只见风洛离从里间的屏风后面走出来,身上只披了件白色里衣,两手正抓着外袍拼命想穿到身上,可是他平日都是由丫鬟服侍着穿衣的,这时候根本就穿不上。   南王妃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嗡的一声。   怎么会这样!   眼瞅着那些站在暖阁外的丫鬟们个个低着头,红着脸,南王妃心中暗暗发狠,盘算着一会要将这些人全都处理掉,不然不光苏玉蝶名声尽毁,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宝贝儿子,难道要他娶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女子进门吗?   风暮寒站在门外怀里紧紧抱着杜薇,薄唇挑起不屑的弧线,“二弟真是好兴致,难怪刚才没在前院寻到你。”   正手足无措的苏玉蝶突然间看到南王妃,就好像寻到了救命稻草,一下子扑过来喊道:“姑姑,我不知道洛离表弟会在这屋里……”   南王妃正想找借口为他们遮掩此事,苏玉蝶此言一出,不亚于一下将屎盆子扣到自己头上,想摘都摘不掉。   ☆、第272章 南王妃,给你五星好评哦   南王妃一见她的宝贝风洛离这般模样心中更是恼火,开口训斥道:“你不好好在前院招待客人,在这里做什么!”   风洛离满心委屈,可又不敢说。刚才他确实在前院,但是却被不知哪个府里的小姐诱到了这里,他但凡要多长几分脑子这会就应该想到自己定是被人坑了,哪家的千金小姐能主动献身看上他呀?   他迷迷糊糊的跟着来了这边,把衣裳都脱了可是那个小姐却没了影,再听到有人开门时,进来的人却是苏玉蝶,而且她还衣冠不整,头发松散着,就连扣子都掉了。   “母妃,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风洛离索性把心一横来个死不承认,不过南王妃那满面的怒意还是让他心生惧意,双腿一软不由得跪到地上,委屈道:“母妃。你要相信我啊,苏姐姐进来时就是那个样子了,我没脱她的衣裳!”   站在门外的杜薇被风洛离这话惊得瞠目结舌:这位二少爷……从打娘胎里生出来时就没带着大脑么?   “住口!”南王妃喝道,眼前这人要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几乎想把他掐死。   杜薇将脸埋在风暮寒的胸前。双肩不时抖动好像在哭泣。   风暮寒唇角抿得紧紧的,其实只有他知道此刻这个丫头正躲在他的怀里强忍着笑。   他早就知道南王妃一定不会消停,所以他才把青衣留在府里,一直通过他得知府里的消息。可是当他听到南王妃暗中安排了一个陌生男子进府的时候,他在军营里再也待不住了。   虽然他知道杜薇就像只小野猫,这些女人的技俩对她没什么用,可是他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碰。   他轻轻用手抚着她的背部,好像是在安慰她,可实则是在提醒她注意别笑出声,被人看出来。   远远躲在花房里瞧热闹的众人看得清清楚楚,苏玉蝶身上的百蝶彩衣扣子被扯掉了,鬓角散乱着,几缕头发垂了下来,雪白的脖颈上还有几道红印子。   其实苏玉蝶身上的这些全都是拜杜薇所赐,刚才她急急赶来想要看杜薇的笑话。没想到进屋就被杜薇一把扯住,拽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她的随身丫鬟也被杜薇身边的柳烟拦在外面,只听屋里鬼哭狼嚎一阵,待苏玉蝶哭出冲出来便听到杜薇高声道:“苏小姐,你竟然敢动手打我?来人!快去请母妃来!”   苏玉蝶哪吃过这种哑巴亏,无辜被打了不说,最后还被人反咬一口,可是眼看着衣裳散乱又担心一会南王妃来了不好见人,就稀里糊涂的跟着柳烟进了一边的屋子里打算整理下衣裳,可是没想到风洛离正在这屋里,还脱的只剩下中衣……   “风暮寒,这事是你搞的鬼吧?”风洛离不知脑子里哪根弦突然搭对了桥,向着风暮寒怒目而视。   风暮寒冷笑一声,“二弟,你不会是睡糊涂了吧?”说着上下打量着风洛离身上的中衣,“本世子才从军营回来,没有闲心思跟你们这闹。”   南王妃目光一暗,其实她也有怀疑过这件事,明明她之前安排了人想要毁去杜薇的清白,可是现在事件居然牵扯到了自己的宝贝儿子身上,而且那个她提前安排下的男人也不见了……   “其实此事也无妨。”风暮寒幽幽道,“二弟已经这么大了,左右都要娶妻,苏小姐又不是外人,你也要担起负责才好。”   “我才不要!”风洛离一听说要他娶苏玉蝶便叫起来。   以前南王妃经常当着他的面说起,以后他要娶一个家世身份都足以匹配南王世子身份的女子为正室,苏玉蝶虽说长的不错,可是她一无身份,二无背景,怎么能当得起他正室之位?   此时的苏玉蝶心中可谓是五味混杂,酸、甜、苦、辣通通搅合在一起,平日南王妃对她看似不薄,可真要到出了事情,她的这位姑姑所担心和顾忌的只有她那宝贝儿子一个。   她算什么,只不过是个没依没靠的孤女而已。   风暮寒凤眸微眯,“苏小姐在王府多年,跟你也算是熟悉的,你就真忍心看她名声尽毁?”   “她名声干我屁事!”风洛离吼道,“我什么都没做,她那衣裳不是我脱的!”风洛离平日被王妃宠的无法无天,这时候根本不顾场合身份,他才不要苏玉蝶,他要娶更有身份的,美丽的女子。   南王妃脸色铁青,回头朝门外看去,只见对面花房里挤满了无数个脑袋……女亚豆血。   “全都给我进屋去!”她喝道,都是自家人,关起门来总好过被别人看笑话。   苏玉蝶和风洛离都低着头被拽进了屋子,风暮寒却是站着不动,道:“薇儿受了惊吓这会身子不适,本世子先陪她回去了。”   南王妃张了张嘴,虽然打心眼里不想见到这两个人,可是眼下出了这事,他们留在这里只怕也只会图添心烦,只好道:“既然这样你们便先回去吧,世子妃这身子也是够让人忧心的,成天病歪歪的怎么好给咱们王府开枝散叶,不如改日给你再纳上几房妾室。”   杜薇身子不禁一颤,心里骂道:好你个老巫婆,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想死也要拉别人垫背不成?   风暮寒却只是冷冷道:“此事母妃无需忧心,有二弟在这你还担心不能开枝散叶?”   还没行成人礼就闹出这种事来,这要传扬出去可是会笑死人的,以后哪家的姑娘还敢嫁给他?   风暮寒说完拉着杜薇便出了暖阁。   对面花房里偷看的脑袋黑压压的一片,杜薇用手拢了拢自己的衣裳,其实刚才扑打苏玉蝶时她的衣裳也被弄破了,只不过她掩饰的好,看不大出来。   风暮寒却是瞧见了,脚步一滞。   杜薇正在奇怪为何突然间他不走了,下一秒,她的身子猛地悬空,被他打横抱起,吓的她险些叫出声来。   “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杜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光天化日下就这么抱来抱去的,就是放在现代也是很前卫的做法,这么秀恩爱真的好么?   “怕甚?丢的又不是你的脸。”风暮寒轻笑一声。   “那是丢谁的脸?”杜薇伸手环在他的腰间。   “自然是他们的……”风暮寒凤眸微凝,眼底似含着万道寒星,也不管那些躲在花房里一个个被这一幕惊得像木雕泥塑一般的众人。   南王世子居然也会有对女子如此上心的时候?以前怎么没听说啊……   不少人面面相觑,甚至不少府里有待嫁千金的人开始打起了攀附南王世子的心思。   回了清月居,不一会传有人传来消息着,南王妃欲给二少爷纳苏玉蝶为妾。   “为妾?”杜薇当时便愣住,她以为以苏玉蝶的身份怎么着也是个侧室。   聘之为妻,奔之为妾。   杜薇没想到南王妃就是对自己的侄女也是如此不留情面,顿时给了这位狠毒婆婆一个五星好评。   ☆、第273章 大闹李府,我怀了你的孩子   户部侍郎,李府——   自从李甲在朝中为官,便将他的父母从老家接了过来,父亲年纪大了。早已辞官在家,这几日刚刚到达京城。   这一日李甲正在自家府中招待太子,突然有下人急匆匆进来道:“大人,不好了,外面有个女人,大吵大闹说要见您,府门外好多人都在围观呢。”   李甲一愣,他虽然归了太子党一系,但平日为人还算低调,又是个文官,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有得罪过什么人。   太子不屑道:“什么人敢在李大人府门前撒野,赶出去便是。”   下人听命退了下去,可是不一会又有管事跑来道:“李大人,外面那女子扬言要见老夫人。”   李甲愣住了。他父母昨天才到京城,寻常百姓如何能得知此事?   “不如去看看吧。”太子似也觉得事有蹊跷,放了手中的茶盏道。   李甲只得与太子一同出了府,只见府门外跪着一个女人。模样俊俏。衣着鲜亮,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甲一见心头不由得一跳,这不是春香楼的俏月吗?她怎么跑到自己的府门口来哭了?   俏月一眼瞅见李甲,猛地扑上来抓住他的长衫:“李大人。求你救救我吧!”   李甲皱了眉,这时候李府门外早已围满了人,全都好奇的指指点点。   太子负手站在一边冷眼看着。   李甲摸不到头脑,俏月扑来又拉又拽,一时竟被她弄的手忙脚乱。   看热闹的人里有人认出了俏月的身份,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春香楼曾经的头牌对上户部侍郎李大人,这里面的事还用猜么?   就是傻子都能猜出这戏码后面的剧本是怎么写的。   “李大人,求求您,帮帮我吧,她们要……要我打掉你的孩子!”俏月哭道。   她做了多年红倌,在表演的天份上已经掌握的炉火纯青。这时候她更是卖出十二分的力气,毕生的演技得到了升华。   李甲似乎被吓到了,去春香楼的男人不在少数,他以前在京城时就是那里的常客,所以这一次在朝为官更是肆无忌惮起来,尽情风月。   可是他却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孩子?”李甲木讷的低头看着俏月。   俏月拼命点着头,泪水就像断线的珠子,霹雳啪啦的掉下来,就算围观的那些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但是这种时候,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很快便引起众人的同情。   不少人便在私下里议论起李甲来。女以估弟。   “没想到李大人也是薄情之人。”   “看着仪表堂堂,原来也是好这口的……”   “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   李甲就像被雷击了似的,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成为众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与李府一街之隔的一条巷子里。   苍明一身车夫的打扮握着马鞭,望着李府的方向。   马车里,坐着一身红衣束发男装的杜薇,苍兰在一侧帮她挑着车帘。   “这俏月果然脑子灵活,经咱们公子一点拨就明白了。”苍兰笑道。   杜薇唇角挂着淡淡的笑,手中折扇缓缓敲打着膝盖,她最近好不容易才得了机会出来,以无双公子面目示人。   无双公子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春香楼,点了俏月陪酒。   不过她不敢让俏月离自己太近,能在春香楼里混的都不是普通女人,只要离的近了,俏月很快便会发现端倪。   所以她以宴客为名,带了苍明和秦北一同前往,苍明处乱不惊,纵是在脂粉堆里也是面不改色,相比之下秦北就差的多了,回去被苍兰甩了冷脸子,几天也没跟他说一句话。   她借了苍明之口明里暗里点拨了俏月,俏月自知红颜易老,特别是在春香楼这种地方,只要年纪稍大便很快就会被别人挤下去,所以她早有择人之想。   杜薇便偷偷送了她一枚由崔药师特制的药丸,吃下后会将脉象改变,会被误诊为有孕。   俏月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大大方方的到李府大门前求包养了。   李府门前,李甲正想将俏月从自己身上拽开,突然自门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这般吵吵闹闹,成什么样子!”   李甲回头一看,见是自己母亲出来了,急忙将俏月挡在身后道:“只不过是些不长眼的奴才前来闹事,儿子这就将闹事的人捉了送去官府。”   太子因穿着一身便服,站的位置又比较靠里,所以老夫人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位贵人。   李甲不奈烦的挥了挥,家丁上前扭住了俏月,李老夫人一脸不屑,连半眼都懒得去看。   “李郎,你当真如此恨心,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了?”俏月哀嚎着,拼命挣脱那些家丁的手,扑倒在地上,一步步爬向李老夫人,“我可是怀了你们李家的骨肉啊,她们要我打掉这孩子,我拼死才跑出来,你就这样对我……”   李甲有些慌乱,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她拖走!”   “等一下!”李老夫人听了俏月刚才的话脸色不由得一变。   “母亲……”李甲似想上前劝阻。   李老夫人却不理他,直接来到俏月面前,“你怀了我们李家的种?”   俏月跪地哭道:“我自小不幸落入风尘,幸得李大人怜爱,在春香楼包了我的场子,原本我不想到此惹事,给李大人添麻烦,可是这孩子是无辜的,我想……为李大人将孩子生下来……”说着俏月脸上露出一丝羞怯的神色。   李老夫人转头去看李甲:“儿啊,她说的可是真的?”   李甲半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是包了俏月的场子,已经有两个月了,说不准这孩子还真是他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议论纷纷,不少人都在猜测这位李老夫人会是个什么态度,高门府邸一般注重的是子嗣,只要能将孩子生下来,就算是给李甲多添一个妾室也没什么不可以。   可是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人在说这孩子还不一定是谁的,风尘女子的话也能信?   不过李老夫人这时已经顾及不了许多,当场高声道:“先将她接进来,派人去请大夫,一定都等大夫看过后再议。”   李甲一惊,太子现在就在他们身后,自己丢名声是小,这要是传扬出去,有人在朝堂之上弹劾自己家风不正……太子必会怪罪与他。   想到这李甲的身上不由得出了一层的冷汗。   杜薇在马车里看着李老夫人派人将俏月接进府里,冷笑着让苍兰放下车帘。   李甲,这便是我送你的第一件大礼,有了俏月以后,相信李府的内宅每日都会过的很精彩。   而且之后还有第二件礼、第三件礼在等着你呢,件件都是为你量身定制,以报答你前几次的美意。   ☆、274   看着俏月进了李府的大门,杜薇心情着实舒爽了一阵,俏月能在春香楼混这么多年,也不是个糊涂人。想要在李府站住脚,她自然会使出浑身解数,杜薇唯一只担心的是她折腾的不够。   好不容易出府一趟她也不急着回去,难得又跟苍明苍兰在一起,三人便去了附近的酒楼,苍明订了楼上的包间,关起门来都是自己人,杜薇显得格外轻松自在。   没有什么规矩,也不用故作矜持。   她又跟苍明交待了些幽兰阁的事。   幽兰阁在京城的店虽然才开不久,但因着宫里丽妃的关系,很快便深得高门府邸贵妇千金们的喜爱,不过杜薇并不满足,她准备接下来推出专门针对女眷内衣类的私密服务。   至于如何将幽兰阁的牌子做大嘛,她已经想好了。首先便要拿自己的老公试上一试,若是连他都经受不住新款内衣的诱惑,那么这东西到了宫里那些嫔妃们的身上,皇上见了一定也是淡定不了的。   三人正说着话。突然外面走廊里传来一阵瓷器稀里哗啦的粉碎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掌柜,你是不是看不起小爷?什么样的货色也敢往这送!”   杜薇一愣,这声音明显是风洛离的。   她示意苍明与苍兰保持安静,自己则悄悄来到门边。顺着门缝往外看去。   只见风洛离正坐在对面的包间里,桌上杯盘罗列,与他同坐的都是一些纨绔子弟打扮的男子,一名唱曲的女子垂了泪站在一旁,酒楼掌柜正点头哈腰的给风洛离赔着不是。   “就这种货色?”风洛离一指那唱曲的女子,“小爷可是掏了银子的,连手都不让碰?想死是不是?知道小爷是谁不?”   旁边的几个男子随声附和着,“他可是南王府的二少爷,威武将军可是他的大哥。”   此言一出,风洛离的脸色僵了僵,转头不悦道:“莫要提他,我们吃酒!”复又对掌柜道:“你再挑几个好货色过来。银子小爷这里有的事!”   掌柜诚惶诚恐的应着,拉着那垂泪的卖艺女子退下去了。   这边包间里的杜薇暗暗发笑,看来这位二少爷是不满纳苏玉蝶为妾,所以跑出来寻欢作乐来了,可是他这年纪才十三,还只是个孩子。   这么大就不学好!杜薇嗤之以鼻。   她重新归座,耳朵却一直注意听着对面的动静,果然不一会掌柜又领了几个女子上来,进了他们包间门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杜薇回到王府时日头已经转西,风暮寒还没有回来,她先是换了身衣裳又去了趟南院,看望南王。   崔药师自从看了她列的单子后研究了一番,承认这其中有几种药材与食材的搭配十分可疑,于是杜薇让他针对这几种症状研制解药。   只是这解药制出来后如何让南王服下,这到成了最难的问题。   府里到处都是南王妃的眼线,特别是南院,杜薇就是走一步身后都有人盯着,所以她去见了南王几次,都无功而返。   不过她相信,就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她日日都去,时间久了,这些人难免会麻痹大意。   等从南院出来,外面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在清月居用了晚膳后杜薇便找出白纸,在桌上画起图样来。   她相信,自己设计的这些新款的内衣,绝对会给这个世界的男人们带来巨大的冲击感,而且她也早就想好了,要针对不同客户群,开发出不同的款式来。   若是宫里的嫔妃与春香楼的姑娘们穿着同一款内衣,那有多伤风雅?   所以她决定这种内衣只接受预订,而且要量身定制,防止被别的商家仿制去。价格上嘛,自然是越贵越好了。   杜薇想到这不禁抿嘴笑起来,反正宫里这些嫔妃们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只要能得皇上的宠爱,花点钱算个啥。   她被眼前幻想的银子闪花了眼,突然身后响起熟悉的男声,“什么事这么高兴?”   杜薇扭头一看,见是风暮寒刚进门,最近就连皇上都听说了他毒症痊愈这事,所以派给他的事便多了起来。   一连几日的忙碌他整个人都瘦了许多,狭长的凤目寒气逼人,妖冷的面容更添几分凌厉之气。   杜薇见他突然进来猛地扑向自己的“图纸”,虽然他们已经成了亲,但她仍不想让他知道有关幽兰阁的事。   可能这便是现代灵魂的不同之处吧,纵是爱着他,但她要保留自己的秘密。   她一贯的作风便是:手有银子,心里不慌。   风暮寒脱了锦袍却只是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好似并不在意。杜薇忙趁机将图纸收好,转身献媚的过去服侍他更衣。女以系才。   “不用了,今天在军营操练弄了一身的土,备热水吧。”风暮寒也没用她服侍,直接将外袍子甩了剩下了里面的中衣。   “今天出府去玩了?”风暮寒声音平淡,杜薇的心里却“忽悠”一下,她出府时生怕身后有小尾巴,所以故意绕了不少远路。   “去了幽兰阁。”杜薇含糊着。   “有看中的东西么?”   “有。”杜薇一想到她设计的新式内衣便忍住偷笑,她在猜测风暮寒第一眼看到这种东西时的表情。   “你这鬼丫头笑的这么贼又打什么坏主意?”风暮寒突然上前环住了她的腰肢,往水房拖去。   “哎,你洗澡拉我做甚?”杜薇连连反抗。   “说话方便。”风暮寒理直气壮。   杜薇心中的小人翻了个白眼,就连说假话都这么大气,她真是自愧不如。   风暮寒大大方方脱了衣裳进了浴桶,杜薇开始还故作矜持,可是当她看到他精健的腰身,不由得咕噜的吞了口唾液。   美男当前,福利怎能错过。   她正痴痴的盯着风暮寒的后背看时,冷不防风暮寒转过头来,正好与她视线撞在一处。   薄唇扬起一道好看的弧线,“薇儿,过来帮为夫擦背。”   杜薇眼角抽了抽,“我力气太小了,还是叫个丫鬟进来做吧。”   “你敢。”风暮寒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拉到近前,直接连人带衣裳一下将她扔进了水里。   杜薇全身湿透,气的捧起水来泼他,“你看我敢不敢,明天我就给你找一百个通房!”   风暮寒一口气没喘匀,险些呛到自己。   “一百个……你也不怕为夫累死?”他咬牙切齿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杜薇一脸坏笑。   风暮寒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一脸正色道:“既然这样那便先拿你来试吧。”   “拿我……试,试什么……”杜薇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与虎谋皮,想躲他远些,可是浴桶就这么大的地方,她后背直接撞到了桶壁上。   “拿你试上一百次……”完全不容她有半点反抗,风暮寒栖身而上,热气袅袅升腾起来,水花四溅,层层涟漪倒映出旖旎无限……   ☆、第275章 李府赴宴,熟人相见   两人洗漱已毕,正靠在床头说话。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不多时有人通禀:“户部侍郎大人送来了请柬。邀世子、世子妃前去赴宴。”   杜薇一愣,风暮寒脸色微沉,语气明显不悦:“知道了。”   “你不想去?”杜薇看着他的脸色问。   “你想去?”风暮寒剑眉挑起,看着她。   对于李甲,他没有任何好感,当初杜薇还是十娘时曾经作过的那首诗他还记得:盟定三生约,共谱月下曲。岂料鸳鸯棒,分飞相思苦。纵有抱柱信,不能容世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一直以为这首诗是她为了李甲所做。   她与李甲曾经有过的那一段,他也让青衣暗中派人查过,虽然最后以十娘跳江结束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但做为男人,他的心里一直留有解不开的结。   杜薇却没想这么多。她已打定了主意,既然要应战,那对方不管使出什么招她都会接着。   见风暮寒脸色越发的冰冷起来,她才觉出些异样。“干嘛冷着脸。吓死个人。”她蹙眉道。   “你会怕?”   杜薇眨了眨眼睛,“有一点。”   “要是我不允你去,你会如何?”   “为什么不能去?”杜薇根本没想过这种问题。   “这几天府里要准备风洛离的婚事,可能会比较忙。”   “这些事又不用我这当嫂子的张罗。就是我想插手王妃还瞧不上呢。”杜薇不屑的撇着嘴,不过她见他神色不悦便也没再追着问他。   两人又说了会话便歇下了。   待到了李府宴请当日,杜薇醒来刚伸出腿来便碰到了旁边的人,睁眼一看,只见风暮寒正侧着身子躺在那里瞧她。   “睡相还是那般差。”他戏谑道。   杜薇晒晒的将自己压在他身上的小白腿抽回去,“今儿你怎么没去军营?”   腿刚收了一半便被他捉住,大手攀援而上,直痒的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不是想去李府么,再不起可要迟了。”   杜薇一个激灵坐起来,对了,她还要去会渣男呢。望了望窗外,嗯。今天又是个战斗的好天气。   可是,赖在她腿上的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没一会功夫这人已经爬到她身上来了……   杜薇重新被压倒在床上,眨着大眼睛盯着与她近在咫尺的那张妖冷的面孔,不满道:“不是说要迟了么?”   风暮寒见她如此急切的模样,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爽,狠啄她的小嘴,杜薇疼的来回躲闪,没一会她的嘴便肿了起来,风暮寒这才放开她起身去屏风后面更衣。   杜薇坐在床上莫名其妙,用手捂着红肿的嘴,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啊,一大早就抽疯?招你惹你了?   柳烟为杜薇更衣,梳了发髻,又细心挑选了支宝兰坠金簪,插于发髻之上……   脸上淡淡扑了些胭脂香粉,为原本显得有些苍白的小脸多添了几分红润,身着绢丝绣花长裙,外罩淡蓝薄纱罩衣。   风暮寒坐在外屋的椅子上定定的瞧着她,一时竟然忘记了说话。   柳烟掩口在杜薇耳边小声笑道:“您看,世子爷都看直了眼呢。”   杜薇其实并不害羞,但这时候为了应景她故作娇羞,向着风暮寒抛出一个大大的“秋天的波菜”。   风暮寒手中茶盏“哗啦”一声掉到了地上。   屋里顿时一片安静,所有丫鬟都低着头,恨不得地上有道缝能钻进去,柳烟也是又惊又惧,第一次见她们主子这般失态,又全都被她们看见了,要是主子恼了会不会被灭口啊……   杜薇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来到风暮寒面前盈盈福礼:“见过世子爷。”   风暮寒这会才好像回过魂来,嘴角动了动,突然对门外道:“青衣,去书房将百宝阁上那只匣子取来。”   青衣在外面应声去了,没一会进来送上一只周身墨漆的匣子,杜薇好奇的看着,只觉青衣在离开时望向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好似与平日相比,多了份恭敬,屋里其他的丫鬟也都悄悄退了出去。   只见风暮寒扭开匣子上的银锁,将盖子打开,挑开里面覆着的红色丝绒,里面露出一只赤金盘螭璎珞圈。   “你可知螭龙为何物?”风暮寒低声在她耳边道。女以系圾。   杜薇想了想:“据说它为水精,可以防火……”   风暮寒亲手将它戴在她的脖颈之上,退开几步端详着,“此为吉祥,寓意男女之情,想来我从来没送过你什么,此物你可喜欢?”   杜薇低头用手抚摸坠在胸前的璎珞圈,此物为赤金打造,戴着沉甸甸的,做工精细,不像是件寻常的首饰。她以前曾听人说只有宫里的东西才有如此贵气,心里暗忖此物莫非真的来自宫里?   “我自然是喜欢的,只是此物如此贵重,我戴出去不好吧?”她担忧道,其实她想问的是这件东西的来历,因为以风暮寒的性子在他书房里怎么会存放这种女子的饰物,不过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他不想说,她便不问。   做为现代人,她懂得适时进退,才会永远令身边的男人不会厌烦。   “怕什么,既然喜欢便戴着。”风暮寒淡淡道,扭头不想让她瞧见眼底的那抹一闪而过的哀伤。   两人离了南王府,乘马车一路来至户部侍郎李府门前。   李府门前早已停满了来自各府的马车,今天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太子党一系,所以南王世子的马车混在其中显得尤为醒目。   园子里,女眷们围在一起说说笑笑,唯独将李甲新纳在府中的姨娘俏月排斥在外。   俏月揪着手里的帕子,眼睛哀怨的简直能滴出水来。   这种大场合她又不是没见过,那些高门府邸的千金小姐们一个个下巴抬的老高,根本不将她看在眼里,她几次上前跟她们搭讪,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模样,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些人完全不买帐。   俏月独自坐了一会,心里愤愤不平,自己好不容易才进了李府的大门,自然不甘心一直处于贱妾的这个地位,所以她要借着这次机会多多结交各府的贵妇,公子,为自己手里增加筹码。   但她唯一不能理解的是,为何她越是卖力的招待那些人,那些人就越是对她退避三舍,特别是那些自持有身份的命妇,看着她的目光里都带着不屑。   她正没了主意,突然见到园子的小路上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十娘?   ☆、第276章 俏月的心思,初次交锋   杜薇跟在风暮寒身后,美目微垂,那模样要多规矩就有多规矩,完全可以说是亦步亦趋。 一副标准的温柔贤妻相。   风暮寒面容依旧冰冷,剑眉斜飞入鬓,凤眸如刀,不论谁与他对视都会慌得立马将视线移开。   敢与他对视而不惧的人,纵是在朝堂之上也没有几人能做到。   就在这时,杜薇余光瞥见站在园中角落里的俏月,心里暗暗发笑,面上却是丝毫不觉,跟在风暮寒身后往园子里走去。   俏月看到杜薇的瞬间便认出她来。   十娘!   当初十娘被李甲赎出春香楼时她还为此伤心难过了好一阵,没想到最终她还是输在了十娘的手上,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入了李府,她发现李甲的后宅里并无十娘,而是只有几个通房。   俏月的心一下子就敞亮了许多。那种守身如玉的货色有什么好,李甲会玩腻也是迟早的事。   可是今天看到十娘跟在一位相貌不凡的男子身后,而且看她身上衣服饰物件件华美,一时间心里竟生出莫名的醋意。   杜薇跟着风暮寒走过俏月面前。对俏月的存在熟视无睹。   眼看着两人渐渐走远。俏月忍不住拔脚追上去。   “十娘!”俏月柔柔的叫了一声。   本以为十娘定会回过头来,她满心期待着看到她惊讶的眼神,可是让她失望的是,前面的两人谁也没有回头。好似没听到一般,走远了。   难道……认错人了?   俏月不禁迟疑起来。   不,我绝不可能会认错,她就是十娘那个贱人!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园子里。   丫鬟们来往穿梭,为众人送上点心以及水果香茶,开席之前众人都聚在园子里,由于天气已经转暖,太阳也有了夏季灼晒的感觉,所以园子里搭了供客人们休憩的棚子。   杜薇正在装温顺,突然风暮寒的大手伸过来,一把将她的手握住了。   杜薇一愣。   这可是在公共场合,他身为南王世子。又是将军,跟自己拉拉扯扯真的好么?   想到这她下意识的想从对方手里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可是风暮寒却反握得更紧,薄唇抿成一条细线。   就在这时,一道不善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杜薇自认对于这种敌视的感觉具有天生的分辨能力,她转过头去,正好与太子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我擦,原来是这货……   杜薇心中腹诽,却马上将头垂了下来,这种场合,她只需装温顺就好,反正出了事有自己男人撑着。   想到这里,她也不由得握紧了风暮寒的手。   风暮寒的唇角微微挑了挑,将她的小心思尽收眼底。   众人见南王世子出现在李府的家宴席上,全都惊讶不已。   朝中大臣谁不知道太子素来与这位南王世子不合,之前几次在朝堂之上针锋相对,私下里不知有过多少次交锋,今儿南王世子为何会接受户部侍郎李甲的邀请?   众人猜测纷纷,就在这时太子轻笑道:“听闻风将军近日军营事务繁忙,难得有空闲出来,当真好久不见。”   “昨日朝堂之上不是还见过么,太子记性差了些。”风暮寒声音冰冷,面无表情道。   太子刚才所言只不过是场面上的敷衍,没想到风暮寒到是认真起来了,反而让他自己闹了个自讨没趣。女以系亡。   晒晒笑了笑,太子将目光转到杜薇脸上,他一直弄不明白,眼前这个小丫头看似不起眼,但却难缠之极,当初在虎牢关,要不是她碍事,风暮寒早就被他干掉了,那一箭伤的她那么重,为什么就没要了她的命?   杜薇觉查到太子目光闪烁,眼底阴森意冷,心里不由暗暗冷笑:气死你,气你肝疼!   李甲这时急急赶来,对风暮寒拱手施礼道:“见过世子。”   风暮寒连半点客气的意思也没有,直接受了李甲的全礼。   李甲直起身来,面子有些挂不住,他虽然官职低了些,但好歹也是太子的心腹,旁人见了他都要留几分颜面。   杜薇半个身子被风暮寒挡在后面,盈盈施礼:“见过李大人……”   腿刚刚打了个弯却被风暮寒一把拉起来,“李大人不会与女子计较这些,寻常礼便可。”   杜薇强忍住笑,微微欠身算是行过礼了,李甲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嘴里那句“免礼”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杜薇已然直起了身子。   太子在一旁不住的蹙眉,他以前只觉得风暮寒这人直来直去,为人处事生硬的很,没想到娶妻之后就连他也变得柔韧起来,刚才那话若是放在以前,他是断然不信这会是出自风暮寒之口。   就在他们四人间气氛凝滞之时,俏月走来微笑道:“酒席已经备好,众位大人请吧。”   太子起身甩袖先行,李甲忙借机将刚才停在半空的手伸向一侧:“世子请。”   风暮寒微微一点头,刚想拉着杜薇同行,这时俏月道:“这位小姐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是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她明明看到杜薇梳着妇人发髻,但却故意称她为小姐,便是暗中映射她是卖身之人,纵是跟了身份高贵的男人也不过是个玩物。   李甲之前没有告诉俏月有关杜薇的事,并不是他特意为之,而是在他眼里,俏月只不过是个以姿色示人的宠物而已,他有什么心思从来不会跟她们这些女子说,所以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按说在这种场合里俏月就是认出杜薇来,也绝不能当面挑明,这么多达官贵人,得罪了哪个都要命,她但凡长点脑子就不会问出这话,而是应该在私下里询问此事。   可是他唯一漏算的事是,俏月这时候眼中醋意滔天,她只想跟十娘拼个高低,什么后果,什么李甲的面子,她全都抛到脑瓜后面去了。   风暮寒薄唇抿成一线,似刀刃一般,俏月是谁他虽然不知,但只需看这身花哨的打扮他也能猜出几分。   正室夫人哪有这种穿戴的,这分明就是个妾室。   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会跟这种身份的人说话,所以他的目光直接转到了李甲身上。   李甲被他那冰霜般的凤眸盯的后背发冷,急忙解释道:“这位是李某贱内,她认错人了。”他今天还有别的打算,为了能将杜薇弄到手,这一次他可是着实费了一番心思,他可不想就这么被俏月给毁了。   俏月被李甲一边拉着一边回头,不甘道:“怎么可能认错,她明明就是十娘!”   ☆、第277章 肚子痛也是护身符,耍刀脱手   李甲将俏月强行拉到无人处,一把将她抵在矮墙上,怒道:“你可知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客人,竟然乱说!”   俏月不服道:“我哪里有乱说。她分明就是十娘那个贱人……”   “啪!”地一声,李甲一巴掌抽在了俏月脸上。   俏月一下子被打蒙了。   自从认识李甲,他一直都是以文弱书生面目示人,虽说有些酸腐气,但他懂得吟风弄月,故此俏月觉得他与那些王孙贵族的男子不同,懂得怜香惜玉。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只要进入官场,纵是李甲这种文人也会所有改变,他现在想要的是平步轻云,什么美人佳丽,只要手里有了权势,想要多少有多少。   而现在,杜薇就是他最大的目标。   “你……你竟然打我?”俏月尖叫一声。猛地向李甲扑去。   能在春香楼混这么多年,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李甲完全没想到这个以前在他跟前柔柔弱弱的女人居然也有如此泼辣的一面,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俏月扑上来的一瞬间便后悔了。   刚才她太冲动,忘记了自己现在已经身为李甲的妾室。妾代表着什么。那就是李甲的所属物,随时都可以被丢弃。   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富贵,绝不能就这么丢了!   想到这里,俏月突然抱住自己的肚子。惊呼一声:“我的肚子!好痛啊……”   李甲缓过神来,急忙出去喊人,不一会叫来几个丫鬟将俏月抬了回去。   李老夫人在后宅很快就听到了信儿,急忙忙的去请大夫,可是俏月很快又说不痛了,才一会功夫,只将后宅折腾的人仰马翻。   李甲急着去前面应酬客人,更是急的不得了,李老夫人却偏偏跟他眼前念叨着:千万小心着自己的孙子,这是李家的香火云云。   好不容易李甲脱了身出来,前面正席已经开了,好在太子在坐。与众人饮酒做乐,又叫上了歌舞,大家到没觉得被主人冷落了。   李甲对众人拱了拱手,“抱歉,李某刚才有事,走开了会。”   众人齐齐嚷着要罚酒,李甲也不推脱,一口气喝了三杯。   就在这时,太子道:“听说李大人府上近日请了一名护院的家丁,功夫了得,不知是真是假?   李甲谦虚道:“确有其事,只是并没有殿下说的那般高强,只是刚刚能入得了眼。”   太子喜道:“不如让大家见识一下如何?”   众人见太子如此推崇此人,一时间全都来了兴致,男宾们吵着要见识见识,女眷也个个眼中放出光彩,天天听曲赏舞,早就腻味了。   李甲便派人去将那家丁找来,只见那人身材魁梧,好似黑铁塔一般,胳膊上肌肉绷起老高,个个都像小馒头相仿。   杜薇暗暗乍舌:这哪里像是护院,这分明就是叫来砸场子的。   太子扫了一眼旁边桌上的风暮寒,眼底光华森然:“风将军觉得此人如何?”   风暮寒早已觉查出对方身上的敌意,可面上却冷漠依旧,只吐出两字:“甚丑。”女土狂才。   太子一口酒没咽下去,直接呛住了。   杜薇也不禁掩口偷笑,要说这冷面的人要是腹黑起来,可真是能气死个人。   现在太子就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他问的是对那人武技的评价,可风暮寒答的却是对那人长相的看法。   席间众人皆抿嘴忍笑,女眷还好些,可以用手帕香扇等物遮掩,男宾们相比之下就辛苦多了,许多人想笑又怕得罪太子,嘴角一抽一抽的,就连杜薇都忍不住同情起他们来。   “不如让他下场露一手吧。”太子道。   李甲点手示意,那黑塔般的汉子也不推脱,来到场上双手抱拳对着四面一拱手,而后从一旁小厮手里接过一把乌金大环刀,刀头最大的铁环足有成年男子的拳头大小,舞动起来呼呼生风,铁环叮当作响。   不过杜薇却是感觉那人只是有把子力气,那招式比起当初在虎牢关见风暮寒与乱军对阵的架势来,可就差了天上地下不止。   不过其他人都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有人喝彩叫好。   太子目光时不时滑向风暮寒这边,却见他面无表情,只是眼底泛出一丝淡淡的不屑,不由道:“不知风将军与他比起来……究竟谁胜谁负?”   此言一出,杜薇险些拍案而起。   比你妹!这货不管是从哪来的,现在他是李甲的护院,而风暮寒则是堂堂将军、南王世子,竟然拿他们两个做比较,真当我们世子爷是好欺负的么?   杜薇小脸鼓鼓的,虽然没开口,但眼中已有不忿之色,风暮寒瞧见了,却是微微一笑。   太子见他突然露出微笑不禁一愣,心道莫非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其实他想多了,风暮寒的笑只是单纯因杜薇而起。   曾几何时,这种场面他向来都是独自面对,又有谁曾真心为他感到不平,现在突然看到这小丫头瞪圆了眼睛,像只随时出爪要替他报仇雪恨的小猫咪,原本压抑的心情不由得愉悦起来。   “这种地方,本世子若是出手……只怕这席也该散了。”风暮寒一句话便将太子给噎住了。   够直接!风暮寒你好样的!杜薇心中的小人狗腿的竖起大拇指。   场中央,那人使在挥动那口大刀,呼呼生风,他的动作越来越快,逐渐靠近到风暮寒这边的席前。   杜薇的心里突然间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这货莫不是要玩刺杀吧?   以前跟着风暮寒时她已经领教过数次这种事了,她不由得担心的望向风暮寒那边。   突然大环刀自那人手中脱出,刀头径直掠过最前排的桌案。   风暮寒坐在原处动也没动,单手按住面前的桌案用真气向上一带,整张桌子瞬间离地而起。   刀头重重的撞在了桌案上,直接将其斩为两半。   风暮寒顺势一挥衣袖,裂成两半的桌案连同那把断刀头,全部飞向半空。   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阵响,天空降下各式各样的杯盘碗筷,还有汤汤水水,各种菜肴、点心,将太子跟李甲两人淋了个满头满脸……   杜薇刚从断刀飞射过来的惊慌中清醒过来,当她一眼看到面前这两个人时,嘴角抽了几抽,猛地一头扎进了风暮寒的怀中。   看那模样她好似被吓坏了,可实际上她正躲在他的怀里偷笑,身子不住的颤抖,到后来就连风暮寒也被她引得想笑……   ☆、第278章 菜汤淋头,俏月对峙   太子与李甲两人此时浑身都被菜汤淋透,李甲肩头还挂着青菜叶,太子头顶的双龙抢珠冠则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双龙抢“猪”,一大块红烧猪肉正挂在上面。   所有人全都愣在当场。   这副模样……实在是。太过好笑了,可是正是因为这样,人们才不敢笑。   那可是当今太子啊,闹了这么大的笑话,他们要是敢露出笑模样,太子定会记恨,他嘴上不说,背后一定会下绊子,说不准什么时候连小命都会搭上也说不定。   所以众人全都死死咬着牙齿,席间一时间只能得到吸气与咬牙的“咯咯”声,有几位甚至将舌头也给咬破了仍浑然不觉。   杜薇却是不管这么多,她扑在风暮寒的怀里笑开了花。   风暮寒就感觉怀里的那个小脑袋不断的颤抖,而且她所扑倒的那个位置也有些特别,她不断的颤抖导致他身体的某处居然有了反应……   不过他原本就是一张妖冷的面孔。这时候其他人全都低头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太子跟李甲他们两个,哪还有心思去打量他。   就在这时,场上的黑铁大汉突然大吼一声,空着双手朝风暮寒扑过来。看那架势似要拼命。   风暮寒一手将杜薇搂在怀中。他伸出另一只手快速一弹,一件极其弱小的东西便自他的指尖射出,正中黑铁大汉的脑门。   那人身子猛地一滞,冲出的身形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绝气身亡。   “啊!”席间顿时一片大乱。   死人可不是好玩的,不少女眷当场晕倒,男宾们也是个个面色惨白。   太子与李甲趁乱早已悄悄退席,只有李府的管事忙着引导众宾客到园子里去,酒席被迫中断了。   到园子里后男宾便要与女宾分开来,风暮寒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杜薇,杜薇心领神会笑道:“我会小心的,放心吧。”   风暮寒也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便去了。   杜薇带着柳烟随着其他女眷在园子里散坐着,各府的千金小姐都被吓坏了,都由身边的丫鬟陪着。有几个还感到身体不适连连道头晕恶心。   杜薇也不跟其他人搭讪,而是带了柳烟找到一处安全的亭子坐下歇息。   见识过刚才的场面,不少人已经生出打道回府的念头,但酒宴未散便先行离开绝对会让太子生出不好的想法,今天来李府的又都是太子党一系,自是不能拂了太子的面子,所以只能咬牙坚持着。   就在这时,一个李府的丫鬟来到杜薇面前,道:“我家主子请世子妃移步叙话。”   柳烟不由得皱眉,心说这李府的人也太不懂规矩了,堂堂世子妃还要去见你不成?   不过杜薇到是并不介意,淡淡道:“头前带路吧。”   那丫鬟领着她们七拐八拐,穿着假山湖石,来到一处避风亭前。   亭中站着一人,见到杜薇时面露得意,迎上前道:“十娘,春香楼一别,当真好久不见。”   柳烟面露惊诧,杜薇的身份除了风暮寒之外,府里并无其他人知道。   杜薇镇定自若,对柳烟道:“你先等在这里。”说罢进了亭子。   俏月见杜薇让随身的丫鬟待在外面,心中更是得意,“没想到你还混得不错,居然找了南王世子当金主。”   杜薇大大方方坐下,也不否认自己的身份,“金主?俏月姨娘休要乱说,那可是我夫君。”   她特别加重“姨娘”二字,俏月顿时气的瞪起眼睛。   “你休要得意,告诉你,现如今李郎喜欢的是我而不是你,当想年你费尽心思也要将李郎留在你身边,可是最后他还是娶了我……”女土狂亡。   “什么娶。”杜薇不屑的轻笑道:“你只不过是个贱妾。”   “你又好到哪去?”俏月强忍怒意,“你也只不过是个花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人给甩了。”   “是么?”杜薇面带笑容,不怒不急。   俏月见杜薇不与她争辩开始还非常得意,以为压了她一头,可是仔细打量杜薇时才发觉,对方眼中竟然流露着怜悯神色。   “你……你竟然敢笑话我!”俏月不禁勃然大怒。   杜薇却对她理也不理,直接起身似打算离开。   “站住!”俏月抢先一步拦在石阶上。   “怎么?”杜薇不屑道:“你还想强留我不成?”   俏月冷笑:“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再打我李郎的主意,如此李郎可是今非昔比,你别想动歪脑筋!”   杜薇不气反笑,心道俏月你脑子被驴踢了么?怎么就分不出好赖来?   “区区一个李甲,我还不会放在心上,俏月姨娘尽管将心放在肚子里,看好你的男人,别再放他出来咬人!”杜薇说完抽身便走。   “你……”俏月咬牙切齿,“你给我站住!”她伸手便想去拽杜薇。   这时杜薇已然来到避风亭外,柳烟正等在那里,见俏月欲对世子妃无理,柳烟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掌便拨开了俏月的手,骂道:“你这没规矩的东西,世子妃岂能是你能碰的?”   俏月没想到杜薇没开口,她身边的丫鬟到先发了威,这口气她怎么能忍得下去,“你又是什么东西,凭你一个做奴才的也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柳烟不屑笑道:“我是做奴才不假,但那也是堂堂南王世子妃的奴才,不是你能叫的,你只不过是李府的姨娘,论规矩也只不过是个奴才身份,跟我比起来还差的远呢!”   俏月哪受过这种气,立时叫嚷起来,“什么世子妃,她只不过是从春香楼出来的……”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杜薇突然几步冲过去扬起巴掌对准了她的脸。   俏月没想到杜薇竟敢在这种地方动手,吓的一闭眼。   可是等了半晌对方的手也没有落下,她慢慢睁开眼睛,只见杜薇面带冷笑,挑眉正看着她,“俏月,你信不信我一巴掌抽死你?”   “你敢!李郎若是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我现在怀了他的孩子,你敢打!”   “我怎么不敢?”杜薇压低声音靠到近前,乌黑双眸闪耀着点点寒光,“你信不信,我就是打死你李甲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还要上门来向我赔礼?”   “你……”俏月素来在风月场混得久了,根本不懂这些高门府邸的规矩,她只会卖弄风情,想尽手段勾引男人。   “想过好日子就管好你的嘴,你自己怀了些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我与李甲并无任何关系,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我死心,若是真惹恼了我,我让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卖了你!”   俏月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直到身边来了府里的下人提醒她前院重新开席,她才回过神来。   杜薇这时带着柳烟已经去了前院。   一路上,俏月的脑子里唯剩下刚才杜薇说的那番话:你肚子里面怀的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为什么?她怎么会知道我并没有怀上李甲孩子?   焦虑,代替了醋意,将俏月完全的支配了。   ☆、第279章 陷入污蔑之中   众人重新回了正席,重新归座后大家才发现,所有人面前的菜式俱都换成了清淡的素菜以及各色小吃跟点心。   众人都估计刚才太子是被那满身的菜汤恶心到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可是谁也不敢露出半分端倪。   俏月陪在李甲身边同坐一席,太子身边也多了一个女子,杜薇不认识,太子介绍道:“她是翰林院学士沈从严之女,沈慧文。”   沈慧文微微一笑,看着杜薇道,“世子妃样貌果然不凡,听闻南王世子宠爱于你可见并非虚假。”   杜薇只是淡淡笑了笑,并不接话,对于这种虚伪的客套她向来不屑理会,自己男人对自己宠不宠跟她们这些女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沈慧文显然没料想到杜薇不接话,在这种场合不是应该互相吹捧一番以显示自己的身份与地位么,为何对方反应如此冷淡?   沈慧文说了半天杜薇只是微笑,也不说话。一来二去到显得她自己多嘴多舌,最后反招得太子向她投来不满的眼光。   俏月依在李甲身边,目光却是一丝不错的盯着杜薇,她怎么看不出李甲对杜薇的态度。他的目光从开席时起就没离开过杜薇身上。   想到这俏月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不想长长的指甲一下陷进李甲的胳膊里,李甲疼的叫出声来。   俏月慌忙认错:“李郎……弄疼你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一旁太子突然道:“李大人你的东西掉了——”   李甲一低头,自地上拾起一只红色的荷包。慌慌张张的便想往怀里放。   沈慧文笑道:“李大人为何带着女子的荷包?”   李甲掩饰道:“沈小姐看错了。”   俏月刚才也瞧见了那只荷包,大红色的,先不说以李甲的身份怎么可能戴这种颜色的,单说荷包上面绣的那对并蒂莲,那分明是女子所有之物……   想到这里俏月突然伸出手去,一把将那荷包抢在手里,假意撒娇道:“让我看看,是不是我给李郎做的那个……”   荷包到手,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荷包一角还绣着一个小巧的“薇”字。   俏月心里的怒火不由得一下子窜起来,狠狠看向杜薇,冷笑道:“不知世子妃可认得此物?”   从李甲身上掉出荷包时起。杜薇便提高了警惕,当听到沈慧文说出那句话时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妹啊,原来你也是太子一伙的,合伙来玩阴的是吧?   俏月如此一问,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到了杜薇身上。   刚才众人都在后花园,只有杜薇独自离开去见了俏月,虽说只是离开了一会,但也足够令众人浮想联翩。   “何以见得是我的荷包?”杜薇淡淡道。   俏月冷笑,“因为除了你我想不出还有别人。”女土狂划。   “那荷包上还有个字呢。”沈慧文故作惊讶道。   “薇?”太子目露深意,“本太子若是记得不错,风将军的夫人应该是叫做叶芷蔚吧?”   风暮寒冷笑一声:“太子真是好记性。”   太子笑道:“这可就奇怪了,为什么世子妃的荷包会从李大人的身上掉出来,当真让人不解。”   此言一出,所有人看向杜薇的目光全都变得冷飕飕的,不少女眷脸上更是带着鄙夷,似乎杜薇做了什么可耻的事情,令她们蒙羞。   沈慧文看了看杜薇,又看了看李甲,脸上带了疑惑之色,道:“之前听闻世子妃在出嫁前李大人曾向镇国公府提亲,现在想来应该是她与李大人旧情未了,莫非刚才在园中偷情?”   杜薇看着沈慧文,语气平淡道:“沈小姐,今天之前我们应该并不相识吧?”   沈慧文诧异道:“世子妃此言何意?”   “既然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诬陷于我,你可知诬陷朝廷一品命妇是什么罪?”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对啊,她们怎么忘记了,南王世子妃可是被皇上封了一品的诰命,不是什么人都能得罪的,沈慧文的父亲虽是翰林院学士,官居四品,但这并不代表她也有诰命在身。   面对这个局面杜薇并打算不多加解释,眼前这些人明显是挖好了坑等着她去跳,所以她才不着急呢。   杜薇心中暗暗冷笑:想把她跟李甲扯到一起,坏她名声?让风暮寒一怒之下休了她,然后再由李甲接手?你们当我就这么老实的听你们摆布么?   风暮寒凤眸冰冷,盯着沈慧文,他眼中的敌意是如此明显,本就如刀般的凤眸里此时更添杀意,沈慧文原本依仗着太子还无所顾忌,可是此时那道目光就像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刀,原本准备想说的话一时间全都噎在了喉咙间。   “本世子记得沈小姐尚未出闺,可是却好像对这偷情之事懂的甚多,想来一定是沈大人治家有方,改日定要向他讨教。”   沈慧文闻听此言,脸“唰”地一片惨白。   席间其他人也都是神色各异,南王世子素来桀骜不驯,平日别说得罪他了,就连他看不顺眼也会对人毫不留情。   像今天这样,沈慧文为了太子而得罪了他,想来以后沈大人在朝中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了。   其实沈慧文也不是傻子,她之所以会帮着太子也是因为她对太子倾慕已久,这次若是能讨了太子的喜欢,说不准那太子侧妃的位子就是她的了。   但即使是这样,在面对南王世子的怒意时,她还是免不了心生惧意,浑身抖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俏月突然瞥见荷包里露出大红的一角,伸手一拉,一物飘然掉落到地上。   俏月惊得目瞪口呆,随后尖叫一声指向杜薇:“你……你竟然干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来,现在物证在此,看你还有什么脸狡辩!”   李甲急忙欠身去捡拾地上那件,脸色晒晒的假意训斥俏月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大吵大嚷成何体统!”   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李甲拾起的那物上,但见那是一块上好的红绸,绣着鸳鸯戏水,两道细细的绒绳系在上面。   俏月不容分说扑上去,一把扯过那块红绸当众展开。   众时顿时一片哗然。   那东西……居然是一件女子的肚兜。   ☆、第280章 究竟是谁与谁私会?   众人齐齐将视线投在那大红的肚兜之上,鸳鸯戏水的图案有为明显,只看得在场的女子们羞红了脸。   太子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风暮寒道:“没想到世子妃还真是惊世骇俗。”   李甲匆匆将肚兜收起来,满脸愧疚之色道:“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俏月不依不饶大哭大嚷起来:“早知道你是个不要脸的货。居然敢勾引我男人!”   杜薇淡淡一笑,发间插着的宝兰簪子坠连动也不动,目光扫过众人轻笑道:“真是有意思,我从未承认此物与我有关,为何你们一个个好像认准了,这东西就是我的?”   “不是你的还会是谁的!”俏月怒道,“谁不知道你与李郎旧情未了,现在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出这等龌蹉的事情来,还不敢承认!”   “不是我做的我自然不会承认。”杜薇冷笑道。   俏月正在气头上,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正对了李甲的心意,要不是她表现的这般吃醋,只凭沈慧文一人,根本达不到太子想要的效果。   “你以为不承认便能推脱了吗?”俏月怒道,“这里还绣着名字呢。”   说着她展开那肚兜。当众指出一角上绣着的名字然后大声念出来:“青莲?”   众人全都一愣,这青莲又是谁?   李甲与太子更是满面疑惑之色,为何这与他们之前准备的完全不同?他们明明私下准备了写有杜薇名字的肚兜,为何却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名字?   “谁是青莲?”席间人们开始切切私语。   各府的小姐们大多相互熟识。她们中并无有叫青莲的女子。   不少男宾脸上便带了些了然之色。若是大家闺秀里找不到此人,想必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女子自台上的歌舞群中走出,来到众人面前盈盈下拜。口称:“见过各位大人。”   众人齐齐向她脸上望去,但见粉雕玉琢一般的人儿,娇丽身姿,腰肢盈盈不堪一握,只是脸上满是泪痕。   此女跪倒在地,垂泪道:“小女青莲,见过各位大人。”   太子脸色霎时间变得狰狞无比:“你再说一次,你是何人?”   “小女青莲。”虽然身子在微微颤抖,但这个女子仍重复道,眼中似有不屈之色,就连李甲也不禁动容。   其实当这个女子站出来时,就连杜薇也是一愣。但当她看到风暮寒低垂的凤眸时,突然意识到这可能与他有关。   “你是青莲?”杜薇开口道。   “正是小女。”   “那件东西……可是你所有?”   “正是……小女之物。”青莲羞得满面通红,将头垂了下去,露出纤细修长的脖颈,如白玉一般。   看着名为青莲的歌姬跪在众人面前,所有人的疑惑顿时全都解开了,想必是这位户部侍郎的李大人在园中与这名歌姬偷欢,匆忙之中对方落下东西,他只好将其暂时藏起来了。   “若此物真是这位青莲姑娘所有,那为何会藏在世子妃的荷包里?”沈慧文轻咬嘴唇目光盯在杜薇身上似要将她盯出个洞来似的。   杜薇突然轻笑一声:“沈小姐好生奇怪,我从未承认那荷包是我的,你为何总是将这事往我身上引,莫非你也看上了我们世子爷,想除掉我后嫁进王府来?”   沈慧文原本还算冷静,听到这话后冷汗哗地一下就下来了。女役豆技。   她怎么可能看上这位南王世子?这不是找死么!   这冷冰冰的男人究竟有什么好,还不如太子殿下呢,若是以后得了皇位,她就是后宫的贵妃,也算是万人之上的身份了。   “世子妃,话可不能乱说。”太子突然开口道,“你说不是你的,可是大伙都眼睁睁的看着上面有你的名字。”   杜薇淡淡一笑,“是有我的名字不假,但各位恐怕有所不知,我的身上素来没有荷包等物,所以你们这简直也太强人所难了……”说着杜薇叹了口气,脸上还带着不屑的笑容。   “你说没有带我们便会信么?”俏月愤愤道。   “可我真的没有荷包这种东西。”杜薇脸上突然露出害羞的表情,“因为世子爷说那种东西太俗……不允许我配带,所以从来我也……”   杜薇说还偷眼瞥了眼坐在身边的风暮寒,好似害怕得紧,那模样完全就是一个温顺的小绵羊,与刚才咄咄逼人的样子截然相反。   太子没想到杜薇居然会将所有事都推到了风暮寒的身上,为了对付杜薇他特意找来了沈慧文,可是现在事情推到了那个煞神的身上,沈慧文便显得毫无用处了。   难不成他还要沈慧文当面去问风暮寒为何不允他的妃子配带荷包么?这种事根本问不出口啊!   跪在众人面前的舞姬青莲突然将头重重磕在地上,道:“此事千错万错都是青莲的错,不该痴心妄想,对李大人生了爱慕之心,请各位大人责罚!青莲绝无怨言!”   说罢眼中泪水莹莹,那柔弱无助的模样直让在场的不少男子们感到心疼,就连李甲的心里也是不由得一颤。   沈慧文这时根本不敢去看太子,因为她知道,这事已经再无翻转的可能,现在事已成定局,再要往杜薇身上强拉,只会引来别人的怀疑和猜忌。   太子坐在那里盯着杜薇与风暮寒二人咬牙切齿。   他认为这明明是万无一失的计策,可是不知为何到了他们眼前就变得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轻而易举的就这么揭过去了,还要他搭上李甲的名声。   就在这时,席间有人劝道:“李大人,此女看着也是个可怜的,不如你就把她收了吧。”   “就当是给她条活路,李大人府里也不会差给她口饭吃。”   “就是就是……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   众人这时全都回过神来,当起了事后诸葛亮,纷纷指点起李甲该如何处理此事。   “只不过是个舞姬,李大人就赏她个妾位好了。”   “莫非是李大人后宅姨娘管束太严……才导致今天这局面?”   “不管怎么说这也太有失体面了……”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突然间太子起身离席,一甩衣袖道:“今日这酒席也吃得差不多了,本太子先行一步。”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有了太子开头,其他的人于是也纷纷离席位告辞。   毕竟闹出这种事,冤枉了世子妃又得罪了南王世子,最后就这么不了了之,再待下去指不定要出什么事,还不如先开溜为妙。   风暮寒这时也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不屑,道:“今日甚是尽性,改日再来恭喜李大人喜得美人。”说罢拉着杜薇扬长而去。   ☆、第281章 世子爷推军务,撂挑子   南王世子的马车离了李府。(   杜薇挑起车帘一角向外看着,嘴角还带着微笑。   突然风暮寒自身后伸出手来,将她拉到自己的腿上坐着,看着她兴奋的小脸。风暮寒微微蹙眉。   “怎么?世子爷不开心?”杜薇小心翼翼的盯着他的脸色。   风暮寒沉默不语,扶在她腰间的大手却是紧了紧。   杜薇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今天那肚兜……是你让人调换了吧?”   风暮寒冷哼一声,虽然没有承认,但杜薇知道他这个表情便是等于默认了。   她笑眯眯的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狗血的奉承道:“多谢世子爷关照,小女子感激不尽。”   “你就这么高兴?”风暮寒斜着凤目盯着她。   “那当然,你没瞧见太子跟李甲的脸都青了么,哈哈哈……李大人今天晚上可要开荤了。”   风暮寒狠狠瞪了她一眼,“这张嘴,又混说!”   杜薇今天通虐了李甲心情好得很,不由玩心大起,食指尖挑起风暮寒的下巴,魅惑道:“莫非夫君羡慕得紧,也想开荤?”   风暮寒一口气没喘匀直接把自己呛到了。咳了起来。   杜薇一脸得逞,伸手到他胸前帮他顺气,不想却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   “要说起来,为夫好像还从未见过你有戴那种东西……”风暮寒的声音带了些危险的暗哑。   “你当然没见过了。”杜薇神神秘秘道。“我的跟她们的都不一样。”   “那你的……今晚可让为夫见识一下?”风暮寒的手悄然探入她的衣襟。   杜薇痒得笑出声来。“哈哈哈……别弄,好痒……改天让你见识一下便是……”   马车外面的下人们听到马车里不时传出他们世子妃的笑声,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不知道刚才在宴席上闹出的那件事——世子妃名声险些就被那些人坏了,她现在居然还笑得出来?   而且最让他们吃惊的是南王世子竟然完全没有责怪世子妃的意思,两人在马车不时低语,虽然听不真切,但此刻他们都明白了一个事实。   那便是,这位世子妃是受宠的,而且都快要被他们的主子宠上天了!   回了清月居后杜薇连歇都没歇便匆匆换了衣裳,去南院给南王爷“请安”。   风暮寒冷了脸:“今儿晚了,还跑去做甚?”   “就因为很晚了所以才要过去。”杜薇淘气的眨了眨眼睛。   风暮寒知道她身上偷偷带了崔先生特制的药丸,她是为了找机会接近南王让他试服解药。   南王这一病已经有数年,就连风暮寒都几乎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现在见杜薇如此热心的天天往南院跑。就连他都有些不忍。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杜薇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崔先生曾私下告戒过他,当初那一箭其实她必死无疑,现在能活着已经是老天格外开眼了,他不敢再强求什么。女役叼圾。   杜薇带着柳烟去了南院,风暮寒暗中派了数名暗卫跟随。   这几日王府一直在忙着风洛离与苏玉蝶的婚事,苏玉蝶好歹是南王妃的侄女,就是嫁为妾室也是贵妾,所以到时会请不少客人。   同时,南王妃为挽回风洛离的名声,最近还在张罗着给她的宝贝儿子选正妃。   这个难度就有些大了,既要是高门府邸的大家闺秀,身后家族又要有深厚背景,而且还要样貌俱佳,女红才艺个个拿得出手。   杜薇听到消息后暗暗咂舌,心忖这是要选全球最佳儿媳妇的节奏么?   不过这样一来,南王妃对南王那边暂时放松了戒心,杜薇过来时,院里的下人早就歇下了,剩下几个夜值的也不情不愿,睡眼惺忪的跟在她身后,不住的偷偷打哈欠。   杜薇仍像每次来时那样,先郑重其事的向南王爷问了安,而后又搬了小凳子坐在他床边自说自话。   屋里的那几个丫鬟心里恨的要死,几次故意伺候不周,想将杜薇气走,可是全被她无视了。   时间久了,那些人熬不住,索性站在原地打起了瞌睡。   杜薇拿着帕子佯装给南王擦嘴,悄悄将藏在手里的药丸塞进了南王的嘴里,南王眼中光华忽地一亮,看向杜薇。   但见杜薇也正看着他,一脸坦然。   南王若是信她便会将此药吃了,如果不信……那便也只是他命该如此,杜薇并不亏欠他什么。   南王嘴唇艰难的蠕动几下,最终还是将那药咽了下去。   杜薇替南王擦了擦他的嘴角,柔声道:“王爷,儿媳妇改日再来向您请安。”   南王眼底光华闪了闪,但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死气,眼珠一动不动的直盯着棚顶。但是盖在被子下面的双手却紧紧握起,青筋暴凸,似在聚集着全身所有的力气。   杜薇似有觉查,轻轻为他将被角掖好,这才起身离开。   离了南院还没走出多远,只见前方小路上亮着一盏灯笼,走近看竟是风暮寒带了下人等在那里。   见了杜薇回来他也没问南王爷的事,只是淡淡道:“回去吧。”   杜薇知道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惦记着自己的安全,当下便笑着抿嘴上前挽了他的胳膊,只把替风暮寒打灯笼的小厮惊得不知所措,心道这位世子妃还真是大胆,莫非她不知道世子爷的脾气?那可是会丢性命的!   小厮越想心里越怕,步子也不知不觉迈得小了,不一会竟落到了两人的身后。   风暮寒不由蹙眉,这灯笼都照到人脑袋后面去了,这是给谁照亮呢?   不过光线暗了,杜薇看不清路整个人几乎都依附在了他的身上,那身子软软的紧靠在他的胳膊上面……   他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那打灯笼的小厮便在这无形之中逃过一劫,而自己却浑然不知。   第二日。   早朝时,简直成了翰林院四品学士沈从严,沈大人的噩梦。   南王世子、威武将军风暮寒居然递了折子,斥沈从严家风不正,纵其女污言秽语当众污蔑其世子妃,不顾道义廉耻,并同时列举其十多项罪名。   风暮寒虽然每日上朝,但多是走个过场,鲜少参与朝政,今天他这折子一递上去,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太子出列替沈从严辩白了几句,皇上原想着息事宁人,让沈从严当面给南王世子赔个礼便算了,却不想风暮寒根本就不接受,称受委屈之人是他的世子妃,身为男人若是连这点事都无法替她澄清,他这将军之职不做也罢。   最后竟然当场众交了军营事务,称病告假,早朝尚未结束他便离了大殿,急得皇上几次派人去拦,可是风暮寒却已然出了宫。   风暮寒当众交了军营事务,太子心里暗暗高兴,他主动向皇上请求,代任军营事务,但却被皇上拒了。   退朝之后皇上唯独留下了沈从严,沈大人,在书房足足骂了他一个时辰才放他回去。停了他手中所有事务,罚他回府思过一个月,并命他去南王府当面向世子妃赔礼。   ☆、第282章 上门赔礼,聪明反被聪明误   沈从严当天归了府,一进门便急急去找沈慧文,却见沈夫人也在,沈慧文正伏案大哭不止。   “李大人家宴那日发生了什么事?”想起自己被皇上痛骂了一个时辰。沈大人便气不打一出来,他连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骂了一通。   可是沈慧文只是大哭,一句话也不说。   沈夫人不满道:“世人都知太子殿下与南王世子不和,那日她被世子妃为难,定是受了委屈。”   沈大人愤愤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明日你便带上慧文,咱们一同去南王府向世子妃赔礼便是。”   “女儿才不要去向那个女人赔礼!”沈慧文尖叫着。   沈从严冷了脸,道:“这可由不得你,此为皇命,你父亲还想保住这颗脑袋!”   “母亲!”沈慧文委屈的扑进沈夫人的怀里,瞬间眼泪落下。   第二日,清月居。   杜薇醒来,刚抬起腿想舒舒服服的伸个懒腰。突然踢到旁边一人的身上。   瞬间杜薇僵住,转过头,正对上一张妖冷的容颜。   风暮寒苦笑着将杜薇压在他身上的小白腿推开,这女人的睡相可不敢恭维。晚上若是他不在。她甚至可能掉到床底下去。   “为何世子爷没上早朝?”杜薇惊讶道,“经常偷懒可是会被扣俸禄的。”   “担心本世子养不起你不成?”风暮寒枕着胳膊看着她,神态慵懒,凤眸微微眯起。眼中光华不似以往那般凌厉,到多添了些柔和,“若是有一天……我丢了这世子之位,你当如何?”   杜薇眨了眨眼睛:“还能如何?你依然是我夫君。”   “如果我也丢了将军之位呢?”风暮寒定定看着她,似想从她眼中看出她内心所想。   “那职位不要也罢!”杜薇突然笑起来,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我宁可你整天都留在府里。”   “没了权势,你不后悔?”风暮寒眼中带了笑意。   “才不后悔,我嫁的是你,又不是那些什么职位。”杜薇将头靠在他的怀里,伸手摸着自己腕上的三生石,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天心系于他便不会回去。   风暮寒瞥见那块三生石。心中突然没来由的生出一股紧张,他伸出手去一下将她的手腕握住了。   杜薇心中一惊,想将手腕自他手中抽出,却反被他握得更紧。   “见你一直戴着它……有什么特别原因?”风暮寒目露深意。   杜薇支吾道:“是慧悟主持的师傅送给我的……”后面的话被她咽了回去。   风暮寒刚想开口突然门外响起丫鬟的通报声:“翰林院学士沈大人求见。”   “沈大人?”杜薇一愣。   风暮寒冷笑一声,拍了拍杜薇的脑袋,“想来是向你赔礼的。”   “沈大人……莫非是沈小姐的父亲?”   见杜薇满眼诧异,风暮寒低声凑到她耳边道:“为夫现在可是扔了军营的差事称病在家,想必沈夫人跟沈小姐也来了,你要不要去见见?”   待杜薇梳妆已毕,有下人通报:“沈夫人到南王妃院子里请安去了,请世子妃前去相见。”   杜薇一愣。   这算是什么事?明明沈府人是来找她的,为何现在竟然跑去了南王妃那里?   “世子爷呢?”杜薇问柳烟。   “已经去了书房,沈大人等在那里。”   杜薇思索片刻,想来风暮寒并不知道此事,既然她们并不诚心,那就休怪自己给她们找麻烦了。   南王妃院子。   沈夫人与沈慧文正陪着南王妃寒暄,这种时外面下人报道:“世子妃到。”   有丫鬟挑起珠帘,杜薇自外面走进来。   沈夫人与沈慧文连忙起身,杜薇是一品诰名,所以就连沈夫人见了她也要先施礼。   杜薇大大方方走进去,却连看也没看沈夫人一眼,直接来到南王妃前面,施礼道:“给母亲请安。”   南王妃微笑道:“你来得正好,来见见沈夫人跟她的女儿。”   杜薇脸上神色不变,心中暗笑,看来这沈夫人也是有些精明的,说是她带着女儿来拜访她,可实则却让南王妃出面,这样一来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们到时面子里子都有了。   杜薇转身沈夫人微微点头。   沈夫人行礼道:“给世子妃请安了。”   沈慧文却是站在一边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眼睛死死的盯着杜薇。   “慧文,快来给世子妃见礼!”沈夫人催促道。   “大家又不是外人,莫要客套了。”杜薇尚未开口,南王妃接口道。   沈夫人笑道:“这怎么好意思,规矩终究是规矩。”话虽如此,但还是没有让沈慧文过来行礼。   杜薇见南王妃与沈夫人一唱一合,心中冷笑:沈夫人自以为是抱到了南王妃的大腿就万事大吉了?可惜,你看错了一件事!   那便是,此事若放在其他人家到确实如此,哪家的儿媳妇不怕当婆婆的?   但在杜薇眼里,南王妃只不过是个有毒的巫婆罢了,她压根也没拿她当回事。女役叼弟。   见两人有说有笑,杜薇淡淡一笑,“既然母亲这里有客,那我便不打扰了。”说罢行礼告辞。   沈夫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世子妃……”   杜薇却连头也没回,直接出了屋子。   南王妃连连皱眉,沈夫人急了,本以为当着南王妃的面,杜薇怎么也得给她们些面子,好赖先把赔礼这事搪塞过去。   没想到这位世子妃根本就不领情,直接甩手走人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沈夫人有些惊慌了,她们来时通报的可是来见世子妃,现在直到越过她到南王妃这边来,已经是带着向杜薇暗中示威之意,想在见面时让对方颜面先矮三分。   南王妃无奈,吩咐下人:“去,将世子妃请回来。”   丫鬟去了,没多大会功夫回来禀道:“世子妃去了世子书房。”   风暮寒的书房可是禁止闲杂人等靠近的,周围重兵把守,而且一旦有发现可疑人靠近,当场便可斩杀,所以南王妃的人根本就不敢靠近。   这边沈夫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那边杜薇直接去了世子书房,青衣站在门口,一见她过来急忙向里通报,但却被杜薇叫住了。   杜薇也不进去,直接吩咐青衣道:“去通禀世子爷一声,就说沈夫人与王妃叙话,我不便打扰,先回了。”   青衣颔首进去传话。   沈大人正坐在风暮寒对面,陪着小心,听青衣如此通禀顿时觉出不妥来。   风暮寒冷哼一声,“既然沈大人家眷有王妃照应,那本世子便少陪了。”言罢衣袖一甩,吩咐青衣道:“送客!”   ☆、第283章 风洛离成亲,欲意和解   沈从严不得不离开风暮寒的书房,他左思右想,总觉得事有古怪,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为何他夫人会带着女儿先去见了南王妃?   他们进府前明明是让人通报是来见世子与世子妃的,若是他夫人先去见了南王妃……   沈大人越想越觉得不安,向王府下人打听自家夫人的去向。   就在这时,沈夫人带着沈慧文赶来了。   沈大人劈头就问:“怎么回事!”   沈夫人只得将自己的打算与刚才在南王妃屋里杜薇的反应跟他说了一遍,“……我本是以为这世子妃至少也会顾及王妃的面子,不会为难我们娘俩,可谁知她只露了露面便走了。”   “你……”沈大人气得青了脸,用手点指着沈夫人道:“那么容易一件事,全让你们办砸了!”   沈夫人委屈道:“老爷,我也是不想让咱们女儿受委屈不是?”   一旁沈慧文愤愤道:“要女儿去向那个不要脸的女人赔礼,若是太子殿下知道了定会不喜!”   “你给我住口!”沈大人并不是傻子,他女儿心里喜欢谁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只不过他没想到这事跟太子居然有关系,“你给我说清楚。那日你在李府都跟世子妃说了些什么?你可知道世子在朝堂之上当众说你口出污言侮辱世子妃,你莫非还要隐瞒下去?”   沈慧文垂了头小声道:“女儿只不过说她与李大人在私下偷情……”后面的话还没说,沈大人一巴掌便甩了过去。   “我打死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世子妃岂是你能议论的?”   沈夫人一听也大惊失色。但又心疼女儿。急急上前阻拦,“老爷莫要动怒,这事必不会是出自她本意。”   沈慧文挨了打,哭道:“什么世子妃。以前她的身份也只不过是个商女而已!”   沈大人气的火冒三丈,但碍着这里是南王府,又不敢大声嚷嚷,只能咬牙道:“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是太子殿下无意中提起……”   沈夫人闻听此言也苦了脸,显然自己的闺女是被太子当了枪使,心中不快,但他们总不能去找太子算帐吧?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沈大夫气的额头青筋乱跳,训斥女儿道:“此等话以后休要再提,太子身边的位子岂能是你这种人能窥视的,莫要再做那白日梦了,还不快些去找世子妃赔礼!”   说罢便强拉着她们娘俩往清月居而去。   沈大人在朝中并无交结其他党派,平日对事也算是不偏不倚。可偏偏生的闺女不争气,一心想要嫁给太子,当什么侧妃。   三人急急赶到清月居,求里面的下人帮着通传,但里面却传话说世子与世子妃刚刚离府。   “世子去了何处?”沈大人这会脑袋可是愁的一个头两个大。   清月居的下人们纵是对上这位翰林院学士也毫不慌张,只是摇头道:“不知,世子爷走时没有吩咐过去了哪里。”   进不去清月居,沈大人一家只好在清月居外等着,几个时辰过去了,沈夫人跟沈慧文只累的腿脚发软,沈大人无法,只得先带了她们回去,想着改日再来。   可是他想的挺好,这一改日可就是遥遥无期了。   每次到南王府,风暮寒不是带着杜薇外出游玩,便是下人称世子妃身子不爽,世子不准她见客。   一来二去,可把沈府一家折腾的够呛,眼瞅着几十天过去了,沈大人却连风暮寒一面都没有见到。   最后还是沈夫人想到个好主意,南王府二少爷风洛离成婚当日南王世子总不会不拒不见客吧?   终于等到风洛离成亲这一日,沈大人一家携了重礼前往南王府。   风洛离成亲这日,南王府张灯结彩。   虽然他只是嫁妾,但他纳的女人是他母亲的侄女,不少来宾都嘴上讨巧,说着什么“双喜临门”之类的。   杜薇在前厅帮着应酬,听了这些却只是暗笑:近亲结婚,看你们能生出些什么玩意来!女吗斤号。   花轿自王府而出,只是沿街转了一大圈,最后仍是回到南王府。   听着外面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坐在花轿里的苏玉蝶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这是她的噩梦!   她曾有多少次梦想过这一日,穿着大红喜袍,坐在花轿里,等着她的世子表哥来娶她……   可是现在,看着身上的喜服,她所有的梦都破碎了。   因为她是做为妾室嫁进门来的,虽说是贵妾,但喜服也是绝对不可以是正红色。   想到以后的日子,风洛离虽说是自小与她一同长起来的,但对方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了,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能比得上她的世子表哥。   不只如此,他还比自己小上三岁,而且平日任性妄为,自私自立。   喜娘挑开轿帘,大红绸递了进来,风洛离牵着她进了王府。   众人簇拥在他们周围,说着吉祥话,苏玉蝶却仿佛整颗心都落入了冰窟窿,浑身冰凉。   不!她怎么能甘心?   一个大胆的计划不断在她脑海中盘旋。   既然她注定要做别人的妾室,那她宁可成为世子表哥的妾室!   众位看着风洛离与苏玉蝶拜堂,风洛离脸上没有丝毫高兴的表情,他不满意苏玉蝶,在他眼里,苏玉蝶就跟府里的下人一样,他从没正眼看过她,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拜堂,对他来说就好像是对他的侮辱一样。   送入洞房后风洛离马上便出来与众人应酬,不过说是应酬,但他这新郎官却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只是阴着脸子一个劲的给自己灌酒。   女眷席单独设在一个大院里,与男宾席离的有些远,因为喜宴上不少女子要饮酒,所以这也是为了女子的安全考虑。   杜薇自从受了箭伤后便不敢饮酒,只沾了些酒在嘴唇上便称身子不适要离席。   就在这时,沈夫人突然拿了杯酒来到她面前,脸上带了尴尬的笑,“世子妃,上次的事是我欠考虑,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我在这敬您一杯,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家老小吧……”   说着眼圈红了。   沈夫人说话时声音很大,周围众人都听得真切,一时间所有人全都向这边看来。   沈夫人一脸的可怜相,其他不知情的人难免会以为杜薇仗着世子妃的身份欺压沈夫人。   果然,杜薇还没等开口,一旁有个声音不屑道:“没想到多日不见,姐姐到是更加威风了呢。”   杜薇转头一看,只见叶白霜走过来。   杜薇笑道:“原来是白霜妹妹,听闻你进了太子府,现在已经是太子的妾室了?”她故意加重妾室两字。   叶白霜当着众人的面,虽然装出一副富贵大气的模样,但说到底,她只不过是太子的妾室,这帮客人之所以会捧着她说话,其实又有几人是真正看得起她,只不过是为了给太子面子而已。   叶白霜未想到现在这层窗户纸一下被杜薇挑破了,整张脸都绿了,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   ☆、第284章 下跪,这头你磕是不磕?   叶白霜青铁着脸道:“我只不过是看着你为难沈夫人,觉得心里难过,你既然不肯喝那杯酒又何苦去挖苦人家,你身为世子妃这未免也显得太刻薄了吧?”   杜薇见叶白霜转眼就伏低做小的模样心中好笑:“妹妹。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不然外人会觉得你是胳膊肘往外拐,跟别人一起合伙欺负我似的。”   “姐姐现在已经是堂堂世子妃,有什么人敢欺负你?”叶白霜不屑道。   杜薇一笑,“既然这样,索性我就当着大家把话说清楚了,反正要没脸大伙一起没脸,我也不藏着掖着。”女吗他才。   一旁沈夫人急得连忙劝解:“世子妃,算了吧,都是自己人……”   “什么自己人?”杜薇把眉毛一立,“沈夫人可不要乱说,我跟你们既不沾亲也不带故,这份亲戚我可攀附不起!”   说着杜薇站起身,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日在李甲府上酒席宴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她在现代原本就是业务出身,这张嘴可不是盖的,不管什么事都能让她说个天花乱坠,才一会功夫。只把所有在坐的夫人跟小姐们全都听入了迷。这完全就是一部李大人私情史。   各位夫人们听着两眼放光,小姐们羞得双颊绯红,用帕子遮着脸继续听。   杜薇说到最后抱了委屈:“你们大伙给评评理,若是你们被某位大家闺秀当面指着鼻子骂做与别的男人偷情。但事实却证明一切只是误会,那骂人的主儿却转身像没事人似的走了,这口气你们就能咽得下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齐齐变了颜色。   “要说这事……还是沈小姐的不是。”   “就是就是,即使是误会也得给世子妃赔个不是……”   “也难怪世子妃会这么生气了,哼!换了我早就两个大耳瓜子上去了!”   “看来沈大人教子无方啊,听说那日世子在早朝上递了折子,沈大人被皇上罚了闭门思过。”   一下子,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沈夫人跟沈慧文。   南王妃坐在席上越听心里越憋屈,她与沈夫人并无什么交情。但她就是见不得杜薇这般猖狂。   杜薇越是得利,她越恨的牙根痒痒。   眼见得众人全都一面倒向了杜薇这一边,南王妃终于忍不住了,开口斥杜薇道:“够了!这像个什么样子,还不快点给我坐下!”   杜薇眨着眼睛似有些不解:“母妃的意思是……”   南王妃一拍桌案:“你还不给我坐下!”   杜薇站在那里却连动都没动,一旁叶白霜见南王妃开了口,心里总算是找回了些平衡,也劝道:“姐姐快些坐下,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别惹了王妃生气。( ”   杜薇掏出手帕捂在脸上,似委屈的要命,一边坐下一边嘴里叨叨着:“别人骂了我可打的却是南王府的脸,母妃向来仁慈能忍下这口气,但我们世子爷可忍不下……”   这话南王妃听得一清二楚,什么叫她能忍下这口气?说的好像是她的脸面根本无关紧要似的。   眼见得席间各位夫人全都在忍笑,偷瞧着她的脸色,南王妃越来越坐不住了。   她开始只是想灭灭杜薇的锐气,不成想却反引火烧身。   见杜薇捂着脸坐下,叶白霜心中略略得意,上次她与太子以假身份南下时自己被杜薇要挟透露了太子的情报,她至今还恨得要死,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怎么甘心放过?   “姐姐,你可知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人呢,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嘛。”叶白霜得意道。   杜薇一边用帕子擦着眼睛里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边道:“白霜妹妹说的是,沈小姐本是太子殿下中意的人儿,我又怎么好过于为难她,她左右都是要嫁进太子府的。”   “你……你说什么?”叶白霜一下子愣住了,她与杜薇的恩怨是一回事,但是那沈小姐若真是太子相中的女人,那对她的威胁可就更大了。   瞬间叶白霜的脸色变得及其难看,看向沈慧文的目光好似刀子一般,直要将对方身上的肉生生刮下来似的。   杜薇小声道:“莫非妹妹你还不知道么?那日去李府,沈小姐便是一直陪在太子身边……”   叶白霜脸色忽地一变,眼珠在沈夫人的身上转了转,笑道:“既然这样,不如今天我来做个中间人,要我姐姐喝了你这杯酒也不难,只要你女儿当着众人的面,给我姐姐磕上五个响头,这事就算做罢,姐姐你看意下如何?”说罢她还故作贴心的转头去征求杜薇的意见。   杜薇心里笑得不行,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这……这样怕不好吧,沈小姐面子浅,一单要想不开当场撞死在这里,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没得给我母妃讨忌讳。”   这话不说还好点,一说南王妃心里更加添堵。   沈慧文听了这话却是白了脸。   什么?要她当众给杜薇磕头赔礼?开什么玩笑,今天她这头如果真是磕在了地上,以后她纵然真的嫁进太子府去,但今天这一幕却会成为她永远的耻辱。   就是太子以后继承帝位,她当上了后宫贵妃,这件事也永远不可能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去。   太子过后一定会知道这件事,他怎么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如此低声下气的跪在他敌人的脚下?   这一跪……她将永远失去嫁入太子府的资格。   叶白霜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她向众人笑道:“不知各位如何看?也不用沈小姐开口说话,她面子又薄,只需要真心实意的给我姐姐磕五个头便可,我姐姐身为一品诰名,便是磕几个头也不算过份吧?”   席间众人纷纷附合:“我们这些人也给沈小姐做个见证,以后你跟世子妃这节就算是揭过去了。”   沈慧文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还做见证?她们是唯恐乱子不大吧!   沈夫人端着酒杯,一脸的为难,她的本意是自己豁出这张老脸去,逼着杜薇跟她将这事和解了就算完事。   可是现在除了杜薇,竟然还跳出个叶白霜,还一口一个姐姐叫的要多亲热有多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不过仔细想想,她们都是出自镇国公府,这种场合当然是要帮着自己人。   沈夫人为难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小声劝道:“为了你父亲……不如就……”   “娘!”沈慧文惊得瞪圆了眼睛,“怎么连你也逼女儿!”   “不是为娘心狠。”沈夫人叹息道:“皇上给了你父亲一月期限,你今天若是不肯服软,只怕……”   沈慧文这一次才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做绝望,当着众人的面,她的膝盖微微颤抖着。   杜薇坐在那里一脸坦然,唇边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沈慧文只觉得身心俱焚,眼前一阵阵金星直冒。   ☆、第285章 颜面尽失,世子与人私会?   “沈小姐还磨磨蹭蹭什么?”叶白霜不怀好意道,“莫非你不是真心实意来跟我姐姐赔礼?”   沈夫人急道:“慧文,就这一次,全当娘求你了。为了咱们沈府……”   沈慧文紧咬双唇,膝盖却像生了锈,无论如何都弯不下去。   叶白霜微微一笑:“看来沈小姐面子当真薄了点,不如我来帮你一把如何?”说着几步走到沈慧文身后,抬脚踢中对方的小腿弯。   沈慧文膝盖一软,“噗通”一下跪到在地上。   “磕吧,我替你数着。”叶白霜得意的笑着。   杜薇稳稳的坐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沈慧文。   沈慧文虽然跪在地上,但身子却挺得笔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杜薇不由得叹了口气,“算了……”   沈慧文闻听此言全身一震,怎么会?对方居然这么容易就放过她了?可是紧接着听到后面的话,她差点晕过去。   “看来沈小姐并未觉得自己有错,还是等赶明儿让世子爷向皇上递折子。就说沈府一家铮铮傲骨,不屑于向我这一品诰命低头,求皇上定夺吧。”   “慧文!快些给世子妃赔礼!”沈夫人一听便急了,这事其实可大可小。虽说只是个面子问题。可是如果真要闹到皇上那里,堪忧的可就不止是面子了……   沈慧文满脸是泪,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是如何触到了地上,一个、二个……五个。   杜薇面带微笑。淡淡道:“难为沈小姐了,如此诚心,快些起来吧,地上凉。”   说着伸手似要亲自扶沈慧文起来。女吗他技。   沈慧文突然哀号一声,猛地捂住自己的脸,还没等杜薇的手碰到她,她便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出院子跑出去了。   沈夫人一见也急了,但看着手里的酒杯又有些犹豫。   杜薇大大方方接过她的酒杯,一口饮下。   叶白霜笑道:“看来姐姐也不再追究此事了,沈夫人也该把心放到肚子里了,快去追沈小姐吧。”   沈夫人满肚子的愤恨和委屈。但也只能道谢,连忙带着随身的丫鬟追出去寻沈慧文。   南王妃冷哼一声看向杜薇道:“这下你满意了?”   杜薇挑眉诧异道:“母妃此言何意?难道我有逼着沈小姐向我磕头么?”   叶白霜见沈慧文哭着跑了,心情格外爽快,想嫁给太子哥哥?你也不看看你那点能耐,也配!   南王妃越看杜薇越觉着心里堵得慌,于是找了借口退席去歇息去了。   杜薇刚才由于喝了一杯沈夫人的酒,这会也觉着有点不舒服,于是带了柳烟也离了席。   回了清月居,杜薇靠在软榻上歇息,翻来覆去的却睡不着,便叫柳烟来去取崔药师为她制的药丸,想服几粒缓解胸口的闷痛。   柳烟刚刚将药取来,就在这时,院外匆匆跑进来一个丫鬟,嘴里叫着:“世子妃,不好了,不好了!”   柳烟训斥道:“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   杜薇慵懒的从软榻上坐起身子,问道:“究竟什么事?”   那小丫鬟被柳烟吓的结结巴巴,道:“苏小姐与世子爷在园中私会,让人撞见了……王,王妃请世子妃您到前院去呢……”   杜薇原本伸手打算去接柳烟端过来的药丸,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不禁一滞。   柳烟急忙去看杜薇的脸色,低声道:“世子爷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世子妃您千万不要相信……”   杜薇突然轻轻一笑,收回手来,“我知道。”她淡淡道,顿了顿她吩咐那丫鬟:“你先去回王妃的话,就说我已经歇下了,稍晚便会过去。”   那丫鬟连连应声,急急退了出去。   “世子妃,这药……”柳烟犹豫着。   杜薇却挥了挥手,“你去看看,青衣在不在,若是他在叫他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柳烟领命去了,不多时回来禀道:“青衣大人没回来,应该是还跟在世子爷身边。”   杜薇点了点头,青衣若是还跟在风暮寒身边,谅事情也不会严重到哪去,顶多是惹了一身的骚气而已。   杜薇吩咐:“更衣。”   屋里丫鬟通时忙碌起来,不多时收拾已毕。   杜薇提着裙裾迈步跨出门槛,柳烟紧跟在她身后,又叫了两个打灯笼小厮,一行人直奔前院而去。   前院的树上仍挂着浅红的灯笼,门口成对的喜字仍清晰可见,但院子里的气氛却完全不像是刚刚经过喜事的人家。   杜薇一进门便觉出气氛的变化。   南王妃阴沉着脸坐在上首,地当中跪着一人,杜薇冷不丁看上去还以为是风洛离,因着那人身上穿着的是新郎的喜服,头发也是束成男子式样。   不过那人却是一直哭哭啼啼,一听便知是女子的声音。   杜薇从侧面看了对方一眼,惊讶的发现,那人居然是今天的新娘子,苏玉蝶!   南王世子风暮寒坐在南王妃右手边的椅子上,凤眸冷凝,薄唇抿成一道细线,周身都隐隐散发出冷意。   杜薇见这阵势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   新娘子晚上不去跟新郎洞房,却穿着新郎的喜服,冒充男人跑出来,这不是明摆着心里有鬼吗?   就这模样跟世子爷私会?杜薇不禁暗笑,你以为世子好男风不成?   不过她面上不露声色,直接上前向南王妃施礼:“见过母妃。”   南王妃冷哼一声。   杜薇不急不恼,又转向风暮寒:“见过世子爷。”   风暮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冷意才稍微缓和了些,不过仍是紧抿着嘴不说话。   杜薇施礼过后便老老实实的坐在风暮寒下首的椅子上,眼观鼻,鼻对口,口应心,坐着装开了木头。   南王妃原本想等着杜薇先开口,问起苏玉蝶的事,不想以往说话嘴里像炒豆子似的人,现在竟然变成了哑巴。   杜薇才不傻,出了这种事南王妃叫她来,绝对是想借她作垡子,她才不主动说话呢。   南王妃等了半天,杜薇一直都不开口,终于她再也忍不住了,“啪!”地一掌拍在了桌案上,对着苏玉蝶怒道:“你这不识好歹的白眼狼,枉本妃养了你十几年,竟然在新婚之夜便背着你男人出去跟人私会,王府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   苏玉蝶跪在地上,哭的双肩不住耸动:“今日都是玉蝶一时糊涂,只求姑姑莫要为难世子爷跟世子妃!”   南王妃大怒:“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洛离晚上吃多了酒现在还未醒,你就这般急的跑去跟世子混在一处,你让他以后有何脸面见人!”   杜薇站在一边,听着她们两人的对话,渐渐的也能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猜到几分。   用余光瞥了一眼风暮寒,却见他正看向自己这边,目光灼灼,满含探究之色,眉心处隆起一个深深的“川”字。   ☆、第286章 世子爷,给个交待白?   望着风暮寒剑眉深蹙,杜薇非常想伸出手去,替他将那川字抚平……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老老实实的扮演她的世子妃角色。   南王妃与苏玉蝶说了半天,嗓子都快哑了,可眼前这两口子却仍是一个冷着脸,一个垂着头,连个搭腔的都没有。   南王妃终于忍不住了,看着杜薇道:“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事你们也应该给玉蝶个交待。”   “交待?”杜薇眨着乌黑的眸子,满眼皆是惊诧之色,“母妃此言何意?”   南王妃不耐烦道:“玉蝶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她的身子就这么被世子看了,以后你要让她如何见人,此事若是落到你身上,你会如何想?”   “母妃此言差矣。”杜薇摇头道,“儿媳妇虽然出身差了些。可是也懂那为人处事之道,怎么会做出这种没有廉耻的事来,世子爷,您说是吧?”   风暮寒冷哼一声:“二弟妹晚上放着好好的洞房不待。装成二弟的模样差人叫本世子过去。现在想起要什么交待了?”   苏玉蝶哭得满脸是泪,风暮寒的话就像一把刀子似的扎在她的心上,她不明白,为何她的用心良苦世子表哥总是不明白。   可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她不顾一切甚至自毁清誉,全都是为了逼着世子答应收她。   想到这里,她一下子扑到杜薇脚下,紧紧抱住了杜薇的双腿,哭道:“世子妃,求求您,帮玉蝶说说好话吧,我别无他求,只求世子表哥日后有空时能去看玉蝶一眼,我也不会跟世子妃您争抢什么,以后就算有了孩子也绝不会碍了您的眼。求您发发慈悲,就让表哥收下我吧!我会好好侍奉世子与您的……”   杜薇险些被气乐了,她都想到了孩子……可真想的够远的。   苏玉蝶抱住她不肯松手,哭声凄凄惨惨,杜薇不得不承认,苏玉蝶的哭声还是很有杀伤力的,若不是自己了解她的为人,只怕也会被她的声音感染……   杜薇正想着,忽然胸口一阵闷痛,她只觉眼前一黑,急忙伸手去扶身边的桌案。   可是她眼前发黑,手竟然扶空了,身子向前便是一个趔趄,苏玉蝶这时正低头哭,根本没注意到杜薇的异样。   “世子妃!”柳烟惊叫一声。   下一秒,苏玉蝶只觉肩上一痛,整个人横着被人踢开,噗通一下栽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风暮寒怒道,刚才若不是他及时扯住了她倒下的身体,这会杜薇早就趴到地上去了。   杜薇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心脏隐隐作痛。   柳烟急忙将药拿出来,道:“刚才在席上世子妃喝了沈夫人的酒,说是赔礼酒……”   风暮寒一把将柳烟递过来的药囊扯过去,取出一颗后强行塞到杜薇的嘴里。   这时有丫鬟上前将苏玉蝶扶起来,可是才刚刚轻轻一碰苏玉蝶就痛得惊呼出声。   “好疼……好疼啊!”   南王妃忙让身边的婆子过去查看,不多时回报说:“苏小姐肩膀脱了臼。”   南王妃气的青了脸,刚想训斥几句,不想却见风暮寒却一下将杜薇打横抱起来,不由急道:“你要去哪!”   “太晚了,世子妃身子不舒服,本世子先带她回去。”风暮寒冷冷道。   “你走了玉蝶她可怎么办!”南王妃怒声吼道。   “母妃,你真当这府里的人都是傻子不成?”行至门口,风暮寒突然停下脚步,冷笑着回过头来:“苏小姐为何半夜穿着二弟的喜服你不问,非要逼着薇儿要什么交待?”   “你……”南王妃嘴唇翕动几下,其实今天这事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被苏玉蝶这么一闹,丢脸的可是她的宝贝儿子。   风暮寒连头也没回直接带了杜薇离了院子。   南王妃看着苏玉蝶恨的直咬牙,一边吩咐人去请大夫来,又命人将她单独看管起来,这么一闹看来洞房是不可能了。   她总不能让风洛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收了苏玉蝶。   思前想后,她觉得目前唯一的办法便是逼风暮寒收了苏玉蝶,反正对于他们这种高门府邸来说,一个妾室完全可以当成东西一样的送人。   苏玉蝶若不是与她沾亲,她完全可以送她去庙里,或是让她自尽以保名节。现如今,她只能想办法尽快为风洛离找一房正室,以弥补这件事对她儿子名声造成的损害。   清月居。   风暮寒刚将杜薇安顿好便差人去请崔先生过来。   尽管杜薇试图阻拦,但却无济于事,最后崔先生还是睡眼惺忪的被青衣提着来了。   诊过脉后崔先生抿着嘴半晌无语,风暮寒神色略有紧张,直接拉着崔先生去了外间,问道:“如何?”   崔先生摇了摇头,“看来要换药方子了。”看了眼风暮寒他低声道:“上次在下便跟世子爷提过,世子妃如此身体必然会子嗣艰难,您最好心里有数。”   风暮寒自然知道若是杜薇一直未能怀上他的子嗣许多人都会借此为题来找麻烦。   “现在就连本世子也是身不由已,难为她了。”风暮寒长叹一声。   崔先生无奈道:“世子妃成天嚷着药味太苦,在下配了新的方子,可以调以蜂蜜,到时搓成丸状,便于随身携带。”   风暮寒只得点头,“现在就去办吧。”   崔先生立即出去配药,风暮寒站在外屋门口,几次想进去却又站住了。   柳烟见她主子脸上神色不定,于是与屋里其他的丫鬟悄悄的退了下去。女记叉扛。   今天苏玉蝶借了风洛离之名约他前去,虽然身边不少下人跟着,但仍是被苏玉蝶算计了。   当时她自己将衣裳扯开扑过来,又故意大声呼喊,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其实风暮寒担忧的并不是这些,当南王妃让人去叫杜薇过来时,一瞬间他的心里竟生出莫名的不安,可是另一方面,他又确定杜薇绝不是那种大脑单纯的女人,她应该会相信自己。   杜薇躺在屋里瞧着门口转来转去,像只花狸鼠般焦躁不安的男人,心中只觉得好笑。   不多时,崔先生将新药配好让丫鬟端了进来。   杜薇见有蜂蜜配药心情才好了些,看着崔先生当着她的面将蜂蜜调进药里,最后搅匀后足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   杜薇愣愣的盯着那一大块药丸子,脸色发青:“这个……我要怎么吃得下去?”整块咽下去?绝对会噎死的好吧!   ☆、第287章 待有朝一日,定将带你离开   崔先生将药调好后便回去了,风暮寒进屋时,杜薇正坐在床上手里捏弄着什么。   风暮寒走近,只见杜薇的面前放着一只朱漆托盘。上面的瓷盘中放着一大块黑呼呼的东西。   那东西的形状……下面大,上面小,一层层,最上面还带着一个尖尖……   风暮寒只觉背后突然升起一股恶寒,那东西……完全就像是一坨“屎”!   “你……你在做什么?”风暮寒以手扶额,那东西散发出浓重的药味,不用猜他也知道这东西就是刚才崔先生新配制的药丸,可是怎么才一转眼,这东西居然……居然变成了这种形状?   杜薇听到他的脚步声抬起头来,一脸的认真,“世子爷,您说我先吃哪一层好?”   风暮寒一个没忍住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看着他铁青着脸,杜薇故作惊讶道:“莫非您不喜欢这个形状?”   风暮寒上前捏住她的脸,无奈道:“吃个药也能搞成这样。你就不能让为夫省点心?”   杜薇蹙眉,“那我还是把它改成别的样子吧,至少在吃的时候心情能好些。”   风暮寒无奈的看着他的世子妃把盘里的大药丸分成小颗,一颗颗压扁。做成了铜钱的外形……   又折腾了半天。直到看着杜薇把那药吃了,风暮寒急忙让人将剩下的药撤了,又吩咐柳烟将药做成小丸,他可再不想见到那种可怕的外形了。   熄了烛火。杜薇这才老老实实的躺下,一时间帐子里静寂无声。   风暮寒伸出手去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杜薇的身子软软的,带了些淡淡的药草香气,他的心里不由得一痛。   “薇儿。”他轻声唤了她的名字。   “嗯?”杜薇语气娇软,似精神不济。   “今日之事……”   “我不想听。”杜薇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她伸手探进他的中衣里,小手寻着他胸口那道骇人的旧伤上下游走,“我信你。”   莫名的,所有的不安,全部烟消云散。   风暮寒甚至暗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优柔寡断。这是他的女人,必是信他的,若是这般患得患失岂不是反到正对了那些外人的心思?   “有朝一日,为夫带你离开此处可好?”风暮寒幽幽道,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去哪?”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我们去南方,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杜薇眼睛闪闪发光,无公害的田园生活可是当初她为小白领时的梦想,只是在现代都市里那已经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了。   风暮寒唇角挑起一抹微笑:“只要你喜欢。”   “可是……那些人会放你走吗?”杜薇喜悦的心情渐渐暗淡下去,她也知这只能是他们的想象而已,说要离开,谈何容易!   “给我一年时间。”风暮寒沉声道,搂着她肩头的手紧了紧。   以现在的局势,他纵然交出一切也换不来自由,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要想换得真正的安逸,就必须支持一方势力,彻底的击败那些人才行。   “……不要太勉强。”杜薇担心道。   “放心吧,为夫心里自然有数。”他安慰道,另一只手捉住她探进他中衣里的小手,阻止她继续惹火。   杜薇不再言语,她知他不想令她担忧,那么她便会装成不在意的样子。   会有离开这里的一天吗?她不确定。   可是她愿意等。女记叉血。   翌日。   风暮寒一早醒来便去了院子里练剑,并吩咐柳烟不要叫醒杜薇,让她多睡会。   可是刚练了没一会功夫,青衣出现禀道:“世子爷,太子殿下来访。”   风暮寒脸上神色一凝,收势还剑入鞘。   他与太子之间的恩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就连青衣都知道太子此来必然不善。   “先带他去百蝠亭。”他吩咐道。   青衣飞快的离去了,风暮寒又在清月居这边多加了人手,并叮嘱道:“若有动静,立即来报。”   待他赶到百蝠亭时,太子已然等在那里,负手站在亭中,似在欣赏亭外的景色。   “太子殿下好风雅,赏景居然都赏到这里来了。”风暮寒进了亭中,青衣与太子带来的侍卫全都站在亭外。   “风将军这里风景不错,本太子很喜欢。”太子冷冷的盯着风暮寒。   风暮寒缓缓坐到石桌前,“太子有话直说无妨,本世子病体未愈,恕不能久坐。”   太子眼中闪过一道冷芒,“近日父王已下旨,要本太子代理军中事务。”   要知道,这原来可是风暮寒的差事,他之前曾多次向皇上递折子,请求担任此职务,但却都被皇上驳了,这次他好不容易才得了机会,只要他牢牢的坐稳这个位子,不断安插他的人手,相信就是风暮寒以后回来,也极难控制这边情况。   “是么?那恭喜太子殿下了。”风暮寒不屑道。   太子站在那里,突然间,心情没来由的感到了失落。   他一大早急吼吼的赶来,不就是为了痛痛快快的给对方一记迎头痛击么,可是为什么风暮寒竟然是这种反应?   “你难道就不想说点什么?”太子心中仍有不甘。   “无话可说。”风暮寒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此地现如今只有你我两人,不如说句痛快话。”太子撩衣襟在风暮寒对面坐下,“想必你现在已是后悔莫急,你可知军事中事务落入我手必不会再还你。”   风暮寒微微冷笑,并不搭话。   太子语气森意凛然:“我到要看你能逞强到何时!”见对方连半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太子毫不掩饰他眼中的杀意,“你可知那些不肯服从本太子的人,最后都会落得什么下场?”   风暮寒冷笑道:“太子不如直言,本世子对猜谜并无兴趣。”   太子得意道:“风将军,本太子劝你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的下场为妙,不然你必有后悔的那一日!”   风暮寒凤眸微眯,眼底透出冷冽的寒光,“多谢提醒,青衣,送客!”   太子仰头大笑,直接站起身,甩袖丢下两张请柬,“这是太子妃给你那世子妃下的帖子,五日后太子妃生辰,到时还请世子妃前去小聚。”   “太子殿下,这边请。”青衣面无表情道。   太子也不介意,直接带了随身侍卫离了南王府。   清月居。   杜薇盯着面前的两张请柬,轻轻晃动手中一泓金色的茶汤:“世子妃生辰为何会请我?”   风暮寒不屑道:“不想去便不去。”   杜薇嗤笑道:“我若不去,岂不是让那些暗中挖坑的人们失望了?”   “既然想去便去好了。”风暮寒淡淡道,他也知,就是日日躲在府里,那些人还是会想办法惹出事端来,还不如见招折招。   “你就不怕我有事?”杜薇吐了吐舌头。   “他若敢动你,为夫就拆了他的太子府。”风暮寒冷笑。   两人正在说话,突然院外有人通传:“南王妃请世子妃去前院喝茶。”   杜薇眼珠子瞬间便瞪了起来,老妖婆又要玩什么花招?   ☆、第288章 我就是要独宠一世,霸着他一人!   杜薇带着柳烟来到南王妃的院子。   本以为南王妃又会冷言冷语逼迫她替风暮寒纳了苏玉蝶,可是让她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这一次南王妃居然面带微笑,与她聊起了家常。   “外人都只看到咱们这些女人的风光。可是心里的苦又有谁知呢。”南王妃叹息着。   杜薇坐在下首的椅子上,眼睛盯着手里的茶盏,不动声色的听着对方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看来这一次是要打温情牌了,杜薇心中的小人摸着下巴,思忖着。   南王妃苦笑道:“你看哪个府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这当正室的也不要管的过于严了,以免让外人笑话咱们南王府。”   杜薇淡淡一笑,也不接话。   “万事都要有个开头,昨儿苏玉蝶这事……你便做主,把她给世子带回去,也好快点给咱们王府开枝散叶。”南王妃轻描淡写似的说。   “母妃这是在开玩笑么?那可是二弟妹,我怎么能把她带回去,那不得让二弟记恨一辈子?”杜薇像被开水烫到似的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南王妃强忍住想要开口骂人的冲动,“只不过是个妾室而已……不要大惊小怪。”   “苏小姐可是您的侄女啊!您怎么能忍心……”杜薇一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南王妃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南王妃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只不过让你替世子纳个妾,哪这么多废话!”   杜薇委屈道:“可这妾本来就是二弟的,您非要我们世子爷收了。这算怎么回事。若要传出去了,外人还只道是我们世子爷是个好色的,连弟妹都不放过,以后二弟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处处让着大哥不说,连自己的女人都要让出来,母妃,你也太偏向世子爷了,二弟可是您亲生儿子啊!”   杜薇这话完全是反着说的,南王妃只觉得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吐不出,又咽不下,只能眼睁睁瞅着杜薇一脸不忿,替风洛离打抱不平叫屈的模样,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就在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丫鬟。急道:“不好了,苏小姐她……悬梁了!”   南王妃揉着一侧的太阳穴,阴沉着脸:“人死了没有?”   “没有……被救回来了。”丫鬟答道,“只是苏小姐一直哭个不停,说要寻死……还说想要见世子妃。”   杜薇闻听此言心中冷笑:想要寻死的人还吵着要见我?想你妹!   “既然如此,那便请世子妃去一趟,听听玉蝶都想说些什么,也好了却她的心愿。”南王妃不耐烦道。   杜薇只得离了前院,由那丫鬟带路,去了苏玉蝶的院子。   自从昨晚发生了那件事,苏玉蝶便被王妃派人看管起来,杜薇进了院子时,屋里正传来苏玉蝶的哭声。   屋里的几个丫鬟正在低声劝解着,见世子妃进来,便全都识相的退了出去。   苏玉蝶见到杜薇进来,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上前施礼:“见过世子妃。”   杜薇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也不觉叹息,若不是她一意孤行,也许嫁给风洛离是个不错的选择。她是南王妃的侄女,以后纵是风洛离另娶正室但终究不会为难她,只要她能老老实实的守得住寂寞,终其一生都不会愁吃少穿。   只可惜,她选择的是另一条路,更为难走的不归路。   “起来吧。”杜薇淡淡道,屋里剩下她们两个,杜薇也不屑装什么大度,连坐也不肯坐,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王妃让我来看看你,缺什么尽管说,我让下人去准备。”   苏玉蝶紧咬着嘴唇,眼泪滚滚而下:“世子妃,我……我现在……只求一死……”   “好啊。”杜薇抬头望了望房梁,“你刚才悬梁用的绳子呢?我在这里帮你望风,保证这次没有其他人来打扰你。”   看着苏玉蝶满脸震惊之色,杜薇嗤笑一声:“怎么?还有什么困难,说吧,只要我能帮,是够不到绳子还是什么?”   想拿死来吓唬她?也不看看她是什么人,跟她眼前玩心理战术?   “世……世子妃……”苏玉蝶突然跪倒在地,“求求您,我是真心喜欢世子表哥,求您成全了我们吧!”   “成全你们?”杜薇轻笑出声,“我成全了你们那谁又来成全我?”   “我不会跟您争抢什么,我只求世子表哥一点点怜爱,只要能待在他身边,哪怕一个月……他只陪我一天……”   “一天?”杜薇忍不住笑出声来,“别说一天,就是半天我也不会同意的。”   望着苏玉蝶惊骇的神色,杜薇继续道:“苏小姐,你从一开始便搞错了,我没有与人共待一夫的习惯,当初世子爷曾向我许诺,日后身边只得我一人。”   苏玉蝶的嘴唇颤抖着,“怎么……怎么可能……”她所认识的世子表哥,是绝对不会向女子说出这种话来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多少女子的梦想,可是真正能实现的又有几人?   红颜愁惨劳燕分飞,莫道世人皆薄情,只缘红尘情难破。   看着苏玉蝶失魂落魄的样子,杜薇突然问,“你喜欢他?”   “世子妃您是指……”   “风暮寒。”   “啊!”苏玉蝶大惊失色,急道:“世子爷的名讳岂是我们能叫的!”   “为什么不能叫?”杜薇故作奇怪道,“真正相爱之人彼此间必然会以名字相称。”见苏玉蝶满脸不解之色她又继续道:“你觉得你喜欢他?”   苏玉蝶羞怯的垂了头,重重点了点。   “那么我来问你,你都喜欢他什么?”   苏玉蝶一时语噎,“我……我只是从第一次见到他时起就喜欢上他了……”   杜薇无奈的笑了笑,“其实你喜欢的并不是他,而只是你自己的想像。”   “想像?”   “是的,你喜欢的那个他,只是你凭空想像出来的,你从不知道他都想了些什么,又谈何喜欢?”   “可是……只要时间久了,他一定会知道我的好。”苏玉蝶急道。   “但是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杜薇冷冷道。女记叉才。   “你……你怎能独自霸占他的宠爱……”苏玉蝶没想到杜薇居然根本不松口,只是一个妾室她都容不得吗?   “没错,在他身边,我不容许有其他女人存在。”杜薇仿佛猜出她此刻心中所想,“只要我在一日,便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若是世子爷真的收了我,你又会如何?”苏玉蝶怒道。   “我会立即退出,这世子妃之位让给你!”杜薇冷笑。   ☆、第289章 恭喜王妃,你儿子圆房了   杜薇今天已经对着苏玉蝶将该说的话全都说了。   苏玉蝶却仍是执迷不悟,杜薇也不愿再费唇舌,直接转身离了屋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又不想当圣母。犯不着替苏玉蝶担忧。   她刚到院里,忽见一人自院外冲进来,嘴里高声叫骂着,正是南王府二少爷风洛离。   他一眼看见杜薇,心中顿时火起,上前便指着她骂道:“就知道你跟风暮寒那家伙一样没安好心,现在到这里来想看小爷的笑话?”   杜薇站着没开口,一边的下人们连忙解释:“是王妃让世子妃过来劝解劝解苏小姐。”   “你们都给我闭嘴!”风洛离喝道,“你们都当我眼瞎了,看不见?风暮寒那混蛋竟敢动我女人,我今天就要让他知道知道厉害!”说着他朝杜薇直逼过来。   杜薇心里早就提着十二分的小心,这会见风洛离径直朝她过来定是没有好事。   柳烟立即拦在杜薇身前:“二少爷,不得对世子妃无理。”   “滚!”风洛离抬脚踢向柳烟,虽然风洛离只有十三岁。个头又不高,可他说到底是王府里的主子,柳烟只敢拦,但却不敢还手。   风洛离一脚便踢在她腿上。又连接数脚。心里还不解恨,嘴上骂着:“你这不长眼的奴才,快给我滚!我今天要让风暮寒也尝尝戴绿帽子的滋味!”   风洛离在院里大吵大闹,只把那些下人们吓坏了。 他平日就是个任性的,仗着南王妃对他的宠爱无法无天。   可是这位世子妃也不是个软的,世子爷那脾气……要是惹了他,直接就拖出去砍了。   这种时候,还是快点去报信为妙!   无需人吩咐,院里有腿脚快的,直接跑了出去,给南王妃和世子送信去了。   风洛离脚下毫不留情,一次次踢在柳烟身上,柳烟吃痛但却不肯闪开,她要保护身后的世子妃,这是她主子吩咐给她的任务。若是世子妃出了差错,那她的下场可远远比挨这几脚可怕多了,到时就连死都会成为奢望。   柳烟一味的忍让,不代表杜薇也能忍得下去,她猛地将柳烟拽到一边,闪过了风洛离最后踢过来的那一脚。   “你还敢躲?”风洛离跳脚骂道,“看小爷怎么收拾你……”   “啪!”地一声脆响,风洛离的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只打得他蒙在了当场。   他长这么大就连南王妃都没舍得动手打过他,这种感觉因为他从未体验过,所以一时间他竟然愣在了当场。   “啪!”地又一下,杜薇反手又是一记耳光,就连身边的柳烟都呆掉了。   世子妃……居然……居然打了二少爷?   “你……你竟敢打我?”风洛离呲目欲裂。   “长嫂如母,你既然不懂规矩,那今天我便代母妃教训你。”杜薇推开柳烟直接来到风洛离的面前。   “你……”杜薇比他高出半个头来,站的近了,风洛离必须要仰起头看着对方,“小爷我今天就办了你……”   “你给我闭嘴!”杜薇高喝一声,只把风洛离吓的打了个寒战。   只需几句话,杜薇便会把握住对方的心理,她判断出这位二少爷不过是只纸老虎,软的欺硬的怕。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杜薇恶狠狠道,“你想办谁?我?就凭你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风洛离从来也没被人这么当面骂过,只惊得全身乱哆嗦,“你信不信我……”   “信什么?你那玩意只怕还没个花生米大,就想给我们世子爷戴绿帽子?你也配!自己洞房连个女人都摆不平,逼得她只能出来找男人,你还有脸站在这,要是换了我早就一头撞死在墙上了!”   “苏玉蝶她明明是……”风洛离抬手欲指向杜薇。   杜薇一巴掌就把他的手拍飞了,“你还有脸指?自己搞不定女人现在还要推到我们世子爷身上,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杜薇嘴快,说话就像崩豆似的,风洛离张了半天嘴连根本插不上话,就连院里的下人们也俱都惊得目瞪口呆。   这位世子妃……简直……   太凶残了!   就这么直接将二少爷幼小的心灵摧残了。   “谁说我不是男人!”风洛离尖叫着。   杜薇冷哼一声,指向那屋里,“那你就去证明啊?苏玉蝶就在里面,别只站在这里说大话!”   风洛离猛然大吼一声,一头扎进了屋里。   院里下人全都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谁也不敢拦。   很快屋里便传来苏玉蝶的哭叫声,以及风洛离的叫骂声。   杜薇刚才一通激动,面上虽没什么表示,但她自己心里清楚,自己那颗小心脏真的经受不住这么刺激的暴力冲突。   “药呢?”她转头问柳烟。   柳烟慌忙将药囊掏出来,杜薇这会功夫也顾不上苦不苦,直接将药丢进嘴里,仍是站在那里听着屋里的动静。   苏玉蝶哭的撕心裂肺,屋里家具瓷器乒乓作响,院里的下人俱都偷眼去看杜薇,谁也不敢进屋去拦。   苏玉蝶原本就比风洛离大三岁,这一番搏斗想来对于风洛离来说也是不易的。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就比男生成熟得早,长的又高,风洛离平日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也没学过武艺,听那动静好半天也没将苏玉蝶放倒,时不时屋里还传出风洛离的惨叫声。   杜薇在外面听着,想像着屋里那番少儿不宜的画面实在是忍不住了,捂嘴双肩膀不往耸动。   就在这时,风暮寒与南王妃同时赶来。   一进院子便听到屋里鬼哭狼嚎一般。   “见过母妃。”南薇秒变温柔贤惠的儿媳妇,上前施礼。   南王妃刀子般的目光打量着她的身上,冷声道:“听闻……你与二少爷起了冲突?还动了手?”   杜薇知道一定是这院的下人去给她送了信,也不为自己解释,点头道:“二弟可能是酒还没醒吧,言辞无理了些,我这做长嫂的便替母妃教训了下。”   南王妃脸色不由得一沉,她的儿子,连她自己都舍不得打一下,这个女人居然敢动她的儿子!   风暮寒一眼便看出南王妃眼中带了杀意,上前一步,将杜薇挡在身后,岔开话道:“二弟现在何处?”   杜薇指了指屋里:“恭喜母妃,二弟正跟弟妹圆房呢。”女围广血。   南王妃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圆房?她儿子若是跟苏玉蝶圆了房,那风暮寒必定不会再要苏玉蝶,风洛离头上这顶绿帽子岂不是要戴定了?   “快……快去把那逆子给我拉出来!”南王妃喝道。   院里下人们面面相觑,二少爷正在里面干那事,她们进去强拽人……只怕不好吧?   这时候杜薇突然幽幽道:“听说关键时候要是受了惊吓……只怕以后会不举呢……”   不举……不举……   杜薇的话就像毒蛇般盘绕在南王妃耳边,环绕不去。   南王妃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对风暮寒怒喝道:“还不管好你的女人!什么话都混说,成什么样子!”   风暮寒平日冰冷惯了,这会看他脸上面无表情,只有杜薇能感觉到,他的唇角正微微上挑。   他在笑!   ☆、第290章 新款内衣,南王的暗示   风洛离自从与苏玉蝶圆了房,苏玉蝶便被南王妃取消了软禁。   杜薇每日去给南王妃请安时都能见到苏玉蝶,不过风洛离最近几天却是连一面也没露过。   “听说二少爷被苏小姐抓破了脸,不敢出来见人了。”柳烟小声道。   杜薇掩口失笑:“看来这还真是个力气活。”   “世子妃……”虽然跟在杜薇身边已有一段时间。可柳烟还是没有完全习惯杜薇这种突然蹦出来的惊世之语。   “好啦好啦,这里又不是王府,没有外人。”杜薇摆了摆手,她们正坐在马车里,一路向幽兰阁驶去。   等到了幽兰阁,杜薇却只让柳烟等在外面,自己进了店。   “小姐来了,小姐来了!”苍兰的声音打老远就能听到,杜薇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幽兰阁后院,苍明迎出来,拱手施礼:“见过小姐。”   杜薇笑着跟他们进了屋子,“最近生意如何?”   “甚好,凉州城那边现在由秦北照应着,在其他几处小城内的店也都生意兴隆。很得达官贵人的喜爱。”   杜薇笑着点头,她从一开始便将幽兰阁定为高端经营,卖的不只是商品,而是幽兰阁的品牌。   “我要的东西做好了么?”她问。   “做好了。我去帮小姐取来。”苍兰说着便跑开了。   不一会她取来一个兰布包袱。做工精致,用料一看便知是幽兰阁的货。   苍明解释道:“按小姐吩咐,现在我们对外出售的成衣一律用这种布袋包装,听说有不少人想多定些这种袋子……”   “这种袋子绝不对外出售。 ”杜薇摇头道。这可是象征着幽兰阁的牌子,怎么能随意卖出去。   想了想她又道:“若是有人喜欢,咱们可以另外设计一款布袋,分为男女两种款式,专门用来装东西使用。”   “那图纸……”   “过几天我再送来。”杜薇从苍兰手中接过布袋,本想拿出来看看,却被苍兰一下按住了手。   杜薇诧异的望向苍兰,只见她羞红了脸,低声道:“小姐,这东西你拿回去再看吧……”   杜薇这才想起做为古代人,内衣这种东西是不能给别人看的,一旁的苍明也面露尴尬之色。显然随时准备闪人避嫌。   “好吧,那我就回去再看。”杜薇无法,只得放弃了现场验看的打算。   苍兰凑到她面前,低声道:“小姐,这种衣裳你真的想接受订制?”一般大户人家,闺阁女子的贴身之物都是由府里丫鬟亲手缝制的,根本不会找绣娘去做这种东西。   “放心,我们刚开始针对的客户只有那些深宅大院里的夫人们。”   “小姐为何觉得她们一定会出那么多银子去买……这么个物件?”苍兰是知道杜薇给这套内衣定的价位,那简直是令人咋舌,普通人家辛苦一家也不够买半件的。   “这个啊……”杜薇哧哧笑起来,“等你成亲以后就知道了。”   苍兰一下被羞红了脸,“小姐……那个……你当真要穿这个给南王世子看?”   “是啊,看看效果如何,如果不行我再改进。”杜薇认真道。   “真那么好看?”   杜薇一脸坏笑的看着苍兰,“要不给你这丫头也做一身?”   “小姐又拿我取笑,我要它做什么?”苍兰叫起来。   “当然是成亲后穿给秦北看了。”   “小姐!你又欺负人!”苍兰捂着脸跳起来,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杜薇看着苍兰逃也似的背影忍俊不止,苍明一脸难堪之色。   “不好意思,你妹妹太可爱了,我总忍不住想欺负欺负她。”杜薇笑道。   苍明知道杜薇只是开玩笑,无奈的摇着头。   “等苍兰出嫁时我要给她做一身幽兰阁特制的喜服,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若是秦北以后敢欺负她,看我怎么收拾他!”   看着杜薇一脸认真的表情,苍明不禁露出微笑:“能跟着小姐是我跟妹妹今生最大的福气。”   杜薇淡淡一笑,“苍明大哥,你呢?你有没有看好的姑娘?若是有我帮你骗过来!”   苍明苦笑,为什么要用骗的……   “只要苍兰能幸福,我别无所求。”我喜欢的,我看好的,可惜……终其一生,我也无法触碰她。   杜薇就坐在他的对面,与过去相比,她脸色不再像红苹果般红润,苍白的近乎于透明,他有时甚至会觉得一阵风便会将她吹散。   “小姐觉得……南王世子会给你幸福吗?”这句话存在他心里好久,终于脱口而出。   这话显得有些逾越,苍明说完后马上便后悔了,他担心的盯着杜薇的脸色。   杜薇笑起来,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垂下来,遮住她乌黑明亮的眼眸,“准确说来,幸福是无法给予别人的。”   看着苍明错愕的目光,杜薇解释道:“你如果觉得幸福,那是因为你觉得值得,所以你就体会到了幸福的感觉。”   苍明愣愣的看着杜薇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孔,她应该也是觉得值得的吧?   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只要能守在她的身边,哪怕不能时时见到她,只要能为她做事,看她露出笑容,那他便觉得值得。   杜薇拿了订制的内衣便离了幽兰阁,直接回了南王府。   原本她担心试衣裳时会被风暮寒看到,等到了清月居才知道,他到英王府去了,还特意派人给自己传话,要她晚上用饭时莫要等他。   想起自从上次参加狩猎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英王,也不知他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用过晚饭后闲来无事,她便又去了南院。   经过一段时间偷偷给南王服食崔先生配制的药丸,杜薇发现南王的眼神明显灵活了许多。   因为风洛离跟苏玉蝶的事,南王妃最近对这边也放松了警惕,院里的下人自然乐得偷懒,所以杜薇现在过来见南王时,屋里有时也没有下人跟着。   “王爷要喝水么?”偷偷喂南王服下药丸后杜薇问。   南王眨了一下眼睛。   杜薇笑了,她现在跟南王之间的交流绝对没有问题。女围广才。   取来水杯,她端着送至南王嘴边,可是南王却没有马上张口,而是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来,猛地抓住了杜薇的手腕……   ☆、第291章 世子爷,人家要跟你说正事!   杜薇端着水杯的手不由得一滞。   南王原来的身子是动也不能动,全凭下人扶着,现在他的手可以自己动了,是不是就代表着崔先生的药有了效果?   南王的身体猛地弓起。牙缝嘶嘶作响,似想说什么。   杜薇生怕被屋外的人发觉,慌忙伸手安抚,低声道:“王爷,您想要什么?”   南王拼命抓着她的手腕,杜薇没想到卧床了这么多年的南王竟然还有如此力量,大手捏在她的手腕上疼的像是要断掉似的。   杜薇疼的冷汗都下来了。   “啊啊……”南王的眼睛斜瞅着一个方向,不断的捏紧她的手腕。   杜薇只得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望去,只见那是她身后的一面墙,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南王是想跟她说什么?   杜薇尽力镇定下来,低声道:“您想让我看什么?”   南王眨了一下眼睛。   “在那个方向?”   南王又眨了一个下眼睛。   这时,屋外传来丫鬟的脚步声,南王的手一下子松开了,杜薇忙掀起被角将他的手小心的放回被子里。   “世子妃。时辰不早了。”那丫鬟不悦道,她想不明白,这世子妃为何总是天天来看望这位病的半死不活的南王,要知道现在王府里可是南王妃做主。有功夫坐在这里陪一个废人说话。还不如去讨好她。   杜薇垂下衣袖隐藏起手腕处被南王捏出的青淤,起身时抬眼又向刚才南王示意的位置仔细打量。   那面墙上挂着一副画——群虎啸山图,除此这外,她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莫非……南王是让她注意这副画?   一路回了清月居。见风暮寒仍未归来,便先去沐浴更衣,顺便试了下新款的内衣。   杜薇非常满意,她特地将这款式做了些改动,花纹及造型上都使用了莲花的式样,特别是关键部位,还使用了镂空技术,带了些朦胧的美感。   杜薇穿了件白缎的中衣,心满意足的趴在床上回想刚才南王的事。   不多时,院外响起下人请安的声音:“见过世子爷。”   杜薇猛地跳下床来,光着脚跑到门口。   她太急着将刚才南王的事告诉他了,根本等不到风暮寒进门。索性直接推了门跑出去迎他。   院外,风暮寒正与青衣一前一后的走进来,他时不时向下人询问世子妃今天都去了什么地方,什么时辰回来的等等。   突然间,青衣倒吸了口凉气,停下脚步。   风暮寒一抬头,只见从屋里跑出一人,身上白缎中衣在夜色中被院里的烛火映照的隐隐透明,露出里面曼妙的身段……   顿时,所有下人全都低下头去,周围鸦雀无声。   杜薇却浑然不觉自己做了什么,光着脚丫兴奋的迎着风暮寒跑过来。   “都下去吧。”风暮寒哑着声音吩咐道。   包括青衣在内,所有人如同得到了大赦,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站住!”风暮寒喝道,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杜薇一愣,停在了原地,怎么回事?他在生气?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今天跟英王说了什么……   她的脑子还没等想出答案,风暮寒已经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抱起。   “出门难道不知道要穿鞋么?”他训斥着。   杜薇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脚,雪白的脚丫在烛光下显得分外抢眼……   难道他是因为这个生气?杜薇的心情一下欢快起来,“你听我说,我有事要告诉你。”她急于将南王的事跟他分享。   风暮寒抱她进了屋,头也不回抬脚踢向门侧,屋门在他们身后合上了。   “你想让为夫看什么?”风暮寒将她放下的瞬间大手轻车熟路的钻进了她的衣裳里。   “不是让你看这个!”杜薇没好气道,她现在想说些正事,可是他一嘴的酒气,直接将她的嘴给封住了。   杜薇挣扎了半天才推开他。   “光是我闻着就要醉了。”杜薇撇嘴不满道,“你跟英王莫非拼酒去了不成?他上次受的伤也不知恢复得如何了……”   风暮寒突然重重的在她的唇上啄了下去,只疼的她拼命挥拳头打他。   “又咬人!”   “不准提英王。”风暮寒凤目微眯,低头瞅着她捂着肿起来的小嘴。   “问问也不行?”杜薇瞪着眼睛。   风暮寒眼底射出剑刃般的寒光。   杜薇缩了缩脖子,瘪嘴委屈道:“好嘛,我以后不问了。”   风暮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如此甚好,你只能是我一人所有。”言罢突然将她扛起。   杜薇惊呼出声,“快放我下来!”   风暮寒虽有醉意,但脚步沉稳,直接将她扛进了水房。   “陪我一起洗……”狭长的凤目眯了起来,若不是他眼底闪烁的光华,杜薇甚至以为他这会闭的眼呢。   “我真的有事要跟你说。”杜薇抓住着他的肩膀,可是下一秒,她身上的白缎中衣“刺啦”一声被撕成了两半。   “啊!”杜薇惊叫出声,“你这个野蛮人!”好好的玩的什么狂野系啊,果然是有钱人,这么有激情的玩法也行?   杜薇本能的用双手去护自己胸前,却见风暮寒眸光忽闪,一把便抓住了她的手腕,眼睛盯在她手腕上的那块青淤上,而后又落在她的身上……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它小的几乎不能称之为衣裳。   两块莲花形的布片遮住了下面柔软的山峰,而那块狭长的三角形的布条……它将她最重要的部分遮掩起来,但却又仿佛在时时提醒着那里存在着令他迷恋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气息已有些粗喘,但他最先问起的还是她手腕的伤。   “是南王。”女围广圾。   “那药起效了?”风暮寒目露惊讶,他之前根本就没敢对此抱什么期望,不想竟真被杜薇料中了。   杜薇点头,“他是想告诉我什么,可是我理解不了他的意思……”   “莫急,以后还有机会。”风暮寒低声安慰道,灼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脸颊侧面,大手顺势滑向她下方的三角布条……   杜薇猛地一缩身体,挡住他继续向下的手,抱怨道:“我在跟你说正事!”   “现在……这才是正事……”风暮寒的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气息,细碎的吻落下,在她的胸口渲染出无数朵艳丽的花瓣。   他已化身成将军,驰骋于莲花下隐藏的柔软山峰,征服属于他的每寸土地,逼迫她所有秘密都向他敞开……   ☆、第292章 太子妃生辰,总有人不肯安分   太子妃生辰,太子府外张灯结彩,高处挂着大红的灯笼,前来恭贺的各府马车。在府门外整整排出了一条街。   远远瞧见南王世子马车到了,负责在府门口迎人的管事急忙带人上前,各府的马车也纷纷让出道来。   虽然人们都知道南王世子与太子并不和睦,可是表面上的戏份还是要做足的,更何况南王世子身份尊贵,又深得皇上重用,就连那些王子公孙都不敢招惹。   与其他各府的马车不同,南王世子的车到了太子府,门口管事立即命人卸了门槛儿,马车竟直接驶进了太子府,只引来无数各府男男女女艳羡目光。   杜薇这是第一次来太子府,马车行至前院正堂前,风暮寒先下了马车,柳烟随后在车下摆好木凳。准备扶她下车。   突然一只大手从柳烟头上伸过去,率先扶住了杜薇递过来的手。   柳烟回头一看,发现居然是世子爷。   风暮寒直接将杜薇抱下马车,小心的把她放到地上。只惊的周围各府的家眷频频投来诧异的目光。   世子妃身后带着两名女子上前相迎。杜薇只认得世子妃身后的叶白霜,另一名女子看衣着打扮,应该也是太子的侍妾。   杜薇上前与太子妃见礼。   太子妃满眼是笑,打趣杜薇道:“都说世子爷是个冰冷之人。却不想如此疼你,若不是亲眼得见,就连我也不会相信。”   杜薇淡淡笑了笑,也不解释,这种情况下通常大家只是表面客套,犯不上真的往心里去。   转身让柳烟送上南王府的寿礼,东西都是风暮寒让人准备的,杜薇也不担心东西不得世子妃喜欢,反正都是些贵重的金银玉器之类,又不用她自个往外掏银子。   世子妃笑着让人收了,又差人引她们进园子里去歇息。   杜薇还没走出几步,便被各府的夫人和小姐们认出。众人纷纷上前见礼,杜薇一时间竟忙的走不脱。   白叶霜站在太子妃身后跟客人陪着笑脸,瞥见杜薇一路行去,不时有人与她搭话,心里不禁泛起一股酸楚。   本以为她跟了太子终于能圆了她的心愿,可是等她真的嫁进太子府来才深切的体会到,太子拿她并不比别的女子多高看一眼。   而且太子妃又出身高贵,平日仪表得体,温柔贤惠,举手投足间竟是她学不来的,时间久了纵是不甘心但又无可奈何,现在看着各府的女眷们不时围着杜薇转,她竟觉得有些妒忌。   好不容易一路进了园子,杜薇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嘴里嘀咕着,“明明是世子妃的生辰,为何都过来向我行礼?累断我的腰……”   柳烟在一旁抿嘴偷笑:“平日里不知有多少人想巴结世子爷呢,可是却得不了机会,今天她们觉得您是个温和的,自然都跑来了。”   杜薇摸着自己的脸小声道:“看来还是冷着脸子好,省得累腰行礼。”女围史弟。   开席前,各府的女眷都三三两两的坐着,相熟的小姐们也都聚在一起说着话。   杜薇随意找地方坐了,只觉得腰酸背痛,柳烟还只当她是刚才行礼累到了,上前帮她揉肩。   其实杜薇心里清楚,要不是一连几天晚上都被某只大灰狼吃干抹净,她怎么会累成这般模样。   原本还想着问他是否对那身新款的内衣满意,现在看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再问下去的话,很可能要吃的连骨头渣子也不剩了。   就在这时,有一位夫人朝着这边过来,坐下时抬眼看了看杜薇这边,眼中似有不屑。   杜薇转头看了看对方,觉得眼生,也就没有在意。   可是不多时,那位夫人居然与周围的夫人们聊开了闲话,说的竟是南王府的事。   一开始,杜薇还坐在那里听着,只当是笑话了,可是到后来越听越不对味,那夫人提起了苏玉蝶,话里话外竟全都是指责杜薇善妒,不容人,不允许世子爷纳妾,对南王妃不敬……   柳烟也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气白了脸,几次想发作却都被杜薇制止住了。   这种事她见得多了,以前她还是小白领时也没少见识这种搬弄是非的主儿,只不过比起暗中下刀子,这种还算是善良的。   “哎?这不是南王世子妃吗?”突然那夫人像是才看到杜薇似的叫起来。   杜薇垂下眼睫,心中的小人竖中指:泥马,才看见姐坐在这呢?刚才你眼珠子喘气用了?   “不知这位夫人是……”杜薇目光扫过众人。   “这位是通政司副使齐夫人。”叶白霜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向杜薇介绍道。   杜薇只是笑着欠了欠身,齐夫人脸上似有不满之色,嘀咕道:“听闻世子妃出身镇国公府,只是早年离府多年,似被人拐走了,至今才认祖归宗?”   齐夫人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脸上无不变了颜色。   这事虽然并不是什么秘密,可是也没有当着人家正主儿的面说的。   话里话外齐夫人都是指着杜薇的身份纵然现在高贵,但是也掩盖不了以前的低贱,明显是因为刚才杜薇见了她没有什么表示而不满。   叶白霜目光闪烁,杜薇当众被人落了面子,她自是有些高兴的,就连她都没得太子的宠爱,为何偏偏她能得南王世子的独宠!这不公平!   杜薇稳稳的坐着,淡淡一笑:“齐夫人消息可真是灵通,连这都知道。”语气里带着些微微的讽刺,只要长点心眼的人一下就能听出来,不过齐夫人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些,而是继续道:“之前都听人说南王世子宠你宠得不得了,今日一见果然……这模样,这身段……”齐夫人边说边上下打量着杜薇,嘴里啧啧作响。   这话可完全就是故意羞辱人了,对于出身高门府邸的正室来说,这种话并不意味着赞美,只有那些狐媚子才会靠着姿色来示人,齐夫人此言背后的寓意不言而喻。   杜薇并不认识这位齐夫人,她自认也从未得罪过此人,现在看来她却好似是故意找自己的麻烦。   叶白霜偷偷拿眼瞅着杜薇。   杜薇在这些夫人里算是年纪最轻的,可是位分却是不低,南王世子妃,还是一品的诰名。   不过这些却是挡不住女人们的唇枪舌剑,杜薇确实可以拿出身份来压住她们的嘴,可是却压不住那些流言蜚语。   “齐夫人究竟想说什么,不如直说好了。”杜薇大大方方道,从容的神色到是令众位夫人有些意外。   齐夫人暗暗咬牙,今天这出戏她怎么也要硬着头皮唱下去,之前南王妃已经向她许诺,只要今日她能当众让世子妃得了善妒不容人的名声,那她的女儿便能嫁进南王府来,配给世子当侧室。   南王世子的侧室!这事光是想想都会让她兴奋得睡不着觉!   ☆、第293章 众人声讨,罪名善妒   太子府后园。   通政司副使齐夫人当着众人道:“听说南王府的苏玉蝶小姐与南王世子自小情投意合,可是你却善妒不允她进门,虽然此事别人也说不得什么,可是你也要替苏玉蝶小姐想想不是?她自小就失去了父母。无依无靠。”   齐夫人说着看向周围众人,“大家都身为女人,这种事我们也不用藏着掖着,说到底苏小姐的事大家也都有早有耳闻,我也是看她实在是个可怜的,这才忍不住想替她说句话,她纵是进了门也只不过是个妾室而已,你都不准,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对啊,我之前也曾听说苏小姐为人温柔善良,南王妃早年曾允她将来许配给南王世子,不过世子妃这门婚事是皇上指婚,苏小姐一再委曲求全,却连当个妾室都不行……”   “我还听说苏小姐因此而悬梁呢。”   “世子妃现在如此深得世子宠爱。却连个妾室都容不下,如此说来苏小姐也太可怜了……”   周围夫人们低声议论,表示理解齐夫人的心情。   叶白霜在一旁冷眼看着,一语不发。杜薇被众夫人为难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论起各门各府。哪家哪户不是三妻四妾,杜薇就这么独一份的宠爱自然会引发人神公愤,此时借了苏玉蝶的名头,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字字句句都如同声讨一般,全都指向杜薇,大有她如不同意苏玉蝶进门誓不罢休的意味。   要是按照杜薇的性子,她完全可以无视她们,全当空气就是了,管她们吠叫些什么。   可是现在她们将苏玉蝶抬出来借题发挥,这关系到一个女子的名节,她如果随意对待,过后必会传出对她不好的传言,而且还会连累到风暮寒。   杜薇心中小人托着下颌,暗暗思忖:只怕今天这事她如果一直沉默下去,反到会引来更多的麻烦。要弄不好传到宫里去,皇后还会借题发挥。   一瞬间,杜薇皱起了眉头。   苏玉蝶的身份在南王府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她本身也没什么背景,按说这种流言是不可能传出去的。   思来想去,唯一的一种可能便是经南王妃本人放出的风声,想借此让大家针对她。   杜薇听着众人议论纷纷,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那些人说了半天突然发现她这般模样,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叶白霜在一边偷眼瞧着杜薇,期待着她的反应,但让她失望的是,杜薇一直很镇定。   “没想到齐夫人到是个性情中人。”杜薇笑道,“想必通政司副使大人府中定是儿孙满堂,娇妻无数。”   齐夫人面上僵了僵,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实际上哪个女人会真的希望自己男人身边侍室无数呢。   “世子妃莫要岔开话题,刚才我们说的可是苏小姐的事。”   “哦?那么对于这位苏小姐,敢问齐夫人又了解多少?”杜薇诧异道。   “苏小姐是南王妃的侄女,自小便与世子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才女貌……”齐夫人说得唾沫星子四溅,杜薇却用帕子捂着嘴笑。   叶白霜忍不住问道:“姐姐因何发笑?”   杜薇乌黑的眸子弯成两道好看的月牙,“我在笑这位齐夫人,她比我这世子妃知道的还多,看来南王府的大事小情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以后我要多向她请教才是。”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看向齐夫人。   坐在这里的这些人又都不是傻子,之前会针对杜薇也不过是因为看不惯她受了世子的独宠,忍不住跟着出言讽刺,可是现在这事让杜薇这么一挑明,这些人马上就明白了。   想必这位齐夫人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要不然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通政司副使也只不过是个正四品的文官,如何能巴结得上南王府这棵大树?   马上,众人都纷纷闭了嘴,全都等着看齐夫人如何将今天这话接下去。   齐夫人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快就作壁上观,原本准备的话接不下去了,要是就这么过去了那她的女儿的世子侧妃之位岂不是就要泡汤了?   想到这,她索性咬牙道:“我只不过是觉得苏小姐是个可怜的,她又不会跟你争抢什么,你为何就是不能接受?莫非世子妃没有学过三从四德么和女训?”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这两样东西,杜薇就气不打一出来。   三从四德你妹!看着我过的好了你们都不开心是吧,那好,我现在就让你们更不开心些!女围史划。   齐夫人说话时,杜薇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不管对方如何用言语相激,她都平静如水,波澜不惊,就连叶白霜都不禁暗暗称奇。   “齐夫人今日所言,委实让我有些困惑。”杜薇轻轻摇了摇头,转向一旁的叶白霜道:“你能告诉我,她究竟何意?”   “这……”叶白霜险些咬了舌头,对方意图这么明显了,你居然听不出来?谁信啊!   可是杜薇的身份摆在那里,叶白霜只得回答,“齐夫人的意思……是觉得苏小姐没有进嫁给世子为妾是因为受了你的阻拦吧?”   “哦,原来是这样。”杜薇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这么说确实如此。”说着她拿起身旁的茶盏慢条斯理的饮起了茶。   众人干瞪着眼睛,半天过去了杜薇却只是喝着茶,竟完全没有再将这话接下去的意思。   这是……这是几个意思啊?就这么一句就把这事揭过去了?   “世子妃,您是在开玩笑么?”齐夫人尖声道。   “齐夫人还有什么问题?”杜薇不解的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神情好似在说,刚才的事我不是已经解决了么?   齐夫人咬牙道:“世子妃难道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有为违妇德?”有违妇德的女子可是会被夫家休出门去的,杜薇刚才竟然毫不犹豫的承认了她不让苏玉蝶进门,这便是最好的证据。   杜薇放下茶盏,不解的看着齐夫人,“我不让苏小姐进门是因为她一直倾心于我们府的二少爷……虽然这话我本不该说出来,可是今天当着这么多位夫人的面,要是不把这事说清楚,只怕会被人误会。”   “怎么可能!”齐夫人可从没听南王妃说起过此事。   “齐夫人难道不知道?”杜薇故作惊讶道,“苏小姐之前对世子只是兄妹之情,自从那日跟二少爷在一起后……”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捂住嘴,似想起什么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哎,此事不提也罢。”   杜薇虽然话只说了一半,可是这对于那些想像力丰富的夫人们来说,远远比直接说出来更刺激。   苏玉蝶自从那日与二少爷在一起后……这句话很快便成了众人争相谈论的话题。   杜薇用帕子捂着嘴,一副懊悔的模样,“所以我便拒了让苏小姐进门,这其中的难处相信你们都能理解吧?”   众人齐齐点头。   “没想到世子妃还是个仁厚的,有情人终成眷总是好过让她后半生以泪洗面的好。”太子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后。   众人见了全都起身相迎,随声附和。   齐夫人张着嘴,现在世子妃出面,这事明显是再也接不下去了。   太子妃扫了一眼齐夫人,对杜薇露出微笑:“我荷园新种了些荷花,虽然现在未到开花时节,但想请世子妃陪我去走走,不知意下如何?”   ☆、第294章 太子妃示好,赶往天禅寺   太子妃表面说是随意走走,但杜薇知道,实则她意不在此。   微微一笑,杜薇站起身来。“太子妃请。”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园中的众人,渐渐走到人少的荷园那边去了。   柳烟跟在杜薇身后,但太子妃在面前,她不敢靠得太近,就连太子妃身边的侍女也都站得远远的,生怕妨碍了主子说话。   荷园这边今日并未开放用来招待客人,太子妃与杜薇沿着回廊慢慢的走着。   杜薇极有耐心,太子妃不说话,她便不主动开口,对方不管说什么,她也只是微笑着随着她应声,保证不出任何差错。   “想必世子妃是对我抱有戒心,故此才不肯说话吧。”太子妃突然笑道。   杜薇心中小人不屑的撇了撇:废话,太子整天想的只怕都是如何弄死我们之类的事情。而你是他的女人,我会相信你?   太子妃在回廊的朱漆栏杆前停下脚步,望着下方的池面,语气幽幽:“其实我有些羡慕你……”   杜薇淡淡一笑:“太子妃说笑了。您的身份才是无数人羡慕的呢。”想成为太子妃的人可不在少数。杜薇这话也不算奉承。   太子妃苦笑着摇了摇头,“今日是我生辰,可是太子殿下却不在府中,自从他接了军营的差事。 军务繁忙,就连今天也是忙得抽不开身……”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自然不能与旁人相比。”杜薇开解道,语气却隐隐带着些讽刺的意味在里面。   “其实我到是希望他只是一个普通皇子……”太子妃忽然转头看向杜薇,“你可知南王爷身患何症?”   对方这话让杜薇不禁一惊。   回头看向周围,只见柳烟与其他侍女都站得远远的,无人靠近。   “太子妃此言何意?”杜薇定定看着太子妃,对方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坦然的任其与之对视。   “世子妃如此聪慧,自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薇沉默半晌,心中惊觉这位太子妃绝对不是个普通人物,就算与太子相较。也丝毫不显得逊色。但与太子和皇后的阴狠不同,这位太子妃明显就是把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太子妃莫非是想与我做交易?”杜薇低声笑道,她绝对不相信太子妃刚才只是无意中提及此事,她会挑这个时候与自己单独说话,想必定有她的目的。   听到这话,太子妃脸上笑意更盛,“世子妃果然直爽,此处就你我二人,无需遮遮掩掩,世子与太子之间早已形同水火,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背后的隐情么?”   “太子妃所言……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杜薇轻松的笑道:“那都只不过是些朝堂间的政事,谈不上什么形同水火,意见不合自然会有争议,何来什么隐情可言?”   她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提高了警惕,对方态度不明,她绝不能露出半点端倪。   “政事?意见不合?”太子妃冷笑道,“你难道不知那些刺杀南王世子之人是谁派出去的?”   “不知。”杜薇垂了眼眸,脸上神色波澜不惊。   太子妃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我知你心里并不信我,难道你真不想知道南王爷的病是怎么回事?”   “王爷有病自然要治,此事与我无关,府里现在是由南王妃主事,这些没有影儿的事我还是少知些为妙。”   现在敌明我暗,杜薇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到也是个硬气的……”太子妃苦笑,“说起来你与世子的性子还真有些像,嫁给他到也是你的福气。”   杜薇淡淡一笑,态度不卑不亢,不管怎么说与太子有关的人,还是少惹为妙。   就在这时,回廊尽头出现一名侍女,匆匆往这边赶来。   太子妃看着远处那人,却是低声道:“虽说你不肯信我,但我却是真心想与你结交,只希望到时登门拜访时你莫要冷了我的面子。”   杜薇知她此言便是准备结束刚才彼此间的试探,于是也笑道:“怎么会,太子妃登门岂有被冷落之理。”   正说着话,那名侍女来到近前,施礼道:“奴婢见过太子妃,世子妃。南王世子差奴婢来支会声,一会便有软轿来接您过去。”   太子妃一愣,转向杜薇道:“你们这便要走?还没入正席呢。”女围史号。   杜薇也有些意外,不过转而一想,这里是太子府,他们今日前来已经算是给了面子了,就算入了正席也吃不舒心,还不如早早离开。   杜薇无奈的陪着笑,太子妃便也没再阻拦,两人回了园子,这时软轿已经等在那里。   叶白霜上前惊讶道:“姐姐才刚来便要走,还没一会功夫呢?”   园子里的各位夫人小姐也都聚过来,说着挽留的话,结果半天过去杜薇也没上得软轿。   最后还是青衣带人从园外赶来,众人见南王世子的亲卫都到了这才只得散了。   “世子爷在外面等得久了,特差属下前来迎接。”青衣向太子妃拱手道。   太子妃笑道:“都说世子妃是个受宠的,现在亲眼所见,果真不假。”   其他夫人也都脸色讪讪,站在一边打趣,只吵得杜薇耳边“嗡嗡”直响,好似围了五百多只苍蝇,闹的头疼。   青衣带人用软轿抬着杜薇离了园子。   望着杜薇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园子里的这些人全都在心里重新打起了各自的算盘。   以前他们巴结南王府也只是与南王妃打交道,那位世子爷根本就是个冷面阎王,生人勿近的主儿。   可是现在看来,也许以后她们要从这位世子妃入手能更容易些。   之前传言杜薇会得南王世子的宠,这些夫人们还是不敢完全相信的,如今却是亲眼得见,若不是得了宠,这位世子妃做派怎能如此硬气?   而刚才与杜薇针锋相对的通政司副使齐夫人却有些泄气。   眼见得她这么得宠,以后自己女儿若要嫁过去……谈何容易,只怕会被她压得抬不起头来。   杜薇来到太子府正堂,却见风暮寒拉着他的坐骑等在那,一脸的不耐烦。   “世子爷这是在跟谁生气呢?”杜薇诧异道。   风暮寒看她下了软轿,不满道:“为何这么慢,饮酒了?”   “没呢。”杜薇急忙解释,现在就她这副小身板不敢再乱碰酒了。   “陪我骑马?”他犹豫道。   杜薇虽然还是觉得坐马车舒服,不过看他这模样似有什么隐情,于是点头。   风暮寒先将她抱到马背上,后面柳烟等人则上了马车。   一行人出了太子府后杜薇明显感到风暮寒加快了行进速度,而且所去的方向也不是南王府。不一会他们便将马车远远甩到了后面,青衣带着十几个随身亲卫紧随左右,半个时辰后,远远的,杜薇听到了寺庙的钟声。   天禅寺渐渐近了……   ☆、第295章 度你入轮回,当真舍得下?   来到天禅寺门外,众人下了马,风暮寒将杜薇抱下马来,叮嘱道:“一会我与慧悟主持谈事。你莫要走远了。”   杜薇虽不知风暮寒要与慧悟所谈何事,但这种时候她是不会多嘴去追问的。   众人进了寺内,扫院的僧人只顾低头打扫,连头也不抬。   一行人进到正殿,风暮寒特意将青衣留在杜薇身边,便随着前来迎接的小和尚进了大殿。   小和尚在前面引路,穿过大殿,不多时来到偏殿,慧悟正低头敲着木鱼儿。   风暮寒正色施礼:“见过慧悟大师。”   慧悟手上木鱼不停,仍是念经,风暮寒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杜薇在外面等的时间长了有些无聊,便四处闲逛,青衣紧紧跟在她身后,生怕出一点差错。   突然远远一片花树吸引了杜薇的注意。   “那是什么地方。好大一片花树。”杜薇奇道,远处那片花树看着就像梅花一般,可是眼下已是初夏,怎么可能有梅花开放。   青衣看向杜薇所指的方向。却是诧异道:“属下并没有看到什么花树。”   杜薇不禁一愣。   那片花树就在那里。清清楚楚,为何青衣看不到?   杜薇提着裙摆好奇的过去想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一名路过的小和尚突然道:“施主不可,那边曾是师祖的住地。香客不得擅自入内。”   杜薇愣了愣,问道:“你所指的师祖……是否便是慧悟主持的师傅?”   小和尚打了个诵了声法号,回道:“正是。”   小和尚走后杜薇仍是觉得有些好奇的向那片林中张望着,青衣担忧道:“世子妃,既然不可入内,那我们还是远些的好。”   “可是为何你看不到那些花树?”那片梅花株株开的枝繁叶茂,隐隐甚至有香气飘来。   青衣被杜薇的话问的莫名其妙,因为他确实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梅林花树。   “好奇怪,我走近些看看。”杜薇说着便往林子里面走过去。女扑记圾。   “世子妃!”青衣急忙试图阻拦。   可是杜薇前脚已经踏进了林子,“放心,我只在附近看看……”话音未落,她的身影突然在青衣的面前凭空消失了。   “世子妃!”青衣几步跨进林中。四处寻找,可是周围只有轻风吹拂过树枝的沙沙声,除此之外,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冷汗瞬间从青衣的背上冒出来。   主子命他照看好世子妃,注意她的安全,可是眼下这人就这么凭空的不见了,他要该如何向主子交待啊!   而此时,杜薇进入林中,心中却是与青衣同样的惊骇万分。   青衣突然在她的眼前消失了,四周的梅林仿佛在无声的召唤着她,她的脚步情不自禁的向前走去……   “来既来,归既归,自来处来,往归处去,万事皆毕,徒留成空,回头为岸,莫待轮回……”   杜薇寻声望去,却见一个胖和尚盘膝依坐在一株梅树下,手里提着酒葫芦仰天痛饮,四周飘落下的梅花花瓣如血四逸,铺散开来,逐渐融入到她的脚下。   杜薇一愣,轻轻唤了声:“大师?”   持酒僧擦了把嘴角的残酒,脸上神色似笑非笑:“施主自知此世尘缘已了,却为何迟迟不肯放手?”   杜薇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对于这个和尚她一直看不透他。   “当初贫僧便曾警示于你,勿要种情太深,只怕现在纵想抽身却已被情所累,不如贫僧助你,送你回去吧。”   杜薇伸手去摸她手腕上的三生石,“若是我回去了,这副身体会如何?”   “魂魄已失,纵有一副空皮囊又能如何?”   杜薇轻轻蹙眉,对方的意思说得很清楚了,她本就不属于这里,离开的也只是她的魂魄,这副身体早就已经死了,自然不会有存活下来的可能。   真的要这么回去了吗?   耳畔仿佛传来无数僧人的诵经之声,从四面八方向她聚拢过来,焚烧着她的身体与灵魂。   那是一种魂魄与肉身强行被剥离的痛楚,她想要高喊出声,但是张开嘴却吐不出半个字。   痛楚直入心底,化做烈焰纷飞,盘旋升腾,愈烧愈烈,像是要吞噬掉她所有的意识。   “薇儿?”   杜薇似听到远处传来的呼唤,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风暮寒……是他吗?   她的心不禁缩紧了,她若是走了,他会去寻她吗?   当初,她许诺过,他若不离,她便不弃,现在要是她走了,他应该会恨自己言而无信吧……   “薇儿!”声音仿佛来自她的身后,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与怒意。   杜薇心中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这不是幻觉!   身后突然伸出一双大手,将她紧紧的抱住了。   “你想违背自己的誓言吗?你这个狠心的女人!”风暮寒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脖颈处,手臂不断收紧,几乎要勒断她腰肢般的用力。   铺天盖地的梅花一下子便从她的眼前消失了,连同那持酒僧一起:“破轮回而来,却只枉得一世荣华,幸与不幸,都将重入万劫不覆……”   杜薇深吸一口气,魂魄与身体各归其位,刚才的疼痛不复存在,若不是风暮寒就在眼前,她甚至会以为那是她的幻觉。   突然,风暮寒伸手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将脸转回头去:“上次我便说过,你若敢跑,我便打断你的腿,你可还记得?”   杜薇感到他的手指冰凉,明明已是初夏,但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如同薄纸。   “我自然记得。”其实她也有些后怕,刚才若是她真的回去了,只剩下他面对着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也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试想如果换做她,面对那样的场景又该如何?哀大莫于过心死,想必也是不过如此。   “下次……你若敢再到处乱跑,我便让人将你锁了!”风暮寒的语气带着狠厉,咬牙切齿的,就连她的心也不禁跟着颤抖起来。   “我知道,不会再有下次了。”她反手环住他,枕在他的肩头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   这一世,就算是为他留下又何妨!   一世荣华,只要与他为伴,纵然万劫不覆又如何!   情种,已然种下,刻入骨髓,拆之必伤筋动骨,神形俱灭。   ☆、第296章 别样的惩罚,夜间行刺   风暮寒与慧悟主持请教有关南王爷解药方子之事,事后也没再多做停留,直接带了杜薇回了南王府。   一路上风暮寒一语不发,但却始终没有放过她的手。直到两人回了清月居,他看着杜薇进了屋这才转回身跟青衣吩咐事情。   杜薇便叫了柳烟进来帮她更衣梳洗,可还没等将外面衣裳脱下来就见风暮寒面如冰霜走进来,也不理站在屋里的丫鬟,上前直接环住她的腰际。   “世子爷?”杜薇刚想提醒他屋里还有外人,就见柳烟等人已然悄悄退了出去。   风暮寒冰冷的双唇不断掠过她的脖颈,轻轻咬着她的皮肤,在上面烙下无数齿痕,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印证她的存在,让他感到安心。   杜薇根本没想到刚回来他就会这般失态,有些惊讶的想要将他推开,未想到却反被他使劲抱在怀里压将下去。   杜薇重心不稳,向后跌倒。   风暮寒借势将自己重重的压在她纤弱的身子上,不同与平日的小心翼翼。他粗鲁的压着她,好像感觉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消失,再也不会离开。   “风暮寒!”杜薇被压得呼吸困难,大喊着想要唤醒他的理智。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青衣的声音:“世子爷。英王府来人请您过府……”   风暮寒的动作一滞,杜薇这才终于得了喘息的机会,移动身子试图从对方的身体下面挣脱出来。   风暮寒双手猛地一紧,重新搂住她的腰肢让她动弹不得。   “打发他回去。就说今晚本世子不见客。”风暮寒哑着声音道。   屋里接着便传来杜薇的惊呼之声,而后又是稀里哗啦的一阵,不知撞倒了什么的响动。   院外青衣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只得去打发了英王府的来人。   院里的下人们也都躲离正屋远远的,生怕受了连累。   屋里,满地狼藉,两人相互对视着,彼此似只有强烈的心跳声在回荡。   风暮寒眸光深邃,潋滟光彩似要将人吸入一般,杜薇看着他的眼睛不由觉得一阵心虚,好似自己是一个人做错了事的孩子。   他扳过她的脸,迫使她的目光与他相对。“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见杜薇没有支声,他继续道:“我不喜欢你有秘密,若是你不肯说,那便休怪我无情了。”   “怎么,你还想严刑拷打不成?”杜薇秀眉一挑,不服气道。   “拷打到是不必,本世子有更稳妥的法子。”风暮寒抱住她身子一转,直接将她放到了身上。   “你要做什么……”杜薇心中一惊,她正跨坐在他的身上,那姿势……羞死个人。   风暮寒一手按住她的脑后,薄唇霸道的侵入她的唇瓣,根本不给她一丝抗拒的机会,仿佛就像要将她整个生吞掉似的,不断掠夺,索取,就像海上降临的暴风骤雨,亦或是饥饿的野兽……另一只手轻车熟路的挑开她早已散乱的衣裳。   “……暮寒。”杜薇只觉胸口越来越闷,好像要炸开似的。   风暮寒放开她红肿的樱唇,双手扶住她的腰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这时两人身上的衣裳都已凌乱不堪,长发散落绞织在一处,分不清彼此。   “我说过……你是属于我的,这一生一世!”他身体未动半分,却环着她的身子强迫她向下坐下去……   杜薇只觉身体内的某处瞬间满盈,火热的好像要燃烧起来,连同她的身体也变得软软的,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她已听不清他在自己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只能感觉到他的吻雨点般的落在脖颈、脸颊、耳后……她的双手情不自禁的环抱住他的脖颈,回应以无法遏制轻颤与低吟……   梦一场,醒也罢,不复轮回又如何。春燕衔泥,雁南归,花落枝头化红泥。黄泉路,碧落泉,纵负天下,唯不负君心。   夜幕低垂,床帐散乱,屋里唯闻两人呼吸之声。   看着怀中之人脸上绯红未退,娇小的身子蜷缩起像只猫儿似的沉沉睡去,风暮寒无声长叹,拽过薄被盖在她的身上。   今日之事完全几乎他的料意。   他在偏殿与慧悟主持正在说话,青衣惊慌失措的跑来,说是世子妃不见了。   那一刻,他的大脑突然空白一片。   他不记得青衣后面说了什么,慧悟说了什么,他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在那林子里疯狂的找寻着。   心就像被人割去了一半,疼的让他无法呼吸。   到后来他挥剑乱砍,碗口粗细的树被他砍倒了十几棵,这时他才突然间看到林中深处那抹熟悉的背影。   她空洞的睁着双眼,仰望着天空,身体摇摇欲坠,似随时都能倒下。   莫非……她是要回去了么?回到天上去?他记得她曾说过,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是她曾经亲口答应过他,不会离开,难道她现在后悔了?   伸手将她脸上的碎发拂开,感受着她的呼吸,起起伏伏,好似她的每一次心跳都与他同步。   他垂下头去似想用唇去寻她的唇,可是突然间他的动作一滞,眼眸里的温暖瞬间凝结成霜。女扑记亡。   窗外夜风阵阵,风中夹杂着一丝异动。   “咻!”地一声,两支利箭破窗而入。   风暮寒薄唇漫过一抹冷笑,体内真气迸出,反将两支利箭震落在地。   院内随即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与兵戈相击之音。   与平日不同,他没有迅速起身穿衣出去查看,而是静静的拥着怀中之人,大手遮在她的耳际,似怕她会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杜薇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似向他的怀中靠得更紧。   不一会,院外打斗声便消失了,亮起的盏盏灯笼火把,将院子照得如同白昼。   “世子爷。”青衣侍立在门外,声音带着些微喘。   “怎么样……”屋内传来风暮寒幽幽的低语,听上去仿佛慵懒之极。   “斩杀刺客五人,另有三人逃脱。”   “可有活口?”   “原本是有的……”青衣略微沉吟,侧目去看到在地上口吐黑血的两人,执行刺杀任务时,每名刺客身上都会携带剧毒之物,若被活捉便会自行了断。   “知道了。”风暮寒自然对这种事不会陌生,因为就连他的暗卫手里也会有这种用来自我了断的剧毒,“去查下他们后面的主子是谁,其余处理干净便是。”   “是!”青衣领命,转身吩咐人将院里尸体拖走,血迹打扫干净,不留任何痕迹。   院子里重新被寂静所笼罩。   幽暗中,风暮寒凤眸若寒星一般,盯着窗棂处被利箭射穿的两处破损,身体渐渐紧绷起,真气竟无意识的迸发出来。   突然,一条小白腿压到了他的身上。   他不禁一愣。   杜薇似睡得正香,小腿勾在他的身上,动作极为“不雅”。   他无奈的将她的腿推下去,可刚刚处理好那只不老实的小白腿,她的手臂又搂了过来,锁住他的腰间……   风暮寒只得重新用被子将她盖牢,搂着她不敢再动,不一会竟也沉沉睡去。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小人睁开了一只眼睛,像狡猾的小狐狸般偷笑着,看着他舒展开的眉头,心满意足的又闭上了眼睛。   ☆、第297章 英王来访,院中撕扯   待杜薇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   扭头望向身侧,被上隐约还留有着一丝热度,可见风暮寒才离开了一会。   怕是去处理昨日晚上与刺杀有关之事吧。   杜薇撑起身子。柳烟听见屋里的动静急忙进来,服侍着她净面梳洗更衣。   “世子爷吩咐今日您不用去王妃那边请安了。”柳烟道。   “可是南王爷那边我还要过去请安。”杜薇想起那日南王似要与他说起什么,还有那副画。   “主子说那边也不用过去了。”   杜薇一愣,本想着昨天那事就这么过去了,看来还是把他吓到了,居然就这么把她禁足在了清月居里。   再加之昨晚院里发生的“意外”,想必他也是担心那三个逃掉的刺客。   “也罢……”杜薇让柳烟随意为她挽了个松散的发髻,自己挑了枝蝴蝶簪斜斜的插在上面,到也显得别有风韵。   用过早饭后仍是不见风暮寒回来,杜薇便选了光线通透的花厅,铺了纸张以炭条细细描绘幽兰阁亲款内衣的设计图。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人禀道:“英王殿下到。”   杜薇一愣,迅速卷起桌上的纸张,这时英王已然来到门外。   自春季狩猎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此时暖阳自花厅镂空的花窗外照射进来。杜薇站在桌案前,袖口微挽好似刚才正在写字。   英王站在门口中,月华般的眼眸潋滟四射,直直晃入人心间。   杜薇拿过一旁的棉布擦净了双手——上前盈盈施礼:“见过英王殿下。”   英王定定的望着她。云鬓乌眸,一切都好似与她初见时那般。她仍是那个俏皮的女孩子,与他比试丢石子,赢时露出如花般的笑颜。   “……上次本王便说过。私下你可与本王以姓名相称,现在怎么又如此生分了?”英王责怪道,可是脸上笑意未减半分。女扑记技。   杜薇淡淡一笑,她怎么会忘记那日之事,可是对方身份却不是她敢攀附的,英王始终都是六皇子。   “英王殿下是来找世子的吧,请先到前厅待茶。”杜薇说着唤来柳烟,又吩咐人去给风暮寒传信。   英王本想再说些什么,可见她忙里忙外,身边的丫鬟寸步不离,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失落的神色。   杜薇刚刚在前厅安顿好英王,就听院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隐隐还有女子的哭泣之音。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杜薇诧异道。   柳烟到门口去不多时回来禀道:“是苏姨娘闯进来了。”   苏姨娘?杜薇在原地呆立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这位苏姨娘是哪一号。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身上衣冠不整,扣子掉了,鬓发一缕一缕的垂着,脸上青一块肿一块。   “你是……”杜薇瞪圆了眼睛,半天才认出来眼前这个人竟然就是苏玉蝶。   虽然她不知道苏玉蝶为什么突然跑到她这里来,可是现在英王正在这里坐着,她这么衣冠不整的跑进来,显然不成体统。   英王也被这突然跑进来的女子惊到了,急忙起身。   苏玉蝶上前一把拽住杜薇哭道:“嫂子救我!”   杜薇被她弄的莫名其妙,但见她这个样子也不能不管不顾,只得吩咐下人先带她去梳妆。   刚将她拉出前厅,只听院里有人高声喝骂:“你个贱人,以为跑到这里来小爷便找不到你了么?”   这一声嚷,好似炸雷般把整个院里的下人全都震蒙了。   杜薇一皱眉,柳烟反应最快,马上跑出去。   英王表情有些尴尬,因着世子不在,现在清月居出了乱子他既不好出面,又不好避开。   杜薇在这个时候到是能沉得住气,索性坐下不慌不忙陪英王喝起了茶。   外面乱糟糟的吵成一片,苏玉蝶的哭嚎声又尖又响,就连屋里的英王都禁不住频频蹙眉。   不一会,柳烟自外面进来,先是犹豫着偷看了英王一眼,然后凑到杜薇耳边回道:“二少爷吃多了酒,这会正在院子里追打苏姨娘呢,说是……说是要打死她。”   杜薇不屑一笑:“把他们全都给我轰出去,就算要打死人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别弄脏了我的院子!”   柳烟低头出去了,找来几个小厮便将二少爷与苏玉蝶往外赶。   苏玉蝶惊慌失措,一边躲避风洛离对她的踢打,一边哭道:“嫂子,你怎么能见死不救,二少爷是真的想要打死我,你就真的忍心见我死在他手上么!”   风洛离气势汹汹,“今天正好母妃不在府上,我便弄死你个不要脸的女人,整日都想着风暮寒那个畜生,我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就是打死你他也不会看你一眼!”说着一巴掌抽上去。   苏玉蝶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哀嚎一声,猛地扑到风洛离身上,双手乱捶,到把风洛离弄的手忙脚乱,再加上周围拉架的,劝架的这些下人个个都是怀了看热闹的心思,根本手上不使劲,反到让风洛离施展不开,反被苏玉蝶狠狠在脖子上挠了一下子,血珠子当时就冒了。   风洛离捂着脖子怒骂不停,苏玉蝶哭的更凶,院子里乱成一锅粥。   屋里杜薇却手里端着茶盏,嘴角带着一抹上挑的弧线,笑意盈盈。   英王看着她笑得像只小狐狸,而外面吵得翻天响,她却坐得稳稳的吃茶,心里不由得冒出些遗憾。   以前便知她是个大胆心细的,没想到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当初若他真将她娶了回去,想必如今她已是英王府的当家主母。   就像现在这般,坐在这里……   英王想着,脸上竟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微笑。   清风月居的下人们得了杜薇之命,正将风洛离与苏玉蝶两人往院外“请”,风洛离虽然喝得醉醺醺,但却也知道杜薇就在屋里,不由恼羞成怒,竟连着杜薇一起骂了。   杜薇坐在屋里就像没听见一般,被人骂几句又不少块肉,她以前做业务出身的,还怕这些?   不过英王却是越听越是不悦,南王府的二少爷他以前曾见过几次,感觉他还只是个孩子,可是现在看来他却是一个被南王妃宠坏的孩子。   杜薇见英王脸上神色变来变去,不由笑道:“英王无需多虑,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只不过是时候未到而已。”   话音刚落,忽听院里风洛离发出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苏玉蝶那娇滴滴的一声:“世子表哥救我!”   杜薇向着英王淡淡一笑:“殿下请看,这报应便来了。”   ☆、第298章 让你醒醒酒,如何收场?   风暮寒一脸寒霜的进了院子。   刚才他还没走到清月居门口便听到里面乱糟糟的嚷成一团,等进了门却发现是他的二弟风洛离正拽着苏玉蝶撕打。   风洛离喝的醉醺醺的,嘴里还骂个不停。   可是突然间院里所有人全都安静下来,原本上前劝架的那些人下们俱都战战兢兢的低头向后退去。   风洛离一转头便看见风暮寒正站在一旁。冰冷的凤眸微眯着,盯在他身上。   风洛离张着嘴表情僵硬,说句实话,若是南王妃不在时,他还是很惧怕风暮寒的。   不过平日他仗着自己母妃的宠爱,风暮寒纵然再不高兴但也不会轻易动他,所以在他的心里便有了这么一份仪仗。   他觉得只要南王妃在一日,他的这位大哥便不敢拿他如何。   想到这里,风洛离原本慌乱的心神立即定了下来,指着风暮寒骂道:“都是你,害得我娶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女人,成天净想着勾引你,你占着世子位不说,现在还要给我戴绿帽子。我跟你拼了!”说完他欲上前撕扯风暮寒。   不想风暮寒抬手便揪住了他的衣裳领子,像提小鸡般的将他提离了地面。   周围下人吓的如同木雕泥塑一般,苏玉蝶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扑到在风暮寒的脚下。哀求道:“世子表哥救命。二少爷他想打死我,姑姑今日又不在府中,你可要给我做主啊……”话未说完,已是声泪俱下。   “你母妃不在你也敢如此猖狂?”风暮寒冷声抵在风洛离眼前。充满杀意的眸子直吓的风洛离双腿乱抖。   “你……你敢动我半根寒毛……母,母妃回来定要让你好看……”风洛离强打精神威胁道。   “是吗?那我们不如试试看。”风暮寒冷笑一声,一把将对方甩了出去。   风洛离原本身量就不高,直接被他甩出老远,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嘴角竟隐隐见了血迹。   苏玉蝶吓坏了,风洛离要是有个好歹她的姑姑怎么可能饶得了她,更何况他现在是她的男人,纵然她一百个不情愿,但他要是死了自己就要变成寡妇了。   “二少爷!”苏玉蝶哆哆嗦嗦的靠过去,“你……你没事吧?”   风洛离倒在地上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等母妃回来了。我把你们这对……”后面的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嘴巴便被苏玉蝶一把捂住了。   “你想把我怎么样?”风暮寒冰冷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   苏玉蝶终于发现事情有些不对了,以往南王妃在的时候,她的这位表哥从来也没有露出过这么可怕的表情。   就是在她的记忆中,风暮寒虽然极少露出笑容,可是也从没像今天这样,浑身的杀意就连她都能感觉得到。   “表哥,二少爷喝醉了酒,他……他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苏玉蝶结结巴巴道。   “那本世子便让他醒醒酒。”转身向后面跟着的亲卫一摆手,走出来两名亲卫,上前不容分说便抬起了风洛离,也不顾他如何挣扎吵嚷,直接抬他到了院子里的鲤鱼池边,四只手同时松开。   风洛离就像一块大石头,“咕咚”一下便落了进去。   苏玉蝶惊得目瞪口呆,瘫坐在地上连腿都软了。   今天这事……怕是收不了场了。   南王妃向来疼爱风洛离,她简直不敢想像之后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要知道,现在南王府可是她的姑姑当家啊!   “等他酒醒了就捞出去抬走!”风暮寒不屑的瞥了一眼仍在池中不断扑腾的二弟,也不去理会苏玉蝶,返身直接进了前厅。   所幸鲤鱼池并不深,风洛离纵然个头不高,但也只淹到胸口,只是他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周围站的又全是世子的人,根本就不听他命令,只好喊苏玉蝶过去拉他。   苏玉蝶虽然年纪比他长三岁,但她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哪里能拉得动他,风洛离又是对她一通破口大骂。   苏玉蝶出力还没讨得好,最后脚下一滑,“咕咚”一声也随了风洛离的后尘,两人齐齐泡进了鲤鱼池中,只惊得池里的五色锦鲤纷纷四散奔逃。   风暮寒进了前厅见英王与杜薇坐在那里喝茶,脸色不由得一暗。   杜薇明显觉出他心情不是一般的差,于是殷勤上前施礼:“世子爷。”   风暮寒瞥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今天到是懂起规矩来了。”   杜薇背着英王向他吐了吐舌头,自从她向他说开了自己的身份和来例,便很少再装做古人那般天天对他行礼问安。   而风暮寒也好似并不在意这些,只不过当着外人面时,她要装装样子。   杜薇上前帮他解了外面袍子,风暮寒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居然老老实实的由着她服侍。   一旁英王笑道:“世子好福气,这么多年终是苦尽甘来,得了个称心的。”   风暮寒换了衣裳陪英王坐了,目光却是始终盯在杜薇的身上,“英王知晓便好,这便是本世子的底线了。”女扑记号。   英王没料到对方竟然这么大方的就承认了杜薇对他的重要。   以往不是都说南王世子薄情么?为何单单对她如此重视?不过转而又一想,当初就连他不是执着于其中吗,要不是对方以那三十万银甲军的兵符交换,现在只怕她早已是英王妃了。   “现在纵然后悔也是迟了。”风暮寒冷笑道。   英王微微一笑,“世子玩笑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本王虽觉得可惜,但总不会因此而伤了与你这些年的交情。”   杜薇这时已悄然退离前厅,站在廊下看着院中亲卫将风洛离与苏玉蝶两人捞起来,送离清月居。   原本她没想将这事闹的这么大,顶多将他们赶出去就是了,可是风暮寒一出手便就是个狠的。   她站在那里看着风洛离骂骂咧咧被抬出院去,心中不禁划过一丝疑惑:以风暮寒的性格虽说易怒而且出手狠厉,但他却不是个鲁莽之人,做任何事情他都会有分寸。   就算在这南王府,他也忍让了这么多年,今天怎么会如此冲动,直接对风洛离动了手呢?   她越想心里越觉得不对劲。   只怕今天这件事,便是他正式向南王妃宣战的信号。   突然间,她的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推测:风暮寒之所以会突然不再隐忍,莫非是与南王爷有关?   ☆、第299章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英王离开清月居的时候,杜薇仍旧站在回廊里发呆。   风暮寒发现回廊里的她,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英王离开的背影,眼神越发冰冷可怕起来。幽深的如同千年古井。   “在想什么?”他悄悄走过去,自后方将她搂进自己怀中,霸道的力量让她感到些许不适。   “没想什么。”杜薇随口答道。   “口不应心。”风暮寒扳过她的身子,让她的脸面对着自己。   乌黑的眸子好似水晶葡萄一般,倒映出他的影子。崔先生曾提醒过他,思虑最伤心血,而她明显气血不足,现在年轻还显不出来,等再过几年,只怕身子就会渐渐被掏空,只怕到那时,就连慧悟主持也无能为力。   “有时我宁愿让你笨一些,少费些心思。”风暮寒无奈道,“其余的事自然有我给你做主。”   杜薇吐了吐舌头。“你想的到简单,要是我笨些只怕早就成了那护花的泥土,哪里还能陪着世子爷你站在这里?”   风暮寒唇角紧抿,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知道杜薇说的是事实。   回廊忽地吹过一阵风。他宽袖展开包裹住她的身子,杜薇感觉到自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不由得露出微笑,就像一个偷吃到糖果的孩子。   “为何笑的这么贼?”风暮寒蹙眉低头看她。他越看自己怀里这人,越觉得她像只小狐狸。   “高兴才笑嘛,因为这一世我赚到了。”杜薇反手环上他的腰,“哪怕这一世不能陪你白头也不后悔。”   风暮寒脸色骤变,杜薇身体真实状况只有他跟崔先生知道,他不想告诉她的原因很简单,怕她想的太多,会整日惶恐不安。   这也是人之常情,谁都会惧怕死亡。   “你听谁说了什么?”风暮寒紧张道。   杜薇轻笑出声:“没有,只是随便说说,你紧张什么。”她是个现代人,自然能猜测出自己身体的状况。他若是不想让自己知道,那她便会装做不知道。   “这里风大,我们回屋去吧。”她故意岔开话题。   风暮寒面色微凛,从她刚才的话里,他似乎觉查出了什么,可是看她神色平静,他又不敢再追问下去,只得拉了她的手两人回了正屋。   “今天这事只怕是不好收场了。”杜薇等屋里丫鬟全都退下去后叹息道,南王妃那么心疼她的宝贝儿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你会怕么?”风暮寒看着她。   “怎么会?”杜薇哧哧发笑,“只要有你撑腰,我什么都不怕。”   风暮寒将她拽到自己腿上坐着,用手指卷着她鬓边的一缕发丝,低声道:“我已将南王送出府了。”   杜薇全身不由得一滞,送南王爷出府?这么说……他终于动手了,让南王彻底脱离南王妃的掌控?   “那南院的那些人……”   “南王爷要走,那些人自然要随身伺候,一个都不能少。”风暮寒一字一顿道,眸光如刀。   纵是有了心理准备,杜薇仍不禁暗暗心惊。   他所说的随身伺候,只怕指的是全部都处理掉了,那些人可是南王妃的眼线,如何能留着。   只是那可是一院子的人命……   似觉察出杜薇身体的僵硬,风暮寒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为夫手上染血无数,你可会厌恶?”   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这一点杜薇还是懂的。   “在我们的那个世界里,有这么一句话。”杜薇凑到他耳边悄声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如此说来,你是爱为夫使坏了?”凤眸里冰霜转瞬消失,涟漪如一湖春水,薄唇缓缓压将下去……   杜薇的双唇温热儒软,他原本只是想逗弄下她,却没想到相触的瞬间便让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杜薇被他吻的身子向后仰过去,似想挣脱开他,但又使不出力气,满眼委屈似的瞪着他,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反而带着些娇嗔的意味,只看得风暮寒体内暗火顿起,心痒难耐。   杜薇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头隐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就在她的意识即将模糊起来的时候,风暮寒却突然将她放开,看着她染红的双颊低声在她耳边道:“莫急,一会还有事情,晚上为夫定将你喂得饱饱。”   杜薇大窘,可是面对这种人,她打又打不过,以前还能占个嘴上的便宜,不想现在他却学得腹黑起来,这以后的日子……还不得让他吃得死死的?   风暮寒看着她一脸的纠结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只惊得院外的下人们面面相觑,以前别说听见世子爷笑出声了,就连见到他好脸色都极难,真想不到这位世子妃有什么好,竟然能如此得他们主子喜欢。   南王妃带人怒冲冲进了清月居时正好听到屋里的笑声,脸色更加阴暗。   她今日出府本是为了给风洛离相选中意的小姐为正室夫人,以去别人府上做客为名,好不容易相中了左丞相府的小姐,却不想刚回府就听说二少爷被打的事。   “南王妃到!”院子里有那眼尖的立马向屋里禀道。   杜薇一惊,她还坐在风暮寒的腿上呢,这模样要是被这恶毒的婆婆见到了,只怕又要说教。   她刚想起身,却不想被风暮寒大手一把按住,“怕什么,有为夫在。”   杜薇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在他的腿上,南王妃进门时正看到这一幕,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鄙夷。   杜薇心里正在纠结,这般姿势她要如何请安,还是这么干坐着?她转头去看风暮寒,却见风暮寒凤眸微眯,脸上就像结了霜,与刚才跟她在一起的感觉截然不同。   这层冰冷的外壳就像他的面具,以前没有她的时候,他一直是独自一人整日戴着这副面具,可是现在有了她,他才有了发自真心的笑容,有了能够暂时卸下面具的藏身之处。   “见过王妃。”风暮寒冷冷道,却是坐着一动不动。   杜薇注意到他今天没有称她为“母妃”。   “世子妃好大的架子。”南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冷哼一声,“才进了王府多久便也不懂规矩了。”   杜薇正犹豫着要不要搭话,风暮寒却冷笑道:“你懂规矩,这里可有你这奴才说话的份?来人!”   说着外面进来两名亲卫,拱手齐声道:“听世子爷吩咐。”   “把这不长眼的奴才给本世子赶出去。”   还没等南王妃发话,那两个亲卫已经捉了吓的目瞪口呆的管事妈妈拖了出去。   屋门“嘭”地在南王妃的身后合上了。   杜薇坐在风暮寒的腿上,双手情不自禁的揪住了他的衣裳。女丽台划。   这场面……只怕是真的要撕破脸了。   以前风暮寒之所以会对南王妃不断忍让,想必也是因为他的父亲南王爷被南王妃控制在手中,现在南王已经被他私下带走,如此一来他再也不会有什么顾忌。   今日的南王府,只怕是要变天了。   ☆、第300章 南王爷离府,有人欢喜有人忧   南王妃显然没料到风暮寒的态度会转变得如此之快。   不但连表面的敷衍都没有了,而且还将她的贴身管事妈妈赶出去。   “你如此纵容世子妃,难道就不怕传出去被人说嘴?”南王妃好歹也是主持了王府多年,这时心里虽然紧张。但面上却仍是傲气凌人。   风暮寒冷笑,“怕什么,当年父亲不是也将你宠上了天,不然今日你哪能坐上这南王妃的位子?”当年王府的当家主母便是他的生母,只可惜等他随军征战回来,生母已然过世,他就连生母是怎么死的也无法知晓。   南王府便是从那一日开始,成了他心中的噩梦与心碎之地。   南王妃手指紧握,藏在袖中不往的颤抖,面上却是怒道:“世子慎言,要知道这王府现在还是我当家作主!”   风暮寒眼底闪过不屑,“看来王妃是觉得本世子在这里碍眼了,不如改日我们便搬出王府。”   “你敢!”南王妃忍不住脱口而出,南王府光鲜的外表下其实是个空壳子。风暮寒若是离府走了,只凭她跟风洛离根本支不起这份家业。   “对了……”风暮寒唇角突然挑起一抹诡异的弧线,“有件事忘了跟王妃提前禀明,父亲近日觉得身子好些了。(. ’)想去庄上住些日子散散心。于是本世子便将他送过去了,王妃无需担心,父亲住几日便回。”   此言一出,南王妃就像被雷劈到一般。呆立在原地,半晌动弹不得。   “什……什么?”她不可置信的翕动着嘴唇。   “父亲出府小住几日。”风暮寒重复道,语气幽幽,冰寒入骨。   凭谁都知道南王爷卧病在床一连几年,就连说话喝水都要别人帮忙,如何能觉得大好,还主动提出要出府去散心?   南王妃突然像疯了似的转身冲出门去。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南院里全都是她的眼线,为何那些人没有一个向她报信?   她不相信,她跌跌撞撞出了清月居,一口气奔到南院。   以往南院虽然悄无声息,但至少还能看到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下人。可是今天,直到她进了院子,却连半个人影也没见到。   管事妈妈刚才被风暮寒的亲卫赶出院子,这会也是惊魂未定,现在见了这般光景更是满眼惧色,“王……王妃,屋里也……也没有人。”   南王妃脸色惨白,南王爷被她控制在手中已有数年,她从未想到会有这么一天,风暮寒居然私自将王爷带走了,她手里最大的筹码就这么没了。   而且这满院的下人,风暮寒不可能真的将她们全带走去服侍王爷,只怕都已经被暗中处理掉了。   “风暮寒……”南王妃咬牙切齿,“算你狠!”   管事妈妈惊慌道:“现在怎么办?”这位管事妈妈在南王妃身边做事已有几十年,自是知道其中许多内幕。   “勿慌。”南王妃强自镇定下来,“就算他将王爷弄出去也没什么作为,王爷病了这么多年他都找不出法子治好他,现如此不如将计就计……到时王爷若是死在他手上到省了我的事还可反咬他一口……”   管事妈妈低声道:“若是能找到王爷的印信就好了,您也不必如此辛苦。”女丽台号。   南王妃冷哼一声,只有这件事是她失算了,她千算计,万算计,就是没有料到南王爷最后给她留了这么一手,将自己的印信藏起来了,害她这么多年还要白白伺候着他。   要是印信被她得到手里,南王爷早就可以闭眼了,那世子之位也自然会是她的宝贝儿子的。   翌日一早。   风暮寒天不亮便起身,由丫鬟们服侍着收拾停当上朝去了。杜薇心知此事定与昨日英王来找他有关,也不多问。   待她睡足醒来,外面已是日上三杆。   与其他人家相比,自己不用大早的起来服侍男人更衣,然后去婆婆那里问安,她过的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柳烟端了碗参汤进来,杜薇却苦了脸,这几日她一天三顿的都要喝这玩意,现在闻到这味就想吐。   “世子爷临走时可吩咐奴婢了,务必看着您喝下去。”柳烟笑道。   “一股树根泥巴的味道,难喝死了。”杜薇不满的嘀咕着,只好捏着鼻子灌下肚去。   “早上南王妃差了人过来,说是她身子不舒服,这几日不用您过去请安了。”柳烟将空碗收拾下去,这才帮杜薇更衣梳洗。   说什么身子不舒服,南王妃只怕是心病。   南王爷被风暮寒接出府去了,她心里不紧张绝对是假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南王爷真被治好了,那么回过头来要死的人可就是她了。   不过南王妃唯一有持无恐的是,南王府的“病”,只怕没那么容易治,不然风暮寒也不会这么多年不敢动手。   杜薇难得的清闲了一天,风暮寒直到晚膳过后才回了清月居。   一进门他便往桌上搁着的点心碟扫了一眼。   杜薇看在眼里:“世子爷可还是没用晚饭?”   风暮寒匆匆捡了两块塞进嘴里,含糊的“唔”了一声。   杜薇刚想去吩咐下人准备饭菜,却被他拦住了,“你去收拾下,一会我带你去个地方。”   杜薇见他边说边吃,又怕他噎住,只好唤来柳烟帮她更衣,等她穿戴整齐出来,那碟点心已经被扫荡一空。   杜薇不禁蹙眉:“你这是打难民营回来的么?”   风暮寒轻笑一声:“差不多,许久没处理军营事务,忙了一天。”   “军营事务不是交由太子了么?”   “你真以为他能支撑得起大局?”风暮寒不屑道。   杜薇想起之前在太子府与太子妃私下说起此事时,太子妃当时的脸色,也似有不屑。   心中不禁思忖:莫非那太子妃与太子并不一心?   风暮寒先出了门,不一会返回来接她出去。   两人没有直接出清月居大门,而是直奔院墙而来。   “这是……”杜薇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彩,“我们这是要爬墙出去?”   风暮寒哑然失笑,伸手环住她的腰身,“跟着为夫做坏事你就这么高兴?”   杜薇捂着小嘴直乐:“当然了,人家喜欢你嘛。”   风暮寒呼吸不禁一滞,要知道在古代哪有这么直接的将喜欢说出口,看着她那乌黑闪亮的双眸,他只觉心底忽地一热。   “你这小妖精,本世子一世英明不想却栽在你手里了。”紧紧环住她的腰肢,风暮寒身形腾空跃起,带着杜薇直接越过了院墙……   ☆、第301章 见不得她对别人笑   青衣等在南王府院墙外,手里牵着黑色战马。   风暮寒带着杜薇越过最后一道高墙时正好飘身落在马背上,只惊得杜薇险些叫出声来。   风暮寒一手拉起缰绳低喝一声,黑色战马扬起四蹄直冲出去。   杜薇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开始还有些紧张,但到后来只觉耳边风声呼啸,抬头见夜空繁星密布,一时间竟分不清是他们在动还是星星在追着他们跑。   青衣身后带着十几名黑衣人紧跟在后,一行人直奔天禅寺而去。   远远的,杜薇听到寺内的钟声。   “那老头子倔得很,慧悟主持说他不肯服药。”风暮寒用披风裹紧她低声解释道。   杜薇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风暮寒嘴里的“老头子”指的是谁。   不过这事想来她也能理解,南王被人控制了这么多年,他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纵是他的儿子也是亦然。   “因为之前他服了你送过去的药,所以想来他现在唯一可能信任的便是你了。”风暮寒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   杜薇抓着他衣裳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其实她心里也有些没底,南王真的会相信她么?   杜薇跟着风暮寒七转八拐,穿过山后一处秘道。这才到了一间暗室内。   与慧悟主持见过礼后杜薇便进了室内,只见室内点着四盏油灯,到也不算太暗。   南王爷躺在石塌上,身下铺着三层锦褥。杜薇伸手捏了捏。非常柔软,而且还是全新的。   南王爷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见是杜薇眼中突然闪烁出光华。   “儿媳妇见过王爷。”杜薇像模像样的施了礼,不管怎么说这个老头子可是杜薇跟着风暮寒的父亲。就算爷俩之间有什么仇什么怨,但说到底那也是亲爷俩,她这个做儿媳妇的绝对要给自己男人长脸。   南王爷嘴唇翕动几下,慢慢从被里将手伸出来。   杜薇急忙过去安抚住他,柔声道:“王爷莫急,您在这里是安全的,王妃找不到此处。”又将慧悟主持准备的药拿过来道:“但是您要是不服药那可不成,王妃听说您不见了可是天天逼着世子爷接您回去呢。”   南王爷瞪着眼珠子,牙缝里嘶嘶做响,似气愤之急,杜薇拿过药忽地见到一旁桌上的饭菜,以手试了试还有温度。不由问道:“王爷可用了晚膳?”   南王闭了一下眼睛。   杜薇知他此前定是担心自己离了龙潭又入虎穴,所以才固执的不肯就范,当下她便端了粥过来,南王这次到也顺从,张嘴接了粥,不大会功夫,竟然用了大半碗下去。   风暮寒这时跟慧悟在外面说完话,两人一起进来,见杜薇端着粥在喂南王爷用饭,不禁连连蹙眉,回头自外面唤了个小和尚进来,道:“你去喂王爷用饭。”   可谁知那小尚接了杜薇手中的粥碗后,南王竟然把眼睛一闭,再也不肯张嘴了。   杜薇不觉好笑,这爷俩说起来性子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仔细看南王长相,年轻时应该也是风流倜傥的风流王爷,只是不知风暮寒的生母又是怎样一位绝代佳人。   杜薇自小和尚手里接了粥碗,南王这才重新开始张嘴,只看得风暮寒鬓角青筋蹦起老高,目光似刀子般嗖嗖直往这边飞。   杜薇好不容易才喂完这碗粥,拿过药让南王服下。   风暮寒冷声道:“下次若是他不肯吃便饿着好了,大不了再把他送回去,想必王妃定会高兴见到他回去。”   南王爷虽然现在不能说话,但是从他的眼睛里完全能看出他的情绪,这老头子一下瞪起眼珠子,杜薇觉得他要是蓄了胡子这会也能翘起来。   杜薇强忍住笑,慧悟一直站在旁边静观不语。   风暮寒脸色虽冷,但他们都明白他的心意,他还是关心着自己的父亲,虽然他也在怨恨着他,南王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责任,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由着府里的其他女人害死了她。   杜薇现在才终于明白了,为何当初风暮寒会对她发下那样的誓言,今生只得她一人相伴。   他见到了王府内太多的悲剧,他不想再让这种事重复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   见南王已将药服了,风暮寒对杜薇道:“时候不早,我们先回了。”   南王爷睁开眼睛看了看杜薇,竟似有些不舍,杜薇知道这些老人们的心理,明明害怕寂寞却又打死不肯承认,于是对南王低声道:“有空我会再来看您。”   南王眨了一下眼睛,风暮寒面色更暗,虽然床上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着杜薇对别的男人微笑,和声细气的让他心里不舒服。   杜薇站起身,想是刚才坐得久了没动,这会猛地起身只觉眼前一黑。   等她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竟被风暮寒抱在怀里。   “可有哪里不舒服?”风暮寒剑眉深蹙,眼底满是不安之色。   杜薇闭了闭眼睛,慢慢坐起来,“没事,只是刚才起了急了些。”   一边南王爷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边,风暮寒直接将杜薇打横抱起,最后瞥了他父亲一眼,冷声道:“别以为只有你受的苦才是苦,若是想向那女人复仇便给我好好的留着这条命!”   望着风暮寒离开的背影,南王眼中似有灼灼光华。   “善哉善哉……”慧悟轻诵佛号,“若不是此女相救,只怕世子已无今日,也定不会有南王您出头之日。”   见南王目露惊讶之色,慧悟轻轻一笑:“生死只不过一念之间,南王若是想通了,贫僧可慢慢讲与您听……”   风暮寒带杜薇出了天禅寺,一行人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抄了偏远的山路。   见杜薇面露惊讶之色,风暮寒低声道:“恐路上被人埋伏,故此来去不同路。”   杜薇没想到他会向自己解释,一时间竟有些不习惯,风暮寒见她愣愣不语急以单手摸向她额头。   “我没事。”杜薇深吸一口山林间的夜风,只觉清爽宜人。   风暮寒见她并不似在强撑这才放下心里,战马加快速度。   将要下山之前风暮寒勒住战马停在一处断崖前,自此处可以清晰的看到山下南王府内的景致。   杜薇扬头看他,只见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山下,神色冰冷,不禁让她想起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双蒙霜的眸子,含着利刃般的光华,让人心悸。   可是此时,她竟突然懂了,他眼中的愤恨背后,却是藏着无尽的悲哀。   他恨那山下的南王府,他想将它踏碎,以泄心头之恨;可是那里也是他唯一爱过的地方,有过深爱他的亲人,舍之不得。   杜薇正盯着他的脸出神,突然风暮寒冷哼一声,以手扳住她的下颌强行将她的脸转到正面。   “本世子从来无需别人怜悯。”   “这可不是怜悯……”杜薇想再次扬头看他,却被他紧紧自身后搂住动弹不得。   “那你刚才的眼神又是什么?”声音虽然听上去冷冰冰,但却带着些轻颤。   “那是心疼。”杜薇无声轻笑,伸出手来寻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大手,轻覆上去。风暮寒反手一把攥住,力道大的让她觉得有些微疼,但是她一声不吭的忍耐着。   沉默片刻,风暮寒忽地轻笑一声,催动战马,一行人向着山下飞驶而去……女丽尽血。   ☆、第302章 幽兰阁内衣秀,意外消息   清月居,一连清闲了几日——   杜薇本以为南王妃定不会安生,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不只是南王妃。就连平日嚣张跋扈的二少爷风洛离都没有露面。   一连几天,南王府就像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不过杜薇知道,这只是假像,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一定正在酝酿着某些不为人知的“风暴”,只要时机一到,就会浮出水面,撕裂这短暂的平静。   不过她正好利用了这个平静时期去着手处理幽兰阁的大事——新款内衣发布会。   幽兰阁租借了在京城当地名声数一数二的雅风楼,一共五层全部包场,只用来宴请各府的贵妇。   幽兰阁对在其店里买过东西的顾客施行了贵宾制,当然,这些都是杜薇提出来的,直接引用了现代的会员制度,分别对男女客人分发不同的贵宾卡。   男性顾客的贵宾卡以金镶玉为面。女性顾客则以纯金镶嵌蓝宝石为面,中央皆以景泰蓝工艺打造出专属于贵宾本身的编号。   既不泄漏顾客的身份,又能将它带在身上,彰显其主人高贵身份。   杜薇坐在雅风楼顶层的一间单独的包间内。时不时望向楼下。   雅风楼门口早已香车停满路。因为今日受邀的全都是各府的夫人们,所以少了些矜持,更多的却是暗中的攀比。   在杜薇的眼中,那些夫人们就像一个个会走动的银子。不断的进到雅风楼内。   今日雅风楼里所有的伙计都被换成了女子,为此杜薇还特意为她们培训了半个多月。   这些女子都是之前她让苍明从外面捡来的无家可归的孩子,还专门为她们制做了特别的“制服”,将她们与普通的客人们区分开来。   “小姐,尝尝我泡的玫瑰茶。”苍兰端了茶送进包间,笑嘻嘻的。   杜薇笑道:“你才是今天的正主儿,怎么跑到我这里来做起了丫鬟的活计了?”   苍兰替她将杯中茶倒满,“您在我跟哥哥眼里永远都是我们的大小姐,让别人进来伺候我可是会嫉妒的。”   杜薇伸手点指着她的额头,“几天不见,你到是学得油滑了。”想当初那个不经人事,经常瞪着懵懂眼睛的女孩子已经渐渐长大。变得有些女强人的味道了。   杜薇满意的上下打量着苍兰,“一会由你来主持,会不会紧张?”   苍兰缩了缩脖子,“其实还是有些害怕的,不过小姐您说过了,只要按照您给的稿子就不会出错,我已经全背下来啦。”   杜薇点头,“不用慌乱,出事自有我帮你盯着。”   苍兰顿时感到心中大定,两人还没说上几句只听外面有人禀道:“太子妃到。”   杜薇一愣,苍兰与她对视一眼,然后迅速退了出去。   杜薇今天并没有以红衣公子的身份露面,而是扮成幽兰阁的贵宾出席。   门开了,太子妃笑着出现在门口,在她身后跟着太子的侍妾叶白霜。   杜薇站起身,“见过太子妃。”   太子妃急忙上前亲热的挽住她的手,“薇儿妹妹无需多礼,听说你身子不太好,快些坐下。”   杜薇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薇儿妹妹,这个称呼也太过亲热了吧?这样不好的吧!   叶白霜上前与杜薇也见了礼,杜薇笑着点点头算是回了礼,现在她们之间的身份已经相差悬殊。   “妹妹到真是会享受,挑了这么个清静地儿。”太子妃打量着包间,这是幽兰阁特地为杜薇预订的,自然要比其他包间舒服。   杜薇淡淡一笑,不动声色的将胳膊从太子妃手中抽出来,“没法子,外面太吵我只得在这里躲清静了。”   因着身份不同,叶白霜只能坐在一旁听太子妃与杜薇说话,太子妃见她闲着有些无趣的模样便道:“你若闷了可去见见其他相熟的夫人。”   叶白霜好似就等着这句话,一听便马上站起身,急匆匆走出去。   “不知叶妹妹急着去见什么人?”杜薇似不经意道。女余双血。   太子妃微微冷笑,“她能见什么人?外面都在疯传幽兰阁这次推出的内衣女子穿了能勾得男人魂都没了,她当然想要订上几件了,但又怕我瞧见。”   杜薇掩口轻笑,没想到叶白霜还有这个心思。   “不知薇儿妹妹是否也有心想订制几套?”太子妃问。   “我已经有两套了,这次只是来看看有没有新款。”杜薇慢条斯理的说着,双手捧着茶盏。   太子妃神色一滞,“你已经……穿过了?”   “是啊。”杜薇装出一副羞涩的模样,险些先把自己麻倒。   “……那效果……”说到这里,太子妃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自然是没得说。”杜薇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太子妃莫非也想选几套?”眼前这位可是有钱人,她当然不会放过这种生意。   太子妃苦笑一声:“我就不必了,只怕我就是穿上,那人也再看不到了……”后面的话声音低了下去,不过杜薇还是听见了。   再也看不到了?这话怎么听也不像是在说太子,莫非这位太子妃喜欢的是另有其人?   不过这些话她只能在脑子里过一遍,嘴却闭得死死的。   不多时宴席正式开始,众人全都到了楼顶。   每扇窗户前都站着一名侍女,宴席一开始,她们便将窗帘合上,席间顿时一片昏暗。   就在众位夫人们发出疑惑之声时,前方的台子周围突然亮起一盏盏彩色的琉璃灯。   杜薇仿造现代人打造了“t”形的台子,而且这次试穿内衣在众人面前表演的人都是从风尘巷请来的,苍明为此还专门与她们签定了协议,费用按每次出场数次计算。   这些女子见只需穿得少些,走来走去就能挣钱,而且最主要的是,来看她们的都是有钱有权人家的夫人们,这样挣钱可比勾引虚情假意的男人们好上一千倍。   杜薇又专门针对她们进行了培训,纠正她们走路的姿势,所以当第一名出场的女子一露面,台下所有的人全都惊呆了。   只见台上的女子一身朦胧的薄纱,袅袅走出来,在五彩琉璃灯的映照下不断变幻着颜色,这时场上的某处传来女子柔声细语的解说。   每套内衣都有一个特别美的名字,而且还将它所代表的寓意与颜色分别做以说明。   之前每位夫人手里都发有一张写有内衣套系编号的牌子,如果谁看中了哪套便可以在那牌子上做标记。   杜薇与太子妃坐在角落里,只有她们还算冷静。   一开始有不少夫人全都红了脸,有的还义愤填膺的大骂没有廉耻,可是渐渐的,那些骂声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啧啧惊叹之声。   特别是那些穿着薄纱的女子脸上完全没有献媚之态,她们个个神色高傲,下巴高挑,就像一个个尊贵的公主,不可一世又仪态万方。   内衣展示还没进行到一半,就有不少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就连她们都看得眼热心跳,可想而知那些男人们看了会怎样。   对于不少当家的女眷来说,只要能勾住她们男人的心,就是花再多的银子,她们也觉得值了。   杜薇的唇角悄悄挑起一抹笑意,大笔的银子仿佛正在向她招手。   就在她沉迷在对银子的幻觉中时,太子妃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一下便将她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这几日南王府的二少爷可是与户部侍郎李大人走的很近呢。”   杜薇猛地扭过头去看着太子妃,却见幽暗的灯光下太子妃脸上笑意盈盈……   ☆、第303章 齐夫人的歪歪心思   雅风楼上的内衣展演刚刚散去,不少夫人们都等不及,催问着什么时候轮到她们进单间去量尺寸。   杜薇躲回了她自己的包间里,心里却是不断思忖着刚才太子妃的话。   按说李甲现在背靠太子这棵大树。以他的身份绝对不会将风洛离看在眼里,但是太子妃又不似在说谎,思前想后,她唯一一种可能那便是风洛离想借李甲玩什么花样。   在回南王府前,杜薇先去了趟幽兰阁,吩咐苍明最近随时注意南王府二少爷的行踪。   等回到王府时,太阳已经转西,柳烟服侍着她更衣净面,这时候外面有人禀道:“通政司副使齐夫人到!”   杜薇一愣,齐夫人?上次在太子府时她处处故意刁难自己,这会竟然主动上门拜访,无论怎么看都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带客人到前厅先坐坐,我随后就来。”杜薇对着镜子坐着,由柳烟重新梳理了。随意的挽了个发髻,别了一支鎏金的红宝石簪子。   “时辰不早了,要不要摆晚膳?”柳烟犹豫道,虽然前头有客人。但世子爷却是吩咐过她们这些下人们。杜薇身子不好,每顿饭食都要准时,不能饿着世子妃。   杜薇叹了口气,“先等等。免得一会我看到齐夫人再吐出来。”   柳烟忍住笑,扶了杜薇往前厅过去。   前厅。   通政司副使齐夫人坐在椅子上,眼睛却是不住的打量着厅里的陈设,虽然都是官宦府邸,但说到底这里是南王府,自然是其他府中无法比拟的。   正首座背后摆着紫檀嵌玉屏风,花窗上挂着贝壳串起的海风帘子,桌上摆的是紫砂壶,金蟾衔宝的香炉徐徐升腾着青烟……   齐夫人悄悄吞了口唾液,在她身边坐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也还算是俊俏,身上穿着银纹百蝶花裙。纤指细腰,眉目低垂,一眼看上去便有些羞涩的感觉。   “让齐夫人久等了。”杜薇出现时齐夫人的目光正落在一件牙雕三羊开泰插屏上面,艳羡之色难以遮掩,杜薇却当看不见。   “世子妃。”齐夫人装模做样的起身见礼,她身边的少女也随她起身行礼。   杜薇扫了一眼那少女,齐夫人不主动提及,她也不问,客套几句后便分宾主落坐,柳烟亲手为杜薇沏上香茶。   齐夫人说了半天话,见杜薇好像没看到她身边坐着的少女一般,讪讪道:“这位小女,仙儿。”女余双才。   “齐仙儿,果然是仙女般的人儿。”杜薇笑道,夸人的话她可是张嘴就来,都不带有半点良心的。   齐夫人根本听不出她话中的本意,得意笑道:“南王妃听说小女还算是个懂事的,要我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既然是王妃想见她,那你们莫不是走错了院子?”杜薇故作不解。   “刚才已然见过了……”齐夫人有些尴尬,她们刚才确实是从南王妃那边过来的,现在跑过来无非是想见见那位南王世子。   南王妃已经私下答应她了,要将她的女儿齐仙儿嫁给世子做侧室,而她则因为与左丞相夫人以前有些交情,所以南王妃便托她撮合二少爷风洛离与左丞相府嫡女的婚事。   所以不管杜薇如何视她们为无物,齐夫人都狠下一条心,就是赖在这里不肯走了。   丫鬟不断的添茶,杜薇看着齐夫人一杯杯的茶水灌下肚子,心中暗忖,怎么不撑死她!   天色渐渐暗了,杜薇陪着她们坐了半天肚子里也觉得有些空了,不过这时候摆饭,以齐夫人的脸皮想必定会留下跟她一起用……   光是看着她就让人倒胃口啊,杜薇伸手揉着太阳穴,眉宇间尽是厌色,本来以她的性子早就想直接开口撵人了,不过齐夫人的那点心思她也猜出了几分,她今天开口赶了她们,明儿说不准这娘俩还会再来,还不如直接给她们个痛快的,让她们彻底死了心也好。   她正想着,门外响起下人们问安的声音,似是世子爷刚刚进门。   齐夫人的眼珠子瞬间就像一百瓦的灯泡,瞪得铮亮滴溜圆,齐仙儿也一脸紧张的往门外看去。   风暮寒听说杜薇在前厅陪客,还没用晚膳,心里便带了些怒气,大步进来正看到杜薇起身相迎:“见过世子爷。”语气客套,不似往日那般随意,他心里的不满便又多了些。   齐夫人这时带着女儿上前行礼:“见过世子爷,这是小女齐仙儿……”后面她又说了些什么已经没人注意了,风暮寒自己褪去战袍,面色微寒盯着杜薇,“这么晚了为何还没用饭?”   “这不是在等世子爷回来一起么。”杜薇极为淡定,低垂秀眉,好像温顺的小媳妇,装绵羊这种事对她来说信手拈来。   “摆饭。”风暮寒冷冷吩咐柳烟,复又转过头来,见杜薇站着不动地方不由蹙眉道:“还站着做甚?难道要我来请?”   杜薇故作为难状,“……还有客人在……”言外之意不能慢待了客人。   风暮寒这才转头正式打量了齐夫人跟她的女儿,两人喜出望外,可嘴上咧开的笑容还没等扩展到最大,只听对方冷冷一声:“送客!”   齐夫人嘴唇翕动着,似还想说什么,但门外已进来一名带刀的亲卫,只吓的她忙将嘴闭上了。   齐仙儿也是惊的面色发白,但仍偷眼打量着风暮寒,只见他身着月牙白锦袍,嫡仙一般的男子,剑眉斜飞入鬓,凤目如同星辰般闪亮,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旁人无法比拟的霸气……一颗芳心顿时乱跳不已。   杜薇见齐夫人母女全都被“请”出门去,这才转身跟着风暮寒去用饭。   可刚走两步便被身后一双大手捉住,杜薇惊呼一声,发现自己竟然被风暮寒扛在了肩上,紧接着,“啪啪”两声,屁股火辣辣的疼。   屋里的丫鬟吓的全都低了头,恨不得这会地上能有道缝,让她们全都钻进去。   杜薇又羞又恼,捶打他的肩膀,“风暮寒!你又发的什么疯!”   屋里丫鬟全都吓的咬到了舌头,都知道世子妃是个胆大的,可是像这般直接叫了世子名讳开骂的……还真没见过。虽说世子妃受宠,但惹怒了世子爷,只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众人全都提心吊胆的,生怕风暮寒发怒。   可是出乎她们意料的是,风暮寒竟连一点反应也没有,扛着杜薇直接去了里屋,只留下外面一屋子的下人大眼瞪小眼。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没看错吧,那个人真是我们的世子爷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脾气了?   ☆、第304章 千万百计想入府   风暮寒进了里屋这才将杜薇放下,杜薇脸颊涨的气鼓鼓的。   风暮寒拿了筷子塞进她手中:“吃饭,别再瞪眼了。”   杜薇咬牙切齿,“以后不准打我屁股。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风暮寒拿起自己的筷子先夹了一块炒竹笋,放进了她的碗里,却是冷声道:“不打你怎么会长记性?不想见的人赶出去便是,还用得着陪着?”   “人家齐小姐可是娇滴滴的女孩子,好不容易过府一趟,一门心思的只想看你一眼,我总不能驳了她们的面子吧?”杜薇吃了竹笋在嘴里,阴阳怪气道。   风暮寒凤眸微眯,“你这小脑袋里想的什么为夫会不知道?我承诺过你不会再娶其他人过门,现在要我如何说你才会信?”   见风暮寒真的冷了脸子杜薇急忙收敛,“此事非是我不信任你,只是今天把她们赶走了,明儿她们还会上门。这事背后有王妃做主,只怕没这么容易解决。”   风暮寒举着筷子不断的给她碗里夹菜,“想这么多做甚,快些吃饭。晚上我还得回军营去。”   杜薇愣了愣。原本想将二少爷的事告诉他,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用过了饭,两人又说了会话,稍事休息过后杜薇便去沐浴。等她出来时却见风暮寒和衣靠在床上看书。   见杜薇面露惊讶之色风暮寒不悦道:“怎么?现在就想赶为夫走了不成?”   杜薇瘪嘴,天地良心,她只是以为他应该已经回军营去了。   杜薇擦干了头发,舒舒服服的趴在他身边,忙了一天她也有些累了。   风暮寒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道:“等你睡了我再走。”   杜薇心满意足的抱着他的胳膊,狗腿的很:“世子爷最好了!”这会她若是长了尾巴,定是摇得欢快无比。   风暮寒无奈轻笑,宠溺的由她搂着自己睡过去。   最近南王府确实是太过安静了。   帐中风暮寒的双眸如寒星般闪烁着冷光。   等杜薇睡沉之后他才慢慢将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重新披了战袍离开王府。   不过这次离开前,他将青衣留了下来。   “去派人盯着南王妃那边。”风暮寒吩咐青衣道。   “是。”对于主子的吩咐,青衣从来不会寻问原因。   既然有人不想让他安生。那么他自然要回敬过去,只是与以前不同的是,内宅中有了她,他只需在后面给她撑腰,由她可劲的折腾。   一连几天,齐夫人都带着她的女儿过府来。   名义上是见南王妃,但每次都会到清月居来,而且经常一待就是大半天,只是她们不敢再占用杜薇用饭时间,生怕再像上次似的被世子爷赶出去。   渐渐的,齐仙儿也与杜薇熟悉起来,有时还主动替柳烟服侍杜薇端茶,只看得柳烟那些丫鬟不住的皱眉,一脸的不屑。   杜薇只当看不见,该吃的吃,该喝的喝,风暮寒一连三日都在军营未归,不过每晚都让青衣回来当面向杜薇报信。   杜薇也是对他只报喜不报忧,不过想来有些事青衣看得比她还清楚,根本用不着她说。   又过了几日南王妃竟将齐仙儿留在了身边,说是学规矩,杜薇也只当不知此事,每日就是过去请安,身边也是带着风暮寒留给她的亲卫。   那些人可不比王府的侍卫,他们只听命于威武将军,对于出身于军营中的他们来说,将军的命令便是唯一的。   这一晚又值风暮寒晚归,杜薇独自整理着这几日为幽兰阁所画的内衣设计图,脑子里想的却是苍明暗中告诉她的消息:二少爷确实与李甲最近来往过密。   当二个渣男遇到一块时,渣的效果将会成陪增加,杜薇不得不随时防备。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杜薇听到柳烟略带生硬的问安声:“齐小姐……”   她飞快的将设计图收好,仔细的锁进柜子里,这时齐仙儿正好进门。   在齐仙儿的身后,还跟着三名丫鬟,几个婆子,这阵势就像是进了自家的大门。   杜薇心中隐隐生出不悦,不管你怎么折腾都好,只要别来我这一亩三分地,没想到这位齐小姐到是拿了她的无视当软弱,竟然还抓鼻子上脸了,真拿她当绵羊么?   清月居的丫鬟全都站在一旁,虽然全都低着头,但每人的眼里都暗藏着不屑,这位齐小姐的心思也太过明显了,未免让人生厌。女余双圾。   齐仙儿前呼后拥的进了门,严然就像半个清月居的女主人,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全都是南王妃身边的心腹,个个都不把清月居这边的下人放在眼里。   “齐小姐?”杜薇故作惊讶,“这么晚了,不知所为何事?”   杜薇的话让齐仙儿的脸色有些难看,这几日她在王府因为有南王妃罩着,她甚至已经有了世子侧妃的错觉。   平日就连那些下人们见了她都是恭恭敬敬的,可到了杜薇这里,对方的话却无时不刻不在暗示着她:她还不是清月居的主子。   偷偷打量着杜薇的脸色,齐仙子道:“听王妃说世子爷几夜未归,妹妹怕姐姐一个人闷得慌,所以过来相陪。”   杜薇心中小人托着下颌一脸的不屑:前几天还叫我世子妃,今天就改口叫了姐姐,你这对号入座的觉悟还真挺高。   面上她却是大大方方道:“有劳齐小姐忧心了。”   齐小姐眼神闪烁几下,“王妃平日要操劳着府里的事,听说世子军务繁忙,又担心姐姐身子不好,若是因此着急再病倒了,世子爷会来定会忧心。”   “如此说来,还多亏有齐小姐在府里帮忙了。”杜薇言语间隐隐带着讽刺。   “姐姐放心,王妃那边有我帮忙,姐姐只管放心养着身子便是。”齐小姐兴奋道,好像她对杜薇有多大的恩惠似的,根本就没听出杜薇的弦外之音。   杜薇不着痕迹地轻挑唇角,“如此,甚好。”   齐小姐兴奋的不得了,只要能常伴在杜薇身边,那么她见到世子的机会就会多些。   只要想起那日的那一眼……那个面容妖冷又不失威风的男人,她的心就如小鹿乱撞,面颊也跟着微微绯红起来。   杜薇一眼就能看出齐仙儿的心思,毕竟对方只有十五、六,正值情窦初开,南王世子又是那般优秀,自从解了毒症后他的面容比以起前,越发的引人注目。   齐小姐陪着杜薇坐了一会,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她的目光时不时却是向窗外望去。   杜薇嘴上不说,心里已猜出几分,也不点破。   不一会,从外面进来一个陌生的丫鬟,来到齐仙儿身边低语几句。   齐仙儿立即起身道:“今儿太晚了,妹妹明天再来陪姐姐说话。”   说完急匆匆带着身边一大群丫鬟婆子便出了门。   柳烟伸头看着那些人的背影,不满道:“世子妃,依着奴婢看,这位齐小姐没安好心。”   杜薇冷笑一声:“安不安好心到是其次,你先猜猜她为何走的这般急?”   柳烟思索片刻,眼睛突然一亮,“莫非是她得了信,知道世子爷回来了?”   杜薇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猜也是如此。”   柳烟小心翼翼道:“要不要奴婢去派人盯着点?”   “不用,去给世子爷备茶吧。”杜薇一脸的坏笑。   柳烟被弄的莫名其妙,她想不通,为什么齐小姐上杆子去私会世子爷,这位世子妃竟然一点都不着急……   ☆、第305章 夜遇世子,灯下观美人   齐仙儿带着身后的一堆丫鬟婆子,提着灯笼,走的很急。   她要在清月居的外面“巧遇”世子爷,这样一来。清月居里面的人就算是发现了,等告诉世子妃时,已然迟了。   “齐小姐快看,世子爷从那边过来了……”身边的丫鬟低声道,她们放缓脚步。   齐仙儿抬头向前望去,只见漆黑的园子里隐约现出两盏灯笼的微光。   “你们说……这样暗,世子爷能看清我的模样么?”齐仙儿担忧道。   “齐小姐放心,王妃都让奴婢们准备好了……”正说着,一盏盏灯笼从她们的手上亮起来,“王妃说了,灯下观人才是最美,所以奴婢们都备着呢。”   十来个灯笼全都亮起来,一时间将齐仙儿周围照得灯火通明。   烛光下,齐仙儿身姿摇曳。娇美的容颜显得愈发美丽动人,完全的呈现在那片灯火之中。女余乐弟。   风暮寒带着五个亲卫正匆匆往清月居这边过来,忽地前方烛光大作,所有亲卫顿时下意识的握住了腰刀。   风暮寒步履从容。身前幽暗的烛火映照着他那张冷峻的面孔。眼眸如寒霜般深邃,盯着前方。   夏夜的微风轻轻吹过,撩拨起齐仙儿的裙摆,如梦似幻。   她相信。此时的自己定然是绝美动人的,看着对面那个修长的身影越来越近,她的心狂跳不已。   青衣提着一盏灯笼走在风暮寒一侧,当他看到齐仙儿等人时立即停下脚步,移开目光。   齐仙儿站定脚步,盈盈施礼,道:“仙儿见过世子爷!”   风暮寒单手负于身后,定定的看着面前这十几个灯笼,一少女立于前,满脸娇羞之色。   “齐府的小姐?”风暮寒的声音幽幽的传过来。   见对方竟然认出她来,齐仙儿一时间竟激动的浑身血液都快要沸腾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甜美可人:“正是小女。”   她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往风暮寒的脸上看去,心里想着世子一定是被自己惊到了吧,今天相见的这一幕,也许会永远留在他的心间……   灯火摇曳间,她看到了他的眼睛。   星辰般的明亮,深邃,犹如无法化开的冰霜……   齐仙儿愣住了。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他们之间的相见,可是唯独没有想到过他竟会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   无边的失落如潮水般涌过来,上次他没有多看自己一眼,她以为是因为世子妃的关系,他没有注意到。   可是这一次,他明明看得清清楚楚,为何还是这种眼神?就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棵树,或是一株草!   难道他看不到她的美吗?   她与世子妃之前已经见过多次,明里暗里,她一直都在与她相较,世子妃虽然容貌出色,但听人说她受过重伤,所以脸色显得苍白无血色,而且动不动就病恹恹的。   世子怎么会喜欢她这样的,要是她那样的都能得了世子喜欢,自己又凭什么不能被他所喜欢呢!   风暮寒似乎只停了一瞬,对青衣抬了抬手。   青衣立即绕过齐仙儿等人,继续向前走去。   “世子爷!”齐仙儿见风暮寒要走,急忙上前一步,正好拦在路中间。   灯影暗处青衣微微皱了眉,身后跟随的亲卫虽个个面无表情,但周围气氛却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齐仙儿却浑然未觉,她只想着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绝不想让它溜走。   风暮寒见路被拦,神色微有不悦,他定定的看着齐仙儿,薄唇抿成一道细线。   “世子爷可是要去清月居?”齐仙儿拼命在脑子里搜寻着能找出来的话题。   “是。”仍是语气淡淡,没有一丝温度。   “小女刚才从清月居出来。”她急忙献媚道,“薇儿姐姐已经歇下了。”   风暮寒抬头遥望清月居,虽然时间已然不早,但正屋的窗户里依然亮着烛光,在漆黑的夜中显得格外明亮,他甚至完全忽视了眼前那十几个明晃晃的灯笼。   不论多远,多晚,那种有人在等他回去的感觉,除了自幼便跟在风暮寒身边的青衣外,其他人是不会了解的。   齐仙儿当然更不会明白,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在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脸上。   “王妃要我经常过去陪姐姐,她还要我帮着料理府里事务,说是姐姐身子不好,要我多帮着担待些,以免世子爷受累整天跑来跑去……”   黑暗里,风暮寒的凤目微微眯起,夜风似多了些凉意。   齐仙儿一口一个南王妃吩咐她,南王妃嘱咐她,俨然已经把此当成了她行事的准则。   “没想到王妃竟如此喜欢你。”风暮寒声音幽幽,似压抑着什么。   齐仙儿也只当是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好,害羞的垂了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以后我会多为姐姐分忧。”   风暮寒突然冷笑一声,“为她分忧?你还想做什么?”他向前迈出一步。   齐仙儿迫于他身高的压力,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还有……便是王妃常常嘱咐小女,要与世子妃多多相处,情同姐妹,不分彼此……”   风暮寒又是向前迈了一大步,逼将过去,“不分彼此?”   离得近了,齐仙儿这时才发觉南王世子的异常,那脸色,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副钟情于她的模样。   他眸子里射出的光华如刀般锐利,直盯得她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世……世子爷,您……您不要过来……”她真的有些害怕了,她向那些丫鬟们投去求助的目光,可当她转过头去时却发现,那些人全都紧紧低着头,眼睛连看都不敢看向她这边,那五名亲卫已然形成一道人墙,横在她与她们中间。   “这……这是……”齐仙儿哪见过这种场面,她只不过是个一心幻想着能与有情郎终成眷属的少女,她从不知一个人的目光竟然也能如此骇人。   风暮寒步步向前,她一步步后退,只几步便退到了一旁的池水边。   齐仙儿只觉脚下凌空,紧接着身子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噗通”一声栽进了池水中。   四周一片寂静,连同青衣在内的亲卫们全都面无表情的站着,他们主子只要不发话,他们是绝对不会多管闲事伸手去救人的。   而那些南王妃派来跟着齐仙儿的丫鬟和婆子们,则是不敢出声。   就算她们心里急的要死,但眼前立着这些拿刀的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掉了脑袋可是缝不回去的。   池水并不深,齐仙儿不断在池子里扑腾着,“救命啊!”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岸上那个修长的身影。   风暮寒一动不动的站着,冷冷的望着她,背光中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她能感觉到自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意、无情和残酷。   ☆、第306章 逼你入府为妾   齐仙儿自从夜遇世子爷意外落水之后就消停了许多,不过杜薇当天晚上也没好过到哪去,风暮寒将心中的不满与怒气全都撒在了她的身上,折腾她直到天亮才肯放自己睡过去。   又过去半月。这一日南王妃宴请各府夫人赏荷。   杜薇早晨还在半睡半醒间便被柳烟拉起来,开始装扮。   因着是南王妃宴请,说是赏荷,可实则前头招待各位年轻小姐的却是齐仙儿,到不如说这是故意为此而安排的。   到时只怕不管杜薇与风暮寒愿不愿意,都要收了齐仙儿到府里来。   宴席摆在王府后园的荷池,杜薇出现的时候,园子里早已聚满了各府的女眷,她们的目光全都落在杜薇身上,似要想看出她对于齐仙儿的满意程度。   齐仙儿这会正笑容满面的忙着跟各府的小姐们应酬,原本羞涩的少女跟着南王妃,才半月时间不到就变得如此……   杜薇心中不免连连叹息:这老妖婆,当真是害人不浅啊!   见杜薇出现,齐仙儿亲热的上前挽了她的手。“薇儿姐姐快这边坐。”   众人与杜薇见了礼,杜薇态度不卑不亢,别人到底挑不出什么理来。   齐仙儿前前后后忙得不亦乐乎,一会叮嘱杜薇当心别吹了风。一会又让柳烟记着给世子妃送喜欢吃的点心。要是不知道的还真当她们姐妹情深呢。   “世子妃真是有福气,仙儿妹妹如此贤惠可人疼,以后你们定然也相处的愉快。”一个熟悉的女声响了起来,不过语气听上去却是酸溜溜的。   杜薇一抬头。竟见沈慧文来到近前,一身粉红的细纱长裙,显得俊俏粉嫩,不过她望着杜薇的目光却带着深深的恨意。   上次在风洛离的婚礼上,杜薇当众对她的羞辱还历历在目,她如何能够不恨?   杜薇却是笑得风轻云淡,“王妃喜欢齐小姐相伴,以后我们自然会相处的很愉快,以后齐小姐若真是回去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露出惊讶之色。   今日宴席完全可以看出是为齐仙儿而办的,虽说现在还没有名正言顺。但只要背后有南王妃撑腰,什么时候嫁进来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可是让杜薇这么一说,到好像齐仙儿只是来王府玩玩,做客的客人。   齐仙儿听了,脸色有些难看。   沈慧文根本就是不想见杜薇好过,冷笑道:“想来世子妃还不知道吧,外面早就传扬开了,都道是王妃接齐小姐进入想让她多照顾照顾世子,以免你身子不好伺候世子不周。”女余乐号。   “哦?是么?”杜薇歪着头,一副幽怨的模样,“可是王妃并未与我说起此事,害得世子爷这几日夜夜宿在军营不敢回府,生怕误了齐小姐的名声呢。”   杜薇这是在告诉别人,就算齐仙儿这些日子赖在王府,可是世子根本就没理过她,试问一个连王府都不回的人,又怎么能到他身边伺候他呢?   杜薇一句话便将齐仙儿与世子的关系拆解的清清白白。   齐仙儿脸色煞白,面对众人的窃窃私语和指指点点,她终是忍不住紧紧咬着嘴唇。   杜薇坐在那里,手上端着茶,笑颜如花,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齐仙儿的尴尬,或是在她眼中,齐小姐只是来王府做客的客人,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南王妃与各府的夫人们坐在不远处,目光却时不时的瞟向这边,只见杜薇神色从容,齐仙儿面如白纸,纵是没听到她们说了什么,她也心里清楚,定是杜薇又占了上风。   手里捏着的白玉瓷杯不觉得又紧了紧。   席面摆在荷池边,夏风吹拂,隐隐香风阵阵,池面上荷花盛开,阳光下轻轻摇曳水波,景致到也显得雅致。   谁不知今天宴席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让各府的夫人们认可齐仙儿的身份?到时纵然杜薇再怎么反对也是无用,只怕齐仙儿这世子侧妃的位子是要坐定了。   不过让各府小姐们奇怪的是,做为正主儿的南王世子却没露面,男宾席那边二少爷风洛离坐在那里,也不招待其他客人,脸色阴沉着,一口一杯的喝着闷酒。   男宾们也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却是议论着相中了哪家的小姐之类的。   不一会席上又行开了酒令,抽中签子便要按上面的回答问题,不然便要罚酒。   杜薇不能喝酒,端着杯茶水靠在边上眯着眼享受着池边的微风,好似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喊道:“世子妃,轮到你啦。”   杜薇低头一看,只见桌面上放着一支签,不由诧异道:“我又没有玩这个,怎地传到这里来了?”说着拿起来似想传给其他人。   齐仙儿微笑道:“不成的,只要拿了签便要按签答题,不然可是要罚酒的。”   无聊的游戏啊……还不如玩真心话大冒险呢。杜薇心中的小人不屑道。   刚要丢开那支签,一旁的沈慧文冷笑道:“莫不是世子妃怕输了丢了面子,不然还是让齐小姐代劳吧。”   不少人随声附和,齐仙儿故作紧张道:“这怎么成,我怎么能代替世子妃?”   “反正都是要进王府的人了,以后你们可就是一家人了。”沈慧文笑道,目光却是盯在杜薇脸上。   “咦?齐小姐莫非是看中了二少爷?”杜薇一脸的惊骇,装开了糊涂。看了看对面男宾席上的风洛离,她低声道:“他可是比齐小姐小上几岁,莫非你就喜欢小的?”   杜薇这话可是说的没遮没掩,直羞得齐仙儿面红耳赤。   她看中的可是世子爷,但是这话怎么能当面直接说出来呢。   杜薇索性就来个装纯真,一味的将众人视线往二少爷身上引,到最后就连风洛离本人也觉得有些异样,为那对面的女眷们全都偷眼往他这边看?   沈慧文拿起杜薇桌上的签看了一眼,笑道:“一双人?真真是好题,听闻世子妃以前善于谱曲做词,不只这诗做的如何?”   杜薇根本就是懒得跟这些人斗,“不如何,只不过泛泛而。”   沈慧文一听心中更是得意,面上却惊讶道:“这怎么可能,世子妃只怕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才是真吧?”   一席话只引得众我齐齐向这边投来怀疑的目光。   杜薇无奈起身,“既然沈小姐苦苦相逼,那我也只好献丑了,只不过若是我以此题做出来了,会如何,做不出来又如何,要知道这酒,我可是不会喝的。”   “你若做不出诗来便要应我一件事。”沈慧文得意道。   “哦?”杜薇一时间也来了兴致,“那若是我做出来呢?”   “随你选。”   “那你也应我一件事如何?”   “一言为定!”沈慧文狠狠瞪着眼睛,“若是你做不出,便证明你不配坐这世子妃之位,不如次这位子让出来,如何?”   杜薇心中冷冷笑,她配不配还轮不到别人来说,那可是皇上赐婚,不是说让就能让出来的。   “那我若做出诗来,你也要应我一事。”杜薇目光灼灼,用手一指沈慧文,“我要你入南王府给世子爷为妾!”   话音刚落,自园外传来一个幽幽的男声:“薇儿如此替为夫考虑,真真让人感动。”   人影晃动,南王世子飘然入得荷园,满面含霜,英挺身姿更显桀骜不驯。   ☆、第307章 圆的扁的任我捏   众人齐齐见礼:“见过南王世子。”   “见过威武将军!”   风暮寒一双凤目如同冰浸一般,视线凌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杜薇的身上。   席无好席,宴无好宴。他怎会不知,急急的赶回来就是怕她会因此而心生芥蒂,想着帮她撑腰,却不想进来时正好听见她向沈慧文应约,竟拿了自己为赌注。   心中不由得怒意顿生,冷着脸子在男宾席上坐了。   二少爷见风暮寒进来更是把脸扭到一边去装看不见。   这时总有好事的人特意撩拨道:“二少爷,世子在此,你怎的也不跟你大哥过来见礼?”   风洛离平时对风暮寒便带着几分不屑,因为苏玉蝶的事他更是心里恨的要命,根本不会记得这是当着众人的面,要装装样子。   当下冷哼道:“别看他今天是世子,也许明儿世子之位就是小爷我的了,跟他见礼?他也配!”   男宾席顿时气氛冷凝,要是换了别人只怕这时早就被世子给踹到地上去了。   众人俱都面面相觑。虽然都听说过王府的二少爷与世子大哥不合,但没想到居然闹到这个份上,这背后若是没有南王妃撑腰,只怕二少爷也是不敢的。   这么想着。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投向了南王妃那边。女余央血。   南王妃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发作。只能暗暗咬牙,命人悄悄支会风洛离,要他收敛些,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风洛离直接起身,一甩袖子离席走人了,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南王妃脸色尴尬,周围夫人都心里有数,纷纷转头装做去看杜薇做诗,谁也不去点破此事。   杜薇拿过木签,只见上面刻着:一双人。   以此为题想来要做一首情诗,杜薇心中暗笑,在这个时代当众做情诗是件很丢脸的事,更何况要当众念出来。   杜薇正在思忖,对面男宾席上的风暮寒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第一次听她做诗时那还是在尚书府刘天烨那里。   虽然心知此事难不倒她。可他心里还是非常不爽。   她要沈慧文进府给他做妾,这么明目张胆的将他往外推,她就这么开心?   杜薇这时突然站起身来,淡淡一笑将木签掷在桌上,吟道:“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有心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齐仙儿惊讶的瞪着眼睛,男宾席上最先爆发出喝彩之声,不少人拍手道:“世子妃此诗甚妙。”   众人细细品味,不少女眷眼中竟带了淡淡的哀伤之色。   有那懂诗的夫人叹息:“此诗凄婉绝伦,简直令人不忍卒读。”   沈慧文惊得目瞪口呆,站在那里面色一会红一会白,原本她想着纵是杜薇做出诗来到时只要她不承认做的好到时也能把事平了,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事情居然完全变成了一面倒的情况。   沈夫人坐在南王妃身边的席面上,这会也是满脸尴尬之色。   刚才她只晚了一步,没有阻止自己女儿与世子妃打赌,结果才一转眼的功夫,就变成了这种局面。   让她的女儿入南王府给世子为妾?这不是在打沈府的脸吗?   堂堂翰林院四品学士府的嫡女,上赶着去给人家当妾,以后沈老爷还有什么脸在朝为官,就是见到同僚也要抬不起头来。   沈慧文这时也意识到不妙,她咬牙站起来道:“我不服!你这诗……这诗做的不好!”   “哦?”杜薇笑道,“若是嫌我做的不好,那换沈小姐来试试?”   沈夫人这时不顾一切冲出席面,上前一把将自己女儿揪住,狠狠地按回到椅子上,咬牙道:“你再不住口今天我们娘俩可就只能一头撞死在这里了!”   沈慧文还想说什么,沈夫人一巴掌抽了过去,“你这不省心的货……早知道今天说什么也不带你出府来。”   杜薇坐在那里脸上笑意淡然,沈夫人这时纵然好话说尽也是无济于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家全都能做见证,她如何能赖得了?   可是真的要让沈慧文进王府给世子为妾?   齐仙儿只恨得咬碎满口银牙,她为了能进南王府费尽心思,但却这么被沈慧文给搅了,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了对方的身上。   风暮寒目光冰冷直盯着杜薇,杜薇似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对他淡淡一笑,反倒是让他心中更加憋气,不由开口道:“都道是给本世子挑女人,为何单单没人过问本世子的意思?”   杜薇故作不解道:“莫非世子爷信不过我的眼光?看这沈小姐身上,该有的地方一样不少,虽算不上是绝色,摆在家里也绝不会觉得碍眼。”   沈夫人面皮被臊得通红,为妾室者都被视为跟丫鬟下人等同类,这种羞辱她如何能受得。   杜薇与风暮寒身在两个席面,离着也不近,竟然就这么一问一答的对上了话。   因离得远了,这说话声音自然不会小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会碍眼?”风暮寒冷笑道:“可是现在本世子就觉得碍眼得很。”   “世子爷若是不喜欢尽可不去看她,反正每日我在清月居也是闲来无事,正好可以让她来立规矩,给我解解闷也好。”说着杜薇伸出小手,在空中做出一个魔爪抓握的动作来。   风暮寒终是忍不住被她的小模样给逗笑了,他总算是明白她的鬼主意了。   听她这么一说,谁家小姐还敢嫁过来,没事给世子妃当成解闷来折磨不成?这世子爷还一点也不管,这要真嫁进来只怕没几天小命就要丢了。   “既然你喜欢那就收着吧,若是玩腻了再换个便是,你不如今天一并挑了,还看好谁家的小姐了?”风暮寒话音刚落,女眷席上顿时响起一片抽气之声。   刚才还燕语莺声的小姐们全都像鸵鸟似的将头扎到桌子下面,连动都不敢动。   杜薇装模做样的打量着,嘴里还嘀咕着:“哎?你们到是把头都抬起来啊……”   席间一片死寂……全体装死……   南王妃嘴唇哆嗦着,恨不得将手里的酒杯一下砸到杜薇的脑袋上才解恨。   沈慧文终于支撑不住这巨大的精神压力,嚎哭一声向着席外跑去,向着假山石便撞过去。   惊得沈夫人急道:“快拦住她!”   丫鬟侍卫纷纷涌上去,七手八脚的将她拉回来。   齐仙儿站在原地面无人色,忽地发觉杜薇正在向她微笑,只看得她背后发冷,不由得想起那晚世子爷可怕的眼神。   这两人……完全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种冰冷的微笑,就像在看落入陷阱的可怜猎物。   突然间,她后悔了!   想坐这世子爷侧妃的位子,首先得要有命才行!   齐仙儿灵机一动,眼珠向上一翻,直挺挺的栽倒下去……席间又是一阵大乱。   杜薇坐在原处动也不动,手里端着茶盏,看着对面席上的风暮寒,两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就在这混乱当中,忽地自荷园外急匆匆跑进来一个管事,刚到南王妃面前便喊道:“大事不好了,二少爷他……他在外面打死人了,顺天府尹大人已到门外!”   ☆、第308章 失手人命,南王现身   管事的话让这混乱的场面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回事?南王府的二少爷风洛离在外面打死了人?风洛离刚刚明明坐在席上,才离开一会功夫,怎么就……   就在这时。自院外一前一后走进两个人,前面的那人正是风洛离,而后面那个一身官服的是顺天府尹绍大人。   风洛离满身狼狈,走在前面就像被拔了牙的狮子,垂头丧气的进了荷园。   刚才因着风暮寒进了荷园,他心里不爽快,所以直接离了府,径直去寻他那几个狐朋狗友去了。   之前他在府里已经喝了不少酒,到了酒楼便借着酒劲一口气点了六个唱曲的,不想左丞相府的三公子也在此处与朋友行乐,点了唱曲的却都被风洛离抢去了,便找他理论了几句。   风洛离那会脑子全都被酒糊住了,哪还能动动脑子想想眼前这人是谁,直接上前便动了手。他包间里那几个朋友到是很长眼色,一见不好谁也不上手,光站在边上用嘴劝架。   风洛离一时冲动,随手抓起椅子就挥上去了。直接把对方脑袋开了花。   南王妃这时见自己宝贝儿子呆站在那里。两眼无光,平日的嚣张跋扈全都不见了,站在那里战战兢兢。   顺天府尹绍大人过来跟南王妃见礼,席上所有人的眼珠子全都好奇的盯着他。   绍大人还算是为南王妃留了些面子。主动开口道:“烦请王妃借地说话。”女鸟吉圾。   眼见这时宴席已然继续不下去了,南王妃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匆匆起身带着风洛离与顺天府尹另找地方说话。   他们刚走,席面上就像开了锅似的,议论声一片。   杜薇见风暮寒不动声色的起身,于是也悄悄退了席。   “究竟怎么回事?风洛离真的打死人了?”到了无人处杜薇低声问。   风暮寒冷冷一笑,唤来青衣让他将看到的情况说一遍。   杜薇这才知道原来风暮寒一直都派了人暗中跟在风洛离身边。   “左丞相府的三公子?”杜薇诧异道,“风洛离不是跟左丞相府还有亲事么?”   现在只怕这亲事是结不成了,弄不好还要结出仇来。   风暮寒突然伸手拉住杜薇的手,“想不想看热闹?”他低声道。   杜薇横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也有这种恶趣味,不过她还是非常希望能看到那老巫婆出丑的模样。   两人到了前厅。还没等进门,只听里面传出一个陌生男子的怒喝:“私了?开什么玩笑!当左丞相府是好欺负的?”   进得门来,杜薇见屋里地上横着一副担架,上面盖着一块白布,从下面露出一只苍白的手来,半截衣袖口绣着繁复的花纹,一看便知此人身份非富既贵。   杜薇闭了一下眼睛,想来这位三公子年纪也不大,这么年轻轻的就丧了命,而且还是死在风洛离这种人的手里……就连她都替他觉得不值。   杜薇神色微暗,她在慨叹对方英年早逝的同时忘记了,她现在的年纪也不过十七,此时她的感慨落在风暮寒的眼睛里却被意会成了别的意思。   风暮寒握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杜薇被他捏的生疼,不舒服的想要甩开他的手,不想反被对方握得更紧。   左丞相府来了十几个精壮的家丁,左丞相府的二公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指着风洛离眦目欲裂,“别跟我说他年纪小,想私了?等我父亲和大哥回来,你要我如何向他们交代!到时问起人是怎么死的,我莫不是还要替你们南王府撒谎不成?”   南王妃面白如纸,现在这情形绝对脱离了她的掌控,她是宠着风洛离不假,他打死府里几个下人,她从没说过他半句不是,可是今天这事却是发生在府外,而且死的也不是个平头百姓,而是左丞相府的三公子,最让她头痛的是对方竟然还是她准备与之结亲的目标。   风洛离站在一边,面色虽略带惊慌但因着有南王妃在他身边,故此又硬气了许多,“反正人已经死了,你还想怎样……”他不满的嘀咕道。   左丞相府的二公子怒火一下子就窜起来了,“想怎样?我要你以命抵命!”   风洛离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南王妃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风洛离瘪了瘪嘴,向后退了半步,低头不再言语,可是心里却想着,要不是因为风暮寒他怎么会离席出府去?要不是对方的三公子跟他抢戏子他怎么会出手打人?还有他身边的那些个朋友,要是他们早些出手拉开他,根本就不会出现这场祸事。   全都是他们的错!   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还请南王妃将人交给下官。”顺天府尹绍大人把话说的很客气,南王府的威名在外还是有一号的,可是左丞相府也不是好惹的,他不想得罪其中任何一个。   南王妃只觉胸一阵闷气,抬眼便见风暮寒拉着杜薇站在那里,不由得怒道:“世子平日的威风都到哪去了,这时候要任人将咱们府踩在脚底下不成!”   屋里众人转头这才发现站在门口的南王世子,左丞相府的二公子这会早就红了眼,狠狠的盯着风暮寒道:“莫非世子要仗势欺人?不如今日就索性来个痛快,有本事你们将我也杀了,到时让我父亲跟大哥一同来领我们两个的尸首!”   绍大人生怕风暮寒动怒,到时更不好收场,急忙安抚二公子。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风暮寒脸上并未有半点不悦之色,而是对绍大人道:“人命关天,此事就交由绍大人好了,本世子定不会为难于你。”   绍大人心里这才长长松了口气,连忙拱手施礼:“多谢世子爷体恤下官。”   见风暮寒根本就不想插手,南王妃怒不可遏,指着风洛离道:“他可是你二弟!你不护着他现在反帮着外人?”   “不只是他不护着,这事就是到了本王眼前,也是定然要交由绍大人处置!”突然门外跨进一只皂靴,脚步虽有些微颤,但那人却没有身边下人服侍,而是自己进了门。   南王妃抬头面色霎时间变成一团死灰。   “南……南王爷?”   ☆、第309章 逐名夺利,不如有一人真心相待   南王突然出现,风洛离也是惊恐万状,见了南王就像见了鬼似的,拼命往后躲。   杜薇却是盈盈施礼:“儿媳妇见过南王爷。”   南王将头转向她。声音低沉道:“你叫本王什么?”   杜薇忽地反应过来,“见过父亲。”   南王朗声一笑,伸手向她,“丫头,还不过来扶本王。”   当着众人的面,杜薇亲手扶着南王径直走到上首座,小心翼翼的扶他坐下。   南王妃不可置信的盯着南王爷的脸,似想看出此人是真是假。   南王冷冷一笑,向着左丞相府二公子拱手道:“本王教子无方,才招致今日之祸,此事本王绝不包庇,全全交由绍大人处置。”   所有人都知道南王卧病在床多年,连动都不能动,更别提是说话了。像现在这样突然出现在人们面前,一时间竟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顺天府尹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些事绝不是他可以窥探的,他立即向外一招手。几个官差进得门来。有人抬起盖着白布的担架,有人上前抓住风洛离。   风洛离惊恐万状,大声叫着:“母妃救我!母妃救我!”   南王妃紧紧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虽然万般不舍,但她心里清楚,今天这事,再无回转可能。   南王归来,连她都自身难保……   经过南王开口,这案子就算是定下来了,左丞相府的二公子也随着绍大人一同离开,偌大的院子一下就显得空旷起来,王府所有的下人全都退出了前厅。   南王妃身子踉跄几下,似筋疲力尽,但却没人上前搀扶。   杜薇偷眼去看风暮寒,见他面如冷霜。再看南王亦是同样,想来有些事她这外人掺和在里面会让风暮寒为难。   于是她躬身后退几步,将要跨出门口时,风暮寒突然低声道:“回清月居等我。”   “嗯。”杜薇垂了眸子,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   风暮寒直到晚上掌灯时分才回了清月居,身上衣裳蹭上不少泥灰与土屑,杜薇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有问。   她与他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他不开口,她便不会问。   南王府一夜看似平静,可是却挡不住悠悠众口,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二少爷会何时被放回来。   一连十几日过去了,不止风洛离没有回来,府里不少人发现,就连南王妃也极少露面。   有些知道内幕的人便猜测南王妃是被王爷软禁起来了,人们议论的话题很快变成了风洛离会被判成什么罪名。   不过相比之下,清月居的院子里显得异常清静,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人都是世子手下的关系,相较于外面那些多嘴多舌的人,她们更多的则是低头做事,绝不抬头看人。   这一日风暮寒刚离了清月居,院外就来了一位管事妈妈,她只匆匆留下一句话:“王妃想见见世子妃。”   “她是南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柳烟道,现在南王府正在风口浪尖上,风洛离失手打死左丞相三公子之事现在想必连皇上那里都知道了。   “你说王妃为何想见我?”杜薇冷笑道。   柳烟面露担忧之色:“定是想让您在世子爷那里多说好话……”   南王妃与风暮寒之间的恩怨虽然从没人告诉过她,但她早已猜出几分。   “世子妃,您真的要去?”柳烟显然对去见南王妃这事非常不安,主子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心生不悦?   杜薇却毫不在乎,直接收拾停当,带着柳烟与几个丫鬟直奔南王妃的院子。   从一进门杜薇便感觉到了这里的微妙。   院子里的下人少了许多,就连屋里伺候的也只剩下了寥寥数人。   才短短几天,南王妃就似苍老了十几岁,原本光洁的脸上竟现出了道道细纹,身上的衣饰也不似过去华丽,头上只戴了支金簪,只是仍端着架子,身上那份傲气不肯散去。   “不知王妃请我来有何话说?”杜薇对她从没好感,这时候更是连客套都省了。   南王妃上下打量着她,语气不急不缓:“我知你对我儿多有怨恨,可是他并不是那心狠手辣之人,那日发生之事都是意外,我也不瞒你,王爷因此而动气罚我反思百日,可是我儿却还被关在那里等我去救,事到如此我也只得拉下这张脸,代洛离向你赔个不是,麻烦你去向世子求个情,打点下官府,就算一时半会放不出来,至少也要让他好过些。”女鸟吉亡。   说着南王妃竟真的向杜薇躬身一礼。   屋里丫鬟吓的连大气也不敢出,眼睛全都紧盯着地面。   杜薇大大方方的坐着,受了她这一礼,神色自然,仿佛这是应当应份的。   “我有什么能耐能去求得动世子爷,王妃太看得起我了。”杜薇冷冷道。   南王妃唇角掠过一抹奇异的笑,“你若肯帮忙,我便助你得这王府中的大权,往后你便是这里的主子!”   杜薇眨了眨眼睛,“就这些?”她打了个哈欠,“可惜,我身子不好,就连自己那院子都忙不过来,哪里还能管得住这府里府外。”   “别跟我说你是个没野心的。”王妃不屑道,没有野心的话当初她能嫁给那病的要死的世子?她才不信呢。   “有事些,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懂。”杜薇叹息着,眼中满是怜悯,“你这种人,自打生下来便没说过几句真话,所以时间长了便把别人也想得跟你一样。”   南王妃没想到杜薇平日看着是个温顺的,这时候竟然软硬不吃,不由得蹙眉道:“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尽管说来,只要我能做到……”   杜薇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南王妃那张诧异的脸道:“我想要什么与你无关,若要我说句真心话,只怕这整座王府里,唯一我能看得上眼的……”杜薇一边说着一边用眼打量着四周,似在寻着什么,“我唯一能看得上眼的,也只有世子爷一人而已。”   “可是我能给你……”   “我再说一次,别的东西我不稀罕。”杜薇打断了南王妃最后的希望,站起身来,“我会嫁到这里来不是因为风暮寒他是南王世子,亦或是威武将军,我嫁的只是他这个人,他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   “他想……他想要什么?”南王妃咬牙切齿,“世子之位已给了他,他还想要什么!”   “逐名夺利他早已不放在心上,我想……他要的只是有一人真心相待。”杜薇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可笑、无知。   她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她害死了他的生母,一切却只为了名利权势。   她的背后也许还有其他人在指使,但是本身若无瑕疵又怎会沦为别人手中工具。   “所以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你若是老实些,也许还能得个全尸……”出门之前,杜薇最后瞥了一眼坐在罗汉床上的那个女人。   佝偻着身形,与刚才她进门时的傲气模样截然相反。   院外窗下,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月牙白长袍在阳光下显得异常耀眼夺目,但是满院的丫鬟却没有一人敢于抬头去看他一眼。   那身影静静的站在窗外,薄唇挑起一抹好看的弧线。   逐名夺利,不如有一人真心相待。   今生,只为等到此人,足矣……   ☆、第310章 印信灯下黑,镇国公陨   风暮寒带着青衣闪到一边,待杜薇离了院子这才现身进了屋里。   南王妃没料到进来的人是他,略微一愣,冷声道:“有道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不知本妃这里现在还有什么是你能惦记着的。”   风暮寒面无表情,抬头往百宝阁的架子上扫了一眼,而后对青衣使了个眼色。   青衣会意,上前自架子最顶层取下一只宽肚细颈古董花瓶,然后交到风暮寒手上。   风暮寒没有伸手接,而是点了点头,青衣抬手便将那花瓶向地上砸去。   顿时花瓶裂开,碎片四散飞溅,屋里的几个丫鬟全都吓的紧靠着墙站成一排,动也不敢动。   南王妃更是面色铁青,这屋里的东西好歹是她的,他这是在向自己示威么?   正在疑惑之际,忽地她见到花瓶破裂处露出一只小巧的木盒,青衣俯身将其捡起交到风暮寒手上。   风暮寒自袖子里摸出一把钥匙。当着南王妃的面,慢条斯理的将那小木盒打开。   看到盒子里东西的瞬间,南王妃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嗓子里一甜。似有什么要冲口而出。然而她却死命的闭着嘴,将它重新咽了回去。   风暮寒从木盒里拿出的是南王爷的印信,自王爷被她控制后,她到处寻找这枚印信。只可惜,她找了十多年却没想到此物一直就藏在她的屋子里。女鸟吉技。   而那把打开木盒的钥匙,就藏在南院墙上的那副画轴里。   “原来竟是灯下黑……”南王妃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风暮寒眼底尽含冰霜,将印信收好,甩衣袖便离了屋子。   看着满地的古董碎片,这时南王妃再也忍受不住,咕咚一声一头栽倒,晕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安静了许多,沈夫人亲自登门求见过一次,称沈慧文病重不治,已送到庙里祈福去了。言外之意便是宁可沈慧文一辈子待在庙里,也不会进南王府做世子的妾室。   杜薇也没再追着让沈夫人难堪,此事也就算是揭过去了。   齐府那边则是整日闭门不出,连客也不见。   南王妃如今相当于被软禁,已然失去了以往的威风,以前那些经常登门巴结的人都听到了风声,全都在静观其变。   南王府门前到显得有些冷落。   天气渐渐入秋,虽白日炎热依旧,但夜间已有凉意。   就在杜薇以为风洛离的事情要出结果之时,不想却是镇国公府那边先出了事。   “镇国公大人陨了。”风暮寒说出这话时,杜薇刚沐浴出来,擦着湿漉漉的长发,听到这话,她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其实她对于镇国公这位祖父并没有多少感情,相较之下,还是杜府更能带给她家的感觉,所以当她终于反应过来时,更多的不是伤心,而是意外。   “明日我便带你回去。”风暮寒上前替她擦着湿发,动作轻柔,仿佛生怕弄疼了她。   “太子府里那里……告诉叶白霜了么?”现如今,镇国公府除她们两人外再无男丁,只怕这便是要断了香火,说起来到真有些凄凉的感觉。   “已经托人送信儿去了,不过太子这几日不在府中,只怕是她一时半会不能露面。”风暮寒语气幽幽,从身后环住她的身子。   等杜薇回过神来时,桌上的烛火已经被他吹灭了。   “莫怕,一切有为夫,你不必费神。”黑暗里,他的手自她的腰间掠过,轻轻将她扳倒在床上。   杜薇刚才其实真有些发愁,古代白事那些繁复的规矩流程,只要想想就觉得头大,更何况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弄不好等白事办完了,她就先挂了。   她的手不由得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胸口。   风暮寒仿佛早就猜到她会有此举动,大手等在那里,触到她时便牢牢握住,细碎的吻紧接着便落在了她的鬓角。   杜薇闭上了眼睛,帐中浮动着淡淡的草药香气,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以前这是他的专属气味,现在则换成了她……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衣带被他挑开,温暖的手顺着缝隙滑了进去,在她腰间来回摩挲,身体渐渐变得温热起来。   她在他的怀里渐渐放松下来,没有了防备、猜忌、试探,只将自己全都交给了他。   这一夜,他却是极为耐心,就像眷恋着花朵的蜜蜂,一次次探入花蕊,寻找最甜美的蜜糖。   害花朵羞得垂了首,凝脂般的花瓣紧紧闭合,但却仍挡不住他那辛勤的采撷,耐心的、深情的,直到探入到花蕊的最深处……   “薇儿……”风暮寒的声音幽幽,与平日的冰冷不同,仿佛带着淡淡的笑意,略带着一丝沙哑,就像夜风吹过竹林,徐徐索索的响在她的耳边。   “你一定要好好的……然后我们在一起……”   杜薇迷迷糊糊的,浑身都是细汗,她听不清他后面都说了些什么,就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都不知道。   最后的意识中,她唯只记得头顶的绣帐缓缓颤动,帐上结的大红流苏就像他们大婚当日的那抹艳红。   等镇国公府的白事落定,南王府二少爷风洛离的案子也有了最后的消息。   南王妃虽然被软禁在院子里,但外面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她这边,青瓷茶盏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八瓣。   “怎么说的?”她急问出去打探消息的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道:“听说是判了流放到北边,明儿就要离京。”   南王妃只觉气息一滞,其实若不是风洛离失手打死的是左丞相府的三公子,这事极可能就赔些银子便会了事。   左丞相在朝中也算是极有威望,背后也没有依靠任何一位皇子,一碗水端平,到是让几位皇子都不敢小觑。   “我要去见王爷!”南王妃慌乱起来,“北边那么冷,洛离他怎么能受得了……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管事妈妈看着王妃难过,于是劝道:“听说还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皇上发了话,轻判了。”   南王妃咬牙道:“那可是他的儿子,若是他主动去求皇上,又怎么会被流放到那么远。”   管事妈妈低了头,其实若说南王心狠,南王妃又何尝不是一样狠毒,每日投毒让王爷半死不活的躺了十多年……可这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   南王妃整理好衣裳,带着管事妈妈便出了屋子。   刚走到院里就见南王爷负手站在院门口,身后跟着王府的大管事,以及数名侍卫。   南王妃心头一惊,脸上却露出些委屈,俯身施礼:“见过王爷。”   “你想见本王?”南王低头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曾万般的宠爱过的,看着她从一个妾侍一步步走到今天王妃的位子上。   她每迈出的一步都浸透了别人的鲜血,可是他却看不到。   当时,他的眼中只有她的笑,她对自己的好,却把自己正室的告诫当成了妒忌。   宠妾灭妻,自己作的孽,苦果终将要自己来尝!   “求王爷开恩……明日容我去送洛离出京。”南王妃低声下气的垂着头,身子微颤抖楚楚可怜。   南王爷嘴角的肌肉颤抖了一下,露出一丝讥讽与决绝,“你这是在求本王?”   “臣妾求王爷开恩。”南王妃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南王突然冷声长笑:“既然王妃相求,本王又怎会拂了你的面子,明日一早休要迟了。”说完返身而去,只留下南王妃一人跪在地上,半晌也没爬起来。   ☆、第311章 风洛离流放,众人送行   南王妃回了屋便打发下人开始准备东西。   “北边冷,将那些厚大氅全都找出来,还有那件貂绒的袍子……”   屋里的丫鬟忙着翻箱倒柜。   “还有……多准备些银票。”南王妃站在屋子当中,看见这个也想拿。那个也想带,恨不得将所有的物件全让风洛离带走。   南王妃这边忙的热火朝天,清月居那边也得了信。   “明天二少爷要离京,王爷已经允了王妃去送。”柳烟将听来的消息说给杜薇听,“明日一早便要起程,就连苏姨娘也会去送,至少也要见上一面,世子妃若是身子不舒服便早些跟世子爷说说。”   柳烟是好心,知道世子最挂记的是世子妃的身子,所以怕早早叫她起来会受不住。   杜薇瞪了柳烟一眼,“哪有这么金贵,好歹才入秋,这要入了冬你还不得把我装进炉子里面去?”   柳烟捂了嘴哧哧的笑,“奴婢可不敢。熏黑了世子爷还不得剥了奴婢的皮?”跟在她身边久了,连柳烟也摸清了杜薇的脾气,没外人时偶尔也敢跟她开开玩笑。   风暮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杜薇迷迷糊糊中闻到些酒气。睁眼便见他正俯身看她。   “怎地回来的这么晚?”杜薇嘀咕了一句。   “邻帮来使入京了。这几日都有接风宴。”黑暗中发出徐徐索索宽衣的声响,风暮寒在她身边躺下来却隔着被子将她揽在怀里。   杜薇伸手摸了摸他身上的单衣。   “无事,刚在宫里饮了酒,身上热着呢——”风暮寒呼出的气息打在她的鬓角。有些痒痒的,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快些睡吧,明儿一早还要去给二弟送行。”   杜薇听了这话便不再乱动,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柳烟便过来唤她起身。   杜薇睡眼惺忪的瞪着杏核眼看了看窗外,还是黑的。   “世子妃,起来了,世子爷已经出去了。”柳烟催促着,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杜薇知道她是怕误了时辰会被王爷责怪,这边又担心她早起身子吃不消。   柳烟又叫了几个丫鬟进来,众人七手八脚的帮着杜薇梳洗上妆,杜薇只觉身前身后全是人影。只看得眼睛都快晕了。   外面进来个小丫鬟道:“世子爷问这边好了没,外面天还没亮有些冷,让世子妃多加些衣裳。”   柳烟忙将厚氅拿出来给杜薇披在身上。   软轿就等在外面,杜薇直接出门便上了轿,直奔王府大门。   东边的天空刚刚有些微亮,风中带了丝丝冷意,杜薇“阿嚏”一声,只惊得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急忙上前将备的薄毯给她盖在腿上。   杜薇知道自己纵是拒绝也没用,只得由着她们折腾。   到了王府大门,外面已经备好马车,南王爷虽然恢复后腿脚不便,却仍然坚持要骑马,青衣拉着世子爷的黑色战马侍立在一旁。   杜薇带着一大帮丫鬟前呼后拥的出来时,南王爷有些不满的瞪了一眼风暮寒,显然是在怪他太过纵容自己的妃子。   杜薇下了轿上前给南王见礼,南王面对她的时候脸上神色软了些,他一直记得这个丫头的好,当初要不是她,只怕他现在还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也许要一直躺到死为止。   苏玉蝶微微挑开车帘,向外偷偷望着杜薇这边。   杜薇上了马车时看到她那边车帘露出一道缝,扫了一眼,苏玉蝶就像被烫到似的急忙放下了车帘。   南王妃的马车却是一直没有动静,南王也没有让她过去见礼的意思,杜薇乐得装看不见。   等一行马车到了官府,早有官差等在那里。   因着他们押解的犯人是南王府的二少爷,所以官差也客气了许多。   南王府的大管事过去往他们的手里塞了银子,道了辛苦,官差识趣,客气了几句便都将银子收了,站的远些好让风洛离与家人说话。   南王妃从车上下来,只见风洛离身上还穿着当日离府时的湖兰色绣云纹的锦袍,只不过袍子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头发乱糟糟的,眼底尽是青色,显然就没有睡好过。   “洛离!”南王妃急往前紧赶几步,想要去抱她的儿子。   可是离得近了她才闻到,风洛离的身上散发出阵阵恶臭与潮湿的腐烂之气。   南王妃的手不由得一滞。   “母亲!”风洛离却是管不了这么多,看到王妃就像看到救星似的,猛地扑上来,与她撞了个满怀,险险将王妃撞倒在地。   还是南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手疾,一把将王妃扶住。   “母亲!母亲救我!”风洛离死死抱着王妃不肯松手,被关在牢里的这些日子他才真正的体会到了自己以前生活的幸福。   这牢里哪里是人能住的地方,先不说狱卒的冷眼冷语,光是吃的就像是猪食一样,动不动还会被别的犯人欺负。   要不是因为南王妃偷着让人递了大把的银子进去,只怕他早就被别的犯人打死在牢里了。   要知道南王府这边使了银子,左丞相府那边也找人使了银子进去,为的就是要他的小命。   南王爷自是知道这些,可是他却狠下一条心,不管不顾。   “母亲,你不是说求大哥帮忙了么,为什么还要判儿子流放到北边,大哥在朝中说话谁不敢听,就连皇上都不敢小看他半分,为何判得这么重……”   南王妃早已是泪水涟涟,抱着他一个劲的哭。   杜薇与苏玉蝶都站在后面,听了风洛离的哭诉杜薇心里的小人不屑的撇嘴:现在知道你大哥的好了?早干什么去了?   苏玉蝶面色苍白,穿着一身素衣,脸上只化着淡妆,做为妻室她理应上前,于是她过去扶住南王妃的胳膊低声道:“姑姑她已经尽力了,听说这已经是轻判了。”   苏玉蝶尽管成了亲,但有时仍改不了口,叫南王妃姑姑。   谁知道她不说这话还好,风洛离闻听此言“腾地”一下子便跳起来,将苏玉蝶推到一边,“你这个贱人巴不得我早些死了好去嫁人,穿成这样是想早些咒我死么?轻判?轻判为什么不改成流放到离京城近些的地方,北方……呜呜呜……母亲,儿子自小到大也没离开过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这边哭的热火朝天,几个官差却是得了银子背过身去,他们常年办差什么样的官司没见过,收了钱只当自己没长耳朵。女节助圾。   杜薇正眨巴的大眼睛站在后面看热闹,忽然觉得身后微暖,转头一看却是风暮寒将自己的披风展开,将她身后的风挡住了。   ☆、第312章 癫狂失手,一命归西   风洛离抱着南王妃哀哭半天,南王妃满脸是泪,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去看站在一边的南王。   风洛离回过味来。猛地扑到南王脚下,“父亲!你真忍心要看儿子去送死?你让大哥帮帮我,只要大哥帮我在朝堂上说句话,皇上一定会改判,儿子若是死了,以后谁来给你尽孝啊……”   南王沉默着,就像一块石雕一般,只是嘴角处微微抽动了几下。   风洛离哭了半天也不见南王开口,抬头又去寻风暮寒。   以前他最讨厌的人便是自己的这位大哥,可是现在,他却将那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大哥的身上。   他抬头寻了半天才发现风暮寒陪着杜薇站在最后面,神色冷淡,仿佛他们这边发生的事与他无关一样。   “大……大哥……”风洛离迈开步子似想走到那边去。   风暮寒看着他,冷冷开口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二弟莫要再胡闹下去了,时辰已经不早,官差要上路了。”   这时东边的天空已经放亮。风洛离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被风暮寒的话击得粉碎。膝盖一软,他直接瘫倒在地上。   初秋晨风微凉,吹在他身上却如同寒冬腊月的刀子一般,全身都不受控制的打起哆嗦来。   这时。南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将准备的东西拿过来,官差装模作样的接过去,准备查验。   就在这时,忽地自官府门里又出来两名官差,上前与押送风洛离的官差耳语一阵,那两名官差眼中露出一丝惊诧,而后将管事妈妈拿来的包袱交给了对方,续向南王等人拱手道:“上面突然下来了调令,这押送之事现在交由这两位兄弟。”   南王妃等人面面相觑,那新来的官差面色冰冷,上来直接提了风洛离的包袱查验。   管事妈妈急忙上前向他们手里塞银票,那两人也不拒绝。不过收了钱后依然没有好脸色,将包袱里华丽贵重的衣袍全都丢了出来,只选了普通的衣衫重新打包装好。   风洛离此见情景不由得慌乱起来,“他们……他们一定是被左丞相府收买的……会在半路弄死我,我不想死啊,母亲救我!”   南王妃一见也着了急,管事妈妈上前道:“官老爷,这些都是御寒之物,为何不能带?”   官差不屑的扫了一眼管事妈妈,冷声道:“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上面有令我们自然不能忤逆。”   言外之意,就是不肯通融。   风洛离见官差扔出来的那些华美的衣袍,以前他穿在身上时从未觉得有多好,可是现在,他却觉得异常渴望。   貂绒的大氅,白狐的毛皮,银线刺绣的繁复花纹……   官差收拾好包袱上前准备去拉风洛离。   风洛离见状死命的扑回到南王妃跟前,大哭道:“母亲为何不救我!以前你不是最有办法的么,就连大哥都不是你的对手,你还说等他死了世子之位就是我的,可是为什么现在我却要被流放?为什么!”   南王妃被吓白了脸,她拼命想阻止风洛离再说下去,可是这时候她的宝贝儿子已经有些癫狂,拉着她的衣袖不肯松手。   南王站在一边,脸色越来越难看,刚才风洛离的话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杜薇偷眼去看风暮寒,却见他薄唇抿成一道细线,风眸微眯,面若冰霜。   想来这些是他早已知晓的吧,可是亲耳听到时心里一定又是另一番滋味,他心里何尝不恨、不怨。   她悄悄抬手触碰到他的指尖,冰冷,仿佛血液也被凝结了,没有一丝温度。   风暮寒的手微微一抖,在袖中攥成了拳,想避开她的触碰。   杜薇哪能容他这时候逃避,索性大大方方,直接将他的胳膊搂在怀里,因着他们站在后面,所以并没有人看到他们这些小动作。   风暮寒微微垂首,眼中的冰霜仿佛化开了些。   这时候两名官差上前去拉风洛离,“时辰不早,该上路了。”   流放的犯人通常天不亮就要出城。   风洛离拼命挣扎,“母亲!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你若当初听我一言早点将风暮寒那畜生弄死我也不会有今日之灾,全都是你的错,都是你害的我……”   苏玉蝶被风洛离的癫狂吓的手足无措,只得紧紧搀扶着南王妃,生怕风洛离再扑过来。   两名官差架着风洛离往外走,突然间,风洛离就像疯了似的大吼一声,居然甩脱了其中一名官差的手。   “不!我不要去,我不要跟他们走,他们会在半路上杀了我……母亲救我!”   见他挣脱,其中一名官差不耐烦的抽出佩刀,这是官差惯用的威胁手段,若是遇到不听话的犯人便会用刀背击打其背部。   可是这在风洛离的眼中却被意会成对方想要杀死他。   原本风洛离年纪就不大,身材又小,可是当一个人疯狂起来的时候,他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   他见官差抽出刀来,竟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抢夺。   另一名官差没想会出现这种情况,急忙上前帮忙,南王妃生怕伤了她的宝贝儿子也扑过去似想将风洛离劝开。   几人顿时乱做一团,苏玉蝶惊慌失措的不知如何才好,只能求助似的望向南王跟风暮寒。   可是他们两人全都站在原地,就连南王府带出来的那些侍卫也是同样,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热闹。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发出一声惨叫。   苏玉蝶吓的一哆嗦,只见两名官差向后退开些,地面上出现一滩血。   “王……王妃……”管事妈妈哆嗦着上前,扶住南王妃摇摇欲坠的身子。   杜薇伸长脖子想看得清楚些,眼睛却反被风暮寒遮住了。   “莫看,脏了你的眼睛。”风暮寒语气幽幽,冷漠之极。   杜薇有些不甘心,几次想从他的指缝里往外瞧,结果风暮寒披风一张,直接将她裹进了怀里,挡了个严严实实。   杜薇看不见但却能听得见,外面惊叫声,哭嚎声响起,喊的都是南王妃,纵是看不到她也能猜出几分——怕是谁失手将这老巫婆扎死了吧。   南王爷迈步上前,众人闪开。   只见地当中留着一滩血,南王妃面无人色靠在管事妈妈身上,官差的佩刀扎在她的心口窝上,血像泉水般咕嘟咕嘟的往外冒。   ☆、第313章 别让血脏了夫君的手   所有人都惊呆了。   管事妈妈惊恐的瞪着眼睛,盯着南王妃胸口处的血泉,想将其堵住,但又仿佛怕自己手上沾了血。战战兢兢的不知所措。   两名官差这时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想将自己的佩刀收回来,可是眼见那刀尖扎在南王妃的心口上,要是这么直接拔了,这人也就直接跟着走了……   风洛离面无人色,看着自己母亲这般模样,却是突然笑了,“哈哈哈……母亲,不管去哪,有你跟着我,我便不会再怕了……”   笑声尖锐刺耳,直让人不寒而栗。   疯了,这人疯了!   这是杜薇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其他人何尝不是与她一个想法?苏玉蝶被吓得瘫倒在地上。手脚并用,拼命往身后爬,想要躲得更远些。   风洛离猛然上前一步,双手抓着扎在南王妃胸口的佩刀。使劲一拔。南王妃惨叫一声,鲜血溅起老高,直喷了风洛离一脸。   风洛离浑然未觉脸上的热血,他抓着刀直接奔了苏玉蝶。旁边的官差见状急忙上前,一把将他按在地上。   风洛离嘴里怪笑着,拿着刀的手却死都不肯放开,手腕眼见得被官差扭成了麻花一样他也不觉得疼,而是不断挥舞着,朝向苏玉蝶。   “去死!全都去死!小爷我活不了,你们也全都别想活着……哈哈哈……”   杜薇听着那笑声也不禁全身紧绷,有种想要逃开的冲动。   就在这时,南王冷哼一声,向着风暮寒道:“难道你就这么站着见你二弟闹下去?”   风暮寒身子微微一动,杜薇虽然被他的披风遮住,看不到外面。但她抬头却能看得见他的脸,凤眸凛冽如刀,但眼底却带着犹豫之色。   南王让他过去阻止风洛离,可是那人已经疯了,眼下又伤了人,这流放只怕是真的要改成了掉脑袋。   想到这里杜薇的手不由得一紧。   莫非南王此意是让风暮寒亲手杀了风洛离?若是风洛离死在这里南王府以后也免得因为他伤了名声,而南王妃的事自然也会一并解决……   可是,为何却要风暮寒动手?这血……会弄脏他的手!   杜薇抓着风暮寒的衣裳不肯松手,南王见风暮寒没动地方不由得蹙眉,低喝道:“本王莫非还指使不动你了不成?”   风暮寒尚未发话,忽觉怀中之人身子一歪,他急忙伸手去扶。   杜薇似晕过去,头垂在一边,不过小手却隔着他的衣袖轻轻捏了捏。   风暮寒心中不觉一暖,这鬼丫头这时候装晕,想来也是看出南王的打算。   柳烟等人急忙上前:“世子妃晕过去了。”   风暮寒将杜薇打横抱起,淡然道:“我先送世子妃回府,这里就交给王爷了。”说罢直接上了马车,也不管这边疯狂叫嚣的风洛离,死在地上的南王妃,以及惊慌失措的苏玉蝶。女节助划。   一切都好似与他无关。   在南王的怒目而视中,绝尘而去。   原本只是一场送行,却不想南王妃被风洛离失手杀死。   待到南王回府后,杜薇又从柳烟的口中得知,风洛离最后还是死了。   对外道是他患了失心疯,最后自裁而亡。   杜薇听了后瘪了瘪嘴,这话也只是用来骗骗外人,想必风洛离定是被南王下令杀死了,这样一来既能保全王府的名声又能了却与左丞相府的恩怨。   有道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杜薇第一次深切体会到高门府邸背后的人心之冷与事事无常。   杜薇在屋里歇着,听着柳烟她们几个丫鬟说着闲话。   “恐怕过不了多久王爷就要将那几房接回来了……”   “听说四房不是去了南方吗,只怕几个月都赶不回来。”   “反正回来是早晚的事,以前又不是他们愿意搬出去的,现在王爷亲自派人去叫,他们当然愿意回来了。”   杜薇听着不觉有些诧异,“南王莫非还有其他妻室在外面?”   几个丫鬟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这个自然,以前是南王妃掌权,逼着二房、三房和四房全都搬出去了。”   “现在王妃没了他们自然会得了信,搬回来也是迟早的事。”   杜薇听着只觉得瞬间头大如斗。   我了个去,本以为可以清静清静,没想到外面还有好几房的妻儿……   正想着,外面风暮寒进了门,屋里的丫鬟们见状急忙散了。   风暮寒去屏风后换了家常的素袍出来,见杜薇还坐在那发呆,不由得蹙了蹙眉。   “想甚这么出神?”   “王爷还有几房妻室?”   风暮寒愣了愣,“还有三房妾室,也有几个子女,不过都不成气候。”   杜薇见他说“不成气候”的时候唇角不屑的挑了挑,不由笑起来:“在世子爷眼晴里,究竟什么样的才能算得上是成气候?”   风暮寒貌似认真的想了想,“应该……就像是为夫这样的吧。”   杜薇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堂堂世子爷也有如此自恋的时候。”   终于除去南王妃这块心患,想必风暮寒心里的那块结也应该解了吧。   杜薇见他唇边含笑,不似外面时那般冰冷,心中不由得也替他高兴,两人正说着话,外面青衣忽来报信:“宫里来人了。”   风暮寒只得重新换了衣袍离了院子。   可是这一去便又是半夜才得返回,仍旧是一身的酒气。   杜薇躺在被里小嘴撅起老高,“还有胭脂香味,老实交待,你都去哪鬼混了!”   风暮寒伸手遮着被子打了她屁股一巴掌,“再胡说当心为夫现在就办了你。”   见杜薇老实的缩进被子里,他这才靠着她躺下。   “莫子国出云公主率使节来访,这次还带来了她们本国最有名的舞姬,说是想要在秋宴上向皇上讨教,害得这几日所有的皇子大臣都要跟着赏舞。”   “莫子国的舞姬很厉害么?”杜薇好奇道。   “何止厉害,她们国以女子为帝,虽然国家小的只能依附于别国,但那里民风泼辣,女子更是大胆开放,出云公主才进京几日,已经将宫里闹得不成样子。”   “秋宴?什么时候的事?”   “这几日便能收到宫里的帖子。”风暮寒伸出手指在她脸颊上细细摩挲着,似欲言又止:“到时进宫你不要乱走,有事些我怕顾及不到。”   杜薇笑着安慰他,“放心,宫里的规矩我还是懂的。”   两人又说了会话,杜薇不知不觉竟睡了。   睡梦中,她梦见满城披挂红绫,喜气洋洋。   她在人群中找寻着风暮寒的身影,抬头却见万丈披红中驶来一辆马车,风暮寒坐在上面,正低头与身边的一个陌生女子说话。   她拼命呼喊,可是风暮寒却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与那个女子一同驾车逐渐远去,最后唯剩下满目红绫,好似浸血般刺目殷红……   ☆、第314章 异族女子,秋宴   第二日,杜薇醒来的时候风暮寒早已离府去了军营。   闲来无事,她便收拾好绘制出的幽兰阁的内衣图纸,带着柳烟离了南王府。   因着风暮寒的安排。就是出府她身边也要跟着二十几名王府的侍卫,所以每次到幽兰阁门前时还是显得非常扎眼。   “小姐好威风!”苍兰笑着将图纸接过去,又亲手给杜薇上了香茶。   “有什么好,外人只道是嫁进王府让人羡慕,可实则那就是个笼子。”杜薇不屑的喝着茶,又问起了幽兰阁最近的生意情况。   就在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伙计,他不并知道杜薇的真实身份,而是向着苍兰急道,“苍兰姑娘,不好了,外面来了个难伺候的主儿,伙计们招呼不住,眼看就要动上手了……”   苍兰一听急忙跟那伙计往外走。   杜薇坐在那里暗暗点头。心忖苍兰这丫头终于是练成手了。   因为苍明有事并不在店里,所以杜薇独自坐在后院闲来无趣,不多时也跟着去了外面。   只见店里伙计全都退到一边,苍兰在招待一个身着奇装异服的女子。   那女子紧皱双眉。显然对苍兰的解释并不满意。苍兰虽极力保持镇定,但不大会功夫却是双颊通红,明显接不下话了。   “这位小姐想知道什么,不如来问我。”杜薇脸上带着笑意。插话道。   那女子看了一眼杜薇,爽快的推开苍兰,“那好,我来问你。”说着她指了指店里摆出来的那些衣裳道:“听说这里有种衣裳,女子穿了可以勾得男子错不开眼,为何我没有见到?”   苍兰红着脸转过头去。   杜薇一听便明白了,凑到她跟前低声道:“看你不像是京城人士,想来不懂这边的规矩,那种衣裳是不能直接摆出来卖的。”   “为何?”那女子奇怪的望着杜薇,“若是真能有如此功效为何不能摆出来?”   这时幽兰阁外已经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全都伸着头往这边看着,杜薇见此女性情爽快。于是直接拉了她的手拽她到一旁不起眼的角落,细细与她讲起这内衣的情趣与不可直接摆放的原因。   杜薇做为现代人,说起这事没有丝毫遮遮掩掩,那女子也是爽快之人,一听便明白了,越聊越起劲,最后竟有些相见恨晚之意。   临走时那女子居然在店里预订了上百套内衣,并与杜薇互通了姓名。   苍兰看着那么多的订单惊得瞪圆了眼睛,杜薇也没再多做停留,交待她等苍明回来要他帮忙办件事,并订制一件特殊的衣裳。   苍兰一一记下,杜薇便直接回了南王府。   三天后,宫里便下了秋宴的帖子。   秋夜清爽,夜空中,一颗颗星辰闪闪发光,宛如璀璨的宝石。   庆光殿内,所有大臣、皇子与临国来使者纷纷到齐。   人们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闲谈,时不时笑声阵阵,气氛到是显得异常祥和。   杜薇今日换上了世子妃正服,梳着挑心髻,发髻顶部饰以八瓣宝石制成的花朵,项间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看起来到显得格外的端庄。   风暮寒带着她刚刚踏进大殿,周围的喧哗声便弱了三分,不少人上前见礼,大部分都是杜薇不认识的,她也不慌张,反正有风暮寒在她身边,因着她的身份,大部分只需施半礼。   英王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看到杜薇的时候不由得一愣,“世子为何将她也带来了……”   杜薇上前见礼,心中却是对英王所言觉出些异样来,转头去看风暮寒,却见他剑眉紧锁,神色冰冷,似不想多说什么,英王也只好不再问什么,月华般的眸子望向杜薇时却好似带着一丝苦涩。   杜薇心中不由得一动,但面上却若无其事,英王又与风暮寒聊起军营之事。   不一会有内侍高呼:“皇上驾到!”   所有人皆跪地接驾,齐齐高呼:“万岁,万万岁。”女节助号。   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带着皇后于上首座下。   众人又齐呼:“皇后千岁。”   “平身。”皇帝随意一拂衣袖。所有臣子皆各自归座,几位皇子与异国来使全都坐于皇帝右手下方,杜薇一眼便看到对面使者的位子上坐着一位身着银饰彩衣的女子,正是那日她在幽兰阁遇到之人。   对面那名女子却没有注意到杜薇,她正与随身的侍女低声说着什么。   风暮寒似发觉她的目光所在,低声道:“那便是莫子国的出云公主。”   杜薇一愣,当日那女子自报家门,只说是名为“出云”,当时她也并没有想太多。   不过现在回想起风暮寒那晚所说的关于莫子国的女帝之事,杜薇还真觉得这位出云公主与众不同,行事做派颇为大胆。   旁边宫女端着酒壶为风暮寒斟酒,动作有些颤颤的,酒水险险有几滴要溅出杯外。   风暮寒盯着酒杯,吓得那宫女大气也不敢出,端着酒壶站在原地,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杜薇看着那宫女可怜兮兮的站在那里,便向她招了招手,要去了那酒壶。   她本意是想替他斟酒,不想风暮寒却先出手,拿走了她面前的酒杯。   杜薇不明所以的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酒杯被对方移走。   风暮寒将她酒杯放到自己一侧,训斥道:“身子不好还想喝酒?”   杜薇知道他是误会了,轻笑道:“臣妾只是想为世子爷斟酒,没得把人想的这么贪杯,臣妾又不是酒鬼。”   因着是在宫里,所以她也不敢称呼得太过随意,不过这样一来到是让风暮寒觉得她似娇似嗔,唇角不禁浮上一抹浅笑。   只看得对面席上不少人都傻了眼。   他们何时曾见过南王世子露出这种柔情似水的微笑,虽然只有一瞬,但足以令他们对坐在风暮寒身侧的那位世子妃刮目相看。   英王坐在对面的席位上,目光同样看着杜薇,见她替风暮寒斟酒,嘴角时不时浮出笑意,而风暮寒时而略微低下身子,似在听她说话。   两人间气氛竟似旁人完全不能介入,一时间竟慕煞了不少人。   ☆、第315章 失传火凤舞,又出意外   明珠公主坐在一边的席面上,美目不错的盯着风暮寒那边,“不过是一个只会以美色示人的女子而已,真不知她有什么好。世子哥哥竟这般的纵着她。”   明珠不屑的冷笑着,今日她精心打扮,显然早已忘记了自己也是这般想以美色示人。   一旁的宫女们全都低着头,其他人就是听到了,也不敢在脸上表露出什么异色,普通的臣子哪敢得罪明珠公主,可那位南王世子也不是好惹的,索性全都装起了聋子。   英王听了明珠的话后目光微沉,月华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对明珠的不屑。   他从不认为杜薇只会以色示人,虽然她的模样也算是上佳,但最吸引他的却是她的那双眼睛,有着小动物般的机警与聪慧。   每次遇到她时都会情不自禁的被她深深吸引……   秋宴开始不久,皇帝端起案上的玉杯,向着众人举起。“莫子国公主远道而来,朕先敬你一杯。”   众人也齐齐举杯,同声附和。女亩共才。   出云公主身着七彩纱锦,上面系着串串珠铃。一静一动间清脆作响。她也端起酒杯,向着皇帝回敬,“有机会亲见京城圣世繁华,皇上当不愧为明君。”   皇帝哈哈大笑。一饮而尽。   皇后也笑着在旁附和,说的全是皇上喜欢听的话,众人也不甘落后,来来回回,说的全是场面上的客套话。   杜薇坐在席上直听得要打瞌睡。   风暮寒一手捏着酒杯,凤眸微垂,隐藏于桌案下的另一只手却抓着杜薇的小手,惯于习武的指腹微微有些粗粝,摩挲在她的手心上痒痒的。   杜薇几次想要偷偷将手抽回来却都被他握住。   见他微眯双眸一副惬意的模样,杜薇不禁暗自腹诽:这家伙莫不是把我当成了下酒菜吧?   在外人眼中,南王世子言语不多,性情难以捉摸。所以无人敢主动挑话寻他麻烦,两人这般坐着,到有种“偷腥”的感觉。   终于,出云公主玩腻了装“客套”的游戏,主动切入正题,“本宫听闻陛下身边人才济济,京城女子个个风华绝代,此次特带来舞姬数名,想讨教一番。”   出云这话说得十分谦虚,但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示弱,要知道莫子国虽小,可是女子为帝,出云现在身为公主,可难保日后不会从她的姐妹中脱颖而出,成为新女帝,所以她的一举一动完全不亚于眼前的众位皇子。   一女子能如此强势,顿时便引起众人不满,不过碍于皇帝的面却又不能发作。   终于要比试跳舞了么?   杜薇终于打起精神来,期待的望着场上。   风暮寒见她注意力全都投在了场上,就算小手被他握在手中,也只是敷衍应付,不由得心生不满,狠狠捏了一下她的手。   杜薇感到了疼痛,转头向他嗖嗖投射目光飞刀。   “怎么?你就这么想见识莫子国的舞技?”风暮寒剑眉微蹙。   杜薇立马就闻到醋坛子打翻的味,换了笑脸低声道:“只是好奇,那日在幽兰阁还见她订制了好多衣裳呢。”   那天出云公主订制的全是内衣,杜薇有些期待的是,这位公主是否真有胆魄让那些舞姬将那些勾人眼珠的内衣穿出来……   出云公主拍掌三声,自殿外立即进来一排美人。   杜薇纵是有心理准备,却也着实被惊到了。   席间顿时一片抽气之声,还有不少人呆得打翻了手里的酒盏,酒撒了一裤子而不自知。   进来的那些美人,身上个个只着透明薄纱,里面幽兰阁订制的内衣时隐时现。   杜薇心中的小人在前额划了一个十字:上帝呀,这是巴黎时装展穿越到这里来了么?   随着那些女子的进入,大殿中立即充满了芬芳的花香。   许多大臣的目光全被那些白花花的身子吸引过去,想移都移不开,就连太子等皇子也免不了多看几眼。   杜薇转头瞅了瞅风暮寒,却见他面不改色,捏着酒盏的手没有半丝晃动。   她的心情突然大好,虽说她知道风暮寒并不好女色,可是美味的“肉食”当前,哪有狼不会惦记?吃不到,就是看看也是好的。   现在见他不似其他男子那般,心中不由得冒出小小的得意。   她刚略有得色,可谁知早被风暮寒看在眼里,大手一伸,重将她柔荑捉住,以袖遮掩下又是一通揉捏,弄的她敢怒不敢言,只得认命的由他折腾。   出云公主再次击掌三声,所有舞姬展开手中羽扇,遮住各自半边侧脸。   乐声缓缓响起,众人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场上的舞姬身上,她们动作划一,身上纱衣飞动,蛮腰如柳,扇后美目流转。   英王突然惊讶道:“莫非是那‘火凤舞’?”   听他此言,其他皇子也都面露惊讶之色,席间众人更是一片哗然。   要知《火凤舞》实则为歌舞,不只单一舞得出色,在急舞中拟出鸟的舞姿,还要歌声出色,如燕鸣啼。   下面众人正在议论纷纷,忽听扇后有歌传出:“歌声扇里出,妆影扇中轻。未能令掩笑,何处欲鄣声。知音自不惑,得念是分明。莫见双嚬敛,疑人含笑情。佳人靓晚妆,清唱动兰房。影入含风扇,声飞照日梁。娇嚬眉际敛,逸韵口中香。自有横陈分,应怜秋夜长。”   所有人都闭住呼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歌舞听闻已经绝迹十多年……无人敢跳。”   “莫子国女子当真姿色绝佳,这十几人同跳此舞只怕也非一朝一夕能练得。”   “当真精彩,若能得其一人藏于后宅……可称艳福一件……”   杜薇虽然从未听说过此舞,但眼下见众人的态度也能猜出它的来历定然不小,而且难度极高。   出云公主既然敢于提出“请教”,那便是想分出个胜负,只是不知皇帝会派什么人上场。   杜薇偷眼看向皇帝那边,只见他正低头与身边的内侍总管说着什么。   内侍总管低着头,脸如死灰,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单看那模样她便知一定是有了什么麻烦事。   果不其然,不到半盏茶功夫,有人自殿外跑进来,凑到皇帝面前禀报:“舞姬带到。”   皇帝点了点头,有人从外面带进一排宫中的舞姬,却见她们个个面色苍白,捂着肚子,畏首畏尾。   皇帝一见不由得勃然大怒,质问内侍总管道:“你来告诉朕,她们为何个个这般模样?”   ☆、第316章 明珠挫败,又引麻烦   内侍总管被皇帝质问的一脑门子冷汗,眼角却时不时飘向席上的明珠公主。   皇帝正在兴怒之中,但并不意味着他因此而失去理智,转头看向明珠公主。却见明珠轻咬着嘴唇,似有些紧张。   皇后马上便明白了,这几日明珠日日都往舞姬教坊那边跑,只怕是她想着出风头,背后做了什么手脚,让这些舞姬不能上场,她便能与出云公主一较高下。   可是明珠没想到的是,出云公主派出来的舞姬如此厉害,一出场便将众人震住了。   明珠私下里确实准备了一支舞,她本意是想借与出云斗舞之机向风暮寒展示她最擅长的一面。   可是现在,她没有了信心,那支舞纵然拿出来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胜过出云公主安排的这支《火凤舞》。   皇帝沉阴着脸,显然心情很不好,扫了一眼皇后。虽没开口,但那目光满是责怪之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上就算是给足了皇后面子。没有当场点破她纵容明珠之事。   皇后眉头紧皱起。轻声问内侍总管:“是否还有其他舞姬?”   “教坊里现在也就她们几个还能走得动道……其他人……全都爬不起来了。”内侍总管老实回道,也不知明珠公主暗中下了什么药,整个教坊里的人全都坏了肚子,这会功夫就连茅房都占满了。也就这几个人勉强能走路。   皇帝不烦恼的挥了挥手,示意让这些人快些下去——   内侍总管急忙带着这些捂着肚子的美人们退了出去。   事到如今无论如何不能丢了皇室的脸面,皇后冷冷向着明珠道:“明珠,你自幼便喜舞,不如你来舞一曲,你父王也好久没欣赏到你的舞技了。”   皇后这话说的很委婉,表面上看似让明珠出场比试,但又好似只是为了皇上才表演的,就算是败了也不至于太过丢脸。   明珠无法,皇帝的脸黑的都要滴出水来了。   这时场上的《火凤舞》已尽尾声,最后一势尽后,掌声瞬时响满了整个大殿。   “妙妙妙!此舞甚妙!”   “莫子国的女子当真灵秀。令人眼前一亮……”   “此舞只怕要练上十几年功夫吧。”   赞美声似潮水般涌来,明珠这时硬着头皮下去换了衣裳,不多时出云起身向皇帝询问道:“不知皇上这边可准备好了?”女亩共圾。   皇帝扫了一眼站在殿外的内侍,不多时明珠换好舞裳进来,却是一身男装。   乐声响起,跳的却是胡腾舞。   杜薇暗笑,这还真符合了明珠的性子,此舞以跳跃和急促多变的腾踏舞步为主,舞步变化多端,时而奔放,时而潇洒。   毕竟明珠对于舞蹈的才艺,在整个皇都也算是出类拔萃的,只可惜现在她选错了对手,当着莫子国那些舞姬的面,她的出色表演显得黯淡许多。   一曲尽后大殿之上虽有掌声却是没有刚才那般热烈。   皇后脸上尽量带着宽和的微笑,似非常满意明珠刚才一舞,可实则她心里也清楚,明珠之舞不及莫子国的女子之舞。   明珠一舞结束却是上前道:“父皇,如不让南王世子妃献舞一曲,当初在凉州城她曾小胜于我,也许她可以胜过出云公主。”   皇帝一愣,看向席间坐着的风暮寒和杜薇。   皇后笑着接口道:“明珠所言极是,南王世子妃当初那一舞本宫现在还记得,确实精彩。”   明珠看向杜薇,嘴角微翘,“世子妃一身好才华可不能藏私啊。”   杜薇心里早有准备,面上神色自若。   风暮寒却是身上隐隐散出冷意,桌案下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   明珠的意图很明显,她会当着众人面承认自己曾经败给杜薇,为的就是将杜薇的退路堵死,当着皇帝和皇后的面,杜薇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   见皇帝看向她这边,杜薇几次想起身,手却被风暮寒扯住了,只能老老实实坐着。   皇帝见杜薇坐着一动不动,又见风暮寒冷着脸色,便开口道:“都道风爱卿宠爱世子妃,今天一见果真不假,就连一舞也不舍得让她跳么?”   听了皇帝的话,风暮寒不慌不忙拱手道:“非是微臣小气,实乃世子妃身子不适,如今别说是舞了,就连她走快了些微臣都会担心,若是她上场心悸发作,怕是反要添乱子,不如让她老实坐着的好。”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面露惊讶之色,风暮寒话中句句都有维护之意,这在他们的记忆中是不曾出现过的。   他何曾如此维护过别人?更何况是对一个女子。   “只不过随意跳跳,风将军无需担心。”皇后轻描淡写道。   “既然是随意跳,那任何人都可以。”风暮寒根本不买帐。   杜薇被夹在中间,一边是皇后不断投来的威胁目光,一边是风暮寒紧紧握着她的手,到弄的她尴尬起来。   就在这时,对面席上的出云公主突然认出杜薇。   “原来那日在幽兰阁的……竟然是南王世子妃?”出云惊诧过后露出微笑。   杜薇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投入过多的热情。   “莫非两位之前曾见过?”明珠本意是想借出云之手让杜薇丢丑,没想到出云竟然对杜薇一副有好感的模样。   “在幽兰阁时多亏世子妃相助,不然今日之舞要减色不少。”出云大大方方的说出那日见面之事,杜薇也没有特意隐瞒,众人听后全都惊讶不已的是刚才那些舞姬身上迷人眼的装束竟然是出自幽兰阁。   当下不少人都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散席后要去幽兰阁瞧瞧,也订制这么一套衣裳,让宠爱的姬妾们穿上,今晚必会是个销魂之夜。   大部分人心里都在为此走神,其实就连皇后心里也曾闪过这个念头,后宫佳人无数,皇上已经好久没有在她宫中留宿了……   “南王世子能娶你为妻果然眼光不错!”出云公主突然朗声笑起来,“看来本宫并未看错人,风暮寒就是本宫想要的男人。”   一席话只惊得大殿之上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珠子,杜薇更是呆在那里,转头看向风暮寒,只见他紧抿着嘴唇,脸上并没有惊讶之色。   想起今刚来之时英王那欲言又止的神色,杜薇突然间便明白了。   原来如此……   出云公主竟是看上了她的男人,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不可忍,看来今日这比试,是非要分出个胜负不可了。   想到这里,杜薇不顾被风暮寒紧捏着的小手,直接站起来对皇帝道:“臣女愿舞一曲,为宴助兴。”   皇帝大喜,连道几个好字,风暮寒却是黑了脸,薄唇抿成一道细线,眼中似闪烁着灼灼明火……   杜薇却故意转头不去看他那警告的目光,随着内侍离开,准备更换舞衣。   ☆、第317章 光影盛宴,出云求赐婚   杜薇下去更衣,场上一时间没了歌舞,显得分外冷静。   虽然皇帝屡次向众人劝酒,但众人举杯却没了刚才的热烈气氛。原因无它,从南王世子的席间不断散发出的煞气实在骇人,纵是不会武功的人离得近了也会觉到阵阵恶寒。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冰冷的刀子在人的脖颈间来回刮蹭,只惊得人汗毛倒竖,手脚发抖……   对面席上的出云公主却是神色越发的满意,望向风暮寒的眼睛里满是欣喜之色。   不多时,有内侍来通报:“世子妃准备好了。”   紧接着,大殿内率先进来六名手持琉璃灯的侍女,殿内灯火被罩了起来,光线骤暗,唯只见六盏颜色各异的琉璃灯排成一排,似组成一道灯的光桥。   宫乐响起,奏得是《汉宫秋月》。乐声空灵寂寥,更显清怨忧郁。众人瞪大了眼睛,却没有见到杜薇的身影,不由得低声议论起来。   就在这时。忽时琉璃灯似被罩住。而后光线全都朝向同一个方向,悠扬乐声中,一女子随着乐起转动身形,步履轻盈。翩若惊鸿,虽动无甚高难动作,但其身上衣裳随着六盏琉璃灯如梦般变幻色彩。   回身抬首,婉若娇龙,又似柳倾花摇,直直让人看呆了眼,让人不禁生出些不真实的感觉,仿佛眼前跳舞之人只是一个虚幻的存在,是灯光的投影。   就连出云公主都被这如梦似幻的场景吸引住,明珠更是半张着嘴忘记合上。   没有过去激烈的舞步,仿佛只是随性而舞,但却带着一种神秘的神韵。引人无限遐想,蓝色光芒中如湖中女神,婷婷之姿立于湖畔,红色光芒恰如火焰之妖,眼神热烈妩媚,朱唇微启似想要一亲芳泽,黄色光芒中文静可人,柔柳般腰身微转,欲拒还迎……   自杜薇起舞的那一刻起,风暮寒捏着酒盏端于半空的动作便再没动过,如同被定住了一般。   对面明珠看着他的表情,双手不由攥得紧紧的,没想到杜薇这一介商贾出身的女人,还真有些与众不同。   这一次,就连她也不敢肯定杜薇是否真的能胜于出云,若以舞技来看,自然是莫子国的舞姬更胜一筹。   但若以观赏的效果来看,明显是杜薇的节目更加精彩,她到现在也弄不明白杜薇身上穿着的衣裳为何会变色,而且居然还能变出六种不同色彩……   出云满脸惊喜之色,毫不掩饰眼中对这位世子妃的赞赏。   就在这时,场上杜薇云袖轻甩,衣裳变出另外几种不同色彩。   众人发出惊叹之声,正当想仔细看个清楚之时,忽地场上六盏琉璃齐齐暗了下去。   娇柔人影独自立于场上,随着渐渐淡下的乐曲。抬首似在仰望天际,一道光点、二道光点……十道、百道……   渐渐的,自那人影身上散出无数金色光点,飞向四面八方。   “那是什么……”   “好像星辰。”光点越来越多,就像星辰坠落凡间,正当人们痴迷于这如梦似幻的境像之中时,突然有人发现场上那跳舞之人已经不见了。   “莫非飞升了不成?”不知谁说了句玩笑话,但这话在风暮寒耳中听来却不亚于霹雳一般,他猛的站起身,探手抓向离他最近的一道光点。   手中传来异样的触感,他张开手掌,微弱的光线中只见一只虫子正趴在他的掌心。   “原来是萤火虫!”这时也有其他人发现了这光点的秘密。   随着大殿上灯火重新亮起,人们仍是愣愣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时杜薇随着内侍重新回到大殿之上,所有人都看向她,一时间竟全场无声。   对于光与影的效果杜薇心中还是极有自信的,她既然不能在舞技上胜出,那便要另辟蹊径,从视觉上制造震撼人心的效果。   她向风暮寒偷偷眨了眨眼睛,却见风暮寒半摊着手掌呆站在那里,眼中神色竟似惊魂未定。   杜薇不由得一愣,刚想再看个仔细,周围突然掌声雷动,就连皇帝也大呼精彩。   再看向风暮寒时,他已回复了常态,神色淡然的坐着,冰冷依旧,只是眉宇间刻着深深的“川”字。   “没想到,世子妃的表演竟然如此精彩!”英王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就是与莫子国的舞姬相较也毫不逊色。”太子于一旁笑着接口道。   英王眼底闪过一丝深意,众目睽睽下太子竟然出言将世子妃与对方的舞姬相提并论,恶意已是相当的明显。   就连英王都能听出太子话里有话,风暮寒如何听不出来,当场冷声嗤笑:“若要按太子殿下所言,那明珠公主岂不是连舞姬都不如。”   明珠一听这话当时就白了脸,不满道:“太子哥哥,你怎么能如此评价,我好歹是你的皇妹。”   太子脸上带着笑安慰明珠道:“本太子只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的。”心里却骂道:本太子可没有你这种妹妹,你就是只猪笨了这么多年也该醒了!   皇帝无视下面明枪暗斗,笑道:“今日之宴让朕眼界大开,如此美妙之舞世上当真难得,皇后,你看世子妃的舞如何?能否比得上莫子国?”   皇帝什么样的舞没见过,早年身为皇子时就时常参加宫中宴会,这时他主动问皇后也只不过是为了显示他的开明公正。   皇后自然也明白皇帝的意思,笑道:“臣妾觉得两支舞各有特色,一时间竟评判不出,真是惭愧……”女亩共亡。   杜薇心中暗骂:老狐狸,你们这两口子在踢皮球呢?来来回回,到底怎么样能不能给个痛快的?   这种时候皇帝自是要一碗水端平,既不能得罪贵客,又要安抚臣子之心,于是笑对杜薇道:“两支舞都甚得朕心,朕可要好好想想赏你些什么……”   “皇上,听闻前阵镇国公陨了,不如将那镇国公的封号赏了世子妃如何?”皇后突然开口道。   皇帝一愣,镇国公府除了杜薇与嫁与太子为妾侍的叶白霜,便再无子嗣,想来这封号也是无人继承。   只是……为何皇后会突然提出要给南王世子妃加封?   其实不只是皇帝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连杜薇本人都有些意外,要说皇后为她讨封赏是心存善意,打死她都不信。   皇帝转头看向皇后,却见皇后微微一笑,向着出云公主道:“不知出云公主想皇上赏你些什么?”   出云站起身,朗声道:“出云不才,求皇帝赐婚,嫁予南王世子!”   ☆、第318章 局势动荡,秘密约见   听了出云的请求,皇帝微微蹙眉:“南王世子已有正妃,与礼不合。”   “出云不介意。”   杜薇心中小人不悦道:你不介意我介意,姐不想跟你共用一个男人。   皇帝有些为难。“朕知莫子国女子对于婚姻与本国规矩不甚相同,但南王世子已有正妃,你若嫁过去也只是个侧妃,如此你也不介意?”女边巨巴。   “求皇上成全。”出云毫不退缩,只惊得明珠公主瞪圆了眼睛,原本她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是杜薇,却不想现在又跳出一个更强的敌手来。   皇帝一副头痛的模样,看向风暮寒,又看了看坐在下面自己的那几位皇子,“非是朕故意为难你,只是你欲嫁之人将来必要随你远赴莫子国,按历代规矩你应从朕的几位皇子中挑选夫婿,而非另寻他人。”   出云面不改色,抬头看向皇帝道:“若是几位皇子中有人能比南王世子出色。出云定会考虑。”言外之意,皇上的那几个儿子全都不及风暮寒。   杜薇偷偷去看坐在席上的风暮寒,却见他正与皇帝公然对视,虽一语不发。但眼底的冷意任谁都能看出他此时心中的不快。   皇帝面色一沉。阴郁地看着出云公主。   莫子国历来女子为帝,而且有资格为帝的公主每到婚配年纪便会到周边各国寻找适合的夫婿带回国中成亲。   日后若能在夫婿扶持下为帝,自然会对夫婿背后的国家多亲多近,而且莫子国虽小但却会使些奇怪的药材与手段。这些女子更是不能得罪,虽然她们在战场上没有什么大作为,但是却会针对个人,纵是远隔千里也能使那人死的莫名其妙,所以自古以来,各国都对莫子国非常忌讳。   “既然这样容朕再做考虑。”说罢皇帝站起身,“今日之宴甚是尽性,朕有些乏了,几位皇子随驾便是。”   众人齐齐起身相送,皇帝刚刚走了几步,忽地停下来向风暮寒道:“暮寒爱卿也随朕同行。”   风暮寒只得默默站起身来,随皇帝离开之前别有深意的看了杜薇一眼。   在那一眼中。杜薇读到了他的警告,大概意思她猜测是:你给为夫等着,看回去怎么收拾你。   秋宴散席之后外面天色已晚,杜薇的马车停在宫门外不远处,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见风暮寒出来,她正在思忖是否要自己先回去,就在这时,自宫里出来一个小内侍,来到马车前道:“南王世子让奴才传话,要世子妃去望月楼等他,他随后便到——”   杜薇坐在车上听了心中不禁有些疑惑,这么晚了,风暮寒为何要她去望月楼等他。   打发了内侍后杜薇便带着随身的十几名侍卫离开宫门,马车轮吱吱呀呀的响着,她的脑子在飞快的旋转着。   “停一下!”杜薇突然叫停了马车。   “世子妃有何吩咐。”马车外柳烟低声询问。   杜薇挑开车帘看了看外面护车的十几名侍卫,道:“你们中留下一人等在宫门外,若是见到世子爷便将我的去处告之,切记,不可让宫门外护卫看到。”   有人领命去了。   柳烟疑惑道:“刚才那名内侍不是说世子爷让您到望月楼见他么,为何……”   杜薇冷笑:“宫里人说的话,你也信?”   柳烟一时语噎。   杜薇放下车帘,淡淡道:“走吧,去望月楼。”   柳烟有些犹豫,既然知道这很可能是别人的陷阱为何还要去?但杜薇在车里不再说话,她一个做下人的又不能说什么,只好闭了嘴。   马车一路往望月楼而去。   然而杜薇却让马车停在了望月楼后僻静之处,她独自带着柳烟进了望月楼,原本柳烟打算多带几个侍卫一起进去,但却被杜薇制止了。   望月楼的老板一见杜薇进来,急忙相迎,口中道:“贵客这边请……”   他将杜薇带到二楼一间雅致的包间前,便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柳烟推开房门,只见一名男子身着白色长衣衫,背朝她们坐在桌前,正在慢慢饮酒。   柳烟不禁一皱眉,此人只看背影便知不是南王世子,刚想开口询问,却听杜薇道:“李大人,别来无恙。”   那人转过头来,正是户部侍郎李甲。   “世子妃……请。”李甲神色从容的站起,为杜薇拉一侧的椅子。   柳烟本想阻止,不想杜薇竟然直接走了进去,大大方方坐在了椅子上。   “世子妃,此处不易久留。”柳烟低声提醒道。   杜薇淡淡一笑,“无妨,李大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定不会做出那令人不齿的苟且之事,你无需担心。”   这话明着是夸李甲,但暗中却是将脸打的“咣咣”响,李甲几次在暗中用计,害得她险些丢了性命,这仇她可是一直记着呢。   李甲脸色讪讪的,解释道:“十娘误会了,李某本意只是想让你回到我的身边,并无半点伤你之意!”   杜薇一笑,“李大人,我乃南王世子妃,非是你口中念念不忘的十娘,而且若以品级来看,你还要向我行礼才是。”   李甲神色略有尴尬,但很快便冷静下来,“世子妃难道不想知道今日为何是我等在这里么?”   “有太子殿下安排,这些小事自然不在话下。”杜薇神色淡淡的,仿佛这事不值一提。   李甲吃了一惊,“你如何得知……”   杜薇似觉得有些好笑,掩口哧哧冷笑:“你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么,李大人?你身边除了太子殿下,还有谁能任意支使宫中内侍说出这般谎话掩人耳目,无非就是你想见我,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李甲没想到杜薇竟如此爽快,原本还想遮遮掩掩,这时将那层遮羞布扯开了,到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你可知莫子国的出云公主此次进京所谓何事?”李甲故作正色道,“莫子国不论是女帝还是公主,夫婿向来都是自别国挑选,此次出云入京已是看中了南王世子,想来不久以后世子便要随她离京去那莫子国成亲了。”   杜薇心中不由得一跳,今日秋宴上,出云的心意已经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现在从李甲口中听来,更加让人心悸。   她纵然相信风暮寒对她的心意,可这种事关系到国家,皇帝如果发话,结局……想必真的很难说。   见杜薇似陷入沉思,李甲心中暗喜,伸手为杜薇倒了一杯酒水,递将过去,柔声劝道:“李某心意从未改变,不论何时,只要你肯点头,李某后宅的正室之位定会为你留着。”   说着将那酒杯推至杜薇面前,目光灼灼,似要化成一潭春水荡漾着要将她淹没……   ☆、第319章 惹恼世子,出云入王府   杜薇盯着面前的那杯酒,莞尔一笑。   “李大人今日之言容我回去仔细考虑,此酒么……就留作下次来饮好了。”她伸手将杯缓缓推回原处。   李甲开始见她不肯饮面上有些动摇,可听她这么说又续而露出喜色:“此言当真?”   杜薇起身瞥了李甲一眼。如责似嗔道:“自然当真,还是李大人信不过我?”   “自然信得。”李甲见她要走也不再挽留。   杜薇带着柳烟转身离了望月楼,直到出了大门柳烟才松了一口气,语气略有责怪之意,“世子妃以后不可如此行事,可当真要吓坏奴婢了。”   杜薇却是淡淡一笑,“怕他做甚?”这事若是放在以前,她是断然不敢前去,她知道李甲现在是太子的人,难保太子不会一时脑子抽疯抓了她做人质什么的。   可是如今却是情况大有不同,出云公主来至京城,若是在这关口风暮寒出了什么事,出云公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要闹到皇帝跟前去。太子可是自讨苦吃。   所以杜薇断定此次最多会是个美男计或是游说她心智动摇之类的。   “世子妃胆子真大,奴婢这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幸好无事,若是有事奴婢几个脑袋都不够赔……”柳烟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搀扶着杜薇穿过望月楼后街的小巷。南王府的马车跟侍卫正等在这里。   “怕甚,又不会死。”杜薇轻笑出声。   马车就在眼前,柳烟扶她上了马车,刚刚挑车帘。忽地从车里传出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这么晚了,世子妃去了哪里?”   柳烟吓的手一颤,车帘重又垂了回去。   那声音虽不大,但却满是怒意,仿佛数九寒冬滴水成冰。   杜薇无奈的挥退柳烟,自己挑了车帘,入内。   马车外,王府的侍卫如临大敌般团团将马车围住,里面两位主子不发话,谁也不敢动一动。   车厢内,矮几上摆着一盏宫灯,幽幽烛光下。风暮寒斜靠在软塌上,凤眸微眯,一身酒气。   杜薇微微蹙眉,来到几案前与他相对而坐。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谁也不开口,仿佛忘记了此刻他们身在马车之中。   “回府。”终于,风暮寒狠狠吐出两字,马车立即动起来,窗外唯闻车轮吱吱呀呀的转动声。   杜薇伸手提起几案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推向风暮寒面前。女边巨亡。   风暮寒缓缓伸出手去,突然间,杜薇眼前景色倒转,等她明白过来时衣领已然被对方抓在手里,整个身子越过几案被拖了过去。   几案上的茶具顷刻翻到一旁,外面随身的丫鬟听见了,但却无人敢进来侍奉。   杜薇衣裳被茶水溅湿了一大半,幸好茶水不烫,她只得苦笑。   风暮寒抓着她的衣领,额头几乎与她的紧贴在一处,呼出的酒气扑打在她的脸上,只是闻着感觉都要醉了。   杜薇努力转开脸,柔声道:“世子爷,你醉了。”   “你刚才去见了谁?”风暮寒哑着嗓子,手上仍是力道不减。   杜薇本来力气就没他的大,再加上身子受了箭伤后亏空了,在他面前根本就像手无缚鸡之力一般,被他这么扯着难免觉得不舒服。   “是户部侍郎李大人。”杜薇呼吸困难,只好实话实说。   “你还记得今进宫之前本世子如何提醒你的?你当时又是如何答应的?”风暮寒扯着她的衣裳晃了晃,他确实有些火大,从暗卫处得了消息后他一路急急赶来,甚至都没来得及向皇帝辞行,可等他到了这里却从暗卫处得知她进了楼与李甲相谈甚欢……   李甲跟着太子在暗中做了什么,他相信杜薇也一清二楚,可就是这样,这个女人却仍是愿意冒着风险去见他。   究竟为了什么!   “别说你不知此处是李甲故意设的局,你便真的进了?幸好无事,若是有事,你又要如何自处?”风暮寒凤眸微寒,凌洌如刃,“你今天若不能给本世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然你便怎么样,杀了我不成?”杜薇秀眉轻蹙,抬眼正对上风暮寒目光,毫不畏惧:“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世子爷身为大将军莫非不懂这个道理?”   风暮寒冷哼一声:“你又不是将军,只需乖乖待着,其他事自有本世子为你做主。”   “可惜……”杜薇轻声一笑:“从世子爷认识杜薇的那天起,我便不是那种人,我的命运至少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风暮寒死死的瞪着她,她也回瞪他。   他一腔怒火反而无处发泄,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打也打不得,骂又骂不过,恨得他咯咯磨牙,最后将她身子扯到腿上,啪啪打了两巴掌她的屁股,算是教训了她。   等回了南王府,所有下人全都小心翼翼的服侍着,生怕触了霉头。   但让她们没想到的是,这两位主子竟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说话和颜悦色,根本看不出之前曾在马车上闹过别扭。   柳烟服侍着杜薇沐浴更衣,待风暮寒沐浴回屋后发现杜薇竟然已经睡熟了。   躺在她的身侧,望着她的睡脸,风暮寒忍不住抬手拂去她唇角的一缕碎发,“薇儿,今日之事你无需想太多,一切有我在。”   杜薇似睡得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小白腿顺势骑到了被子上,嘴里含糊的应了声。   风暮寒无奈的捉了她的腿,重新将其塞回薄被下面,“你可信我?”他似在问她,又似在自言自语。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杜薇均匀的呼吸之声。   风暮寒独自苦笑,似松了一口气,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颌抵在她的发间,轻嗅着她身上的淡淡药香慢慢的睡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风暮寒呼吸平稳,杜薇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乌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   她知他向来无惧,不论任何事,包括生死。   所以他身上从无弱点,自然也就无法让他的敌人抓到机会。   可是现在,因为有她,一切都变了。   因为在乎,所以有了慌乱,因为担心失去,所以犹豫不决,现在他已有了致命的弱点,无法再像以前那般进退潇洒自如。   他就像一只桀骜不驯的雄鹰,她给了他温暖的巢穴,但同时也让他有了顾忌,不忍舍下那巢穴披荆斩棘破风长空。   接下来的日子,风暮寒几乎天天都会被叫去宫里,每次回来都一身的酒气,虽然不论他多晚回来都会搂着她陪她睡上几个时辰,可是她的心里却隐隐感到了不安。   这一日,杜薇正坐在花厅里端详自己这些日子绘制的幽兰阁新款衣裳的图纸,突然柳烟急匆匆自外面进来,满脸不安之色。   杜薇抬头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为何如此惊慌?”   柳烟走的气喘吁吁,见杜薇不急不缓的靠坐在花窗前,一头青丝随意的辫成麻花,垂于肩头,整个人显得格外沉静。   “世子妃……”柳烟总觉得最近几日杜薇似有些与往日有些不同了,虽然这不同在哪里就连她也说不清,“宫里来人了。”   “哦?”杜薇一手撑着头,仍在看她绘的图纸,“世子爷不是一早便进宫了么。”   “不是请世子爷进宫的。”柳烟急道,“是……是出云公主,皇上下旨,将出云公主送进府来了,王爷要您去前院接旨呢!”   ☆、第320章 明珠找茬,世子妃伤了   杜薇听了柳烟的通禀不由得连连皱眉。   想来这几日风暮寒一直不肯松口,皇帝也不好明目张胆的强行将出云公主塞给他,所以便采取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掩人耳目。   杜薇收拾停当来到前院时,府中已经设好香案。   众人齐齐跪在地上接旨。圣旨由内侍那尖细的嗓音念出来,听着就像指甲刮在玻璃面上,着实伤耳。   皇帝并未在圣旨里提及赐婚之事,只称由南王府负责接待莫子国出云公主。   杜薇心中冷笑,这跟强塞进府里的有什么不同?   南王接了圣旨,与宣旨的内侍攀谈。   这时府门外不断有宫女内侍抬了东西进来,显然是将出云公主随身所需之物都带来了,杜薇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看着那些人忙碌着,场面热闹的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南王府搬家呢。   此次出云公主入住南王府,宫里还派了数十名宫女随行,原本冷清的王府一下子变得喧闹起来,不管是前院还是后院。宫女们来来往往,不禁让人生出一种身在宫内的错觉。   南王爷离去前悄悄侧目用余光看了眼站在院里的杜薇。   但见她平静的看着那些人,脸上神色波澜不惊,似乎完全不介意出云公主的到来.   出云公主被安排住在王府内的安逸轩。圣旨中也没有说她要在这里住多久。   皇帝终究是有些忌讳风暮寒在军中的影响力。所以也不敢将他逼得太紧,现在把出云放进王府,想看看他会是个什么态度。   等安逸轩内外收拾得焕然一新后,出云公主才从府外的马车上走下来。   府里宫女丫鬟跪了一地。但见出云一身轻纱,银饰串串,每走一步身上便会传出清脆悦耳的撞击声,自府外款款迈步进来。   在出云身边,还跟着另一位衣饰华美的少女,红色绣鞋,大红的彩衣上绣百鸟牡丹,头上插着金翅步摇,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腰后还别着一把镶满宝石的软鞭,小小的下巴扬着,整个人显得骄傲无比。   明珠公主为何也在这里?杜薇正在疑惑。明珠刚好看到她,徒地眼中闪出火花。   出云这时也看到杜薇,于是走向这边,“你便是镇国公府的叶芷蔚?”   杜薇淡淡一笑,施礼道:“见过公主。”   出云也不在意,笑道:“那日我便觉你对了我的性子,现在看起来当真如此,就连我们看男人的眼光都是一样的。”   明珠站在一旁突然冷笑道:“以她的身份本不配占这世子妃的位子,现在出云来了,你还是识相些,快点将这位子让出来,以免自找难堪。”   闻听此言,杜薇挑了一侧的秀眉,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明珠。   明珠被她瞅得心里发毛,怒道:“你看什么?见了面你还没给本宫见礼呢!”   “见礼?”杜薇突然哧的一声冷笑,“我们同为一品,凭什么要向你见礼?”   “你刚才明明都跟出云见礼了。”明珠得理不饶人。   “出云公主自远道而来,现在住进王府乃是客人,我身为主人与客人见礼有何错?”   杜薇故意将“客人”两人加重语气,出云眼底忽地闪过一道光华。   没错,圣旨上并没有说明她是嫁进来的,只说让南王府接待她住些日子,原本一切都很顺利,没想到却被明珠公主几句话将她逼到了“客人”的位置上。   出云虽然性情张扬,但却是个有脑子的,她早觉得明珠此将主动求旨陪她来王府,动机有些不纯。   杜薇也不想搭理明珠,反而向出云道:“公主住处已然安排好,请吧。”   一旁早已备好软轿,出云坐了进去,明珠却显然不肯放过羞辱杜薇的机会,不满道:“别看你现在得意,告诉你,等圣旨下了,出云便是世子哥哥的正室夫人,到时只怕你连个妾都没得做!”   杜薇淡淡看了一眼明珠,“此事就不劳你忧心了,反正不论这世子妃的位子是谁的,都不会是你的。”   跟你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杜薇心中的小人不屑的竖起中指。   明珠只觉气息一滞,“你……”杜薇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只把她气得浑身乱颤。   从杜薇嫁给风暮寒时她的心里就憋着一口恶气,本以为用不了多久世子哥哥就会对这种女人失去兴趣,到那时她便会得了机会,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世子哥哥居然那么宠爱这个该死的女人。   直到那日秋宴,出云高调求赐婚,明珠才彻底的感到了绝望。   但绝望背后,却让她找到了一种报复的快意,她想看到杜薇的狼狈,看她如何苦苦哀求出云,巴结着求她……   看着眼前的杜薇,明珠只觉自己分外的沮丧,一腔恼怒无处发泄,顺手便将腰后的软鞭抽了出来。   “世子妃小心!”柳烟站在一旁看得清楚,明珠公主擅长便鞭,京城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是这鞭真的抽下去伤了世子妃,柳烟简直不敢想下去,纵身便挡在了杜薇身前。   出云见到明珠抽出鞭子时并未露出意外之色,在莫子国,女子舞刀弄枪大有人在,故此她也没有出言阻止。   明珠一见有人出来护着杜薇心中更是怒火万丈,打小她便喜欢着风暮寒,却被这女人抢走了,而现在又出来个出云公主,她最后的希望也将要破灭了,如何能不恨。   “敢挡本宫的鞭子?找死!”明珠扬起手,鞭子稍朝着柳烟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下去。女边役号。   明珠的软鞭稍上带着倒钩,这一鞭要是抽到脸上,不破相也要皮开肉绽。   “啪!”   就在众人都以为鞭子会抽到柳烟这丫鬟的脸上时,站在后面的杜薇却猛地一伸手,将柳烟拉进了自己怀里,侧着身子硬是挨了一记鞭子。   “世子妃!”柳烟吓的面无人色。   杜薇左侧的衣袖被抽开了一道两指多长的口子,殷红之色瞬间从里面渲染开来。   这一下,就连出云公主都愣住了。   她刚进王府就发生这种事,伤了世子妃……虽说这事并不是因她而起,但说出去总是好说不好听。   柳烟慌得想要查看杜薇的伤势,但却被杜薇一把推开了。   “明珠公主,这便是你的为客之道?”杜薇站在明珠面前,眼神冰冷。   “只不过是个丫鬟而已……你是自找的!”明珠虽然也有些紧张,但语气仍旧嚣张无比:“你胆敢不将本宫放在眼里,本宫教训教训你有什么错?”说着明珠又得意的扬起鞭子。   “本世子的女人还轮不到要你来教训。”明珠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幽幽的男声。   秋风刮过院子,原本炙热的空气竟然带了一丝让人无法觉察的冷意。   ☆、第321章 舍不得老婆套不到狼   一道冰冷的声音幽幽自明珠身后响起。   明珠扬起软鞭的手不由得停在了半空中,转过头去,但见一抹月牙白锦袍映入眼帘。   “世……世子哥哥……”明珠立时语气便软了,并将手里的鞭子向袖子里藏了藏。一脸娇羞的模样与刚才那叫嚣的神态截然相反。   杜薇被她麻得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出云公主见风暮寒走来急忙下了软轿,上前施礼。   风暮寒却对她视而不见,径直来到杜薇面前,伸手想要拉住她伤到的手臂查看。   杜薇却退后一步,避开了。   风暮寒的手扑空了,唇角让人不易觉察的抖动了一下。   “来人。”语气幽幽似不带半点感情,但杜薇却能从他的神态中感觉出他的怒意。   几名王府侍卫应声道:“属下在。”   “让人送明珠公主回宫。”   明珠一愣,脸上讨好的笑意僵在了脸上,“世子哥哥……你,你不能送我回去,我是奉旨前来,你不可以把我送回去!”   因着明珠的身份,几名侍卫不敢像对待普通人那样上前扯住她,全都为难的看向风暮寒。   “奉旨?皇上可有让你奉旨动武。打伤本世子的女人?”风暮寒面容似有倦怠之色,但凤眸中那抹犀利的光华却难掩他妖冷的魅力。   明珠与他对视一眼便羞得红了脸,急忙低下头去,不服道:“我本来打的只是那个丫鬟……谁让她自己跳出来找打。”这时候。明珠乖巧得就像只无害的小兔子。偷偷抬眼去看风暮寒的脸色。   风暮寒冷哼一声,“如此说来你还有理了?”言罢他又伸手向杜薇那边。   杜薇这次想躲却是没躲开,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牵扯到伤处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实她心里又何尝不是堵着一口气。要不是因为他自己怎么会被这些个乱事缠上,算起来她这可是第二次被明珠的鞭子伤了,上一次的事情还是发生在凉州城。   明珠见风暮寒为杜薇查看伤势时的两人贴得如此之近,那恩爱模样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要不是此时此刻当着风暮寒的面,她几乎想再给杜薇补上一鞭子。   出云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明珠藏在袖中的手正在发抖,似随时都能将那鞭子挥出,她急忙上前一步,按住了明珠的手腕。   “今天这事确是明珠的错,误伤了世子妃,就连出云也有些过意不去。明珠年纪小,难免冲动,等她冷静冷静再让她来向世子妃赔罪。”   明珠似要分辩,出云却死死压着她的手,不让她再乱说下去。   风暮寒剑眉深蹙,杜薇却突然出言道:“既然出云公主如此说,我这做主人的也不好不给面子,那我便等明珠公主的赔礼了,只是希望不要让我等的太久才好,要知道世子爷的耐心可是非常有限的。”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杜薇目光落在了明珠的身上,分明在威胁她若是不肯道歉就把她送回宫去。   明珠心有不甘,但又怕风暮寒真的将她直接送回宫去,只好低头不再语言。   出云到是大大方方问了问杜薇伤的如何,没待风暮寒黑了脸撵人就先自觉的强拉着明珠先走了。   “这出云公主还真有些女帝之相。”杜薇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叹道。   “本世子向着你,你到开始胳膊肘向外拐,替别人说起好话来了。”风暮寒语气尽是不满,不容分说揽过她的肩。   杜薇忍不住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为谁挨这一鞭子的?”   一旁柳烟吓的浑身颤抖,低声道:“都是奴婢的错……”   “不该你的事,给我一边待着去!”杜薇气的朝柳烟一瞪眼,“要不是这个犯桃花的家伙,我才不肯吃这个亏呢。”   柳烟生怕世子爷动怒,喏喏退到一边,不过让她意外的是风暮寒并没有追究她的过错,而是直接让人抬来了轿子,直接拉了杜薇进了轿子,两人回了清月居。   出云公主确实与其他女子有所不同,就连风暮寒也隐隐自她身上感到确有女帝之相,只不过这种却不是喜欢。   今天要不是出云即使拦住明珠,明珠必会因一时冲动而第二次出手,而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只要明珠当着他的面出手伤人,他便可立即将她遣送回宫。   可是出云却看出了其中的端倪,既然不得罪杜薇又圆了明珠的面子。   回了清月居,风暮寒便将崔生先找来,也不管杜薇愿不愿意,让他亲自诊了脉,又调了外伤药。   不过上药时他却没用柳烟她们,而是亲历亲为,让杜薇将衣裳脱露出玉笋般的胳膊。   软鞭倒钩抽到之处留下的伤口不大,但却是很深。   风暮寒见了频频蹙眉,上药时不住观察她的脸色,“若是疼了便支会声,为夫轻些。”   药粉里不知混合了什么东西,撒在伤口上像是被火灼烧似的疼,不过忍过那阵后便感觉到了阵阵清凉。   杜薇不断吸气,“你弄吧,反正死不了人。”   话音刚落,额头被人重重的弹了一指。   “哎呦!”杜薇用另一只手捂着额头,怒道:“干嘛打人,不准虐待伤员!”   “你这张嘴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混说。”风暮寒替她上完药后又用细棉布小心的将伤口裹住,手法娴熟,杜薇到后来竟没感觉到一点疼。   “现在……跟为夫说说吧。”伤口包扎完毕,风暮寒却是没有离开的打算,用脚勾了把椅子过来,直接跨坐在上面,定定与她对视着。   “说……说什么?”杜薇移开目光,不去看他。   “你为何答应出云,让明珠留下来。”他审视着她。女妖帅弟。   “明珠是奉旨进府,为陪伴出云公主而来,若进府第一天便闹出这种事,传出去别人也只会说我因妒生恨,故意为难她们,就连你也会因此而牵连在内。”   风暮寒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句句属实,可是他的心里却仍是不痛快,特别是当着出云的面,她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放过了明珠。   “难道这一下就白挨了吗?”他冷声道,在他的府里,打了他的女人,只是道歉便能平息他的怒火?   杜薇嘿嘿一笑:“当然不能,我什么时候肯吃这个亏。”   见她露出小狐狸般的笑容,他知道这鬼丫头心里定是又有主意了:“说吧,你又想玩什么花样了?”   杜薇向他勾勾手指,风暮寒过来坐到她身边,她用没伤到的一只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主意到是有一个,就是怕你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风暮寒目光闪烁,杜薇这姿势完全就像个假小子,跟他闹得像哥俩好似的,她没注意到自己刚被鞭子抽破的衣裳袖子没穿上,露出半个香肩更显妩媚诱惑。   “有句话没听说过么?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杜薇嗤嗤的笑,胸口的软肉蹭在他的身上,感触异常明显,他的身子禁不住一震。   “可是为夫并无子嗣。”随口搭讪着,他的目光却顺着她胸前的衣裳滑下去,落入到那抹时隐时现的勾缝里。   “所以你只能舍出去老婆套狼了。”杜薇话音刚落,忽觉眼前一暗,整个人被风暮寒按倒在床上。   “你敢!”他恶狠狠的紧贴在她的耳边呼着热气。   ☆、第322章 晚宴赔礼,此刀杀过人   杜薇还没来得及反抗,一只大手已然轻车熟路的滑进了她的衣裳内,顺势拢住一团柔软。   杜薇身子一颤,阵阵酥麻让她的心都快化了。   “本世子的女人岂能用来做诱饵……”风暮寒咬住她的耳垂。眼神灼灼似要燃烧起来。   “我不管……你就说帮不帮我吧……”没一会功夫杜薇已经被他弄的气喘吁吁。   “讨打的丫头,现在竟然学会威胁本世子了?”风暮寒一口狠狠咬在她的嘴唇上,疼的她直抽气。   “我不管,我就当你默认了。”杜薇小脸扬起得意的坏笑。   风暮寒凤眸微眯,伸手扳过她的下颌,带着几分张狂、几分迷离之色,“既然这样……为夫总得先讨些利息才好。”言罢栖身而上。   “小心……唔……”樱唇被他覆住,所有的抗议都被堵住在了口中,帐中气息仿佛越来越热,直将她的双颊染红。   他小心的避开她受伤的胳膊,手穿过她的肩后将她紧紧环住,仿佛要将她揉碎在自己怀中。   “薇儿……我想要你。”随着幽幽低语自她耳边响起,他霸道而入,绣帐内霎时间燕语轻吟。春色旖旎无边……   待到鏖战结束,帐中已是乱作一团,两人衣衫凌乱,杜薇躺在他肩头只觉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突然外面有人通传:“府里已为出云公主设下宴席。王爷请世子与世子妃前去。”   风暮寒起身穿衣。杜薇抬头望了望窗外,这才发现天色已晚。   风暮寒自小军营出身,不一会便穿戴整齐,见杜薇死狗一般的赖在床上。凤眸中不由闪过一丝戏谑的笑。   “你还笑!”杜薇嗔怒道,要不是因为他刚才的一通,自己怎么可能起不来床。   风暮寒将她更换的衣裳拿到床前,不容分说便帮她穿戴起来。   下床时,杜薇膝盖一软,身子晃了晃,风暮寒手疾,一把将她揽住。   杜薇又气又恼,狠狠朝他肩头打了一拳。   这拳对于风暮寒来说却是不痛不痒,他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刚才薇儿可还满意?”   杜薇被他这话惊得目瞪口呆。   什么时候这家伙学的这么腹黑了?什么冰冷、什么无情,特么地那些人全都被他的外表骗了啊!   风暮寒仰天大笑,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出了屋。   疯了疯了!这么出去还不得让那些下人笑死?   杜薇拼命挣扎想让他将自己放下来,可是她那点力气在他面前全部都被无视掉了。   两人到了前厅,出云和明珠俱已在座,南王阴沉着脸色坐在上首座。   这明明是他儿子惹来的桃花,现在却让他老子在这里坐陪,南王忍了又忍,等他见风暮寒抱着杜薇迈进门来的时候,再也淡定不下来了。   纵是杜薇脸皮自觉堪比城墙,在这种场合下也难免觉得难堪。   当着公公的面,这么抱来抱去,不用猜,地球人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众人相互见了礼,南王耐着性子只喝了两杯便借口称身子乏了退了席,临走时狠狠瞪了他的儿子一眼。女妖节扛。   风暮寒捏着酒杯视而不见。   出云公主大大方方的向风暮寒敬酒,明珠却是从始自终紧咬着嘴唇,看向杜薇的目光里满是敌意。   席间只有他们四人,风暮寒当着外人的面又是个冰坨子,明珠恨的咬牙根,一时间竟只有杜薇与出云公主两人能说得上话。   出云公主见风暮寒坐在那里神色有些厌烦之意,悄悄向明珠递了个眼色。   明珠之前得了她的提醒,知道今天自己要是不肯道歉,她的那位世子哥哥定是不会放过她。   她不情不愿的端起酒杯,语气生硬向杜薇道:“今天是本宫的错,还望世子妃不要怪我。”   杜薇不由得一皱眉,这算是哪门子的道歉,还自称“本宫”……   见杜薇脸上似有不喜之色,出云连忙道,“世子妃大人有大量,怎么会跟孩子一般计较。”   言外之意杜薇要是再不给明珠好脸色就是小心眼了。   出云亲手倒满杯中酒送到杜薇面前,“还请世子妃饮满此杯。”   杜薇刚想拒绝,身后突然伸过一只大手,直接罩住了杯口。   出云一愣,抬头见风暮寒面无表情将那杯酒取走,“薇儿身子不好,不能饮酒。”   “那便让世子代劳好了。”出云见风使舵。   “什么不能饮酒,只怕是没诚意吧。”明珠嘀咕着,声音不大,在场几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杜薇明显感到身边某个冰山男的不快,目光一扫,见席面中央放着一整只烤羊羔,根本就没有动过的迹象,于是起身道:“既然明珠公主已经有了悔改之心,那我也不会再计较什么。”说着让一旁伺候的宫女将那只烤羊羔移到她近前。   “我不能喝酒,便以这羔羊之肉作为回敬吧。”说着她笑眯眯的接过宫女递上来的小刀。   左切、右切、半天也没切下块肉来。   若在以往,风暮寒定会上前帮忙,可是他见杜薇眼中分明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于是便心安理得的坐着。   杜薇故作疲劳的擦拭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抱怨道:“此刀不快,不如……”她忽地转头向他道:“不如世子爷将身边的匕首借我使使?”   风暮寒身为武将,随身经常暗藏匕首,听她开口便自腰间将其抽出,递到她手上。   杜薇接过,向他顽皮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拔出锋利的匕首,不一会就将羔羊肉切成小片,让宫女递到明珠与出云两人面前。   出云夹起一块,粘了碟中的酱料小口的食了,明珠本不想吃,但对面风暮寒目光灼灼,她不敢再惹事,只能也夹着吃了。   杜薇又切了几块,递到风暮寒面前。   对面明珠见风暮寒夹起一块,直接送入口中,吃的似格外香脆,于是不自觉的也将自己面前剩下的羔羊肉全都吃了。   杜薇切完肉仔细的擦拭着匕首,出云识货,一见那匕首刃口锋利,便随口夸道:“真是把好刀。”   “出云公主好眼光。”杜薇听她如此夸赞似非常兴奋,故意将匕首举起向众人展示,道:“这可是世子爷随身之物,锋利无比,当初在虎牢关军营,捉了敌军首将后,世子爷正是用它亲手割下了对方的人头。”   割人头的……好刀……   刚才她居然用它来割羔羊肉……竟然还送给她们吃!   她们还全都吃进肚子里去了……   明珠霎时间白了脸,只觉胃里一阵剧烈抽搐……   ☆、第323章 吃吐你,盯稍   明珠喉咙里还卡着最后一口羔羊肉,听了杜薇之言只觉得阵阵恶心。   杜薇笑着对明珠道:“看来明珠公主很喜欢这羔羊肉,不如再来几块?”   明珠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张口便将刚才所有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喷了出来。席间顿时一片混乱。   宫女忙着上前帮着明珠清理,又是端水又是收拾残席。   风暮寒一语不发直接离了席,杜薇跟出云见状也纷纷站起,一场宴席便这么匆匆散了。   明珠在席上出了丑,更是脸涨得通红,由宫女们扶着直接回了安逸轩。   风暮寒与杜薇刚出了前厅,身后出云突然道:“世子爷请留步。”   风暮寒停下脚步,侧身回望,见出云公主跟出来对杜薇道:“我有几句话想跟世子爷说说,还请世子妃行个方便。”   杜薇淡淡一笑:“公主请便。”   风暮寒面色冷了几分,杜薇这时却已然独自走向停在远处的轿子。   “你想说什么,就在此处说便是。”风暮寒定定站着,目光却一直随着杜薇离开的背影。   出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会心一笑:“世子与世子妃当真情深。”   风暮寒不语。   “出云敢问世子。若是没了她,你可会愿意娶我?”   “你最好不要动这种心思。”凤眸瞬间迸出剑刃般的冷意,杀意顿现。   出云并不惧怕,只是笑了笑。“世子莫要动怒。出云出身莫子国,自然不会在你们这里动手,只是这并不代表我会放弃。”   “你理应自几位皇子中挑选中意之人——”风暮寒定定看着她,“本世子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那些人也给不了。”出云笑起来。神色从容镇定,“他们虽身为皇子,但一看便知都是些披着羊皮的狼。”她扬头看向风暮寒,“而你,则是真正的狼。”   风暮寒微微合了眸子,“我既已说明,再多说无益。”   出云见他要走,在他身后高声道:“我需要的不是能够爱我的夫君,而是能助我夺女帝之位的男人,世子便是我所需要之人,只要是我看中的,绝不会轻易放手。还请世子认真考虑,以免到时伤了和气。”   待风暮寒转头去看时,出云已然带了身边宫女悄然离开。   一连数日,南王府表面上风平浪静。   出云与明珠无事便在安逸轩内观景赏舞,王府内到处充斥着一派和谐共处的美好景象。   这日用过晚膳后柳烟进来回事:“世子妃,院外又发现有盯梢的宫女,似明珠身边的。”   杜薇靠在东边贵妃榻上,正借着琉璃灯看书消遣,头也不抬道:“世子爷呢?”   “世子爷刚刚出府去了。”   杜薇嗤的冷笑一声,“这么快她就忍不住了。”说罢扔了书起身道:“既然她如此期待,我总不能拂了她的面子,去叫青衣进来。”   柳烟出去,不一会青衣自外面进来,但只站在门口,拱手道:“世子妃有何吩咐?”   杜薇来自书桌前,慢慢研磨,待墨浓后,提笔写了一封信,小心的封起后交给青衣。   青衣之前早就得了世子爷的吩咐,故此连问都不问,直接按杜薇所言将信收入怀中,迅速离去。   第二日晚,风暮寒仍是用过晚膳后便离府去了军营,柳烟随后悄悄来报,院外又见明珠身边宫女。   杜薇立即更衣换装,独自一人离了清月居,出了王府后门,外面街角早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等在那里,杜薇上了车后马车便调头离去。女妖节才。   安逸轩,明珠公主的院里。   “公主,世子妃刚才孤身一人出府去了。”有宫女及时向明珠禀道。   “你看清楚了,她确实是独自一人?”明珠问道。   宫女垂首恭敬道:“奴婢亲眼所见,南王世子妃离了王府后门,上了一辆马车。”   明珠一喜,追问道:“可有派人跟上去?”   “奴婢已派了腿快的小厮跟着了。”宫女道。   “好!好!”明珠冷笑着连连点头,眼底深处隐隐浮起灼灼恨意,思忖片刻突然道:“更衣,这一次,我要让她身败名裂!”   马车停在京城南,一处僻静的院落外。   这时天色已然完全黑了下来,街上行人更是稀少,明珠带着身边的宫女自马车上下来,早已等在院外暗处的小厮连忙迎上前,低声道:“世子妃已经进去快半个时辰了。”   明珠随手赏了那小厮一片金叶子,打发了他,小厮拿了丰厚的赏钱欢欢喜喜的走了。   明珠不声不响进了小院,从窗口往里望去,隐隐能看到杜薇的侧影,在她对面似有一个男人的身影,但只露出半边,看不太清楚。   南王世妇妃竟然半夜出门私会男人,这事若是让世子知道了,定会有让她有一番好受的,到时就连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明珠心里不由得一阵阵激动,总算是她日日盯着终是抓到了对方的把柄。   屋里的烛光突然熄灭了。   明珠心中大喜,低声向身后宫女道:“快去给世子送信。”   半天身后毫无动静,明珠惊讶的回过头去,却见原本跟在她身后的宫女已然不见了,她正在疑惑忽地身后传来一记重击,眼前顿时一黑。   就在这时,小院的屋门打开了,杜薇身披黑色披风,戴着兜帽走出来。   明珠这时已然晕倒在地,青衣正站在一边,见杜薇出来伸手将明珠从地上提起来,走进屋里……   不多时,院外又驶来一辆马,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自车上下来,急匆匆进了院子,杜薇与青衣躲在暗处看得真切。   刚才进门那人正是户部侍郎李甲,他自从得了杜薇的私信便彻夜难耐,恨不得马上相见。   出云公主奉旨住进了南王府,意图再明显不过,他相信她一定会衡量利弊,反过来重新选择他。   屋里没有点灯,漆黑一团,隐隐借着窗口的光亮他看到一个女子斜靠在床边,空气中浮动着一股甜腻的香气。   他顾不得想上许多,上前想将她看个仔细,可谁成想他刚刚走到近前,那女子猛地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火热的小嘴便迎了上来。   李甲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空白一片。   随着香甜气味的扩散,心底就像着了火,全身躁热难耐,不一会功夫,两人身上的衣裳尽都不知所踪。   院里唯闻急促的喘息与娇吟之声,任何进入院里的人听到这个动静都会猜到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俏月的马车停在院外的时候,屋里激战正酣。   ☆、第324章 悍妻打上门,这事闹大了   李甲身下之人娇软轻吟,紧致得让他眼前金星乱冒,心底虽隐隐觉出些异样,但身体却不受控制。根本停不下来。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砰”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小贱人!你给我出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响了起来,就像晴空打了个霹雳,李甲一哆嗦,下面瞬间滑脱出来,身子不稳竟一下从床上掉了下去。   有人点燃了烛火,屋里亮了起来。   俏月几步来到床前,但见床上被褥凌乱不堪,床上女子衣衫不整,身上到处都是鲜红的印子……   见了这场景俏月只觉怒火不断上涌,她一直都暗中让人盯着李甲,因她知他对十娘仍怀有心思,故此从未放松警惕。   前日她得到李甲身边小厮暗报。李甲收到一封秘信后兴奋了一夜,她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所以暗中使人盯着他。   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她伸手照着床上女子的脸便是一记耳光,厉声骂道:“贱人!我的男人也是你能勾引的?”   明珠正昏头涨脑。屋门开着。外面的风吹进来,带走了那残留的甜腻香气,她的意识也逐渐恢复过来。   脸上突然传来的剧痛让她一下子清醒了。   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打她?   她猛地坐起来。正想教训一下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时,突然她发现自己的身上竟然未着寸缕。   这是……再往下看……床上一塌糊涂,一抹殷红清楚可辨,衣裳落了一地……   床下,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正手忙脚乱的穿着衣裳,看模样是位年轻的书生。   她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   俏月在看清明珠面容的时候有些意外,她本以为今天来私会李甲的定是十娘,眼前这个女子她根本就不认识。   可是看着眼前这一切她已经顾不得许多,她冒充有孕好不容易才进了李家,没想到李甲对她反而越来越冷淡,心里念念不忘十娘。   若他真的将十娘做为正室娶进府里,那以后还有她的好么?这种事她是绝对不容许它发生的。   看着床上的这个女子。她心中怒火万丈,上前揪住着她的头发便撕打起来。   明珠平日耀武扬威,手里要是有了鞭子俏月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完全蒙住了。   俏月春香楼出身,泼妇姿态顿现,尽是找身上有软肉之处下手,明珠躲都躲不开,大叫着滚下床来。   李甲仓皇中将衣裳穿好,这时才有功夫打量刚才与他销魂在一处的那个女子。   虽然头发被俏月扯乱,可她的面容依稀可辨,眉目间的花黄竟是宫中的式样,那双眼睛也似在哪里见过……   “住手!”李甲心底突然划过一丝不详,这人,莫非是……   俏月正打红了眼,见李甲上前阻拦,以为他是心疼眼前这娇滴滴的女子,心里更是来气,不但不停手,反将上前拉架的李甲也卷入其中,三个人撕扯着,跟随俏月前来的李府的那些下人们全都站在门口看热闹,不多时这边院里的动静引来了路过的行人。   等顺天府尹绍大人带着手底下一班衙役赶来时,屋里三个人已经打到了院里,院外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不少人还跟着起哄,皆是因着一个被打的女子身上没有衣裳,春光无限,再加上那道道红印着实引人遐思。   那些班头准备上前拿人,但久久却不见绍大人开口,不由疑惑的唤了声:“大人?”   顺天府尹站在院门口,看着院里的景象,脸色惨白。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认得的,院里那个书生装扮的男人就是当今太子身边的红人,户部侍郎李甲,李大人,而那个身无寸缕的女子……则是当今皇后最最宠爱的公主,明珠。   “大人?”班头似对绍大人的迟疑有些不解。   “遭了遭了……”绍大人嘴唇哆嗦着,“快……将他们弄到屋里去,去寻衣裳给那人穿上!”绍大人狠狠道,心里却是一片冰凉,今天这事只怕是不能善终了。   一个是太子身边的红人,一个是公主,他们怎么会搅在一起?明珠公主不是一心痴痴要嫁给南王世子么?怎么会跑到这里私会男人?   顺天府尹纵然满肚子疑惑,但这时他却连一个字也不敢轻易说出口,这两个人他谁也得罪不起,他真恨不得自己变成空气,早知道会是这种情况,真是打死他都不来。   要不是他收到有人密报,有人在这里私聚闹事密谋策反,他才不会大半夜的跑出来。   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去想到底是谁故意送来的假情报,此事最后定要闹到宫里去,明珠公主可是皇后宠大的,飞扬跋扈的性格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搞不好自己这班人会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想到这里,他的背上不禁浮起一层冷汗。   他坐在顺天府尹这个位置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朝中事早上摸得清清楚楚,要不是八面玲珑他也不可能安然无事的在京城这块风水宝地为官多年。   当下他很快就理清思路,与其替宫里隐瞒这件事最后被人灭口,还不如将它闹的满城风语,到时宫里想遮都遮不住,事情闹的越大他们这些人就越安全。   想到这里,绍大人故意高声道:“若是下官没有认错,这位是户部侍郎李大人吧?而这位是明珠公主,半夜三更,你与公主孤男寡女为何会在这里?”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俏月一下子就蒙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被她打的那个女子居然是公主?女见土扛。   李甲则像是被霜打蔫的茄子,他虽想不明白为何十娘变成了明珠,但心里已隐隐猜到自己定是中了别人的圈套,想到太子若是知道此事,定会对自己心生罅隙,不禁冷汗连连。   而明珠则歇斯底里起来,原本跟着她一起离府的宫女全都不见了,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跑到屋里去。   院外看热闹的人还没有离去,总有耳尖之人,将顺天府尹的话迅速传播开来。   待消息传进宫中,已是下半夜。   皇上正安歇在丽妃宫中,听到消息后不由得怒火上撞,当即传令,“召明珠公主与户部侍郎李甲进宫见驾!”   ☆、第325章 入宫对峙,他是不是个男人你最清楚   翌日,杜薇刚用过早饭院外便来人通传,“宫中来了内侍,请世子妃入宫。”   柳烟忙不迭为她重新整妆插簪。乘了轿子前往前院,经过园子时出云公主正带着身边的宫女在园中散心。   “公主,昨日明珠一夜未归,要不要告知世子妃一声?”身边宫女是出云的心腹,低声道。   出云看了一眼匆匆离府的轿子,摆了摆手。   宫女识趣的便不再提及此事。   明珠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出云纵是没有亲眼所见,但也能猜出几分,这么早便召世子妃入宫,只怕这事闹的不小。   但这些都与她无关,她想要的,只是那个男人而已。   当杜薇跟随内侍进到御书房时,她早已知道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昨夜之事想必已然闹到了皇上这里,相信接下来。很快就会满城皆知了。   刚进到书房内,杜薇便见明珠站在一边,满脸憔悴之色,只是那双眼睛似要喷出火来。欲将她烧死而后快。   杜薇不慌不忙跪下来向皇上施礼。口称:“臣女见过皇上。”   李甲站在角落中,看着杜薇,双腿却像灌了铅似的,不住的哆嗦。   皇帝半夜召他跟明珠入宫。他已然在这里跪到天亮,以他书生的小体格早就受不住了,这会更是在强打精神撑着。   杜薇行礼过后便规规矩矩站到一边,垂着头等皇帝发话。   明珠早就沉不住气,开口便道:“叶芷蔚,你与李大人私会也便罢了,为何要害我,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出这个门!”   杜薇眼里尽是茫然,仿佛完全听不懂明珠所言,转头去看李甲。   李甲铁青着脸,在这件事上,他两面不是人。   若是他承认了与杜薇有关。虽然可以证实他与明珠之间确为误会,但生米已成熟饭,而且皇上绝不会允许南王世子妃转嫁给他。   若是他一口咬定昨夜不是与杜薇私会,那他与明珠间的问题就大了……   明珠公主见杜薇一副不解的模样心中更是火大,立时怒道:“你若与李大人两情相悦便直接与皇上说明,何苦将我扯在里面,我知你恨我喜欢世子哥哥,可是你也不能如此狠毒,害到我如此境地……父皇,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明珠又哭又闹,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皇帝一语不发,目光紧盯在杜薇脸上。   杜薇并没有急着解释,而是眨着眼睛一脸茫然无助的表情,“这……明珠公主说的都是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跟李大人私会?又怎么会害了你,你不是陪着出云公主在安逸轩中么,为何会到了这里?”杜薇秀眉微蹙,环顾了御书房内所有人后又望向皇帝,似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似的。   皇上坐在龙书案后,目不转睛的看着杜薇,缓缓开口道:“叶芷蔚,昨晚你身在何处?”   “臣女就在南王府中啊。”杜薇一双乌黑的眸子忽闪着,完全就是一副无辜的模样。   “你,你胡说!”明珠忍不住跳起来,“你昨天晚上明明出了府,你去跟李大人私会!”   “明珠公主……”杜薇渐渐沉下脸来,不悦道:“虽然我不知皇上为何召我前来,但你从一开始便口口声声说我与李大人私会,你可能拿得出证据来?若无证据你这便是对我的污蔑!”   “要什么证据?我亲眼见你在那屋里跟……跟李大人……在一起,世子哥哥昨晚前脚离府,你后脚便偷偷溜出府去了,枉费世子哥哥如此疼你,你竟然背着他跟别人相好……”女见土圾。   “住口!”皇帝皱了皱眉,打断了明珠的话,他又转向李甲,“户部侍郎李大人,你昨晚又是为何去了那处院子?”   李甲被皇帝盯的后背冷汗直冒,只得实话实说,“微臣是因为收到一封信,要微臣去那里……见面。”   明珠怒道:“什么见面,我看是私会!父皇,现在证据确凿,这分明就是世子妃写给李大人的信,这件事就是她故意陷害于我”   “信在何处?”皇帝冷冷道。   有内侍上前将李甲手上的信取来,小心翼翼的呈上来。   皇帝拆开信来,只扫了一眼便冷笑一声,“李大人,你是故意在捉弄朕吗?这就是你说的信?白纸一张!”他猛地将那信拍在龙书案上,李甲吓的浑身一哆嗦。   “怎么……怎么会……”他哆哆嗦嗦上前,抽出那封信来一下子就傻了眼。   那上面一字没有,分明就是白纸一张。   “怎么会……”他嘴唇颤抖着,“昨天明明上面写着……”他猛地看向杜薇,这时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切都是她安排下的。   不知她使了什么特殊方法,竟然让纸张上的字在他拿到手后的几个时辰之后消失了,他颓然的跪在地上,连分辨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什么?明摆着就是被人摆了一道。   明珠仍不依不饶,“你说你昨晚在王府里,可有证人能证明?”   “府里的下人都可作证。”杜薇不悦道,“我真不明白,为何从一进门你便如此针对我,莫非你对进府那日打伤我之事仍旧耿耿于怀?当时要你赔礼道歉的可不是我,而是出云公主,你莫不是为此而对我怀恨在心吧?”   “你……你胡说!跟那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明明说的就是假话,你是在欺君罔上!”明珠见对方将那日之事说出来,脸涨的通红,下意识的伸手向腰后,那动作似又要去抽鞭子。   可是她忘了,她的鞭子根本没带在身上。   她伸手抓了个空,皇帝却是将她的这个动作清楚的看在眼里。   明珠在他这里求了旨陪出云住进南王府,这件事本身他是不赞成的,明珠的那点心思谁都能看得出来。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明珠刚入王府当时便打伤了世子妃,而且出云还要她向世子妃赔礼道歉……如此想来,明珠确有可能为此而心生不满,反咬世子妃一口。   明珠根本没注意到皇帝眼底的动摇之色,仍揪着杜薇出府的事不放,“你们王府的下人自然会替你做假证,你以为只要你不承认皇上便会相信吗?至少李大人昨晚曾见过你,他便是证人。”说着明珠转头指向李甲,却见他瘫倒在地上。   杜薇面无惧色,向着李甲道:“李大人,做人可要凭良心,你昨晚真的见过我吗?”   李甲这时脑子里一片混乱,他要怎么办,一口咬定她还是装做不知道……思前想后,他把心一横,这种时候还是保命最要紧,反正他与明珠已经这样了,再要牵扯上世子妃的话他的罪过就更大了。   于是他轻轻摇了摇头,“微臣……昨晚并未见过世子妃……”   明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夜被皇帝罚跪在这里时,李甲明明告诉她是南王世子妃约他出来相见的,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他竟然改了口?   她不由气得直跺脚,“李甲,这时候你竟然改口,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他是不是个男人,明珠公主不是最清楚么?”书房外突然传来一个男声,略带沙哑的嗓音,顿时让明珠面如死灰。   ☆、第326章 渣们,你们在一起吧   “世……世子哥哥……”明珠的声音立时软了。   风暮寒撩衣袍自御书房外走进来,神色从容,完全就像是走在自家的书房里一样。   “微臣见过皇上。”他拱手施礼,在朝中为臣能见皇帝而不跪的。没有几人。   皇帝看着风暮寒故作亲热道:“赐坐,不知爱卿因何事前来?”   风暮寒坐下时凤目微眯,瞥了眼明珠跟李甲,眼底光华如剑刃般锐利,只盯着李甲背上直冒凉气。   “自然是因世子妃而来。”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敲打在椅子扶手上,风暮寒幽幽道:“皇上一早召她入宫想必定有急事,微臣不放心,故此陪她过来,不想却听闻明珠公主要见什么证人?”   “风爱卿到是与世子妃伉俪情深。”皇帝淡淡笑道,“如此正好,明珠你可当面问个清楚。”   明珠见到风暮寒时就连说话的语气都软了三分,带着丝丝幽怨:“不知世子哥哥是否知道世子妃昨晚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风暮寒剑眉扬起,“她自是在王府的清月居中。”   “世子哥哥休要被她骗了,她昨晚根本就是偷偷溜出去与李大人私会!”明珠急道。   风暮寒眉目冷凝。手机电子书冷笑道:“薇儿昨晚一直与本世子在一起,不知明珠公主何出此言,微臣好歹也算是朝中重臣,现在就连妻子也要受这不白之冤。本世子以后还有何脸面在朝中为官。莫如皇上您收了臣的差事,让臣卸甲归田便是。”   皇帝见风暮寒冷了脸子,立时紧张起来,虽然他顾忌其手中的兵权。但若真让他辞官,只怕朝中还真没人能担得起这份差事。   他安抚道:“既然暮寒爱卿能证明世子妃昨夜没有出府去,那定是明珠看错了吧。”   “怎么可能!”明珠急道,“昨晚世子哥哥明明不在府中,我的人亲眼看到他出了王府大门……”   明珠急不可耐,一番话像竹筒倒豆子似的蹦出来,风暮寒薄唇紧抿,皇帝的脸色也越来越暗,而明珠自己还浑然未决自己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她竟然暗中派人盯着南王世子的行踪,就凭借这一条就足以令风暮寒动怒。   “没想到本世子的行踪如此令明珠公主关切。”风暮寒拉长了声音,语气幽幽就连皇帝都听出其话中的不快。   明珠是奉旨伴出云公主入南王府,她暗中监视风暮寒的一举一动。也可能只是她自己的意愿,但这在外人看来,却好像是皇帝暗中授意。   皇帝额角的青筋已隐隐暴起,而明珠仍说个不停,仿佛生怕别人不相信她似的。   “明珠,你住口!”皇帝终于忍不下去,大手猛地一拍龙书案,桌上的奏折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站在一旁侍奉的内侍总管急忙低下头去,狠不得这时候地上有道缝钻进去才好。   明珠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间发怒,瞪着眼睛只得闭上嘴。   杜薇看了一眼明珠,心中冷笑,那晚风暮寒确实是出府去了,只不过后来他悄悄返了回来,明珠公主的人并没有发觉。   明珠抬头,正好迎上杜薇乌黑发亮的眸子,在那里闪烁着只有明珠才能看懂的,深深的讽刺与嘲笑,她只觉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结在一处,眼底泛出血红,心底的恶意脱口而出:“叶芷蔚……你这个贱人!”   压抑的愤怒终于爆发,明珠平日被皇后娇惯出的飞扬跋扈的性格在这时候完全的显露出来,恼怒之下,她才不管对方是谁,皇帝在不在眼前,她不顾一切的向杜薇扑去。   其实杜薇早有提防,不过她却故意慢了半拍,衣裳袖子正好被明珠抓了个正着,“刺啦”一下将袖子扯为两半。   那日她被鞭子抽伤的部位一下子露了出来,因为刚才大力的拉扯,棉布包裹下的伤口又被撕裂开,隐隐渗出血迹。   皇帝没想到明珠当着他的面还敢动手,待出言阻止时已然迟了,风暮寒原本坐在皇帝身边,在杜薇衣袖被明珠扯裂的瞬间他身形已然移了过去,单手捏住了明珠的手腕,另一只手将杜薇揽入怀中,宽大的衣袖为她遮住了露出来的半截玉笋般的胳膊。   皇帝脸色转为铁青,眼底透出一丝阴冷。   内侍总管站在一边,他侍奉皇帝多年,清楚的知道这时候皇帝真的怒了。   明珠手腕被风暮寒捏的生疼,她忍不住叫道:“世子哥哥快松手,好疼……”   话音刚落,风暮寒一挥手,她向后连退数步,身子重重的撞在书架上面,架上的书册哗啦啦落了一地。   御书房内霎时间如同死寂一般,绣针落地可闻。   风暮寒一手揽着杜薇的腰肢,凤眸蒙霜,明珠公主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显然是被撞晕过去了,李甲垂着头缩在角落中,连头也不敢抬。   皇帝环视众人,目光在移向风暮寒的时候,嘴唇禁不住抖了几抖。   “昨晚之事皆为误会,以后任何人不得提及。”思忖片刻皇帝又道:“镇国公生前对朕有功,念其无子嗣继承爵位,现特将其封号赐于南王世子妃,叶芷蔚,明珠与户部侍郎李甲……择日完婚!”   杜薇心中不由一动,原本皇后想利用赏赐封号之事封住她的嘴,让她到时无法拒绝出云公主进门,没想到出了这么档子事,皇帝无耐之下只得将它提前抛了出来,用它来先堵住风暮寒的嘴。   皇帝话音刚落,幽幽转醒的明珠公主恰好听到最后一句,立时哭嚷起来:“我才不要嫁给他!我要嫁的人是世子哥哥!”   皇帝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抖着手指向明珠:“将这孽障给朕看好了,从今天起到大婚之日前,她休想再出宫门半步,违者一律斩首!”   “遵旨!”内侍总管急忙召来御前侍卫,将明珠公主强行带下去,以免她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惹了皇帝生气。女见爪才。   事毕后杜薇与风暮寒离了御书房,远远的,前方甬道上有一道紫色的人影缓缓而至。   风暮寒突然向前半步,将杜薇挡在身后。   那席紫衣来至近前,目光阴森,直直与风暮寒对视着,“风将军,别来无恙……”   “太子殿下。”风暮寒凤眸微眯,略一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   杜薇躲在风暮寒身后,垂下头去施礼,避开太子那不善的目光。   昨晚之事,想必太子也已得到信,不然也不会如此早的便赶到宫里来,只可惜,他来的还是迟了,不知等他听说李甲要与明珠完婚时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杜薇想着,情不自禁的露出小狐狸般的微笑。   ☆、第327章 女国公封号,李甲大婚   杜薇与风暮寒刚刚回了南王府,还没来得及换衣裳,礼部就传来了旨意。   南王爷忙着让人设香案接旨时还满腹疑惑,不知他儿子早上去了趟宫里。回来怎么就在宫里得了赏赐。   等风暮寒带着杜薇露面时南王发现,杜薇身上的世子妃诰命服变了式样,衣裳里子多了道明黄色的内里。   礼部带人进了王府,摆开仪仗宣:“镇国公嫡女,南王世子正妃,叶芷蔚,品行端庄,恭谨端敏,封为女国公……”   除了杜薇跟风暮寒外,所有接旨的人全都愣在了当场。   怎么回事?镇国公的封号居然传给了世子妃?   杜薇上前接过诰书,礼部官员纷纷上前与她见礼。   有了这份诰书,杜薇知道她的身份便多了一份保障,不管以前在别人眼里是如何的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再也无人敢说她半个不字,纵是她离了南王世子的庇护,她仍旧能以女国公的身份伫立不倒。   送走了礼部,杜薇才得了空回清月居歇着。不一会院里的下人们全都前来道喜。讨赏,杜薇也不是那吝啬之人,让柳烟给她们散了赏钱,众人欢欢喜喜的谢了恩这才散了。   没过几日。便是户部侍郎李甲的大喜之日。   “李大人,恭喜了!”   “恭喜李驸马!”   因着仓促成婚,故此皇上并未赐予李甲驸马府,婚事仍旧在李府这边操办。   府门口,张灯结彩,大红绸高高挂起,门口不断有客人进府,对着身穿新郎喜服的李甲拱手道贺。女肠呆号。   本是大喜的日子,但这位新郎官却好似提不起精神,一直低着头,与客人们说着应酬的话,眼底难掩疲惫之色。   而那些前来道贺的客人们。眼底也是藏着各式各样的幸灾乐祸与嘲讽之色。   户部侍郎李大人与明珠公主的事,早就在京城传扬开了,虽然宫里禁止谈论此事,可是老百姓的嘴却是封不住的。   李甲与明珠公主的风流韵事一件一件的被人们打造出炉,也没人去管它是不是真的,反正说的人兴致勃勃,听的人两眼放光,哪还管得了其他。   这场婚礼也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保全皇室的颜面而已。   众人各色的目光像刀子似的不断向李甲投来,好不容易将新娘送进了洞房,李甲逃也似的跑出来,酒桌上因着有太子坐镇,所以众人也不敢造次,不过几轮敬酒下来,李甲舌头明显短了,太子见状便向下人使了个眼色,让人扶着李甲回了洞房。   由于时辰尚早,外面参加喜宴的客人们大多还在饮酒,太子又饮了几杯便借口离了席面,众人当着太子的面这酒喝的自然不畅快,嘴上不说,心里自是巴不得他快些离开。   太子在园中找了安静的一处坐了,阴森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对面女眷席上一抹倩丽的身影,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个女人与众不同。   以前他认为是她的身份所致,可是后来发现却并不是。   她与其他女子一样,狡猾,但却不阴狠,有些手段,但却不善于炫耀。   他一直想不明白,她究竟是如何安排下这一切,逃掉了他与李甲设计的一个又一个陷阱。   这场婚礼的新娘,原本应该是她的。   终于,在他看到那个女子独自离开热闹的席面,似要离开时起身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南王世子妃……本太子还是应该称你为女国公呢?”太子语气柔和,但眼睛里却凶光毕现。   杜薇今天完全是来看热闹的,风暮寒原本并不同意,可却拗不过她死磨硬缠,只好答应让她来,不过却只给了她一个时辰时间,南王府的马车随时停在李府外,而且他还派了数名暗卫随时跟随。   李府园中酒宴未散,来来往往客人极多,杜薇并不怕太子会在这里玩什么花招。   “见过太子殿下。”她彬彬有礼,态度不卑不亢。   “风将军为何没有与你一同前来恭贺李大人呢?”太子问。   杜薇淡淡一笑:“世子事务繁忙,只给了我一个时辰的时间,若是时间过了我还没有回去,他定又会责我,太子殿下不会怪罪吧?”   言外之意,你少打坏主意!过了时间我不回去,我老公就会找上门来!   听了她的话,太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世子妃似乎对本太子存有敌意。”   “怎么会,太子殿下想多了。”   太子打量着她,娇美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惊慌,仿佛刚才她说的话是发自真心,不过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因着风暮寒的关系,他们之间永远都只能是敌人。   “可惜了。”太子突然叹道,“可惜了李大人的一番苦心。”   杜薇平静的看着太子,反而停止了接话。   太子停了半天也不见杜薇有所反应,原本准备好的词儿全都被噎在了嗓子眼里。   这种时候她难道不应该主动询问他为何可惜了么?这个女人为什么就连一点好奇心也没有呢!   太子不禁有些气恼起来。   “太子殿下若无事我便告辞了。”杜薇略施一礼,退后半步准备离开。   就在她转过身去时,太子突然道:“李大人对你一片痴心,欲解救你于水火,可是不想你却毫不领情,白白糟蹋了他的一番美意。”   杜薇停下脚步,侧头看着太子,“太子殿下未免危言耸听了吧,何来水火?”   “出云公主已经入住南王府,你认为你这世子妃之位还能坐多久?”   杜薇扬起小脸,似认真的思考着。   太子冷冷一笑,“莫非你以为出云嫁给风暮寒后你还能再待在他身边吗?莫子国的公主是要带驸马回去成亲的,到时你只会被他弃之若履!”   “太子殿下说的也不无道理。”杜薇忽地一笑,“可是这些与你又有什么干系呢?”   一句话便将太子心里刚刚生出的得意打了回去。   “纵使出云公主真的嫁给了世子,纵使我真的会被弃之若履,但这些又与李大人有什么关系?”   “李大人是真心为你着想才一次次设计于你。”太子阴了脸,“风暮寒为人最是薄情,早晚你会懂得你错过了什么。”   “既然错过,何须再提。”杜薇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一道扇形的阴影,他们是命中注定的敌人,从一开始便是如此。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第328章 特别的洞房,李府大乱   李府。   李甲被人扶着进了洞房,醉眼朦胧中看到喜床上坐着一位身穿大红喜服的女子,头上遮着大红的盖头,那火红的颜色仿佛要燃烧起来似的。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娶了明珠公主为妻,正常情况下,这绝对是件令人高兴的事。   他一边可以仰仗着太子,而另一边又能得到皇后的支持,以后在朝中只怕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可是现在,他却是被迫娶了这位公主,为的是掩盖住皇室的这起丑闻,皇帝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是恨着他的。   以后官途……只怕是多有崎岖。   不过好在太子并没有舍弃他,李甲暗中曾试探过太子,发现他对自己的这位妹妹并不上心,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抱着冷漠的态度。女肠贞巴。   这总算让李甲的心里好过一些,想着以后只要将明珠公主笼络住。东山再起也不是难事。   虽然娶了明珠公主得不到什么实惠,但在她背后好歹还有着皇后这座大山靠着,所以也算不得上是件赔本的买卖。   从喜娘手中接过秤杆,挑起了盖头……   盖头下。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小脸来。   明珠公主长相并不差。只是她此时此刻的心情实在是不美丽,所以脸色自然也就好看不到哪去了。   她被皇上勒令关在后宫多日,直到大婚之日才被允许放出来,只要想到自己所嫁之人不是她喜欢的。心里就别提有多恼怒了。   与其他女子不同,这时候她的心里并无娇羞与对洞房的恐惧,她满腹愤懑,想着那日自己被李甲毁了清誉,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他的妾室毒打,害得她头发都被扯下来好多,有几块地方至今还隐隐作痛。   李甲掀起盖头的一瞬间,目光便与明珠对上了,她眼中灼灼怒意只看得李甲全身一哆嗦。   几个喜娘在一旁早已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于是将白绫扔到了床上后便飞快的退出了屋子,连喜钱也没敢讨要。   不看那块白绫还好。一见到此物明珠心里的怒火腾地就窜了起来,这简直就是对她无声的嘲笑和侮辱。   她的身子已经在那天晚上给了李甲,哪里还能有落红呢?   随着房门被喜娘自门外合上,屋里霎时间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李甲跟明珠两人就这么面对面,一个站一个坐,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   院外,酒宴仍在继续,人们推杯换盏,嘻笑畅谈。   突然间,自洞房里传来了稀里哗啦瓷器摔碎的声音。   饮酒作乐的人们全都一愣,侧耳倾听,又闻洞房里传来李甲的惊叫之声,其中似还夹杂着明珠的叫嚷。   “战事够激烈啊。”不知谁最先赞叹道。   “没想到这李大人还真有一手……”   “想驯服烈马只怕没那么容易。”有人低声笑道,明珠公主那个火爆性子,只怕就是上了床也是改不了的。   “也不知李大人能不能吃得消。”   “要不要赌上一赌?明日李大人一准起不来床。”   “我赌五两银子!”   “我赌三两银子……”   席间人们不以为意,仍继续饮酒行乐。   洞房门外守着的几个宫女是明珠自宫里带来的,只有她们还算镇定,李府的那些丫鬟们吓的魂飞魄散,根本不敢靠前。   屋里不时传来李甲痛苦的叫喊,东西摔碎的声音一个跟着一个,房门窗户砰砰作响……   明珠公主尖叫着,谩骂着,开始了他们漫长的洞房之夜。   一早上,李甲是被疼醒的。   浑身上下都火辣辣的疼,脸上、脖子上、身上……到处都是紫红色的鞭痕,有几处已经裂开,血都已经凝固了。   瞪着眼在地上坐了好半天,他才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明珠昨夜随身带着鞭子,几乎将他浑身都抽烂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屋里满地狼藉,明珠早就不知所踪,于是仓皇起来抓了件衣裳便往门外跑。   门外的丫鬟见他出来急忙迎上来:“大人,您醒了……”   “明珠呢?”李甲劈头盖脸的吼道,纵是他这么好的脾气如今也被气的要火上房。   “回……回大人的话……公主她……她去了后院……”丫鬟吞吞吐吐着。   李甲推开那丫鬟拔脚便往后院去。   新婚第二日早上新媳妇应该去正堂给公公婆婆敬茶的,虽说明珠身为公主,但也应走走形式,给李府的祖宗上柱香之类的。   可是一大早明珠就跑的不见了影,反而跑去了后院,李甲的心里突然有些没底起来。   后院里住着他的几房妾室,明珠公主会去那里做什么?他不敢想下去,只能加快了脚步。   远远的,后院传来女子凄惨的尖叫声与“啪啪”甩鞭子的声响。   这声音李甲昨夜可是听了半宿,纵是现在听来还是心有余悸,他的腿肚子瞬间转了筋,连脚也迈不动了。   明珠公主站在院里,手里拎着软鞭,高高扬着小脸。   今天早上她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着大红绣锦衣裙,发髻间插着赤金凤簪,从上到下,穿戴的物件无一不是公主才有资格佩戴的。   四个宫女侍立在明珠身侧,另外四名宫女抓着俏月,正将她往院里的树上绑。   “那天你不是挺威风的么,竟然敢对本宫动手?今天本宫便让你知道知道厉害!”明珠怒不可遏的,朝着俏月的脑门便是一鞭子。   俏月从那天起便知道自己闯了祸,不过她唯一仰着的是李甲对她的情意。   明珠纵是公主,可是她嫁进来也得听李甲的话不是?如果她能把李甲的心牢牢抓在手里,就像以前十娘曾做过的那样,把他迷的神魂颠倒,就算明珠是公主她也不怕。   但她没想到的是明珠根本就不按规矩出牌,才新婚第一天早上就跑来找事。   李甲远远听着俏月的呼喊,心肝都跟着打颤。   李甲的母亲原本等在前堂,听到后院打起来的消息后便急急赶来,还没等进院门便见她的好儿子蹲在门外的矮树丛后。   “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李老太太让身边的管事妈妈扶起李甲,一见他这满头满脸的伤,脑子里不由得嗡地一声,“这是……这是谁打的?”   院子里面鞭子声“噼里啪啦”的响,这事还用问吗?   李老太太脑子一发热,直接就冲进了院子里。   “都给我住手!”老太太大吼一声。   明珠正在气头上,根本没看清刚进院的人是谁,抬手就是一鞭子。   李老太太惨叫一声,捂着眼睛便倒了下去……   ☆、第329章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明珠公主大闹李府的消息不胫而走,没几天便成了京城百姓口中茶余饭后最佳谈论话题。   皇帝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早朝,龙书案上一堆奏折,全部都是众臣上表明珠公主不守妇道。殴打驸马,打瞎公婆的种种罪行。   皇帝气的脸色铁青,下朝后直接去了皇后宫中,将那一堆奏折全都一股脑砸向了皇后。   “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有道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这皇后都是怎么当的!”   皇后看到皇帝脸色不妙,便猜到必不是什么好事,捡起奏折一看顿时也有些傻眼了。   她故意将明珠教得飞扬跋扈,原本为的就是为了让她以后嫁到南王府,给风暮寒添乱子,没想到皇帝指赐反将明珠配给了李甲。   这一下不亚于鸟脱牢笼,以前在宫里还会碍着皇上的威严,明珠有几分收敛,现在出了宫,就是天老大。她老二了,哪还会把别人放在眼里。   那些大臣上表的折子,个个言辞激烈,有些甚至直接指向皇后。公主无法无天都被教成这副德行。皇后又会好到哪里去,如何能母仪天下?   皇后看着奏折,心里一股寒意直往上窜,立时跪下道:“皇上。臣妾惶恐……明珠她……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因为心中所爱另有他人,一时间可能想不开……”   “够了!”皇帝冷哼一声,明珠喜欢风暮寒的事他已经听得耳朵都快要磨出茧子来了,“如今明珠是户部侍郎李甲的妻子,她便要全心全意做李府的正室夫人,以前那些事休要再提!”   皇后跪在那里心中忐忑不安,皇帝这几年一直对她不冷不热,她暗中与太子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事,皇帝都似毫无觉察,但是这一次,皇帝却真的怒了。   “真是朕的好女儿。朕的好皇后!”皇帝一掌击在桌案之上,“新婚第一天便将公婆的眼睛打瞎,更是把李甲打的浑身是伤,你要朕如何向百官交待,皇家的颜面何存!”   “皇上……”皇后哀哀的似还想解释。   皇帝却暴怒的一脚将她踢开,怒冲冲拂袖而去。   皇后瘫软在地上,盯着那满地的奏折,半晌也没起来……   秋夜,杜薇坐在回廊下,向着池中锦鲤投着饵料。女肠纵血。   “想必李府今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杜薇望着池里大群的锦鲤,唇角带着笑意,皇后将明珠公主召进宫里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明珠被皇后责骂了回李府后定会又拿李甲出气,“这就是传说中的冤冤相报吧?”她感叹道。   风暮寒负手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却是落在她的侧脸上,池中月光倒映出的光芒照射在她的身上,仿佛将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粉。   “看别人倒霉你就这么开心?”风暮寒板着脸,语气却没有责怪的意思。   “谁让他们先惹我了。”杜薇不满的撅起了嘴,“上次在狩猎场差点害死我跟英王,现在送给他一个美娇娘算是便宜他了。”   听到她提起英王,风暮寒的剑眉挑了起来。   “没想到明珠公主这么厉害,还好你没有娶她,不然以后日日都起不来床呢。”杜薇忍不住笑起来,脑补着少儿不宜的画面。   “你这张嘴又混说……”风暮寒凤眸微眯,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眼底却满是宠溺的笑意。   杜薇将手里的饵食全都丢进了池子里,夜风吹拂过,池水掀起阵阵波澜。   这种平静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   虽然风暮寒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起半句,但是她心里清楚得很,那日太子私下与她说的话里,确有几分真实。   出云公主之事使风暮寒处处被动,几乎日日都要提着小心,走错一步便要着了别人的道。   可是在面对着她的时候,他却仍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而她也只好装出一副轻松快乐的模样。   这样的日子,过的并不轻松。   风暮寒见她神色突然笼上了一层幽暗,乌黑的眸子垂着,整个人都散发出伤感的气息,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揽住了她的肩头。   “想什么呢?”温热的大手轻轻揉着她的肩膀,将杜薇带回到现实来。   杜薇转过头,眼底带了笑意,“想你。”   风暮寒薄唇挑起,凤眸深处宛若燃起一团明火,像要将她一同烧化似的,朝着她俯下身去,覆在了她的樱唇上,轻轻一点,浅尝即止。   “夜凉了,回屋去吧。”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两人相处的久了,杜薇哪有不明白的,面颊瞬间染上一片绯红,嗔道:“回去做甚!”   风暮寒无声笑起来,从后面将她揽在怀里,下颌紧贴着她的发顶,轻轻嗅着她发间散发出的淡香,“明日为夫要出趟远门,多时十日,少则五日便回,今日难得有机会,莫非薇儿不喜欢回屋去?夜里有些凉,不然纵是在这里为夫也不嫌弃。”   杜薇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什么在这里……莫非要跟她玩“野外”不成?   仿佛看出她的小心思,风暮寒轻声在她耳边笑道:“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杜薇心中的小人瞬时喷出一口老血来,这简直是赤果果的诱惑啊!   小手顺势攀上他的肩头,风暮寒一把将她抱起,甚至来不及自回廊上走回去,直接施展轻功,跃出廊外。   天旋地转中,下一刻她已然被放到了锦帐里。   “明日你要去哪里?”杜薇小声问,风暮寒每日都去军营,想必这一次又是与军营的差事有关,有道是刀剑无眼,说她心里一点都不担心是假的。   “有些事情……”风暮寒俯身再次擒住她的嘴唇,不让她将话问下去,“崔先生和青衣我要带走,不过我会多安排些暗卫在你身边,这些日子你哪都不要去,老老实实给我待在清月居里便是。”   听他这么说,杜薇便不再追问下去。   有崔先生和青衣在他身边,她会安心很多。   仿佛为了扰乱她的思路,一只大手突然自她的衣裳缝隙中钻入,重重的捏了一把她的柔软。   “疼……”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不准走神!”风暮寒不满道,眼底光华潋滟,直要将她溺毙在其中。   原本纷乱的思绪全都被他灼热的气息打断,帐内温度渐渐升高,整颗心都仿佛被一团火焰包围,将身子烘烤成酥软的一团,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绣帐就像一艘在海中迷失方向的小船,她随波逐流,紧拥着他的脖颈,由他带自己到任何地方,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   ☆、第330章 出云摊牌,突发急症   第二日当晚,风暮寒果然没有回府,就连青衣跟崔先生也没了踪影。   杜薇靠在花厅的软塌上看书,外面有人来报:“出云公主到。”   杜薇愣了愣。出云公主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没怎么露面,而且她与那些争锋吃醋的女子完全不一样的是,她从不屑于利用打扮来吸引男子注意。   “请她进来吧。”杜薇收起书册,刚要起身迎接,出云已经自门外走进来。   “世子妃不必多礼。”出云公主大大方方在她对面坐下,看了一眼搁在一旁的棋盘,仿佛很感兴趣的样子:“世子妃也爱下棋?”   “随便消遣而已。”女狂女技。   “不如你与本宫下一局如何?”   杜薇淡淡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出云闭口不提其他事,她也乐得装不明白,两人默默下棋,花厅里唯闻清脆的落子之声。   柳烟等丫鬟全都守在门外,谁也不敢进来打扰,这盘棋足足下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分出胜负,杜薇心脉赢弱。这时候身子有些吃不住劲了,额上见了些冷汗。   出云见状停下手中的棋子,“世子妃身子不舒服?”   “还好。”尽管脸色苍色,但杜薇依旧强打精神。“只是坐得久了。感觉乏了。”   “没想到世子竟然喜欢病美人,难怪你们这里众多女子他都看不上眼了。”出云笑道。   杜薇知对方是误会了,也不点破,只是淡淡笑了笑。   出云接着道:“半月后本宫便要回莫子国去了。在这之前我想有必要与你把话说清楚些。”   杜薇向后靠在榻上,她知道这才是出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出云公主但说无妨。”   “本宫自第一眼见你便喜欢你这性子,故此与你直言,待本宫与南王世子回国成亲之后定会妥善安置于你,荣华富贵可保你一生无恙。”   “荣华富贵一生?”杜薇无奈笑了笑,“看来出云公主是势在必得。”   “难道不是吗?这世间哪个男子不向往至高无上的权力,若本宫能夺得女帝之位,风暮寒日后便是男帝,在我莫子国这可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他如何不会动心?”   “也许很多人都会动心,不过我想那不是他想要的东西。”杜薇淡淡道,“就像公主你许诺给我的一世荣华富贵,若是真的有一天如你所言,他跟你离开,我也绝不会纠缠着他,公主尽管放心的带他去好了,我自有安置。”   钱,她是不缺的。   幽兰阁现已在京城内站稳脚跟,再加上她现在拥有了女国公的封号,就算真没了风暮寒,她也绝不会像其他被休回家的女人那般凄惨,更何况她相信着他。   出云似感到迷惑,“你知不知道这一世荣华富贵是多少女子想要而得不到的?”   “这只是她们的梦想,不是我的。”杜薇站起身来,似觉得累了,脸上带着疲惫之色,“时辰不早了,公主请回吧。”   出云站起身,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来转身看着她,“你究竟想要什么?只要本宫能给得起,你尽管开出价来。”   杜薇无声的一笑,缓缓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一瞬间,出云愣在了那里,站了足足半天才回过神来,“好一个两者皆可抛,本宫确不如你。”   望着出云消失的背影,杜薇心里升起阵阵不安。   虽然当着对方的面她镇定自若,但这是个皇权至上的世界,人们的生命,自由,乃至一切都握在当权的那个名为皇帝的手中。   他们真的能与之抗衡吗?   她转身想回屋子,突然觉得头很晕,眼前阵阵发黑,本想开口招呼柳烟,但却喊不出声,身子再也支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杜薇只觉自己就像漂浮在大海上,浑身无力,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隐约听见柳烟的惊呼声,知道外面的下人终于发现了她,紧接着最后一丝意识便随之而消失了。   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嘴里不断涌入苦涩的味道,拒之不得,全部都在胃里翻涌着,欲将其通通吐出来,但是身体却仿佛已经不属于她,就连动动手指都做不到。   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竟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俯身朝向她,手指拂过她的眉眼,轻轻的唤她。   “薇儿?”   她艰难的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   风暮寒贴在床边坐着,身上月牙白的袍子上尽是折痕,显是几天没有更换过了,眼底布满血丝,下颌起了细密的胡渣,整个人仿佛沧桑了许多。   “我……这是怎么了?”声音虚弱的简直不像是她的,她刚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没想到胳膊一点力气也没有,重新跌回到枕头上。   风暮寒忙伸手将她按住,淡淡道:“勿动,你睡了五日,可能会有些头晕,先不要起来。”   回身他又吩咐屋里的丫鬟,“快去请崔先生过来。”   杜薇躺回原处,想起自己晕到前的情形,又见他这一身狼狈模样,知他定是急急赶回来的。   “没有耽搁你的事吧?”她有些担心,这种时候若是出了差错,宫里的那些眼睛可是都紧盯着呢。   风暮寒眸光微暖,“你只管好好歇着便是,外面事自有为夫撑着。”   不一会崔先生进了屋,上前替杜薇诊脉。风暮寒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底似闪过一丝焦急。   当她想看个仔细时,他却跟崔先生同去了外屋,看他开药方子去了。   杜薇见屋里没人便将柳烟叫过来问话,“世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提起那晚的事,柳烟红了眼睛,“那天出云公主刚走,奴婢见您晕倒在地上,将崔先生留下的药给您服了但是却不见效,眼瞅着晕迷了五天,后来出云公主将事告诉给了王爷,宫里来了太医,可是依然不见效,直到世子爷今天回来了……”   “宫里来的太医?”不知为何,每次听说宫里太医她都会不自觉的联想起当年风暮寒莫名身患毒症之事,宫中人心险恶,所以除了崔先生外,风暮寒从不让外人进府来为她诊治。   “如此说来那太医是王爷请来的?”她问柳烟。   柳烟摇摇头道:“不是,听说是消息传出去后,宫里派来的,奴婢们记着世子爷的吩咐,但王爷带了人来,奴婢们根本拦不住,况且当时情况真是凶险,奴婢真怕您撑不过来……”   说着柳烟又红了眼眶。   宫里派来的太医……   杜薇脑子里唯只剩下了这句话,柳烟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有听到,只觉胸口一阵气闷。   一张口,一股鲜血直喷在绣帐上面。   ☆、第331章 中毒,十日之限   风暮寒与崔先生在外屋说话。   桌上摆着熬药用的药罐子,两只青瓷碗里分别盛着少许药渣,崔先生用银针挑起一小撮,认真的分辨着。时不时凑上去闻着味道。   “如何?”风暮寒眸光冰冷,语气却不似平日那般淡定。   “难说……”崔先生摇了摇头,指着青瓷碗里的药渣道:“这是宫里太医开出的药方,世子妃只用了两日,但是这方子里面的药材却有些不同。”   “是否有毒?”风暮寒微眯起凤眸,压低声音问。   “在下也觉着有些奇怪,按说此药方并无不妥之处,可是其中有几味药竟连在下也从未见过,一时难以判断是否有毒。”   他们正在说话,忽然屋里传来柳烟的惊叫声:“世子妃!快来人啊……”   风暮寒转身便冲进屋里,崔先生提起袍襟紧跟在后。   屋里充斥着浓浓的腥甜气味,锦帐上殷红点点若梅花盛放,骇人心魄。   风暮寒一步迈到床前,只见杜薇仰面朝天倒在枕上。唇边满是鲜血,面如死灰,浑身僵直。   崔先生大惊失色,转头向柳烟喝道:“快取在下银针来!”复又对风暮寒道:“世子可用真气护住她的心脉。但切记只能使用一成之力。世子妃心脉已然受损,过多真气反而会经受不住。”   风暮寒伸手扣住她的脉门,将真气徐徐注入她体内,护住心脉。   这时柳烟已将银针取来。崔先生飞快净了手,抽出三支银针,依次刺入她的心口,而后又封住她几处大穴,足足忙了半个时辰才收了手。   风暮寒深深蹙眉,望向崔先生道:“如何?”   崔先生额头这时候早已见了汗,他收了银针后神色微暗:“只怕不妙,此毒与当初世子爷所中之毒极其相似,不过也更为凶险,若非世子妃体内尚有画骨香的残余,想必早在五日前就已经毒发身亡,等不到咱们赶回来了……”   风暮寒看着床上昏迷不睡的人。只觉有一瞬间的窒息,他险些又错过了她,清澈的眸光倒映着她的容颜,其中却浸满令人哀伤的隐痛。   “能救否?”略带沙哑的声音里暗藏着一抹无法掩饰的绝望。   “难。”崔先生如实相告,背上浮起一层冷汗,“若无破解之法,只怕撑不过十日。”   空气中弥漫着噬骨的寒意,无形的真气自风暮寒的体内迸发出来,令人不寒而栗,宽袖内攥紧的双拳骨节咯咯作响。   崔先生的话就像一把刀子,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里,破开皮肉,深入肺腑,层层将他剥落开来。   他紧紧合上双眼,胸膛内怒火与心痛之感交错燃烧,几欲喷薄而出,将他最后的理智吞噬殆尽。   “世子爷息怒!”   “主子息怒!”屋里屋外下人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因为杜薇住进清月居的关系,风暮寒身上冰冷气息消减了不少,时间久了,这些人险些忘记了,她们的主子,曾经是一个怎样残忍而无情的存在。   以前这种情况下纵是大开杀戒也是有的。   风暮寒浑身僵硬的站着,无边的杀意逐渐将他吞噬,就连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凝结了。   就在这时,他好像感觉到有什么在轻轻拉动他的袖子,低下头,正对上杜薇那双乌黑如水晶葡萄般的眸子。   杜薇全身几乎要失去知觉,但她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此刻他心中的混乱与不安,她拼尽全身力气才伸出了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衣袖。   见他低下头来,她轻轻笑了笑,经过刚才那番折腾她已没有了说话的力气,但她却是清醒的。   风暮寒低头望着她,眼底翻涌的滔天巨浪最终还是平静下来,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脸,他的手是冰冷的,然而,她的脸比他的手还要冷。   杜薇勾着他衣袖的手指不肯放开。   她比谁都清楚风暮寒的想法,这毒,定是宫里那人下的,而且绝无解药可寻。   当年风暮寒身染毒症强自支撑了三年,若不是遇到她,最后他的宿命也只不过是一堆白骨。   他用了三年都不曾寻到解药,区区十日,如何能找到解救她体内之毒的方法?   这时候他要是冲出去了,只怕更是中了宫中那人的下怀。   杜薇无声轻叹,也许这便是她的宿命。   唇角轻挑,她露出一抹浅笑。女狂巨扛。   “薇儿。”风暮寒终是俯身下来,将下颌抵在她的额头处,温热的呼吸掠过她的鬓角。   他用手环住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那一声低唤中压抑着无尽的苦涩。   崔先生与屋里的下人全都识趣的退了出去。   “不怕……一切有为夫在……”他细细摩挲,仿佛是在抚摸着一件娇贵的瓷器,生怕她碎了。   杜薇慢慢合上眸子,隐住眼底将要溢出的滚烫,唇间笑意不曾减少半分,重活一世,她觉得值了。   因为性格使然,她从不喜欢哭丧着脸,若真是无药可解,她也便认了,大不了按那神神道道的和尚所言,在临死前重回自己以前的世界入轮回。   想到这里,她心里的难过似乎少了一些,在风暮寒的怀中逐渐放松身体,竟慢慢的睡了过去。   秋花在庭,满目金黄。   清月居里格外安静,院里偶有下人经过也都是轻手轻脚,仿佛生怕惊动了屋中沉睡之人。   院里秋花繁茂,池中锦鲤摇首乞食,处处生机勃勃,但屋内却绣帐低垂,光线暗淡,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药味。   柳烟担惊受怕的在屋里守着,可是一天过去了,床上的人却连一次也没醒来过,她几次悄悄的上前去探她的鼻息,直到感觉到微弱的气息才能略略安下心来。   直到天色将晚杜薇才幽幽转醒,“……水”声音干涩而沙哑。   柳烟急忙端来温水,拿着杯子凑过来。   杜薇一口气喝光了两杯才感觉舒服了些,见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于是问道:“世子呢?”   柳烟犹豫了一瞬,杜薇敏锐的觉察到了,淡淡道:“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柳烟无奈,只得道:“世子爷昨儿守了您一个晚上,连早朝都没去。”   “宫里可有来什么人没有?”杜薇追问,这毒定然与皇后或太子有关,他们自然会千方百计打探她的消息。   “太子殿下来过了,不知跟世子爷说了些什么,两人在前院便吵了起来,还险些动手呢,后来王爷出面才总算没闹起来。”柳烟不安道。   杜薇轻轻皱眉,“这么说世子现在被王爷叫去了?”   “没……”柳烟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听青衣大人说世子爷跟王爷进了书房没一会便大打出手,王爷最心爱的那张紫檀木桌案都碎成了两半呢。”   杜薇忍不住苦笑起来,风暮寒定是因为王爷允许宫中太医进府之事与他发生了争执,这时候他就像一只发狂的野兽,谁惹了他必会反击回去。   不过现在看来他这性子倒好似是得了南王爷的真传。   南王府外。   风暮寒风尘仆仆跳下马来,青衣急忙上前接过缰绳。   因着世子妃身中奇毒,风暮寒整日都没有露出过好脸色,他们这些亲卫跟在他身边更是处处谨慎,随时都加着十二分的小心。   风暮寒刚刚进府,突然一名宫女走过来,恭敬道:“世子爷,出云公主请您至安逸轩一叙,有要事相商。”   ☆、第332章 为你纵然涉险又何妨,喜脉   风暮寒看了一眼那名宫女,淡淡道:“本世子今日没空,还请转告出云公主,改日再叙。”说完也不待对方再说些什么。匆匆往清月居那边去了。   夜风吹过院中攀爬的紫藤枝叶,沙拉沙拉的响着,风暮寒推门进了屋,在外间静静站了片刻,这才抬脚进了里间。   杜薇靠着迎枕半坐在床上,身上一袭白色中衣,腿上搭着一块毛毯。苍白的面孔显得格外瘦削,长发松松的挽在脑后,垂下几缕发丝反而映衬得她分外憔悴。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来,看清来人是他的时候她露出微笑。女狂巨才。   此刻,这微笑落在风暮寒眼中,却好比钢针刺目般的难受。   “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淡无奇,好似她患的只是普通的伤风感冒。   “还好。”杜薇小声回答。   见她神色平静。他这才退到外间去换了平日在府里穿的衣裳,而后又回了里屋,拿出一只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棕色的丹药。   “把它吃了。”他将药塞到她的嘴里。返身从柳烟手里接过杯子。让杜薇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将药咽下去。   “哪来的药?”杜薇问。   “天禅寺,慧悟主持的药向来很有效。”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她腿上的毯子向上拉了拉,一直盖到她的身上。   “好像感觉不错。”她调侃着。不忍让他失望,慧悟主持的药纵然再有效,也解不开三年前他身上的毒,更何况现在她所中之毒比那凶险百倍。   “晚上用过饭了么?”他问。   杜薇摇了摇头,她一点也不饿,也许应该说她渐渐失去了身体的感觉。   “我也没用过,陪我一起吃些。”   杜薇没有拒绝,可是她真心一点也不想吃。   柳烟出去,不一会端来了几样小菜和两碗米粥,都是按崔先生吩咐做的,口味清淡适中。   她只好勉强喝了半碗米粥,胃里却不断的上下翻腾。反而有些不舒服起来。   “听说你把王爷的紫檀木桌案给折成两半了?”为了分散阵阵涌上来的呕意,她只好跟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天来。   风暮寒脸色沉了沉,望向柳烟的神色有些骇人,吓的柳烟当时就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杜薇无奈道:“是我逼她说的,不干她的事。”   风暮寒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安慰她道:“这些事无需你劳心费神,你要做的只是将身子养好便是,其他的自有为夫为你撑着。”   杜薇无声的笑了笑,“想必宫里的那位很奇怪为何我现在还活着吧?”太子今天前来想必就是为了试探此事。   风暮寒自然也明白其中厉害。   若是宫里得知杜薇中毒不治的消息,那出云公主嫁进门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青衣的声音,“世子爷,他们回来了……”   风暮寒立即站起身,低声对她道:“为夫出去下。”   杜薇乖巧的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问。   风暮寒出了外间,站在门口与青衣说话,她在屋里听不太真切,青衣好似故意压低了声音。   一丝不好的预感自她心中划过。   柳烟这时不在屋里,她只能自己扶着床柱一点点站起来,双腿不断传来刺痛,一阵一阵,她咬紧牙关,默默的忍受着,慢慢挪到了外间屋,手扶着门边的屏风,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这毒……果然厉害,她现在反而更加佩服起风暮寒来。   三年里要时常忍受这种痛苦,只怕就是不死,人也要被逼疯了。   院里跪着六名身着黑色紧身衣的男子,杜薇认出他们都是风暮寒身边的暗卫,青衣站在最前面,垂首道:“只回来了他们几个,其他人全都……”   杜薇这时才注意到那些人的身上个个带伤,有几个甚至被斩断了手脚,勉力跪在地上,动也不动,任由血染红了院子的地面。   “可否寻到了解药?”风暮寒沉声问,仿佛眼前这些人的生死他完全没看在眼里,他急于得到的,只有解药。   青衣紧张道:“没有……那边已有防备,不易得手。”   “不易也要去寻!”风暮寒声音里带了怒气,“再多派些人手,今天晚上本世子与你们同行。”   “世子爷,不可!”青衣大惊失色,他们冒死闯进太子府,为寻解药,可谓是九死一生,太子提前早有防备,去了五十多人,只回来了六个,他怎么能眼看着自己的主子冒这种风险。   “不必多言,下去准备吧。”风暮寒不耐烦道。   “世子爷不可!”青衣猛地跪下去,身后众暗卫也齐声劝阻。   杜薇的手紧扣在屏风上面,身子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竟然想夜闯太子府?她急迈出一步想要阻止他。   心里一急,只觉胃里一阵翻涌,张口将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风暮寒听到身后响动急忙转过身去,只见杜薇一手扶着屏风弯腰吐了一地。   “快去叫崔先生过来!”风暮寒吩咐道,一边上前将杜薇揽在怀里。   杜薇伸手揪住了他的锦袍,“不要去……”她蹙着眉,将一阵不适强压下去,“答应我……绝对不要去……”   风暮寒薄唇紧抿,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拂在她的背上替她顺气,只要能有一线生机,他都愿意去试,就算那是龙潭虎穴也好,他都毫不畏惧。   “答应我……”杜薇死死揪着他的衣裳不放,满眼的焦急之色,只看得连他也有些不忍起来。   “好,为夫答应你便是。”他敷衍道,俯身准备将她抱回床上。   可谁知他刚刚将她抱起来,她脸色一青,转头又狂吐起来,秽物溅了他一身。   柳烟等人急忙上前收拾。   风暮寒耐心的站在原地,由她吐干净后这才将她移回床上,刚想回身将身上的锦袍脱下来,却发现她仍旧抓着袍子的一角不松手。   他轻轻拉扯了一下,但见她眼睛已然闭了起来,但手上抓得紧紧的,他拉了两下也没有松开。   柳烟等下人全都垂了头,谁也不敢看此时世子的脸色。   你不愿我为你涉险,而我又何尝愿意见到你这般模样……   风暮寒手上用力,锦袍“刺啦”一声破开,杜薇手里抓着的那块衣襟仍旧留在她的手里。   崔先生这时带着银针匆匆赶来。   风暮寒脱了外袍后并未来得及换上新的衣裳,只着了素色的内袍站在床边。   崔先生上前将两指搭在杜薇的脉门上,突然面色大变。   风暮寒注意到崔先生的表情变化,心里不由得一沉。   “有何不妥?”他极力保持平静,但眼中却露出紧张的神色。   “这……这是喜脉……”崔先生结结巴巴道。   ☆、第333章 答应我,哪也别去!   听了崔先生的话,风暮寒的脸色一点点地发青:“你说……什么?”   “世子妃,有喜了……”崔先生小心翼翼道。   风暮寒的脸霎时间惊得煞白。   “有喜?”他喃喃道,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却正好撞到床边的立柱上,“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说她这辈子都可能不会有孩子的吗?”   崔先生无奈道:“此事在下也十分意外,许是世子爷使人照顾得好,故此才……而且现在世子妃脉象尚浅,并且不稳,之前在下开的药不能再吃了。”   风暮寒转头,望着床上的人面无血色的闭着眼,深吸了口气,他幽幽道:“这个孩子……不能要。”一字一顿,语气居然带着些冰冷。   崔先生虽有满腹狐疑,但也不便开口询问,只是道:“此事怕是有些难办,纵是不要这个孩子可是却不能用汤药将它打下来。”   风暮寒这时已然冷静下来。“为何?”   “世子妃身子受不得,到时只怕这孩子没先下来,她身上的毒症也要一同发作了。”崔先生收好银针,去了外屋重新开了药方。并叮嘱道:“切记小心。不可过量。”   柳烟拿了方子急忙下去了。手机电子书   风暮寒站在门外回廊下,远远看着柳烟亲自守在药罐前煎药,袅袅热气升起,消散在秋夜中不留半点痕迹。   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带着他贯有的无情与冷漠,桀骜不驯。   可是又有谁知此刻他的心底正有一把钢刀,一遍一遍的绞割着他的心,将其掏空,用来盛装那无尽的酸楚与绝望。   十日之限,此毒若无解,那么她,连同他们的孩子一起……便会永远的离开他。   若是能以身相替,他到宁愿此时放弃一切,权力、地位,任何他能拥有的。只要能换来她的安好……   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此毒,无解!   心里的痛苦传递至身体上,化为阵阵痉挛,他攥紧双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青衣。”他冷冷道。   “属下在。”青衣出现。   “准备妥当,子时出发。”   “世子爷……”青衣拱手侍立,他绝不能眼看着自己的主子明知前方是敌人的陷阱而甘愿自投罗网。   “无需多言,我意已决!”风暮寒脸色猛的一沉,再不多言,径直拂袖而去。   青衣站在那里欲言又止,可是目前唯一能寻得解药的地方便只有那太子府了,他若强行阻止,只怕还没等到太子府,他便先被世子怒杀了。   眼看风暮寒就要离了清月居,忽然一个丫鬟自正屋跑出来,慌慌张张地跑去廊下寻柳烟,几个人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满脸的焦急之色。   风暮寒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青衣看得清楚,急忙跟上去低声道:“不知是不是世子妃又……”   话音未落,风暮寒已然疾步向正屋返回去。   青衣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心道,现在唯一能阻止世子涉险之人,只怕唯有世子妃一人了。风暮寒几步进了正屋,只见屋里几个丫鬟全都围在床前,苦着脸劝说床上之人重新躺下去。   杜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皱着小脸,看那架势非要下床不可。   “在吵什么?”风暮寒不悦道。   众丫鬟一见他全都暗暗松了口气,有人道:“世子妃非要去水房沐浴,奴婢们拦不住呢。”   杜薇抬头他进来,苦了脸,“刚才吐过了总感觉身上味道怪怪的,想去洗洗。”   风暮寒冷着脸看向一旁的几个丫鬟。   吓的几个丫鬟全都白了脸,辩解着,“奴婢已经替世子妃换过衣裳了,也擦了身子……”   杜薇无奈道:“不干她们的事,许是我自己太过敏感了。”   风暮寒二话不说,上前直接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这是……去哪?”杜薇这会精神好了很多,只是浑身仍是没有力气,被他抱着连反抗的劲也没有。   “你不是想去沐浴吗?”风暮寒幽幽道,“她们扶着你去为夫怎能放心。”   水房内。   墙角边,宫灯摇曳着,热腾腾的水气弥漫出来,将烛光染成一片浅黄色的光晕。   风暮寒伸手想要扯开她的衣裳,杜薇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欲挡:“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却拨开她的手,动作麻烦的直接解了她的衣裳,小心的将她放入热气腾腾的浴桶里,“你身上哪块地方为夫没见过,害羞做甚?”   不知是不是由于水太热的关系,杜薇的脸上有些发红,由着他将热水舀起轻轻浇在她的肩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水房里一时间只有水流的声响。   “冷么?”终于,风暮寒还是打破了沉默。   “不冷,反而舒服的有些想睡觉。”杜薇合上眼睛,身体放松,靠在他扶着自己的胳膊上面。   “想睡便睡好了。”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背部箭伤遗留下的伤痕,那一箭险些将她夺走,也让他再也不想重新承受一次她的离开。   杜薇的头渐渐垂了下去,好似真的睡着了。   他将她从水里抱出来,用浴布将她全身裹住。   突然,从浴布下面伸出一只小手来,握住了他的手,杜薇眼帘半开,乌黑的眸子却是深深的看着他,“答应我……哪也别去。”   风暮寒气息一滞,胸口莫名的绞痛起来,她知道自己的打算,她从来都是看得最清楚,最冷静的那一个。   他将她送回到正屋床上,拿过块棉布替她擦拭干头发上的水珠,“休要乱想,早点歇着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女吉狂弟。   杜薇舒服躺着,似乎很享受他的照顾,小手却是死死扯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   “放开吧……”风暮寒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   “放开了,你便会去做傻事。”杜薇声音很轻,似有些疲惫,“只可惜,这个孩子不能留给你了,到时我们会一起离开,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后面的话她还没说完,一只大手便牢牢的捂在了她的嘴上。   “住口!”他俯身向下,满是怒意的眸子仿佛蒙着一层水雾,他咬牙切齿道,“你只要记得,今生今世,你都是本世子的人,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找出来!”   杜薇平静的回望着他,感受着自他身上传来的,不可抑制的颤抖,嘴里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去。   如果这一次……我是真的不见了呢?   ☆、第334章 解药,用你来交换   尽管不情愿,但杜薇终究抵挡不住强烈的睡意,紧紧拉着他的手,沉沉睡了过去——   风暮寒好不容易才将她的手掰开。替她盖了毯子,悄悄走出正屋。   青衣就站在门口,垂手而立。   他已召集了一百名暗卫,虽然他并不赞成今夜的行动,可是他的身份只是一名侍卫,他能做的,唯有拼尽全力,保住他的主子平安归来。   院中,夜风吹过树枝,呜呜之声如泣如诉。   风暮寒身披一席锦墨暗云纹的长袍,负手而立,面色深寒如井。   清月居外隐隐亮起一盏灯笼,由远而近。   风暮寒目力过人,远远的便看到出云公主带着四名宫女于夜路之中往清月居而来。   青衣得了风暮寒的暗示。主动迎上前去,“见过公主。”行礼过后他站在院门口,竟不打算闪开让路。   出云公主立时意会,他必是受了南王世子之意。阻止自己进入清月居。   “听闻世子妃身子不舒服。特来探望。”出云微笑道。   青衣低头不语,此时已近午夜子时,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串门看望朋友的。   “本宫有些话想与世子说明。”出云道。   青衣站着一动不动,显然是打定了主意逼对方知难而退。   出云也不恼。向前半步,凑到青衣面前低声说了些什么,青衣顿时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的出云。   出云公主微微一笑,朗声道:“既然世子不得空,那本宫便回了,明日安逸轩设下酒宴,还望世子赏光。”说完带着身边的宫女返身慢慢顺着园中小路回去了。   青衣这时才回过神来,急急返回正屋门外。   “世子爷……”青衣压低声音,“出云公主邀您明日去安逸轩赴宴。”   风暮寒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她说……有药可解世子妃身上之毒。”青衣一字一顿,“但必须要您明日亲自前往。”   “什么?”风暮寒愣住了。   这世间。真的有药可解那毒么?也许,当年他寻解药的时候,应该派人去那莫子国。女吉狂号。   如果,他当初自己寻到了解药,是不是她便不会像现在这样,惨淡的等着那十日大限之期。如果,他那时不需要寻找画骨香,是不是就会与她错过,纵是现在也与她毫无关系,两者只为陌生人。   如果,一切只为如果,即使后悔,却已无法回头。   朦胧中,杜薇似听到了诵经之声。   由远而近,伴随着木鱼敲响,每一下都好像打在她的心上,隐隐作痛。   “自来处来,往去处去……”   杜薇辨认出,那是持酒僧的声音。   “大师,你可是要来度我?”她高声道,四周就像包裹着一层厚厚的浓雾,什么也看不清。   木鱼的敲响声更近了。   “阿弥陀佛……”低诵一声佛号,持酒僧叹息道:“女施主,恕老衲无能,如今你一魂双身,回不去了……”   一席话只惊得杜薇面无人色,怎么回事?她回不去了?难道……因为她的肚子里有了孩子?   迷雾散开,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水中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血,好似鲜血一般。   她不由得失声惊叫起来。   “世子妃!”耳边传来柳烟焦急的呼唤声。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柳烟凑到床前,正用手里的棉巾替她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世子妃可有不舒服,要不要唤崔先生过来?”她担忧道。   杜薇勉强地笑了笑,自从那日醒来后,舒服这个词已经变成了她的奢望,以前他所体会过的痛,现在要由她来一一品尝,只不过她无需像他那般辛苦,熬过了三年。   现在算来,只剩下了八天时间,她只需忍耐过这几日子的苦楚便会离开这个世界,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   她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然她知道这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只不过是一个小点,可还是仿佛能感觉到其中生命的存在。   “对了,世子呢?”杜薇猛然记起昨晚风暮寒欲亲自夜探太子府的事。   “昨晚世子爷歇在外间的榻上,早上还进来看过您呢,这会去了安逸轩,听说是出云公主设了酒席……”   出云公主?杜薇的心里划过一丝不安。   风暮寒的为人她是清楚的,以往别说是王子公孙的酒席宴请了,就连宫里设宴,他若是不想去也会直接辞了。   为何这时候出云公主的宴请他却去了呢?   “你可知出云公主为了何事请世子过去?”杜薇问。   柳烟茫然的摇了摇头。   虽然有些失望,但杜薇知道这种事柳烟不可能会知道,看来只能到时去问青衣了。   她心里想着,接过柳烟递过来的汤药,一股脑的灌下肚去。   依旧是没有什么食欲,她只喝了半碗粥便让人将早饭撤下去了。   不过精神到还好,她让柳烟扶着去了花厅。   有些事,她必须要去做。   她铺开纸张,提笔写下了给苍明的信,幽兰阁里有着她的心血,她在信中详细说明日后幽兰阁的经营方向,并将它托付给了苍明。   手指不似平日那般灵活,她开始使用炭条书写,可是手指完全用不上力,只得用水调了墨,研磨半天才勉强有些颜色。   中间歇了无数次,才将信写完,连同前些日子她绘制的图纸一同,封了火漆后嘱咐柳烟让人送到幽兰阁去,对外只说是她订了幽兰阁的衣裳。   处理完这些,杜薇无力的靠在软塌上,望着窗外透进来的金色秋阳,心里空落落的。   若是可能,她还想回一趟凉州城,见见疼爱她的大哥,与宠溺她如亲生女儿一般的杜夫人。   不知不觉,她靠在榻上似乎睡了过去。   微风自花窗吹进屋来,桌案上,书卷发出“哗啦哗啦”的微响。   这时,风暮寒自花厅外走进来,踱步至她近前,伸手轻柔的拂过她的眉心,似要为她抹去那丝愁绪。   他记得与她相处的每一天,从街头初次遭遇时那错愕的一吻,后来他的目光便处处追随着她的身影。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何时她悄悄走进了他的心里,融化了他心中的坚冰,给了他温暖和期待。与她在一起时,他所得到的幸福要远远大于之前他所拥有的一切。   脑海中,出云公主的声音犹在耳畔:“我有解药可救她性命,但要用你来交换,成为我的夫君与我同归莫子国,助我登上女帝之位。”   ☆、第335章 苦衷,远离既是保护   安逸轩。   “公主……”贴身伺候出云的宫女低声道,“南王世子已经回清月居去了。”   出云漫不经心地看着手里的书信,随口答应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风暮寒的离开。   “公主。奴婢担心南王世子会反悔,等他拿到了解药,要是翻脸不认人可如何是好?”   “他不会。”出云合上手中的书信,嘴边露出一丝几乎不可觉察的微笑,“本宫许给他的解药只有半年之效,要想得到真正的解药,他只有答应本宫的条件。”   “公主千金之躯,他只是区区一个世子,竟敢跟您谈条件。”宫女愤愤不平。   出云面色突然一凛,“你可知他十岁便入军中,十三岁为将,本宫若想夺得女帝之位,非他不可,以后本宫不想再听到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话来。”   “是……”宫女喏喏而退。再也不敢言语。   出云随意挥了挥手,屋里的宫女全都退了下去。   她从颈上将璎珞串摘下,扭开红色的那枚璎珞,露出一枚乌黑发亮的药丸。   她已许诺。在她与风暮寒离开京城当日便会将此药交给他。用来救治他所爱的那个女人。   而他则要跟随自己回莫子国,若他能在半年内助她夺得女帝之位,她便会将真正的解药交给他,并答应会放他离开。   不过她相信。半年之内,她绝对有信心将这个男人的心牢牢的抓在手里,等到他坐上男帝之位时,心里再也不会记得那个曾经喜欢过的女人了。   秋晨,空气清爽,带着丝丝凉意,树上的秋蝉鸣叫个不停,清月居里却显得有些冷清。   崔先生一早过来替杜薇诊脉,柳烟在一旁伺候着。   杜薇习惯性的问:“世子呢?”   崔先生诊脉的手微微一颤,杜薇敏锐的感觉到了,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却见崔先生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世子爷一大早便出门去了……陪出云公主游湖。”柳烟小心答道,一边留意着杜薇脸上的表情。   杜薇愣了愣,要说风暮寒会主动陪女子游湖,这事就算是打死她也是不信的,不过柳烟既然如此说,那必然是风暮寒有他自己的想法。   杜薇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用了早饭后便去了院子里晒太阳。   崔先生与柳烟躲在暗处,担忧的望着杜薇的躺椅。   “世子妃好似并不在意。”柳烟低声道,对于世子爷交给她的这个任务,让她觉得有些对不住世子妃。   明明感情很好,为何世子爷偏要让世子妃对他产生误会呢。   崔先生叹了口气,“还有几日,你注意盯着,若有一点不妥便来寻我。”女吉吉血。   柳烟喏喏应声。   一连三日,风暮寒都是早出晚归,有时晚上回了清月居也只是陪着杜薇说几句话,不一会外面便会有人来请,出云宴请,或是邀世子下棋对弈。   有一次杜薇毒症突发,风暮寒正要出门,见她趴在床沿上,将所有吃下去的药全都吐了出来,柳烟端水重新送了药来,可是才喝了半碗便又全都吐了出来,只弄的满屋子药味冲天。   从始自终,风暮寒站在门口,一反常态,他没有上前对她说上半句安慰的话,也没有任何关切的表情,剑眉深蹙,仿佛对屋子里的药味非常反感。   待杜薇好不容易才安顿下来,胸口闷痛的无法呼吸,只能无力的靠在枕上喘息,转头望向门口,那个人已然不见了。   一种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   杜薇极力保持平静,心中的小人安慰自己:他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不要在意……   但,心里还是不免失落。   就连最后的这几日他也不能陪在自己身边么?   柳烟指派着小丫鬟收拾着屋里的残局,目光却是悄悄落在杜薇的脸上,见她眼神空洞的盯着半空,心里也不禁跟着难过起来。   不过世子的命令,她不能违背,她不能告诉世子妃这一切都是世子故意安排下的。   第二日早上起来,杜薇感觉好些,才用过药柳烟进来通传:“幽兰阁掌柜求见。”   杜薇心中一喜:“快请到花厅。”   柳烟将客人带至花厅,上了茶。   杜薇进来时见苍明和苍兰坐在那里,苍兰一身男子装扮,见了杜薇眼圈一红,刚想开口却被苍明拦住了。   杜薇轻轻颔首,苍明个性沉稳,她一直都是放心的。   柳烟原本想留在杜薇身边服侍,但却被她遣退下去,只得在走前低声道:“奴婢就在门外。”   柳烟前脚刚走,苍兰就扑过来,双手抓着杜薇的衣袖,眼泪吧嗒叭嗒的雨点似的落下来。   杜薇淡淡一笑,拿出手帕替她擦拭脸上的泪水,取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丢死人了!”   “小姐……”苍兰哽咽着,想说的话连一句也说不出口。   苍明站在那里亦是神色凄然。   杜薇笑了笑,“苍明大哥,坐下说话。”   一声“大哥”只叫得苍明嗓子里猛地涌出一股酸涩。   “小姐。”   “苍明大哥总是这般拘束,明明才二十出头,怎地就像个老学究似的,以后哪家的姑娘敢嫁你。”杜薇轻松的说笑,并拉了苍兰在她身边坐下。   “小姐,你可是真的病了?”苍兰紧张道。   杜薇颔首,脸上神色波澜不惊,好似她正在跟他们说着别人的事一样,“以后幽兰阁便交给你们兄妹两人了,具体事宜我已在信上说明,只可惜你出嫁时我见不到了……”   苍兰的眼泪又掉下来了,杜薇叹气,手帕眼瞅着全都被打湿了。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需要我们去做的?”苍明总归是男人,最先冷静下来。   “日后幽兰阁纵然做大,但是绝对不要轻易投靠朝中任何一方势力,特别是太子一系……”杜薇想到太子时不禁冷笑,他还为了得到那个位子还真是不遗余力,见杀不掉风暮寒便想借出云之手将他弄走。   见杜薇提到太子时目露冷意,苍明心中不由得一动。   杜薇给他的信上虽然并没有提到她所患何病,但京城中已有传言,称世子妃中了不明之毒,无解,南王世子很快便要迎娶出云公主,想来定是与宫中太子势力有关。   如果她没有嫁进南王府就好了,她会开心快乐的过完她的一生。   苍明的嘴边露出一丝苦涩,他何尝不想守护在她身边,只是,他身份低微,配不上她。   杜薇并未觉察出苍明的异样,与苍兰说了会话便觉得身子又重又乏,虽然不舍,但苍明还是带着苍兰离开了。   柳烟扶着杜薇回正屋,走过回廊时杜薇无意中往院子里扫了一眼,赫然看见风暮寒与出云公主站在清月居院门口,出云踮起脚尖凑到风暮寒的面前,满面带笑,似在说着什么悄悄话。   杜薇脚步不禁一滞。   风暮寒单手负于身后,英挺身姿一动不动,并没有因为出云公主离得近了而退开,秋阳下,两人倒影竟显得分外亲昵……   ☆、第336章 如今,只要你句实话   那俩人亲密的身影就仿佛剪影一般,深深刻进了杜薇的心里。   柳烟扶着她,偷偷打量着她的脸色,生怕她会在此时晕倒。   杜薇眼底浮起一抹哀伤之色。但转瞬即逝,“柳烟,我们回去吧。”她淡淡道。   柳烟不敢多言,只得扶了她两人回了正屋。   清月居门口,风暮寒这时转过头来,望向杜薇转身将要消失在门里的背影。   “看来她已经发觉了呢。”出云轻笑着,“你猜她心里会不会恨你?”   风暮寒早对此有所预料,他若与出云离开,杜薇留在京城并会遭太子毒手,当下唯一的办法便是疏远她,对外界传扬开他的薄情寡义,让太子和皇后真的以为杜薇是被他抛弃的无用棋子。   纵然如此,出云的问话还是如千斤巨石一般压在了他的胸口,仿佛要碾碎他的心。   “……还有三日。”他一字一顿道。“别忘了你的承诺,离开京城当日你便会给我解药!”   出云得意道:“这是自然,希望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誓言,要知道莫子国的女人可不是好惹的。”   风暮寒沉默不语。   经过这几日与出云的相处。他才知道莫子国真正的可怕之处。   都说世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莫子国皇室女子最擅长的却是用毒与一种奇怪的咒法,据说可以远隔千里杀人于无形。女医医划。   而且最让他震惊的是当年他所中之毒也与莫子国有关,想必那时皇后便与莫子国的人暗中有来往。   这一切,他都可以接受。只要活着,他便有机会将所遭受的一切还回去,可是他唯一不能忍受的是,要亲手推开那个他最爱的人。   他曾信誓旦旦在她耳边告诉她会爱她一生一世的女子。   薇儿……你可信我?   他沉默着,当屋里只剩下他与杜薇两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的心却在不断的重复着:唯独这一次,不要信我,不要信……   我从没有改变过,我只是不想让你陷入到危险之中,半年时间,我无法在你身边保护你。只骗过出云公主才有可能骗过太子跟皇后的眼线。   南王世子一连几日都带着出云公主四处游玩的消息很快便在宫中传扬开来。   甚至在一次宫中饮宴时,英王当面指责世子不管不顾王府里病重的世子妃时,风暮寒居然与他大打出手,失手砸碎了皇后最喜欢的琉璃盏,引得皇帝大怒,罚了英王闭门思过,而对于风暮寒则只是轻描淡写的便放过了。   就连在南王府,出云公主这些日子俨然就是真正的女主人,掌管了府中事务,人人都道南王世子要与出云公主成亲了。   不过出云身份高贵,王府里又有一位世子妃摆在那,她怎么可能以侧室的身份嫁进来,所以不少人都在猜测,很可能那位世子妃的病是治不好的,这边只待她一闭眼,那边就要抬新娘子进府了。   杜薇虽然天天都待在清月居里,但并不代表她就什么都不知道。   她并不是一心痴情只念夫君的古代女子,对于争锋吃醋之类的,她并不热心。   她既然选择了他,便会相信他,所以对于这些流言并不往心里去,但也不能说她一点也不难过。   每次风暮寒回来时,脸上表情淡漠,语气幽幽,只是他不肯再看她的眼睛,似躲闪着,温柔不似往昔。   “世子可以陪我坐一会么?”杜薇用过晚膳后强撑着不肯入睡,好不容易才等到他回来。   见她还醒着,风暮寒脸上划过一丝微怒,但很快便被淡漠代替。   “这么晚了为何还不歇息,一会本世子还要出去。”他负手站在门口,似连靠近都不情愿。   “不知世子打算何时娶出云公主入府?”杜薇定定注视着他,乌黑的眸子似要看透他的内心。   风暮寒侧过头,避开她的视线,反看向花窗外的夜色,“你听谁说的,本世子不会娶她。”   杜薇淡淡一笑,“是因为我还没死吧。”   风暮寒薄嘴抿了起来,周身霎时如罩寒霜,“休得胡说!你好好养着便是,其他的……”   杜薇无声轻笑,她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那话他已不只说过一次,可是现在,她再也不想听了,她只想得到答案。   “若是我早些走了,世子便再无任何牵挂,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受制于人。”她叹息一声。   风暮寒却惊得白了脸,他自认没有向她透露过任何他的计划,为何她会猜到……难道真的有人告诉她了?   杜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认真的看着他,“其实我求的并不多,只想让你陪在身边,度过这几日。”可是现在就连这小小的愿望也无法实现,虽然她不知道他在暗中计划着什么,但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是个善于知足的人,但同时,她也是倔强的,她不希望自己成为他的牵绊。   “我既然嫁给了你,便会与你同心,现在你连一句实话也不肯给我么?”   杜薇的冷静让他心惊,其实他心中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当初为了他,她不惜以身挡箭,这时候若是她知道了自己为了换取解药而答应了出云的条件……只怕她宁可死了也不会答应。   想到这里,他只能咬紧牙关,逼着自己残忍道:“你可知夫为妻纲,这些日子你不觉自己越来越多事,已经开始对本世子指手划脚了么,本世子做事什么时候要轮到你来指指点点?”说完也不看杜薇脸上的神色转身向门口而去,离开之既又停下脚步添了一句:“明日你便从这清月居搬出去,后院的静思居看来更适合你。”   杜薇依旧平静的望他,乌黑的双眸却是一闭,深深吸了口气。   “你当真如此决定了?”她喃喃道。   风暮寒背朝她,头也不回道:“我意已决。”   杜薇沉默片刻,终于睁开眼眸,眼底已经平静如一潭死水,“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纵然面上平静依旧,但她的心却是不受控制的狂跳,突然气血上涌,嗓子里一股甜腻的味道冲了上来。   “哇”地一声,一口血便喷了出来,整个身子失去力气,直接仰倒下去。   风暮寒听到身后声音有异,疾转身见杜薇这般模样时也不由惊得变了脸色,上前将她身子接住,一边放回床上一边对着屋外喝道:“快叫崔先生过来!”   ☆、第337章 此情应是长久守,你若无情我便休   清月居。   崔先生诊过脉后又重新开了药,杜薇一直沉睡不醒,风暮寒亲手将药帮她灌服下去。   杜薇仍是昏昏沉沉,一个时辰后又莫名其妙的发起高热来。院外安逸轩的宫女已经来过好几次催风暮寒过去,全都被院里的青衣挡了回去。   风暮寒衣不解带的在她身边守了大半宿,听她开始胡言乱语,只得又将崔先生叫来,一夜折腾了五、六回,眼瞅着东边的天快要亮了,崔先生眼底出了两块黑色的阴影,抱着药箱子坐在外屋想睡却又不敢,脑袋一点一点的。   直到外面天光大亮杜薇的热度才退下去,风暮寒又一次将可怜的崔先生揪了来,在确认杜薇无碍后方才离去,临走又嘱咐柳烟绝不可将夜里的事告诉给杜薇知道。   柳烟两面为难,却不得不答应下来。   日上三杆时,杜薇醒了过来。柳烟忙进来服侍她洗漱,杜薇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跟她说话,只是沉默着。   柳烟发现,世子妃脸上的笑容不见了。神色从容但却仿佛带着一股淡淡的死气。   她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更加细心的服侍她,轻声跟她说着话,企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快到晌午时分外面来了不少王府的侍从。进了院便七手八脚的开始收拾东西。   柳烟扶着杜薇,一脸焦虑之色。   杜薇却没什么反应,只将收拾东西的差事交给屋里的丫鬟们去做,自己却要带着柳烟先去静思居。   柳烟劝慰道:“世子妃,静思居那边院子还没收拾好,晚些再去吧。”   杜薇并不听劝,扶着床柱站起身似想下床,吓的柳烟忙去叫人抬了软辇进院。   她们刚刚出了清月居,只见出云公主身后带着数名宫女,从园中的小路上过来。   “世子妃,好久不见,身子可有好些?”出云一身艳丽纱衣。串串银饰坠于其上,微风拂过清脆作响。   杜薇摆手示意软辇停下,她看了看出云公主平静道:“公主可是来寻世子的?他不在清月居。”   出云微微一笑,“本宫自然知晓,世子现在正在安逸轩里小憩,世子妃无需挂心,本宫只是来看看这院子收拾的如何了,明日本宫就要搬过来。”   “是么……”杜薇不动声色,“那我便不多打扰,先行告辞了。”   看着软辇渐渐走远,出云公主目光微凝,一直目送杜薇消失在园中的小路上。   “公主。”直到身边宫女开口提醒,出云才回过神来。   “可惜了……”出云叹道,续而转身进了清月居。   身后跟着的宫女谁也猜不出,出云公主刚才所为何叹,不过主子的心思也不需要她们去妄加猜测,她们要做的只是忠心侍奉便是。   杜薇一行在园内又行了半天,这才到了静思居。   院小,看上去足有好几年也没住过人了,里面满是灰尘,院子里的荒草足有半人高。   柳烟跟在杜薇身边时不时偷眼打量她的脸色,生怕她再动气晕过去。   杜薇下了软辇,走了没几步便没了力气,柳烟只得扶了她坐在路边的石头上。   “那边是谁的院子?”杜薇转头时见到在离静思居不远的树后隐隐露出屋檐的一角。   “回世子妃,那是王爷的书房。”柳烟道。   杜薇一愣。   按说内宅的女眷是不可能紧靠着如此重要之地居住的,更何况对方是府里的正牌主人。   南王爷的书房离静思居如此之近,这里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动静稍稍大些,王爷那边便会听到动静。   让她住在这里……未免有些太奇怪了吧?   杜薇心里正在思忖,这时一名王府侍卫来到近前,拱手道:“王爷有请世子妃。”   这一下连柳烟都愣住了。   南王爷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见世子妃,必是为了出云公主入府之事。   柳烟小心的搀扶着杜薇上了软辇,绕过几个弯路,直接来到南王的书房外。   “王爷有令,请世子妃进书房叙话。”   柳烟犹豫着,“世子妃,奴婢扶您进去吧?”杜薇病到这时候已是第八天,几乎无法独立行走。   “不用了。”杜薇淡淡道,以手扶着墙,竟一点点挪进门去。   带路的侍卫站在一旁面色尴尬,他想帮忙,但男女授受不亲,对方又是世子妃的身份,他连碰也不敢碰。   他偷偷去看这位世子妃的脸,只见她虽然走的慢些,但神色从容,面颊上微微见了汗,但骨子里却带着一股傲气。   南王早已等在书房里,只是他没料到杜薇竟然独自进来了,只惊得他瞪圆了眼睛。   杜薇完全无视了这位王爷脸上的惊讶表情,喘着气道:“王爷,请恕我不能施礼了……”言罢猛地跌坐在椅子上,扶着桌案,额头尽是冷汗。   南王立即对外面侍卫道:“快去请大夫……”   “不用了。”杜薇打断了南王的话,苦笑道:“事到如今,王爷还敢请外面的大夫么?”   南王愣了愣,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缓缓坐回到位子上,皱眉盯着她,“你……真的无事?”   杜薇直挺挺趴在桌案上,闭着眼等待喘息慢慢平息:“还好。”   她的淡然一时间竟让南王生出些敬佩来,他长叹一声:“都是本王害了你……那日太医持了懿旨前来,本王并未想到结局竟是如此。”女医医号。   杜薇感觉身子终于舒服了些,缓缓坐直身体,无奈道:“我知此事不怪王爷,只不过是我运气不好罢了。”   南王绷了嘴角道:“你叫本王什么?”   杜薇愣了愣,忽地想起,轻轻的叫了声:“父亲……”   南王叹道:“你就安心在后面院子里养病就是,纵是出云公主嫁进府来,只要有本王在,无人敢对你如何。”   杜薇苦笑:“父亲的意思是……”要知道她现在占着世子妃的位子,出云公主要想名正言顺的嫁进来,要么等她死了,要么让风暮寒休了她,或是贬她为侧室。   南王道:“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你也不要想太多,当下是先保着肚子里的孩子才是。”   杜薇不动声色,道:“您的意思是让我主动让位是么?”其实用不到她让位,只要再等两日,她体内的毒症便会发作,那时便是真的一了百了,只不过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有柳烟、崔先生与青衣几人。   “不然你一介女流,又能如何?”南王似觉得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女子。   她是聪慧的,若不是她,想必自己这时仍像个活死人般的躺在床上。   可是在他看来,她又是糊涂的,他不明白为何她不能接受退居侧室之位,只要他在一天,她就有了背后的依仗,南王府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她的。   “王爷不必多虑,今日我便回镇国府去。”杜薇强自撑起身体站起来。   最后的日子,她绝不想在这伤心之地度过。   秋阳意暖,撒在她的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蝶恋芳香雁落秋,轻风缕缕惹闲愁。柔丝安忍梳还乱,你若无心我便休。   ☆、第338章 回镇国公府,解药   杜薇并没有回静思居的院子,而是直接让人准备了马车,并留下一封书信,求南王代为转交给风暮寒。   她换上了幽兰阁订制的兰白相间的衣裙。兰色蛱蝶展开双翼,在她的裙摆间随风飘动,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   除此之外,她没有带走南王府中任何一件东西,甚至连同当初从镇国公府带来的嫁妆也没有动过。   她将长发打散,让柳烟帮她编成辫子,垂于左肩之上,不作任何修饰。   如同来时她孤身一人,走时她仍是独自一个,不论柳烟如何苦苦哀求,她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待到风暮寒听到消息时,杜薇的马车已然离了王府,出云公主故意封锁了消息,不让任何人将消息告诉他。   直到他离开出云公主身边。来到静思居想要悄悄看看那里安排得如何时,才知道此事。   拿着南王交给他的书信,他只觉全身像被雷击中一般,动弹不得。纸上字字清晰。他即使闭上双眼也能看到她的模样。   你若无情我便休,海誓山盟终不留。   寂寞银筝弦断处,伤心玉烛泪清流。   鸳鸯尚懂缠绵意,浪子争知别离愁。   落叶轻薄逐水浪。杨花随处寄温柔。   从来只有新人笑,往事如昨易白头。   把酒千杯平日月,吟诗百首度春秋。   风暮寒强压下心中撕裂般的痛楚,将纸信重新折起,贴身放好。   他站在静思居前,直愣愣的,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待回过神来时才发现柳烟垂着头,悄悄的擦泪,院子里所有的下人都沉默不语。   从清月居搬出来的东西还有一半堆放在院子里,可是现在显然已经不再需要了,这里的女主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把东西全搬回去吧。”他深吸一口气。干涩地开口道,“所有东西都按原样放回去……”   虽然不知道世子为什么这样吩咐,那些下人只好老老实实照办,又忙了一下午才将所有东西重新归于清月居。   一切都好似她还在时的样子,门口垂着的珠帘是她亲自挑选的,还有架上那副玉石山水插屏,也是她喜欢的,锦帐上坠着的红色流苏,她曾说只要看到它就会想起大婚那日……   首饰盒子里,他送她的那只赤金盘螭璎珞圈静静的躺在里面,梳妆镜前的桌案上丢着一把玉梳,上面留有她的一缕长发,他小心翼翼的将它拿起,凑到鼻尖。   他嗅到她的气息,尚未远离……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细不可闻的脚步声。   风暮寒迅速将那枚玉梳放回原处,当他转身迎向所来之人时,已然重新变回那个妖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南王世子。   出云自外面走进来,看到屋内的情形时有些不悦,“世子为何将她的东西又搬回来了?”   风暮寒面无表情,负手往外走去,“此处不适合公主,本世子会另为你准备院子。”   “为何这里不行?”出云并不领情,而是紧走几步追上他的脚步,冷笑道:“世子莫非是后悔了?”   风暮寒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不屑道:“此处阴气太重,况且两日后本世子便要随你离京,入王府只不过是个形式,别忘了本世子虽然答应帮你,但并未说要娶你。”   “我可以等。”出云毫不惧怕他冰冷的模样,反而凑过去,用手去摸他的脸,“反正你我有半年时间……到时只怕你早就将她忘了。”   “今晚你便把解药给我。”风暮寒推开了她的手。   “不是还有两日么,急什么?”出云轻笑道,“莫非你怕她提前死了不成?”   风暮寒凤眸微凛,直直的盯着出云的眼睛,“那便现在给我解药,你还怕本世子跑了不成?”   出云哈哈大笑,“世子说笑了,本宫什么时候怕过,待我们离开她纵是活着也与你再无半点关系,听说被送回娘家的女子既是被休,现在她那里还缺一封休书,你便与这解药一同给她带去便是。”   说着出云解下颈上的红色璎珞,打开后将里面的药丸递到他面前。   风暮寒的眸子微微一抖,长长的睫毛隐住骤然收缩的瞳孔,脸上仍是一副疏离淡漠的表情,似毫不在意,但内心却涌出无限酸楚与心焦。   有了这枚药,她便能撑半年时间。   如果他能在半年间从莫子国带回真正的解药,那时他定要去寻回她,哪怕她恨也好,怨也罢,他都不会再将她放开。   若是他无法在半年间成功助出云夺得女帝之位……为她,纵使倾尽天下又何妨,哪怕血流成河,尸骨成堆,他也要手刃害她之人。   取过药丸,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出云身边的宫女低声道:“公主,是否要派人跟着世子……”   “不必了。”出云轻轻一笑,“世子是个聪明人,之前本宫已经暗示过他,太子与莫子国早有来往,想必他已知道自己的一切行动都会被太子看在眼中,若是他敢反悔,我们离京之日便是他所爱女子丧命之时。”   “让那女人死了岂不是更好?”宫女不解道,“那样世子便不会再有任何留恋,必会一心助您登上女帝之位。”   “是人便会有弱点,若他真的无情,才是真的可怕,就连本宫也会忌惮几分,可是正因为他心中有所牵挂,所以才会受制于本宫。”出云说着转头最后看了清月居一眼,不屑道:“此处果真不适合本宫。”   镇国公府。   早在叶国公去世时,杜薇已然遣散了府里所有的下人,唯只留下了一位六旬的老管家一家。   他的儿子负责门房,和跑腿,他的老婆负责打扫前院以及做饭之类的杂活。   杜薇进府时老管家吓坏了,又是担心又是难过,但是却不敢问,只能让他的老婆出来帮着忙前忙后,好不容易才打扫出一间上房。   杜薇也不挑剔,进了屋便一头栽倒,只吓的老管家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忽然院里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不一会那声音来到门口。   老管家回头看去,却见进来一个中年男子,背着一个药箱,他进来二话不说便直奔杜薇而去。   老管家急忙阻拦,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纵是太夫也不能坏了他主子的声誉。   “在下姓崔,乃南王府派来为世子妃诊治的大夫。”那人急道,“你再不让开她便要没救了!”女医爪巴。   老管家这才犹豫着躲到一边,看那名姓崔的大夫自身上掏出一枚乌黑发亮的药丸,捏碎了送进杜薇口中,转身又问老管家要水。   待看到杜薇缓缓将那药吞下去,崔先生这才长出一口气,暗道幸好世子爷这药取来的及时,不然再晚些,纵是大罗神仙也是难以挽回了。   待到安顿下杜薇,崔先生便留在了镇国公府内,世子爷有令,纵是掉了脑袋他也必须留在杜薇身边。   窗外,天色已晚,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常扃。   屋脊之上,一抹月牙白的身影悄然飘落于无人的庭院之中……   第一卷 第339章 送君别去花如雪 撒花!推票1650加更,谢谢亲们的支持! 风暮寒纵身自屋檐上跳落至镇国公府院内。 夜幕深暗,镇国公府内又没有多余的下人,所以院里连一丝灯火也没有,唯只见不远处一间厢房内一盏烛光微明。 “世子爷……”崔先生守在外间屋。虽然他是大夫,但照顾杜薇也多有不便,所以只能待在外屋侯着。 “她……如何了?”风暮寒声音低沉暗哑。 “解药有效,暂时将毒症压制下去,但世子妃有孕在身,故此在下也难以保护她能顺利撑过半年时间。” 风暮寒沉默不语,错身直接进了里屋。 崔先生识趣,没有跟他进去,而是直接出了外间屋,独自跑到院子里吹秋风去了。 风暮寒推门而入,但见迎面是一张绣屏。越过后便是内室,白纱帐子低垂,床头矮几上放着茶壶茶具,随手轻触,微微带着余温。 轻挑帐幔,他静静的注视着床上的人,微弱烛光中,侧脸隐隐透出一种无力的苍白,就好像脆弱的琉璃,让人心生怜爱但又不忍触碰。 他终是忍不住缓缓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微凉的触感顺着他的指尖传递过来,一瞬间便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记得曾答应过她,要为她做一件新的狐皮大氅,选用最上等的赤狐皮,火红色。配上她娇嫩的容颜一定非常好看。 他曾答应她说,若一朝离了朝堂,便找一处幽静的山村小院,与她过种菜垂钓的悠闲日子。 他曾答应她说,你若不离,我便不弃……冬围讽血。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游移,描绘着她的轮廓。眉眼、双颊、嘴唇、下颌…… 而今,她却只留给他一封信,字字令他心碎:你若无情我便休,海誓山盟终不留。 薇儿,你真的相信我会那般残忍的对你么? 床上的杜薇突然动了动。 他猛地收回手去,闭住呼吸,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他怕她会在这时醒来,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会说出实情。 但,他又不想让她在这时醒来。他只想这般静静的看着她,将她牢牢的刻在心上。不管以后他走到哪里都不会把她忘记。 他伸出手去,极轻的点中了她的穴道,在确保这一次她不会真的醒过来后,他缓缓俯下身去,将那具娇小的温香软玉拥入怀中,覆上她的双唇…… 温软的娇躯上传来淡淡的药草香气,混杂着她独有的体香,令他忘我般的沉迷进去,仿佛要用尽平生的力气,不断汲取芳泽。 灼热的火焰在他的体内渐渐聚集、升腾,阵阵酥麻又似甘醇美酒,让他欲罢不能…… 最终,他还是逼迫自己放开她,“薇儿,记得要等为夫回来。”他喃喃道。 恨也罢,怨也罢,只求你不要将我忘了,此生此世,等我回来痴缠你到天荒地老。 京城遍披红绸。 人人都道南王世子要与出云公主大婚,但成亲之日让人意外的是,南王府并未贴出喜字,也未办置酒席。 风暮寒与出云入宫后便乘了喜车,绕城一圈后竟直接往城外驶去。 看热闹的百姓夹道欢送,喜车由四匹战马拉着,车身遍挂大红,出云与风暮寒并肩乘于车上。 出云公主高挑车帘,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唇边的微笑退之不去。 “若你愿意,回莫子国后我们便成亲可好?”出云道。 “公主莫忘我们当初的约定。”风暮寒冷冷道,他侧靠于身后车壁之上,墨发如瀑,妖冷的容颜配上一双寒意四射的凤眸,一时间竟让出云公主看得入了神。 风暮寒似觉察到对方目光中的炙热,不由得剑眉深蹙,眸光蒙霜,如锐利剑刀般,顿时周身笼上一股煞气,睥睨之势骤显。 出云愣了愣,笑意不知不觉的凝固在了脸上。 她之前入住南王府已有些日子了,自认已经见过他所有的表情,相信他的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可是现在他的模样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如果说,以前的他就如同一把暗藏在剑鞘里的利剑,那么此时此刻,他的剑鞘已然消失不见,纵是看他以悠闲的姿态坐在那里,但却不敢让人小觑半分,就连想靠近些都会让人生出阵阵寒意。 他本人已化为一柄利剑,淡漠但却犀利无比。 出云的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让她自己都有些吃惊的猜想:如果说风暮寒就像一柄利剑,那么这柄利剑的剑鞘……应该就是那个女人吧,以前的南王世子妃,如今的女国公,叶芷蔚。 路边聚在一起看热闹的百姓望着喜车渐渐远行,私下里议论纷纷。 有倾慕出云公主的,也有惊叹南王世子威仪的,但他们口中议论最更多的却是那个被南王世子休出家门的世子妃。 虽说并未有休书,南王府也没有公开对外承认过此事,只说世子妃回镇国公府小住些日子。 可是人们也不是傻子,镇国公府可算做是那位世子妃的娘家,虽说叶国公陨了,但已出嫁的女子,只要被夫家送回娘家去,那便是相当于被休,大家都心知肚明。 唯一与其他女人不同的是,叶芷蔚纵是离了南王府,可身上却有女国公的封号,人们就是再好奇无比,也不敢轻易造次。 喜车转过街角,前方不远处便是镇国公府,杜薇才住进府里两日,就换下了以前府门外的旧牌匾。 “镇国公府”几个烫金大字?飞凤舞,门外一对石狮子更显威武霸气。 出云公主瞥了眼前方府邸的牌匾,故作关心道:“世子想不想去见她一见?也好亲自检验下我的解药是否有效。” 风暮寒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出云见他不悦便收了声,喜车缓缓自镇国公府门前经过…… 风暮寒转头望向车外另一侧,似不想再去看那块镇国公府的牌匾,目光扫过街边时,突然落在一处茶楼的二楼上。 海棠十字花窗向外敞开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富贵公子手持折扇凭栏而立,脸上罩着一副银色的面具,露出略尖的下颌,身形瘦削,状似大病初愈。 一瞬间,风暮寒的身子僵在了那里。 喜车紧贴着茶楼外驶过,极短的一瞥间,他见“红衣公子”手中折扇徐徐展开。 扇面上一行小字清晰可见:送君别去花如雪。   ☆、第340章 转眼春来早,奇怪的男孩   自南王世子与出云公主离开京城后,有不少好事者都将视线投在了镇国公府上,更有甚者还经常聚在镇国公府外偷偷观察里面的动静。   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镇国公府一直很平静。从表面上看,只有英王来过几次,除此之外,一切都平静如水。   就在人们纷纷猜测英王与女国公之间是否会再起波澜之际,这位女国公却突然封了府门,南下去了凉州城。   等到京城人士再次见到女主国府正门大开之时,已是转年四月春暖花开。   镇国公府院内,竹影婆娑,鸟声啾鸣,微风拂林,九曲回廊纵横。   举目远望,大湖小池连环相接,碧波摇荡,沿岸垂柳刚吐嫩芽。水仙丛丛,迎春、白玉兰争相开放,正屋花窗下,金盏菊鲜艳夺目。   崔先生背着药箱沿着回廊走到一处房间门口停下。开口通报:“叶小姐。在下前来诊脉。”   不多时,屋里传来杜薇慵懒的声音:“进来吧。”   房门上坠着细珍珠串成的帘子,一侧还配着玉钩,崔先生挑帘进去。屋里并没有其他人服侍。杜薇手持书卷凭窗斜靠在美人榻上,一手持着她自制的炭条为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她身下铺着厚厚的貂皮垫子,紫檀木几案上放着茶具,一旁立着落地梅瓶,里面插满大捧海棠花枝,屋内地上铺着厚毯,崔先生走过去时步履无声。   杜薇头也不抬,直接放了炭笔,向他伸出一只胳膊,目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手里的书册。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崔先生也摸清了她的脾气。知道她并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扭捏,于是直接上手切脉,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小腹上。   不过他只停留了片刻便将目光移开了。   那里原本应该有着七个月的身孕,可是现在,那里却平坦如初,孩子……已经没有了。   早在三月初,南王世子便应该带着解药回京,这是风暮寒在离开之前暗中与他约定的,可是整整三月,都没有他的消息。   杜薇身上毒症重新复发,眼瞅着再无其他办法,崔先生灵机一动,冒着风险用了个旁门左道的法子,用银针刺穴,将杜薇体内的毒全部逼到腹中胎儿的身上,然后再迫使那孩子提前降生,解了杜薇身上的余毒。   大人总算是保住了,可是那孩子生下来后,却是全身紫黑,早已没了呼吸。   他本是怕杜薇伤心,想悄悄将那孩子埋了,可杜薇却将那孩子送至万福寺,还请了长生牌位。   原本没有活下来的孩子是没有名字的,杜薇却给那女孩起了名字,而且她还让人订制了一块小巧的长命锁,上面刻着:莫念二字。   “还没好么?”杜薇抬眼看了一眼崔药师。   “啊……小姐脉象还是有些弱,在下开的方子不能停,而且最近还要多用些滋润润肺之物……”崔先生唠唠叨叨的说着,自从离了南王府,杜薇便不准他再称自己为“世子妃”,崔先生只好改口唤她为“小姐”。   他们这边正在屋里说着话,忽地听到院里传来下人的呼喝之声。   “谁在那里!”   紧接着便是一串杂乱的脚步声,似有好多下人在院中奔跑。   杜薇与崔先生一时面面相觑,听那声音好似什么人闯进了府里来。   她才回镇国公府没几日,府里这些下人全都是苍明找来的,是当初他们在各城收养的一些乞儿,还有些是上了年纪或是身体有疾患,但却有一技之长的。女欢华血。   杜薇全都将他们安排进了府里,他们不知道她便是幽兰阁背后的正牌主子——无双公子,他们只知此女与苍明有来往,而且竟还有人想起了当年在凉州城时的传言,称无双公子爱慕此女……   杜薇听了也都是一耳进一耳冒,两个人都是她,自己喜欢自己,她根本没法解释得清,索性什么也不说。   杜薇离了美人榻与崔先生来到门外,站在回廊上向外看去。   只见院子里五、六个大男人在追一个男孩,不远处一处院墙塌了半边,显然那孩子是从那里翻墙进来的。   杜薇暗暗思忖,这院墙是多久没修过了,就连个孩子进来都会塌,还是早些修缮的好。   那孩子绕着假山跑来跑去,好几个人竟然都抓不住他。   杜薇正在想着修缮院墙的事,就在这时,那孩子竟然纵身跳进了回廊,径直朝她这边冲过来。   “小姐当心……”   “小姐!”   杜薇只觉有人重重撞在了她的肚子上,紧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跟在她身后的崔先生吓的白了脸,也顾不上什么忌讳,急忙上前一步扶住杜薇的身体,后赶来的人则抓住了那个男孩……   迷迷糊糊间,杜薇似听到耳边有人低语,其间还夹杂着一个孩子的说话声。   “醒了醒了……”有人惊喜道。   “小姐醒了!”   杜薇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只见崔先生与几个丫鬟全都聚在床前,那个闯祸的男孩也在,双手死死揪着她的一只衣袖,眼见得那袖子都要被他扯成了一团乱麻了。   想必是崔先生他们欲将他拉开,他死死的揪着她,那些人怕伤了她,故此才让他留在这里。   杜薇撑着身子坐起来,笑道:“你们都聚在这里做甚?”   崔先生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男孩子到抢先开口道:“姐姐,你还疼么?”   杜薇愣了愣,低头见那孩子八、九岁的模样,眉目清秀,想必长大了绝对是属于“帅哥”一级的人物。   “还好……”杜薇敷衍道,其实那一下撞得她真有些疼,她又是才产下那中毒的死婴不久,要不是她自己现在是府里的主子,那崔先生只恨不得将她关在屋里坐上三个月的月子才能罢休。   “天色已晚,快些派人将他送出去吧。”杜薇吩咐道,崔先生重新上前替她诊脉。   有丫鬟上前拉住那个男孩外往走,谁成想那孩子竟然大哭起来,嘴里不停叨念着他没有父母,外面有坏人要抓他。   杜薇一眼便看出那孩子在假哭,论起演技,这孩子还差些火候,不过用来骗眼前这些个丫鬟到是足够了。   果然,那些丫鬟见他哭的这般伤心,全都想起自己当初的身世,有些甚至开始低声安慰起那个孩子来了。   “外面都是些什么坏人要抓你?”杜薇问。   “我也不认得他们……”那孩子一抽一抽的耸着肩,“我只听他们说要抓了我卖到宫里做太监……”   杜薇嘴角抽了抽,若是换了旁人,只怕还真会相信他,那张小脸,长大了绝对是个妖孽级的人物。   不过看他身上的衣着装扮,并不像穷苦人家的孩子,而且他的腰间还坠着一块美玉,只不过他怕引起别人注意所以将它塞进了腰带里,可是露出的红色坠绳却被杜薇看得清清楚楚。   这孩子……莫非是想赖在她这不走了?   ☆、第341章 梦境,熊孩子不消停   崔先生因为在风暮寒身边服侍得久了,见惯各种场面,所以这时并不心慈手软,催促道:“快些将他送走。吵吵嚷嚷会影响到小姐休息。”   几个丫鬟无奈的拉着那孩子往门外去,可谁知那男孩猛地爆发,挣脱了丫鬟的手扑向了床上的杜薇,抱着她嚎啕大哭:“娘!你不能这么狠心,不要孩儿啊,孩儿会乖乖的,会听话,你不能不要孩儿啊!”   娘?   屋里所有人全被惊得瞪圆了眼睛。   刚才还听这小子称呼“姐姐”呢,转眼就变成“娘”了,这变的也太快了吧?   这时候就连那几个丫鬟都看出这孩子的演技来了。   男孩死死抱着杜薇的腰,将头埋在她的怀里,那可是干嚎啊,连个眼泪都看不见,声音响的几乎要将所有人的耳朵都给震聋了。   杜薇心中的小人早已石化:这是肿么个情况?   崔先生示意让几个丫鬟将男孩拉开。可是那孩子仿佛知道床上这个人才是这里的老大,就是不撒手,几个丫鬟又怕用大了力会伤到杜薇。   一时竟僵持不下。   杜薇一脸的无奈,伸手拍着那孩子的后背。安慰道:“你先别哭。我有话要问你。”   男孩嗖地抬起头,脸上干干爽爽的,半点哭后过的自觉也没有。   杜薇苦笑起来,这小家伙简直就是个鬼精灵。他一眼就能从这些人里将对于自己有利的人分辨出来,然后加以利用。   “你叫什么名字?”杜薇问。   “我可以不说么?”男孩眨着眼睛。   “为什么?”这下就连杜薇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她还真没见过如此镇定的孩子,要知道正常小孩在找不到家时都会感到害怕或是哭泣,而他却好似在逃避着什么。   “我不想说谎骗你……”他直勾勾的迎向杜薇探视的目光,“可是我不能说。”   “算啦,你不想说便不说吧。”杜薇淡淡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相信这个孩子也是一样。   “小姐……”崔先生不满道,“这个小家伙来历不明,不能留他在府上。”   杜薇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先暂时让他在这里吧。派人出去打探下,看看有没有哪家丢了孩子正在找的,先不要声张,到时回来先告诉我。”   不一会功夫,府里便派了几个灵机的小厮出府去,杜薇也没有回正屋,而是暂时歇在花厅里,崔先生熬好了药,亲眼看着她喝下去这才离开。   一个时辰后出府打探的人陆续回来了,杜薇单独将他们叫到一边,听他们回事,可是所有人都说并未见到有谁家丢了孩子。   杜薇觉得有些奇怪,按说依着这男孩的模样和穿戴必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要是真的走失了必会到处派人去找或是报官。   杜薇又差了人去官府打听,结果回来的人称官府那边也是毫无消息。   这下杜薇真的无奈了,那男孩却仿佛非常高兴,一下午都在她的院子里跑来跑去,她还特意差了两个小厮跟着,生怕他掉进湖里。   到了晚上,她又派了两个丫鬟,带着男孩住进了东边的厢房,镇国公府里别的没有,空着的屋子到是有的事。   洗漱已毕,遣退屋里的丫鬟,她独自躺在床上,探手从枕下抽出一封信来。   这是南王爷秘密派人转交到她手上的,虽然她从未要求过什么,可是南王还是会不定期派人将有关风暮寒的消息透露给她。   用发簪挑开火漆,她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被困沙暴月半有余,未有消息。   杜薇紧紧攥着那封信,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有时午夜梦回间,她甚至还会以为自己正睡在他身边,就好像他从未离开一样。   可是伸出手去,却只能触到被褥的冰冷。   她慢慢扶着床柱下了地,将那封信置于烛火之上,看它渐渐燃烧起金色的火苗,最后在她手上化为一团灰烬。   乌黑一团,犹如她生下的那个夭折的孩子,全身乌紫……代她受了毒症之灾。   虽然从没有人对她提起过事情的真相,可她心里早已有了几分猜测,他无情的弃自己而去,定是有他的原因。   只是,这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她固执的为了他好,他亦是同样,固执的认为,那便是对她好。   睡梦中,似有人影在向她走来。   这只是梦……   杜薇合上眼睛,她知道自己正躺在床上,这只是她所有梦境中的一个。   月牙白的锦袍无风自动,衣襟潇潇洒洒向后展开,似燕灵羽翅。   “薇儿……”那人薄唇微扬。   杜薇直愣愣的瞪着那影子,伸出手去,却抓了个空,她的手无力的跌回到床上。   果然,这只是梦而已。   她合上眼睛,但他的声音却仍在耳边,温柔的萦绕不去。   “薇儿,等我回来,等我……”   杜薇死死的闭着双目,不敢睁开,她不想再看到那个人影。   滚开!滚开!   她在心里咆哮,嘶吼。   “带着你的为了我好,滚出我的生活!我已经累了,放过我吧……”   忽地,一阵微风吹进帐子,帐幔随风轻轻飘动,那人影也跟着摆动起来。   所有的梦境突然被一声尖锐的喊声所打破。   杜薇醒过来,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床上,浑身都被汗水湿透,胸口一阵阵悸动,让她不禁大口的喘息起来。   “不要!”窗外,再次响起尖叫声。   她靠着枕头坐起来,皱着眉头,窗外的那声叫喊明显是白天那个男孩发出的,这时候那两个丫鬟应该已经服侍着他睡下了,为何现在还会在院中?   “快些……他向湖那边去了。”一个丫鬟急道。女欢华技。   “这可怎么办啊,我们追不上他。”听声音,另一个丫鬟急的都快哭了。   杜薇稍稍平息了喘息,慢慢披衣下床,拉开房门。   “小姐!”发现杜薇走了出来,那两个丫鬟急忙迎上前。   “怎么回事?”杜薇问。   “本来奴婢准备了热水要给那孩子洗澡,可是他却突然发了疯似的不肯脱衣裳……”   “所以你们便强迫他了?”   “是……”两个丫鬟垂了头。   “快多叫些人,把他寻回来。”虽然她不知道那孩子为什么会抗拒洗澡,但当务之急是要快些将他寻回来。镇国公府夜间的院子里并没有多少灯火,晚上园子里黑漆漆的,要真掉进湖里可就麻烦了。   她心里正在思忖,就在这时,院子里有人惊叫道:“不好了,那孩子掉进湖里去了!”   ☆、第342章 跳湖捞人,他是皇室宗亲?   等杜薇带着丫鬟打着灯笼赶到湖边时,湖水已然恢复了平静——.   几个下人手里拿着长杆在湖水里淌着捞人,岸边的人打着灯笼。   “他是从哪儿掉下去的?”杜薇觉出不妙,急急问道。   “离湖边不远。奴才亲眼见他掉下去了。”一个小厮回道。   这湖水纵然是靠着岸边也有两米多深,杜薇一咬牙,将身上披着的外衣丢了。   “小姐?”身后的丫鬟目瞪口呆的看着杜薇抬手将自己的裙摆撕开,飞快的去了身上的繁复之物。   “小姐,您要做什么……”   在她们反应过来之前,杜薇已然跳下了湖。   “小姐!”所有人都惊呆了,杜薇平时身子就弱,四月的湖水冰冷刺骨,她要是有个好歹……这可如何是好?   崔先生闻讯赶来,当他听说杜薇跳下湖里去救那个孩子时气得一顿足,不过他还算是冷静,立即去吩咐下人去准备厚毯,让厨房的人去烧姜汤。   他知道杜薇水性不差,当初跟在世子身边时。就曾听说过她当初跳江诈死之事,所以他现在只能眼巴巴守在岸边,希望杜薇平安无事。   终于,湖水泛起水花。杜薇自水底将那男孩捞了上来。托着他的身子浮上水面。   岸边的人马上将那孩子拉上去,然后再将杜薇拽上岸。   崔先生立即送上毯子,命丫鬟们将她紧紧裹起来,让人将她送回屋去。   杜薇冷的全身打战。本想问询下那孩子的情况,却见一边崔先生已经黑了脸,为了免得之后听他唠叨,她只得随着丫鬟们回去了。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后又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身子这才暖起来。   崔先生自外面进来,不悦道:“在下早就说过,那孩子不能留在府上。”要不是碍着杜薇是这里的主子,他狠不得直接命人将那孩子扔出府去,他奉了世子之命,必须排除掉所有可能对杜薇造成危害的人或事物。   崔先生虽然一副书生模样,但他若是认真起来,杜薇还真有些打憷。只得换了好脸色问:“那孩子怎么样了?”   “呛了些水,在下已让人带他下去更衣了,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就是不肯让人动他,连湿衣服也不肯换,在下只能用银针刺了他的穴位,让他暂时昏睡过去,不过……”崔先生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杜薇追问。   “那孩子的身上有不少伤,据在下推断……那些伤都似外力造成的,瘀青也有不少。”   杜薇愣住了,莫非就因为这个原因,那孩子才逃出来不肯回家么?晚上不肯脱衣洗澡难道也是怕被别人发现他身上的这些伤?   他们正说着话,突然外面的回廊上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小祖宗,你慢一点……”一个丫鬟气喘吁吁道。   “求求你别再到处乱跑了,再要出什么事你可要我们怎么活啊。”另一个丫鬟抱怨着。   门帘一挑,一个小小的人影便冲了进来,径直扑进了杜薇的怀里。   “我哪也不要去!我要跟娘在一起!”那个孩子嚷着,抱着她不肯松手。   杜薇心中的小人满头黑线,这倒霉熊孩子,是孙猴子派来玩我的吧?   她伸手捏着男孩的脸,“你看清了,我到底是谁?”   “你是薇儿姐姐。”男孩马上改了口。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杜薇愣了愣,抬头看向刚刚进来的两个丫鬟,目光似在询问她们是否告诉了这孩子她的名字。   那两个丫鬟连忙摇头,她们怎么敢擅自提起主子的名讳。   “你知道我是谁?”杜薇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孩子,虽然刚才落了水,脸上带了倦意,可是他的眼底却闪烁着狡黠的光华。   “你是女国公……叶芷蔚。”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杜薇突然意识到这个孩子可能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是哥哥告诉我的。”男孩得意道,“他可厉害了,他在的时候没人敢欺负我。”   杜薇看了一眼崔先生,崔先生立即会意,带着两个丫鬟退了出去。   杜薇牵了男孩的手坐在床边,柔声道:“你都知道了我的名字,可是我却不知道你的,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啊?”   男孩终归年纪小些,一下便被杜薇绕晕了,眨着眼睛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也对哦……”   他凑到杜薇耳边,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风思远。   杜薇听到这个名字时却是一愣,要知道“风”姓可是这个世界皇族代表,眼前这个孩子莫非与皇室有关?   “那你所说的哥哥又是谁?”杜薇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狼外婆,装出一副笑脸在引诱小孩子说实话。   风思远小脸绷起,露出委屈的表情,“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眼泪涌出眼角,那孩子居然真的哭了起来。   杜薇只得将后面还没有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安慰了他半天,结果这小子竟然赖在她这里说死也不回去,愣是在她床上睡了一晚。   好在杜薇拥有的是个现代的灵魂,到没有觉得什么男女有别,这小孩子连毛都没长齐,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二天一早,她起床时见风思远还在睡,便没有吵醒他,而是悄悄穿戴好后去了书房,她写了封信差人出府去找苍明,要他帮忙调查有关皇族里有无风思远这个人。   幽兰阁的事务如今都交给了苍明和苍兰,她只偶尔抽查下帐目以及负责开发新款的图样绘制,看了会图样突然书房门砰地被人撞开了。   杜薇一抬头便看到风思远光着脚丫跑了进来,因着昨天晚上掉进湖里,他的身上只套了件大人的白色衣衫,一直拖到小腿上,像件戏袍子似的。   “薇儿姐姐!”他跑进来,身边带起的风吹得桌案上纸张乱飞。   杜薇无奈的伸手抓住乱飞的纸图,风思远冲进了她的怀里。   “薇儿姐姐,我饿了!”虽然他的语气里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但难掩身上隐隐露出的贵气。   杜薇心中暗叹,果然是高门府邸出身的孩子,年纪虽小,可是这种气势却是别人家的孩子装不来的。   带着风思远用过早饭,门外有下人通传:“英王府管事求见。”   “请进来吧。”杜薇淡然道。   不一会英王府的管事进来,双手送上帖子,道:“英王殿下邀叶小姐聚名楼一叙。”   ☆、第343章 聚名楼内各怀心思   杜薇乘了马车来到聚名楼下——   刚下马车,便见街边聚满了人,似在看什么热闹。   杜薇在经过时瞥了一眼,只见一个女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男子。   那男子并不理会女子的哀求,反而抬起脚来将她踢到一边。   女子满脸是泪,死死抱着那男子的脚不肯松开,不一会已被踢的头破血流。   这时一旁看热闹的人叹息着,“真是可怜,被休就算了,还要遭到这种羞辱。”   另一人接口道:“谁让她死都不肯离开,还敢到府上去闹。”   人群后不少人低声议论着:“被休回娘家去还不如悬梁自尽,那罪可不是人受的。”   杜薇冷冷看了一眼,脚步不停,直接往聚名楼而去,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管闲事的意思。   “叶小姐别来无恙。”突然,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拦住了她的去路。女欢介才。   那人身穿一席湖蓝色锦缎前袍。金线绣边,腰系玉带,束发上别着羊脂玉簪,周身上下散发出凛凛不可侵犯之气。眉目英俊。但眼底却带着一丝森冷之意,正是当今太子。   杜薇淡淡一笑,微微一礼:“见过金公子。”当着外人的面,她并未直呼太子。而是使用了太子以前使用过的假名。   太子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叶小姐,这么巧,你来聚名楼么?”   杜薇心知太子暗中时时都盯着她与英王,所以也不隐瞒,平静道:“是的,正好英王殿下相邀。”   太子没想到杜薇竟直接将话挑明,愣了愣后笑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一起好了。”   杜薇也不推诿,微微点头示意让太子先请。   太子先行半步,侧头看向她,忽然低声道:“不知刚才叶小姐是否看见外面的那些人?”   “自然看见了。”那么多人聚在一起,只有瞎子才看不见。   “我本以为叶小姐会仗义相助。”太子轻笑道。   “哦?为何你猜我会出手相助?”杜薇故作惊讶道,“我与他们素不相识。这个忙纵是想帮也帮不上。”   “你现在的身份可是女国公,只要你出言相助,那个男人定不敢再休妻,可是你不管不顾,难道你不觉得那个女子被男人休了很可怜么?”   太子句句不离“被休”两字,纵是个傻子这时候也该听懂了他所言之意。   杜薇心中冷笑,在别人眼中,她现在的身份也只不过是个被南王世子抛弃的女人而已,就算身份再光鲜,但已被人烙上悲惨的标签。   “很可怜么?我不觉得。”杜薇不屑道,“我倒是觉得这是件好事,趁着风华正茂之时离开,总好过人老珠黄时才看清对方的虚假嘴脸,况且她会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她不快些趁机离开居然还抱着一丝幻想,以为能和这种男人生活下去,当真可笑之极,这种人就算是帮了她无数次,也难逃最后被抛弃的命运。”   太子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竟愣在那里。   聚名楼的掌柜这时过来引路,因为英王提前订了席面,所以直接将他们带进了二楼的雅间。   英王早已等在里面,一身青色衣衫,不加任何华贵饰物,到比平日多了几分温润,看到杜薇进来时月华般的眸子闪烁出柔和的光彩。   但当他看到杜薇身边站着的太子后,眸光不觉一暗,唇边笑意却是不减,反而主动站起来道:“太子殿下怎地也来了?”心里却是有些微凉,因为他知道对方定是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太子笑得无害,“这是在宫外,无需拘谨,我只不过随便出来逛逛,碰巧在楼下遇到叶小姐,她便邀我一同上来了。”   杜薇心里暗暗骂他无耻,明明是他自己要求跟着一起上来的,现在却反被说成是她邀请在先。   英王自是知道这是太子的借口,也不点破,几位落坐后便叫伙计开始上菜。   看着桌上各色菜肴一盘盘摆满,三人谁也不先发话,各怀心思。   英王知道今天太子与他们巧遇绝非偶然,自从风暮寒随出云公主离京后,太子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断向兵部安插自己的人手,而英王也没有闲着,接手了部分军营事务,因为风暮寒那块虎衔符的关系,不少将军都开始向他靠拢。   不过这并不是太子今天现身的原因,只怕他最担心的还是关于那个人回来的消息吧。   伙计将菜上齐后便退了出去,太子突然亲手提起酒壶为杜薇斟满一杯酒,“叶小姐,你可知道如今在京城你有多么炙手可热么?多少人家的女子都幻想着能有你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呢。”   “都是皇上的恩典。”杜薇不卑不亢,接过酒杯却不饮,只是放在唇边轻轻碰了碰,开什么玩笑,这货倒的酒她可不敢喝。   “以你现在的身份,纵是再嫁也是无可厚非,不知叶小姐有没有中意之人,我可代为转达,到时也好讨杯喜酒来喝。”   杜薇没回答,英王却是接过话来,玩笑道:“叶小姐可不要轻信,太子殿下乱点鸳鸯谱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当初太子还想撮合杜薇跟李甲,那事虽然没放到台面上,可是在场的三个人全都心知肚明,脸上全都带着笑,暗地里却是刀剑出鞘,杀气浮动。   太子脸上笑得毫无芥蒂,“我只是替叶小姐觉得可惜,遇人不淑,镇国公又陨的早,她一人无依无靠不如早做打算。”   杜薇心中冷笑,她嫁不嫁干他什么事,什么一人无依无靠,她的小日子不知过的有多滋润呢,又经营着幽兰阁,她现在手里的银子可是多的数也数不清。   不过,今天这事委实有些奇怪,太子突然出现在这里,绝对另有其意。   她转眼看向英王,也许这事跟英王今天找她来要谈的事情有关,不过这时候太子就在跟前,有些话自然也就不能说的那么清了。   想到这里,她开口岔开话题,对英王道:“英王今日不是请我来听曲么?为何还不见红绫姑娘?”   英王瞬间意会了她的心思,便将伙计叫来,吩咐道:“请红绫姑娘来弹奏几曲。”   不多时,从外面进来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每人手里都抱着乐器,为首一名女子,抱着琵琶,对着杜薇等人深施一礼。   英王道:“我那日对叶小姐开下海口,称红绫姑娘琴技一绝,今日还望姑娘不要让我丢了面子。”   红绫微微一笑,坐下便调起琴弦,不一会雅间内琵琶声响起,铮铮鸣响,似万马奔腾,一会又似幽深溪谷,如梦似幻。   太子坐在那里听着不禁暗暗点头,心里想着以前他也经常光顾聚名楼,可是为何就没有发现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琴师呢?   他正听得入迷,忽然瞅见杜薇与英王坐在一侧,似在窃窃私语,他向前探了探身子,本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却不想琵琶乐声忽高忽低,他离着杜薇又有些远,半天竟连一个字也没有听清,不由得连连皱眉,索性直接打断他们,道:“不知叶小姐有何话要说,不如让我也听听?”   杜薇抬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丽妃娘娘托我帮她在幽兰阁订制新衣,太子殿下莫非是想打听丽妃娘娘的私事不成?”   谁不知在幽兰阁订制成衣时需要提供穿着之人的身高,以及身体的尺码,丽妃娘娘可是皇帝的宠妃,纵是太子也不总不能公开将这尺寸说出来吧?   杜薇一番话只呛得太子青了脸,想要发作却又找不到理由,只能恨恨的在一旁灌酒,眼睁睁看着她跟英王公开的说悄悄话。   ☆、第344章 威胁?提醒?   杜薇光明正大的跟英王窃窃私语,到让太子一时间没了主意——   这时候,红绫姑娘一曲毕,起身行礼。   杜薇等人各自取了银子打赏了几位琴师。太子挥手示意让她们全都退了出去。   “太子殿下莫非不喜欢听曲?”杜薇故作诧异道。   太子暗暗憋了一肚子的气,就算知道对方是故意的,可却找不出发泄的原由,只好点头道:“有些吵。”   杜薇心中的小人笑的欢快,面上却不露丝毫端倪。   这时自门外进来一名侍从,看似要找英王回事。   英王站起身来道:“你们稍坐,我去去就来。”   杜薇淡淡一笑,“英王有事尽管去,还怕我们跑了不付饭钱不成?”   英王也是一笑:“今天这顿自是算我请的。”   其实英王在离开前确有些犹豫,把她单独跟太子留在这里……真的没事么?   不过转而又一想,这里不比宫中,门外来来往往客人很多,又有他的侍卫守在门外,想来应该不会有事。   于是在出门后他低声吩咐门外的侍卫。“多加注意里面动静,有事速速来报。”说完他便带着侍从进了另外一间无人的包间。   英王离开后雅间内只剩下了太子与杜薇两人。   杜薇靠着花窗看着楼外的景致,对于太子,她可是连一眼也不想多看。   太子却不慌不忙道:“叶小姐。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杜薇转过脸来,漠然道:“当讲不当讲,殿下您都会讲。”言外之意就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太子沉了沉脸,想要发作。却又觉得对方只不过是介女流,他要是因此生怕显得小提大作。   于是他正色道:“叶小姐与英王想必早有交情,但我劝你莫要与他走的太近了,未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哦?”杜薇似不解的挑了挑眉,“不知有何麻烦?”   太子冷笑道:“你可知英王已然定下亲事?对方是左丞相府的嫡长女,想来皇上对他予以厚望,你若与他走的太近难免让外人生出别样心思。”   “什么样的心思?”杜薇索性装无知到底。   太子又倒了一杯酒,向杜薇举起杯,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光华,“叶小姐应该是个聪明人,有些人,有些事你还是离的远些为妙。不然一不小心又被伤到了……就不好了……”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杜薇也隐去了眼中伪装的笑意,既然敌人已然明目张胆的对她进行挑衅,她再退步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   “太子殿下这是在威胁我么?”   “只是提醒而已。”太子冷笑,眼中杀意毕现。   对于眼前这个女子,他心里确实有些在意,她看似并无有任何可取之处,但偏偏就是这么个人,却每次都让他的计划落空。   先是替本应命丧他箭下的风暮寒挡了一箭,而后嫁入南王府后,风暮寒身上的毒症竟奇迹般的被解了,就连加在她身上的毒竟然也没能要了她的命。   看着她活生生的坐在他的面前,他就觉得不可思议。   杜薇定定望着太子,唇边划过一丝不屑的笑意,“如此说来,我还应该多谢殿下提醒了?”   “谁不想好好活着呢?叶小姐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好好活着?”杜薇就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突然仰天大笑,笑声爽快无比,“殿下难道不知我是死过后又活过来的人?”一箭穿心,毒症噬骨,替她死去的女儿,件件她都不会忘记。   “与其好好活着,我认为到不如图个痛快!反正是人早晚都要死的,殿下你说是么?”杜薇乌黑的眸子眯了起来,一瞬间太子竟从中似见到了风暮寒的影子,呼吸不禁一滞。   就在太子发愣的功夫,杜薇已然推开雅间的门,走了出去。   太子咬牙切齿,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反被一介女流吓到。   杜薇刚来到走廊,只见旁边雅间的门开了,英王走出来,见杜薇站在那里不由奇怪道:“你要走?”   “话不投机半句多。”杜薇冷冷一笑,独自走向楼梯。   英王回身与门口的侍卫低语几句,似在问刚才雅间内的情况,而后几步便追了上来,微笑道:“我送你下楼。”女厅双弟。   杜薇淡淡一笑,也不拒绝,两人并肩下了楼梯。   镇国公府的马车就停在聚名楼外,英王陪着杜薇来到楼外,突然笑道:“薇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太子气成那个样子。”   一声薇儿只叫得她一愣,自心底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伤感。   “叫英王殿下笑话了,不过是不知者不惧,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英王将她送至马车旁,神色突然黯淡下来,“我与左丞相府的婚事是母妃擅自决定的,她也没有问过我的意思就这么传了出去……”言外之意,这件婚事还没有最后定下来。   其实英王最担心杜薇会因此而介怀,如今她身份显赫,也不再是南王世子的妃子,完全有可能再次成为他的女人,不过他知道丽妃绝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   一个被人休弃的女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嫁入英王府的,英王以后前途无量,丽妃就算拼着命也要为她这个儿子打算。   英王自己也知道他不该生出这份妄想,可是与杜薇相处的越久,有些事他就越放不开。   每次和她在一起时,他的心情就会莫名的轻松起来,她的一颦一笑无不牵动着他的神经。   以前他在与众皇子的竞争毫无胜算,可是现在他已经一步步埋下自己的势力,无论是兵部还是军营,他都有了足以与任何人抗衡的力量,有时他甚至幻想着,只要他得了皇位,那时便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将眼前这个女子弄到身边。   “与左丞相府结亲,是个不错的主意。”杜薇淡淡笑道,她与英王站的很近,侧着头,唇角微微上挑着。   英王一愣,“你不会……生气吧?”   “我为什么会生气?”杜薇咯咯地笑起来,“若是婚期定了,到时我定会送英王一份大礼。”   英王勉强笑了笑,心里却生出莫名的失落来。   说实话,在他的心里,到是真有些期望她会介意,不管是生气也好,迁怒也罢,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表明她还是在意他的。   看着镇国公府的马车粼粼驶去,英王英挺的背影看上去竟显得有几分寂寥。   与此同时,在街对面的路边停着一辆马车。   车窗上罩着一层薄纱,外面行人根本看不清马内的情形。   车内靠窗坐着一人,赤着上身,肩头披着一席月牙白锦袍,胸口敞开着,露出里面血迹斑斑的绷带。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一只手捏着茶盏,骨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惨白,直到“砰”地一声,那茶盏被他捏得粉碎,他仍盯着窗外,浑然不觉自己的手被茶盏的碎片割破,滴落下串串血珠……   ☆、第345章 烫手的山芋   杜薇刚回了镇国公府,便有下人向她回禀,那个被她留在府中的男孩自她走后便躲在房间里,不让任何人靠近。就连晌饭也不肯吃。   杜薇连衣裳都没来得衣换,赶到房门外时,正好听到里面传来风思远略显稚嫩的吼声:“我说了,我不要吃,你们不要进来!”紧接着便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杜薇不禁扶额叹息,有这孩子在,只怕没几天所有的瓷器都要保不住了。   门口的丫鬟们见到她过来了,于是纷纷施礼退开。   杜薇独自进了屋,只见满地凌乱,就连墙上的挂画都移了位。   “思远?”杜薇轻声叫道。   男孩缩在床尾,听见杜薇的声音后伸出头来,一见是她猛地扑过来。   “薇儿姐姐,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杜薇被他撞的肚子生疼,只能咬牙忍住。   好在风思远聪慧。立即从她的脸上发现了异样,急忙扶她在椅子上坐下。   杜薇缓了半天才说出话来,“你又搞什么鬼,把这里弄的一团乱。”   风思远瘪着嘴。“我怕她们会把我抓回去。”   “抓住回去?回哪?”杜薇随口问。   风思远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终还是忍住了。   杜薇见他不说也不勉强,低头突然发现他的胳膊上被瓷器碎片割破了一道口子,于是忙对外面吩咐道:“叫崔先生过来。”   外面丫鬟却是回道:“崔先生出府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杜薇愣了愣,崔先生自从跟着她以来,极少擅自离府,以前就算他要走也会提前告诉她,或是刚刚替她诊过脉后再离开。   “他没有说去了哪吗?”杜薇问。   “崔先生什么也没有说,不过他出去时奴婢好像见他带着身边的药箱。”那丫鬟回忆到。女厅双划。   杜薇一皱眉,再也没说什么,而是带着风思远去了她的书房。   她从药箱里找出药膏,小心翼翼将风思远将胳膊上的割伤包扎好,挽起他的袖子时,杜薇一眼瞥见他胳膊上道道瘀青,随着袖子不断拉起。杜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那晚她听崔先生提起过关于这孩子背上的伤,可是亲眼看到时仍不免心惊。   “你转过身去。”杜薇命令道。   风思远小脸憋得通红,双手死死拽着衣角。   “让我看看,我不会伤害你。”杜薇轻声道,并没有强迫他的意思。   风思远沉默了好半天才终于抬起头来,“姐姐会替我保守秘密吗?不告诉任何人?”   “这是自然。”杜薇边说边轻轻将他揽在怀里,一手掀起他的衣裳。   看到他后背的时候,杜薇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风暮寒那一身令人不寒而栗的伤痕。   这孩子还不足十岁,前心背后满是瘀青,有好几处痕迹竟像是被人用手指掐拧所致。   杜薇轻轻伸出手指按在上面,低声问他:“疼么?”   风思远身子颤了颤,声音平静依旧:“不疼。”依旧是违心的话。   杜薇只觉喉咙有些酸涩,不管这孩子是谁,只看他这一身的伤便知这决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可能终年这孩子都在不断受着某种摧残,难怪他不想回去。   杜薇拉着风思远来到东边的软榻上,命令道:“将衣裳脱了,趴下。”   风思远紧张起来,秀气的双目紧紧盯着她的脸。   杜薇故作轻松的晃了晃手中的一只白瓷瓶,“这里有崔先生配的药酒,很有效哦。”   风思远这才将信将疑的趴下,杜薇将药酒倒在手上,缓缓涂在他的背上。   尽管疼的双肩直抖,但他却一声不吭,背上药酒逐渐发挥药性,开始渐渐发热,他这才舒服的彻底放松下来,最后竟然睡了过去。   到是把杜薇累出一身汗,拿过一边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后又去净手。   突然一块棉巾递到了她的面前,杜薇一抬头,只见苍明站在那里,嘴角微微含笑。   杜薇怕吵醒了风思远,于是跟苍明出了书房。   苍明见杜薇刚才出了些汗,便吩咐人去取了件厚些的大氅,非逼着她披在身上。   杜薇笑道:“什么时候连你也学得婆婆妈妈起来了。”   “只要你好好的,就算婆婆妈妈又有何妨。”苍明直言道。   杜薇愣了愣,以前的苍明每次在她面前时都不苟言笑,更别说开这种玩笑了。   他们在回廊中的四方亭里坐定,有丫鬟送上热茶和点心后便退下了。   苍明亲手为她倒满茶水,递到她面前,又不忘叮嘱她,“有些烫,当心些。”   “我又不是小孩子……”杜薇不满道,语气却是带着些娇憨。   苍明不禁露出微笑,又挑了两块她喜欢的点心送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他永远都会记得那日在南王府的会面。   她一直神色淡淡,仿佛只是与他们在闲聊,可是交待的却是她的后事,她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他跟苍兰。   本以为今生他连守护她的机会也不会再有,可是老天有眼,她竟然活了下来,虽然历尽苦楚,但她脸上却从未失去过微笑。   就像她自己经常说的那样,她不喜欢哭丧着脸,不管何种情况下,她都努力的以笑颜去面对。   她就像一缕阳光,照亮了他的世界。   “我早晨让人送过去的信你收到了?”杜薇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问。   苍点颔首:“已经查到了。”   杜薇有些惊讶,“让人送信过来便是了,还麻烦你亲自跑一趟。”她知道现在幽兰阁每日的事务也很多,苍明经常忙的脱不开身。   “此事我想还是亲自过来说明的好。”苍明收拢脸上的笑意,正色道:“只怕这孩子小姐你当真收留不得。”   “我原也没打算留他太久。”杜薇实话实说,“开始我只是以为他走失了,只是贪玩才误入了我的府里,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你可知他是什么人?”苍明压低声音。   “据我猜测他应该是皇族中人。”杜薇眨着乌黑的眸子望着苍明,“莫非他是皇子不成?”她并不记得在宫里有见过这么一位皇子。   “比那更麻烦些。”苍明苦笑道,“他乃康乐王的嫡出长子,六岁时便入京为质子,想来他应该是从宫里逃出来的。”   质子……   杜薇心中微凉,没想到风思远竟然是康乐王世子,如今入宫沦为刀俎之上的人质。   “康乐王是何人?”杜薇怎么也想不起来京城里有这么一号人物。   “康乐王并不在京城中。”苍明道,“他驻守于北方寒沙城,曾是威名远扬的平北将军,若论起身份来,还是当今皇上的小皇叔呢。”   杜薇手中的茶杯“当”地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小皇叔的孩子……风思远?我勒个去!这么烫手的山芋竟然让她捡到了。   ☆、第346章 质子的馈赠   质子从宫里逃出来是个什么概念?   那可是皇上手里的人质啊,风思远逃出来只怕最后倒霉的人却是他的父亲,远在北方寒沙城的平北将军,康乐王。   “宫里要是发现这孩子在你这里。只怕也会引来不小麻烦。”苍明低声道。   杜薇只觉一个头二个大。   依风思远的身份,她应该立即将他送回去,可是只要一想到那孩子满身的伤……   杜薇的心里又泛起一丝不忍。   把他送回去不亚于将他重新投回龙潭虎穴,而那孩子才不足十岁,他真的能够在宫里活下去么?   苍明似觉出她的犹豫,轻叹一声:“身为质子,那便是他的命运。”   身为皇族,命运更多的则是被操纵在皇帝手中,杜薇比谁都明白这一点。   “我知……”杜薇无奈一笑,转了话题,“英王订制的衣裳准备的怎么样了?”   在聚名楼时,英王与她当着太子的面所谈之事确实是关于订制衣裳的,只不过这衣裳却不是丽妃要的,而是为宫里另外一人准备的“大礼”。   苍明又与她商议了一会幽兰阁之事。然后便匆匆回了。   杜薇独自坐在亭子里发呆,心里想的全都是那男孩的事。   以前风暮寒在的时候,这些事从来不需要她来担心,不论是宫里宫外。仿佛在他手里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她不由得苦笑起来。取笑自己还在想那些不着边的事,起身,一回头,便见风思远站在身后。   杜薇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一时间竟愣在那里。   她不知这孩子什么时候来的,在这里站了多久,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风思远身上穿着来时的那件衣裳,身姿挺直,沉默不语时精致的五官如同粉玉雕刻一般,略带稚气的眼睛闪烁着与他年纪不相衬的成熟。   杜薇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居然不知如何开口才好,她不想骗他,即使他只是个孩子。   风思远却突然笑了,老成持重的模样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姐姐,我饿了。”他撒娇道。   杜薇淡淡一笑。“这里还有些点心。”女厅肝扛。   风思远也不客气,直接在她身边坐下,图手抓起点心便往嘴里塞。   杜薇见他吃的很猛,怕他噎住,亲手给他倒了杯茶。   风思远却没有碰,而是直接拿起杜薇刚才用过的杯子,将剩下的半杯冷茶喝了下去。   “这杯我刚才用过了……”杜薇急忙道。   “我知道。”风思远随口道,“哥哥说过,别人用过的杯子不用担心有毒。”   杜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风思远却吃的仿佛很开心,嘴巴上,脸颊上尽是点心屑。   杜薇抬手帮他将脸上碎屑擦掉,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他,看他拼命的吃,仿佛这一顿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吃东西似的。   终于,他将盘子里所有的点心一扫而光。   风思远突然站起身,神色肃穆望着她,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思远谢女国公收留之恩,日后若有机会,定当相报。”   男孩的眼睛里带着冷漠与疏离,这种神色杜薇以前经常在别人的眼中见到过。   这是一种伪装,为了保护他自己,也是为了保护他所爱的人。   “我要回去了。”风思远淡淡道,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似在强忍着什么。   “你要去哪里?”杜薇柔声问,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不舍,虽然明知他应该离开……   “回我该去之处。”风思远终是忍不住向杜薇身边靠近一步,声音带了些颤抖,“思远有事瞒了姐姐,姐姐可会怪我?”   “不会。”杜薇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那思远最后可以求姐姐一件事么?”   “你说吧。”   “你可以……抱抱我吗……”男孩雪亮的眸子就像浸满星火的湖水,亮闪闪,耀人心魄。   杜薇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向他伸出手去,揽住怀里那具小小的身躯,任他颤抖着,将头埋在她的怀里。   温热的湿润感渐渐晕开,将她的衣襟尽数浸透。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思远猛地向后退开,眼底微红但却是笑道:“哥哥果然说的无错,薇儿姐姐的怀抱是最温暖的。”他从腰上取下坠着的玉佩,将它递到杜薇面前,“此物姐姐可拿着,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杜薇接过那块玉佩,那是一块白玉,背面雕刻雄鹰展翅,正面有“平北”二字,最下方有两个小字——思远。   风思远认真道:“若是有招一日姐姐要去北方,如遇困难可带此物至寒沙城寻平北将军府,定会有人助你。”   杜薇看着手里的玉佩,笑容难掩苦涩,“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   风思远再次拱手施礼,“我来了这几日给姐姐添了不少麻烦,思远再待下去恐会给姐姐带来杀身之祸,思远有愧,这厢告辞了!”   说完身形一转,也不待杜薇开口,竟沿着回廊释然离去,背影洒脱,颇有几分侠义风骨。   杜薇不觉竟看得出了神,只叹他若是长大,日后必会是一位人物。   自风思远离开镇国公府后,杜薇便让人暗中盯着他,稍晚时分那人回来禀道:“那男孩去往宫中方向,半路被一辆马车截住,并将他拉上了车,进了宫门。”   杜薇颔首示意,回事那人便退了下去。   她独自坐在亭中,心里五味陈杂,想着也许还是远离开京城这块是非之地才好,又思忖了半天英王托她办的事……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   等她回过神来时间发现浑身无力,好不容易站起身,勉力挪回房间,一头倒在床上人事不醒。   崔先生回府时已是半夜,只吓的他一连几日都待在外间屋不敢离去,杜薇一连昏睡了五日才转醒。   苦着脸又喝了两日汤药,直到第七日崔先生这允许她下床走动。   崔先生闭口不提那日他出府去了哪里,杜薇便也不问。   这日一早,杜薇刚刚用过早饭外面有人下通传:“英王殿下到。”   “有请。”她话音刚落,英王便自外面挑了珍珠帘进来。   窗外春阳灿烂,屋内四扇花窗都敞开着,为的是透透屋内这几日的药气,白纱窗帘被微风卷起,不时带入院中白玉兰的幽香。   英王面带微笑进得屋来,看到杜薇的时候不觉微微失神。   她闲散的支着手臂坐在桌案后面,素衣白裳,竟束了男子发式,更显清逸潇洒,因为病了几日,她的脸色苍白而瘦削,乌黑的双眸显得格外突出。   英王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眼前这人明明是个女子,但是却有着毫不逊于男子的风骨,她是顽皮的,但她也是倔强的,有时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喜欢的究竟是哪一种模样的她。   但就是这样的她,让他深深着迷,她明明就在眼前,但却又仿佛离他千里之外,纵是伸出手去也无法触及到……   不知不觉间,英王竟下意识的向杜薇伸出手去,似想触摸她的脸颊。   “英王殿下?”杜薇淡漠的声音瞬间将英王拉回了现实。   他尴尬的发现,自己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她的脸只有区区寸许距离。   ☆、第347章 英王大婚,闹洞房   英王很快恢复了常状,脸上笑意温润,随意坐了,道:“听说你病了。不知身子好些了么?”   杜薇笑意显浅,犹如翩翩少年:“有劳英王殿下挂怀,已经无碍了。”   英王向门外道:“拿进来吧。”   这时从外面进来个小厮,手里端着一只木匣,低头进来将东西放在桌上后又退了出去。   英王指着匣子道:“这是宫里的药材,自是比外面的好些,寻常也不容易弄到,你先留着,如果需要尽管随时差人来英王府。”   杜薇探手打开匣子,但见里面摆放着一层层上好的人参鹿茸灵芝等物,看成色俱都是上佳之品,不由笑道:“英王殿下今日来莫非只是为了送这些?”   如果只是为了送些药材他大可不必自己亲自前来。   英王见自己那点心思被她看透不由苦笑:“果然什么事都逃不出你的眼睛。”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大红色喜帖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杜薇扫了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   “丽妃娘娘向皇帝求旨,十日后要我奉旨成婚。”   杜薇略惊讶挑了挑秀眉:“这么快?”   “下个月宫里便要举行祭天仪式。钦天监卜卦称祭天前要以红喜相冲,不然明年必有灾祸降临。”   “卜卦?”杜薇知道古代人包括君王在内,都是极其迷信所谓“天意”的安排,“看来我要备上一份大礼了。”   “婚之日……你会来么?”英王微笑着望向她。月华般的眸子隐隐露出一丝期待与不安。   “自然会去。”杜薇承诺。   英王离去后杜薇将身边的几个丫鬟招来。“你们中谁懂药材与简单的医术?”这些女子都是苍明收留的无家可归之人,她们每人都曾学习过相应的技能。   “回小姐,奴婢会一些。”一个丫鬟上前一步道,“不过医术方面奴婢只是学过。从没给人开过方子……”   杜薇点了点头,又问:“有谁懂武功?”   又有几个丫鬟站了出来,杜薇挑选半天,最后选中了两个丫鬟带在身边。   十日后,英王迎娶左丞相府嫡长女,顾秀婷。   宫中皇帝亲下圣旨,英王带着花轿迎娶新娘,先是去了宫中,而后直奔英王府,一路红绵铺路,排场声势浩大,沿路引得无数百姓争相观看。   新娘一身正红喜服。赤金凤冠姚姚灼人眼目。   英王拉着新娘过了火盆,跨了马鞍,一路进了英王府,身后宾客一路欢声笑语,说着吉祥话,送一对新人去拜堂。   因为在宫里已然拜过了皇帝与皇后,所以这时只不过是做个样子而已,上首并没有双方父母坐堂观礼,而左丞相大人也不敢独自坐在这里受英王朝拜。   喜堂里气氛热烈,英王牵了新娘转回身往洞房而去,不少人吵着要闹洞房。   杜薇站的有些远,因着这里人太多,她觉着呼吸困难。   这时太子突然笑着招呼她道:“叶小姐站的那么远做甚,你素与英王交好,闹洞房岂能少了你?”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注意到杜薇站在喜堂门口,一手捂着心口,脸色苍白。   “那人是……女国公叶芷蔚?”   “看她脸色不善,英王大喜她怎么这般模样。”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杜薇的身体状况。   “没听刚才太子殿下说的么,她与英王关系甚密……只怕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吧?”有人猜测道。   “怎么可能,她过去可是南王世子妃。”   杜薇听到人们的议论,但却是面无表情,随着太子等人一同去了洞房。   跟在杜薇身边的两个丫鬟心有不平,小姐是什么人她们平时看的最清楚,虽然英王时常送东西,递帖子相邀,可是她们的小姐却是从没流露出半点非分之想。   她们以前也曾在私下问过杜薇,都觉得英王分明是喜欢着她们小姐的。   不过杜薇当时回答的很干脆:“她与英王之间绝无可能!”   这时候她们听见那些人都在暗中诋毁她们小姐,不由得替杜薇愤愤不平起来。   “少安毋躁。”尽管没有回头,但杜薇却仿佛早已猜到她们此刻的心思。女厅沟巴。   “可是……小姐……”   “嘴长在他们身上,你们还能封住他们的嘴不成?”杜薇不屑冷笑。   两个丫鬟只得喏喏应声,不再言语。   以前在幽兰阁她们经常帮忙生意上的事,所以对这种大场面并不怯阵,跟在杜薇身后神色从容。   众人涌进洞房,看着英王挑了盖头,顾秀婷长的本也不差,烛光下更显娇艳动人。   英王唇边始终拘着微笑,淡淡的,带着恰到好处的喜悦之感,又不显得很急切,就连杜薇都不由得暗暗赞叹,若是英王得势,他必会比太子做的更好。   从太子身上,人们能感觉到犀利的帝王之气,有时暴虐有时又显得极其狡猾。   而英王则是内敛的,不透声色的,犹如一把软刀子。   果然宫里出身的男人都不是些善茬子,杜薇正在走神,忽听新娘道:“这位便是女国公,叶芷蔚,叶小姐吧?”   杜薇一愣,周围人们退开些,杜薇只得走上前来,施礼道:“见过英王妃。”其实以她一品的身份完全可以不用施礼,可她却偏偏放低姿态,让别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新娘坐帐是不能随便离开喜床的,顾秀婷只好微微点头还礼,语气却是带着些冰冷:“听闻你曾是南王世子妃?”   此事不提还好,她话音刚落,英王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不悦,但他隐藏的很好,并没有人注意到。   当初,左丞相府的三公子,便是被南王府的二少爷当街打死,要这么算起来,杜薇还跟这位英王妃是仇家呢。   “都是以前的事了,这大喜的日子,不提也罢。”杜薇淡淡道,这人命官司不管怎么算,也轮不到往她头上落,想来这位新娘子是对她怀有敌意了。   顾秀婷还想说些什么,英王却突然插进话来,对杜薇道:“看你脸色不好,莫不是身子不舒服?我已经让人提前备了厢房,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杜薇一笑:“有劳英王殿下,只是这里人有些多,觉得闷得慌,一会出去便没事了。”   英王听了忙遣散屋里众人去前院喝喜酒,杜薇原本也想随众人一同出去,顾秀婷忽然开口道:“叶小姐请留步。”   杜薇转头看着她,顾秀婷轻声道:“我突然觉着有些口渴,不知叶小姐肯不肯帮我倒杯水过来……”   英王原本已经到了门外,太子拉着他要去前院灌喜酒,他扫了一眼众人,没有发现杜薇的身影,于是回过头去,正好从窗户里看到杜薇端着一杯茶水,要走向顾秀婷的时候手一抖,茶水便撒在了她的衣袖上面……   ☆、第348章 新娘子晕倒啦!查真凶   杜薇替顾秀婷倒了茶后便离了洞房,临出门的时候门外正好进来一个丫鬟,与杜薇擦肩而过,身子若有若无撞在了她的身上。   杜薇身子一晃。一旁叫玲珑会武功的丫鬟手疾,一把将她扶住。   “你是怎么走路的!”玲珑瞪着那个丫鬟。   杜薇轻轻拍了拍玲珑的手,示意她无事,“她也是不小心,便算了吧,今天大喜的日子……”说完杜薇径直出了门。   待走到门外时玲珑还有些愤愤不平,“小姐也太好脾气了,明显那人就是故意的!”   “连你都能看出她是故意的,难道我就看不出?”杜薇突然笑道。   玲珑一愣,身边另一个叫羽儿的丫鬟也凑上前,压低声音:“小姐,你的意思是……”   杜薇冷冷一笑,伸手在自己的腰间摸索着,不多时寻到一方极小的纸包。   “这是……乌石散”羽儿惊道。“小姐身上为何会有这个?”   “自然是刚才那丫鬟撞我时趁我不备藏在我身上的。”杜薇将纸包握在手心,带着她们急匆匆往前院而去。   “小姐快些把它扔掉!”两个丫鬟这时才觉出事情不妙。   “自然要扔掉,但却不是现在。”杜薇低声道,“你们先等在这里。不要过来。”说着杜薇穿过人群。前面不远处英王正与太子等人敬酒。   太子最先看到杜薇,端了酒杯迎上前道:“叶小姐觉得新娘子如何?是否足以配英王之姿?”   杜薇见太子过来似有些惊慌,脚下一绊,整个身子便倒了下来。   太子正好走到她的面前。这完全是他下意识的行为,伸出手去扶住了她。   杜薇的身子娇小无力,太子在触到她的时候不由得一愣,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女子的身子居然这么轻。   再加上杜薇苍白的脸色,乌黑亮闪的眸子,显得她愈楚楚可人,太子扶着她时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她的脸上。   杜薇似挣扎着想起身,趁机将手里的纸包送入了对方腰间……女在池才。   英王这时转头正好看见这一幕,唇角不由自主的紧紧抿起,立即上前将杜薇从太子身上拉开。   “这是怎么了?”他一身大红色的喜服站在她身边分外显眼,所有宾客的目光全都投向这边。   “应该是……心悸发作了……”杜薇皱着眉头,一副痛苦的模样。   “我让人送你去厢房休息。”英王转头吩咐身边的随从。就在这时,突然从后院跑来一个丫鬟,惊叫道:“不好了!新娘子……晕倒了!”   “什么?”   顿时,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太子第一个反应过来,沉声道:“还不快请太医!”   英王微微蹙眉,那丫鬟只不过说新娘子晕倒了,又没有提别的,太子便马上想到请太医,这种反应未免也太过激了吧?   前来报事的丫鬟紧张的望着英王道:“殿下,求求您去看看王妃吧……”   新娘子出了事,做为新郎自然义不容辞,英王只得回了洞房。   顾秀婷双目紧闭倒在喜床上,一旁有丫鬟不断为她擦着脸上的汗水。   “怎么回事?”英王沉声道,纵是他再好脾气,也不想见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错,要知道宫里的钦天监还指着他这次大婚为接下来的祭天仪式冲喜呢。   屋里的丫鬟跪了一地,慌张道:“奴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王妃突然称头晕,然后就昏倒了。”   洞房外不一会便聚满了人。   与其说他们是在担心新娘子的安危,不如说是他们在等着看热闹。   英王大婚,还没等洞房新娘子就晕倒了,这是什么情况?   太子站在一边,神色阴沉,嘴角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弧线,时不时将目光投向杜薇。   杜薇觉得那目光就像一只粘湿的咸猪手,不断在她身上掠过,令人厌恶,她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半,躲到了其他人的身后,避开那道目光。   不多时,女眷席那边也有人得了消息,就连丽妃娘娘也居然到了这边,众人连忙见礼。   丽妃自是比谁都在意这场婚事,急催人再去寻太医。   不多时太医满头大汗的赶来,甚至还没来得及向丽妃施礼,便匆匆进了屋内。   众人全都等在外面,不多时有丫鬟传了话出来:“英王妃中了毒,险些丧命,若是再晚些,只怕会影响到以后子嗣……”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哗然一片。   丽妃脸上难得的出现了暴怒之意,大声喝道:“这怎么可能,好好的怎么会中毒!”   这时太医自屋里出来,吓的手脚乱颤,跪地回道:“回禀娘娘,英王妃此为乌石中毒之症,内热昏迷,若是拖得久了,还会续而会引发咳血等症,最后内脏破裂,影响生育……”   丽妃闻言脸色青铁,她把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英王的身上,好不容易为他寻了门好亲事,想着日后有了左丞相的扶持,英王离那太子之位定会又近一步。   可是大婚之日新娘子就险些被毒死了,还说差点就会影响到日后子嗣……要是这顾秀婷真的不能给英王生孩子,那么以后由谁来继承英王的位子,纵是将庶出的子嗣过继来也难免落人口实,这会成为英王一生的耻辱。   想到这些,丽妃越发的气愤,指着那些服侍顾秀婷的丫鬟们斥道:“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奴才,究竟都是怎么服侍你们主子的!”   丫鬟们跪了一地,哭得泣不成声,:“丽妃娘娘!奴婢冤枉啊!”   这时英王自屋里走出来,眉峰紧锁,丽妃怒道:“速将此事禀报皇上,务必不要放过那凶手!”   英王思忖片刻,缓缓道:“此事先不宜禀报皇上,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况且顾秀婷她经太医救治如今已无大碍,儿臣还有些话想先问问她。”   丽妃想了想,觉得自己儿子说的也有道理,不如先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说,于是向太医道:“英王妃何时才能醒来?”   太医谨慎道:“最多不过半个时辰。”   丽妃点了点头,“那本宫便等在这里好了。”话虽如此,谁敢让丽妃娘娘站在屋外面等啊。   英王很快便安排了众人去了前院休息,因为此事还没有查清,所以来英王府的宾客谁也不能离开,全都聚在一处。   渐渐的,时间久了有人心里便生出些怨言来,来吃个喜酒还把人家困在这里不让离开的。   可是眼看着就连太子殿下也坐在那里,那些人纵是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也不敢开口。   杜薇坐在一旁,神色略显疲倦,她一连病了好几日,突然在外面待的久了身子便觉得吃不消。   玲珑跟羽儿心中焦急,时不时望向她的脸色,她们身上全都带着崔先生给的救急药,只要杜薇露出一点不妥,她们便会立即拿出药来让她服下。   “只怕这事没这么容易结束。”太子默默注视着杜薇,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   杜薇瞥了一眼他,却是淡淡道:“太子殿下说得是,没有捉到凶手怎么会结束呢?”   “叶小姐以为谁会是凶手?”太子阴森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像一把利刃,欲将她割裂开来。   ☆、第349章 不惜反目,第一次想要护着她   杜薇回望着太子,淡漠道:“莫非太子殿下已有推断?”   太子看着她,却是诡异一笑。   半个时辰后,有丫鬟扶了顾秀婷缓缓走了来。丽妃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了,英王则在另一侧落了坐。   顾秀婷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喜服,却是以袖掩面,哭泣不止,哀伤的眼睛任谁见了都觉得心有不忍。   丽妃轻声安慰了她几句后问道:“怎么好好的竟会中毒了?”   顾秀婷一脸的委屈,“我也不知……本来坐得好好的,不想却突然头晕得厉害。”   “进了洞房后你可是闻到了什么?或是吃了什么?”   顾秀婷一个劲的摇头,新娘子一般从早上开始都是空着腹的。   这时站在顾秀婷身后的一个丫鬟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英王妃虽然没吃过东西,可是却是喝了口茶。”   “茶?”丽妃一愣,“什么样的茶?”   顾秀婷似有些不好意思道:“当时我觉得嗓子里干了些,于是便请叶小姐帮我倒了杯茶,我只喝了一口……现在还放在桌上呢。”   丽妃瞬间沉了脸,命人去洞房里寻那半杯茶。   不多时有人将杯子取来,杯里还有些茶水。太医上前闻了闻,立即道:“启禀娘娘,这茶水里便有那乌石之毒!”   话音刚落,顾秀婷突然站了起来。颤抖着身子看向杜薇。面色惨白的就像寒冬腊月的冰霜,“叶小姐,你好狠毒的心!没想到你竟然在茶水里下毒害我!”   这一声指责,只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指向杜薇。   杜薇坐在那里。脸上神色波澜不惊,“英王妃何出此言,凡事都要讲个证据,还请你不要妄加猜测。”   丽妃看着杜薇,眉头却是皱了皱,对于杜薇她再熟悉不过,此女之前便留给她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不论是才华或是为人处事,都滴水不露,而今天这事却突然跟她搭上了关系……莫非真像传言中说的那样,她对英王起了非分之心?   丽妃越想越觉得不妙,若是她真的缠上了英王。只怕会对英王的名誉有损,不如早做打算,让她死了这份心的好。   顾秀婷眼中泪水滚滚而落,抖手指着杜薇:“若不是喝了你倒的那杯茶……我……我怎会险些丧了性命!”   杜薇面色微寒,语气比刚才明显生硬许多:“饭可以乱吃,这话却不可以乱说,你说是喝了我倒的茶才中的毒,可是那茶明明是你求我帮你倒的,难不成我能掐会算,提前预知你要让我帮着倒茶,所以才带了毒药来,还要当着你的面将它放进杯里去让你喝掉?”   听了杜薇的解释,不少人都连连点头。   确实,没人会提前预知到顾秀婷想喝茶,而且又偏偏要让杜薇去帮忙将茶端过来,而且当着顾秀婷的面,杜薇是如何在茶里下毒的,光是这一点就让人说不通。   顾秀婷怒道:“除了你还会有谁!谁不知道你倾慕英王殿下,见我嫁过来便恨不得我快些死了……”女在池划。   英王在一旁越听脸色越冷,冷冷道:“本王与叶小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评说!”   丽妃见英王当众维护杜薇那丫头,心里原本的担心又加了几分,心道必须快些让杜薇远离英王才好。   “如此说来,此事还是叶小姐嫌疑最大,不如先将她交由顺天府尹,待向皇上禀明后再做定夺。”丽妃说着抬手指向杜薇,对身边的侍卫道:“来人,将她拿下!”   杜薇坐着一动不动,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有些焦急,想站出来保护她,可是面对如此多的英王府侍卫,她们根本无能为力。   “住手!”英王将侍卫喝住。   “皓儿,你不可再维护于她。”丽妃见英王居然当众违抗她的命令,不由得恼羞成怒,以前英王可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从小到大,不管什么事他都会听他这个母妃的。   可是现在,他为了一个被人休出家门的女子,竟敢当众不惜违抗母妃的命令维护她。   “母妃。”英王起身拱手朝向丽妃,“此事事关叶小姐清誉,在未查清事情原委之前还请母妃少安毋躁。”   丽妃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还要怎么查下去,连她自己都承认了,你的正妃是喝了她倒的茶水才中的毒!”   “可是她并未承认毒是她下的。”英王沉声道,丝毫也不打算让步。   众人看到这一幕,全都面面相觑。   没想到为了一个女国公,英王竟然不惜顶撞自己的母妃也要护着,看来这个女国公不简单啊……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闭息凝神,等着看事态如何发展下去。   其实就连英王自己也觉着有些不可思议,若是换了以前,他连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当众违背自己母妃的命令。   而这一切,却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以前,他没有及时护着她,他错过了。   他觉得她只是众多他感兴趣的女子中的一个,可是事实证明,他错了。   他以为终有一天,自己会渐渐忘了她,结果最后,他还是错了。   丽妃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盯英王,狠狠道:“好……既然你说那毒不是她下的,你有何证据?”   “可是顾秀婷说那毒是叶小姐下的,她也没有证据。”英王平静道。   顾秀婷也没有想到英王竟然会当众向着杜薇,她才是真正的英王妃呀,他难道不是应该向着自己的女人么?跟她相比,自己究竟差在哪里?   对方只不过是一个被人休弃的女子,一副病歪歪的模样,有什么地方能比得过她!   “叶小姐既然不肯承认下毒,那么你敢让人检查下么?”顾秀婷一字一顿道,“你难道不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么?”   杜薇冷笑一声,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要让别人检查?开什么玩笑,她才不会上当。   在这个世界,女子被人怀疑而当众搜身是件丢人的事,就是之后证明了她的无辜,也不能洗去这个耻辱。   英王皱眉,看向顾秀婷的目光里明显带了不悦,他之前娶她虽说只是奉了皇命,可是平心而论他也没有过于抵触,最多只是有些遗憾罢了,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相当的令他反感。   她从头至尾都在不遗余力的试图将杜薇拉下水,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何会中毒,但那毒他相信绝对不会是杜薇下的。   因为苦苦品尝思相之苦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杜薇,她根本就无意于自己。   “若是查不清此事,看来也只得交由顺天府尹大人去办了。”丽妃显得有些不耐烦。   英王刚想开口再次劝说丽妃收回此念,身后杜薇突然开口道:“其实除了搜身一途外,我还有别的办法能证明自己并未在茶水里下毒。”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全都露出惊讶的表情,就连太子脸上也不禁现出好奇之色,他到要看看,这个女子一会要如何洗清自己的清白。   ☆、第350章 奇特的法子,狗咬裤裆   杜薇面对周围无数好奇与不怀好意的目光,不慌不忙道:“在倒茶时,我曾无意间弄翻了茶水,打湿了衣袖。只需让太医过来检查下我的衣袖便可知道那茶中是否有毒了。”   丽妃看向太医,太医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先是道了声“得罪”,而后才敢细细查看那半湿的衣袖。   片刻,太医起身道:“叶小姐衣袖上并无乌石之毒。”   丽妃皱眉道:“你可要看清些,当真没有?”   “乌石之毒特有一种淡淡的芳香之气,纵是混在茶中常人也是可以闻到的。”怕丽妃娘娘不肯相信,太医还特意解释了乌石的毒性与特性。   众人见太医说得如此详细,无不信服。   只是如此一来,虽证明了毒并不是这位女国公投的,可顾秀婷所中之毒又是谁下的?   众人脸上顿时神色各异,窃窃私语间甚至有人提起了,半年多前南王府二少爷当街误杀左丞相府三公子的那段事情,暗道莫非是顾秀婷迁怒于叶小姐。所以才闹了这么一出?   丽妃也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反转到对顾秀婷不利的一面,不过现在顾秀婷是英王妃,她必须要站在她那一边。   “虽然太医说你的衣袖上面并无乌石之毒。不过谁又能证明你当时倒茶时将茶水撒到了袖子上面?”丽妃环顾四周。   一边站着的几个丫鬟顿时全都把头低了下去。杜薇当时倒茶时,她们都在跟前,可是丽妃娘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要护着自己的儿媳妇。   “没人看到么?”丽妃从那些丫鬟身上收回视线。   杜薇身边的玲珑和羽儿站出来道:“奴婢可以做证。当时小姐倒茶时确实失了手,将茶撒在了袖子上面。”   丽妃轻轻笑起来,“你们是叶小姐身边的人,本宫如何能相信你们?既然无人看见,那叶小姐依然不能洗脱身上的嫌疑,依本宫看还是将此事交于官府来办的好。”言罢丽妃挥手示意让身后侍卫上前将杜薇拿下。   就在这时,突然英王开口道:“本王可以为叶小姐做证,当时她弄撒茶水的时候,本王恰好在窗外看到了。”   顾秀婷瞬间白了脸,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平静,“英王殿下当时在外面,难免看不清楚……”   “本王看得很清楚。”英王脸上一贯的温润表情不见了。月华般的眸子里暖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派冰冷淡漠,“难道你们连本王的话也要质疑么?”   顾秀婷忙低下头去:“臣妾不敢……”   丽妃怒道:“皓儿为了她还真是不遗余力,你这是想气死本宫么!”   英王沉声道:“此事确为本王亲眼所见,纵是母妃不信本王也无可奈何。”一句话英王便将自己与杜薇拉到了同一条船上,摆明了他是绝对相信着她的。   太子坐在一旁,眼底满是惊讶,他万万没想到英王竟然为了这个女人能做到如此地步,转头看向杜薇,却见她镇定自若的坐在那里,若是换了其他女子,这时候面对丽妃与英王妃的质问,只怕早就慌了神,哪里还能坐得住。   “英王殿下,我突然想起个奇特的法子,不可当不当说。”杜薇突然道。   英王转身望向她,“什么法子?但说无妨。”   杜薇淡淡一笑,“我曾记得以前听英王殿下提及过,他的府上有一名专门负责饲养烈犬之人,经他调教出来的犬类可以识别各种气味,可以让他前来,只需让他找出在坐之人中谁的身上留有乌石之毒的气味便可。”   英王略一思索,便点了头道:“可以一试。”吩咐身边侍从,不一会便差人将那饲养烈犬的人叫了来。   众人全都伸长了脖子看向那人,只见那人手里牵着只体形巨大的烈犬,利齿外露,圆眼立耳。   人们有的露出惊讶之色,有的啧啧称奇,都想见识见识接下来这位女国公要如何用这奇特的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   烈犬相当凶悍,不少女眷都吓的缩成一团,丽妃也白了脸,不安道:“皓儿,此物甚是可怕,若是伤了人可怎么得了?”   英王走近那只烈犬,那狗见到他后立即摇首摆尾,一副兴奋的模样。   英王安慰道:“母妃莫怕,此物虽是畜生,但却是最为忠心,儿臣以前狩猎时经常带着它,每次它都能寻到猎物,从未失过手。”   他让人取过那只有毒的茶杯,放在狗的面前,让它嗅闻。   所有人都紧盯着那只狗,看它嗅了半天那杯子,突然扬起头来,后面牵狗的人拉着它,慢慢靠近到人们这边。   虽然很多人都感到害怕,可是当着太子跟英王的面,他们不敢后退半步,也只能咬牙挺着,任那狗在他们身上依次嗅闻而过。   一些女眷更是几乎要昏厥过去,由身边丫鬟们搀扶着,闭着眼睛努力不去看那只狗。   狗来到杜薇身边时只停留了片刻,在经过顾秀婷身边的时候也停了一下,随后它突然立起耳朵,目露凶光,狂叫着朝向一个人扑去。   牵狗的男子根本没有防备,狗猛地一扑,他手中的绳子一下脱了手,烈犬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直扑向坐在对面椅子上的一个男子。   “太子殿下!”   人们惊叫起来,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侍卫们根本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狗便已然扑到了太子脚下,一口咬住了他的大腿。   “啊!”太子痛呼一声,伸手去捂自己的腿,想将腿从狗嘴里抽出来,人在慌乱时难免出错,他越是用力,狗嘴咬的越紧。女在庄血。   英王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立即赶过来,喝止那狗松口。   狗听话的将嘴放开了,太子的裤子上顿时被鲜血染透,痛的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负责牵狗的男子也赶了过来,拉着绳子想将狗拖走,可是狗将后腿一曲,猛地跳起……   这一次,它咬在了太子的腰间。   “啊!”   “咬死人啦!”   “快救我!”   女眷们的惊叫声,太子的痛呼声,以及侍卫们呼喝驱赶烈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场面热闹之极。   杜薇坐在一边看着,心中小人笑得打跌。   太子身子向后仰倒,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这才挣脱了狗儿的撕咬。   英王立即上前将狗制服,命人拖下去。   “杀了它!给本太子杀了那畜生!”太子又惊又气,大腿内侧鲜血淋淋,疼的他额头满是冷汗。   太子的衣裳被狗撕扯开来,腰带也断了,袍襟下摆尽是血迹,丽妃等人这时早就吓的花容失色,有些胆小的夫人跟小姐早不顾仪态吓的钻进了桌子下面,瑟瑟发抖。   英王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太子的脚边,在那里掉落着一只小小的纸包,上面还沾染着点点血迹。   ☆、第351章 太子恼羞成怒,丽妃见利倒戈   两名侍卫从地上将太子扶起来,太子浑身上下狼狈不堪,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丢脸的事情,衣冠不整不说。大腿根部的伤口火辣辣的痛,他刚刚挪动一步便牵扯到伤处,只把扶着他的侍卫骂了个狗血淋头。   一旁的太医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想要查看太子伤势,可是太子伤的位置实在是太于接近那私密处,这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太医根本不敢去碰那伤处。   太子恼羞成怒,喝骂太医道:“滚开!”   太医喏喏不敢应声。   这时英王自地上将纸包捡起,对太医道:“你来帮本王看看,这是什么?”   太医刚被太子骂了,吓的浑身哆嗦,听到英王唤他两条腿都快软了,勉力挪到英王跟前,抖着手接过那纸包。打开闻了闻,顿时大惊失色:“这……这便是那乌石之毒!”   “你可要看清了,会不会有错?”英王沉声质问道。   “不!绝不会有错!”   英王转过身来,看着太子道:“此物是从太子殿下的身上掉下来的。不知太子殿下想做何解释?”   “解释个屁!”太子这时疼的五官挪位。身上风度全无,“此事与本太子无关,到是你……纵容畜生行凶,想要谋害当朝太子。此事我定会向皇上禀明!”说完他一挥手,对身边的侍卫喝道:“回府!”   当着众人的面,太子一路骂着,被侍卫抬出了英王府,只留下了那满地的血迹,骇人心悸。   丽妃面色惨白,坐在那里气得浑身发抖。   杜薇这时缓缓开口道:“丽妃娘娘,不知现在您是否相信,我确实没有向茶水里投毒。”   丽妃冷哼一声,现在她相不相信杜薇都已经没有任何义意了,刚才的事已经将矛头指向了太子,只怕接下来宫里又将有一番动荡。   “今日之事本宫自会向皇上禀明。希望叶小姐好自为知。”丽妃言外之意是想将所有过错全都推到杜薇的身上。   太子那边她现在还得罪不起,现在英王羽翼未丰,尚且无法与太子正面对峙,所以现在她只能先找个替死鬼。   而杜薇,则是那个最佳的替死鬼人选。   面对丽妃的威胁,杜薇只是淡淡一笑,柔声道:“只怕最近几日皇上忙得很,没得空闲到丽妃娘娘宫里去。”   “你说什么?”丽妃觉查到杜薇话中有话,皇上这几日确实一直没有去她那里,以前皇上每日总有大部分时间待在她那里,可是最近一段时间,皇上连面都没有露。   “我说什么想必丽妃娘娘心里清楚。”杜薇靠在椅背上,神态悠闲,丝毫没有压力,“前阵吕良人宫里可是热闹了好一阵,最近只怕又轮到了王美人宫里热闹了吧?”   “你听谁说了什么?”丽妃压低声音,做为后宫的嫔妃,她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皇帝的宠幸,若是失了宠那便意味着她同时也要失去权力,只是这些并不会被外人所知晓,杜薇只不过是个空有封号的女国公,往日极少进宫,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这些事还用得着听别人说?”杜薇笑道,“丽妃娘娘难道没有听说,前阵幽兰阁新推出了三款限量版的内衣款式……”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丽妃娘娘的脸色也越来越暗:原来吕良人跟王美人那两个小贱人竟然订到了最新款的内衣,难怪皇帝好久都没有光顾她的宫里了。   “正巧,那最后一款限量版的衣裳被我订下了,若是丽妃娘娘喜欢,改日我便差人送到您宫里去。”   杜薇故意把话说得轻轻松松,丽妃娘娘脸上的神色也随之一点点展开,变得柔和起来,她立即改口道:“叶小姐不必担心,今日之事大家有目共睹,一切都与叶小姐无关,本宫怎会忍心让叶小姐无辜受这种冤枉呢。”   “既然如此,我先多谢丽妃娘娘仗义执言。”杜薇见好就收,顺坡下驴。   丽妃站起身来,“那本宫就先行一步……太子之事本宫还要去应对一二。”   众人见丽妃起身,也全都纷纷起身恭送。   顾秀婷呆呆的站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还气势汹汹欲置于杜薇于死地的丽妃娘娘,转眼间就变了模样。   “丽……丽妃娘娘……”她开口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英王却向她投来冷冷的目光,只吓得她立时住了口。   谁不知英王温润如玉,在众皇子中不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属上佳,更是京城所有大家闺秀倾慕的首选。   可是刚才英王看向她的那一眼,却让顾秀婷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那月华般的眸子仿佛变成了一把能够杀人的利刃,冷飕飕直射向她。   杜薇轻轻唤了一声,“英王妃。”   顾秀婷才回过神来,惊觉身上的喜服俱都被冷汗湿透。   “我们之间好像有些误会。”杜薇一副坦然模样。   “误会?”顾秀婷猛一抬头,却是看向了她身侧的一个丫鬟,那丫鬟被她盯的浑身发抖,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凄然道:“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她明明记得将药包藏在了杜薇的身上,可是为什么那只药包会出现在太子身上?她真的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英王面无表情的看着顾秀婷,这个女人,让他失望了。   “来人!”他喝道,“将王妃带下去,好好照顾。”   顾秀婷惊得瞪圆了双目,“英王殿下……此事真的与臣妾无关啊……”   英王已经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了,挥手让人将她带下去,说是好好照顾,实际就是将她软禁起来,以免她再生事端。   那些原本前来观礼的宾客见状也都纷纷告辞离开了英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谁还有心思喝喜酒?   英王这时也没了心情,差了府里管事送走那些贵客。   杜薇叹了口气,起身向英王告辞,嘴里开解道:“顾小姐只是一时冲动,想来还是因为她太过在乎于你,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你的妻子,莫要吓到她。”   听她这么说,英王心里反而更是难过。   “那些女人在意的只不过是本王的身份与地位罢了。”他看着杜薇,此刻春阳淡淡的撒下来,照在她身上,素衣华裳,蛾眉淡扫,自她身上散发出淡淡药香,愈加使她多了一丝柔弱之美。   “究竟何时,你才会像她们那样在意本王?”他喃喃道,不知不觉向她伸出手去,但却不敢触碰她的脸颊,生怕她会生气将他推开,“我就在这里,薇儿……何时你才会发现我的好?”   就在他的手指将要触到杜薇额前的碎发时,院外突然有人高声通报:“康乐王世子到!”   杜薇不由得一愣,英王亦是露出惊讶的表情。   一席锦衣华服的小小的身影走进院来,身后跟着三名宫中内侍,手里捧着盛装礼物的锦盒。女在庄划。   那小小少年眉眼清秀,径直来到英王面前拱手施礼,毕现富家公子的风骨。   “我这贺礼送晚了么,英王哥哥?”康乐王世子风思远朗声道。   与杜薇目光交错的瞬间,风思远笑起来,眼底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欣喜之色。   ☆、第352章 再见时,形同陌路   风思远命人向英王呈上贺礼。   英王对他送来的礼物并不在意,而是奇怪道:“难得见你出宫,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   做为质子,风思远平日几乎处处都被人监视着。极少能得机会出宫。   “因为大哥回来了。”风思远兴奋道,杜薇已经不只一次听他提起这位哥哥,不过她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英王却是大吃一惊。   “他回来了?你说的可是真的?”女史冬圾。   “自然,刚才在宫里还见到他了呢,要不是得了他求情我怎么能有机会出来为英王哥哥贺喜啊。”   英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杜薇敏锐的觉察到了,虽然心中犹疑但却没有问出口。   风思远见到杜薇时并没有露出分外熟识的模样,而是彬彬有礼的行了礼,当着英王的面称她为“叶姐姐”。   杜薇心中暗道这小家伙果断是个鬼精灵,难得才不到十岁就懂得如何将自己的心思隐藏起来。   “叶姐姐要回去么?”风思远故作惊讶道,“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英王见杜薇脸色苍白,知她前阵病了好几日。在外面时间久了会觉得累,于是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如我顺路送她回去好了。”风思远坦然道,完全没有身为孩子的自觉。   杜薇心中叹息,难为这孩子这么小的年纪却偏偏要被逼着做些大人的事。说些大人的话。   英王思索片刻。颔首道:“也好,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杜薇和风思远双双与英王道别,英王亲自送他们至府门口。   就在这时,英王府外忽听得马蹄声响。向府外看,只见三十多匹战马疾驰而至,马上骑手清一色银色轻甲,外罩黑色大氅,腰佩长剑,背悬箭壶。   为首一人身披大红战袍,内里却是一席月牙白的锦袍,一双凤目,剑眉斜飞入鬓,一身孤傲带着四分高贵六分煞气。   微眯的眸子里仿佛含着无尽星辰璀璨,直叫人看了感觉要被吸入其中,无法自拔。   风思远一见此人立即高声唤道:“大哥!”   杜薇只觉心头一阵痛意划过。心悸的感觉传来,一时间竟无法站稳,身后玲珑和羽儿急忙上前扶住她。   大哥?没想到这孩子口中的大哥居然是他……   英王脸上也带了几分惊诧,不过很快他便露出笑容,迎上前去,朗声道:“世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南王世子风暮寒跳下马来,将大红战袍甩于身后,所经之处,骑手全都弯下腰去静待他走过。   英王愣了愣,只觉风暮寒身上似有些什么地方变了,对方身上那种冷淡的气息比原来更为强烈,目光所至之处,几乎没人敢与之对视。   “英王大喜。”风暮寒幽幽开口,语调带着些慵懒的意味,但却无人敢小觑。   “难得你回来,今日便不要走了,本王与你不醉不归!”英王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与风暮寒一同往府门里进。   杜薇与风思远就站在府门口。   与他目光相交的一瞬,仿佛千万道火花飞窜,就连呼吸与全身的血液也随之凝滞。   杜薇静静的站着,脸上有的只是冷静与淡淡的疏离,“见过世子。”声音竟不带半分颤抖。   杜薇心中的小人夸赞她道:做的好!拿得起便要放得下。   风暮寒一侧的唇角微微抖了一抖,瞳孔骤然缩紧,脸上却仍旧带着那副万古不变的桀骜不驯,似不屑的点了点头。   杜薇很快便从刚开始的惊愕与紧张中镇定下来,对英王道:“既然有贵客在此,那我便先回去了,今日之事太子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你多加小心。”   英王心中一暖,微笑道:“放心,我自会应对,到是你要多加注意身子。”   风思远站在那里,一会看着杜薇,一会看向英王,再加之眼前站着的风暮寒,他只觉这三人间的气氛竟显得分外诡异,似有种肉眼不可见的寒气浮动其间。   杜薇与英王说完话后直接带了身后两个丫鬟出了英王府,直奔镇国公府的马车而去。   风思远急忙向风暮寒与英王道别,让随身的内侍拉过马来,翻身欲上马。   杜薇正好扭头看到,觉着这么小的孩子骑着马未免有些危险,便开口道:“思远不如随我乘马车,也好有个说话的。”   风思远一听,立即弃了马,几步跑到马车前,连木凳也没用,直接跳上马车。   英王又派了十名侍卫随车护送,杜薇一行这才离了英王府。   “本王前几日才得了皇上赏的一坛好酒,今日还没开得及封,看来要便宜世子你了。”英王笑道,边往府里走。   可是刚走几步,他却发现风暮寒并没有跟上来,转身回望,只见南王世子面无表情的立在府门口,目光凝视着远处,身子一动不动。   英王复又返回,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长街尽头,杜薇的马车已然消失远去,唯留下那滚滚烟尘。   可是风暮寒却仍站在那里,一语不发,定定的看着那远处的尘土渐渐扬起,复又落下……   马车内。   杜薇斜靠在车内的软榻上,就着茶水服了枚药丸,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玲珑跟羽儿全都待在车外,不敢进来打扰杜薇跟风思远说话。   “姐姐好像有些不开心?”风思远低声问。   小孩子心思有时比大人还要敏锐得多,杜薇苦笑着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指:“你个鬼精灵,这么聪明做甚?”   “聪明还不好啊?”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这时风思远完全露出小孩子的天性,毫不加掩饰的粘在杜薇身边,“哥哥说要不是我聪明,只怕早就被宫里那些人弄死了。”   “又是哥哥说……”杜薇无奈道,“你就这么崇拜他?”她万没想到风思远口中常常提到的这个人,竟然就是风暮寒。   “因为哥哥他很厉害!”风思远眼睛亮闪着,“当年他曾在我父亲帐下为将,我那时还只是个小孩子,而他却已经敢上阵杀敌了。”   杜薇哧哧笑起来,“你现在也是个小孩子。”   “我才不是!”风思远不服气道,“早晚有一天,我也要成为哥哥那样的人!”   “成为他那样的人有什么好?”杜薇单肘支在榻上,不屑道。   外人只看到他的薄情寡义,可又有谁知他的沉默坚韧背后藏着什么。   风思远见她独自出神,突然轻声道:“薇儿姐姐……你恨我大哥么?”   恨?杜薇愣了愣,这个字从始至终,没有一次出现在她的心里过。   杜薇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不,我不恨他,我只是……准备忘了他。”   ☆、第353章 你若不在,何处是归途   杜薇带着风思远回了镇国公府。   但她并没有立即让风思远回去,而是找了借口,请他进府喝茶休息,其实这些只不过是为了做给他身边随时跟着的几个内侍看的。   他们表面上服侍着这位质子。可实则却会把他的一举一动告知到皇帝面前,整个北方的军权都把持在风思远父亲的手里,皇帝不得不防。   杜薇一直留他在府里用过晚膳后才送他离开。   沐浴过后杜薇已经累的不想再动了,靠在床上信手翻着书册。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丫鬟羽儿的声音:“小姐,崔先生来了。”这几日崔先生每晚在她睡前都会过来诊脉,今日也不类外。   杜薇一手拿着书册,慵懒的靠在枕上,任由崔先生切脉。   半晌,崔先生竟然无语的沉默着,没有似以前那样道了安后退出去。   “先生因何不语?”杜薇奇怪道,“莫非我的脉象有何不妥?”   崔先生看了一眼站在屋里的两个丫鬟,玲珑跟羽儿,杜薇立即会意。将她们打发出去了。   “先生有话直说当面。”杜薇几次经历生死,如今可以说她已然将一切看淡了。女史冬技。   崔先生从药箱里取出一只木盒,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杜薇打量着木盒,并没有打开的意思。   “解药。”崔先生嘴巴翕动了几下。声音显得有些干涩。   “什么解药?”杜薇心里已经猜到了三分。可是她仍装做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可解你当初所中之毒的……解药。”   杜薇挑了挑秀眉,“可惜现在此物已然没有用处了,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金色的烛火跳动着,两人同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她不问此药的出处。而崔先生也显然不想主动开口说明,两人就这样一坐一站,默默半晌不语。   其实这半年多来,杜薇已经隐隐从崔先生的一举一动中猜出了几分事情的真像。   崔先生什么也不说,是因为得了他主子的命令,不允许他说出实情,可是杜薇还是从中推断出了一些端倪,只怕当初风暮寒就是为了这枚解药才被逼答应出云公主的条件,与她远走莫子国。   他确实是想救她,只是对于她来说,这种救赎太过沉重,强行斩断彼此间的牵绊。一次次忍受被割裂似的绝望,她想要的,只是他的陪伴,哪怕只有短短的几日,她绝不希望他为了自己而去委曲求全。   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宁愿让她痛苦、绝望也要让她活下来,他倾尽全力的付出,可是,那却不是她想要的。   她知道,他是狂妄的,就连他的感情也是不容她生出半点质疑,任何拒绝都不被允许,他是自私的,霸道的,即使是为了她好,也是选择了他特有的方式。   现在,他回来了,可是,一切已经回不到原点。   她累了,现如今,她胸膛里的那颗心,已经承受不了太多的感情,与其费尽心力的哭喊,撕心裂肺指责对方,她更想平静的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对于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她会一点点的,将所遭受的一切还给他们。   只要她还活着,便终会有实现的那一日。   “这药,还是崔先生收着吧。”最终,还是杜薇最先打破了沉默。   崔先生只能苦笑着将木盒收了起来,临走出门去时犹豫了片刻,低声说了一句:“世子爷这半年来……日子过的很苦……”   杜薇无声笑了笑:“我的日子也没甜到哪去。”   一句话便把崔先生噎得无话可说。   没错,她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去,好不容易撑过了半年,眼瞅着毒症再次复发,却无药可救,半年之约已到,风暮寒却毫无音讯。   最后若不是牺牲了杜薇肚子里的孩子,这场豪赌最后他们会以惨败告终,而胜者,则是出云公主,以及太子和皇后他们。   崔先生长叹一声,迈出门去。   杜薇手里拿着书,可是看了半天才发觉,连一页也没有翻过。   痛苦的回忆,总是难以擦去,想忘记,但却谈何容易。   入夜,京城。   风暮寒出了英王府,一席大红战袍微扬,上了战马,身后众骑手紧紧跟随。   夜空,水晶盘高悬,星稀月朗。   风暮寒一手拉着缰绳,抬头眯起凤眸,狭长眼尾带着一丝冷芒,身子随着战马的行进摇摇晃晃,看那模样好似醉得不轻。   青衣兜住他的战马靠过来,轻声道:“世子爷,回军营不是这个方向……”他知道南王世子并非贪杯之人,他自幼便跟在他身边,从没见过他醉成现在这般模样。   风暮寒无声冷笑:“怎么?你真当本世子醉了不成?”   青衣立即在马上垂了头,“属下不敢。”   “让他们先回去吧,这么多人跟着做甚。”他催动战马继续向前。   自从他们去了莫子国,青衣便越来越搞不明白自己的这位主子了,风暮寒原本话就不多,除去杜薇嫁到南王府后那段时间,平时他对于外人极少主动开口。   到了莫子国的那半年多时间里,他更是显得阴郁冰冷,就连对出云公主也没有好脸色。   为了安全起见,青衣留下了十名骑手做随身护卫,其他人则先打发回了军营。   风暮寒纵马似漫无目的,身后红色的战袍迤逦随风扬起,墨发如瀑飘散其上。   “世子爷。”青衣再次纵马上前,担忧道:“不如今夜先回南王府安歇了吧。”   “南王府?”风暮寒双眸依旧望向夜空的圆月,头也不转幽幽道:“那是什么地方?”   青衣险些惊得咬了舌头,偷偷抬眼打量南王世子,心忖主子不会醉得这么厉害,连家都不认得了吧?   “川明?”风暮寒突然唤了一声身后一名骑手的名字。   “属下在。”那骑手恭敬在马上拱手应道。   “你跟了本世子多久?”   “回世子爷,已六年有余。”   “可有家室?”   “有……一位夫人,两个孩子。”川明不好意思道,身后其他骑手全都偷笑起来。   “那你们呢?”风暮寒纵马缓缓向前,他平日极少与这些人聊起这些事,现在到让他们有些受宠若惊起来。   “属下有一房妻室,有一个女孩。”   “属下去年才娶了妻,现在才刚刚怀上,下个月大概就能生下来了……”虽然他们每个人都回答的小心翼翼,不过那脸上洋溢起的幸福微笑却是假装不来的。   渐渐的,风暮寒重新变得沉默,月光下,妖冷的侧脸犹如谪仙般清俊,冷清,但却让人看了不禁胆寒心惊。   青衣等人全都安静了下来,无人知道此刻南王世子在想着什么,耳边只有马蹄声不断回响着。   风暮寒薄唇勾起,逸出一抹苦涩。   我终于回来了……薇儿……   可是,为夫好像无家可归了……你可知?   ☆、第354章 嗜血杀神,失去理智   风暮寒一行人纵马悠闲的行于夜路之上。   已到了宵禁时分,街面上空无一人,只有马蹄声回落在四周。   突然,风暮寒勒住战马。青衣等人见状于是也纷纷停了下来,夜风徐徐吹拂过来,空气中隐隐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压抑之感。   风暮寒若无其事的端坐在马上,左手挽着缰绳,右手垂于身侧。   “世子爷。”青衣低声唤了一声。   “嗯……”风暮寒唇边掠过冷笑,“你们莫要动手。”言罢竟独自催马向前去。   纵使青衣等人一百个不情愿,却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得老实待在原地。   风暮寒驾马刚走出五十步,忽听四面房顶上传来破空之音。   “是影卫!”青衣一眼便认出那些人来,那是太子身边的暗势力,有时也听命于皇后差遣。   风暮寒信手抽出腰间佩剑,剑花舞起,尽数将暗器打落。   “世子爷!”青衣等人欲催马上前相助。   “都给我站住!”风暮寒冷声喝道,“谁也不许过来。”逆风侵袭。长发如瀑卷起,那持剑的身姿犹如战神临世,狭长的眼尾分明寄宿着嗜血的光芒。   青衣等人只得止步。   数不清的影卫自屋顶跃下,一身黑衣悄无声息。手中各持利刃。   风暮寒一声长啸纵马杀入其间。刀光剑影,赤红的血线自那些人的颈间断开,飞溅起血雨一片,真气迸发。剑光所至之处发出耀目的火花。   街面上,血雨滂沱,影卫尸首遍地……   青衣单手死死握着腰间的长剑,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风暮寒的身手无需置疑是他们这里面最强的,虽然围攻他的影卫人数众多,可是一时间竟无人能占其上风。   站在青衣身后的十名骑手看着这景象更是惊得心惊胆战,虽然他们跟在风暮寒身边已数年有余,可是这一次风暮寒从莫子国回来后,就像是被杀神附身一般,有时杀红了眼几乎都要停不下来。   在这些人当中,只有青衣最清楚风暮寒的这种变化是因何形成的,要半年时间内铲除掉莫子国内各方势力。扶出云公主登上女帝之位,他所采用的全部都是雷霆手段。   半年时间停不下来的杀戮,又加之他心情极差,这种杀戮甚至成了他释放压力与发泄愤怒的唯一途径。   转眼间,那些影卫只剩下了不到十几人,他们显然非常畏惧风暮寒,但他们却不能后退半步。   风暮寒这时已然弃了战马,一抹月牙白的身影隐没在敌方的杀手中间。   渐渐的,青衣发现了风暮寒的异常,他放弃了防御,而完全采取进攻手段,无视眼前任何可能置他于死地的利刃,只是一味的进攻,麻木的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不好!”青衣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纵身跃下马来,冲入杀手中,这时战局已然明朗,剩下几名影卫显然已经准备放弃了,转身逃开。   “世子爷!穷寇莫追!”青衣急唤道。   风暮寒却好像根本没听到青衣的声音,宽袖挥动,一股真气席卷而出,准备逃走的杀手顿时全都被这股真气推倒在地。   持剑上前,手起剑落,红光崩现。   青衣上前压住风暮寒手中的剑刃,“世子爷!快些住手!”   风暮寒向他转过头来,凤眸就像浸透了鲜血的玉石,毫无感情波动,他看向青衣,突然间手中剑刃反卷,自青衣的压制下抽出,反而攻向青衣肩头。   站在后面的十名骑手顿时傻了眼,南王世子居然跟青衣动起手来,青衣不能向自己主子亮剑,只能以剑鞘不断防御,避让,频频后退。   “世子爷,快些醒醒……”纵是青衣身手再好,却也敌不过风暮寒的三招两式,一个没留神肩头便被剑身穿透。   青衣强忍疼痛,纵身跃向后方。   风暮寒面颊上沾了不少敌人的血迹,看上去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般狰狞恐怖,十名骑手顿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青衣捂着肩头退向后面,他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敌过风暮寒的,在莫子国时也曾出现过几次这种情况,世子杀红了眼,根本无法分辨敌我。   “怎么办?”川明等人这时也都下了马,但却只能远远站着,谁也不敢靠近。女史夹血。   “办法只有两个……”青衣肩头转眼间已被鲜血浸透,“让世子爷杀个痛快,到时他自然会清醒过来。”   众人看着眼前满地的死尸,杀个痛快?敌人已经都被杀光了……难不成要他们上么?   “还有一个办法呢?”川明问。   “把他打晕。”   川明等人同时看向远处那个杀神般的人物……风暮寒。   开什么玩笑,这时候靠近他只怕还没等打晕他,就被对方干掉了。   “青衣大人,这个玩笑可不好笑……”川明苦着脸,“要不然属下回军营去多派些人来,将世子爷守住了,等到天亮时他应该会自己清醒过来吧?”   还未等青衣发话,远处风暮寒竟缓缓转身,手中倒持着满是鲜血的长剑向着城北方向摇摇晃晃走去。   “不好!”青衣大惊失色,“要是到了城北与守城的军士动起手来……”   川明等人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副地狱般可怕的景象。   “也许……还有一个办法!”青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拉过战马,“你们跟在世子爷后面,我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管川明他们听懂没有,纵马飞驶而去……   镇国公府。   杜薇早就已经睡下,迷迷糊糊中听到屋外有响动,似有什么人在低声说话。   “什么事?”她开口问道,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屋外回话的是丫鬟玲珑,“小姐,府外来了人,想要见您……”   杜薇不禁皱眉,都这个时辰了,街上早已宵禁,普通百姓是绝无可能到处乱走的。   “什么人?”她坐起身。   “他自称是南王世子身边的近侍……看着还受了伤,身上尽是血。”   是青衣?   她的脑子里立即跳出这个名字来。   “带他进来吧。”杜薇道,同时披衣下床,这个时辰青衣绝不会无事登门,身上有血……莫非是遇了什么不测?   她披了外袍,将长发用发带束起便推门出来。   青衣这时已被人带至回廊上,见到杜薇出来他突然俯身跪于地上,急道:“世子爷有难,属下特来求您相助!”   ☆、第355章 清醒,愿此路永无尽头   青衣一路纵马狂奔,杜薇身上裹了件灰貂皮的大氅,坐于青衣身后。   虽然已是春天,但战马跑起来时夜风还是带着几分冷意。   “在那里!”青衣突然道。杜薇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空荡的长街上有一人正朝着北城门的方向而去。   十名骑手见青衣回来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但当他们见到青衣请来的“帮手”时,不由全都露出意外与失望的目光。女投私划。   “青衣大人,她真的能够阻止世子么?”   看那娇小的身段,只怕世子爷单手就能把她捏断了,更别提靠近了。   青衣先跳下马来,也不管众人怀疑的目光,道了声:“得罪。”伸手扶着杜薇下了马。   杜薇拉紧身上的大氅,望向前方那抹浑身如浴血一般的男人,简直不敢相信那人就是南王世子。   “恕属下无法靠近。”青衣为难道,“若是我们离得近了,世子爷便会动起手来,根本分不清敌我。”   杜薇站在那里。心中的小人指她骂道:“你个头脑发热的家伙,一听说这家伙有难就跟着青衣跑来了,他现在连身边的近侍都不认识了,又怎么会认得你。一会若是被砍死了。看你找谁哭去!”   可是干站在那里也不是办法,杜薇只得硬着头皮慢慢向前靠近。   身后,川明凑到青衣身边,低声道:“青衣大人。她真的能行?”   青衣略一沉吟,“若是连她都无办法,便只能调来近卫军强行压制了。”   听到这话,川明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强行压制也不知要死多少人,闹大了只怕上面还会怪罪下来……   “世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川明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青衣紧按着受伤的肩头,一语不发,他知道所有的一切,但是却不能说,现在他只寄希望于这个女子的身上。   她曾是他主子最在意的人,若是连她都不行……   “青衣大人,她要是被世子爷失手砍死了怎么办?”这时不知谁问了一句。   青衣嘴角抽动几下。“我们全都要跟着陪葬……”   众人脸色全都难看起来。   “青衣大人能否告之属下,她为何人?”川明道,“纵是死了属下也想做个明白人。”   青衣看着杜薇一步步靠近到前面,距着风暮寒越来越近,“她曾是南王世子妃,现在的女国公,叶芷蔚。”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如此……纵是死了也是不冤。”川明叹了口气。手机电子书   杜薇这时与风暮寒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脚下的声响似乎惊动了他。   风暮寒猛地扭过头来,血玉般的眼睛显得分外狰狞恐怖,杜薇被吓的连忙停下脚步,连动也不敢动。   “风暮寒?”她停在那里,不敢贸然向前,如今她没有自信他还能认得出自己,刚才在来的路上青衣已经详细跟她说明了此事,并称世子不允许他向任何人透露,今天这也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只得如此。   风暮寒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复又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她,眼中似带着无数的杀意。   杜薇见他停下了脚步,渐渐定下心神,他这样是不是表明他还留有理智?   “风暮寒,你认得出我么?”杜薇小心翼翼道。   风暮寒眼底的血色似乎退去了一些,薄唇勾起,露出一抹不屑的笑。   难道他真的清醒了?   杜薇刚刚放松了那颗原本提着的心,风暮寒突然整个向她压倒下去,慌得她连接伸手去扶。   可是她身单力薄,根本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两个人顿时一起瘫倒在地上。   “这就……成了?”川明不可置信道。   这个女子根本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他面前就让世子恢复了清醒?   青衣急忙上前查看世子状况。   风暮寒眼神微冷,却已然恢复了清明,缓缓开口道:“无事,只是脱力罢了。”   杜薇刚才被他带倒在地,神色有些难堪,好不容易才爬起来,对青衣道:“既然没事那我便回了,谁送我回去?”   当时出来的急,她是与青衣共乘一骑马赶来的,现在要回去……   十名骑手齐刷刷低下头去,开什么玩笑,不知道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他们如何敢骑马带她回去,当着世子爷的面,只怕回去了要挨军棍的。   “不能回军营去。”青衣道,每次风暮寒失去理智后会有好几个时辰处于脱力状态,军营离此太远,他们又是骑的马,路上只怕不安全。   “那你们便先回南王府吧。”杜薇不耐烦道,她裹紧身上的大氅,退开几步,故意与风暮寒之间拉开距离。   她没有忘记,自己跟他之间已经毫无任何关系了,不过做为现代人的她,不是那种情断之后视对方为仇敌的人,关键时候拉一把,她还是不介意的。   “不能回南王府。”风暮寒突然幽幽道,他拒绝了身边骑手的搀扶,勉力站起身,“此处离镇国公府不远,不知叶小姐能否让我们借宿一晚……”   杜薇瞪了眼睛,本想拒绝,但是听风暮寒语气疏离,并未有刻意为之的嫌疑,想着反正府里有不少空房间,也不在乎这十来个人。   青衣因为要处理刚才那些影卫的尸体,所以独自骑马先行离开,那十名骑手全都上了马,可是却无一人敢主动要求带杜薇骑乘同一匹马。   川明硬着头皮道:“叶小姐若会骑马,便骑我的这匹好了。”言外之意,他用走路的就行,当着风暮寒的面,谁敢与杜薇共乘啊!   “那你怎么办?”其实杜薇到没想那么多,她只想快些回府去,刚才光顾着紧张了,这会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身子冷的很。   “不用了,本世子带她便是。”风暮寒拨马来到杜薇身边,向下伸出一只手来。   川明等人有些担忧,世子这会独自骑马已然算是勉强支撑了,再带着一个人,会不会有些困难?不过这话他们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谁也不敢问出口来。   “既然这样,那便有劳世子了。”杜薇淡淡道,反正对她这个现代人来说,跟男人共乘一匹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她自信能将感情控制的很好。   月亮不知何时飘入了云层,街道上一片黑暗。   因着顾忌风暮寒的身体状况,所有马匹都是一路慢行,十名骑手分散开来,有意与风暮寒的马保持着一定距离。   风暮寒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环在杜薇腰间,仿佛生怕她会掉下马去似的,亦或是怕她会突然改变主意逃走。   杜薇垂眸不语,将自己牢牢裹在大氅里。   自她背后紧贴着的那具身体里,不断传递过来有力的心跳,沉重的、压抑的……   风暮寒有意放慢了战马的行进速度,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这一路,没有尽头。   ☆、第356章 没有她,纵然疯魔又何妨   回到镇国公府,杜薇将风暮寒他们安排在了闲置的琉璃阁,又差人找了崔先生过来后便离开了。   崔先生大半夜被叫起来睡眼惺忪,背着药箱进来看到风暮寒等人后。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没走错地方吧,这里是镇国公府?   风暮寒侧身靠于长枕上,微垂眼眸,面颊上还带着些酒后残留的绯红,让人不禁生出丝男女莫辨的妖异美感。   虽然有了休息之所,但十名骑手并不敢离开太远,全都在屋外警戒着。   崔先生上前诊脉,眉头紧锁。   “有何不妥?”风暮寒幽幽道,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之人的事。   “此症……似比世子爷您刚回来之时又重了几分。”崔先生一个劲的摇头,满脸纠结。   “你只需说明如何医治便可。”风暮寒不耐烦道。   “此症,并非有药可医,而是始于心结,并且最好远离杀戮,不然随时可能复发。”   “远离?”风暮寒低低冷笑。“只怕本世子放权之后便是那猛虎失牙,雄鹰折翅,他们岂能容我离开。”   崔先生沉吟半晌,其实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世子您若是不随军出征。在京城老实待几年,在下可以帮您调理一二。”   风暮寒不屑道:“若是复发,最后会是什么情形?”   “与疯魔无异。”崔先生一字一顿道,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来。最坏的情形可能还不止于此,他也许会变成一个脑中唯有杀戮念头的狂人。   若真是到了那时……   崔先生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风暮寒却神色自若,合了眸子:“知道了,你去吧。”   崔先生这才收了药箱,悄悄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府中丫鬟便送来了早饭。   风暮寒身边的这些人都是军中出身,从来没有早上晚起的习惯。   风暮寒却没什么食欲,随便用了几口,便停了筷子。   崔先生一早就煎了安神的汤药,亲手端过来。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看着药碗,一动不动,“世子妃呢?”他好像已经忘记了现在身在何处。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以前在南王府的时候,他们还住在清月居里……   崔先生偷偷吞了一口唾液,“还在睡呢……”   自从住进镇国公府,杜薇每天早上都会睡到日上三杆才会起来,偷懒的天性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却是因为她的身体状况使然。   特别是自她早产下那替她受毒的女胎后,更是极其嗜睡,每天都要快到晌午时分才能见她起床。   风暮寒轻轻颔首,眼里居然带了丝宠溺的笑意,“那便让她睡吧。”   这时,自门外进来一人,正是青衣。   “世子爷。”他拱手而立,昨晚受伤的肩头草草用布条包扎着,仍隐隐透着血迹。   “如何?”风暮寒问。   “属下已全将事务处理好了。”青衣回道,昨晚街上死了那么多人,瞒是瞒不过去,所以青衣便让人将那些尸体全都送到了顺天府尹大人那里去了。   此事查或不查,结果都是一样的。   影卫的身份与风暮寒的暗卫一样,都是死士,根本就见不得光,所以也无据可查。   “宫里风头如何?”风暮寒问。   “太子昨日在英王府伤了腿……好像伤势颇重,此事一直闹到了皇后那里,听闻皇后还在皇上面前奏了英王一本。”   风暮寒不屑哼一声,“难为他们这种时候还能抽得出手来,向本世子打招呼。”   这招呼自然是指昨夜那些影卫的袭击了。   “英王今天一早便进宫去了,恐会有些变故,世子爷何时回军营?”青衣问,可是这句话后半天不见风暮寒回答。   悄悄用余光向上看去,但见风暮寒背靠着椅子,目光似盯着窗外发呆。   “世子爷?”青衣壮着胆子唤了一声。   “你先下去瞧伤吧。”风暮寒沉了脸色,并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崔生先。   崔先生立即会意,拉着青衣便往门外走。   青衣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一直被崔先生拉到院子里才敢开口问道:“主子因何生气?”   “你真不知道?”崔先生没好气。   青衣瞪着眼睛,“我可有做错什么?还望先生提点。”   崔先生无奈的看着他,“你催主子回军营去……”   青衣愣了愣,突然一顿足,“哎呀,光想着正事,到把那事忘了。”   好不容易世子才得了机会接近杜薇,在没与她把话说开以前,他怎么会甘心就这么走了呢。   “可是……世子妃当真能回来么?”青衣压低声音,不安道。   崔先生微微变了脸色,他一直奉命留在杜薇身边,自是比谁都清楚她的想法,当下叹息道:“只怕这一次,世子爷当真要吃苦头了……”   琉璃阁。   风暮寒自窗口看着崔药师与青衣离去的背影,端起药碗,将那药全都倒在了窗外。   疯魔?   若是不能重新得到她,纵是疯魔又何防!   到快晌午时分杜薇才幽幽转醒。   羽儿听到屋里的动静进来服侍她更衣梳洗。   就算是有人伺候杜薇也不喜欢没事梳着那些繁复的发式,相比之下,她更喜欢男装的轻便。   一身幽兰阁的素裳,袖边衣襟均染着鲤鱼戏水图案,雅致而华贵。女投鸟才。   羽儿为她束好发,兰白相间发带垂于身后,“小姐若是这身打扮出去,不知要迷得多少人家的千金小姐芳心乱跳呢。”   杜薇淡淡一笑,故作纨绔子弟的语气调戏她道:“如此说来,你这丫头莫非是对本少动了凡心?”   羽儿笑起来:“小姐又拿奴婢寻开心。”   春阳正好,无风时杜薇便会每日在朝阳亭中用早饭,羽儿在一旁伺候着,时不时与杜薇说个笑话什么的。   杜薇可是不管什么古人食不言语之类的,这地方天老大她老二。   渐渐的羽儿的声音低了下去,到后来就连一句话也不说了,杜薇疑惑的抬起头来,只见羽儿一脸惊慌之色,直往她身后躲。   扭头顺着羽儿的视线望去,但见对面白玉兰树后站着一个男子。   阳光透过树影稀疏洒下,映照在那人妖冷的面容上,狭长的凤眸里仿佛燃烧着耀目的明火。   杜薇看着他,一瞬间有些失神,本以为他与那些人一早便会返回军营,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留在府中没有走。   风暮寒缓缓走过来,神色平和,语气幽幽:“我只想来看看你。”   ☆、第357章 从此以后,两不相欠   杜薇手上持筷子的动作只略微一滞,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坐吧。”她淡淡道,又用了几口饭食却突然间发现已索然无味,便放了筷子吩咐羽儿将东西端下去。不多时又送上香茶和点心水果。   风暮寒看着杜薇亲手为他倒满杯中香茶,强压下胸口翻涌不息的血气,幽幽唤了声:“薇儿……”   杜薇又给自己倒满一杯香茶,持在手中轻轻转动杯沿,任由茶香袅袅升腾,脸上神色波澜不惊。   风暮寒看着她,心头不禁微微一颤。女投鸟亡。   从她的眼睛里,他看到的只有平静、淡漠,往日那个俏皮的,会对他吐粉舌,耍心眼,出鬼主意的丫头,已经消失了。   “薇儿,你可恨我?”他喃喃道。定定的看着她,仿佛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   杜薇将茶杯凑到唇边,轻轻啜了一口,脸上笑容淡淡:“怎么会……世子多虑了。”   风暮寒薄唇抿成一条细线。半晌不语。脸上渐渐失了血色,“既然不恨,那你可否回来我身边?”   杜薇歪着头,表情有些无奈。又似觉得非常好笑般,“回去?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想必身为大将军的你比谁都要明白这一点。”   “是吗……原来你还是恨的……”风暮寒苦笑了一声,声音里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颤抖。   杜薇秀眉轻蹙,“其实不管是恨或是怨,现在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全都忘记了。”   风暮寒闻言身体一震,失手打翻了面前的茶杯。   浓郁的茶香弥漫开来,顺着石桌边沿一直流淌,滴滴答答如泪般滑落至地面。   杜薇淡淡的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眼睛依旧毫无波澜。心中却不断涌出苦涩的滋味,不过她全部将它们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有些事,不是解释清楚了便会释怀,有些人,不是想忘便会忘记。   无论是他,或是她,两者都承受了同样的痛苦,不论是丢下还是被丢下,皆是亦然。   “想必世子军营还有事务繁重,若无事还是早些回的好。”杜薇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意在送客了。   突然,风暮寒伸出手来,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手腕隐隐作痛。   “世子,请放手。”虽然手腕很疼,但杜薇强行忍住,不让脸上露出丝毫异样,“如今你我身份有别,还请不要做出这种招人非议的事情来,免得坏了世子的名节,我可担待不起。”   “你是知道的……你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对不对!”风暮寒死死抓着她的手腕,逼她将身子转向自己这边,“你如此聪慧,一定早就猜到了,难道不是吗?”   杜薇无声叹了口气,“不错,我是猜到了……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她看着他的眼睛,“我累了,不想再猜来猜去,我们现在两不相欠,如此而已。”   他为了救她而选择了离开,而那并不是她所希望的,既然我想要的你给不了,那便罢了,何必非要分出个对错来呢?感情之事原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你情我愿,如此而已。   风暮寒的手微微颤抖着,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从他手上传递过来的冰冷触感,她转过头,不想再去看他眉间那抹隐忍的痛苦表情。   “放手吧。”她平静道。   终于,在她以为风暮寒会像现在这样永远的沉默下去时,他放开了手。   “也许我做错了……”耳边传来他那略带沙哑的低语,“不过,只要你能活着,我便不后悔。”   他缓缓站起身,返身出了亭子,英挺的背影显得寂寥而压抑。   杜薇揉着被他捏痛的手腕,就这样站着,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中那片繁花烂漫的春色中。   英王大婚之日闹出的事情很快被炒得沸沸扬扬。   这场婚事原本便是借了钦天监对于祭天仪式所做的卜卦——赤落不详,以冲喜为借口由皇帝赐婚。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太子伤了,英王妃中毒,皇后在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参了英王一本,丽妃则跪在皇帝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皇后本以为可以借着这件事打压下英王的锐气,不成想皇帝那边雷声大,雨点小,在召见了钦天监后反而直接去了丽妃宫中,而且一连数日都宿在那里,只把皇后气得连摔了四套茶具泄愤。   英王早就在钦天监内安插下了他的人手,太子心高气傲,自然看不起那些装神弄鬼的人,所以就是知道英王对钦天监动手也是视而不见。   而这次英王就是利用他的人手放出风声,称此次祭天会出现不详之兆,所以这次太子受伤,皇帝自然而然的就将它联想到了那卜卦的结果上面了。   赤落不详,太子当时受了伤,流了一地的血,那便是“赤”了,提前将这不详借由英王大婚给挡了,所以皇帝自然不会怪罪英王,不过为了太子的面子,还是让英王向太子赔礼。   只不过是动动嘴的事,英王自然不会推辞,去太子府那日英王还让人带了好多东西,其中还包括一条带皮的生狗腿。   太子见了后气的差点背过气去,纵是只有一条好腿能动,却也跳起来,命人立即将那条狗腿给丢出府去。   而皇后那边也只是得了皇帝的几句话做为安抚,任她有满肚子的恨却无处发泄,再加之她得到南王世子回来的消息,心中更觉压抑。   没想到他放着好好的男帝不做跑回来,这不是纯为给她添堵么?本想趁着他刚回京尚未站稳脚跟时直接将他除去,却没想到派去的那些影卫竟然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气得皇后整日在宫里摔东西,再加上她打探到,丽妃因为得了件幽兰阁最新款的内衣,所以才勾得皇上一连几夜都留在了她那里,更是闹心加闹心。   她自然也想弄这么一套最新款的内衣,能勾住皇帝的心,可是她身为皇后,必须贤淑大方,不能跟后宫其他嫔妃争宠,所以此事她便只能托付给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   幽兰阁最新一季的新品内衣秀又要开始了,这一次,就连宫里面的嫔妃们都随之闻风而动。   仍是在京城有名的雅风楼,一共五层全部包场。   因为之前曾在这里举办过一次,名声已然打响,所以这次来的宾客数量是以前的两倍还多。   “只怕下一次这里就要装不下了呢。”苍兰站在三楼的窗前,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   杜薇一席红衣,脸上戴着银质面具,尖尖的下颌显得分外秀气,她摆弄着手里的折扇,漫不经心的模样不知迷倒了多少楼下的怀春少女。   “看来以后要定制会员等级了。”杜薇马上就联想到了现代所使用的会员等级制,“谁银子花的多,会员等级便高,以后像这种内衣秀也不是谁都能来得起的。”   苍兰笑嘻嘻的,“还是小姐聪明,这些事我怎么就想不出来?”   杜薇笑着以折扇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开了。   “公子,您要的名单我拿来了。”苍明走进来,手里拿着厚厚一叠名册。   杜薇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信手翻看着名单,微微一笑,指着名册上的一处道:“将她的位置安排在明珠公主身边。”   “是。”苍明应声而去。   杜薇唇角露出一抹浅笑,好戏才开场。   ☆、第358章 红衣一笑浴春风,醉倒娇娥颊芳红   雅风楼上,八仙桌依次排列,桌上摆着各色小吃,点心茶水。   正式开场之前。人们可以随意走动,因为此次又是女眷的内衣秀,所以三层之上全都禁示男子通行。   杜薇这次特意让苍明在二楼加设了专门针对男子的衣饰秀,不过能受到邀请的都是京城有名有势的男子,普通的富贵人家纵是有钱也是进不得门的。   杜薇以无双公子的身份,坐于珍珠幕帘后,四周垂有细纱幔帐,静静的瞧着外面的热闹。   众家小姐夫人无不好奇的打量着这边,五楼之上并无其他男子出入,无双公子可算是唯一的男人了,可是他却一直坐在那帘子后面,众人只能隐隐看到个影子。   “听说这些好看的衣裳全都是出自无双公子之手呢。”   “就连这些内衣的款式也是……”女眷们窃窃私语。   “真是羞死个人……”一些面子薄的小姐们不由得羞红了脸,悄悄望向那幕帘后,却见无双公子斜靠着美人榻。神态悠闲,并没有因为此处只有他一个男子而显得拘谨或是不适。   席间,欢声笑语不断,其乐融融。杜薇纵然坐在帘子后。却也看得出来,这些女人们全都无聊的紧,彼此间的寒暄不过是敷衍了事。   苍兰身上穿着女掌柜的服饰,显得英气十足。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主持这种活动了,所以也不显得生疏。   终于,开场乐声响起,众人顿时全都停止了交谈。   临时搭建起的木质台子上,身穿各式内衣的女子走了出来,与上次内衣秀不同的是,这一次杜薇专门针对她们设计了新的妆容。   这与她们平时所化的妆容可是大大不同,舞台效果更加惊人,台下女眷们只惊得目瞪口呆。   杜薇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台上,她的眼光一直盯着坐在最前排的两个人。   明珠公主身穿紫色百花衣坐在那里,在她旁边,坐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衣着华贵,一眼便知出身金贵,她时不时与明珠低声交谈,眉眼上挑,微微带着些不屑的傲气,那模样到与皇后有些神似。   “吕惜文,皇后的侄女么……”杜薇指尖轻轻敲打着美人榻边缘,面具后眸光微动,紧紧盯着明珠与吕惜文,就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狩猎者。   这一次杜薇故意允许各家的千金小姐进来观看内衣秀,而且还特意放出风声,称有一套新款的百鸟朝凤真丝内衣,华丽且轻如羽毛,是无双公子的倾心之作,不过却只有一件,而且在卖出成品后,原有的设计图样将当场消毁,以示此款再无第二件的可能。   其他的内衣很快便被众人订制一空,唯只有这件百鸟朝凤,鲜有人问津。   杜薇耐心的坐在帘后看着暂时的冷场。   人们望而止步并非是因为价钱太高,而是因为在这个时代,对于凤的这个字眼有着很强的局限性。   凤,是皇后的代表,谁也不敢公然犯这个忌讳。   不过别人不敢要,在场却是有两个人竞争的异样激烈。   这正是杜薇想看到的一幕:明珠公主与吕惜文全都抢拍这件衣裳,明珠公主抢拍人们还可以理解,因为她已然嫁为人妇,可是吕惜文还只是一介大家闺秀,为何也会像这般公然抢拍这种内衣?   别人也许想不明白,杜薇却是心中不断冷笑。   只怕明珠也不是为了自己才抢拍这件衣裳,她与吕惜文都是抱着同一个想法,她们想将此献给皇后,借此讨得皇后的欢心……亦或是她们都得了皇后的暗示,也想要弄一件幽兰阁的内衣好去笼络住皇帝老儿。   直到内衣秀结束,明珠与吕惜文也没有较出个高低,那件衣裳的归属还没有定下来。   杜薇悄悄从幕帘后退了出去。   吕惜文因为没有拍下那件衣裳,心里赌着一口气,众人退场时明珠故意走在她身后,下楼时抬起腿来轻轻一勾。   吕惜文虽然是皇后的侄女,可是却没有明珠那般的身手,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尖叫着直接跌下了楼梯。   明珠偷偷笑着,转身隐入了人群之中。   吕惜文顺着楼梯一直滚了下去,本以为定会摔的头破血流,不想最后却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吕惜文被吓蒙了,抬起头时正对上一张戴着银质面具的脸,乌黑的眸子淡如湖水,嘴唇微微上挑,带着莫名的温柔。   吕惜文不由得愣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人。   “无双公子!”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唤声。   因为吕惜文跌下楼梯,这时周围已经聚了不少人,原本以为吕惜文定会出丑的那些千金小姐也全都愣住了。   “无双公子?”   “莫非是……幽兰阁的无双公子么?”   “除了他还会有谁?”   苍兰这时赶来,见到吕惜文躺在无双公子怀里时,连忙上前道:“这位姑娘可是摔伤了?请到这边雅室里稍事休息。”   吕惜文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站起来的,面前的这个男子虽然身形不似其他男子那般高大,但举手投足间尽显文人气度,别有风情。女投帅才。   特别是他的眼睛,默默无言的看着她,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关切。   苍兰将吕惜文安排在楼下的雅室里,又派人去请了大夫。   吕惜文坐在椅子上,脸颊绯红,手里不停搅着手帕,却是不住的偷眼打量坐在身边的无双公子。   似觉查到她的目光,无双公子转过头来,向她微微颔首。   苍兰见状解释道:“我们公子问您是否扭到了脚,要不要冷敷一下?”   吕惜文一下子红了脸,“没……我没事,公子放心。”又见双无公子并不开口,只是借由身边女子传言,不由惊讶:“莫非无双公子不能言语?”   此言一出,苍兰脸上不由得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向无双公子道:“公子息怒,这位小姐是只是无心之言……”   吕惜文这时也反应过来,就算是对方不能说话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呀,对方会生气也是必然的。   想到这里,她连忙起身施礼:“小女刚才言语冒犯,还望公子见谅。”   她俯身下去,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只红色衣袖,于袖口处露出白玉般的指尖,虚扶于她身侧,似在阻止她继续俯身下去。   “我家公子让小姐您起来呢。”一旁苍兰如释重负道,看那模样她好像真的非常畏惧无双公子。   吕惜文抬起头来,却正撞见对方那双略带哀愁的眸子直直的瞅着她,神情里没有一丝责怪她的意思,到叫她那颗思春少女的芳心,顿时魂飞天外。   ☆、第359章 送衣进宫,英王野心膨胀   吕小姐的母亲听说自己女儿跌下楼梯后急急赶来,无双公子便退了出去。   不多时大夫进来了,检查一番后确保无恙,只是说这位小姐受了些惊吓。紧接着苍兰送来了许多幽兰阁特制的小饰物,说是送给吕小姐压惊。   只把吕小姐母女弄的受宠若惊。   临走时,苍兰亲自送她们上了马车,又神神秘秘取出一只包袱亲手交给吕惜文,并没有说里面装着什么。   吕惜文便也没有问,无意间一抬头,只见雅风楼上,一扇雕花的窗户后面站着风度翩翩的红衣公子。   见吕惜文抬头望过来的视线,无双公子轻展折扇,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   初次相逢先一笑,再会便已许平生。   吕府的马车离开了,吕惜文的一颗芳心却已然留在了雅风楼里。   吕母打开苍兰送的包袱时,不由得惊叫出声。   只见包袱里面露出一件轻薄华丽的衣衫,正是吕惜文与明珠抢拍不成的那件“百鸟朝凤”。   “这么贵重的东西……”吕母自然是知道这套衣裳在拍卖时的底价。没有几十万银子只怕是下不来,没想到无双公子竟然这么大手笔,直接就将它送了自己女儿。   “娘……”吕惜文面颊泛起红云,“女儿要进宫去。”   “现在?”吕母有些不解。   “就是现在。”吕惜文紧紧抱着怀里的“百鸟朝凤”。“前几日姑姑特意叫我进宫去。似无意中提起了幽兰阁的衣裳,好像她有心想要……”她口中的姑姑便是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   吕母立即会意,吩咐马夫调转方向,直接奔了宫门。   杜薇换回女装。回到镇国公府时,已是将近傍晚时分。   还没等换完衣裳,有丫头进来通报,说是六皇子英王殿下已在客厅等候多时了。   杜薇愣了愣,自从英王大婚之后,她便有意避讳与英王见面,想来今天他主动登门必有要事。   不慌不忙收拾停当,杜薇这才去了客厅,让下人重新上了热茶,轻笑道:“让英王殿下久等了。”   英王一席紫色锦衣蟒袍,显得分外高贵英俊,他微微一笑。“无事,我刚去过宫中,听到些消息,便急着跑到你这里来了。”   杜薇刚刚落坐,只见英王打开身边的食盒,从里面端出几样小点心来,光只看那式样便知是只有宫里才有的。   “是母妃要我带来的。”英王笑道,“你送的衣裳她很喜欢。”   杜薇淡淡一笑,丽妃自然会喜欢了,皇帝一连几夜都留在她的宫中,自然是证明那件衣裳的魅力,勾的连君王都把持不住了。   英王端出点心后却是主动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杜薇一愣。   “怎么?你不喜欢?”英王慢慢咬着点心,在她面前的时候,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为王爷的身份,一举一动都那么自然,随意。   “没有。”杜薇笑了笑,也随手拿起一块,“只怕把嘴养刁了,以后连自家府上的点心都吃不惯了。”   “那有什么,只要你喜欢以后我便差人给你送来便是。”英王转眼吃下一整块,笑着替杜薇倒了杯茶水:“慢些吃,当心噎到。”   杜薇面上不露声色,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主动服务,可是心中的小人却扶额汗颜:王爷,你可不可以别这么“温油”?   咽下一块点心后杜薇拿起棉巾擦了擦手,“多谢英王美意,只是这些东西以后你还是不要送到这里来的好。”   英王毫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只要你喜欢。”   杜薇无奈道:“英王你才新婚没几日便往我这里跑,难免会遭人非议,若是坏了你的名声我可担待不起,只怕到时丽妃娘娘又要怪罪于我了。”   “上次之事是我考虑不周。”英王道,“没想到顾透婷会做出如此傻事。”   “不管怎样,她始终都是你的王妃。”杜薇无所谓道,“早晚她都会明白过来,我对她来说,没有半点威胁可言。”   “你当真如此想?”英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杜薇无声叹了口气,显然她不想跟他谈论这种话题,于是主动转了话题:“那件大礼我已然送出去了。”   英王愣了一下,道:“当真?”虽然之前他与杜薇暗中结盟,可是一开始他并没有对她抱有多少信心,也只当她是一时心气,才会想着要报仇出这口气。   “这是自然。”杜薇垂了眼眸,盯着手中茶杯里的金色茶汤,“想必这会功夫那东西已经被送进宫里去了。”那是件加了“料”的内衣,现在一切就绪,只欠东风了。   英王面色一喜,他没想到杜薇竟真能求动幽兰阁的无双公子办事,突然间,他对杜薇竟有些刮目相看了。   “离祭天还有几日?”杜薇问。   英王思索片刻,“不足半月。”   杜薇低垂的眸子闪过一丝冷光,不管是谁欠了她的,她终将会将其讨回来。   她一直都无法忘怀她所生下的那个女儿……连看到这个世界一眼的机会也没有,便替她死去了。   死时全身乌黑,她无法从那张皱皱巴巴的小脸上看出她长的像谁。   也许,她长大了会跟她的父亲一样,有张妖冷魅惑众生的脸,也许会像她那般,有一双乌黑闪亮的眸子,俏皮的鼻子。   她本应得到这世上最好的疼爱,可是最后她却只能躺在冰冷的泥土里,享受清烟香火。   英王静静的坐在一旁看她独自出神,卷曲的睫毛就像一把小扇子,让他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   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住了:“最近听兵部传来消息说北疆似有不安之状。”   杜薇闻言抬起头来,“皇上会派兵?”   “也许。”英王笑起来,月华般的眸子犹如一块暖玉,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你想去?”杜薇却一眼便识破他的想法。   “你以为此事可行?”   杜薇思忖片刻,“若是在祭天之后,可行。”   “果然还是你最懂我。”英王只觉心头一热,无论是丽妃也好,还是他府里的那些女人,甚至包括他的正妃,顾秀婷,她们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个念头便是极力劝阻他,千万百计让他打消这种想法。女讽巨圾。   带兵出征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可是要丢性命的,为何好好的闲散王爷不做要去北疆自找麻烦呢。   杜薇认真地盯着英王,在这一刻,她清楚的看到了这个男人的野心。   与他温润如玉的外表不同的是,他的内心,已经逐渐开始膨胀,因为手中有了更多的筹码,所以他开始跃跃欲试,准备加入到夺取太子之位的暗流中去。   ☆、第360章 经营方向,无双公子游湖   幽兰阁最新一季新款衣饰秀圆满结束了。   镇国公府书房内。   杜薇背靠椅背,身着白鹤裙,单手持笔,状如沉思。整个人显得素净雅致。   苍明将所有帐本归于一处,然后静静束手而立。   阳光自花窗外照射进来,映得杜薇秀发如墨锦一般,让人忍不住生出想要一触之念。   苍明略显严肃的脸孔只有这时,才显得柔和起来,他静静的望着她,极有耐心的,等着她将手中的总帐本看完。   终于,杜薇长出一口气将帐本合上。   “赚了!”她吐出两字。   苍明嘴角露出丝微笑,自然是赚了,而且是大赚一笔。   杜薇情绪明显高涨起来,“幽兰阁现在恐怕是京城里最挣钱的商铺了!”女讽史才。   “全都是小姐的功劳。”苍明淡淡附合着。   杜薇不满的摆了摆手,“少来,要是我一个人也玩不转啊。还是多亏了你跟苍兰,秦北也出了不少力。”想了想,她转向苍明,“对了。苍明大哥为何不在京城购置一处宅院?总是住在幽兰阁的后院里可怎么成。以后你若成了婚,难不成要新娘子也跟你住那里不成?”   苍明无奈道:“纵是有了宅子我一个月也回不了几次,就是购置了也是空着。”   “那可不一样。”杜薇挑了挑眉,突然灵机一动:“大哥。有空时你帮我注意下,京城里是否有类似像雅风楼那样的铺子要出兑的。”   苍明愣了愣,“小点的茶楼酒肆还是有的,可是像雅风楼那么大的……”就是整个京城只怕也没有几处,像那种生意背后都是要有靠山才行的。   “小姐你想经营酒楼?”苍明不解道,现在幽兰阁的生意已经在非常兴隆了,他不明白为何杜薇会突然生出经营酒楼的打算。   “不是酒楼。”杜薇神神秘秘的向苍明勾了勾手指。   她在他与苍兰面前时,总是会不经意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有时她的举动和眼神简直就那些纨绔子弟一模一样,苍明不禁怀疑她是否是扮无双公子太过入戏,以至于有时真把自己当成男子了。   苍明身体略显僵硬的靠过去。   杜薇伸手自然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将他拉向自己。“我想经营的跟酒楼有些像似,但是内容却与烟花巷的那些……我们可以称之为夜总会……仍是以会员制来经营。”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苍明只能贴近到她的身边,再加上她的手臂勾着他的脖子,他能闻到自杜薇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药香,以及女子特有的体香。   杜薇说了半天,最后严肃的叮嘱苍明道:“此事一定不要传扬出去,一切都要等先寻到合适的地脚再议。”   苍明僵硬的点了点头,杜薇似发觉他身体的异常,转过头来,却见苍明脸颊两侧有些微红,额头上也见了微汗。   “你不舒服?”杜薇惊讶道,想起苍明从一早上来这里跟她对帐,昨天晚上也没有休息好,连忙伸手去拉他,“大哥,快些坐下。”   苍明被她拉着,想拒绝,但又怕他的力量太大反而伤了她,只好半推半就的坐了,杜薇却又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好烫!”杜薇叫起来,“我去叫崔先生过来。”   “不用了……可能是这几日没睡好。”饶是苍明之前再淡定,这时也弄的满面通红,要是崔先生真的来了,只怕这层窗户纸要保不住了。   杜薇不放心道,“那你便在这里歇会再回去。”说着起身去将书房里的软榻收拾了,非逼着苍明躺在上面。   苍明拗不过她,躺在上面闭眼装睡,身体却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烤似的,动也不敢动。   杜薇跟他和苍兰认识的早,算是过命的交情,所以她从来也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随手扯了条毯子帮苍明盖在身上。   苍明会武功,虽闭着眼但凭借着声音,反而对杜薇的存在感更加强烈了。   他能听到她翻看帐目的声音、她喝茶时发出的声音、乃至呼吸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以为自己最后会被逼疯,可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最后他竟然真的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已是晌午时分。   他坐在那里愣愣的瞧着窗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觉居然睡了两个时辰?   杜薇想留他在府里用了午膳,他却借口称幽兰阁还有事,逃也似的走了,到把杜薇弄的莫名其妙,只觉得苍明今天有些怪怪的,不过她也只将这归于他身子不舒服的结果。   这几日她除了跟进幽兰阁的帐目外,还让苍明帮她注意一个人——吕惜文。   那日雅风楼的惊鸿一瞥,她相信绝对会给这闺阁的女子带来不一样的冲击,她既然收下了无双公子的礼,若是动心必然会有回礼。   果然,据苍明称吕小姐这些日子以来,几乎每日都要到幽兰阁去,总是向店里的伙计打听无双公子的消息,才不到十来天,她已经在幽兰阁花费了纹银千两。   杜薇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禁挑了挑秀眉,“果然皇后的亲戚都是有钱人。”   又抻了两日,杜薇托苍明放出消息,称无双公子近日要去游湖,问吕小姐是否有空,本以为吕小姐至少会犹豫几天才答复她,没想到当日她便给无双公子递了拜帖。   “看来本公子桃花运还是很旺的么。”杜薇嘻嘻笑着,调戏身边的苍兰。   画舫游湖当日,杜薇仍做无双公子打扮,只带了女装的苍兰在身边。   “公子又拿人家开心!”虽然杜薇跟她已经很熟悉了,但苍兰仍是不免羞红了脸。   杜薇直叹古代的女子太过纯情,连这点都承受不住。   苍明提前租了艘最大的画舫,上下三层全部包场,又请了弹琴唱曲歌舞的女伶和陪酒的佳人,足足一百多号人陪着无双公子游湖。   杜薇一席锦红绣金竖领长袍,腰束玉带,束着男子发式,缀以红色发带,并没有插簪,也没有配带任何金玉饰物,但在众女眼中,却丝毫不逊于京城那些王孙公子的气派。   因为曾跟风暮寒在一起混得久了,所以她自然而然学会了风暮寒的做派,再加上她本身特有的书生气,银质面具下,黑眸流转,所到之处只看得众女芳心乱跳,一个个全都垂着头不敢直视她。   这时湖面上驶来一艘小舟,缓缓靠至画舫跟前。   杜薇慵懒的靠在美人榻上,放眼望去,只见吕惜文由身边的丫鬟搀扶着上了甲板。   无双公子拿起身边红粉佳人递过来的白玉酒杯,置于朱唇前,状如绝代风流才子。   吕惜文抬头,目光与甲板上无双公子相触的瞬间,只羞得面颊绯红,立即垂下头去。   杜薇心里这时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靠!   原来装酷男这么好使?   ☆、第361章 画舫相会,谁被调戏了?   春阳高照,风平浪静,大大小小的画舫来来往往。   一艘画舫泊在湖中,画舫高谈阔论。笑声阵阵。   风暮寒靠着轩窗,他这几日情绪有些压抑,故此营中众将出来饮酒寻乐子时非要请他一起。   原本他是从来对此没有兴趣的,可是那些人跟随了他多年,深知他的性子,死拉硬拽的,说是北方如果战势起了,他们这帮人还不定有几人能活着回来,非要跟他出去喝上几杯。   风暮寒虽然冷着脸子,不过对于这些营中将士他还是给了几分面子,所以便跟着去了。   画舫上调琴唱曲的歌伶咿咿呀呀,喝的人昏昏欲睡,众将到也不在意,歌舞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只不过是个陪衬,他们在意的只是杯中物。   突然,坐在风暮寒身边的一位副将“咦”了一声,看向窗外道:“那人莫非是现在京城有名的无双公子?”   众人闻听全都伸头往窗外看去。   只见一艘三层高的画舫缓缓自他们身边驶过。船上笙箫乐动。香气扑鼻,甲板上,一位身着红衣的翩翩公子正悠闲的看着他面前的女子抚琴。   “好一个风流才子配佳人啊。”不知谁叹了一句。   红衣公子脸上的银质面具反射着春阳点点金光,神闲气定。( 好似谪仙一般。   风暮寒在看到对面船上的无双公子时,额头隐隐跳出青筋,手里的酒杯“啪嚓”一下被捏碎成了八瓣。   船上的众将因为饮酒的关系,这时正在兴头上,再加上弹琴唱曲的歌伶,画舫里吵闹的很,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位南王世子的脸色阴的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对面画舫上,那名弹琴的女子正是吕惜文,一曲终了,她害羞的站起身无双公子施礼:“献丑了。”   无双公子脸上带着柔和的浅笑,轻轻击掌,似为她喝彩。   虽然无双公子不能语言。但吕惜文却觉得此人甚至比那些能言会道,用花言巧语讨女子欢心的男人还要可靠。   只需一个眼神,她便能读懂对方所想,再加上苍兰在一旁,代为转达无双公子之意,两人竟以这种在旁人看来有些奇怪的方式交流起来。   杜薇没费多大力气便从吕惜文口中得知了那件“百鸟朝凤”的去向,果然如她猜测的那样,她将此衣献给了皇后。   于是,她又借苍兰之口说了些关于那衣裳的好处,什么经常穿着可以保持体形啦之类的,吕惜文虽然是闺阁女子,但也听得认真,只要把这些话告诉皇后,想必皇后定会重赏她一番呢。   也许……还能答应为她赐婚?要嫁就嫁像无双公子这样的……   想到这里,吕惜文情不自禁羞红了脸。   杜薇见想打探的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该放出去的风声也都借机让苍兰说了,便让人调转船头,往回驶去。   就在这时,忽地自一侧驶来一艘小画舫,紧贴着她们的船靠了过来,船上的轩窗里挤出了无数个脑袋,全都在看这边画舫上的红粉佳人。   “果然还是醉香院的小蝶姑娘最美,瞧那身段……”一位姓吴的将军啧啧叹道。   旁边一位副将摇头,显然不赞同,“吴将军此言差矣,在下以为还是那飘香楼唱曲的飞飞姑娘才称得上是绝色。”   “你们懂什么……”一位将军明显喝的舌头都短了,挤过来点指着对面画舫,“此处可以称得上佳人的只有一个……便是……便是……”   他手指摇摇晃晃,总也指不到点子上,众人全都随着他的手指来回晃动脑袋。   终于,那喝醉之人的手指停在了半空中,“就是他!”   众人齐齐看去,却见他所指之人竟然是对面画舫甲板上的红衣公子,无双。   “开什么玩笑,你喝多了吧?”   “仔细看看,此人还真称得上绝色……”有人赞同道。   “哈哈,可惜,无双要不是个男人,老子还真想找机会一亲……”后面“芳泽”两字还未说得出口,忽地一旁一股真气席卷而来,直接把那人从轩窗里掀了出去,“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快些救人!”有几个酒量不好的这时反应还算机敏,来到窗口前便想救人。   “谁都不准救。”风暮寒幽幽开口道。   众人这才发现,风暮寒坐在那里,脸色越来越难看,身子挺的笔直却是有些僵硬的感觉……就好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   气氛,瞬间沉重起来。   这时候只怕这些爷们纵是想破头,也绝想不出此时这位威武将军翻脸的原因。   风暮寒死死盯着对面的画舫,狠狠咬着牙,一语不发。   他能说什么?告诉他们对面船上那个红衣的公子是他的女人么?   无双公子的真实身份只怕除了幽兰阁的几个大掌柜知道外,唯一知道内情的便是他了。   不过杜薇并不知道他已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如果她不想让他知道,那么他也不想去点破她。   可是刚才,这帮家伙居然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女人,但他却不能说……   这种恼怒却又无处发泄的感觉险些把他逼疯,他真想把自己船上这帮人全都踢进水里去。   掉进水里的那人不一会浮了上来,莫名其妙的抹了把脸上的水,破口大骂:“娘的,是谁把老子弄到水里的?”   船上众人全都看着他,谁也不说话,眼中满是怜悯之色。   那人骂了会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头,再加上刚才掉进水里,这会清醒了不少,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刚才他好像是被一股真气推了下去……   “嘿嘿嘿……老子是说,是谁他娘的这么厉害,老子服他!”他立即改口。   “滚!”船上顿时飞来无数鄙视的目光。   这边船上又吵又闹,还有掉进水里的,对面杜薇船上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那个冷着脸子,像谁欠他银子不还似的主是谁啊?   风暮寒……   杜薇暗自庆幸自己现在戴着面具,要不然这会她的脸早就僵住了。   怎么会在这个地方遇见他?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不得不说,这种情况下让她不禁生出一种,偷汉子被熟人看到的感觉。   冷静,冷静,只不过是外面应酬罢了,反正我们之间已经毫无关系了。   虽然嘴上不肯承认与他旧情未了,可是在目光相交的一刹那,她的心还是免不了窜起一股无法抑制的颤抖。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闷痛。女讽史圾。   开始她还以为只不过是因为紧张,可是随着疼痛感越来越清晰,她感到了不妙,只怕是心悸发作了。   ☆、第362章 君倾天下,许我离开   杜薇胸口传来阵阵剧痛,就连呼吸也困难起来。   不妙,是心悸发作了!   她站起身来,苍兰挥手示意要回舱里去。   苍兰也觉出她神色不对。连忙上前搀扶,杜薇借机在她耳边低声道:“速速送吕小姐回小船上。”   苍兰本想扶着她进船舱,但却被杜薇推开了。   对面的船上还有个她最忌讳的人在盯着看,她生怕会露出马脚,不如快些让吕惜文离开。   吕惜文见无双公子突然神色仓皇,站起往后舱而去,不由担忧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苍兰生怕吕惜文离的近了发现无双公子乃是女子的秘密,只得返身先来打发她。   “公子身子不舒服,想去歇着了,奴婢送吕小姐回去吧。”说着招呼停靠在画舫侧面的小舟,吕惜文来时便是乘了那只小舟过来的。   吕惜文并不想马上离开,而是不断回头望向无双公子离开的方向,眼底满是焦虑之色,只看得苍兰全身直起鸡皮疙瘩。心中暗忖:小姐真是厉害,才见了几面便将这位大家闺秀给勾的魂都快没有了。   吕惜文来到小舟前时仍在频频回首相望,苍兰只得低声道:“我家公子不想让您看到他那样子,怕会吓到您……”   吕惜文只觉心底一暖。脸上不由升起两道红云。又是心疼又是担忧,百味掺杂的上了小舟。   杜薇自舱内窗口见吕惜文登上小舟离开时暗暗松了口气。   以前每次心悸发作时她都随身带着崔先生配的丹药,今天约见吕惜文时她生怕露出破绽便将那药放在了舱内,不想这时发作起来手脚根本使不上力。好不容易挪到放药的柜子前,忽然心脏处一阵剧痛,两眼一黑便栽倒在地上。   她只觉全身冰冷,身体僵硬,窒息的感觉渐渐将她笼罩起来……   我要死了吗?   她空洞的睁着眼睛,可是眼前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   周围好像突然安静下来,就连画舫上歌伶的琴声也消失了,她仿佛坠入一处无底的深渊之中,永无尽头的坠下去。   突然,她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流涌进她的身体里,先是四肢温暖起来。然后身体也是,如同被一潭温泉水包围着似的,身体的僵硬感也消失了。女讽史弟。   “张嘴。”有人在她的耳边低语着,熟悉的男声让她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可是她只能吃力的喘息着,全身动弹不得,就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了。   过了片刻,她感到一抹温暖覆上了她的嘴唇,强行向她的嘴里推进一枚药丸,然后那温暖的感觉退开了,再次覆上时向她的嘴里注入了一些温水。   “给我吞下去!”那个声音怒道,带着令人无需置疑的命令语气。   她拼尽全力吞咽着,温暖的感觉不断被注入进她的体内,胸口窒息的疼痛感渐渐退去,最后她竟长长舒了一口气。   “睡吧。”那个声音冰冷依旧,但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醒来的时候,苍兰守在她的旁边,一脸的焦急。   “小姐……你没事吧?”见她醒过来苍兰急道。   杜薇慢慢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仍在画舫船舱内,身上盖着一席薄毯。   看了看身上,依旧是那身大红锦衣,丝毫不乱。   见杜薇打量自己,苍兰急忙道,“面具是我帮你拿下来的。”   “这么说……是你进来喂我吃的药?”杜薇问。   “小姐在说什么啊?”苍兰不解道,“我进来时看你躺在地上,想起哥哥嘱咐过我,心悸发作时不可擅自移动,所以我便将那边的毯子拿过来给你盖上了,药瓶当时就放在你的身边,盖子还是打开的。”   怎么会?   杜薇蹙起眉头,她记得自己晕倒时并没有找到药瓶……莫非她刚才生出幻觉了?   苍兰见她愣愣的,以为她刚醒来身子不舒服,便由她自己静静待着。   画舫刚靠岸,苍明派来的马车便已经等在那里,先带她回了幽兰阁,等换过女装后才回了镇国公府。   每次心悸发作杜薇都要休息好几天才能恢复元气,这一次也不例外。   足足在床上躺了五日,崔先生也足足在她耳边唠叨了五日,害得她好不容易才忍住想将他捆成棕子沉塘的想法。   直到第七日崔先生才允许她下床活动。   杜薇眼巴巴的像个终于吃到糖果的孩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心情也好了许多。   眼瞅着宫里的祭天大典日期将近,这日晚上英王悄悄过府来,一席素色长衣衫,手拿折扇,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   “宫里面都打点好了。”他笑着在杜薇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的身上。   杜薇正低头用茶,道:“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剩下的便要看英王殿下的本事了。”   英王微微一笑,“莫非你还信不过本王?”他随手接过杜薇递过来的包袱,打开一角往里看了一眼。   只见里面露出一抹艳丽的大红色,上面绣着彩凤,若是不知道的,定会以为此物是皇后祭天大典那日要穿的礼服。   “信不信得过是一回事,反正如今我与英王站在同一条船上,若是这船沉了,只怕我们谁也跑不了。”杜薇淡淡道,语气中却没有一丝惧怕之意。   “司衣局里全都是我的人。”英王小心翼翼将包袱重新包好,“事成之后有些人也该换换了。”   杜薇没有接话,而是默默喝着茶,她知道事成之后英王必会秘密处理掉一批人,虽然那些人是忠于他的。   但为保万无一失,必须要那些人永远的闭上嘴才行。   适时的善良,关键时的狠厉,必要时的绝情,既然想成为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就必须要改变。   “事成之后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英王满面微笑。   “怎么?英王难道想灭我的口?”杜薇瞪圆了眼睛,故作惊吓状。   英王忍不住笑出声来,“本王怎么舍得。”   杜薇挑了挑眉,心中小人却腹诽道:你不是舍不得,而是我对你没有威胁罢了。   “你有什么想要的,本王总不能白白要你出力,却连点回报都没有。”   “英王之前不是送了好多药材来么。”杜薇装糊涂。   “若有一日,本王能坐上那个位子,你当如何?”英王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身上,第一次,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月华般的眸子里盛满了火焰,似要将她焚烧殆尽。   杜薇却只是淡淡一笑,“若君倾天下,许我离开可好?”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能给予的,若是不早些让他醒悟过来,只怕那一日真的来到,待他君临天下,便是要笼中囚鸟。   ☆、第363章 皇后责难,摔碎御赐之物?   离祭天大典还有两日,宫中突然传来旨意,皇后要在大典当日召见杜薇。(   知道这一消息后,就连英王都十分惊讶。   杜薇现在身份虽然是女国公。但只不过是个空架子,皇帝亲封不假,但她的手里却无实权,以前镇国公还在的时候,不少北方将领都曾与他关系密切,可是他们却与杜薇之间并不熟悉,而且自杜薇继承爵位以来,她并没有刻意与那些人来往。   这一点也是皇帝最安心的,故此她在京城里一直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按说以她的身份,只要称病便可以不去参加祭天大典,就连皇帝也挑不出什么理来,早在杜薇是南王世子妃时,她身子弱便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祭天大典当日。英王早早等在宫门口,镇国公府的马车刚到宫门口便被他截下了。   “只怕此事没那么简单。”英王担忧道,“今日大典仪式繁多,若是有不明白的便可差人来寻我。”他叮嘱道。   杜薇一身盛装。神色从容的下了马车。“英王不必担心,我自有轻重。”   英王皱起眉头,之前他也没有想到皇后会突然召见杜薇,“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为妙。”   杜薇轻轻颔首。进入宫门,早有内侍提前等在那里。   一路随内侍进入大殿,皇后坐在泥金红锦铺就的宝座上,低头俯视着她,神情肃穆。   空气中充满了檀香浓浓的香气。   “见过皇后千岁。”杜薇规规矩矩上前行礼。   皇后面带不屑,静静的打量着她,半天也没有开口让她起来。   杜薇极有耐心的垂首等在那里,虽然双膝盖随时时间推移微微有些颤抖,但她面色平静,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姿态。   “起来吧。”终于皇后开口道。   “谢皇后。”杜薇直起身,依然是一副老实的模样,垂着头。丝毫也没有半点逾越。   皇后却越看心中越来气,要不是因为她,太子怎么会在英王府上被狗咬到,以前她身边有南王世子护着,她不能拿她怎么样,现在她已为弃妇,她就不信奈何不了她。   总有法子让她心服口服。   想到这里,皇后的语气带了几分严肃,“今日乃祭天大典,所有臣子朝中官员都要前去,你平日极少入宫来,又是个不懂规矩的,要当心自己言行,免得丢了脸还要被众人看笑话。”   杜薇面不改色,毕恭毕敬回道:“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这时候心里再不高兴她也绝不会露到脸上来,皇后借这个机会找她来不就是为了给她颜色瞧么?   可是同样,她也在等着看对方的好戏。   只不过祭天大典还没开始,如果英王那边真得了手,而皇后这几日又一直坚持穿着那件“百鸟朝凤”的内衣……到时还不一定谁能笑到最后呢。   皇后见杜薇毕恭毕敬,一副老实的模样更是心中不快,“你能明事理那是最好,既然来了本宫便帮你把把关,免得一会出去了有失礼之处。”   皇后说着从一边叫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宫嬷嬷,“她在本宫身边多年,自是最明白这宫里的各种规矩,由她提点下你,一会必然不会出差错。”   这种时候教规矩?   杜薇心里暗忖:只怕她是想借机折腾我才是真。   这宫里规矩最是繁多,一时半会也教不完,再算算离祭天大典开始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她索性把牙一咬,将心一横。   忍了!   只要忍过这半个时辰,等大典开始后,皇后便不得不放她离开。   宫嬷嬷果然花样繁多,一会挑杜薇站姿不端,一会行礼腰太低,反正是个动作就能挑出错来。   若是换了以前,杜薇定会装着犯病直接躺下去,皇后便会碍着南王世子的忌讳由她离开。   可是现在……   杜薇心中苦笑,以前她可以狐假虎威,但是现在没了老虎,她不过是一只小狐狸罢了,在宫里这块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真不够看。   她本可以远离这是非之地。   但,她怎甘心!   莫念……她的女儿,就这样死了,就算她不为了自己,也要替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宫嬷嬷仍千方百计的在她行礼的动作上找麻烦,杜薇一声不吭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   就在这时,大殿外突然传来内侍尖锐的嗓音:“英王殿下到!”   杜薇心中顿时一松。   只怕是时辰到了,总算是挨过去了。   被宫嬷嬷这一番折腾,杜薇这会早已是腰酸背疼,光是站在那里双腿都不住的打颤,不由得连连叹息,这副身子果然是抗不住了,早些了却心愿后还是去天禅寺寻那持酒僧,让他把自己度回原来的轮回去吧。   皇后的宫殿外院极大,英王纵是要走进来还需一会功夫。   就在这时,“嘭”地一声响,皇后猛地抬手将桌上的茶盏丢向她。   杜薇下意识的向后一步,刚好避开,茶盏摔碎在她脚边。   “大胆!”皇后突然断喝一声,“你竟然打摔御赐之物!”   杜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站在她身后的宫嬷嬷突然一把抓住她,轻车熟路的一脚踹在她的膝盖后面,生生将她按着跪了下去。   “咔”的一声脆响,杜薇的膝盖正对着摔碎的茶盏跪了下去。   尖锐的疼痛瞬间从她的膝盖窜上来,她的身子一挣想要起身,却被宫嬷嬷死死的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叶芷蔚,你好大的胆子!”皇后坐在宝座上怒不可遏的指着她,好像她刚才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一样,“你可知你刚才打碎的是何物?那是皇帝御赐的泥金茶具,整个宫里也只有这么一套,是当年皇太后传下来的,你……你……”皇后抖着声音,好像被气得不轻。女序豆技。   英王正好从殿外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时也是大吃一惊,刚要开口,皇后道:“皇儿来的正好,你看看她干的好事!”   英王一见那地上碎的茶盏也傻了眼,那套泥金茶具当年是皇太后最心爱之物,后来此物传给了皇上。   现在眼睁睁打碎了一只茶盏,这套茶具便再无法成双……   英王的目光从地上的碎瓷片瞬移至杜薇身上时,赫然发现自她的膝盖下正徐徐冒出鲜血,将周围的碎瓷全都染成了红色……   ☆、第364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南王世子到   英王一见杜薇膝盖下渗出的血迹,心中立时猜出了一二。   什么打碎御赐泥金茶具,只不过是皇后的借口而已,今日她就是打算借祭天之机除掉这个女国公。   钦天监在祭天大典前的卜卦已经是公开的秘密:赤落不详。   杜薇膝盖伤成这样。一会祭天仪式开始后她跪在地上,只怕用不了一会膝盖便会渗出血来,到时皇后便会将这不详之兆扣在杜薇的头上。   英王想到他们之前的计划,再看了看杜薇,原本焦急的心情突然冷静下来。   他绝不能让皇后觉察出他与杜薇之间有何关系,特别是今日,一切都要以他的计划为主。   想到这,英王从杜薇身上移开目光,转向皇后道:“母后息怒,大典仪式已经准备就绪,父皇命儿臣过来看看,母后准备的如何了。”   皇后仍是愤愤的瞪着下面跪着的杜薇,显然是不打算这么轻松的放过她,她要让她多跪一会。以解她心头之恨。   “母后,司衣局的人已经将礼服送来了么?”英王问道,似完全不在意旁边跪着的杜薇。   “已经差人送过来了,本宫稍后再试。”皇后冷冷道。并瞥了一眼英王。似乎有些意外:“你不打算替她求情?”她傲慢的用下巴指了指杜薇。   英王爱慕女国公之事已经在宫里传了不是一天两天了,皇后自然知晓。   “此事儿臣想待大典结束后,亲自禀明父皇。”英王恭敬道,“儿臣不想误了正事。”   “不错。”皇后突然露出微笑。“还是正事要紧,本宫先去更衣……至于她么……”   皇后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杜薇,“你便给本宫在这老实跪着,就当是为那只茶盏赎罪了——”   杜薇膝盖这会疼的几乎要失去知觉,隐于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她低着头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赎罪?赎你妹!   这时候她若是主动开口解释只会换来皇后更疯狂的报复,只能等先挨过这阵再说。   只不过唯一令她意外的是英王的镇定。   在关键时刻,他懂得取舍,就算是牺牲了她,也绝不会让计划面临中止的危险。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心。   皇后起身正准备去后面更衣,忽地殿外响起内侍尖锐的嗓音。就好像被什么掐住似的,只喊出一半来:“南王世子……”   皇后的眼角瞬间抽搐了一下,身子顿住了。   英王也诧异的转回身来,望向门口。   没一会功夫,南王世子大步流星进了大殿,一身皂色麒麟一品武官官服,整个人显得英俊勇武。   风暮寒进得门来一眼看便见杜薇被一名宫嬷嬷按在地上,凤眸一凛,直接逼上前来,一把扯了那宫嬷的手,“好大胆的奴才,南王世子妃的身子也是你能碰得的吗?”   皇后跟英王还没等反应过来,只听那宫嬷嬷惨叫一声,手腕已被扭断。风暮寒松开手,由那宫嬷嬷瘫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伤处痛声疾呼。   英王惊得站在原地,几次想要开口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不管怎么说,先要让杜薇平安从这里离开再说。   风暮寒面不改色,直接一把扯了杜薇的肩头将她从地上提起来。   膝盖突然打直,杜薇疼的浑身一哆嗦,但终是忍住没叫出声来。   “何来的南王世子妃?一个弃妇而已。”皇后阴阳怪气的冷笑着,自风暮寒回京后极少入宫,这还是自他回来后第一次与她正面针锋相对。   “她一直都是为臣的正妃,怎么?皇后娘娘不知道么?”风暮寒沉声道,眼睛里满是不屑之色,“臣从未答应娶那出云公主,只不过与她定下半年之约,现在大事已成,她自然不好再留我,只是可怜了本世子的妃子,独自留在京城里连个照应都没有,就连阿猫阿狗都敢欺负她。”   皇后嘴角抽搐着,阿猫阿狗……他明明是在指桑骂槐。   杜薇双膝疼的要命,可是听了这话却差点笑出声来,南王世子若是腹黑起来,只怕无人能及。   不过他刚才说自己从未被休,这时候她若是默认了,只怕过后想再解释就难了,可是这时要是开口解释了,岂不是她亲自动手打了风暮寒的脸么。   她只能在心里开解自己,他是为了帮自己才这么说的。   风暮寒一手扶住杜薇,看了看地上染了血迹的瓷器碎片,“不知皇后娘娘刚才因何如此动怒?”女序豆号。   “既然你说她仍是你的妃子,那本宫便要向你讨个说法了。”皇后一指地上的碎片,“她竟敢打碎御赐之物,你说该当何罪?”   风暮寒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哦?是薇儿打碎的?”他转过头来正对上杜薇的眸子,“皇后娘娘赏你喝茶,你却将茶盏打碎,你可认罪?”   一瞬间,两人的视线交汇在一处,杜薇几乎立即便明白了他此刻的心中所想,她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臣女认罪。”   此言一出,不只皇后,就连英王都愣住了,心中暗忖:她是傻了么,怎么竟直接承认了?   “不过……”风暮寒接口道,“皇后娘娘每次赏茶时都要让臣子站在这么远的位置么?”   英王扫了一眼杜薇站的地方,立即也明白了风暮寒意思。   打碎茶具的地方周围空空荡荡,既没有桌椅,也没有靠着任何殿内的摆设,难不成说皇后赏了茶故意让杜薇站在这里喝不成?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皇后故意在刁难人。   “此事难办了。”风暮寒叹息道,“臣一会定将亲自向皇帝请罪,还请皇后娘娘放宽心。”   皇后张了张嘴,想将刚才的话收回去。   要是闹到皇上那去,真调查起此事,皇上也会猜到是她在故意为难人。   “此次钦天监卜卦曾预赤落不详,现在看来,此处还真是不详之地。”风暮寒似喃喃自语,“还是快些禀报皇上,也好在大典开始前处理此事。”   英王听了心中微动,接口道:“如此说来眼前此事确能对上那卦象,若是不快些大典便要开始了,本王这就去……”说着英王抽身往外便走。   “站住!”皇后忍不住脱口而出。   她完全没想到单单只出来一个风暮寒,一切风头就变了方向。   这时候若真让皇上知道了,风暮寒再添油加醋,只怕大典还没开始,皇上便会找人来给她的宫给封了。   赤落不详……这不详之名她可担不起。   “想来……你的妃子也不是故意打碎东西,本宫就先饶过她这次。”皇后只能将话往回拉。   “这怎么可以!”风暮寒还没说话,杜薇到是先叫出声来,“这是臣女的过错怎么好让皇后娘娘承担罪名,臣女于心不安啊!”   皇后只觉心口一阵阵的痛,她只说饶了她这次,没想到对方却得理不饶人。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进来一名宫女,对皇后道:“大典已经开始了,皇上正到处找您呢……”   皇后恨恨的一甩衣袖,喝了声:“更衣!”   见她匆匆离去更衣,杜薇的唇角闪过一丝狡黠的微笑。   好戏,现在才正式开始。   ☆、第365章 想逃?今生赖上你!   祭天大典马上就要开始,皇后急匆匆赶去换衣裳,大殿上,只剩下了英王他们三人。   杜薇身体松弛下来。这才感觉到膝盖一阵剧痛,仿佛连着心脏部位也跟着揪起来,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不由自主的软了下去。   “薇儿……”英王刚欲上前,风暮寒一把环住杜薇的腰肢,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英王殿下事务繁忙,不宜久留。”风暮寒冷冷道,抱着杜薇径直出了大殿。   英王回过神来,急忙也跟着离了皇后宫中。   到了园中杜薇终于缓过气来,伸手揪住风暮寒的衣袖,“多谢世子爷出手相助,宫中多有忌讳还请把我放下来吧。”   风暮寒沉了脸,但还是将她放在园中的长椅上,结果不小心触了她伤处。疼的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英王担忧道:“还是先去偏殿歇着吧,本王一会差人给你送药过去。”女序围血。   “不用麻烦了。”杜薇勉强笑了笑,“想必英王还有不少事要去处理,就不麻烦你了。”   英王想起刚才的事有些难堪。但是机会只有一个。他绝对不能失去。   “那本王便先行一步,若有事尽管差人来支会声。”英王说完扫了一眼一旁的风暮寒,见他脸上已带了不耐烦的神色,于是向他拱了拱手。带了一丝不情愿,匆匆离开。   虽然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但不知为何,英王的心里却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   浅意识里,他仿佛觉得自己又错过了什么。   是什么?无论他如何去想也不得其意,只觉得心中好像被人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   见英王离去,风暮寒上前掀起杜薇的裙摆,见她膝盖部位已然被鲜血染透,上面还扎着残留的瓷器碎片,不过幸好血没有沾到外面的裙子上。   风暮寒剑眉紧蹙。双手一扯便将她的患处的布料撕开。   杜薇吓的一哆嗦。   “莫动。”他沉声道,一边迅速将残留在伤处的瓷器碎片剔除,然后从怀里取一只瓷瓶,打开后将药粉撒在上面。   “可能会有些疼,忍着些。”他头也不抬道,一边将杜薇裙子的内里扯成条状,将膝盖的伤口紧紧缠住。   杜薇低头看着他贴近的侧脸,那是她熟悉的气息,因为突然离的太近而让她在这一刻产生了一种心跳加速的紧张感。   为何还会有这种感觉,她不是已经自认心如止水了么?   “伤到了筋,若是不小心看护,只怕会影响日后行走。”风暮寒不满道。   “等此事结束后,我便离开,有没有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淡淡道。   没错,她已决定,要去天禅寺寻持酒僧,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到时这具身体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你又想逃开?”风暮寒猛地抬起头,凤眸眯起,妖冷面孔犹如玉石雕刻的一般棱角分明,沉重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他探手紧紧捏住了她的下巴。   “忘记以前我曾说过什么吗?”他的手颤抖着,捏得她下巴生疼,“你要敢走,我便打断你的腿,你若喜欢上别人,我便杀了那人,无论你是恨我也罢,怨我也罢,此生此世,你都是我的人。”   杜薇心中不由得涌起阵阵寒意,曾几何时,她几乎忘记了原来的他是什么模样的,薄情、冷酷、暴虐……但在遇到她之后,他仿佛改变了。   而现在,原来的那个他又回来了。   一双凤眸如幽深古井,仿佛含着无数星辰,正死死的盯着她,仿佛她下一刻便会在他面前消失一般。   “我曾说过,一切都结束了。”她试图推开他的手。   “刚才难道你没听见我在皇后面前说的那番话么?你仍是我的正妃。”   “但那只是权宜之计……”她觉得自己的解释那么苍白无力,只怕今天之后,她与风暮寒之间的关系便会重新被牵扯在一起。   “若是你不怕担上欺君的罪名,便尽管拒绝好了。”风暮寒松开她的下巴,眼底却带了抹黯淡之色。   他必须要狠,要吓住她,防止她再说出拒绝的话来。   他不想再听到那些令他心碎绝望的话来,他不能忍受她不在身边的日子,没日没夜,不管他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她始终都会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祭天大典在庆德宫的皇庙内举行,这里也是历代皇族和文武百官祭祀先祖,以及举行各类庆典仪式的场所。   身着素衣的宫女齐齐立于道路两侧,每人手中都捧着由金线绣成的经文长卷。   皇庙内,钟声悠扬,隐隐传来僧人诵经的声音,台阶上铺着大红地毯,时辰已到,各位官员带着命妇按各自品级进入,有序的排队在皇庙外。   皇帝身着金色龙袍走在前面,皇后紧随其后,其他后宫嫔妃只能老老实实站在原地。   钟声连响九次,祭天大典正式开始。   杜薇并没有按南王世子正妃的品级站在前面,而是选择了以女国公的身份待在稍后一点的位置上。   风暮寒身为世子,又是大将军,当仁不让要立于最前排,他不时转过头来,目光扫众人,似在寻找着什么。   杜薇的头压的更低了。   钟声停止了,众人神色肃穆,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   皇帝与皇后走向前面的祭坛,双双跪下,开始了祭天大礼。   众人也全都跪倒在地上,虔诚垂首,似在祈愿明年风调雨顺。   杜薇膝盖有伤,跪下去的刹那疼的她眼泪差点出来,心里的小人把皇后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   她用余光打量着前面,皇后今天穿了一身大红礼服,紫金袖口,身上绣满百鸟朝凤,紫气东来,陪衬着一旁皇帝身上明晃晃的龙袍,海水江牙,九腾九州,更显天子威仪。   祭天仪式在钦天监的主持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众人已经在地上跪了将尽一个时辰,最瞅着就要到了仪式的最后一步,皇帝与皇后一同接受祭坛上承接的天露,撒在身上象征着吉祥如意。   杜薇额头早就见了汗,身体微微有些发抖,但唇角却隐隐含着一丝笑。   跪在最前排的英王这时稍稍侧过脸来,似扫了一眼杜薇这边,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她清楚的看到英王的眼中似有明火燃烧起来。   钦天监的人捧着天露,将其撒在皇帝与皇后身上。   就在主持仪式的仪官刚要宣布“礼成”之时,忽然惊道:“皇……皇后娘娘,您的礼服……”   众人闻听声音齐齐抬起头来。   众目睽睽之下,皇后那一身大红礼服,竟在渐渐褪了颜色,最后变成了一席白衣……如孝服一般。   ☆、第366章 礼服,赤落不祥   祭坛前,钦天监主持大典的人惊的面白如纸,“皇后娘娘……您的衣裳……”   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全都落在了皇后的那身大红礼服上面。就在刚才,天露撒下后,那件衣裳居然眼睁睁褪了颜色,变成了一件白色的衣裳。   周围一片死寂……   那衣裳,就像一件渗人孝服穿在皇后身上,映衬着脚下红色的地毯,显得尤为惊悚骇人。   就在这时,人群中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赤落不祥……”   这话就像是会传染似的,很快扩散开来,祭天大典之前的一个月钦天监的卜卦便昭示出一个不祥的结果:赤落不祥。   当时因为这件事丽妃娘娘还主动请皇帝赐婚,让英王提前大婚冲喜。   没想到,这不祥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皇后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礼服时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她便冷静下来,大声训斥主持仪式的仪官:“你刚才向本宫的身上撒了什么?”   仪官吓的双腿发软:“回……回皇后娘娘。那是天露……”   “你住口!若不是有问题为何会将本宫的衣裳染了?”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那件白裳之上,嘴上不说,心里却都不约而同的嘀咕着:那可不像是染的,没听说过只撒了些天露在身上就能将衣裳变白的。   这分明是不祥之兆!   皇帝看到此景。眉峰紧锁。转头向一旁钦天监的监正道:“刚才的天露可有问题?”女乐余号。   “回皇上,绝无问题。”钦天监监正朗声道。   其实皇帝也心知天露应该没有问题,刚才天露同时撒在他与皇后的身上,为何他身上的龙袍却一点事也没有?   一旁负责观天占定吉凶的官员变了脸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皇上,这只怕是……怕是不祥之兆啊!”   皇帝看着皇后那一身白裳,只觉异常晦气,“不知此卦做何解?”他沉声道。   钦天监监正上前半步,匍匐跪于地上,“启禀皇上,先族皇当年于皇庙祭天时曾出现过此兆,当时一名后宫的嫔妃红衣无故褪色,后被也被归为赤落不祥一类,据史料记载,第二年天下大旱。边境屡有敌兵来犯,先族皇一连折损了十员大将才将边境平定。”   数名钦天监的官员齐齐跪于地上,脸色惨白,频频叩首,“皇上,此乃不祥之兆啊!”   钦天监监正一番话只惊得下面众官员全都面面相觑。   皇后礼服无故变成白色,这本身已经足让人感到意外的了,现在又听钦天监监正这么一说,心里全都揪了起来。   天灾还在其次,若是边境战火再起,不用说像先族皇那时拆损十员大将,以现在朝中武将的实力来看,能独自带兵出征有经验的将领,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果然是不祥啊……”   “还请皇上及早处理此事,以免后患无穷啊!”   “礼服无故褪色,定是先族皇显灵,意在警示……”   百官你一言我一语,字字句句都像利箭射在皇后的心上。   纵是皇后身份再高贵,但钦天监监正搬出先族皇的例子,一时间皇后竟成了众矢之的。   英王与其他几位皇子立在最前排,却是无一例外的沉默着,他微微垂着头,双眸浸染冷霜,其中还隐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杀意。   此事事关重大,皇子身份不比臣子,若是一个不小心站错了队,只怕到头来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众皇子没有一人吱声。   皇后此时已经是又惊又惧,祭天大典上容不得一点差错,更别说现在她的礼服变成了孝衣,这简直就是对皇帝的大不敬。   “皇上,臣妾觉得此事定有蹊跷,不如将司衣局的人叫来,仔细查查是否被人动了手脚,也好还臣妾一个清白。”就算是被人暗算,她也绝不想束手待毙。   皇帝目光不断在她身上掠过,那惨白的衣裳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孝衣?这简直就像是在咒他早死!   “也好……”皇帝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带着股冷意,“去将司衣局的人叫来。”   皇后觉察到皇帝目光中的冷意,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寒意,只有这时她才能清切体会到,她原来所拥有的一切,权力,地位……全都是由眼前这个男人赐予的。   离了他,她的手中空无一物。   “皇上……”皇后哀哀的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些颤抖,似想唤醒皇家对她的怜悯。   皇帝却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皇后莫非想一直穿着这身不成?”   皇后猛然醒悟过来,急忙抽身退下,准备先将这身衣裳换下来。   “你们也去服侍着皇后吧。”皇帝突然对身边的内侍总管道。   皇后闻听此言身子不由得一震,皇帝此言根本就是信不过她,所以才派了他的心腹盯着她。   事到如今,皇后纵是有嘴也解释不清,只好先带着宫女退下去更衣,一切只能等司衣局的人来了再做定夺。   百官齐聚在皇庙前,谁也不敢开口,眼下这情景已经不是简单的驾前失仪了,这里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无形的风暴,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静静等待着。   不管今日是何种结果,只怕最后都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若皇后的礼服真是被人动了手脚,那可不是简单的掉几个脑袋的事,不知最后会被连累进多少条性命。   若此事真的是天意……   只怕皇后的位子,再难以坐得安稳了,也许就连太子也会受到波及,十几年没有任何悬念的储君之位,莫非要在一天之内改写了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内侍带着司衣局管事姑姑与督工两人走进皇庙。   “见过吾皇万岁,万万岁。”两人齐齐跪于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皇帝打量着脚下跪着的两人,“皇后的礼服出了些状况,现在叫你们过来仔细查看,若是发现什么异常,速速报来。”   “遵命!”两人同声答道,垂首后退。   这时内侍总管亲自捧着朱漆托盘走过来,托盘内盛有皇后换下来的礼服,上面还盖着一块金色的遮布。   得到皇帝示意后,内侍总管将托盘放于司衣局管事姑姑与督工面前,然后后退半步,垂首侍立。   众百官全都闭住呼吸,伸长了脖子,恨不得把眼珠子都伸出去,瞧司衣局的人是如何检查那件衣裳的。   司衣局管事姑姑先道了声:“得罪。”然后掀起托盘上面的遮布。   她与督工脸上都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到是站在一旁的内侍总管惊的“啊”的一声。   随着司衣局管事将那件礼服捧起,越来越多惊骇的叫声在百官中响了起来。   “皇……皇上!”内侍总管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真的是亲眼看着皇后娘娘将礼服放在盘中……一路上奴才都没有假以他人之手,绝无替换的可能啊!”   众目睽睽下,刚才还惨白如孝衣的礼服,现在却恢复了原状。   大红礼服,紫金袖口,衣上绣满百鸟朝凤,紫气东来满是富贵祥和之兆……   ☆、第367章 八百里加急战报,失势   皇后的礼服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变回了喜庆庄重的大红色。   见此情景,众人不约而同的冒出一个想法:莫非这真是天意?   皇庙中死寂一片。   司衣局管事与督工仔细查看过礼服后恭敬叩首道:“启禀皇上,此衣并无任何异常之处。”   皇帝死死瞪着托盘里的那件红色礼服。仿佛它是什么吃人的妖怪一样。   皇后这时换好了衣裳带着宫女回到了台前。   皇帝冷哼一声,指着那件衣裳道:“不知皇后现在还有何话说?”   皇后低头一看那衣裳,顿时也傻了眼。   刚才她脱下来时明明是白衣的,为何现在又变回了红色?   她看向刚才取衣回来的内侍总管,此人是皇帝心腹,必然不会轻易被外人收卖,所以绝无可能是他做的。   要不是眼前百官为证,刚才那白衣就像是一个幻觉,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相信是真的发生过。   为何那衣裳皇后穿了就褪色,换下来后却变回去了,莫非真的是天意?   皇后看着那件大红的礼服,刚来时她还得意洋洋,现在看着它只觉得此物如同一件催命符,只吓的她不由自主跪俯在地:“皇上。臣妾真的不知!本来好好的衣裳……为何却偏偏……”   “刚才司衣局的人已然仔细查验过,并无不妥,不知你还有何借口?”   “皇上!”平时心高气傲的皇后这时被吓的面如金纸,头上金钗步摇清脆作响。“臣妾侍奉您身边多年。如何能是那不祥之人!”女乐鸟圾。   皇帝蹙眉道:“但刚才的异兆你又如何解释?”   这个问题,谁也无法给出答案。   除了人群里的杜薇与英王外,所有人这时都已经开始相信皇后礼服褪色正应了钦天监卜卦之兆。   赤落不祥!   皇后跪在地上,早已没了威风模样。失去君王的庇护后,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已。   “皇上,此事其中必有隐情,臣妾不想就这样担上那不祥之名,还求皇上开恩,彻查此事!”言罢,频频叩首。   下面站着的文武百官,各宫嫔妃全都闭息垂首而立。   包括太子党的人在内,这时候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皇帝已然动怒,他相信此事不祥,那便再无更改的可能。   这个时候谁如果跳出来替皇后求情。那就是个傻的。   太子因为英王大婚那日伤了腿,皇帝特赦他在府中休养,不然他在此处的话,皇后身边也不至于加一个说情的人都没有。   这便是一步错,步步错。   英王用余光看着人群里太子党的那些人,隐住心中窃喜。   火苗已然烧起来了,还差那最后一把柴……   就在皇后质疑此事,哀求皇帝开恩查办此事时,自皇庙外急匆匆进来一名内侍,手里捧着一道公文,上面火漆密封,他三步并两步来到皇庙前,俯身跪到:“皇上,八百里加急!”   皇帝一愣,看了一眼内侍总管。   内侍总管急忙上前将那公文接了过来,当众拆开,递到皇帝手中。   皇帝不看则已,一见那公文顿时触怒天威。   “念出来”皇帝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命令道。   内侍总管听出皇帝语气中冰寒的冷意,吓得两腿直打寒颤,接过公文后展开,尖着嗓子高声念道:“北藩进犯,边疆守军不利,失城两座,敌军入城,连屠数日,惨状无数。守城主将无惧生死,与城同亡……”   皇帝阴沉着脸色,任谁都能够看出来此刻他心中的怒意,虽然百官中有不少人心中生出疑惑:这不祥之兆,只怕来得也太快了些。   其实这封战报早在前几日便已到达,被英王暗中截下。   皇帝看向皇后,目光里带着丝丝寒意。   皇后额头冷汗徐徐而下,她俯身再次叩首,眼底满是绝望之色:“皇上……”   “失城两座!主将与城同亡!”皇帝冷笑:“刚才八百里加急战报你可听清?”   “臣妾惶恐。”皇后将牙一咬,反正这不祥之名她是宁死也不会承认。   “好,好……”皇帝一连说了几个好字,眉头鬓角青筋暴出,显然已经到了怒极的边缘。   虽未抬头,但皇后仿佛已然感觉到自己正向着无尽的深渊坠去……   “皇后心浮气躁,从即日起后宫事务暂由丽妃代理。”皇帝冰冷的声音回荡在皇庙上空,他俯视着跪于他脚下的皇后,眼中仍难掩其滔天怒火,“传朕旨意,皇后吕氏,有违上天之意,现将其安置于宁香殿内,无如旨意,不得擅自出入,任何人不得探视!”   皇后跪在地上,身子如秋天的枯叶,瑟瑟发抖。   “臣妾领旨……”两名宫女上前,一左一右扶起皇后。   这时站在人群前排的众位皇子却是不约而同的站出来,俯身跪下,齐齐拱手道:“父皇,母后管理后宫向来贤德,还请父皇收回承命!”   众皇子话刚刚出口,身后一班大臣稀里哗啦的跪下了一大片,同声道:“还请皇上三思……”   杜薇混在人群里,看着眼前众人替皇后求情的一幕,只觉异常好笑。   这些人明显是等着皇上把罪名定了,才站出来求情,以显示他们臣子之心对于君王的忠臣。   杜薇看得明白,皇帝自然也不糊涂。   “众爱卿平身。”皇帝不耐烦的甩了下衣袖,“朕自有决断,尔等无需多言。”   众人见皇帝一脸的不高兴,都知道点到即止,于是一个个故作垂头丧气般站起身。   皇帝目光冷冷扫过众人,再也无人敢开口说上半句。   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皇后一步一步离开皇庙,以往高傲的背影在此时看来,竟显出几分寂寥与凄楚。   丽妃娘娘这时出列跪倒谢恩:“臣妾定不负皇上信任,愿为皇上分忧。”   英王面目含笑,丽妃得了后宫大权,对他来说无异于最大的助力,现在他离那位子更近了一步。   祭天大典便这样草草结束了。   文武百官以及众命妇嫔妃全都退出了庆德宫。   皇帝特意留下了英王等人,以及朝中的几位将军,商议北方战势。   杜薇咬着牙,忍着双膝不断传来的剧痛,好不容易才坚持出了一道宫门,眼看着前方长长的甬道,宫门仿佛离她越来越远。   就在她觉得自己将要跌倒的瞬间,却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双大手扶住了。   她刚准备回头去看是何人扶住了她,忽地觉得后颈处一阵酥麻,顿时失去意识。   ☆、第368章 薇儿,回来为夫身边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薇才幽幽转醒。   空气中隐隐飘散着药香,带着薄荷的清爽气味,耳边传来马车轮子吱吱呀呀的声音。   她抬手摸了摸脑袋。才发现头上原本戴着那些繁琐沉重的饰物都尽数被除去,刚撑着身子想坐起来,膝盖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倒吸了一口冷气重新跌回了原处。   “勿动。”幽幽的男声从她的头上传来。   那熟悉的语气除了南王世子风暮寒还会有谁?   杜薇仰起头来,一眼便看到他靠坐在车窗边。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咬牙坐起来,掀起裙摆时发现,腿上的伤处已经重新包扎过了,并缠上了干净的棉布。   “你在宫门前晕倒了。”风暮寒正色道。   杜薇瞪着眼睛,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在晕倒前她后颈传来的那种感觉……莫非这家伙点了她的穴?   风暮寒似觉出她眼中的疑惑,索性转过脸去看向窗外,避开她的目光。   杜薇更加确定刚才绝对是他点住了自己的穴道后把自己弄晕,才抬上车的。   “这里不是回镇国公府的路?”她猛然发现窗外的景色不是以往她走的路线。   “我们回南王府去。”风暮寒平静道,好似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停车!”杜薇一下变了脸色。“停下!”她高声叫道。   马车依然平稳的前行,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她猛然想起这是风暮寒的马车,外面赶车的人自然是要听他的吩咐——   她伸手扶着车厢壁。准备站起来。   既然车不肯停。那她便跳下去,反正南王府,她是再也不会回去了。   “莫要再闹了。”风暮寒长叹一声,伸手将她按回原处。“你还是随我回去罢。”   “说得轻巧。”杜薇忍不住轻笑一声,“我又不是个物件,你说要就要,说丢就丢?”尽管她一再说明自己现已无爱无恨,但她的那颗心却是无法骗人的,装满了口是心非。   “当初,并非我之所愿。”风暮寒定定看着她,眼底掠过一抹暗色,她走时留给他的那封信至今他还带在身上。   你若无情我便休,海誓山盟终不留……字字句句都如一把利刃,将他割得体无完肤,他只想着那样可以救她。可以让她活下来,却没想到,最后却赔上了她与自己的那颗心。   有些东西,一旦被撕碎便很难再弥补回原状。   “把车停下。”杜薇一字一顿道,“南王府我是不会回去了。”   风暮寒沉默了,嘴角不易觉察的抖了抖。   “停车……”他哑着声音唤了一声。   马车立即停了下来。   “改道,去镇国公府。”他命令道。   车子调转,向着镇国公府的方向驶去。   杜薇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对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心里除了有种如释重负外,竟隐隐生出一丝失落。   心中的小人不禁暗骂她自己: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不是准备离开的么,为何还对他恋恋不舍?   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静坐在车厢里,谁也没有说话。   杜薇知道,风暮寒是个善于隐忍而压抑的人,因为身份与处境的关系,所以他总是用冰冷的外表隐藏住真实的自己,他的内心,其实要比任何人都渴望着温暖。   空气似乎要凝结起来,带着阵阵疏离的寒意。   “对不起……”风暮寒喃喃道,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   杜薇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他。   在她的认知中,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主动开口说出这句话的人……竟然如此从容的就说出了这三个字。   “上一次我便告诉过你,也许我做错了,但我不后悔。”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隐住眼角泛起的微红,眸光中,似含着无数星辰,直直耀得她花了眼,连同那颗心也跟着绞痛起来。   “你还记得虎牢关的那一箭么?”他的声音带着沙哑,微合上眼睛,似在回忆,“你替我挡的那一箭……若我当时能够选择,我必不会让你替我受那一箭。也许我会因此一箭穿心而亡,但我却不想由你来替我承受,你可知当时我见你浑身是血倒在那里,心中是何感想?”   杜薇嘴唇翕动几下,那种感觉,她可以体会:“恨不得由自己代之。”   “现在亦是同样,我所给予的虽不是你想要,但这颗心却是真真甘愿为你去死,恨不得替之、代之,纵是你永远也不肯原谅我,我也绝不会允许你逃到别人身边。”   杜薇的心猛然一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只觉心口疼的厉害,膝盖上的伤也开始疼起来,全身上下似有什么紧紧绞着她,让她无法呼吸,嘴唇渐渐泛出淡淡的青紫色。   忽地,一股暖流注入进她的体内,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消失了。   杜薇低下头,看到风暮寒正扣着她的脉门,将真气徐徐注入……   这种温暖的感觉就像身处于舒适的温泉当中,就连四肢都舒缓开来,膝盖的伤也不似刚才那么疼了。   这种感觉……不禁让她想起那日在画舫上她心悸发作后遇到的情形,当时她以为那只是幻觉。女乐鸟技。   莫非当时在画舫上喂她服药的人……是他?   舒缓开来后的身体显得有些脱力,随着马车的摇晃滑向他的身边。   “莫怕,只是心悸发作而已。”风暮寒的声音显得异常镇定,但是却仿佛带着一种安定的魔力,让她真的安下心来,“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马车一晃,她的身体一下子撞进了他的怀中。   风暮寒趁机双臂扣紧,将她锁在了自己怀里,“薇儿,回来我身边吧,你可知军营夜寒,为夫的营帐睡着有多冷。”   杜薇身体一震,挣了挣,似想从中脱离出来。   风暮寒手臂却越扣越紧,完全不给她挣脱的机会,“留下来吧,下一次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如果我还是死了呢……”杜薇蜷缩在他的怀中,阵阵酸涩涌上喉咙,心悸之症在这个世界来说是不可能被治愈的,最后她的下场除了英年早逝,别无一途。   “那我便陪你一起。”风暮寒语气幽幽,“你可愿意?”   杜薇却沉默着,没有回答。   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纵是死了也不可能度入轮回,奈何桥边不论他等多久,都不会再遇见她。   ☆、第369章 猜测,世子夜闯镇国公府   风暮寒用马车将杜薇送回镇国公府后,便匆匆离开了。   崔先生满脸的不悦之色,指挥人将杜薇用软轿抬进了院子,又在屋里唠叨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离去调药。   这边镇国公府内一片繁忙的景象。而此时的皇宫里,却是气氛压抑、沉闷。   太子自府中得到宫里巨变消息,急急赶到宫里时,却被守在御书房门口的内侍总管挡在外面。   “皇上正与几位将军商议军机,太子殿下莫要为难奴才。”   内侍总管垂着眼皮,虽然言语显得极其卑微,但他拦在书房门口的身子却连半步也没有退开。   太子深知此人跟在皇帝身边多年,是皇帝心腹之人,所以纵是怒意满胸却拿对方无可奈何。   既然见不到皇上他只好改道去了后宫的宁香殿。   皇后现在住在这里,相当于被幽禁,又被夺了后宫大权,现在就连身边的宫女也被减去了一半。   太子腿伤未愈,行走有些缓慢,他进了宁香殿。只见周围冷冷清清,殿内陈设简单,很多贵重的摆设都被换了下去。   太子忍不住叫住一名路过的宫女询问,才得知这是奉了皇帝之命。要皇后在此清修。为万民苍生祈福。   一路走来,太子只觉胸中怒气越来越重,眼中不由得散发出阴森的光华。   皇后仍是一席凤服在身,头上缀着金钗。面色凝重,端坐在宝座之上,从她的脸上似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有惯在她身边服侍的宫嬷知道,皇后心里难过的很。   皇后自小身为吕氏家族嫡长女,身份显贵,从来都是锦衣玉食,嫁给皇帝后便身为帝后,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和冤枉。   宫嬷只得在一旁不断说着开导的话,试图安抚皇后的心情。   可是皇后只是静静的坐着,藏在袖中的双手死死抓着椅子扶手,镂空的护指金甲在扶手上刻出道道划痕。   就在这时。大殿外响起脚步声,皇后寻声望去,只见太子面色阴沉走进来。   一旁宫嬷见了不由得一惊,皇上禁示任何人来此探望,就是想阻止太子掺进此事来,不管怎么说,太子身为帝位继承人,皇帝并不想因为此事而动摇太子的地位。   每一次太子之位易人都会导致朝中动荡,各方势力也要重新洗牌,现在北方战势不定,皇帝不想涉及其他。   宫嬷见太子走进来,急忙行礼,担心道:“太子殿下来此……可是奉了皇上之命?”她此言也是故意想提醒皇后重视此事,要是皇上知道了自己儿子无视自己旨意擅自跑来,说不定会因此而更加对皇后不满。   皇后皱了皱眉,显然明白了宫嬷话里的意思。   可是这话在太子听来,却无异于对他威严的最大挑衅,刚才他一路行来,只觉遇见的每个宫人脸上都似藏着对他的嘲讽。   皇后失势,他身为太子不亚于在宫中失去最有力的支柱,不知背后有多少人正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宫嬷话音刚落,太子眼中冷意顿起,怀着一股暴虐之气朝那宫嬷喝道:“你这做奴才的若是不多嘴,别人又怎会知晓本太子来过,还不快滚!”   宫嬷本是好意,这时见太子动怒只吓的浑身一哆嗦,连忙垂了首,喏喏退下。   皇后这时已然明白了宫嬷之意,向着殿内其他几名宫女冷冷扫了一眼,那些人顿时全都低了头,一个个眼睛紧盯着脚面,生怕触了太子和皇后的霉头。   “还不快些滚出去,难道要等本太子的赏么?”太子怒喝道,不一会便将殿内所有宫女全都赶了出去。   皇后优雅的抬手端起案上的茶盏,拿在手里时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只得苦笑着将其放下。   “你来这里做甚?”她淡淡道,声音里露出一股莫名的疏离,仿佛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与她毫无关系。   “儿臣想来见见母后,于是便来了。”太子上前一步,“自古以来儿子见母亲还要什么理由么?”   皇后轻轻一笑,“你不要忘了,你身为太子,位于众皇子之首,皇上已颁下旨意,禁止任何人前来探望,若是被他知晓,定会责你。”   太子眉头不由得蹙得更紧,“今日之事究竟为何?”他没想到,只不过是一次祭天大典罢了,最后却惹得皇帝动怒,并将皇后的大权也夺了。   “钦天监的卜卦你不是早就知道了?”皇后冷笑一声,她千算万算,不想最后却反算到了自己的身上。   赤落不祥?女丰长巴。   只是她不明白为何那件礼服会突然褪色,她并不信什么天意之说,可是到现在她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落入了陷阱里。   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她自觉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牢牢掌握在手中,不想只在一夕之间,希望顷刻崩塌。   “莫非母后不知是谁下的手?”太子自然也不相信什么天意,听到宫中消息的时候,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有人暗中在操纵此事。   只要想起皇庙中的那一幕,无边的屈辱感便像潮水般向着皇后涌来,让她郁郁难消。   “可惜……本宫也只是猜测而已。”皇后双眸霎时间森意毕现,“虽然本宫没有证据,但此事十有八九与那人有关……”   夜色渐拢。   宁香殿沉寂着,任由无边夜幕将其笼罩在内,也掩住其暗藏的杀机。   镇国公府。   杜薇靠着长枕坐在床上,锦被上支着矮几,她俯首在纸上涂涂画画,改了半天才满意的将其封入信封,秘密派人出府转交给幽兰阁的大掌柜。   据崔先生所说,这一次因为她伤的部位有些特殊,不易痊愈,需要卧床调养。   她在听到“卧床”这两个字时,差点跳起来,就她这活脱的性子,要是憋在床上一个月会疯掉。   所以她按着现代轮椅的设计做了些改进,托付苍明帮她定制一架轮椅。   可惜没有什么几级变速,不然也许还可以在院子里玩玩飚车什么的……她托着腮帮幻想着。   用过晚膳后她便将丫鬟都打发出去,折腾了一天她觉得有些累,但躺下后却睡不着,两腿根本不敢动,就连身子也不能翻,整个人像僵尸似的只能仰面躺着。   想起白天在宫里发生的事,气得她又将皇后全家细细问候了个遍。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玲珑跟羽儿的低语声。   “什么事?”杜薇问。   听到屋里有动静,两个丫鬟这才回道:“小姐,南王世子到了……。”     ☆、第370章 你若不肯回,我便跟你走!   杜薇独自坐在床上生闷气。 .   门外时不时两个丫鬟回来向她禀报前院发生的事。   “小姐,南王世子差人将东边暖阁占了。”   “世子派人搬了不少公文进了您的书房。”   “前院全都是军营近卫军……”   杜薇扶额,她现在已经大概猜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了。   风暮寒这个家伙,他绝对是认真的。他白天肯将自己放回来,晚上却让人搬了东西进了她的府邸,还占了她的书房……   他根本就是想赖在这里不想走了。   “世子现在何处?”杜薇咬牙切齿道。   门外玲珑和羽儿却没了声音,她等了半天也不见她们回答。   “玲珑?”杜薇唤了声,但门外仍是一片寂静。   怎么回事?   杜薇不由得暗暗蹙眉,扶着床柱勉强移动双腿下床来,可是膝盖根本用不上力,刚迈出一步身体就失去了平衡,直接栽倒在地上。   “嘶……”   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自膝盖传来。   伤口裂开了,裤子上,血染的痕迹逐渐扩大……   她这时反而放弃了叫人的想法,求人不如求自己,幸好她知道药放在哪里,只要爬过去就是。这点小事难不倒她。   正当她像只虫子似的在地上艰难的向前移动时,房门突然开了。   “玲珑吗?”杜薇松了口气,“帮我把柜子里的药拿出来……”   进来的人并没有回应她,而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玲珑?”杜薇诧异的转头向门口望去。   房门开着。一个英挺的身影立在那里。院里灯笼的微光照射在那人的背上,逆光中,她看不清他的面孔,不过那人的声音她却是再熟悉不过。   “看样子你是想在床上多待些日子了?”风暮寒语气幽幽。看似随意,却仿佛带着无形的冷意。   杜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仍逞强道:“这里是镇国公府,你身为南王世子,可知私入别人府邸是何罪名?”   “为夫夜归家门,何罪之有?”风暮寒缓步上前,来到杜薇的身边站定,目光却落在她透出血迹的裤子上,凤眸一凛。   “堂堂南王世子,此话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杜薇被他盯的背后发冷。   “现在站在这里的并非南王世子……”风暮寒俯下身,毫不费力的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回床上。   “那你是何人?”杜薇困惑道。   “女国公的夫君而已。”   杜薇心头一颤,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古时,身为男人最在意的便是自己尊严,没有人愿意容忍被笼罩在自己女人的光环下。   可风暮寒却淡淡的一句,抛却了他身为南王世子与威武大将军的高傲。   只是你的夫君而已……   风暮寒从柜子里拿出药来,上前去扯她的裤子。   “你……你做甚?”杜薇刚才的感动瞬间化为了紧张。   “脱了。”风暮寒面无表情。   杜薇死死护住自己的裤腰,眼睛瞪得老大,“不……不脱!”   “不脱怎么上药?”   “叫外面的丫鬟进来,她们可以服侍我。”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靠近这里。”风暮寒定定的看着她,“外面全是我的人。”   一瞬间,杜薇心中的小人石化当场。   现在她只觉得刚才那番感动人心魄的话,绝不是出自这家伙之口,他刚才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他的本性明明只有霸道好吧!   “快些脱了!”风暮寒剑眉蹙起,显然已不耐烦了,不待杜薇扭捏,上前三下两下便将她染血的长裤脱了。   杜薇觉得自己就像只待宰的羔羊,露着两条小白腿,膝盖上带血的棉布显得异常刺眼。   “下次你若再敢擅自下床,我不介意让人将你绑在床上。”上完药某人威胁道。   杜薇缩进被子里,将脸转到里侧。   还是装睡好了,反正现在她处于劣势,人家都带兵堵上门来了,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闭上眼睛,她听到风暮寒出去了。   她悄悄松了口气,将心底泛起的涟漪压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她迷迷糊糊准备睡过去时,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   屋间里熄了烛火,透过窗户,隐隐能看到一个人影来到床前,黑暗中响起细微的锦袍摩擦声,似有人在脱衣裳。   杜薇的睡意瞬间消息的无影无踪。   黑暗中,她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个人。   那人伸出手来,微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上面,指腹有些粗粝,轻轻摩挲着她的脸,描绘着她的眉眼、嘴唇的轮廓,弄得她痒痒的。   她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   对方感觉到了她的躲闪,手上的动作一滞,停在了半空。   “薇儿……”黑暗中,他幽幽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助,不似刚才那霸道的模样,“既然你不肯留下来,那我便跟你走。”   他的身体靠过来,却只是隔着被子将她抱住,小心翼翼的,仿佛随时准备在听到她拒绝的时候退回去。   见他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杜薇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他将头埋进她的颈窝里,呼吸扑打在她的肌肤上面,带着一种她所熟悉的,麻麻的酥痒感。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原本以为早已平静无波的心海居然重新种出情愫……   一连几日,风暮寒都早出晚归,虽然每晚都赖在她的床上,可是却守着规矩,不越雷池半步。   每天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出府去了,院外依旧是重兵把守,只有玲珑跟羽儿两人能够进来服侍。   崔先生安惯例每日都过来替她诊脉,并一再强调她不可下床。   杜薇在床上又苦熬了数日,这一日终于等到苍明带了轮椅过府来看她,她才觉得自己的世界重新有了光彩。女丰长划。   一切都是按她的要求订制的,包括带有手刹,皮质扶手。   “可惜不是顶配。”杜薇坐在轮椅上不住的嘀咕着,“我要天窗,真皮座椅,自动档……”   一旁的苍明听得一头雾水。   杜薇无奈苦笑,苍明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幽默感,跟他开个玩笑他大概要三天之后才能回过味来。   “幽兰阁最近如何?”她问道。   “生意上没什么可担心的。”苍明正色回道,“关于夜总会选直的问题也有了眉目,近日我会亲自去一趟,价格方面好说,就是地脚偏了些。”   “地脚还在其次。”杜薇满不在乎,“只要夜总会开起来,到时连着周围的地皮都会一块跟着涨起来。”   “还有一件事……”苍明犹豫着,似在斟酌词句,“吕国丈府上来人了,称要见无双公子。所谓何事?”杜薇端起茶盏慢悠悠啜了一口。   “为吕惜文小姐上门提亲。”   “噗”的一声,杜薇一口茶全都喷了出去。   ☆、第371章 太子妃来访 各取所需   苍明回去后杜薇便坐在院子里发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吕惜文居然真的爱上了她扮成的无双公子!   我擦!   这是有多乱点鸳鸯谱啊!   吕府是皇后一系的族人,想到这里她又冷静了下来。   幽兰阁在京里如今也算是非常有名了,虽然不是皇商,但自那里出品的各类衣裳饰物必是精品。   就连宫里的嫔妃都趋之若鹜。更何况是普通的名门旺族了,如果吕惜文真的嫁给了无双公子,对于吕氏一族来说,绝对是一大助力,皇后和太子亦会借助她幽兰阁的力量……   转动轮椅来至莲池旁,望着铺满荷叶的莲池,她凭栏陷入沉思之中。   此事有些难办,拒绝的话会引起吕府的不满,也许还会因此而被太子记恨上。   幽兰阁至今没有明确投靠向任何一方势力,所以才会在暗流涌动的京城中立住脚,现在看来,是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了。   只不过,这一步时机尚未成熟,她想要投靠的。非是哪一位皇子,或是朝中大臣,亦不是后宫的任何一位嫔妃。   在京城中,对她来说最靠谱的那棵大树便是皇帝。 只有投靠皇帝一方。才能让幽兰阁在各势力的纷争下存活下来。   她正思忖着,身后玲珑过来道:“小姐,太子妃求见。”   杜薇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太子妃?”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祭天大典上她跟英王狠狠的摆了皇后一道,虽然做的天衣无缝。但皇后并不傻,也许什么时候她会猜测出一二。   如果太子真的认为此事与她有关,那必是恨她入骨,太子妃这时过府求见就显得异常奇怪了。   “有请。”杜薇吩咐下去。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太子妃远远自拱桥另一端走来,在她身后还紧随着两名军营近卫军。   杜薇不禁暗暗扶额,心忖:只怕他们是得了风暮寒的命令,想来也是怕太子妃对她不利。   可是当着客人的面,如此跟在后面,这意图也显得太过了吧?就差举个牌子,上面写着:我们担心你会杀人。   不过太子妃脸上并未显出半分不满,从容淡定的下了拱桥。   “世子妃好兴致。在这里赏荷么。”她顺着杜薇的目光望去,只见池中碧叶连天,“可惜未到开花之时,不然景致必是极好的。”   杜薇似听出对方话中的弦外之音,转动轮椅朝向她,“我腿脚不便,恕我不能施全礼。”   太子妃一笑:“不必了,此处又没有外人。”她抬头望向园中幽静的林间小路道,“你这里景致着实不错,不知能否陪我走走?”   杜薇知她话中有话,淡淡一笑:“请吧。”   太子妃挥了挥手,跟随她身边的两名侍女立即站住脚步,没有跟来。   杜薇便也让玲珑等在原地,只是那两名近卫军却根本不听她的指派,仍是跟在后面,不远不近。   杜薇无奈一笑:“让太子妃见笑了。”   “有什么可笑的,让人羡慕得紧呢。”太子妃幽幽道,脸上的笑容隐去了。   杜薇相信,这时的太子妃才是她最真实的一面,以往那轻言巧笑,全都是她的面具而已。   “当初见你时我便曾说过,我很羡慕你,现在看来,我并未说错,南王世子确是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没想到他会甘愿放弃男帝之位,也要回来与你相聚。”   杜薇只是笑笑,并不接话,她相信太子妃今天来并不是只为了跟她说这些。   太子妃也不在意杜薇的态度,只是话里话外提及的全都是关于军中将领之类的事,听她话中隐隐带出的,全都是对军中将领的钦佩和倾慕。   杜薇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就在这时,世子妃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向她道:“看得出,世子妃你并不信任于我。”   “没什么信与不信,只不过是观景而已。”杜薇似所答非所问。   太子妃的嘴角勾起浅笑:“那日祭天大典上,红衣褪色,不知世子妃如何看待此事?”   杜薇蹙起眉头,心中暗忖:对方如此问必然是有疑在先,难道现在太子已经怀疑到她了?面上却平静道:“此事非是我等能议论的,请恕我无法回答。”   太子妃随手扯了片树叶在手中,慢慢转动着叶片细茎,“太子却是认为此事必在人为,而且宫中定有其内应,所以他便向皇上奏明此事,要求彻查,你可知皇上是如何答复他的?”   不知为何,杜薇觉得太子妃这时的语气竟好像带了些幸灾乐祸。   “皇帝旨意已出,断无更改可能。”杜薇直言。   太子妃笑起来:“世子妃聪慧,我最喜与聪明人打交道。”说着她自袖中取出一物,递到杜薇面前。   杜薇并没有马上接过来,而是定定的看着那张大红的请柬:“这是……”   太子妃也不恼,将请柬放进她的怀里:“明日太子府洗三观礼,还请世子妃赏脸前往。”女丰私血。   “洗三?”杜薇目光不由自觉的落在了太子妃的肚子上面。   太子妃会心一笑,“那自然非我所生……此生此世,我都不会为他生下任何一子……”后面半句话她说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得无影无踪,但杜薇还是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世子妃觉得我这样子会去观礼么?”杜薇坦然道。   “正是因为知道你不会去,所以我今日才来登门相求。”太子妃目光灼灼,眼底似燃烧着无形的火焰,“今日是太子派我前来相邀,但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在里面。”   话说到这份上,杜薇已猜出个大概来。   太子妃先是暗示她太子已经开始对她产生了怀疑,而且接下来已有了针对她的举动,也许就是在明日的洗三观礼上,就要实施。   这种事躲得了十五,躲不了十五,杜薇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与其处处被动,还不如主动以攻为守。   而对于太子妃而言,自然她也有想要达到的。   “难得太子妃如此盛情,还请到亭中看茶,我们慢慢聊。”   “如此,甚好。”两人相视一笑,苍穹之上,风起云涌。   ☆、第372章 斜阳情迷,能否再次拥有?   太子妃回去的时候日头已转西。   杜薇独自转着轮椅慢悠悠在园中前行。   太子妃几次向她示好,而且之前也曾暗中助她,这其中每件事都能让她感觉到太子妃与太子并不齐心,只是这里面的隐情她无法看清。   也许……她应该让苍明去查查关于世子妃的事情。   她一边想着一边转动轮椅上了拱桥。   拱桥的前半段全是上坡。她吃力的转着轮子,好不容易一鼓作气上到了桥面。   正当她想松一口气,准备顺利的滑下拱桥的下半段斜坡时,从对面的园中小路上走来一人。   一席皂色麒麟官服,正是南王世子风暮寒。   杜薇一愣,不知今天为何他回来的这么早,看着他向拱桥这边走来心里突然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失神间,轮椅竟然顺着拱桥的下坡往下滑下去,等她回过神来时不禁惊叫出声。   面前人影一闪,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风暮寒已然来到她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下滑的轮椅。   “有没有事?”风暮寒低头看向她,见她脸色发白,便推她下了拱桥。伸手捉住她的脉门。   杜薇知他是误会自己心悸发作,但这时候又不好解释,只得老老实实由他将真气缓缓注入体内。   原本待在园子里时间久了,身子有些发冷。这会却渐渐暖了起来。   终于。她平复了呼吸,闻到他身上传来宫廷熏香的气味,淡淡道:“军营事务繁忙,为何世子却回来的这么早?”   “想早些回来陪你一起用晚膳。”他顿了顿。好像无意中提及似的道:“太子妃过府可是想请你明日赴宴?”   杜薇一愣,突然想起这府里尽是他安排的眼线,只怕太子妃前脚刚一进门,他在军营里便已得了消息。   “莫非太子也给你下了帖子?”杜薇问。女丰有才。   风暮寒不屑一笑,“不曾。”上前帮她推了轮椅,两个人慢慢沿着园中小路往回返,几名近卫军远远的跟在后面。   “你不打算阻止我?”杜薇有些好奇,以往遇到这种事,他绝对会阻止自己,或是威胁她,要打断她的腿之类。   “既然你想去便有你的理由,为夫纵是想拦着也无济于事。”   杜薇没想到会得到他的这种答复。不由得仰起下巴去看他的脸,正巧他也正低头看她。   斜阳映照下,一旁池水荡起涟漪,将金色的余辉尽数倾泻在了他的凤眸之内,潋滟光华直映入她的眼底。   他伸指探入她的发间,任一缕一缕青丝从他的指缝间淌下。   “薇儿……”他哑着声音唤了她一声。   杜薇只觉眼前忽地一暗,对方那张妖冷的容颜慢慢靠近过来。   她下意识的一缩,可是却被他及时捏住了下颌,她又是坐在轮椅上面,根本躲可无躲,避无可避。   “不要躲……”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渐渐贴近过来,灼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脸上,带着男子特有的气息,让她心跳突然加速,简直像是要从胸口蹦出一般。   他的唇落了下来,轻轻浅浅,细吻就像羽毛般扫过她的眉眼,面颊。   她闭上双眼,身体微微颤栗着。   身后不远处跟着的近卫军不知什么时候全都尽数背过身去,只是他们转过去的脸上一个个全都写满了惊讶。   他们从不知道南王世子居然也有如此一面,如果只看现在,那园中拥吻的一对俨然就是普通的小夫妻,又有谁能想到那男人是一品威武大将军,手握军权,战场上冷血无情的南王世子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暮寒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她。   杜薇只觉自己浑身上下,好像被抽走了气力,脸涨的通红。   风暮寒朗声长笑,低头在她耳边道:“薇儿,你可知刚才为夫险些把持不住?”   杜薇恼羞成怒,不知自己刚才为何就会被他荧惑了,连一丝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不,是她的身体背叛了她。   两人一同回了正屋,纵是谁也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让人一眼便知其详,下人们都知趣的躲得远远的,院里警戒的近卫军也全都背过脸去。   杜薇只觉这顿晚膳用的着实憋屈,对面坐着的那人一直在盯着她,弄的她好几次都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就是这样他还嫌弃自己吃的太少,不断给她碗里夹菜。   就在她几乎要生出冲动,想将那饭碗扔到对方头上的时候,院里响起青衣的声音:“世子爷,宫里来人了……”   风暮寒这才放了筷子出去了,一直到她用完了饭也没见他回来。   她猜他是直接进宫去了,便叫了丫鬟进来替她更衣,靠在床头看书,心里却是想着明天太子长子洗三之事。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房门一开,风暮寒进得屋来,先是瞥了一眼杜薇,然后便进了净房。   杜薇心中疑惑,却也没太在意,仍是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一会风暮寒净身出来,换了一身家常的便服,看她仍在看书,不由衣袖一挥,将烛火直接打熄了。   杜薇吓了一跳,“你做甚?”   “明日还要去太子府,早些歇息了吧。”黑暗中他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   “宫里不是来人了么?”   “嗯……本世子让人打发他走了。”锦被掀起一角,他慢慢靠过来,紧贴在她身边。   杜薇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混成了一团,她极力想要理清思绪,“宫里的人也能打发?”   “当然,本世子身子不适……需要卧床休息……”最后几个字他故意咬的很重。   杜薇立时紧张的全身都僵住了。   帐子里黑漆漆的,只有窗户外透进一丝灯笼的烛火微光,黑暗中,那一抹月牙白的衣袍显得尤为醒目。   “薇儿……薇儿……”风暮寒喘息着,气息渐渐混乱起来,但他只是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如同陷入绝望的梦魇,想将这名字深深刻入他的记忆中。   杜薇静静的躺在那里,原本紧张的情绪不知为何,竟渐渐的消散开来,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心疼。   她的日子过的不轻松,他又何尝不是。   “风暮寒……”她低声呢喃,忍不住探手去摸他的脸。   风暮寒睫毛轻颤,轻轻扫过她的掌心,带着些微痒。   她刚收回手,却不想反被对方一把捉住,轻轻拉着放于他的心口。   自她的掌中,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深沉的、有力的、狂乱的……   “薇儿……”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在问询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为夫可以重新拥有你么?”   ☆、第373章 风入帷帐暖,太子府洗三观礼   太子妃回去的时候日头已转西。   杜薇独自转着轮椅慢悠悠在园中前行。   太子妃几次向她示好,而且之前也曾暗中助她,这其中每件事都能让她感觉到太子妃与太子并不齐心,只是这里面的隐情她无法看清。   也许……她应该让苍明去查查关于世子妃的事情。   她一边想着一边转动轮椅上了拱桥。   拱桥的前半段全是上坡。她吃力的转着轮子,好不容易一鼓作气上到了桥面。   正当她想松一口气,准备顺利的滑下拱桥的下半段斜坡时,从对面的园中小路上走来一人。   一席皂色麒麟官服,正是南王世子风暮寒。   杜薇一愣,不知今天为何他回来的这么早,看着他向拱桥这边走来心里突然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失神间,轮椅竟然顺着拱桥的下坡往下滑下去,等她回过神来时不禁惊叫出声。   面前人影一闪,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风暮寒已然来到她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下滑的轮椅。   “有没有事?”风暮寒低头看向她,见她脸色发白,便推她下了拱桥。伸手捉住她的脉门。   杜薇知他是误会自己心悸发作,但这时候又不好解释,只得老老实实由他将真气缓缓注入体内。   原本待在园子里时间久了,身子有些发冷。这会却渐渐暖了起来。   终于。她平复了呼吸,闻到他身上传来宫廷熏香的气味,淡淡道:“军营事务繁忙,为何世子却回来的这么早?”   “想早些回来陪你一起用晚膳。”他顿了顿。好像无意中提及似的道:“太子妃过府可是想请你明日赴宴?”   杜薇一愣,突然想起这府里尽是他安排的眼线,只怕太子妃前脚刚一进门,他在军营里便已得了消息。   “莫非太子也给你下了帖子?”杜薇问。女丰有才。   风暮寒不屑一笑,“不曾。”上前帮她推了轮椅,两个人慢慢沿着园中小路往回返,几名近卫军远远的跟在后面。   “你不打算阻止我?”杜薇有些好奇,以往遇到这种事,他绝对会阻止自己,或是威胁她,要打断她的腿之类。   “既然你想去便有你的理由,为夫纵是想拦着也无济于事。”   杜薇没想到会得到他的这种答复。不由得仰起下巴去看他的脸,正巧他也正低头看她。   斜阳映照下,一旁池水荡起涟漪,将金色的余辉尽数倾泻在了他的凤眸之内,潋滟光华直映入她的眼底。   他伸指探入她的发间,任一缕一缕青丝从他的指缝间淌下。   “薇儿……”他哑着声音唤了她一声。   杜薇只觉眼前忽地一暗,对方那张妖冷的容颜慢慢靠近过来。   她下意识的一缩,可是却被他及时捏住了下颌,她又是坐在轮椅上面,根本躲可无躲,避无可避。   “不要躲……”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渐渐贴近过来,灼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脸上,带着男子特有的气息,让她心跳突然加速,简直像是要从胸口蹦出一般。   他的唇落了下来,轻轻浅浅,细吻就像羽毛般扫过她的眉眼,面颊。   她闭上双眼,身体微微颤栗着。   身后不远处跟着的近卫军不知什么时候全都尽数背过身去,只是他们转过去的脸上一个个全都写满了惊讶。   他们从不知道南王世子居然也有如此一面,如果只看现在,那园中拥吻的一对俨然就是普通的小夫妻,又有谁能想到那男人是一品威武大将军,手握军权,战场上冷血无情的南王世子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暮寒才意犹未尽的放开她。   杜薇只觉自己浑身上下,好像被抽走了气力,脸涨的通红。   风暮寒朗声长笑,低头在她耳边道:“薇儿,你可知刚才为夫险些把持不住?”   杜薇恼羞成怒,不知自己刚才为何就会被他荧惑了,连一丝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不,是她的身体背叛了她。   两人一同回了正屋,纵是谁也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却是让人一眼便知其详,下人们都知趣的躲得远远的,院里警戒的近卫军也全都背过脸去。   杜薇只觉这顿晚膳用的着实憋屈,对面坐着的那人一直在盯着她,弄的她好几次都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就是这样他还嫌弃自己吃的太少,不断给她碗里夹菜。   就在她几乎要生出冲动,想将那饭碗扔到对方头上的时候,院里响起青衣的声音:“世子爷,宫里来人了……”   风暮寒这才放了筷子出去了,一直到她用完了饭也没见他回来。   她猜他是直接进宫去了,便叫了丫鬟进来替她更衣,靠在床头看书,心里却是想着明天太子长子洗三之事。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房门一开,风暮寒进得屋来,先是瞥了一眼杜薇,然后便进了净房。   杜薇心中疑惑,却也没太在意,仍是想着自己的心事。   不一会风暮寒净身出来,换了一身家常的便服,看她仍在看书,不由衣袖一挥,将烛火直接打熄了。   杜薇吓了一跳,“你做甚?”   “明日还要去太子府,早些歇息了吧。”黑暗中他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   “宫里不是来人了么?”   “嗯……本世子让人打发他走了。”锦被掀起一角,他慢慢靠过来,紧贴在她身边。   杜薇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混成了一团,她极力想要理清思绪,“宫里的人也能打发?”   “当然,本世子身子不适……需要卧床休息……”最后几个字他故意咬的很重。   杜薇立时紧张的全身都僵住了。   帐子里黑漆漆的,只有窗户外透进一丝灯笼的烛火微光,黑暗中,那一抹月牙白的衣袍显得尤为醒目。   “薇儿……薇儿……”风暮寒喘息着,气息渐渐混乱起来,但他只是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如同陷入绝望的梦魇,想将这名字深深刻入他的记忆中。   杜薇静静的躺在那里,原本紧张的情绪不知为何,竟渐渐的消散开来,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心疼。   她的日子过的不轻松,他又何尝不是。   “风暮寒……”她低声呢喃,忍不住探手去摸他的脸。   风暮寒睫毛轻颤,轻轻扫过她的掌心,带着些微痒。   她刚收回手,却不想反被对方一把捉住,轻轻拉着放于他的心口。   自她的掌中,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深沉的、有力的、狂乱的……   “薇儿……”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仿佛在问询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为夫可以重新拥有你么?”   ☆、第374章 唇枪舌剑,明珠恼羞成怒   明珠的身份虽然贵为公主,但她已出嫁,所以便要随着户部侍郎李甲的身份。   吕惜文则是皇后的侄女,所以在场众人难免都会给她们几分颜面。甚至所括一些命妇,也不想得罪她们。   “给太子妃道喜。”   “给太子妃贺喜。”两人双双送上贺喜大礼。   太子妃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让下人收了礼,又故作亲热的随口问了几句。   明珠一眼便看到坐在一旁轮椅上的杜薇,眼中顿时冒出虐气。   “叶蔚芷!”明珠冷笑道。   杜薇淡淡一笑,招呼道:“李夫人。”   一句便将明珠下面的话噎了回去。   李夫人……李夫人……   这是明珠这辈子最痛恨的称呼,她明明是皇后跟前最受宠的公主,现在却变成了区区一个户部侍郎的妻子。   这种耻辱她怎么会忘记。   “你……你……”明珠气的瞪圆了双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李夫人脸色为何这么差,莫非李大人平日忙于公务,没有好好为你调理身子?”杜薇摇着头,叹息着:“这怎么行……”   明珠牙齿咬的咯咯响,“叶芷蔚,别以为世子哥哥回来了你便有人撑腰。谁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到处勾引男人,若是让世子哥哥知道了,看他不休了你!”   “世子哥哥?”杜薇冷哼一声。不客气道:“李夫人慎言。你如今已嫁为人妇,还叫的如今亲密,也不知咱俩到底是谁想勾引男人。”   明珠把头一扬,“我会如此说。自然有证据,在凉州城时你便与幽兰阁的无双公子相好,不想现在你仍然不知廉耻的缠着无双公子,就连前些日子吕府上门求亲也被无双公子拒了。”   杜薇双眸微眯,“李夫人,话不可乱说,你是哪只眼睛看到我不让无双公子接受这门亲事了?”   明珠冷笑:“还要什么证据,无双公子与吕惜文一见钟情,你却横插在中间,不然幽兰阁大掌柜何以经常出入镇国公府,你为别人都是瞎子么?”   杜薇想起苍明经常出入镇国公府时,她确实并未刻意让他隐藏身份。   “不错。我确实与无双公子有几分交情。”她坦然道,“但我与他却只是朋友关系,此事信不信由你。”   众人听她如此说顿时全都面露惊讶之色。   幽兰阁在京城极为有名,做为幕后掌控者的无双公子更是鲜为人知,见过他的人都形容他君子如玉,是一位谦谦公子,风度翩翩。   可是真正与无双公子相熟的人,却在京城中找不出一个,有时各府的宴席上女眷们也常常聊起这个话题,都以近距离见过无双公子为荣。   吕惜文更是因为前阵曾得无双公子亲自相邀游湖,而身价倍增。   每次赴宴她都会被众家小姐夫人们包围,求她说起那日游湖的事情给她们听,一个个全都心驰神往。   “只是朋友?”明珠不屑道,“只怕是你缠着他才是真吧?也不知世子哥哥看上你哪一点,要是换了别人只怕早就将你休了,还会等到现在?”   杜薇轻笑:“你以为无双公子是什么人?只是缠着他便能左右他的决定?我又不是无双公子的娘,他想娶谁还轮不到我来决定吧!”   此言一出,却是吕惜文怒了,“你竟然辱骂无双公子!”她小脸涨的通红,显然在为心爱之人愤愤不平,“你就不怕今天这话传出去他会知道吗?”   若是得罪了无双公子的人,只怕这一辈子也别想在幽兰阁买到一件东西。   “此话我既然敢说便不怕被他知道。”杜薇轻笑一声,“而且我不仅在这里敢说,就算是当着他的面我也敢说,当年在凉州城时我们弹琴做歌,也算是无话不谈,各位无需大惊小怪。”   “你……你胡说!”吕惜文急道,“无双公子他……他不能语言……”   明珠也接口道:“一看便知你在说慌,谁不知无双公子天生不能语言,如何能与你弹琴做歌?”   杜薇轻叹一声,“事已至此,我便不好再为他隐瞒什么了,众位只是从未听无双公子在人前说话,便当他不能语言,却不知实情并非如此。”   看到众人全都竖起耳朵注意听着,杜薇这才接着道:“他只是不愿意在人前开口而已,此事诸位若是不信,我可当场去一封信给幽兰阁的大掌柜,他可为我做证。”   此言一出,众人无有不信服。   世子妃都敢当众将幽兰阁大掌柜抬出来做证,那她们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女司记弟。   明珠却不肯善罢甘休,在一旁冷哼着:“你勾引了无双公子,还花言巧语,世子哥哥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杜薇不动声色,手里慢慢拂着茶盏盖碗,“纵是再丢脸也好过你与李大人在京城中精彩的那一夜。”   众人脸上豁然变色。   她们没有想到,南王世子妃居然会直接将这件事搬出来。   明珠与李甲私会的事早就在京城中传扬开了,当时情形可谓热闹之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不过后来碍着李甲身为太子党一系,所以众人也都装成不知道的模样,平时也避免主动提及此事。   杜薇却直接上来将这层遮羞布给扯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意味着世子妃真的恼了明珠,想想南王世子那个护短的性子,现在看来这位世子妃的性子到是真的跟他有些相似,关键时刻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吕惜文站在一旁惊得面无人色,明珠若是发起飙来,听怕是要动手打人的,想到这里她不禁吓的向后退去。   杜薇端着茶盏,神色自若,好像根本没看到对面明珠面色狰狞。   “我……我要杀了你!”明珠伸手向腰后,直接抽出了她的那把软鞭。   厅中其他女眷顿时炸锅了一般,全都站起身纷纷向一边退去。   这鞭子可是不长眼的,明珠从小到大又被皇后宠的,脑袋是个一条筋,她发作起来可是不管不顾,眼前就是天王老子也敢动手。   太子妃心里也有些紧张,杜薇就坐在她身边,若是明珠这鞭子打下来,就连她心里也没底,会不会误伤到她,可这时她若要站起来躲避,就显得太失身份了。   “住手!”想到这太子妃厉声喝道,希望能让明珠冷静下来,“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要动手杀人?”   明珠死死攥着鞭子,指着杜薇,“谁让她招惹我在先!”   杜薇“嗤”的笑出声来,“李夫人颠倒黑白的本事可是越发的厉害了,什么叫我招惹你在先?先不说从你进门之后先来侮辱于我,口口声声污言秽语,真真有辱身份,而且我刚才所言并无半点虚假,不信你问问众位夫人……”   杜薇说着伸手向周围一指。   那些被她指到的夫人们全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只觉明珠看向她们的眼神就像那条鞭子似的,随时就要抽到她们的头上来。   ☆、第375章 论起无耻,你无人能及   明珠是个跳脱的性子,从小她便是在皇后有意纵容和过份的宠溺中长大的,所以在她看来,她可以随意侮辱别人。但别人却不能反过来将这些用在她身上。   原本皇后是想让明珠嫁进南王府的,利用明珠在风暮寒身边安插下这颗随时会为他带来灾祸的种子。   没想到现在明珠嫁给了户部侍郎李甲,对皇后而言,明珠这枚棋子已经不再有用,所以她对于明珠的宠爱便不再如前,加之最近皇后失势,明珠身后便失去了庇护伞。   众人会对明珠避让几分也不全然是惧怕她的身份,只是不想招惹这种人而已。   想跟她讲道理,只怕还不如直接撞树痛快呢,所以众人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全都躲的远远的。   杜薇刚才的话已然让明珠恼羞成怒。   那夜她光着身子被俏月拖到院子里扭打,不知被多少男人看光了身子,这事她每次想起来都会怒不可遏,而李甲便会成为她的出气桶。不分时间地点,抓了他就是一通毒打。   可怜李甲书生出身的身子,娇嫩无比,根本敌不过这刁蛮的公主。不过幸好他身后有太子撑腰。明珠若是闹的大了,李甲便告到太子那里去。   杜薇不慌不忙道:“众位夫人都在此可以做证,我刚才哪句话有说错?那一夜你光着身子多少人都亲眼看到了,现在大街小巷还有卖你的赤身小像。你若不信便让太子妃派人去街上买张回来,看看上面女子是不是画的与你一模一样……”   杜薇心中的小人不屑冷笑:跟我斗?你还差的远呢!   明珠这会已是气的面无人色,挥起鞭子向着杜薇劈头盖脸的便打了下去。   杜薇眼睛一眯,根本就没打算躲避。   虽然被打了会很疼,但如果这一下真的打在了她的身上,她便可借机将事闹大,不管太子今日准备了何种“节目”,只怕也无法施展出来。   所以她刚才故意激怒明珠。   玲珑与羽儿就站在杜薇的身后,见明珠鞭子抽过来,刚想上前护着自家主子,忽地自门外飞进一枚石子,正打在明珠的手腕上。   鞭子脱手。   明珠刚要发作。只听门外有人道:“明珠,你太放肆了,还不向世子妃赔礼?”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从门外进来一位身穿蟒袍的年轻公子,二龙夺珠冠,腰间玉带,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微怒,眼睛略显阴森,浑身隐隐散发出王者之气,正是当今太子殿下。   众人齐齐施礼。   太子进了大厅,这时太子妃已起身,将主位让了出来,太子不慌不忙坐下,望了杜薇一眼。   杜薇因为坐在轮椅上,所以并未动,只是向太子微微颔首,乌黑发亮的眸子似水灵灵的葡萄,带着一丝俏皮。   太子转头又看向明珠,只见她面露怒容,秀眉挑起,那模样好似一只随时都会扑上来咬人的老虎。   太子心里不由得暗骂一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他刚才故意迟来一步,就是想让明珠故意刁难杜薇,在他动手前,他希望能看到她失魂落魄般的模样。   可是眼前的情形却与他想象中的截然相反。   杜薇神色自若,坐在那里波澜不惊,明珠却是炸了毛,那鞭子若是真打到了杜薇,他今天的计划也要泡汤了。   “太子哥哥!”明珠跳着脚,想要告状。   “你住口!”太子喝道,“平时都是母后太惯着你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竟然在这里动手伤人?还不快些给世子妃赔礼!”   明珠惊得瞪圆了眼睛,“凭什么!”   太子阴沉下脸来,今天是他长子洗三大礼,难得有了儿子,虽说不是嫡出,但有了子嗣绝对是件让他高兴的事。   太子转向杜薇,阴冷一笑:“明珠刁蛮,世子妃可曾受了惊吓?”   杜薇淡淡道:“李夫人身手不凡,我自惊吓不小。”   太子脸色更暗,其实不只是太子,就连其他人也以为杜薇刚才定会借着太子殿下的话下台阶,此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这位世子妃就像是不通人情事故一般,根本不会说软话,太子只好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太子妃。   太子妃只好开口道:“吉时已到,还是莫要错过了大礼。”   众人纷纷附和,全都拿出了各自准备添盆的物件。   除了生下孩子的侍妾尤氏没有到场,太子府其他几位侍妾全都到了,设了香案后又供奉了碧霞元君、送子娘娘、催生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炉里盛着小米当香灰用,蜡扦上插上羊油小红蜡,下面压着黄钱、元宝等敬神的钱粮。   又差人到尤氏的院子里,在炕头上供上“炕公、炕母”的神像,摆上油糕等物作为供品。   一切准备就绪,收生姥姥抱起婴儿。   众人依着尊卑长幼开始向盆里添一小勺清水,然后放入钱币等物。   杜薇瞧着只觉有趣,轮到她时便也学着其他人,将提前预备好的金锞子投进去,还加了些红枣花生。   收生姥姥笑眯眯的念叨着,嘴里说的全是好听的,只为博个好兆头。女司围巴。   添盆之后又是给孩子洗澡,杜薇看着那收生姥姥一个劲的折腾只觉有意思,当她看到洗完孩子后,她将孩子捆好,拿着一棵大葱往其身上轻轻打了三下时,她的脑子里不由得跳出了那首熟悉的“甩葱歌”   好不容易等仪式结束了,众人这才往席面那边过去。   女眷席设在东边的彩棚里,下晌阳光正好,杜薇因为身份的关系入了首席。   太子妃坐在她身边,不时与她说着话,明珠则被故意安排到了另外一桌,不过她仍时不时投来阴狠的目光。   杜薇只当看不见。   酒菜上来,众人推杯换盏,杜薇虽然拿着筷子但只是夹菜,但并没有送入口中多少。   她对于太子府这里的东西还是尽可能的不想沾到半点,大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意味。   就在众人谈笑风声,其乐融融之时,有丫鬟端上来一大盆新鲜的鱼羹,鲜香味四溢,纵是这些人见惯山珍海味也不由被这道菜吸引。   各桌纷纷动箸,不一会菜便见了底。   有人好奇问太子妃:“不知此为何物?如此鲜美?”   太子妃也不知,便招来上菜的下人询问。   那名侍女回道:“此为青郎君。”   话音刚落,忽听噗通一声,有人惊叫道:“不好了!南王世子妃晕到了!”   ☆、第376章 众美惧死服黄汤 尤氏香魂散   席间,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句:“不好!莫不是中毒了?”   众人这才想起那“青郎君”另有别名,乃为河豚。   一时间,所有人吓的面无人色。若是中毒了只怕性命不保。   “快!去请太医!”有人嚷道。   那些刚才贪嘴多食了些的女眷这会一个个面如死灰,有几个胆小的干脆吓的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这样一来,旁边其他人见了心中更是恐惧。   “来不及了,这边已经有人毒发……”有人急得哭出声来。   “对了,有偏方!”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句。   这种时候,大家已经顾不得什么偏方还是其他,只生怕自己毒发丢了性命。   “如何解?”   “以芦根汁和蓝靓饮之……”   可是眼下哪里寻得来这两种东西。   “还有……黄汤也可解毒!”女司围划。   太子妃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些女眷纷纷起身,疯了似的奔向茅房……   何为黄汤?即粪水也。   河豚这道菜可以算是太子府里的厨子的拿手好菜,太子妃之前也曾吃过几次,有没有毒她自然知道,而且今天是府里洗三的吉日,这道菜绝对不可能有毒啊……   她正在发愣,忽觉得有人在桌上轻轻碰了碰她的脚。   太子妃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睛,杜薇就坐在她的身边。除了她,没有人会在这个角度碰到她。   看着众人全都弃了满桌的酒菜而奔向茅房,太子妃的唇角忍不住抖了抖。   “小姐!你醒了?”玲珑故意大声道。   杜薇佯装醒来,眯缝着眼睛“咦”了一声。“已经散席了么。为何这里只剩下你我?”   太子妃强压住心中想要笑的冲动,故作关切道:“世子妃无事了?刚才见你食了河豚中毒,众人都急着去寻解药去了。”   “中毒?”杜薇瞪圆了眼珠子,“我只是心悸发作。哪里来的中毒?”   太子妃微微一笑,对那些立在一旁,俱都目瞪口呆的侍女们道:“既是这样,是她们误会了,你们快去将她们寻回来吧,莫要再让她们去喝那黄汤了。”   那些侍女们喏喏应声,等她们赶去茅房将实情告之大家时,已然迟了,茅房内外,被那些女眷们吐的一片狼藉,臭气熏天。   侍女们只得用衣袖遮着口鼻,一个个将她们拉开。   待解释清楚了刚才南王世子妃晕倒之事后。那些人却反而吐的更凶,更有甚至又气又恼,直接晕了过去。   太子妃那边却是带了杜薇去了尤氏那边,美其名曰是带她见见孩子。   尤氏头上带着抹额,围着被子坐在床上,神色有些萎顿,不过却是一脸的喜气。   她给太子生下的这个孩子是太子府的长子,虽然因着她的身份孩子只是个庶出,可是有了这个孩子傍身,她以后在府里的日子也不会过的太难,而且极有可能会被抬为侧室。   这个侧室之位可是被太子的几位侍妾盯了好久的,特别是叶白霜,以她的身份自然是最有资格坐的,不过太子却一直由她待在侍妾的位子上。   眼下她生了孩子,看来抬成侧室只不过是早晚的事了。   太子妃带着杜薇进来时,正巧叶白霜也进了院子,看到杜薇时,叶白霜神色微暗,不管怎么说她们同为姐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和对方进行攀比。   杜薇前阵传言被南王世子所休,当时叶白霜还暗自高兴了一阵,可是现在看来,一切都好像从未改变过,见了杜薇她仍要行礼,喊对方声“世子妃”。   众人进了屋,太子妃与杜薇远远的坐着,亲切的与床上的尤氏说着话。   屋里几位侍妾全都老老实实站在一旁,有太子妃在这,她们的身份便全都是奴才,只能站在一边侍奉,盯着床上的尤氏,她们只能暗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   杜薇坐在一边,对屋里明来暗去的眼神飞刀视而不见,只是陪在太子妃的身边,偶尔搭上几句话。   就在这时,有丫鬟自屋外端着药碗进来。   太子妃看了一眼,笑道:“这汤药也不知要喝多久。”   床上的尤氏故意皱了眉,叹息着:“本来贱婢也不想喝的,可是太子殿下非要她们天天弄了来,说是可以调养身子……”   尤氏表面上一脸的不情愿,可是那话里的酸味却是让这一屋子的人都倒了牙。   杜薇心中的小人扶额无语,太子妃却是一脸宽容之色,柔声劝道:“既然是太子殿下让你喝,便喝了吧,早些调养好了身子,免得让他担心。”   尤氏害羞的一笑,算是顺从了。   丫鬟将药放在桌上便出去了。   屋里除了太子妃跟杜薇外便是那几个侍妾,叶白霜上前一步,笑着端了药,“还是我来服侍妹妹用药吧。”   尤氏也不拒绝,只是低低道了声:“有劳了。”   杜薇坐在一旁看着这“暖人心”的一幕,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明明各自心里都恨的对方直咬牙根,面上却要如浴春风,好似她们侍奉同一个男人真的亲如姐妹一般。   尤氏喝完了药,太子妃又说了会话,便叫来奶妈道:“孩子呢?”   奶妈回道:“吃了奶,睡下有半个时辰了。”   太子妃转头向杜薇道:“孩子睡了,要不世子妃随我一起过去看看吧。”   杜薇颔首,也没用别人推,自己转了轮椅与太子妃准备进里间。   就在这时,忽听床上尤氏轻吟一声。   叶白霜等人连忙道:“妹妹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尤氏紧锁眉头,双手按着肚子,“疼……疼……”   叶白霜拉开围在尤氏腰间的被子,不由得白了脸。   只见被褥上,尽是暗红色的血迹。   不过刚刚生产后落红也算是正常现象,所以屋里众人也没有过多紧张,而是去外面叫进来管事的妈妈。   尤氏不断的叫着疼,开始时叶白霜等人还以为她是拿娇,故意耍性子,折腾着大家伙围着她转,可是眼看着床上的血迹越来越多,尤氏的脸色也渐渐变得惨白,众人这才觉得不妙,急急的差人去找大夫来。   杜薇与太子妃等人全都待在外屋听信,接生的产婆也进了屋子,不多时外面的大夫也来了,屋里屋外丫鬟婆子忙的团团转。   杜薇的眼光若柔若无的落在了太子妃的身上,不知为何,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刚才尤氏喝药的那一幕。   心中不由叹息,这位太子妃在内宅里动起手来还真是心狠手辣。   太子妃什么也没说,只是陪着杜薇坐着,不时屋里有丫鬟出来向她通报消息,没半个时辰,屋里响起了细细的哭泣声,太子这时正好刚刚进门。   有丫鬟出来哭着禀道:“回世子妃,尤姨娘她……已经不成了!”   太子妃见太子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太子却理也不理,怒冲冲几步进了屋去。   太子妃面无表情的站着,脸上似无悲无喜,但杜薇却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丝悲凉的嘲讽。      ☆、第377章 此举意在示好,劫持   杜薇与太子妃进到屋里时,见太子正站在屋当中,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尤氏倒在床上,面如白纸。屋子里充满了血腥的气味。   “这是怎么回事?”太子妃柔声问道,一旁站着的几个侍妾小心翼翼道,“尤妹妹眼看着要不成了,许是走之前想见见孩子……”   “孩子呢?”太子妃转身朝向奶妈。   奶妈抱着襁褓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太子妃向身边丫鬟示意,那丫鬟走过去上前接下孩子,抱回来似想着走到太子妃面前。   太子妃摇了摇头,示意让她将孩子送到床上的尤氏那里。   太子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丫鬟将那孩子放在尤氏的身边,并用手打开襁褓,想让尤氏看得清楚些,可是打开襁褓的一刹那,那丫鬟突然惊叫一声向后退去。   杜薇探头望去,只见襁褓中露出一张紫黑的面皮,根本不是刚才洗三观礼上见到的那个。   那乌紫的颜色不禁让她想起自己夭折的女儿——莫念。   她生下来时也是像这般全身紫黑。小小的……   尤氏本就只剩下半口气,看到这孩子的时候,她全身一震,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屋里顿时响起嘤嘤咽咽的哭声。   太子却连看也没看床上的尤氏一眼,冷着声音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奶妈跪在地上,体若筛糠,一个劲的磕头,“太子殿下,奴才真的不知啊,孩子原本好好的睡在床上……可是……刚去抱他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太子挥衣袖扫向桌案,桌上的茶具纷纷朝奶妈飞去,奶妈跪着动也不敢动,只能闭着眼睛由那滚烫的茶水溅在身上。脖子和手上眨眼间便被烫红了一大片。   “来人!”太子的声音无情而又冰冷,“把这没用的东西给我拖出去杖毙。”   外面进来两名侍卫,奶妈猛地回过神来,扑到太子脚下。“太子殿下饶命!奴才真的冤枉,小少爷一直是睡在屋里的呀,奴才刚才只离开了一会……”   太子厌恶的收回脚来,冷眼看着奶妈被两名侍卫拖到院里,凄惨的叫声一直没有停过,屋里所有下人都被这声音吓坏了,全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叶白霜等几名侍妾也俱都是白了脸,吓的手脚冰凉。   太子冷眼环视屋里众人,对于自小便在宫里长大的他来说,这种手段他再熟悉不过了。   后宅里死几个侍妾也是再平常不过,孩子就算夭折也没甚打紧。大不了可以再生,反正这个孩子就算是长大了也会因为他生母身份低贱而没什么大作为。   不过让他火大的却是,下手的人竟然选在今天,洗三的吉礼之上,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连同尤氏和孩子一起……   这胆子也太大了,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不禁扫了一眼太子妃,以及一边坐在轮椅上的杜薇。   太子妃面色如常。杜薇自然也是人精,从她脸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   太子招来了太医,要求查办此事,屋里所有人俱都受了连累,跟着一一问话,一直折腾到天色将晚,杜薇才有机会向太子妃道别。   临行前,太子妃亲自送她离府。   “今日府上事情着实太多,让世子妃扫了雅兴。”太子妃淡淡的说着客套话,在外人听来好似只是与客人彼此间的寒暄。   只有杜薇深解其意,微笑道:“今日还要多谢世子妃款待。”   太子妃亲自上前帮着杜薇推了轮椅,袖子不动声色的掠过她的身体,将一只小纸团塞进了杜薇的怀中。   杜薇立即将其握住,带着玲珑与羽儿两人上了马车,离了太子府。   青衣带着二十几名近卫军护在马车两侧,忽听车内杜薇唤了句:“青衣大人。”   青衣纵马来到车窗边:“属下在。”   一旁丫鬟挑起车帘,露出杜薇半张面孔。   “我有一事相求。”杜薇压低声音道,“烦请青衣大人请伸出手来。”   青衣犹豫了一下,对方是世子妃,他如此举动未免有些逾越,但见杜薇目光灼灼,并不似玩笑,于是道了声:“得罪。”伸手过去。   一只小小的纸团随之落入他的手上。   青衣刚想看个仔细,忽听耳边传来杜薇声音:“不可!”   青衣面露诧异之色,杜薇道:“不论一会发生何事,只求青衣大人莫要拼了性命乱来,回去后只需将它交给世子便可。”   青衣心中不由得一惊。   虽然杜薇此言说的及其隐晦,但今日出来时南王世子便告诫过他,太子极可能会趁机做手脚,要他们千万护住世子妃。   可是眼下世子妃却给了他这么一个任务。   难道……她已经知道了太子的计划?   可若是她知道了,又为何不提前与世子爷说明,也好多派些人来……   青衣心里正在纠结此事,忽听前面路上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哨。   从两侧房上丢下数捆被点燃的干柴,将马车的去路拦住。   “保护世子妃!”青衣高喝一声,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杜薇与玲珑、羽儿两个丫鬟缩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兵刃撞击所发出的脆响,一阵高过了一阵。   两个丫鬟纵是再胆大却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吓的腿都软了,跌在车厢里站不起来。   “莫怕。”杜薇淡淡道,其实她双手这会藏在袖中也是紧握成拳,有道是刀剑无眼,这种事说到底还是会让人害怕的。   突然间,原本停止不前的马车重新向前,羽儿喜道:“莫非是青衣大人他们胜了?”   杜薇紧抿着嘴唇一声不吭,若真是青衣他们胜了,必会在外面支会一声,只怕她们现在已经被劫持了才是真。   “小姐……你不怕么?”羽儿颤声问。   “怕,怎么不怕。”杜薇深吸一口气,只不过她明白,很多事怕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若是得了机会我让你们走,你们便走,听到没有?”她低声道。   玲珑跟羽儿惊得瞪圆了眼睛,“小姐,你……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   “闭嘴!”杜薇不耐烦的打断她们的话,“我说什么你们便老实做就是了,他们想要的只是我而已,你们如果在的话我就会因为顾忌你们而有了弱点。”巨纵宏血。   她们正说着话,突然马车急停下来,外面一个陌生的男声喝道:“南王世子妃,请出来吧。”   ☆、第378章 江湖浪子柳无言,骑营军搜城   马车外,一个陌生的男声喝道:“南王世子妃,请出来吧。”   杜薇缓缓整了整衣裳,对玲珑开口道:“把车帘挑起来吧。”   玲珑见她这般镇定。于是也减了几分惧意,上前将车帘挑起。   马车停在野外,显然已经出了城,杜薇抬眸向外看,只见马车下站着一个身着彩衣的公子,怀里抱着一对长刀,一头长发束在脑后。   杜薇目光下移,却见那人脚下居然穿着一双彩色系带的木屐。   见到杜薇,那人先是一愣,续而大笑起来,“风暮寒的眼光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绝色美人儿,真真让人失望。”   杜薇平静的望着他,“这位公子。不知尊姓大名,为何将马车劫持到此?”   那人仰头大笑,一副得意的模样,“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柳无言是也,今日不过是受人之托将你留在此地,世子妃,还请下车吧。”   杜薇轻轻一笑,“不知柳公子收了太子殿下多少银子?若是可以,你可以开个价,我们好说好商量。”   柳无言一惊,不可置信的盯着杜薇。一时间他难以理解,为何她居然会知道他是替太子办事,仔细打量对方后他发现,在这女子的眼睛里。他居然看不到一丝惊慌与畏惧。   从太子那得到的情报看来,杜薇只不过是一介依靠运气和机遇才嫁给南王世子的普通女子,可是现在看来,也许太子并没有完全对他说实话。   普通这个年纪的女子,如果遇到这种事,应该吓的早就缩成一团,或是哭哭啼啼哀求他放过自己,如何会像现在这样,定定的坐着,视他为无物一般。   他盯着她看了片刻,见她面色苍白。似有些赢弱,但浑身却散发出令人不可侵犯的气势。   如此看来,她还当真能配得上风暮寒。   柳无言冷冷一笑,催促道:“柳某向来一次只接手一件任务,世子妃的银子还是免了吧,你若是再不肯下车,以为此能拖延些时间,等风暮寒那家伙来救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杜薇露出一丝无奈,摊开两手,“柳公子误会了,非是我不想下车,而是我双腿有伤,不能走路,而我身边这两个丫鬟早就被你吓坏了,哪里还能力气抬我下去?”   柳无言这才看到,车厢里放着一架轮椅。   他不禁蹙了蹙眉,显然没想到会遇到这种麻烦事。   他要尽快将南王世子妃带走,不然以风暮寒身边的暗卫很快就会寻到这辆马车。   “既然这样便得罪了。”他上前伸手便想将杜薇从马车里抓下来。   “住手!”杜薇断喝一声,吓了柳无言一跳,没想到眼前这女子说翻脸就翻脸,刚才还和声细语,突然间就变得威风八面。   不过她再厉害也只不过是只纸老虎,想到这柳无语冷笑道:“事到如今世子妃还以为我会放过你么?”   杜薇挑了挑秀眉,无所谓道:“你既然收了太子殿下的银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我,只是我无法行走,莫非你能一直背着我不成?”   柳无言冷笑,“怕什么,也许很快你就成了一具尸体,在意这些做甚?”   “你不在意,自然有人在意。”杜薇淡淡一笑,“太子若是直接想要我的命,只需你一刀便可,何需要将我撸走?”   这个女人……真的很敏锐。   柳无言审视着杜薇,心中再一次感到了惊讶。   她不但猜出了谁是背后指使,而且还居然知道对方的目的。   太子确实不想杀死这个女人,他得到的任务只是将她带到太子指定的地点便可。巨纵上血。   想到这里,他抬手打了声呼哨,几乎就在同时,自不远处的林子里跑出一辆马车。   “玲珑,羽儿,你们将眼睛蒙起来。”杜薇突然吩咐道。   两个丫鬟虽然不明其意,但也只好照办。   看着柳无言面露不解之色,杜薇道:“你们要找的人是我,与她们无关,一会你只需将她们捆在这里便是。”   “让我放了她们?”柳无言将杜薇连同轮椅一同移到了他的马车上,俯视着她:“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你的。”   杜薇冷冷回望着他,声音淡漠而疏离,“你确实没有理由听我的,只是如果你敢杀了她们,我现在便死在这里,让太子的计划落空,你信也不信?”   柳无言这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杜薇手里竟然握着一把出鞘的匕首,雪亮的刀尖直对着自己的身体。   “而且忘了告诉你,我患有心悸,若是受到刺激可是随时会发作,当场就咽气了也说不定……”   柳无言顿时无言,狠狠瞪了眼她,转身跳上马车,催动马车离去,只将镇国公府的马车扔在了野外。   杜薇悄悄松了口气,风暮寒的人很快便会找到这辆马车,玲珑跟羽儿也会没事。   马车驶出很长一段,柳无言突然挑了车帘,向她伸出手来。   杜薇一语不发,痛快的将那把匕首放入他的掌心,她并不指望能以此来与他们抗衡。   在离开太子府时,太子妃已然向她传递了有关太子的计划,以前她并不十分相信这位太子妃,可是今日,当她看到那个浑身紫黑,被毒死的婴儿时,她才顿悟,原来太子妃想借此向她表明自己的诚意。   只是她身为太子妃为何竟然如此痛恨太子,她百思不得其解,想着回去后定要好好调查一番。   她一边想着,身子随着马车的摇晃,竟渐渐睡了过去。   柳无言将马车驶入一处隐藏的山庄,等他回身想叫杜薇下车时才发现,这位南王世子妃居然睡得正香。   就在杜薇的马车被人劫持出了城的同时,青衣带着还活着的十二名近卫军,满身狼狈的赶回了镇南王府。   隔着东暖阁的海风门帘,隐隐有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帘后,月牙白的锦袍走金线绣银边,麒麟暗纹自衣摆下蜿蜒而上,一双狭长的凤眸目光潋滟,霜华四射。   那道身影静静的站在那里,展开的手心中躺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那是刚才青衣交给他的。   院子里,跪了一地的近卫军,青衣跪在台阶下,脸色铁青,垂着头。   他跟在世子身边多年,鲜遇敌手,这一次,他却是真真的败了。   在对方手底下连二十招都没走过,眼睁睁看着世子妃的马车被人劫走,要不是之前杜薇告诫他莫要拼了性命乱来,要将那张纸条交到世子手上,他几乎想要以死谢罪。   风暮寒一动不动的站着,真气隐隐自他的身上迸发出来,带着一股凌厉之气。      ☆、第379章 太子彪戏,识破   京城外,一所隐秘的庄院内——   柳无言先遮了杜薇的眼睛,将她推入一间密室里,而后才解了她眼前的黑布。   杜薇什么也没问。只是随意的打量着这间屋子,柳无言一旁悄悄审视着她,眼神里带了丝惊讶。   他真的很难理解,为何这个女人就是到了这里仍是如此镇定。   “世子妃因何不惧?”他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我为何要惧?”杜薇露出淡淡的微笑,歪着头看向他,好似觉着他的话有些好笑,不过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更加意外,“不知太子殿下何时露面,想必现在他已然在这里了吧?”   柳无言抱着双刀,清了清嗓子,“现在看来……你还真配得上风暮寒那家伙。”   “柳公子与世子很熟?”她总觉得对方言语中,处处露着对风暮寒的敌意,但却又好像透着敬佩。   “此事你无需知晓。”他板起面孔。   杜薇也不再追问,坐了一会。门外响起脚步声,柳无言将门打开,太子走了进来。   杜薇瞥了眼门口,只见那里站着两名带刀的蒙面大汉,太子进来时衣饰显得有些散乱,脸上微有惊慌之色。   杜薇隐住唇角不屑的冷笑,故作惊讶道:“太子殿下?你怎么也在这里?”   太子一脸愤愤之色,完全没注意到门口柳无言怪异的眼神,“你离了太子府后街上遇袭,我便带了府里的侍卫出来接应……不想……”   “你也被捉了?”杜薇挑起一侧的秀眉。   太子苦了脸,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紧握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椅子扶手,状似痛恨之极。   门边站着的柳无言这时举眼向天。无语凝噎。   杜薇在来时已然向柳无言透露过,她早就识破了太子的计划,可是这事他还没来得及跟太子说明,现在到好。太子进门后就入了戏,到弄的他站在一边想要出言提醒却又插不上嘴。   杜薇觉得有些好笑,眼看着堂堂太子在她面前狂彪演技,这种机会可是多少银子都购不到票的。   “太子是否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杜薇看着太子,目光柔和。   太子冷哼一声,带有敌意的瞥了一眼柳无言,“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绑架本太子和南王世子妃,不过想来他们也不敢对我们如何,只消在这里忍耐几日他们必会放我们回去。”   “要在这里待上几日……”杜薇轻轻颔首,自言自语似的道:“原来是这样。难为太子一番苦心了。(. ’)”   太子有些不明其意,瞪着眼睛看向她。   杜薇却突然朗声大笑起来,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连心悸也发作了,一旁柳无言见状不妙,急忙点住她的郄门穴。   杜薇笑着擦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歉意道:“太子殿下,此处并无他人。这戏子的身份当真不适合你来扮,真真要笑死个人了。”   太子和善的面孔一下子僵住了,看向柳无言。   柳无言轻咳一声,“世子妃聪慧,自己猜到了,柳某向来只收钱办事,从不多言,还望殿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太子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从刚才一进门时起,杜薇就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霎时间,他的脸变得狰狞无比,咬牙切齿盯着他道:“叶芷蔚,你当本太子是戏子么?”   杜薇笑得无害:“是殿下把别人都以为成了傻子,别说我是在街上遇袭,纵是在太子府里被人追杀,只怕太子你也绝不会真的出手相助,这一点相信你我心里都清楚,又何必故作姿态?”   太子脸色难看之极,“叶芷蔚,你真当本太子不敢杀你?我既然敢把你捉来,便是不会怕风暮寒那畜生寻来。”   看着气急败坏的太子,杜薇仍是一脸淡淡的笑意,好像对于太子刚才所说的,她毫不在意。   “本太子会让你生不如死!”他厉声喝道。   杜薇“嗤”的逸出一声冷笑。   太子从没想到,他在这个女子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丢了面子,想到这里,他断喝一声:“来人!”   门开了,进来一名蒙面的男人。   “拿刀来。”太子狠狠道。   不多时,蒙面男人取来一把牛角尖刀。   太子抽出刀来,在杜薇面前猛地一挥,刀刃紧贴着杜薇的前额掠过,削断了几根发丝,轻轻飘落至她脚边。   “好刀。”杜薇赞道,处乱不惊,就连站在一旁的柳无言都不禁挑起眉毛,眼中露出赞叹之色。   太子怒冲冲攥着尖刀,心里却突然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沮丧之感。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不可理喻的女子,这种时候她难道不是应该害怕吗?她的小命就捏在他的手里,她应该向他求饶,卑贱的乞求他放过她……   可是现在,这个女人却端端正正的坐在轮椅上,身上竟隐隐散发出不可侵犯的威仪,这种感觉,他以前只在他的母后身上见到过。   “你当真不怕本太子杀了你?”   杜薇面上不动声色,其实这会她庆幸自己是坐在轮椅上面,刚才那情形,若是她站着,只怕真要吓的腿软了。   “自然是怕的。”她淡淡道,但是从她的语气里完全听不出半分惧怕的意思,“只不过……你不会在这里杀我。”   太子一愣。巨纵上划。   杜薇缓缓道:“但这不代表你会放过我,你这一箭三雕之计果然精彩。”   太子眼中露出阴森之意:“你可知女人太聪明会早死?”   杜薇一笑,“若是不聪明只会死的更早。”   “你不妨便说说看,何谓这一箭三雕之计?”太子心中微动,他不信这个女子真能看透他的想法。   杜薇冷冷看着太子道:“你将我囚禁于此,不过是为了对外放出风声,称这两日我与你共处一室,名声有损,纵是平安回去,陛下也会为顾忌你与世子的名声而将我除去,而且陛下还会因此事而对你采取安抚之策,想必到时太子你定会提出放松对皇后娘娘的禁制,比如可以随时探视类……借刀杀人、损人利已这几招太子殿下果然使得极妙。”   柳无言悄悄看向太子,只见他面色忽青忽白,嘴唇翕动着,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显然她全都猜对了。   柳无言再次将目光落在杜薇的身上,他以前从未对什么人生出过好奇的感觉,可是现在,他觉得这个女子身上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她看似一介女流,可是骨子里却有着一种宁折不弯的坚韧。   ……这时候,他更想知道风暮寒究竟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女人当了他的正妃。   ☆、第380章 世子按兵不动,风思远暗中盯稍   京城,骑营军倾巢而出,遍搜城外百里,只为寻南王世子妃之事。没用两天功夫便在城中传扬开来。   有人议论劫持者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有议论世子妃凶多吉少的,另外太子失踪的消息也随之传来,并有传言称太子是为了救世子妃而失踪,一时间,各种消息半真半假,让人难以分辨。   镇国公府。   崔先生端着装满饭菜的托盘站于海风门帘外,低声唤了声:“世子爷……”   “进来吧。”门里传来沙哑的男声。   崔先生进得门来,见南王世子坐于案后,埋头处理军务,一旁的几案上放着早上送来的饭菜,一看便知连动都没有动过。   崔先生暗暗叹了口气,将手里托盘放下。   一连两日,骑营军将城里城外都搜遍了。连暗卫也派了出去,却连一点消息也没有,这种事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虽然当天找回了镇国公府的马车,但只带回了世子妃两个随身的丫鬟,本以为世子爷定会动怒,不想他却只是沉默着,不置可否。   这一次,就连崔先生也觉得有些看不透自己主子了,若要不知道的还以为世子根本就不在意世子妃,可是他知道,实情绝对不是这样,世子爷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   骑营军并非无用,暗卫也不可小觑。其实风暮寒早在当晚便收到消息,知道杜薇身在何处,可是他却只能按她所言,按兵不动。   他在等……   若是依了他以前的性子。只怕早已带人平了那庄子将她带回来,但她却甘愿成为那网中的诱饵,她心中有恨,而他又何尝不是?   如有可能,他想将她锁在外人找不到的深宅大院中,让自己成为她的唯一,陪她看月色如水,一壶清茶闲棋对弈,添香夜话共度良宵……   他笔直地坐于案后,神情冷漠的盯着手里的折子,但目光却越过了眼前的一切。不知落在了何处。   就在这时,院外有人通报:“康乐王世子到。”   风暮寒刚回过神来,一道身影便如风般自外面冲进来。   “大哥!”风思远气喘吁吁,看样子明显是一路跑进来的,“你找到薇儿姐姐没有?”   风暮寒剑眉深蹙,似有些不悦:“你怎么出宫了?”   “我偷偷跑出来的。”风思远老实回答,“我担心姐姐,所以……”巨团庄扛。   “快些回去。”风暮寒复又低头开始处理手上的军务。   “大哥!”风思远急的直跺脚。“你难道就一点不着急?姐姐可是被太子捉走的……”   话音未落风暮寒猛然起身,一把揪住风思远的衣领将他按在两人中间的桌案上。   折子书册立时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   “大……大哥……”风思远显然被吓到了,惊慌的瞪着眼睛。   风暮寒将脸逼近到他面前,凤眸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此事与你无关,切不可妄加猜测。”他低声告诫。   “大哥难道不相信我所言?”纵是害怕眼前这个人,风思远却没有退缩,“外人都道太子是为了求姐姐而失踪,那其实只是掩人耳目而已,他定是将姐姐捉了去,不知藏在哪里。”   风暮寒深吸一口气,慢慢松开风思远的衣领,重重拍了拍他的胸口,“此事我会处理,你还是快些回宫去吧。”   “不要!”风思远一下子跳起来,“我好不容易才偷偷跑出来,我昨晚亲眼看到太子乔装自皇后宫里出来,如果不是他搞的鬼为何要装成失踪?”   风暮寒无奈的坐回几案后,抬手揉着一侧的额角,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如此我自有计较,你胡乱猜想,免得到处惹祸又要我给你善后。”   “大哥你不信我?”风思远急的小脸通红。   风暮寒却不肯再听他说下去,直接叫来侍卫,吩咐道:“送他回宫。”   风思远拼命挣扎:“我才不要回去,我要去救姐姐……”   青衣正巧从外面回来,看着风思远张牙舞爪的被侍卫拖着离开,这才转身进了屋。   “宫里情形如何?”风暮寒头也不抬,这几日他都称病在家。   “皇上限令三日之内,命京城都指挥使将太子与世子妃寻回,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青衣小心翼翼偷眼去看他的主子。   风暮寒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莫名其妙的说了句:“那便快了。”然后再没了下文。   青衣傻站在原地,这次的事他委实心里没底,不知世子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不过每人都能感觉到,镇国公府看似平静,底下却实则暗流涌动。   风思远被风暮寒命人强拉着塞进马车,一路奔向宫里。   跟在风思远身边的是一名小内侍,年纪也只有十来岁的模样,这一次他们可以算是主仆合谋一起偷跑出来的。   小内侍挑起车帘向外张望着,马车在经过一座石桥时速度减缓下来。   风思远一使眼色,那小内侍故意“哎呦”一声,引得那侍卫转头去看他,风思远纵身一跃便跳出马车。   侍卫顾不得去管那小内侍,急忙叫停马车,等下车去追时,风思远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侍卫在街上寻了半天,无果,只得硬着头皮回去向风暮寒门交差。   风思远躲在街角,半个时辰后那小内侍也寻了来,两人重新合为一处。   “我要去救薇儿姐姐,你到时不要拖我后腿。”风思远像模像样的叮嘱道。   那小内侍平日在宫里也饱受其他宫人的欺负,只有风思远对他最好,所以这两人更像是年纪相仿的玩伴。   风思远让小内侍去租了辆马车,两人去了太子府,躲在街角盯稍。   大约两个时辰后,就在风思远跟小内侍全都开始打起瞌睡来的时候,太子府的脚门开了,走出来一个打扮花哨的年轻男子,那身衣裳红一道黄一道,绿一道,紫一道,背后插着双刀,脚下踩着系着红绳的木屐。   “好怪的人……”风思远好奇道。   紧随那人身后出来一名侍从,手里牵着一匹马。   打扮花哨的男子从对方手里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向城东门绝尘而去。   “主子……”小内侍低声喊了句,“这人好像是飞鹤堂的人。”   风思远一愣,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腰间坠着一块木牌,奴才以前曾在宫里见过,听说只要持了它便能让飞鹤堂的人替自己做事。”小内侍老实道,他在跟着风思远之前曾跟过好几位后宫的主子。   “飞鹤堂是做什么的?”风思远问。   “就是收钱替人办事……”小内侍也有些不确定。   风思远一蹙眉,命令车夫道:“跟上前面骑马那人!”   ☆、第381章 被捉,逼世子动手   柳无言一路出了城,直奔郊外那处隐秘的庄子。   路旁树后站着一个黑衣人,柳无言知道他是太子身边的影卫,他见柳无言下了马。迎上前去,从腰间取出一块上面刻着飞鹤图案的木牌,将它交到柳无言手上。   柳无言信手接过,在手上掂量了两下,把木牌揣入怀中。   “如今人货两清。”黑衣人沉声道。   “好说好说。”柳无言拍了拍沉甸甸的钱袋,太子已然将他这次任务的酬金付清,“既然再无柳某的事,便告辞了。”   刚要上马突然黑衣人一把拉出剑来,抵在他的颈间:“好你个柳无言,你竟然言而无信,将人引到这里来了!”   对方明晃晃的剑刃紧贴在他的皮肤上面,柳无言却神色自若,伸手捏住剑刃缓缓推开,“柳某做买卖向来只认银子不认人。但也知这信誉两字如何写。”   “那后面的马车是怎么回事?”那人抬下巴指了指远处。   柳无言扭头见远处山路上有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往这边来了。   “我怎么知道?”柳无言耸了耸肩。   “难道你会不知这一路有人跟踪?”黑衣人怒道。   “只不过是辆普通的马车而已。”柳无言不屑道,“有无杀气柳某还是分辨得出来的,况且从收了酬金之时起,我与你们便再无干系,若要我动手杀手可是要另付钱的……”说着柳无言伸出一只手来,手掌向上,动了动手指,做了个拿钱来的手势。   黑衣人气的白了脸,但又无可奈何,飞鹤堂的人向来只认钱,不认人。   他们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缓缓驶过来。   风思远躲在车帘后面早就看到了路边站着的两个人。巨团吉扛。   虽然他不认识柳无言,可那个黑衣人他却是在宫里见过的。他经常打扮做普通侍从跟在太子身后。   “主子……”小内侍吓的直哆嗦,“怎……怎么办……是太子殿下的人……”   马车这时候已经走的很近了。   如果突然停下必会引起对方的怀疑,风思远只好将牙一咬,“不能停。就这么走过去,也许他们会以为我们只是路过。”   马车继续前进。   黑衣人目光如鹰,死死盯着马车,柳无言抱着双肩,悠闲似的靠在树干上,袖手旁观状。   马车缓缓自他们身边经过。   车厢里,风思远跟小内侍闭住呼吸,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马车越过了路边的两人,继续朝前驶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思远才终于敢深深呼出一口气。   “主子,他们没发现咱们。”小内侍欣喜道。   就在主仆二人刚刚松了口气时。忽然一阵疾风刮过,车帘猛地卷起,露出黑衣人半张贴近过来的面孔。   两人吓的同时大叫一声,向后跌去。   长剑出鞘之声响过,车帘被削成两半,黑衣人纵身跃上马车,狞笑道:“康乐王世子,别来无恙。既然来了便别急着回了。”   风思远与小内侍又惊又惧,全身僵硬,一时间竟动弹不得。   月朗星稀,镇国公府。   案上烛灯闪烁着柔光,淡淡的金色光华流淌在暖阁内。   桌案后,风暮寒一手撑着额角,正在埋头处理军务。   忽地,窗口吹进一道微风,烛火跳了几跳,忽明忽暗的光华映在狭长的凤眸中,显出一丝锋利的寒意。   “什么人!”院里响起侍卫的呼喝之声,紧接着打斗声顿起。   风暮寒凤眸微合,身形一动不动,似根本没听到院里的异动,仍盯着手中的折子。   院里,在石灯笼的映照下,一名身着彩衣的陌生男子手持双刀,与青衣斗在一处。   其他侍卫团团将他们围在中央,但谁也插不上手。   彩衣男子笑道:“手下败将还敢来战?还不快些叫你们主子出来受死!”   青衣一声不吭,手中剑招却越发狠厉,他怎么可能忘记,前几天他就是败在这个男子的手下,眼看着世子妃被人劫走。   这时仇人见面更是分外眼红,长剑自空中划过,直取对方要害。   彩衣男子借势向后跃开,青衣步步紧逼,眼看手中长剑就要刺中对方身体,眼前忽地白光一闪,对方竟然用双刀刀身反射了石灯笼的光芒。   青衣动作一滞,彩衣男子的刀已然落了下来。   青衣将眼一闭,知道此招自己断无躲开的可能,只得咬牙硬抗。   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真气自暖阁内涌出,如同无形的风暴,霎时间只吹得院里众人站立不稳。   彩衣男子手中的刀偏了半分,从青衣的肩头划过,鲜血顿时迸出,染红了青衣一侧的衣袖。   青衣向后退开一步,仍心有不甘,手握剑柄似想再攻上去。   “青衣……”身后传来幽幽男声,似不带任何感情,“退下。”   青衣站在那里,面色惨白,任由鲜血滴滴答答自一侧手臂上淌下,染红了他脚下的地面,他从未败的如此惨过,刚才若不是世子真气迸发,只怕这时他的人头早已落地了。   “退下。”风暮寒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终于,青衣的理智战胜了愤怒,他服从的向后退开。   自他身后,一席月牙白锦衣款款而至,夜风吹拂,衣襟潇潇洒洒向后展开,如同雁灵双翅。   彩衣男子收住双刀,抱在胸前,黑色长发在夜风中随意飘动,看向对方的眼中带了一丝惊讶,以及强烈的战意。   “风暮寒。”他朗声大笑,“你可敢与我一战?”   风暮寒在他对面站定,眸光似划过万道星辰,妖冷的容颜更添睥睨之势。   “那日是你劫持了镇国公府的马车?”略带沙哑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慵懒又极显清贵。   彩衣男子咧嘴一笑,“柳某向来只认银子不认人。”   一旁青衣终是忍不住喝道:“今日你若不交出世子妃,就别想活着离开!”   柳无言不屑啐了一口,“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留下我。”   青衣眦目欲裂,刚想上前再战,忽地风暮寒宽袖一摆,旁边侍卫身上的佩剑自动出鞘,被真气吸附,径直飞入他的掌心。   柳无言一笑,“风暮寒,你终于肯动手了。”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如鬼魅一般射出,眨眼已栖身至他面前。   只把柳无言惊得双目圆睁,脑子里唯只闪过一个念头:这家伙简直不是人!那几年不是传言说他快要死了么,没道理还这么厉害……   ☆、第382章 师弟柳无言,当面对峙   柳无言勉力将身体向后仰,双刀护住身前,整个身体已然被震飞出去——   翻身,落至地上。甚至连身体还没来得及站直,对面白色影子又栖身而至。   “等……等一下!”柳无言这次真的感觉心里有些发毛,虽然他知道风暮寒很厉害,但以前几次与他交手也没有感觉这么难以对付。   现在想来,莫非他每次都是故意手下留情?   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柳无言的面子便再也挂不住了,他飞身退后,大叫着想让风暮寒停下来。   但是面前那道白色的影子就如同离弦的箭,根本就没有停止的可能。   下一秒,柳无言只觉脖子上一凉,对方的剑刃已然架在了他的项间。   “师兄!”柳无言忍不住脱口叫道:“你当真要杀了我!”   夜风乍起,风暮寒的面孔与他近在咫尺,自他身上徐徐逸出浓浓杀意。   院子里的众人听到柳无言刚才唤世子为“师兄”,皆是惊得瞪大了眼睛。只有青衣默默不语,一脸愤愤之色。   就在这时,院外急急跑来一名小厮,见到风暮寒后道:“宫里来人,请世子爷进宫……说是找到世子妃了。”   风暮寒手里的剑仍架在柳无言的脖子上,剑刃一侧已经深入到皮肤下,现出一道血线。   柳无言吞下一口唾液,身体动也不敢动,“师兄,你再不进宫那皇上老儿可保不齐就把人杀了……”   风暮寒身形不动,眸光却是不易觉察的抖了抖,剑刃缓缓离了柳无言的脖颈。   柳无言暗暗松了口气,心道好险。要不是这时候宫里有了世子妃的消息,只怕他这小命就真的交代了。   他后退一步,打算与眼前这位煞神拉开些距离,突然只觉眼前一花。风暮寒一掌将他击飞出去。   柳无言被打的身子倒退飞出去数十步远,砸落在园子里,就连碗口粗细的树都被拦腰折断了好几棵。   风暮寒头也不回,反手一掷,手中佩剑就像自己生了眼睛似的,径直飞回原先那侍卫的剑鞘中。   “备马,入宫。”月牙白宽袖一甩,负于身后,看也不看还在园子里挣扎的柳无言,飘然离去。   青衣不顾身上受了伤,径直跟在风暮寒的身后离开。临走时颇有敌意的看了柳无言一眼。   等柳无言从地上爬起来时,风暮寒已然带人走的无影无踪,院子里只留下数十名侍卫面面相嘘。   世子离开前并没有吩咐他们要如何去做,而且刚才他们也听见这彩衣男子叫他们主子为“师兄”,现在这情况到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想将他拿下吧……他们这些人就是加在一起只怕也没有那个本事,思前想后,这些人索性拿他当成了空气,全都不去看他。   柳无言忍不住从嘴里吐出一大口血。无奈的苦笑着,带好双刀,纵身跃出院墙。   站在墙头时,他忽地想起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那个被太子他们捉走的男孩,他好像曾叫过风暮寒的名字。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此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混迹江湖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不断磨练自己的武技,希望有朝一日能打败风暮寒。   捂着剧痛的胸口,柳无言暗暗骂着某个无情的家伙出手太狠,匆匆消失在暮色里。   宫内,御书房。   皇帝一袭龙袍坐于龙书案后,内侍总管微微弓着背站在一旁。   皇帝烦躁的将折子丢于案上,“太子与南王世子妃现在何处?”   内侍总管立即回道:“南王世子妃已按排在流香阁歇息下了,太子殿下也无大碍,在偏殿休息。”   皇帝微微皱眉,京指挥使的人是在城外找到太子与南王世子妃的,当时他们在同一辆马车上,被捆了手脚,而且据太子所言,这几日他们被关在一处,同居一室……这种事若不小心,很快便会生出流言。   太子身份尊贵,如果与南王世子妃牵扯不清,难免会影响其声誉,况且这次北方战势吃紧,他准备从几位皇子里挑选出一人亲率大军北上,如今的形式却是对太子不利。   做为皇帝,他更在意的当然是自己的儿子,而非是什么徒有虚名的南王世子妃,想到这里,皇帝的双眸不由射出冰冷的光芒,对内侍总管道:“去将太子与南王世子妃一同带来。”   风暮寒进了宫门时已然是宵禁时分,御书房内静的吓人,气氛压抑。   内侍总管亲自引了他进入书房。   书房内,灯火通明,皇帝端坐在桌案后,面沉似水,一旁站着多日不见踪影,号称失踪的太子。   另一边的轮椅上则坐着一个女子,虽然她微垂着头,但那熟悉的侧影却是他闭上眼睛也能描绘出来的。   只是她的面孔更显消瘦些,神色虚弱,与太子那红润的面色截然相反,不禁让人生疑,这两人若是真同处一室关了这几天,只怕是所有的食物都让太子给抢着吃了吧。   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杜薇转过头来,目光相触的一瞬间,他强行压抑的内心一下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目光点燃了。   就连他自己也被这汹涌如潮水般的感情吓到了,胸膛中似有一团明火在燃烧,炙烤着他的心脏,隐隐作痛。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逼迫自己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压制住体内乱窜的真气。   皇帝朝着杜薇望过去,眸光深不见底:“想必太子与世子妃都受惊不小,朕本应让你们回去好好歇息,但有一事朕不得不问,免得日后生出事端。”   这话听着客气,但却又透出一股子阴暗之气,杜薇早知道会有如此一出,所以也不惊慌,只是故作温顺的垂着头。   太子却拱手道:“为何风将军也在此处,莫非父皇要问之事也与他有关?”   皇帝淡淡扫了一眼太子,却是没敢正面去看站在他面前的风暮寒。   太子站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恨得牙根痒痒,他知风暮寒身为一品将军,在军中极有威信,就连皇帝都要顾忌他三分,就连他身为太子也没有这等威风。   不过很快……很快他就会将这一切夺过来。   想到这里,太子眼底闪过一丝阴森的光芒。   风暮寒将太子脸上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不屑冷哼一声:“皇上莫非是捉到了劫持世子妃的凶手了?不如将那些人交给微臣,不论是挖眼斩手,还是挖肝泡酒,微臣不介意让那些人通通享受一番。”巨团吉巴。   这话风暮寒明分是另有所指,太子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偷眼去看风暮寒,他总觉得对方唇角隐隐露着一丝冷笑,心里不由闪过一个念头:莫非风暮寒已经猜到了此事乃我所为?   ☆、第383章 御书房内唇枪舌剑   风暮寒一番话只让皇上脸色更加阴暗。   “太子一连失踪几日,京城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而且不止朝中大臣,就连寻常百姓也多有议论此事。都道太子与南王世子妃同被困在一处多日,只怕人言可畏。”皇帝说着,目光却是落在杜薇的身上。   杜薇低垂着头,显得有些疲惫,但神色却是镇定自若,丝毫也没有因皇帝的那番话而产生动摇或是紧张的情绪。   皇帝本以为经刚才自己这么一说,南王世子妃定然要主动开口解释,身为女子平时若遇到这种事也是难免要惊慌失措的,更何况她被歹人撸去困了好几日,定已是满腹的委屈。   可是皇帝说完却发现杜薇对此完全无动于衷,到是太子脸上露出尴尬之色,接口道:“其实父皇不必忧虑,儿臣与世子妃虽说被关在一处,但晚上安歇时却并无接触。风将军也大可不必担心,世子妃虽腿脚不便但也可照顾自己生活起居,很多事无需我相助……”   杜薇虽然垂着头,但在听了太子这番话后,心里的小人还是忍不住大声骂了句:“照顾你妹!”   明面上太子口口声声两人毫无关系,但话里话外全都是暗指着两人就连晚上都是同睡一处,说什么生活起居,言外之意他还照顾了她吃喝拉撒……   风暮寒凤眸如蒙冰霜,看着太子冷冷一笑:“如此说来还多亏太子殿下照顾,想必世子妃一直没什么胃口,这几天的东西全都麻烦太子你吃了吧?也难怪看着你还胖了些……”   太子闻听此言脸色一僵,其实他在来时还特意化妆了一番,让自己显得憔悴些。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杜薇这几日一直都没离开过轮椅,就连晚上也是坐着睡的,再加上因为行动不便,她尽量减少进食。所以那脸色自然更差。   特别是她跟太子两人在一起时,这种差距就显得格外明显,而且还带着一丝诡异。   明明是被关在一起的,一个精神百倍,能说会道,另一个却蔫头耷脑,到现在连一句话也没说过……   皇帝的目光不由得连连在太子与杜薇的身上来回打转。   太子生怕皇帝起疑,连忙解释道:“世子妃身体是差了些,自然经受不住折腾。”   皇帝目光转向杜薇,从进来到现在她连一句话也没说过,这不禁更加吸起他的好奇。太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她居然还沉得住气,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与太子同居一室的流言传出后会影响她与风暮寒之间的关系?   不管什么样的男子只怕都无法忍受,自己的妻室与别的男子关系不清不楚,更何况是风暮寒这样性格的人。   “世子妃,你有何话说?”皇帝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   杜薇抬起头来,消瘦的脸上,那对乌黑的眸子显得格外动人。她望着皇帝微微蹙眉,“皇上,臣女有一事不明。”   皇帝有些惊讶:“你想说什么?”   杜薇面露困惑,“不知臣女与太子共处一室之事是如何传出去的?”   皇帝微微一愣,这件事他开始也曾想过,但很快就被那些大臣递上来的折子给淹没了,满脑子只剩下了恼怒,想快些处理了世子妃,挽救太子名誉。   “臣女与太子刚被解救回来,想必此事绝不会是从我们口中传出。”杜薇道。   “也许是那些捉了我们的人散播出去的。”太子愤愤道。   “这么说他们是为针对太子殿下了!”杜薇立即咬住他的话头不放,言外之意,我是被你连累的,我系无辜地……   太子嘴唇动了动,暗恨这女人话跟的太快,简直是无孔不入,但这时候他却无法把话再拉回来,只得顺着她的意思,“他们以为这样便能坏了我的名声?可笑!”   皇帝望着杜薇,仍旧阴沉,不管她是不是被太子连累,现在都难以洗脱干系,“如此说来,你与太子共处一室之事是真的了?”   杜薇正色道:“太子殿下实乃正人君子,臣女佩服之至。”   太子却苦笑一声:“世子妃怕是不知外面流言的厉害,有些事,只怕是瞒不住的。”   闻听此言,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已打定主意要牺牲掉杜薇来保全太子,只是……风暮寒的态度一直让他有些意外。   他本想借着太子的话让风暮寒彻底对这个女人死心,他才好下手,可是几个人说了半天,风暮寒神色镇定,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他的女人跟太子之间的事……   “风爱卿。”皇帝只好主动开口,“此事只怕非是像流言所说那么简单,不如在事情查明前世子妃先留在宫里,等一切平息下来后再做定夺。”   留在宫里?   杜薇眸光一闪,在宫里皇帝只需动动手指,她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老头,你够狠啊!   “据微臣看,不必了。”风暮寒幽幽道,妖冷的容颜在烛光下更显清贵,“刚才微臣突然想起曾听闻一个传言,所以觉得此事并无不妥之处。”   “哦?”皇帝一愣,“不知是何事?”   风暮寒慢悠悠踱着步子,行至太子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身处御书房内,也只有他才敢如此胆大妄为,就连太子也自认做不到像他这般。   “英王大婚之日太子曾被烈犬咬伤重要部位,虽然当时救治得当,可是还是留下结症……”巨女名巴。   风暮寒话音未落,太子已是面色大变,对方这话难免说的过于歹毒了,什么留下结症,这明摆着是说他“不行”。   皇帝面色也是一凛,英王大婚那日太子被狗咬伤之事他是知晓的,当时也派了宫里太医前去诊治,好像当时确提过伤处离重要部位很近之类……   皇帝皱着眉,显然有些动摇了。   太子可是他皇位的继承人,别的都还好说,若真的留下结症而导致没有子嗣……   太子再也忍不下去了,当场怒道:“风暮寒,你可知诬陷皇子是何罪名?”   风暮寒却平静道,“其实本世子并不想提及此事,大家同身为男人……自是不希望别人知晓,可是今日之事关系到本世子的女人,只能实话实说了。”   “你这是诬陷!”太子黑了脸。   风暮寒根本无视盛怒之下的太子,反而转向皇帝道:“陛下可以招来当时为太子诊治的太医,一问便知真假。”   ☆、第384章 太医会诊,太子有疾?   太子气得浑身发抖:“风将军!就为了一个女人,你现在竟敢侮辱当朝太子!”   杜薇坐在一旁的轮椅上,垂头隐住眼中的笑意。    这一招棋是太子妃亲手备下的,就连杜薇也没想到太子妃居然会安排的如此慎密。此局明着是太子设下的,他以为自己是操纵者,可实则却成为了棋中的一子。   杜薇看似落入局中,成为猎物,但实则她却是扮演了诱饵的角色,而最后唯一能收拾得住残局之人,唯有风暮寒。   除他之外,无人敢对直接面对太子与皇帝的双重压力。   皇帝听了风暮寒所言心里不免有些迟疑,但太子那怒气冲冲的模样也不像假的,只好道:“既然这样便传太医来吧。”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张太医跟着内侍总管急匆匆进了御书房,撩袍跪倒在地:“参见皇上。”   皇帝低头望了望张太医,问道:“那日太子在英王府负伤,可是经由你手诊治的?”   张太医头也不敢抬。叩首恭敬道:“确实是经微臣之手。”   皇帝瞥了一眼太子,“不知太子伤势现在恢复得如何了?”   张太医身体一滞,似带了些犹豫,回道:“太子殿下现已完全恢复,伤处已然愈合。”   他回答的及其巧妙,只提伤处愈合,却回避了关键问题。   就连皇帝都觉察到了张太医的异常,大掌猛地一拍龙书案,“嘭”的一声只吓的张太医身体抖了几抖。   “你当朕是好糊弄的吗?”皇帝喝道,“朕叫你来便是想听你说实话,还是你这碗太医的饭吃的年数久了,想要换上一换……”   张太医磕头如捣蒜,“皇上息怒!太子殿下当时伤处确已愈合。只是……只是目前有些寒凝肝脉……”   听了这话,太子瞬时呆住。   什么?寒凝肝脉?他怎么不知道……当时张太医来太子府给他诊治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这事啊……   皇帝嘴角抖了抖,张太医在太医院行医已二十多年,他自是信得过此人的。   “父……父皇……”太子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就连自己的舌头都有些不利索了,“此人根本就是在胡言乱语,儿臣根本从未得过此症,他……他定是与风将军提前串通好了,陷害于我!”   “微臣也认为只凭张太医一人之言难以让人信服。”风暮寒开口道,“不如请陛下再请其他太医当场验证。”巨巨肝巴。   皇帝这时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之极,若是太子真像张太医所说,只怕他接下来要担心的就不是他与世子妃之间的清白问题了。   皇位的继承者是绝对不能有“那方面”的问题的!   想到这,皇帝对内侍总管吩咐道:“去太医院请孙老太医过来。”   孙太医是皇帝的御用医官,当年还曾给太上皇治过病,在太医院可以称得上是德高望重。   内侍总管小跑着去了。御书房里死寂一般。   太子站在那里气得浑身发抖,他想不通,为何事情竟突然急转直下,现在他反而处于被动之中,步步受对方牵制。   风暮寒站在那里神色自若,只有目光偶尔掠过杜薇时略显柔和。   杜薇坐在轮椅上身子早就僵了,背部阵阵刺痛,就连腰也开始痛起来。一连几日她都没有休息好,这会更是强打精神。   似觉察到风暮寒的视线,她轻扯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示意让他放心,自己还撑得住。   却不想她此举却反而让风暮寒的心情更加沉重。   要不是为了这最后一步棋,他早就想将她带回去。   可是,他不能。   她自甘为诱饵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么。   孙老太医年过七旬,走路极慢,内侍总管不住的催促着,孙老太医直走的出了一身汗。   皇帝看到孙老太医进来时神色略微缓和了些,道:“孙老太医,麻烦你替太子诊脉。”   孙老太医被弄的莫名其妙。   大半夜的他被人从被窝里叫起来,又急三火四的赶进宫里,原来只是为了给太子诊脉?   看了看跪在一旁的张太医,孙老太医不解道:“张太医在太医院多年,医术也是好的。”   皇帝轻咳一声:“孙太医无需有顾虑,只管诊脉便是。”   见皇上这么说,孙老太医便慢悠悠来到太子面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子只能伸出手来,由孙老太医将食指搭在他的脉上。   御书房内所有人都闭住呼吸,静静等待着。   孙老太医半眯着眼睛,沉默着。   过了好半天,孙老太医才松开手指,神色复杂的捏着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   “孙太医……”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孙老太医犹豫半晌,“太子殿下脉象……确实不妥。”   皇帝瞬时呼吸一滞,不禁追问道:“有何不妥?”   孙老太医看了眼杜薇,满脸的为难,皇帝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刚才显得太过急躁,差点忘了这里还有女眷,孙老太医怎么可能直接说出来,那样的话太子的脸岂不是要丢大发了。   太子站在那里只觉得手脚冰凉,“父皇,儿臣身体绝对没有问题,他们定是受了风暮寒的指使,一同害我!”   对于太子的指责,风暮寒冷笑道:“孙老太医是什么人,当年曾替太上皇诊过脉,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你这么说也未免也太伤人心了。”   皇帝自然是信得过孙老太医的,但仍抱着一丝希望道:“孙太医,并非朕不相信于你,只是这其中是否会有误诊的可能?”   孙老太医捻着胡子道:“微臣自认不会有错,但若陛下有疑,可以由微臣与张太医一同为太子殿下会诊。”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背后耍什么花招。”现如今太子只能一口咬定他们是串通一气,污蔑自己。   “太子殿下若是信不过他们,可以在此处设立屏风,有皇上在一旁,想必别人也不敢对你如何。”风暮寒提议道。   一句话差点把太子气得吐血。   两名太医一同会诊,这明着就是要按着望、闻、问、切的法子来了,他身为堂堂太子,难道身子就这么不值钱,还要让别人看?而且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由皇上监督……   杜薇在一旁看着太子不断抽搐的嘴角,心里不禁生出无限的同情,若是太子年纪再大上几分,只怕这时候早就气得中风了,哪还能站在这里。   “一切还请陛下决断。”孙老太医认真道。   太子胆战心惊的盯着皇帝,生怕他点了头。   今天他在这里丢的不止是面子,也许,还要加上对面那把金质的龙椅!   ☆、第385章 太子禁足调养,耍性子的世子爷   太子知道他的父皇最在意的是什么。   他能够身为太子稳坐第一把交椅这么多年,与皇帝亲手扶持并无关系,虽然皇后在其中也起了不少作用。   皇帝并不希望太子之位有所变动,所以各皇子间的势力便保持了奇妙的平稳。可是现在,这种平稳将会因这件事而被打破。   与他母后被扣上不祥之人的名声相比,现在他面临着更大的危机。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会被太医诊出身体有异,被指“那方面不行”,但目前最最重要的是皇帝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想到这里,太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父皇,儿臣身子决计没有问题,此事儿臣定是被人所害,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皇帝定定的看着跪在龙书案前的太子,脸上神色阴晴莫辨。   他完全相信孙太医的为人,并且也相信他这种人是绝对不会被人所收买,太子身子若是没有问题他断不敢乱说一气。   唯一的可能便是太子真的“不行。”   不过为何“不行”的原因可就显得有些讳如莫深了。   “孙老太医……”皇帝缓缓开口道,“太子之症可能医治得好?”   孙老太医躬身施礼:“微臣现在不敢妄下断言。( 还需试过几样方子才能定夺。”   皇帝微微颔首,合了眼睛以手捏着鼻梁,已过了三更,五更皇帝就要上朝了,一旁的内侍总管比谁都要着急。   皇帝不去休息,他这做奴才的自然也不管去歇着,而且这么一耗就是大半夜,任谁也受不了啊。巨巨肝圾。   见此情形,内侍总管小声在皇帝耳边道:“皇上,时辰不早了……”   皇帝淡淡的点头,“太子既然伤了身子便好好养着,劳烦孙老太医这几日辛苦些,便留在太子府便于诊治。不管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自库里取便是。”   此言一出太子瞬时面无人色。   皇帝这就等于是默认了他“不行”的这件事,而且还要孙老太医留在太子府,明着是调养,暗着却是禁足。   “朕累了……你们都下去吧。”皇帝挥了挥手。   “父皇!”太子仍不甘心。跪着扑向前一步。   还未等他开口身后风暮寒幽幽道:“既然如此微臣便也放心的带世子妃回去了。”   杜薇恭顺的垂下头,隐住眼中的笑意,风暮寒这家伙简直是‘神补刀’。   折腾了大半夜,太子却是把自己绕进去了,不但没坏了她的清白,反而落了个身为男人“不行”的名声,只怕他现在要担心则是如何保住太子之位的事了。   风暮寒与杜薇一前一后出了御书房。   外面满天星斗,夏风阵阵,吹在人脸上带着些暖意。   杜薇慢慢转着轮椅,跟在风暮寒身后。   不知为什么,风暮寒自出来后便沉默着。也没有上前帮她推轮椅,反而将她自己丢在后面,自己却越走越快。   杜薇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男人的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怕他因为这次的事恼了自己。   可是这时候她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好,慢悠悠转着轮椅,感觉自己的腰就像断了一样疼。   也许还是直接睡在这里的好。   她寻思着。虽然是在宫里,不合规矩,可是她才不管这些呢,反正她出了事皇帝要找的也是前面那个自己生闷气的家伙。   想到这她手一松,直接将头靠在椅背上,一秒钟便睡了过去。   风暮寒确实在生闷气,虽然这次计划成功了,太子与皇后的势力都暂时被限制住,他可以趁机清除军营里余下的太子残党,但这些仍不能减少他心里的怒火。   他故意不理她便是想让她受到些教训。   在来之前他特意差了青衣准备了马车,现在就停在宫门外,只要一会出了宫门他就会将她抱上马车,帮她舒缓腰背的不适,在御书房时他就看出来了,她忍的很辛苦。   他怒冲冲的疾步前行,心知杜薇可能跟不上他,但仍然狠下心来不回头去看她,一直走到宫门口,青衣带着众侍卫等在那里,见他一个人出来不禁面露惊诧之色。   “世子爷……”青衣不解道:“世子妃可是留在宫里了?”   风暮寒顿了顿,终是回过身去,往后一看,瞬间僵在了那里。   接下来,不管是青衣还是立在马车周围那二十几名近卫军,全都见到了这辈子他们从来也没有见到过的一幕。   他们英明神武、清贵潇洒、冷血无情、武功盖世……的世子爷,转头狂奔重新回了宫里。   青衣站在那里足足半晌没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个情况?   等过了一会,他们看到南王世子怀里抱着世子妃大步出了宫门,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名内侍,推着那把空轮椅,一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回府。”上车后风暮寒阴沉着脸吩咐道。   青衣等人不敢继续猜测刚才那诡异的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全都打起精神,护着马车回了镇国公府。   风暮寒低头看着那个靠在他身上沉睡的小人,一脸的无奈。   他赶回去的时候,只见杜薇一个人孤零零坐轮椅上,在大殿外睡的不醒人事。   伸手挑起一缕垂落在她唇边的发丝,心中唯只剩下了苦笑:若是他真的没有找回去,只怕她会在那里睡到天亮。   这个女人,还真是大胆。   回了镇国公府,他怕杜薇醒来便点了她的穴道,一路将她抱回去。   杜薇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傍晚时分才醒过来,坐起来时发现自己已然换过了干净衣裳,还洗了澡,就连膝盖的伤处也重新换好了药,而她居然对此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只记得风暮寒那家伙耍了小脾气将她自己丢在了宫里。   难道我自己梦游着回来了?   心中的小人撑着下巴思忖着:要真是那样我还真了不起,居然还自己洗了澡,换了衣裳……   她正想着,门外玲珑跟羽儿两个丫鬟进来了,见到她醒来全都红了眼圈。   “小姐……你受苦了……”   “都是小姐救了奴婢……”   两人经过这次劫持事件,全都对杜薇崇拜的五体投地,害得杜薇这本该被安慰的对象却要反过来去安慰她们。   就在这时,门外有丫鬟通报:“英王殿下到。”   杜薇愣了愣,看了看放在床边的轮椅,一连坐在这上面好多天,这会见了它心里直打憷,真心不想再体会那种腰背像是要断掉的感觉了。   可是以目前恢复情况来看,她的腿要想痊愈最少还要半个月时间,她总不能躺在这里见英王吧。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让两个丫鬟扶自己座上轮椅,一边吩咐道:“先请英王到花厅待茶,我随后就到。”   ☆、第386章 质子失踪惹嫌疑   两个丫鬟帮她梳洗打扮停当,刚要出门,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   珍珠帘子挑起,一袭月牙白的锦袍闪进门来。   两个丫鬟瞬时退在一旁。风暮寒走进来看到打扮好的杜薇,眉间掠过一丝不悦,质问道:“要去哪?”   “当然是去见英王了。”杜薇装出兴高彩烈的样子,心里小人暗骂:要你昨天出宫时甩脸子给我看!   果然,风暮寒脸色暗了下来,“莫要去了,本世子已然将他打发了。”   “打发了?”杜薇显得非常不满,回头向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去差人将英王请回来。”   玲珑跟羽儿面面相觑,都听出来屋里这两位主子是故意在制气,可是她们又不能站着不动,只得领命往外走。   “站住!”风暮寒的声音幽幽传来,瞬间便吓的她们僵在原地。   “世……世子爷有何吩咐……”   “晚膳就安排在这边了。”风暮寒说着上前推了杜薇的轮椅,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带她进了里间。   不一会,外面丫鬟将晚膳送了来。风暮寒也没留她们在屋里伺候。   杜薇这几日都没怎么吃饱,现在闻到饭菜香肚子顿时咕咕叫起来,直接抄起筷子便往嘴里塞。   风暮寒自己极少动筷,只是不住给她夹菜,看着眼前吃得香香的小人,薄唇挑起一抹好看的弧线。   “世子爷不生气了?”杜薇头也不抬的问。   风暮寒叹了口气,“你就这张嘴不会饶人。 ”   “英王为何事而来?”   “皇上已下旨,命他带兵北上。”   杜薇丢下筷子大笑:“难得太子忙前忙后,结果全都给别人做了嫁衣裳,可笑!可笑!”   风暮寒伸手从她唇边取下一颗饭粒,“若英王这次能顺利凯旋,以后朝中他与太子便可分庭抗礼,甚至有机会取而代之。”   “你想帮英王?”杜薇眼睛亮闪闪的。就像一只小狐狸。   “你不是也在帮他?”风暮寒不屑道。   “我是在帮我自己。”杜薇显然极不赞同对方的话,“我只是一介女流,干不得大事,我只知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罢了。”   风暮寒的脸色忽地暗了几分,神色似欲言又止。   杜薇也不管他,端起碗很快把剩下的饭全都吃光了。   “听说……你给我们的女儿取了名字……”   杜薇放下筷子,淡淡一笑,纠正道:“世子说错了,那是我的女儿。”   风暮寒嘴唇翕动几下,杜薇本以为他又会动怒,没想到他终还是平静下来,“你把她葬在哪了?”   “凉州城的万福寺,供了长生牌位。”   “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后,带我去看看可好?”   杜薇心里一紧。抬头去看风暮寒,却见他神色已然恢复了平静。   也许,那将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以她现在的身体,只怕以后再难有机会……   “好。”她淡淡一笑。   这时院外青衣前来回事,风暮寒匆匆出去了。   杜薇坐在里间屋,隐约听见外面两人的低语,“康乐王世子失踪……庄子的密室里也找过了……”   杜薇心中不觉一动。风思远失踪了?她转动轮椅,想到门边听得更清楚些,却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茶壶倒了,温热的茶水溅了她一身。   听到屋里的声音,风暮寒大步返回来查看,当时他发现她打翻了茶壶时立即拉起她的衣袖,想要查看她是否被茶水烫伤。巨巨肝亡。   杜薇却就势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风思远怎么了……”   风暮寒动作一滞,“无事,为夫自会处理。”他轻描淡写道,将她弄湿的外衣脱了,重新将她推回到寝室。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隐隐嗅到了不安的气味,如果说他们只是为了寻找风思远,那么为何会提到庄子的密室?这让她情不自禁的联想起自己前几日被关之处。   风暮寒强行将她按到床上,杜薇却显然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死死揪着他的衣袖。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会自己想办法去查……”她一字一顿道。   风暮寒无奈的合了眼睛,“你……为何不能像普通的女子那样,学着什么事都依靠着男人。”   “那样的女子你认为真的能配得上你么?”杜薇瞪着眼睛与他相持不下。   终于,风暮寒叹息一声,在床边坐下来。   “你失踪之时风思远来府里找过我,说是你被太子设计捉走,可我当时不能有任何举动,以防打草惊蛇,便让人送他回宫……不想他却在半路上自己跳车逃走了……”   “你……你的意思是……”杜薇只觉嗓子里发干,手脚发冷,“他是被太子……”   “我已派了暗卫去查当初关你的那处庄子。”   “可有发现什么?”   “一名内侍的尸体。”风暮寒沉声道,“风思远当日便是与那小内侍一同离开的宫中。”   房间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空气里仿佛有种令人难以名状的压抑。   她深深呼吸着,只觉眼前有一瞬间的黑暗。   片刻后,等她恢复意识才发觉自己正躺在他的怀里,他探手扣着她的脉门,将半成真气注入她的身体里,暂缓她心悸发作时的不适。   “我没事……”她想推开他自己坐起来,但却发现身体根本使不出力气。   苦涩的滋味弥散开来,事情一件跟着一件,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太累了,是不是若是当初选择了离开便不会再有这种心疼的感觉。   风暮寒显然觉察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将下巴抵在她的鬓边,伸手摩挲着她的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凤眸渐渐如蒙冰霜。   几日后,宫里便正式传出质子擅自离宫,在去了镇国公府后失踪的消息。   后来有人提及了南王世子如今住在镇国公府之事,甚至有人猜测质子失踪与南王世子有关,早朝上甚至有人递了折子,请求皇帝派人搜查镇国公府。   散朝后,仅仅过了半个时辰不到,那名递折子要求皇帝搜查镇国公府的官员,他的轿子当街与南王世子的轿子相撞,听说双方言语不和,那官员被世子一脚踢断了三根肋骨。   至此,朝中再无有人敢上折子,提起搜查镇国公府之事。   ☆、第387章 发现尸体!死的是谁?   一连十几天过去了,康乐王世子音信全无——   就连远在寒沙城驻守的康乐王都得到了消息,特意派使者送来书信寻问此事。   皇帝更是天天催着京都指挥使,几乎要将京城整块地皮都给翻个底朝上。   杜薇最近一直被某人严令禁止出府。专心调养,膝盖上的伤已经开始愈合,终于能够脱离轮椅,慢慢行走。   这日刚过晌午时分,杜薇正在屋里小憩,忽听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世子妃。”门外响起青衣的声音。   杜薇揽衣起身,似有些意外,因为平时青衣总是跟在风暮寒身边,除非得了命令,不然他是断然不会到自己这边院里来的。   “什么事?”她问。   “有康乐王世子的消息了,但是还不能确定,所以世子爷想请您亲自过去趟。”   杜薇一听立即站起身,“世子现在何处?”   “北边城门外……”   杜薇一愣,但她也没多想。对于青衣她还是非常信任的,略微收拾衣饰便随着他出了镇国公府。   马车一路到了城北门。   车帘外响起人们喧闹与嘈杂的说话声。   “好可怜啊……还是个小孩子……”   “听说还是个什么世子呢。”   “凶手也太狠了……”   杜薇心里“咯噔”一下,挑起车帘便看到城门两侧站着数百名持刀的官兵,顺天府尹绍大人站在城门口,正低头跟一位身着黑色战袍的男子说话。   两人听到马车声全都回过头来,那男子黑色战袍内露出月牙白的锦袍,纵是在人群里,也是这般显眼。   看到杜薇从车帘后露出脸来,风暮寒主动走过来,站在车窗下望着她,神色忧虑道:“有人在城门外发现一具尸首,穿着打扮与思远无异,我已让宫里来人辨认。在这之前,你若是想去见他……便趁了现在吧……”   某种酸涩涌上心头,杜薇极力保持镇定下了马车,风暮寒特意在车下面接迎着她。此举到是出乎在场不少人的意料之外,不禁全都向杜薇这边多看了几眼,心中诧异,都想看看这位能够劳动南王世子亲手服侍的女人究竟是谁。   青衣带着二十几名近卫军,在杜薇的身后站成一道人墙,挡住了那些人好奇的目光。   杜薇跟着风暮寒穿过官兵把守的城门,城门外不远处堆着不少装满碎石的麻袋,其中一只麻袋散落开来,满地都是可疑的黑色黏液,发出阵阵腥臭。   杜薇只觉心头阵阵抽搐传来,一时间竟行走不稳。险些被自己的裙角绊倒。风暮寒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伸手便将她扶住了。   “若是不想看便不要勉强。”风暮寒哑着声音道,虽然杜薇与风思远只见过几次面,但他知道,那孩子有多么的黏着她。   而杜薇虽然看着娇弱,但感情却往往深藏不露,如果他隐瞒了这件事,只怕她以后会为此而恨他。   自从经过上次那件事后。他再也不想让她对自己产生任何误会。   那种痛,经历一次就够了。   杜薇紧紧抓着风暮寒的衣袖,因为过于用力,手指几乎掐入进他的皮肤里。   这点疼对于风暮寒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不过他也没有提醒她的意思,而是拉着她来到那散落开的麻袋堆旁。   “准备好了么?”风暮寒紧盯着她的眼睛,正色道。巨共共才。   杜薇深深吸气,点了点头。   她的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会可能会见到的东西,不过当风暮寒命身边的官兵掀起那块麻袋时,杜薇还是僵在了当场。   泥地上,躺着一具残缺的尸首,勉强能看出是个大约八、九岁的男孩,身上的绣锦长袍满是血污,但仍能看出是宫里人惯有的衣饰,而且最让人不能接受的是,男孩的四肢全都被人砍去了,光秃秃的躯干躺在地上,显得极为卑微而低贱。   脑海中,风思远的面孔粉雕玉琢般的可爱,雪亮的眸子像浸满星火的湖水。   “哥哥说,别人用过的杯子才没毒……”   “姐姐,可以抱抱思远吗?”   “思远要回去了……”   混,蛋!   杜薇猛地一闭眼。   风暮寒立即上前用身体挡住地上的尸首。   “不不不……”杜薇死死抓着风暮寒身上的锦袍,强忍住声音的颤抖:“让我再看一眼……哪怕一眼……”   周围站着的官兵显然对于杜薇这时的表现大为惊讶。   正常女子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定然会失声尖叫,或是嚎啕大哭,也有的直接晕倒在地,或是翻白眼的也大有人在。   可是眼前这个女子虽然脸色苍白,看着好似随时都会倒下去,可却一直保持着镇定,纵是比某些男子也要强上许多。   顺天府尹绍大人这时走过来,看着杜薇的脸色不免有些担忧,心忖世子妃若是被吓出个好歹的,自己免不了要担责任。   便开口劝道:“世子妃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待下官捉到凶手后定要严惩不贷!”   杜薇仿佛根本没听到身旁的顺天府尹绍大人在说什么,她抓着风暮寒的手突然握的更紧。   “衣裳……”她低声道,“能把他的衣裳掀起来吗。”   风暮寒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用锐利的目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官兵,马上有人上前来,强忍着尸体散发出的阵阵腥臭味将那外面的锦袍解开。   杜薇猛地向前一步,风暮寒从始自终一直没有松开她,这时也陪着她一起来到那具尸体跟前。   他不知杜薇在看什么,但他能感觉得出,突然间,她身上的气息一变,脸色虽然苍白依旧,神情憔悴,但眼中却闪烁出灵动的光华。   “薇儿?”他极低的在她耳边唤了句。   杜薇终于向后退开,一边的官兵上前重新将麻袋盖在了那具残缺的尸体上。   “一会宫里便会来人认尸,世子妃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有南王世子在场,顺天府尹绍大人不得不陪着小心,生怕招惹到这位煞神。   风暮寒低头注意到杜薇神色疲倦,于是道:“本世子先送她回车上,其余事稍后再议。”   风暮寒依旧像来时那样紧贴在杜薇身边,护送她上了马车。   “累了吗?”风暮寒摸摸她的额头,微凉的手感传递过来。   “还好。”杜薇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像只慵懒的猫蜷缩在他身边。      ☆、第388章 伤痕的记忆,娇妻在侧   杜薇从跟着风暮寒在城门处现身时,就被不少聚在那里看热闹的百姓认了出来——   待镇国公府的马车离开后,不少人便放开胆子议论起了之前有关康乐王世子失踪的种种传言。   之前不少人认为康乐王世子的失踪定是与风暮寒有关,可是从眼下这情况来看。南王世子妃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女性天生娇弱的一面很快便博得了众人的同情,不少百姓甚至当街骂起杀人凶手来。   连带着平日极少有人敢于亲近的风暮寒,也因对杜薇流露出的关切之意而倍添了一丝人情味,,不少百姓替他鸣起了不平,导致他在京城中的声望不降反涨,着实出乎朝中那些太子党人的意料。   风暮寒自带着杜薇回了马车后便没再露面,而是直接回了镇国公府,走之前还差人特意支会了顺天府尹绍大人,称世子妃因悲伤过度晕倒了。   顺天府尹绍大人自然不敢留这尊煞神,转头忙着又去应付宫里的来人去了。   镇国公府,暖阁。   风暮寒自一回来便将所有人全都打发出去,院子里更是加了两倍的侍卫——屋里只剩下了他跟杜薇。巨共共技。   “死的那人不是风思远。”杜薇冷静道。   他定定的看着她,似有些不确定她这时的状态是否正常。   有时人过于悲伤之后难免会产生一种错觉,或是执拗的认为那死去的人还活着,不肯接受现实。   杜薇斜靠于软榻上,拔去簪子的秀发松散开来,顺着她的身侧倾泻而下,恍若一泓飞瀑,直落下来。窗外残阳若金,透过花窗照射进来,金色光影斑驳,映着她平静的面孔。   “你不信我?”她毫不退缩的直视着风暮寒。   “你且说说你的理由。”风暮寒也凑到软榻上,紧贴着她的身子横躺下来,伸手玩弄着她的一缕秀发。   “风思远的左侧第二根肋骨上原本有一块伤疤。可是那具尸体上却没有。”杜薇回忆着,她还记得当初发现风思远那一身伤疤时心里的惊骇。   “你为何知道此事?”风暮寒声音冷了几分,通常男子的身体是不会随意给别人看的,就算是八、九岁的孩子也不行。   “是他掉进湖里后帮他换衣裳时见到的。”杜薇随口道。对于一个现代的灵魂,她并不认为此事有什么奇怪的。   “只一眼……你便记住了?”如果说是换衣裳的时候杜薇看到的,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正常就算是见过之后很快便忘记了,没人会一直记往这种小事。   “因为我在看到他的时候,想起了你……”同样小小年纪便留下了那满身的伤痕。   杜薇情不自禁脱口而出,显然她忘记了之前曾口口声声称自己对他再无任何感情,一次次将他拒之门外的事。   风暮寒的呼吸不禁一滞,续而眼底迸出笑意。   “那时候便已在想着为夫了么?”风暮寒突地伸出手来,自她身后将她整个人拦腰拢在了身前。   杜薇挣了挣,但发现这是徒劳。于是只得认命的由他的手拢在自己的腰间。   “只是觉得你们有些相像……”她低头去看揽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残阳的斑驳里泛着淡淡的金色。   “如此说来思远他必定还活着。”风暮寒喃喃道,“只要他还活着,我便能找到他。”   “我到是有个主意!”杜薇突然转过头来,乌黑的眸子亮闪闪的,像只得意的小狐狸。   风暮寒的目光顺着她仰起脖颈滑下去,白皙的细颈自领口隐隐露出。硬生生夺去了本该耀目的残阳余辉。   “说吧,你又有什么鬼点子了?”许久没有见到杜薇露出这般娇憨的模样,风暮寒的心里就像被猫抓了一下,又痛又痒。   杜薇靠过去,在他的耳边嘀咕了一阵,风暮寒先是剑眉深蹙,而后却又渐渐舒展开来。   “怎么样,我的主意不错吧?”杜薇得意道。原本她真的以为风思远已被太子害死,可是当她发现那具尸体并非风思远本人后,他们反而因此知晓了太子的死穴。   他之所以用假尸体来扮成风思远,就证明他还需要风思远活着,也许还要留他做别的打算。   “可以一试。”风暮寒幽幽道,声音里带了丝暗哑。   杜薇似觉出他的异常,转头看向他,“你怎么了?身上这么热……”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却被对方反手捉住,强拉着她的小手滑下来贴在他的心口。   剧烈的心跳从她的掌心下传递过来。   连日来的忧心与不安突然间全部释放开来,人的情绪也变得有些松散,杜薇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被他钻了空子。   风暮寒放于她腰间的大手自她衣襟底下灵巧的钻进去,游走在各处,煽风点火,不多时竟把她弄的身子发软,连连打颤。   “每日守着娇妻在侧,却不能碰,时间久了为夫难免会难过的紧。”风暮寒低声轻笑,濡软湿润的吻落在她的耳际。   杜薇心中一惊,伸手去推他,“院里还有那么多人呢……”   这时黄昏余辉尚未散尽,最后一抹金色的夕阳更显极尽奢华,放肆的撒在贵妃榻上的两人身上。   “只要你不出声外面人又怎么会听到?”他显然不打算放过她,身子一点点的压上来,不给她任何逃走的机会。   “薇儿,为夫已中了你的毒……无药可解了……”一瞬间在他眼中迸出的笑意晃得她目眩神迷,她几乎忘记了呼吸,大脑中一片空白。   嘴唇上传来灼热的触感,等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刚才他用嘴度给她一口气。   “保持呼吸。”他告诫道。   杜薇只觉得全身的血一下子都涌到了脸上,太丢脸了!刚才居然被这家伙诱惑的连呼吸都忘记了。   趁着某个害羞的小狐狸正在脸红,风暮寒悄悄挑开她的腰封,栖身而上……   夕阳余辉落尽,幽暗的花窗前旖旎春色悄然而至。   杜薇发出低低的呜咽,逐渐在他的带领下化作一泓春水……   ☆、第389章 英王饯行宴,世子变恩公   接下来的几日里,杜薇再也没有提起有关风思远的事。   她知道,风暮寒一直在暗中安排此事,若是有了消息定然会让她知晓。所以她也不想无辜给他图增烦扰。   自从发现风思远的尸体后,宫里到是消停了一段时间,丽妃借着皇后被禁足的机会,大肆在后宫安排她的人手。   而太子那边,奉旨在府里调养,所以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弄出什么大动静来。   朝堂中,英王的势力渐露端倪。   这日一早,杜薇收到英王府的帖子。   “饯行宴?”她不由得想起当初在凉州城时,风暮寒南征前也曾在旧南王府设下的饯行宴。   “可是小姐您不能饮酒……”玲珑和羽儿因为叫惯了口,所以并未改口称她为“世子妃”。   “英王此次一走不知何时才能返京,还是要去送的。”杜薇叹了口气,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向来不认为将士出征是件令人兴奋的事。   自古以来,文死谏。武死战,累累白骨几十丈,沙场热血掩忠魂。   略晚时分,风暮寒赶回府中,待杜薇梳洗打扮完毕便带着她一同前往英王府。   英王府的管事亲自引路,两人入席时宴会已然过半。   大厅内,英王风铭皓身着紫色蟒袍坐在上首位置,身旁坐着英王妃顾秀婷。(   英王的饯行酒宴,除了朝中各级官员,还有不少平日与英王要好的公侯郡王府的年轻公子少爷。   一侧的女眷席上也是莺莺燕燕的一群,香风阵阵扑面而来。   杜薇只觉呼吸一滞,连忙以手帕掩口,被呛得居然咳了起来。   风暮寒微微挑了剑眉。伸手拉了她的手,不动声色带她来至英王身边的席位上。   那是英王特意为他留下的,就算是宫里其他的皇子来了,也是不敢轻易的坐那个位置。   “世子若再不来。本王可要差人去寻了。”英王笑道,月华般的眼眸因为饮了不少酒的关系,显得更加迷蒙。   风暮寒并不作答,微微颔首便算是回礼,带着杜薇于一旁坐定。   女眷席上,不少高门府邸的大家闺秀时不时偷眼朝英王瞟上几眼,虽然正妃她们是没希望了,但还有侧妃的位子空着呢。巨共估血。   英王这次若能从北方得胜而归,以后便可拥有足以与太子抗衡的资本。   现在朝中都在暗传太子得了顽疾,不能行“人道”,皇帝怎么可能会要这样一个人继承皇位?   皇帝如有心要另选太子。以目前形式来看,英王绝对是上佳之选。日后英王如能继承大统,他现在身边的女人便是日后的贵妃,三宫六院都不嫌多。   这些女子当然不肯放过一丝机会,不论是敬酒,还是当众献艺,只为博君展颜一笑,她们想尽一切办法引起英王的注意。   杜薇显然对这种场合并不感冒。只是靠着风暮寒老老实实的坐着。   其实她不是不想去看英王,而是风暮寒的手一直抓着她的小手,不肯放开,她只要看向英王一眼,这家伙便会使劲的捏她。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好发作,想挣又挣不开,只能低头生闷气。   顾秀婷望着桌案底下,杜薇与风暮寒十指相扣的手,掩口笑道,“世子妃与世子当真恩爱得紧,真是让人羡慕。”   杜薇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她怎么会忘记英王大婚那日这个女子闹的幺蛾子,现在就算她露出天使般的笑容,她也不会相信她是圣母。   英王扫过杜薇的面庞,见她一身水墨素衣,外面罩着大红色纱衣,映衬得里面衣裳上的水墨山水图案朦胧似幻,一双乌黑的眸子正滴溜溜的看着风暮寒,脸上带着一丝娇嗔之色。   一瞬间,英王的心猛地一跳。   这种感觉他只有在见到她的时候才会出现。   转头望向坐在他身侧的顾秀婷,她的容貌纵是在京城中也属得上佳,平时她在自己前面也是努力的装出温顺娴熟,百依百顺,而且为了巩固他的势力,他现在还需要她背后家族的支持。   但他就是无法对她生出这样的一种心动的感觉来。   这时先后又有不少人过来向英王敬酒,英王苦笑着对风暮寒道:“看来今日世子若是不帮本王,本王便要醉倒在这里了。”   风暮寒薄唇微抿,手托酒盏转向那几位敬酒的官员。   杜薇记起以前曾听风暮寒说过,将军出征前的饯行酒不可拒,否则便为不吉,有战死不归之嫌。   上次在凉州城,英王是奉了皇上之命去给风暮寒挡酒,而这次……他们两人却是以合作的身份坐在这里。   她知风暮寒在帮英王夺权,虽然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帮英王,他从不主动说起此事,故而她也向来不问。   风暮寒替英王挡过几轮敬酒后放下茶盏,一旁顾秀婷突然对英王道,“臣妾近日得到一名歌女,擅琴能歌,不如叫出来助兴。”   英王微微点头,其实何人歌舞在他眼中都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在这种场合他要给自己正妃一个面子,意在言明他与左丞相府是站在一条船上的。   顾秀婷好似早有准备,不一会便有一列舞姬从旁入场,琴声幽响却来自场外,奏起的却是《半城烟沙》。   一女子甜美的嗓音响起,时而清脆如黄鹂,时而低沉婉约,就连杜薇都在一旁听得呆了眼。   若说她当初演绎的《半城烟沙》是黄沙古道,血染兵戈,那么此女在曲中表现的却是一种小女儿见心上人奔赴沙场时,既期待他得胜而归,又自哀自怜不忍与他分离的感情。   场上的舞姬一时间,反倒成了配角,席间众人全都悄悄伸长了脖子,在寻找这琴声与歌声究竟来自何处。   此曲响起后确实让英王吃惊不小,他还犹记得当初在画舫听杜薇现场谱曲赋词时的惊艳,只不过当时杜薇身份过于低贱,他又是身为六皇子,当朝堂堂的英王,所以那时他也只是抱着观美人的态度。   可是后来,等他发现此女并非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时,风暮寒却比他更早出手,一次次……就这样错过了。   风暮寒觉察到英王的目光落在杜薇的身上,不动声色的端起酒盏,向英王抬了抬手。   英王眸光闪烁,回过神来,温润的笑意荡漾开来,也端起酒盏与风暮寒对饮了一杯。   是啊,他已用她换来了风暮寒南方银甲大军的兵符,在他的支持下逐渐于朝中站稳了脚跟,现在他离太子之位越来越近,这一切不都是他最想要的么?   从小到大,丽妃一直都在教导他懂得取舍,为了得到手里的一切,舍去一个女人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英王放下酒盏,目光自杜薇身上移开时口中却泛起一丝莫名的苦涩。      ☆、第390章 世子爷,求收留!   献艺的女子一下跪倒在风暮寒面前,美目霎时泪水盈盈,恰如梨花一枝春带雨,尽显娇弱无助之姿—— “恩公!小女本以为这一生……都难再见到您了……恩公在上,请受小女一拜!”   众人闻听此言,面上齐齐变色,全都转头去看那南王世子,杜薇更是难掩脸上的惊讶之色。   顾秀婷惊奇道:“秋玉,你认识南王世子?为何之前没听你说起过?”   名为秋玉的女子闻言低头道:“小女原是南方人士,适逢丰州城敌军来犯,举家投奔外省亲戚,半路被流民冲散,险遭不测,幸为威武将军所救,小女感激不尽……”   顾透婷笑道:“原来你不知道威武将军便是南王世子么?”   秋玉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向风暮寒,美目满含娇羞。只匆匆看了一眼便重新低下头来,娇声道:“小女不知……原来恩公便是南王世子。”   杜薇只被那声音弄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身子不由得抖了抖。   风暮寒感觉到她的异样,剑眉微蹙,伸手捉住她的柔荑,幽幽道:“薇儿可是觉得冷了?”巨估妖巴。   杜薇撇了撇嘴,想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但却没有成功。   顾秀婷见南王世子根本无视眼前跪着的秋玉,只顾跟他的世子妃说话,便开口问道:“世子难道不认得秋玉么,她可是千里迢迢来京城寻找她的恩公的。”   英王仔细打量那女子,不由好奇道:“你当初如何被世子所救?”   秋玉垂泪道:“小女当时与家人被流民冲散,是威武将军收留我在军中。后来到了安全之所又差人将我送到了远亲府上,后来小女才得知我的家人全都命丧于流民暴乱,小女孤身一人难以在远亲府上立足,他们更是打算将小女许配给他们痴傻的儿子。小女只得逃出来,一路寻恩公,想着这一生纵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恩公当初救命之恩……”   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只叫在场所有人莫不为之感叹,更有不少男子见她这般模样只恨不得上前搂住她,好好疼爱一番。   秋玉说话的时候,顾秀婷一直在旁边看着杜薇的脸色,笑容中似乎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嘲讽。   若不是因为叶芷蔚,她怎么会被英王所厌恶,大婚之日当众丢丑,后来虽然是与英王圆了房。但他从那之后便再也不肯碰她。   明明新婚之喜,她却要日日独守空房。   而叶蔚芷却能重新得到南王世子的宠爱,不单处处护着她,还宁肯为了她屈尊降贵住进镇国公府,就连英王也是在宫里得了好东西,第一时间便会想着送到镇国公府去……   顾秀婷看着杜薇,叹息道:“秋玉本是个可怜人,孤身一人逃出来着实不易。( 现在终于寻到她的恩公,我也便放心了。”   杜薇心中不由一动,对方话中的讽刺之意她如何听不出来,不由反问道:“英王妃此言何意?”   顾秀婷脸上笑容更盛,“人家一个女孩子,抱着甘为做牛做马也要报恩的心思,世子妃如此聪慧,这时候怎么就糊涂了呢?”   众人听了顾秀婷的话,齐齐面露惊讶之色。   像这样的女子,无依无靠,又想要报答恩人,唯一的办法便是以身相许。   众人全都看向南王世子,女眷们则都瞅着杜薇的脸色。   南王世子自成婚后身边只有正妃一人,就连个通房都没有,杜薇早就成了京城女眷们羡慕的对象,眼下出了这种事,她们都暗自叹息,这个世上本就不可能会有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切到头来终究只能是幻想罢了。   杜薇听了顾秀婷的话却是笑了,“哦?原来英王妃竟是抱了这种心思,只是此事关系到秋玉的名声,我看还是先问问世子本人的意思。”   说罢她转向风暮寒道:“世子爷,你可认得此女?”   众人目光都落在了风暮寒的身上,看他如何说明这件事情。   风暮寒并没有看向秋玉,凤眸微眯,目不转睛的盯着杜薇的眼睛,隐隐带着怒气反问道:“你想让本世子如何回答?”   杜薇以手帕掩口,笑得无害,瞬间演技值飙升到最高:“此事如何要问臣妾,这人又不是我救的,若是您喜欢,臣妾只管给您收着便是……”   “哦?”风暮寒薄唇扯出一抹冷笑,似尖锐的剑刃,“只要本世子喜欢,你便可以接受?”   “自然。”杜薇眸子亮闪闪的,“就算世子爷想将臣妾这世子妃之位送给她,臣妾也绝不犹豫。”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愣在了当场,秋玉则是满面通红,娇羞似的微垂着玉颈,颤抖的身体恰似娇弱的花朵淋在雨中。   顾秀婷也愣住了,她根本没想到杜薇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看着杜薇笑颜从容自若,对秋玉完全没有芥蒂的眼神,再看着南王世子眼底暗含的怒气,突然间她觉得自己有些想不明白了。   莫非这位世子妃根本就不在意南王世子?   风暮寒看着杜薇,脸色越来越暗,忽地冷哼一声,在她耳边丢下一句:“你且给为夫等着……”   杜薇更是笑得花枝乱颤,想让她当众跳出来跟眼前这个来例不明的女子争男人?她才不费这个力气呢。   是她的谁也抢不走,不是她的,求也求不来。   在桌案底下狠狠捏了捏杜薇的小手,风暮寒冷着脸对着下面跪着的秋玉道:“你且抬起头来。”   秋玉惊喜交加,颤颤巍巍抬起头来,望向对方如蒙霜般的凤眸,只一瞬间,就像万把钢刀扎进了她的心里,从头到脚凉了个透。   从那双眼睛里,她见不到一丝的怜香惜玉,有的只是无情与冷漠,仿佛跪在他眼前的只是一个物件,并非是一个会说话会喘气的大活人。   “你说本世子当初收留你在军中……但此事本世子毫无印象。”风暮寒语气幽幽,“况且大军一路若说这被救下的人,没有几千也有几百,若是她们全都找上门来,只怕光是供给每日的饭食,也会将南王府给吃穷了。”   顾秀婷忍不住道:“世子是贵人多忘事,秋玉可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儿,您若是不肯收留,以后可让她怎么活呀,听说世子妃最是宅心仁厚,想必她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秋玉死在你们面前吧?这要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世子妃善妒逼死了她呢。”   顾秀婷一句话便将杜薇重新摆在了众矢之的的位置上。   ☆、第391章 逃婚出来,美人灯   杜薇原本并不想多事,像这种轻量级的小人物只要风暮寒冷眼瞅上几下,分分钟就能摆平。(   可是这顾秀婷着实讨厌,处处针对她。杜薇不由得向英王投去了同情的目光:娶了这么丫个货,兄弟你的日子只怕也是不好过吧?   英王觉察到杜薇向他投来的目光,却不明其意,在这种场合里,他明智的选择了保持沉默。   杜薇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这种事还是要她亲自出马才成,风暮寒虽然能砍掉对方人头,却不能止住悠悠众口。   想到这她突然“哧哧”笑出声来,顾秀婷不解道,“世子妃因何发笑?”   杜薇面上带笑道:“你说她是好人家的女儿,可是刚才秋玉明明说她是从远亲府上逃出来的,而且还是逃婚,这样的女子若是我们世子爷收留了,日后人家要是找上门来……”说着杜薇小手摆了摆。“这个脸我们可丢不起……”   这话说的再明白没有了,刚才那些人只同情秋玉的遭遇,听她说被远亲许配给他们痴傻的儿子,不由得替她感到惋惜。   可是现在冷静下来再一想,纵是这样那也是她的命运,自古以来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父母过世便要听于兄长。而秋玉这等弱女子,如若委身于远亲府中,自然要听那些人的。   杜薇转向英王道:“不知我朝对于逃婚女子会作何处罚?”   英王这时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顾秀婷若是真将秋玉买入王府,只怕到时就连他也要被连累。   见英王没开口,一旁风暮寒却是幽幽道:“逃婚之女杖责一百。而后听由其夫或嫁或卖,若逃婚后改嫁,处以绞刑;其娶人妻者亦要受杖责一百,而后妇人离异归宗。财礼入官。”   顾秀婷一下便白了脸,颤声道:“秋玉只不过是一可怜人罢了……你们何苦要吓她。”顿了顿她忽眼睛一亮,“其实此事也不难,到时多给她远亲府上些银两便罢了。”   自古以来,没有银子摆不平的事。   谁成想她话音刚落,一旁英王接口,声音冷冷,只渗到她的骨头里:“买休卖休之罪,本夫、本妇、买休人、媒合人,同罪。”   杜薇眯起眼睛无声冷笑,这古代的女子还真没地位。   对于已有婚配的女子。用银钱使人休妻或是接受银钱后休妻都是要吃罪的,而且就连那中间的连线人,亦要受到连累。   秋玉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纵然她当初真的是被南王世子所救,但以南王世子的身份,敢问世间又有几个女子敢如此大胆的寻上门来,还要求着对方收留。   想求富贵是一方面,但若是想跟南王世子这种人攀上关系。只怕除了大胆以外,背后必是受人挑唆,不然就算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绝不敢当众做出这种事来。   英王最后几句话只把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美人虽好,但如果要因此而惹上官司那就得不偿失了,虽然以南王世子的身份定是不惧这等罪名,可是这种事好说不好听,要传到皇帝耳朵里,定又会收到不少弹劾的折子。   秋玉这时更是吓的面无人色,回首看向顾秀婷,而顾秀婷却向她微微颔首。   这两人的小动作全被杜薇看在眼中,她不由得在心中连连叹息,为何这些女人就这么多事,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不好么,难道她们从没有听说过那句话么:不作死就不会死!   这个时候秋玉已没有退路了。巨估妖扛。   这么多人都知道她是逃婚出来,以后就是想再找个有钱有势的人家,他们也不敢要。   想到这里,秋玉硬着头皮扑倒在风暮寒的面前,泪水滚滚而落,泣不成声,“将军!小女不求荣华富贵,但求一容身之处,哪怕为奴为婢,小女一心只求报答将军恩德,绝无二心!”   顾秀婷曾提点过她,南王世子府中只有一名正妃,而且世子妃身子极差,若她能进门,只要耐心熬些时日,就是混个一个侍妾的位子也是好的。   杜薇看着哭倒在地的秋玉,以帕掩面,“世子爷,看她也是个可怜的,只求一容身之处,不如您便答应了吧。”   风暮寒一愣,但看杜薇眼中分明露出狡黠之色,便知她心中已有主意,于是也不插言,只由着她发挥。   秋玉心中暗喜,忙往上叩首,柔柔道:“得世子妃怜悯,秋玉惶恐……”   “你无需惶恐,只是有件事还希望提前说与你知晓。”杜薇淡淡道,“你自甘为奴为婢,入了门之后便再也不是什么良家之女,而是身份低贱的奴才,世子与本妃便是你的主子,你的生死将全然落在我们手中。”   秋玉之前只一门心思的想要入了南王府的大门,根本没有想这许多。   她现在还是良民的身份,如果真的成了奴才那便是处处低人一等,而且身为奴才,生死全都要握在主子手中……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悄悄望向顾秀婷。   顾秀婷笑道:“总算世子肯收下你了,还不快些谢恩。”   秋玉连忙叩首,模样更显柔弱无助,“只要能让小女留在恩公身边,纵然身死,万死不辞。”   她想起来,之前顾秀婷曾提醒过她,南王世子貌似喜欢病娇的女子,因为世子妃就是那副模样,还能得到他的宠爱,想必世子就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   所以秋玉这时尽力表现得哀婉幽怨,身子弱的好像秋天的叶片,瑟瑟发抖。   杜薇见秋玉答应下来,不由微笑向风暮寒道:“难得又有这种痴情女子,院里许久都没有美人灯点了,不过眼前这个看着有些瘦,也不知能点几个时辰……”   杜薇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声音,可是秋玉跪在他们面前却是听得真真切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美人灯是什么,她从没听说过,不过对于南王世子的无情与暴虐的传言,她还是早有耳闻,她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阵打鼓,揣测这位世子妃莫非也是个面善心狠的?   风暮寒在一旁听了这话薄唇却是露出会心的一笑,抬手拂上杜薇的面颊,妖冷的容颜更添几分魅惑,“瘦些也不打紧,只要多在油里浸泡些时辰便是了。”   “园里的夏荷这几日瞅着快要开了,不如到时将她绑在船上,放入池中,灯下赏荷定是另有一番风情。”杜薇撒娇似的贴向风暮寒,她的笑颜如花此刻在秋玉看来,却是比地狱的饿鬼还恐怖。   这个女人……竟然能笑着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来……   美人灯,原来是将活生生的人做成灯来点么?还要供她赏景观荷……   秋玉只觉浑身僵硬,像是坠入冰窖中一般。   ☆、第392章 不忠不信不礼不义之人,不配服侍世子   杜薇故意说出那番带有恐吓意味的话时,顾秀婷与英王听的清清楚楚。   顾秀婷不禁白了脸,英王却只是微微露出一丝惊讶后便心中了然。   风暮寒虽然名声不佳,但也未残暴到如此地步。杜薇的性格他更是了解,她故意这么说想必是希望秋玉知难而退。   “世子妃……你,你怎可如此吓她!”顾秀婷也猜测到杜薇刚才那话定是吓唬的成分居多,只是她这么一说,秋玉真的会怕,像那种高门府邸就算是死几个奴才也是无伤大雅,更没人会去管。   杜薇看向秋玉,似不解道:“怎么?莫非你想反悔?”   秋玉这会悔的肠子都青了。   刚才她已然把大话说出去,宁死也要抱恩,可是现在她又退却了,眼瞅着席间众人全都面露不屑之色,显然他们这会也明白过来,什么千里寻恩公,只怕这丫头是看好了南王世子的身份。想沾上他的荣华富贵才是真。   想来这世间又有几个真正的忠杰烈女,甘愿以死报恩呢。   “秋玉!”顾秀婷再也忍不住了,开口喝道:“世子妃在问你话,你为何不答?”她嘴上说着,眼里却在不停的向秋玉使眼色。   秋玉之前是被顾秀婷诱惑的鬼迷心窍,这时候,她终于想明白了,再好的荣华也要有命来享才行。   可是她现在已然被高高架起,根本没有退路。   她抬起脸来,脸上尽是泪珠,这次的眼泪可是货真价实的,噼里啪啦的直往下掉。   杜薇这时收起笑脸,冷冷道:“秋玉。这便是你的忠心?你的不惜以死相报?世子救了你你不但不知感恩,反而以此要挟,贪图荣华富贵,既然你想进这个门便要先知晓这世上凡事都要有个代价。区区一条性命便将你吓住了?”说到这里,杜薇嗤笑一声,“如此不忠不信不礼不义之人,不配服侍世子左右!”   杜薇话音刚落,席间突然响起一声叫好。   紧接着,不断有人击掌高喝,“世子妃说的好!只有像世子妃这般的女子才配得上咱们的威武将军!”   不用看杜薇便知那些人都曾是风暮寒下属的武官众将,相续其他人也都面露赞叹之色,不时连连颔首。   风暮寒一手捏着酒盏,轻轻转动,凤目微微挑起。难掩眸中散落的笑意。   对面席上的女眷们一个个全都看得呆了眼,以前她们只当英王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没想到这南王世子笑起来竟然比英王还要更胜一筹。   秋玉跪在地上,吓的面无人色。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进南王府的门路已经完全被堵死,现在她就算再开口相求,也不会再有人同情她。   “既然这样。便差人将她送回去吧。”英王突然道,他已隐隐觉察出此事很可能与顾秀婷有关,不过在这种场合,他还是要给她一点颜面,他若日后为帝,必然少不了左丞相府的支持。   秋玉顿时面露惊惶之色,惊道:“殿……殿下!小女不想嫁给一个痴傻,若是送我回去还不如……现在一头撞死在这里,求您开恩,看在小女无依无靠的份上,留下小女吧!”   顾秀婷眼看事情已然无法挽回,只得叹气劝道:“秋玉,你在英王府这些时日我从未亏待过你,只是没想到你是逃婚出来,现难以安置与你,还是回去的好。”   秋玉面色顿变,惊道:“英王妃,你……你当初不是答应我……”   “你住口!”顾秀婷的脸瞬间变得狰狞可怕,“秋玉,我当初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才收留于你,以你的身份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本妃讲条件!来人!还不快些将她带下去。”   边上过来几个王府的侍从,上前不容分说,抓住秋玉的胳膊便往外拖。   秋玉拼命挣扎,哀求道:“英王殿下!都是小女一时糊涂,现如今小女在京城举目无亲,求您看在小女无依无靠的份上,收留小女,赏一口饭吃吧……”   杜薇看了一眼英王,见他面容平静,秋玉那哀怨的声音仿佛根本进不得他的耳。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心,她心中暗暗叹息。   顾秀婷直到看着秋玉被人拖走这才渐渐恢复平静,重新露出笑脸,只不过那笑脸在杜薇看来,僵硬得很,比哭好看不了多少。   酒宴一直持续到很晚,直到其他宾客全都散去,英王这才对风暮寒道:“请世子来书房一叙。”   杜薇略有惊讶,但见风暮寒从容起身,知道他定然知晓英王意图,便也随着起身道:“既然两位有事要谈,那我便先回了。”   英王明日便要出征,今晚想必要与风暮寒商讨北方战势,而且事关机密,她自然要避嫌。   英王道:“本王多派些人送你回去。”巨估妖划。   杜薇淡淡一笑,并未拒绝:“那便有劳英王了。”   风暮寒冷眼旁观他们两人彼此客套,见杜薇施礼过后返身要走,忽地伸手捉住她的手腕。   “世子?”杜薇惊诧回首。   “你在书房外等我便是,一会我们一同回去。”说罢也不待她同意,拉着她便走。   英王随在一旁似有不解,但南王世子的心思本就与众不同,想要猜透还真要费上一番功夫。   风暮寒让她歇在书院外的亭子里,并将青衣留下,这才跟英王一同进了书房。   杜薇从坐下后便不断的打瞌睡,幸好季节已入夏,纵是夜里也是暖和的,不过坐着总是没有躺着舒服。   杜薇不由得撅起小嘴,不断的在石桌上画圈圈打发无聊的时间。   风暮寒与英王在书房里谈了大约一个时辰,无意中抬头顺着窗户向外看去,却见杜薇小脑袋一点一点,身子左摇右晃的似随时都要倒下。   青衣小心翼翼凑在她身旁,似想随时准备在她倒下时将她接住,但却又碍着规矩不敢去碰她。   英王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这一幕,不由笑道:“薇儿身子不好,想是累了,不如将她接进来睡吧。”   风暮寒也没有推辞,直接出去从亭里子将她抱进了书房里。   杜薇睡的正香,隐约听到耳边似有人在说话,而且忽高忽低,直吵得她无法安生,于是她不满的翻了个身……   于是书房里适时的响起“噗通”一声,她从书房里间屋的软塌上掉了下去。   ☆、第393章 天生通晓北番军中秘文?   在书房外说话的两人听到声音不约而同的望向她这边。   杜薇揉着后脑勺,迷迷糊糊的坐起身来。   英王不由笑道:“是本王这里的床榻太小了,委屈了世子妃。”   风暮寒冷冷瞅了杜薇一眼,幽幽一句:“睡相还是那般的差。”   杜薇委屈的撅着嘴。这么一摔到是清醒了不少,便寻了张椅子,坐在上面喝茶。   桌案上铺着羊皮地图,风暮寒与英王相对而立,时不时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杜薇对这些毫无兴趣,一边喝茶一边无聊的四处张望,要知道英王的书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   风暮寒他们在一旁说话,也不去管她。   突然,她瞅见桌案的笔架上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刻着奇怪的道道,看着有些眼熟。   她伸手将那木牌取下来,拿到眼前仔细一看时,险些笑出声来,这上面竟然刻着英文!   在原来的那个世界时。因为经常谈外贸生意,她的英文也是极棒,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见到这种东西,熟悉的感觉突然涌上来,她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将木牌上的单词念出来。   “哗啦”一声响,英王不小心将他面前的茶盏碰倒,茶水洒出来,将地图一角溅湿,而他却浑然不觉。   他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杜薇,“你刚才……你刚才念的是……”   杜薇没想到她随口只念了几个单词便引来英王如此大的反应,慌忙将手中木牌挂回笔架上。   “你刚才念的……可是那木牌上的字?”英王向来以淡定从容示人。可是现在,杜薇却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团火焰,狂热的,像是要不顾一切的将她燃尽。   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想要拉开与英王之间的距离。   英王却紧走几步,伸手似想去拉她。   突然间,一抹月牙白的衣袖拦在他的面前。   “英王。”风暮寒面色微冷,定定看着他,另一只手已将杜薇拉到他的身后,“你吓到薇儿了。”   “啊……”英王猛然回过神来,脸上重新露出温润的笑意,懊恼道:“抱歉,本王吓到世子妃了。”他复又回到桌边,将被茶水溅湿的地图移开,拭去上面的水渍。   不过杜薇却能看出。英王正在极力平息他内心的激动,以致于他擦拭地图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杜薇在风暮寒身后小声道,她自认自己刚才并没有做什么,可是为何英王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风暮寒侧过头望着她,眼底藏着一抹与英王相同的惊诧之色。   “没有……你没有做错什么。”他极力使语气听上去平平淡淡,但杜薇却感觉他似有些不安。   “可是你们为何这般模样?”她不解道,反复看着英王与风暮寒脸上变颜变色。   风暮寒顿了顿,指着那块木牌道:“你可认识那牌上写的是什么?”   杜薇点了点头。   风暮寒剑眉深蹙。“你刚才念的可是上面的文字?”   她又点了点头,却发现风暮寒眉间已隆起高高的“川”字,英王强自镇定的望着她,眼底眸光闪烁,难掩其兴奋之色,她毫不怀疑,这时风暮寒如果不在她身边,英王定会扑上来……   不过扑上来之后会如何,她还真的猜想不出。   英王那模样并不像动情,而是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宝似的狂喜。巨台肝血。   “你能否将上面的文字译出来?”风暮寒定定望着她,一字一顿道。   杜薇这时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心中顿悟这个时代如何会出现英文,刚才自己就这么念出来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   “你希望我译出来么?”杜薇小声问,她总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风暮寒深吸一口气,微合了凤眸,“译吧。”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便没有再推脱的必要,痛快的几笔便将木牌上面的英文单词翻译过来,写在宣纸上面。   直到回到马车上,杜薇满脑子里仍不断浮现出英王拿着那张宣纸,难掩其狂热之色的模样。   风暮寒与英王道别后也上了马车。   杜薇慢慢靠到他身边,仰起小脸看着他,想要问那块木牌的事,但看着风暮寒面若冰霜的模样,嘴唇翕动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词。   车厢里唯闻窗外车轮粼粼之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风暮寒幽幽的嗓音:“那块木牌乃是北番军中通信密文,因百年来上面文字无人能解,故而两军阵前极难应对,没想到你居然认得上面文字,如此一来纵是将北番并吞也不无可能。”   杜薇听得目瞪口呆,她弄不明白为何英文在这个世界居然是什么北番的军中通信密文,难道他们说的也是英文不成?   风暮寒似觉出她心中疑惑,继续道:“那文字相传是百前年北番圣人所创,百年来外族无人能解,而且相传唯有圣人转世才能天生通知此文……”   圣人转世?   杜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你的意思是,我……”她结结巴巴指着自己,“我如果去北番的话,他们会不会以为我是……是圣人转世?”   风暮寒凤眸微合,尽显懊恼之色,干脆地吐出一个字:“会。”   太惊悚了有木有!太刺激了,有木有!杜薇心中的小人惊得石化在了当场。   不过惊讶过后她却发现,风暮寒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你生气了?”她小心翼翼的将身子向一边移了移,这家伙要是发起火来,她还是真有几分惧意的。   “嗯。”回答的很痛快,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差点傻了眼:“英王有心想带你一同出征。”   一同出征?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她紧张道。   “自然是因为只有你能破解敌方的军中密文。”风暮寒说到这里,眸光不由得散发出阵阵冷意,“太子捉走了思远,以致让我与康乐王之间产生了罅隙,故此皇上绝不可能派我北上,而原本呼声最高的太子却因为“疾患”在府里调养,如此一来唯只剩下英王这一人可选,原本八成胜算现在也只余下六成。“   “若我随军,胜算便可提高几成?”杜薇很快抓到了事情的要点。   风暮寒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你若前往,英王可得九成胜算,不过……我不会放你走。”   他低下头来,将她的影子深深映入他的眼中,“纵是英王请下圣旨要带你随军,为夫也绝不会放你离开。”   ☆、第394章 温情,往事   马车回到镇国公府时,已是后半夜。   府内园中一片静谧。   正屋玲珑还在守夜,强打着精神没有睡下,见杜薇回来急忙上前伺候。   花窗开着。夏夜的风迎面吹来,扑打在脸上暖暖的,带着园中百花的芬芳。   洗漱完毕,杜薇站在窗前深深地吸了口气,全身都仿佛沉浸在百花的香气里,夜间繁星璀璨,镶嵌在深蓝色的天空上,她不由得联想起风暮寒的那双眼睛,也像这般深邃,让人无法看清那幽暗的尽头究竟有着什么。   隐隐传来更鼓之声。   风暮寒自净房出来后见她仍立在窗前,催促道:“累了一晚上,早些歇了吧。”   杜薇想起晚上发生的事,这时候却连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还有一个时辰天便快要亮了,风暮寒到时要离府去给英王送行。所以她只好上了床,窝在被子里盯着头顶的帐子出神。   “在想什么?”风暮寒紧贴着她躺下来,自然而然的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   “没什么……”她敷衍着,突然似想起什么,翻身面向他,乌黑的眸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你能跟我说说关于太子妃的事么?”   风暮寒平静的看着她,用空着的一只手拢了拢垂落在她鬓角的碎发,“你想知道什么?”   “什么都好,我想知道有关她的事。”她早就对太子妃的身份感兴趣了,身为太子妃却屡次暗中帮助她这样一个‘外人’,甚至还跟她联手,除掉太子的孩子……无论怎么看——这也不是正常的行为。   “太子妃武将世家出身,她的父亲曾是一品老将军,我在为将之前在他麾下待过一年,”风暮寒语气幽幽。自他眼中完全看不到任何感情波动,好似他在说的只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曾是……”杜薇一下便抓住了词句的关键字眼。   风暮寒搂在她肩头的手不知不觉间紧了紧,“一次敌十万大军围城,有人暗中扣下战报,导致援军迟迟不发,待赶到时,老将军十万大军全部战死,敌军屠城,尸体堆积如山,足足烧了一个月才清理干净,援军最后只带回众将衣冠……”   连尸首都没有留下。   杜薇不知不觉绷紧了身体。她去过虎牢关,所以可以想象当时的惨烈。   “当时送战报回去的是老将军身边最得力的小将,他单人独骑杀出重围,九死一生才将战报送出,但却被扣上‘贻误战机’的罪名,被军法处置,首级高悬于城楼之上。”   杜薇只觉呼吸一滞。   “那名小将有一未婚妻,他本来准备得胜后便娶她过门。不想……”   “他的未婚妻是……”   “就是现在的太子妃。”   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后来可有查清是何人私扣战报?”杜薇问,其实这时,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风暮寒薄唇挑起一抹冰冷的笑,“自然是查不出的,不过有人却能从中得利,娶了老将军的女儿,这才得了当时朝中大部分武将的支持。”   原来是这样……难怪太子妃的心底深埋着如此多的恨与怨。   明知仇人就在眼前,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与恋人,但却没有任何办法能为他们报仇,而且她还要强颜欢笑,每日每夜对着他,讨好他。   “所以你才会帮英王夺权,是么?”现在她终于想明白了,如果最终太子得权,只怕他们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还不如帮助与他们有些交情的英王上位,到时也可自保。   风暮寒低头在她的额间留下一记轻吻,其实以前每次他想起这些事时,内心远远不似表面这般平静,只不过他善于隐忍,所以旁人不得而知罢了。   可是今天,当他怀里搂着她,清晰的感觉到她的身体随之绷紧,僵硬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他现在拥有的,想珍惜的,唯只有怀中这娇小的人儿,被她的一举一动牵引着视线,让他的内心温暖起来。   在她面前,他的伪装总是会被她看穿,她也善于伪装,有时会露出温顺乖巧的模样,但你若惹到她,她就会瞬间变成一只炸了毛的小狐狸。   每每想到她那副模样,他都会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睡吧,一会天就要亮了。”他催促道。   杜薇含糊的嗯了一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以防止桌案上的烛光照到她的脸上。   风暮寒单指隔空轻弹,烛火瞬时熄灭,帐里渐渐响起平稳的呼吸声。   夏夜,安逸静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薇睡的正香,隐隐听到身边似有衣物索索之声。   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睛,却见风暮寒已然起身,见她醒了低声道:“时间还早,你再睡会。”   她知他要去送英王出征,“嗯”了一声,往薄被里又缩了缩,“路上小心些。”   幽暗的光线中,风暮寒无声笑了笑,迅速穿戴好离了正房。   等杜薇再次睁开眼睛时,已过了晌午。   她伸着懒腰坐起来,心中美滋滋的,庆幸自己不用每日像其他府上的女子那般辛苦,每日都要晨昏定省,还要在婆婆面前立规矩。   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当初她在做小白领时唯一的两大梦想,现在居然就这么实现了,拥有幽兰阁的她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小富婆。   突然间,她想起昨天夜里风暮寒在马车上对她说的话,北番信奉圣人,就连他们的番王也要对圣人毕恭毕敬。   如果有一天风暮寒这家伙敢再背叛她,她便跑到那边去,混个圣人当当,过把做神棍的瘾也不错。   心中的小人天马行空的幻想着,杜薇梳洗过后懒洋洋的去园子里享用她的“早饭”。   园子里,夏风阵阵吹拂,荷池里荷花结出一个个尖尖的花苞。   用过饭食后她慢悠悠的饮着花茶,突然间,自她身后传来一个男声:“世子妃真是好兴致。”   在杜薇身旁伺候的羽儿大吃一惊,面露惊恐之色,就连手中端的茶具也险险跌碎了一地。   “莫怕。”杜薇头也不回的安慰羽儿道。   “可是……可是小姐,他……他是……”羽儿结结巴巴。   在杜薇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着彩衣的年轻男子,脚下穿着系着红绳的木屐,一头长发随意披着,尽显桀骜不驯,在他背上,背着一对双刀,刀柄上系着七彩的流苏,微微随风飘摆。   这个男人的脸,羽儿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日,就是他劫持了镇国公府的马车,害得世子妃被人捉去。巨台史扛。   ☆、第395章 交易,不如把这个女人送我   “小姐,要不要奴婢喊人来……”羽儿强自镇定道,她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首先要保护自己的主子。   “不用了。”杜薇淡淡道,“柳公子既然来了。不如过来喝杯茶水。”   身后男子忽地一笑,“世子妃果然好胆色。”言罢真的走过来坐在她的对面。   “你先下去吧。”杜薇吩咐羽儿道。   “可是……”羽儿警惕的盯着对面那个男人。   “以他的本事,就算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你无需担心,下去吧。”   羽儿不情不愿的退了下去,但却没有走远,躲在远远的回廊下瞄着这边。   柳无言看得真切,也不点破。   杜薇抬手为他倒了杯花茶,柳无言爽快接过,喝了口却直摇头,“味道怪怪,不如茶水好喝。”   杜薇淡淡一笑,“柳公子喜欢喝什么?”   “自然是好酒。”柳无言眉飞色舞道,复认真的盯着她看。“世子妃好似真的不怕我。”   杜薇轻笑出声:“我为何要怕你?”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因何来此?”柳无言故意压低声音,将脸凑上前来,阴阴道:“也许我一时兴起,再将你劫持了去……”   柳无言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就在这时,突然间,空中“咻”地响起一道破空之音。   柳无言身子猛地闪向一侧,一道极细的刺针自他脖颈边掠过。   他叫了声“好险”跳将起来,高声骂道:“藏头藏尾可不是你的风格,有本事咱们手下见真章!”   话音刚落,一道白影自亭外掠起,柳无言也没有拉出背后双刀,直接双掌迎上。两道人影瞬时在回廊中斗在一处。   “世子妃。”青衣这时急急赶到近前。   杜薇见他面露担忧之色,于是安慰道:“无事,他刚才只是吓吓我而已。”   这时回廊中缠斗的两人已然分出胜负,柳无言被那道白影打飞出去。掠过荷池,险些掉到池子里。   杜薇急忙招呼道:“柳公子可莫要伤了我的荷花!”   柳无言自半空提起真气,使了个燕子三抄水,这才安然跳至岸上,返身气急败坏道:“你这女人也太狠心了,光顾着你的荷花,就不担心柳某掉进池子里?”   杜薇没来得及接话,那道白影却是从容自回廊下走出,幽幽道:“本世子的女人自然不会担心别人。”   柳无言气冲冲回到杜薇的石桌旁坐下,愤愤道:“以前我还能在你手下走过百招,为何现在却连二十招都招架不住?”   风暮寒轻抖月牙白衣袍。( 撩起衣襟下摆,在杜薇身边坐定,“你想知道?”   柳无言使劲点头。   “以后再告诉你,先谈了正事再说。”风暮寒面无表情端起杜薇给他倒的茶水。   “你……”柳无言险些被茶水呛到。   “开价吧。”风暮寒淡淡道。   柳无言没开口,而是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杜薇,以眼神示意:这个女人为何不走?   风暮寒无动于衷,完全无视了他的眼神示意。   杜薇淡淡一笑,“柳公子还是快些开价的好。我们世子爷可没有那么多耐心。”   柳无言不解的看看她,风暮寒这才开口道:“寻你来是她的意思。”   “什么?”柳无言刚端起茶水,险些再次被呛到,“她的主意?”   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被他劫持过的女人会想到找他来谈生意,而且也是劫持的生意……   柳无言咧了咧嘴,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风暮寒,你是从哪找到这么个女人的,有趣,不如这单生意我给你免费,你把她送给我吧。”巨台史血。   柳无言话音刚落,风暮寒手中茶盏像长了眼睛似的径直朝他飞过去,他急忙一侧头,茶盏从他发间掠过,击中了他身后的亭子石柱,茶盏硬是生生嵌入石柱当中。   “风暮寒你个混蛋,竟然玩真的!”柳无言破口大骂,刚才那一下他要不是躲过去,脑袋就开瓢了。   “休要拿我的女人开玩笑。”风暮寒凤眸一凛,语气幽幽明显透着不快。   柳无言不解的抱着双肩,“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他疑惑道,“红粉骷髅只不过都是些玩物罢了,什么时候你竟也开始上心了?”   风暮寒面色冷了下来,柳无言见状便立即转了话题:“先付一千银子的定钱,其余酬金可以待事成之后再付。”   杜薇突然插话道:“不知寻人要花多长时间?”   柳无言想也不想,“自然要看你是想寻什么样的人,不是柳某夸口,就算是在皇宫大内,也没有柳某寻不到的人,只不过时间要花得久些。”   风暮寒微微沉吟,“十天之内,必须寻到。”   柳无言不屑道:“先说说看,你们要寻谁?”   “康乐王世子。”   柳无言呆住了。   “怎么?”风暮寒抬眼瞥了他一眼,“不成?”   “他……他不是死了吗?”那日在京城外发现尸体之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   “那具尸体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风暮寒道,“限你十日之内寻到他之所在,要多少酬劳你尽管开价。”说罢,他向青衣一摆手,青衣上前将银票放至在柳无言前面,退下去时眼神犀利,不善的盯着柳无言。   “好!痛快!”柳无言将银票尽数收入怀中,“十日内定会给你答复!不过要想将此人劫持回来要多费些时日。”   如果康乐王世子还在太子手中,那么只凭他一人便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到时我自会为你安排人手接应你。”风暮寒道。   “既然这样那柳某便先告辞了。”说罢他拱手起身,转身离开前忽地一滞,复又对风暮寒道:“最后我再问你一次,莫非之前你与我交手全都未尽全力?”   “是。”风暮寒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柳无言一下变了脸色,“姓风的,你看不起我!”   “非也。”   “你可知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想赢你!”   “无论输赢还是胜负,都只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风暮寒不屑道,“在本世子这里,没有胜负之分,只有生死之别。”   闻听此言,柳无言一下子愣住了。   “胜负……生死……哈哈哈……”柳无言突然仰天大笑,“柳某自认无视人命,早已看穿生死,没想到被困其中,一直不能舍弃的却是自己。”笑罢,恭敬拱手而立:“师兄,柳某这厢告辞。”   杜薇望着柳无言消失的背影,轻笑道:“这个人还真是有趣。”   风暮寒听了这话,一下子沉了脸色,冷冷道:“以后离他远些。”   ☆、第396章 外星人是什么人?   杜薇好奇道:“柳无言为何称你为师兄?”   “自然是因为我们师承一门。”风暮寒随手取了只杯子,给自己倒了茶慢慢饮着。   “你入师门比他早?”杜薇惊奇道,想来风暮寒这一身功夫也不会是无师自通,有个师傅还是很正常的。   风暮寒摇了摇头。“我们同入师门。”   杜薇愣了愣,入师门这事她隐约知道些规矩,不是论年纪而是论资历,谁先拜师谁才是师兄。   如果两人同时入门,也有可能是按年纪排辈。   “那是你年纪比他长?”   风暮寒斜了她一眼,“本世子就这么显老?”   杜薇吐了吐舌头,“那是怎么回事?”   “当时他提出比试,谁胜出谁便为长。”   杜薇心中小人不禁扶额,难怪柳无言总将胜负挂在嘴边,嚷着要打败他,原来是他对此事耿耿于怀。   “没想到他这个人还挺记仇。”杜薇笑道。   风暮寒冷哼一声:“柳无言为人甚是狂妄,当然不会甘心屈居人下。”   杜薇抿嘴偷笑,心忖:若要论起狂妄,当朝你当第二。绝没人敢称第一,你又何尝甘心屈居人下……而且像他这种狂妄却不自知的人,还真少有。   她正想着,风暮寒突然伸出手来,食指照着她的额头一弹。   “痛!”杜薇扶住脑袋,向他瞪起眼珠子,“又发的什么疯,好好的弹我做甚!”   “你以为你心里那点小心思我会不知道?”风暮寒定定瞅着她,“又在心里排遣为夫了吧?”   “没有!”杜薇断然摇头,嘴巴却忍不住咧开,笑的这个欢实。   风暮寒狭长的眼角挑起,露出不悦之色。   不过他越是这样,杜薇越忍不住。最后笑着起身逃开。   “胆子不小,现在居然敢当面笑话起为夫来了。”风暮寒语气幽幽,宽袖卷起一股真气,将刚逃开几步的杜薇一下带进怀中。   杜薇笑得花枝乱颤。嘴里却一个劲的求饶,“世子爷饶命……”   “饶你也容易,只消伺候得为夫满意了便饶了你。”凤眸微眯,眼底隐隐闪烁着一簇明火,犹如野兽在盯着自己爪下的猎物。   杜薇瞬间紧绷起小脸,身子向后一缩,双手护住胸前,警惕的盯着他,“世子,你……你想干什么!”   风暮寒看着杜薇这副模样,不禁想起那些街头被纨绔子弟调戏的良家民女。心中顿觉好笑。   “你说本世子能做什么?”他故意冷着脸,大手扳起她的下颌,强迫她向上扬起脸来,缓缓逼近过去。   嘴唇将要落下来的一瞬间,杜薇突然将头一偏。   这一吻落空了,风暮寒不由得一愣。   就在这时,杜薇忽地伸手指向天空,“快看。外星人!”   风暮寒本能的一转头,只觉怀里一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随之响了起来。   杜薇实在是再也憋不住笑了,也只有这个时代的人听到这句话会上当,特别是上当的这个人还是堂堂有名的南王世子。   杜薇笑得肚子都痛了,眼角迸出泪花,宝蓝底绣鲤裙摆飞扬,映衬着她笑得绯红的双颊,就像园中盛开的夏荷,让他怦然心动。   “外星人是什么人?”他认真的思索着这个问题。   杜薇笑得已经快要蹲到地上去了。   原本在一边侍立的青衣不知什么时候退了下去,远远站在回廊下的羽儿等下人也全都悄悄溜走了。   偌大的亭子里就只剩下了杜薇他们两个。   待她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妙的时候,风暮寒已然站在了她的面前,目光灼灼,语气中带着一丝隐忍的沙哑:“怎么不笑了?”   杜薇清了清喉咙,“……笑完了。”她慌忙抚平裙摆,偷眼去看眼前的风暮寒,却见他板着脸孔,好像真的生气了。   杜薇的心里不由得忽悠一下。   不管怎么说他是堂堂南王世子,虽然他对自己百般纵容,但刚才她笑的是有些过分了,还当着青衣他们的面,戏弄了他。   不过她一想到风暮寒问她外星是什么人时的认真样子就觉得好笑。   风暮寒缓缓伸出手来,杜薇身体本能的向后一缩。   看着她神色慌张,想笑又怕得罪他的模样,不禁让他想起当初在凉州城与她相遇的种种。   那时只要稍稍逗逗她,她就会变成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时而顽皮,时而又装乖顺,弄的他简直不知究竟哪一种才是真正的她。   可是后来,渐渐的,便很少再看到她这么开心大笑的模样了,想到这些,他不禁有些唏嘘起来,伸出的手捧住了她的脸,俯身下去……   细碎的吻落在了她的眉间,轻轻的,如同被羽毛拂过,充斥着疼惜的意味。   “风暮寒……”杜薇疑惑的抬头望着他,不明白刚才还一副生气模样的家伙,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般温柔。   “怎么?薇儿还是喜欢为夫粗鲁些?”风暮寒微眯着凤眸,唇角带着促狭的微笑。   她一下子顿悟过来,原来刚才他也在捉弄她。   “你……”她眼珠一转,忽地又指向天空,“快看……”   话音未落,她的身子已然凌空,被他打横抱起。   “这次就算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你了。”风暮寒轻松的将她抱在怀里,大步流星朝正屋走去。   园中的小路上,回荡着杜薇的惊叫声,与他的轻笑,伴着夏日微风,渐渐飘渺。   英王离京后,京城仍是歌舞升平,丝毫也感觉不到北方战势紧张,但军营事务却越发显得繁忙起来,以至于风暮寒经常宵禁后才回府。   虽然她也跟他提过,让他晚上便留宿在军营里,但他还是不管多晚都要赶回来,有时刚刚睡下,一两个时辰后便又起身离开,有时仅仅是靠在床边,抱着她,等她睡了便重新返回营中。   南王府那里也差人几次来寻风暮寒,虽然没提有什么事,但杜薇心里清楚,风暮寒身为世子,成天都住在镇国公府也不是个事。   南王爷因为自己先前救过他,所以对她还算客气,让人给她带了一封书信,内容大意是催她早日回南王府去。巨尽记号。   ☆、第397章 富隆钱庄,高利贷   南王爷催她回王府去。   这事要是放在普通的女子身上,早就吓的收拾东西跑回去了。   但杜薇却并不怎么紧张此事,一来她不需要靠着别人才能生存,二来南王府如今已不是过去那般的冷清。当初被南王妃以分家名义赶走一房侧室,与一房妾室都已带着孩子搬回了王府,而她又极不喜与那些人映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让人厌烦的很。   所以她只让人给南王回了口信,表示会考虑此事,便去忙着打理她的幽兰阁的生意去了。   因为生意兴隆,杜薇让苍明将紧邻幽兰阁两侧的铺子全都盘了下来,中间打通,特别设立了贵宾入口,男子衣饰与女子衣饰完全分开,而且彼此互不打扰。最早开设的入口则保持原样,对普通京城百姓开放。   苍明又将后院扩大了三倍。还依着杜薇的设计图纸挖了地下室做为仓库,其他的房间则重新装饰一番,还特别留了一间做为她的房间,供她歇息落脚。   杜薇仍是红衣无双公子打扮,烈火红莲图案的锦袍,袖口绣着银线,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闪烁着点点银光。   院里堆了不少从凉州城染坊运来的布匹,京城这边他们一直未设立染坊,虽说运费高昂,但他们的货却是一成本钱九成利,如此一来到是更显得神秘莫测,反而迎合了高门贵族的那些清高的心思。   正值晌午时分。杜薇放下手里的炭笔,揉着酸痛的手腕。   抬眼向窗外望去,只见外面几十个负责搬货的工人也停了手里的活计,全都聚在院里的树底下吃午饭。   每个工人都能分到三个大馒头。地上的大木桶里盛满了青菜豆腐汤,一旁的盆里堆着数十只瓷碗,可供他们随意取用,地上还有一只木盆里盛着咸菜。   虽说算不得丰盛,还略显寒酸,但杜薇心里清楚,对于这些工人来说,能吃到这样一顿午饭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靠在窗口看着那些工人们用饭,没一会功夫她便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几乎所有的工人都将自己分到的馒头收了起来,有些人只吃半个,更多的则是一个也舍不得吃。全都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   菜汤和咸菜是随意供他们取用的,所以这些人全都以菜汤充数,就着咸菜,没一会功夫就把那一大桶菜汤喝的底朝天。   杜薇愣愣的看着,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就在这时,苍明自院外进来,杜薇知道他与苍兰平时轮流主持着店里的生意,晌午这会他们会每人休息半个时辰。到后院来用午膳。   因为今天她留在这里,所以苍明不放心,比平时回来的早些,显然是怕她饿了。   杜薇从窗户里向他招了招手,苍明意会,马上进到屋里来。   “那些人……”她压低声音指着窗外那些人,“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吃中饭的时候,会把干粮藏起来。”   苍明一看便明白了,解释道:“我知道此事,其实不光是他们,这些日子很多来做工的人都会这样做,他们省下干粮,晚上回去的时候家里人便可以用这干粮当晚饭充饥了。”   “可是他们晌午只喝菜汤怎么有力气干活?”杜薇叹息道。   苍明偷偷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仿佛生怕她会生气似的,犹豫道:“所幸我们这里的活都不急,可以让他们慢慢做,而且今天这些货是最后一批了,晚上便可以将钱结给他们。”   杜薇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误会了,以为自己嫌弃那些人干活不卖力。巨布坑血。   “我只是奇怪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做苦力的运工。”她也见过那些专门出苦力帮人搬运货物为生的人,那些人大多长的身材高大,强壮,虽然穿的破烂些,但一个个都有把子力气,哪像这些人,一个个身子就像秋天的树叶似的,风一吹就要打晃。   “他们其实原本都不是做苦力出身,只是生活没了出路,又没人肯雇佣他们,所以我就擅自做主……”苍明垂了头解释着。   苍明以前在码头上也是过着讨生活的日子,妹妹苍兰那时又在生病,要不是遇到了杜薇,两人险些就要活活被生活逼死。   “苍明大哥。”杜薇一声叹息,转过身来朝向他,“大哥你无需这般。”   苍明听她语气不似责怪,疑惑的抬起头来。   杜薇脸上戴着银质面具,露出尖尖的下颌,朱唇带着淡淡的光泽,微微向上挑起好看的弧度。   “这店里的事既然是交由你来打理,我自然会遵从你的意思,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们相处这么久,难道我还不相信大哥你的为人么?”   苍明被她当面这么夸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神色虽然依旧有些木讷,但耳根处隐隐红了。   “我只是好奇他们这些人为何会生活没了着落,而且那些几个瞧着明显就是个读书人,怎么会沦落至此。”   苍明这时终于意会了她的意思,恭敬道,“请小姐稍等。”   杜薇也不急,坐在窗户后面看着苍明去与那些人攀谈。   这便是苍明的本事,他是那种一眼看上去特别值得人信任的那种类型,而且因为他的出身不高,又懂得这些穷苦人的心思,没多大功夫他便将消息带了回来。   “把午饭摆在这屋吧,我们边吃边聊。”杜薇淡淡道。   苍明有些意外,但还是让人将饭送了过来,两盘寻常小炒,菜汤与那些工人们喝的并无不同,唯只比他们多了些肉丝。   苍明不安道:“吃这个委屈你了。”   杜薇无声轻笑:“在这里我们便是一家人,要那些讲究做甚,还是普普通通来得实惠。”说着主动夹了一筷子小炒到苍明碟里。   苍明似有些紧张,但见杜薇神色从容只得提筷子夹起那小炒,吃在嘴里时却觉得比平时要好吃的多。   两人边吃边聊,在这地方他们也不用管食不语,寝不言的规矩。   苍明也将那些人的事说给她听,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人全都是因为当初家中出事,借了钱庄的银子,不想过后却稀里糊涂的被告之他们借的是高利贷。   高利贷,利滚利,一天利息便要翻一翻,普通人家哪还得起,去告官,但官府不受,最后只闹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高利贷?”杜薇诧异道,“官府不是不允钱庄作这种营生么?”   苍明神色微暗:“其实明面上不准,暗中仍有不少地下钱庄放债。”   “那他们借钱的那家是……”   “京城有名的富隆钱庄。”   杜薇一愣,那家钱行在京城中可谓是头一号了,不光各地都有分号,就连在京城内便有五家分号。外入高利贷本身便已是官府不允许的,他们却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欺骗那些普通来钱庄借钱周转的百姓。   “看来他们背后是有人撑腰了。”杜薇冷笑,“我们幽兰阁的银子不是存在这家吧?”要是真的存在了这家,她还真要开始考虑这家钱庄的信誉问题了。   苍明急忙摇头,幽兰阁的银子向来是从凉州城唐老板的钱号里走,在京城这边,有一家唐老板的分号。   “要我去查一查么富隆钱庄的背景么?”苍明问。   “不用。”杜薇狡黠一笑,“这种事还是不要沾到我们幽兰阁的好,我自有办法。”   ☆、第398章 世子夜归,富隆钱庄的东家   通常能在京城内将生意做得有声有色的买卖,绝对都是背后与官府勾结或是相互扶持。   像幽兰阁这种中立,又能得宫里喜欢的商家,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先例的。   杜薇猜测富隆钱庄背后的主子极有可能就是官府中人,这样一来,就算是她想让苍明去打探些消息也极可能是不准确的。   这种事还不如去问风暮寒,就算他不知道,相信他也会很容易就打听出来。   杜薇打定主意要将此事问个清楚,所以便提前支会了玲珑,吩咐她只要南王世子一回来便将她叫醒。   风暮寒回来时已经过了后半夜,一进院他便看见玲珑守在外屋门口打瞌睡。   “有什么事?”他马上意识到可能是杜薇找他有事,平日不管他回来多晚,也没见杜薇让丫鬟给他留门。   玲珑清醒过来,急忙道:“小姐吩咐,若是见您回来便去叫醒她。”   “不用了。”风暮寒连衣裳也没来得及换便进了里屋,玲珑只得退下。   寝室里没有留灯,但这并不妨碍风暮寒的视线。他挑起白纱帐子,只见杜薇侧卧在床上,一头乌黑长发如缎子般流泻在枕上,一只小白腿露在外面,骑着薄被……   风暮寒俯身靠近她身边,凝视着她,她的胸口缓缓起伏,有规律的呼吸着,沉睡的模样安详而甜美。   突然间,他改变了想叫醒她的念头,伸手解了自己的战袍和外衣,紧贴着她的后背躺了下去。   他的手臂环在她的腰间,身体紧贴着她的身体。自她身上传来温热的气息,与淡淡体香,隐隐还混合着药草的气味。   他伸出手,指尖探进她的发间。梳理着,向下又滑到她的脸上,抚着她的脸颊,享受着那滑腻的触感,丰润的双唇……   杜薇的身体突然动了动,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   风暮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几日军营都在演练兵马,每日都要忙碌到极晚,他又要奔波在镇国公府与军营两地,原本休息的时间就很少,这样一来他几乎得不到任何休息。   他曾试着在军营里留了一晚,但结果却是彻夜不眠。他的心思却全然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以前他也经常宿在营中,不想现在只连一夜都无法忍受,心里总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   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对一个女人产生如此难以分割的感情。   在莫子国与她分离的半年时间,他险些疯掉,只能以杀戮释放自己的压抑情绪。   现在,当他拥她在怀中时,心情却是异样的平静。   渐渐的。他温情的抚摸转化为炙热而强烈的冲动,倾身覆了上去……   杜薇半梦半醒间,身体本能的颤栗起来,似有火热的温度进入了她的体内,并不断摇晃着她。   她睁开双眼,眼眸中依然带着浓浓的睡意。   “……风暮寒?”她的声音显得支离破碎,扭回头去,这才看清了紧贴在她身后的人。   脑子虽然还处在睡眠状态,但她身体已然顺应了本能,喘息连连。   风暮寒将滚烫的吻烙在她光滑的脊背上面,顺势不断往下去……   “对了。”杜薇终于清醒过来,“我还有事要跟你说……”   “说吧,为夫听着呢。”风暮寒轻轻蹭着她的脸颊,沙哑的声音略显低沉。   帐子里充斥着旖旎的气氛,两人的身子依旧紧贴在一块,这种情况下还怎么商量事情。   杜薇挣了挣身子,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去,但反被他从后面抱得更紧,猛地推送一下,直让她浑身打颤。   “风暮寒!”她又羞又恼,“我要跟你说正事。”   “……你若再叫为夫一声,就要忍不住了。”风暮寒的声音突然暗哑下去,似在极度隐忍。   杜薇突然玩心大起,嗲着声音叫了一声:“……暮寒。”   她只觉得风暮寒的身体一哆嗦,续而紧贴着她的身子就这么提前释放了。   杜薇捂着嘴咯咯咯的笑。   风暮寒俯身狠狠在她脖颈上咬了一口,直到她叫着求饶才开放她。   “你可知城里的富隆钱庄?”杜薇问。   两人略微平息了刚才的笑闹,这才说起了正事。   风暮寒背靠着迎枕,单手拢在她的背后,肆意拂弄着她的秀发,“为何想起问这个?”   “今天去幽兰阁买东西时无意间听别人说起的。”她扯谎道,“听说背景来头不小,原本只是普通放债,最后却变成了高利贷,害了不少人。”   风暮寒面色微沉,随口道:“反正你又没有银子存在那边。”   杜薇心中不由得一动,听他语气明明就是知道这些事,“莫非这钱庄身后的背景真的有那么大?”   风暮寒看着她,眼中闪过一抹担忧,转瞬即逝,杜薇甚至以为自己刚才看错了。   “来头不小……”他幽幽道。   杜薇反到有些兴奋起来,“可是朝中官员?”她猜测道。   风暮寒微微颔首。   “莫非是一品大员?”杜薇眼睛亮闪闪的,“为何不能告诉我?”   风暮寒每次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她的心里定然又有了什么主意,不禁暗自叹息,“告诉你也行,不过你要保证不会惹祸。”巨布坑才。   “我保证!”杜薇举起小爪子,信誓旦旦。   “希望你能记得你的保证。”风暮寒郑重其事道。   杜薇点头如捣蒜。   “富隆钱庄背后的东家你也认识。”提到此人,风暮寒脸上露出丝冷笑,“此钱庄可是他用来聚财的最大利器之一。”   杜薇听到此处不由得一愣,“你……你说的这人,不会是……”   “当今太子。”风暮寒一字一顿,似从牙缝里吐出四个字。   杜薇完全没想到此事背后居然会牵扯到太子。   朝中官员私放高利贷可是大罪,轻者革职、杖责,重则流放抄家……   可是太子却敢在皇帝的脚底下干这种事,而且还如此明目张胆,可见他是有持无恐。   幽兰阁后院。   “富隆钱庄明面上是由吕氏家族经营,但若寻暗线自然跑不了太子的干系。”杜薇对苍明道,“吕氏一族便是皇后与太子背后的支撑,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如同唇齿相依,牵一发而动全身。”   苍明似觉出杜薇话中有话,试探道:“小姐,你可是已经有了打算?”   杜薇轻轻一笑,“你找个机会,去约那富隆钱庄的掌柜出来,就说幽兰阁想换家银号合作,要与他们谈一谈。”   ☆、第399章 商谈合作,吕小姐堵门   京城,飘香楼。   幽兰阁无双公子约见富隆钱庄大掌柜李毅,商谈合作事项。   幽兰阁如今在京城也算是赫赫有名,不过大掌柜李毅还是没想到。幽兰阁的实体竟是如此雄厚,要是他们真的选择了富隆钱庄,单是每个月存进帐面上的现银就十分可观。   “不知无双公子还有什么要求?”李毅面带微笑道。巨布阵划。   无双公子坐在他的对面,手持酒盏,他们叫了席面,但他注意到无双公子并没有动几口,而且如同传言那般,无双公子并不开口说话,但会偶尔提点身边的苍明。   “我家公子想知道,若是提取大笔现银,不知贵行能否当场兑现?”苍明问。   “这个好说。”李毅急忙道,“只要提前支会一声便是了,十万两以内的只需三日便可凑齐。”   对面的无双公子突然摇了摇头。   苍明道:“太晚了些。”   “那……两日吧。”李毅思忖着。   无双公子仍是摇头。   “当日。”苍明吐出两字,显然这是他的要求。而不是在征求对方的意见。   “这……”李毅一时间有些蒙了,他们与其他商行也多有合作,但却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大笔现银往往在提取之前要先支会钱庄这边,因为平日钱庄里并没有多少现银,而且如此多的银子放在钱庄里又不甚安全,“不如无双公子所指的数额是多少?”   无双公子伸出手掌,在空中做了个五的手势。   “五万?”李毅心中生出些不屑,区区五万他们富隆并不看在眼里。   无双公子又将手背翻转过来。   “十万么?”   话音未落,无双公子再次将手翻转回来,然后再次再次……   李毅最后呆坐在椅子上,因为他已经数不清无双公子刚才手势比划的是多少数额了。   “现银五十万两。”苍明终于开口解释道。   无双公子静静的看着额头冒了汗的李毅,银质面具下。眼眸隐隐透出笑意。   李毅只觉得嗓子里又干又痒,拿起酒杯猛地灌了口酒。   “无双公子的要求……在下……难以现在答复……”李毅舌头也打了结,虽然知道幽兰阁是个挣钱的营生,可也没想到竟会如此富有。这笔生意若是他能谈成,以后让幽兰阁将银子都存在他们这里,那在东家跟前,他也算是立了奇功一件。   想到这他又马上接口道:“在下今儿回去便会跟东家提上一提,过几日再答复您,不知……”   无双微微颔首。(. ’)   一旁苍明接口道:“那便麻烦李掌柜了,待有了消息麻烦知会下我便是。”   李毅也知无双公子将幽兰阁全然交付给明前这个男子,所以着向苍明拱了拱手,“那么在下便先告辞了。”   他急着马上去向东家回禀此事,如此挣钱的生意可不能让它跑了。   杜薇在窗口看着富隆钱庄的李毅急匆匆出了飘香楼,往东边去了。   “果然是往吕府那边去了。”苍明小声道。   杜薇点了点头。“沿路派人跟着。”   “公子尽管放心,我已经安排下人手了。”   如今,棋局已然开始布局,她要确保每颗棋子都能按照她的希望摆好,故此中间不想发生任何差错。   李毅走后,她带了苍明也出了雅间。   “无双公子……”刚出门口,忽听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响起。   杜薇抬头一看,顿时傻了眼。   只见吕惜文一身粉衣彩裳。头上插着金珠玉簪,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的站在她的面前。   我了个擦……我怎么把这货忘了。   杜薇心中的小人不禁扶额。   她以无双公子的名头约见富隆钱庄掌柜,身为富隆钱庄背后东家的吕府自然会得到消息,而吕惜文又是吕府的小姐,她自然也会知道此事。   前阵因为吕府上门提亲之事,杜薇好长时间没敢扮做无双出来招摇,今天是为了谈生意所以便没有在意此事,不想被人家堵了个正着。   “无双公子,小女已在雅间内备下简单几样酒菜,还请公子赏光。”吕惜文害羞的垂着头,脸颊两侧尽是红云。   杜薇心中连连叹息:真是妖男祸水,幸好她不是真的男人,不然面对这娇嫩的人儿,真要把持不住啊。   苍明有些担心的看了杜薇一眼,只要她表现出一点不情愿,他马上便会拒绝眼前的这位吕小姐。   杜薇也有些为难,当初为了让皇后穿上那套她特制的,加了‘料’的内衣,以至于在祭天大典上成功上演了那一出“赤落不祥”的戏码,她以无双公子的身份成功勾引了这位吕小姐。   没错,就是勾引!   杜薇心中小人掩面而泣,为了坑死皇后,姐的节操都丢到爪哇国去了,容易么!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位吕小姐还真是长情。   自那以后便对无双公子念念不忘,甚至还真的想要嫁给他。   “公子?”苍明低声唤了一句,杜薇这才回过神来,略一思忖,对方堵在这里明显是有所准备,这时候她要是往外硬闯未免显得太过了,不如去应付一下再走。   想到这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吕惜文大喜过望,急忙让丫鬟带路,将无双公子与苍明引至雅间门口。   “不知苍大当家能否在外面捎带片刻……”吕惜文柔柔道,脸上飞红,显然硬撑着才说出这句话来。   苍明面无表情,吕惜文虽然美貌,但在苍明眼中,除了他的主子,其他任何女子都没有入过他的眼。   他看向杜薇,似在等她做决定。   杜薇猜到今日吕惜文定是有话想与自己说,而且见她这模样应该是带着丫鬟私自出府来见她,想必担心脸面问题,所以才想支开苍明。   杜薇点了点手指,示意苍明等在门口。   苍明立即会意,沉声道:“我就在门外,公子若有事可摔杯为号。”   杜薇淡淡一笑,知道苍明是担心她的安全,可是吕惜文只不过是一介女流,若论力气,还不一定谁能敌得过谁呢。   杜薇进了雅间,四处环顾。   此处雅室并不大,也不靠窗,里面只有一张大桌,配了四只椅子,墙壁上挂着水墨山水,不过却都是仿名家的赝品。   吕惜文跟在无双公子后面进了雅室,她的丫鬟主动上前为两人斟酒。   “公子……”吕惜文未语已先泪眼婆娑,“不知小女何处做的不对,公子一直避而不见?”   ☆、第400章 吕惜文表白,迎面香   吕惜文眸中满是水雾,端着手里的酒盏柔声道:自江上一别,小女便失了这颗心,今日斗胆在公子面前说出心里话,小女是真心倾慕公子,还请公子垂惜,莫要负了小女一片心意 说着把酒盏端至无双公子面前,请公子饮了此酒。 无双公子手里持着折扇,目不转晴的盯着吕惜文,只将她盯的脸上飞起   ☆、第401章 醉意微醺苍明心动   马车停在幽兰阁后院的脚门处。   扩建后的幽兰阁有了两处隐蔽的脚门,平时并不启用,这是苍明特意为方便杜薇进出而设计的,其中一处的脚门专门通向杜薇的院子。走那道门其他人就算站在院子里也看不到。   苍明停下马车便转身道:“公子,到了。”   可是他站在那里等了半天也不见杜薇挑帘出来,只得道了声:“得罪。”伸手挑开车帘。   但见杜薇仰面倒在大红绣锦软榻上面,气息紊乱,衣裳领口露出粉红的肌肤,车内异香浮动。   他低低的唤了声:“公子?”   杜薇睁开眼睛,应了句,声音微弱,像是喝醉似的,“扶我起来。”   苍明无法,只得进了车厢,扶着她的胳膊让她站起来。   杜薇整个身子软软的靠在苍明身上,淡淡的香气传过来,苍明只觉心底一颤,匆匆扶她下了马车。由脚门直接进了她的屋子。   “好热……”杜薇喃喃道,躺在床上随手摘了脸上的银质面具丢在一边。   苍明转身帮她倒水,回过身来时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在当场。   摘了面具的杜薇面如桃花,原本白皙的肌肤现在却如同罩上了一层薄纱般的粉红,绸缎一般光滑的青丝铺散在床榻上,一双乌黑的眸子现在则变成了两汪深泉,足以将任何人溺毙在其中而不自知。   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让苍明着实震在了当场,将凉茶递过去时,杜薇抬手碰到了他的手,滚烫的触感自她的指尖传来,让他觉得全身都跟着热起来,一种酥麻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心底。   “小姐,要不要请大夫来?”苍明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杜薇喝光了杯里的水后摆了摆手,重新躺回了床上,一手拉扯着衣领,没一会功夫。只将衣裳的扣子全都扯了开,苍明拦都拦不住,只好拽过床单帮她盖住,可是没一会功夫又全都被她扯到一边。   “大掌柜在吗?”院子里突然传来伙计的声音。   苍明原本混混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他最后瞥了一眼床上的杜薇,匆匆转身出了屋子。   “什么事?”他沉声道。   小伙计见他现身急忙上前道:“大当家,吕小姐到店里来了,吵着要见无双公子。”   苍明一皱眉:“你就说公子已然歇下了,今日不见客。”   小伙计领命去了。   苍明在门口站了会,越发觉得不安,杜薇那模样根本不像是心悸发作,到好像是中了什么……药物。   他的心中突然闪过在飘香楼时,吕惜文那张羞红的脸。   难道是因为她?   他急回身进了屋,探手去扣杜薇的脉门,虽然他不是大夫。但他懂武功,所以也能从脉象上发现异常。   杜薇这会就像发高热的人似的,浑身滚烫,苍明扣住她的脉门,只觉她气息紊乱心觉不妙。   他担心再这么下去会引发她的心悸之症。到时两症齐发,再请大夫来可就迟了。   现在只有找苍兰进来先帮杜薇将女装换回来,尽快送回镇国公府去。他这么想着便准备去前院找正在照应铺子的苍兰,但刚一转身手却被杜薇拉住了。   “别……别走……”杜薇呢喃着,“我好热啊……”这完全是她无意识的行为,纤纤玉指攀上苍明的手臂。   苍明身子一抖,想挣开却又担心会力气过大伤了她,就在他犹豫的一刹那,杜薇已将顺势起身,整个身子投进了他的怀里。   “小……小姐……”苍明语无伦次,想推开她结果却反被她扑到在锦被上面。   他只觉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杜薇柔若无骨的身子像蛇般攀上他的身体。双眸迷离,面颊如晚霞映照,更添她风情妩媚。   苍明猛地咬住自己的舌根,尖锐的疼痛让他恢复了片刻的清醒,他伸手一把将杜薇从身上推下去。   杜薇倒在床上身子不安份的蠕动着,自唇间逸出低低的轻吟。   这个时候苍明已经完全明白了杜薇的状况,他将毛巾浸湿,而后将它盖在她的额头上。   清凉的感觉让杜薇暂时的安静了下来。   苍明立即借这个空档出了屋子去前院寻苍兰。   刚到前院便听到吕惜文的声音:“我看你们谁敢碰我!我可是吕国公府的人,我姑姑是当今皇后娘娘,你们要是敢动我一个指头,我要让你们全都丢脑袋!”   店里的伙计全都无可奈何的站在远处,谁也不敢拦吕惜文。   吕惜文怒道:“无双公子在哪里?我要见他!”   一名伙计道:“吕小姐,刚才小的已经帮您通报过了,公子歇下了,有事您明儿再来。”巨低上巴。   “我不管!我就要今天见到他!”吕惜文急道,说罢似想直接往里闯。   幽兰阁的伙计不比别处,对于无双公子,他们总是抱着尊敬又崇拜的态度,只要公子有令,他们无有不遵从。   吕惜文想从那些伙计中间穿过,直接进入后堂,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想刚发作,抬头一看却发现是苍明。   “大当家!”伙计们见苍明出来齐齐松了口气。   苍明冷眼看着吕惜文,吩咐道:“差人去吕国公府送信,就说吕小姐在幽兰阁闹事,让他们看着办。”   一边有伶俐的伙计,马上意会,撒丫子冲了出去。   吕惜文没想到苍明一出来便直接给她来了个硬碰硬,不觉有些慌了神。   “大当家,我要见你们公子。”她强做镇定道。   苍明面容冰冷,瞥了她一眼,连理都不理,却是吩咐周围人,“都围在这里做甚,不做生意了?还不快去照应客人?”   伙计们听了便都散开。   苍明又找来几名女装铺子里的女伙计,纵观整个京城,也只有幽兰阁这里有女子做伙计的,明着苍明是让她们照应着吕小姐,实则却是将她看住了,不让她擅自在店里走动。   吕惜文见苍明根本不搭理自己,更是讪讪的,想着一会吕府要是真来人自己私自出府的事就要暴露了,便想悄悄溜走。   没想到苍明安排的那几句女伙计更是机灵,左右言他,根本就不打算放她离开,只弄的吕惜文心烦意乱。   她原本仗着自己女子的身份,量苍明就算知道她对无双公子下药也不敢对自己如何,可她没想到的是,苍明却并不自己出面,而是让这些女店员来接待她,一会纵是吕府来人,她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告状。   苍明将吕惜文稳住后又去寻了苍兰,两人一起匆匆赶回后院。   刚踏进后院便见杜薇的屋门前立着一人,一袭月牙白窄袖锦袍,上好的丝绸绣着雅致的青竹花纹,银线滚边。他侧过头来,露出一张妖冷的面容,紧抿的薄唇喜怒难辨。   苍明不觉浑身一震。   那人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薄凉而无情的杀气猛地砸入苍明的眼中。   ☆、第402章 撞破!碎嘴的柳无言   苍明看到院里站着的南王世子时,整个人瞬间一滞。   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拱手施礼:“草民见过世子。”   风暮寒身形一动不动的站在杜薇屋门口,侧着的脸如蒙冰霜。   苍兰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学着她兄长的模样施了礼。   风暮寒瞥了一眼苍兰,苍明立即会意,低声道:“你先回前面去。”   “可是这里……”苍兰有些担忧屋里的杜薇。   苍明也不解释,态度强硬,苍兰只好离去。   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了风暮寒跟苍明,周围突然安静的可怕,就连空气也仿佛要凝滞了。   突然,自屋里传来细不可闻的轻吟声。   苍明与风暮寒的身形同时微微一震。   风暮寒毅然回身进到屋内,苍明站在院里,神色略有微暗。   现在回想起来,想必南王世子早已猜到了无双公子的身份,杜薇在他身边那么久,他焉能不生疑?   只不过他一直都装做不知情的模样,也许她不开口,他便会一直这样伪装下去吧。   苍明相信。这个男人还是深爱着杜薇的,虽然之前他也曾深深的伤了她,但同为男人,他能理解当初南王世子的选择,若是换成他,想必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纵是刀山火海,他也在所不辞。   苍明不知自己在院里站了多久,待他进到屋里时,床上早已空无一人,他甚至无心猜测南王世子是如何知晓这屋里暗门能通往外面脚门的。   杜薇的银质面具丢在床上,闪烁着微光。   他伸手将其拾起,轻轻摩挲,脑子里却不断回闪着刚才在院中与风暮寒对视的瞬间。   那个男人的眼睛里满是杀意,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对自己出手。   当时如果自己没有及时推开杜薇,经受住诱惑的话……这时他想必早已成为了一具尸体。   风暮寒乘了马车一路将杜薇匆匆带回府中。   尽管服下了崔药师开的解药方子。但杜薇身上的高热仍没有退去,躺在床上不时噫语。   “世子妃身子弱,所以药效自然也慢些。”崔先生满脸的无奈,“其实泡冷水降温效果也不错,可是……”   风暮寒坐在床边眉头紧蹙,杜薇现在的体质完全无法跟正常人相比,泡了冷水弄不好还会因此而生病,原本中了迎面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有他在,疼爱她一番也就可解了,但偏偏杜薇患有心悸,又正值药效发作时,心悸若是在这时突发极为危险,所以只能靠着崔先生开出的解药来缓解。   风暮寒让丫鬟打来冷水,用棉巾细细擦拭她的额头与四肢。   杜薇迷蒙的半睁眼眸。一双小手却不安分的四处抓挠,几乎将他的衣裳都扯碎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婆婆妈妈,一点都不干脆!”门外传来一个极不耐烦的男声。   风暮寒头也不回厉声警告:“不准进来!”   门外那个人似正要掀起珍珠帘子进来,听到这话只好苦笑着将手放了下来。   “看来我柳某并不受欢迎啊。”门外那人正是柳无言,他直接在外屋的椅子上坐了。自已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有消息了,你想不想听?”他问。   风暮寒却像没听到似的,动作轻柔的替杜薇擦拭完全身后,又替她盖上绣荷花的薄被。   直到柳无言几乎将一壶茶水都喝光时,他才进了外间屋。   “说吧。”他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   柳无言挑起一侧的眉毛,惊讶道:“你的女人病了?”   风暮寒沉默不语。   柳无言伸头隔着帘子向里瞅了瞅,里屋门口立着薄纱屏风,他只能隐隐看到床上的人影,瞧的并不十分真切。   还没等他转过头来。一只大手突然掐住了他的喉咙。   柳无语惊得双目圆睁,“师……师兄……”   风暮寒隔着桌子掐住柳无言,一把将他压在桌面上,“你要是觉得眼珠子有些多余便跟本世子说声。”   冷汗自柳传销言的鬓角悄然滑落,他却连擦都不敢擦一下,讪讪道:“柳某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下也不行?”   “本世子的女人,轮不到你来关心。”风暮寒幽幽开口道,“有事说事,不然就给我滚!”   柳无言好不容易才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来,轻咳两声,觉得喉咙处火辣辣的疼,但又迫于风暮寒那充满杀意的目光,只得正色将他调查的事情说了一番。   风暮寒沉吟半晌,道:“如此说来太子是将风思远囚禁在了城外。”   “庄外至少有一百多名影卫。”柳无言道,“庄内还有暗道和密室。”   “你可知思远被关在庄内何处?”风暮寒正色道。   柳无言略显得意,“这个自然知晓,我柳某就是吃这口饭,只要你肯出钱,没有我查不到的事……”他抱着双肩滔滔不绝,说着说着只觉背后发冷,转头只见风暮寒凤眸微凝,正瞅着他。   柳无言急忙干咳几声收住话头,“今晚丑时可以下手,我已观察过了,那个时候庄北一处暗哨换班,可以从那里入手。”   “依你看需要多少人手?”   “虽说是越多越好,可是……”柳无言紧皱眉头,“可以多带些接应,不过进庄的人却是越少越好。”   “你需要几个帮手?”风暮寒问。   “一个。”柳无言语气轻松。   风暮寒沉默了,并没有再往下接话。   过了一会,柳无言却是忍不住了,跳起来,“姓风的,话没说只说一半的,你想憋死我不成?”   风暮寒斜了他一眼,“事情已然明了,还有什么可问的。”   “你怎么就不问问我需要什么人做帮手?”巨低上才。   风暮寒冷哼一声,“除了本世子以外,你认为还有什么人能跟上你的速度?”   柳无言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味来,“姓风的,这话就当你是在夸我了。”他美滋滋的转过头来时,却发现风暮寒已经又进了里屋,重新换了冷水给床上的人擦拭身子。   柳无言坐在外面愣了半天,不可思议的摇着头,“柳某真搞不懂,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对她如此。”   虽然他也承认杜薇确实与众不同,但风暮寒的性格他最清楚不过,自负而又孤傲,什么时也没见过他主动向谁低过头。   “看她身子病歪歪的,怕是元寿不长。”柳无言摇着头。   屋内,风暮寒擦拭的动作猛地一滞。   柳无言只觉得屋内隐隐浮动着一股莫名的杀气,打后脖子直往外冒凉气。   ☆、第403章 迷离,各自为战   擦拭了冷水的关系,杜薇的肌肤显得格外水润,淡淡的粉红色笼罩在她的皮肤表面,如三月桃花。 美艳动人。   白纱帐低垂,空气中混合着淡淡的异香,那是经解药不断排出杜薇体外的“迎面香”的香气,虽说这味道与“迎面香”相比,已没有什么效力,但风暮寒却觉得自己仿佛也渐渐醉入其中。   抬手撩拨开她披散的乌发,发丝如泉水倾斜而下,直让他心神神荡,意深缱绻难平。   杜薇动了动,微微睁开眼睛,头顶白纱帐上绣着的鹤鸣千山图案映入眼帘。   这里是……她缓缓眨了眨眼睛。   没错,这是在她自己的床上。   身体里的热度没有完全散去,她感觉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像是要喷出火来,脸颊两边有种滚烫的灼烧感,一股奇怪的热流在体内横冲直撞。似想要寻找到突破口,让她呼吸紊乱,几乎不能自已。   “要不要喝些水?”一旁传来熟悉的声音。   杜薇全身不由得一震,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正对上一双狭长的凤眸。   她张了张嘴,半天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刚回幽兰阁之时,当时她还记得问苍明要水喝,他想去请大夫,但是被她拒绝了。   后来……   她猛地闭上眼睛,拼命回想。   可是后来……她就完全没有印象了,包括她是怎么回来的,是谁送她回来的……全都没有任何记忆。   她沮丧的睁开眼睛。   风暮寒这时已将水杯递过来,她起身想去接水杯,薄薄的床单滑下来,露出粉红的娇丽山峰。   杜薇猛地拽住被单,不可置信的盯着风暮寒。   “我……我为何没穿衣裳……”   风暮寒面无表情。催促道:“问这么多作甚,还不快些喝了!”   杜薇不禁语噎,只好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光了一整杯,脑子却在飞快的转动着,她很想问他自己是被谁送回来的,是不是中了那种“药”,又是怎么解的……   风暮寒似看出她心中的疑惑,又拿过毛巾重新给她细细擦拭。   杜薇醒了后便不肯好好配合让他擦拭身体,小爪子死死抓着被单一角,护在胸前,死都不肯放开,皱着鼻子似对他这种占便宜的方式颇有微词。   “放手。”风暮寒命令道。   “不放。”杜薇索性将被单拉到了下巴,死死盖住自己的身体,因为药物关系。她眸光带着水润,绯红的双颊因她的小动作更显羞涩诱人,她不知自己的这番举动险些让某人把持不住。   风暮寒不动声色的坐着,凤眸深处万道星辰熠熠生辉,直叫杜薇看了心底一颤。   “你……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结结巴巴开口道。有些语无伦次的感觉。   她有些不确定他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对他隐瞒的那些事。   按说他要想调查自己的事很容易,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从未主动提起过什么,所以她便认为他根本不屑于注意这些事,所以也就渐渐胆子大起来。   可是今天发生的事,她不知要怎么解释。   好好的出府去,回来时却身中“迎面香”,就算换作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因此对他的妻子生产怀疑,更别说随之而产生的后果了。   可是风暮寒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他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自负、孤傲。而且还有些小心眼……   他这个样子实在太不寻常了,反而让她有些心虚起来,想解释,却又找不到适合的词,只好瞪着一双迷离的秋水翦瞳,可怜巴巴的直直的瞅着他。   风暮寒被她瞅得完全失去了招架之力,但面上仍撑着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训斥道:“今天这事先记账本上,等为夫回来再跟你算账!”   杜薇忙道:“你要回军营么?”   风暮寒随口含糊的应了声,不容分说掀了她扯着的单子,继续用冷水替她擦拭。   杜薇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手所到之处,带着丝丝凉意,让她非常舒服,只是她这么光溜溜的,十分不好意思,索性闭起眼睛装睡,不敢再去看他。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才刚刚闭上眼睛,脖颈处好似被人一按,紧接着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风暮寒点了她的睡穴,看她一动不动的合着眸子,隐去眼中那水意盈盈的光华,这才长舒一口气,迅速压制住他心里急速升腾的火焰。巨低亚血。   他无奈苦笑,以手扶上她的额际,掌心处传来她身体的灼热温度,站起身,薄唇压住她儒软温热的嘴唇,细细品尝她的香甜。   许久,他才将她松开,微微一叹,真是自作自受。   匆匆又用冷水替她擦拭了一遍,才拉过薄单将她盖好,骨节分明的大手掠过她的眉眼,带着疼惜。   到屏风后换了衣裳,再次出来后已是一身黑色箭袖袍,外罩同色外袍,腰封束住其中隐藏的软剑,皂靴内各藏短刀数把。   最后重新检视一遍自己的装束,他到床前为她放下白色纱帐。   今夜,对他来说,注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杜薇醒过来的时候,花窗外的阳光刚好照进白纱帐中。   羽灵跟玲珑端了清水进来伺候。   “崔先生在外面等着给小姐问诊呢。”玲珑一边麻利的替杜薇梳洗,一边道。   杜薇坐起身来,觉得神清气爽,她原本以为中了“迎面香”这种东西后,醒来会全身酸痛四肢无力,没想到只一个晚上,她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多亏世子爷处理得当。”崔先生可是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诊过脉后直言道,“若不是靠药力缓解,只怕世子妃今天就要卧床休息了。”   杜薇嘴角抽动几下,她知这位崔先生纯是医痴,只要与病理有关的事,他从来不经大脑,所以根本也没考虑过她的面子问题。   她最后决定还是将他的话给忽视掉了。   刚刚用过早饭,外面便有人来传:“幽兰阁女掌柜求见。”   杜薇知道来的人定是苍兰,于是道:“带她到书房去。”   苍兰进来时见杜薇神采奕奕这才放下心来,想着今天来时兄长交代给她的话,千万不可提起昨天发生的事,她心中虽有万般疑惑,但也只得闭口不提昨天南王世子去接她回来之事。   “富隆钱庄给了回信。”她将富隆钱庄大掌柜的来信交到了杜薇手上。   “他们果然同意了小姐的提议。”苍兰道。   杜薇展开信件,仔细过目,不由露出笑容:“很好,通知凉州城秦北那边,将银子全都存入富隆钱庄。”   这盘棋,终于可以开始布局了。   ☆、第404章 非无双公子不嫁!   吕府,后宅。   吕父坐在上首,面沉似水,双眉紧蹙。懊恼地盯着自己的夫人在劝解他们的宝贝女儿,吕惜文。   吕惜文这会正哭得伤心:“我不管,娘,我喜欢无双公子,我想嫁给他!”   吕母这会愁的一个头两个大,紧紧抓着她的手急道:“惜文,莫要乱说,无双公子纵有千好万好,可他的身份却是一介商贾,根本配不上你。”   “我不管,我非嫁他不可!”吕惜文从她母亲的手中挣开,语气决然。   “你住口!”吕父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吕惜文道,“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像是大家闺秀。竟敢自己私自跑出府去跟无双公子见面,幸好无双公子是个明白人,差了人来府上知会一声,要是真闹出什么事,你让为父这张脸往哪搁!你别忘了,我们吕府的颜面还关系着皇后娘娘跟太子殿下!”   “皇后娘娘那么疼我,一定会为我做主的。”吕惜文服不气道。   “糊涂!”吕父喝道:“你当现在还是过去?眼前皇后娘娘已经被皇上禁了足,就连太子都是闭门不出,你要是敢在这节骨眼上丢人,休怪为父无情!”   吕父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带倒了茶盏,顿时水花飞溅,屋里的丫鬟吓的大气也不敢出,全都低着头。   吕惜文却并不惧怕,反驳道:“无双公子可是正人君子,反正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吕父终于忍无可忍,指着吕惜文对他的夫人厉声道:“看看!看看你养的好女儿!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吕夫人也没想到自己女儿居然会在这件事情上如此固执,连忙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快,把大小姐给我带下去,让她在屋里好好反醒!”   一旁的几个丫鬟涌上来,半拉半拽,将吕惜文劝了出去。   吕父气得满脸通红,“以后没有我的命令,她休想再出这府门一步!”   吕夫人见状担忧道:“没想到惜文也是个固执的,不过总将她关在院子里也不是个事,她从小娇生惯养,想来是因为从没见过多少优秀的男子,一时糊涂也是情有可原。”   吕父冷哼一声,“你当我不明白这些?只不过咱们看上人家,人家无双公子却根本没看上咱们女儿。上次府里派人去提亲,结果却连无双公子的面都没见到,咱们吕府又不是小门小户,难不成除了幽兰阁的无双公子就嫁不出去了?”   “惜文这孩子也是……就钻了这死胡同。”吕夫人叹息着。   “不如安排她南下去凉州城的姑妈家去吧。”吕父沉思道,“让她留在京城早晚会出事。”   吕夫人思忖片刻也点了头。“也好,让她去多住些日子,待时间长了想必也就会将这事给忘了。”   两人商议好了此事便分头行动,吕夫人去吕惜文的院子里看望女儿,而吕父则去安排马车随行人手,准备越快越好,将吕惜文先送走再说。   镇国公府。   杜薇送走苍兰后,便一直在书房里处理完幽兰阁的事务。   等她忙完手上事务,才发现,窗外已然暮色渐深。   唤了羽儿进来,帮她揉着酸痛的脖颈。一边问道:“世子回府了么?”   “还没有。”   杜薇也只当风暮寒军营事务繁忙,也不在意,独自用了晚膳后便在小花厅里看书消遣,顺便琢磨着幽兰阁的事。   突然,窗外夜风乍起,狂风吹得花窗扇左右摇摆,霹雳啪啦的响。   杜薇自榻上起身,来到窗前,刚伸手准备去关那窗子,只见外面一道黑影闪过。   她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两个字:刺客?   不过很快她便冷静下来,因为她知道这院子里有风暮寒安排下的侍卫,就连暗中也隐藏着他的暗卫,要是真来了刺客,也不可能会如此无声无息,不被他们发现。   那道黑影径直向这边窗户靠过来,杜薇向后退了一步,那道影子“咻”的了下便越窗而过,跳进了花厅。巨宏节才。   花厅里摆着铜鎏金寿桃宫灯,灯火下杜薇这才看清来人。   那人一身青色短衣打扮,腰后斜插长剑,正是青衣。   青衣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被披风紧紧裹着的小人,他掀起披风一角,从里面露出一张男孩子稚嫩的面孔。   “思远……”杜薇大吃一惊。   风思远一见杜薇委屈的瘪了嘴,想哭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哽咽道:“姐姐……我好想你……”   杜薇心里一酸,上前一把将他揽在怀里,扳着他的小脸仔细打量,“快让姐姐好好看看,瘦了!有没有受伤?是不是肚子饿了?”   不管杜薇问什么,风思远只管一个劲的点头,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裳不肯松手。   青衣忽然道:“世子爷吩咐,要将他藏好,故此属下才从窗户进来,吓到了世子妃还望恕罪。”   杜薇淡淡一笑表示理解,“你有没有受伤?”   青衣拱手道:“不碍事。”   杜薇眸光微动,他如此回答,必是受了伤……   青衣见她目光往自己身上看,于是道:“属下还要回去接应主子,先行告辞了。”   杜薇一愣,她本以为风思远回来了,必定是风暮寒也一同回了府。   “世子现在何处?”她急忙道。   青衣略一犹豫,“属下奉命先带康王世子回来,所以并不清楚。”   杜薇迷惑道:“你不清楚?你又是从哪里将思远带回来的?”   青衣一脸为难,想要夺窗逃走,不想却被杜薇看出破绽,用身子挡在了窗口。   “世子妃莫要为难属下,实在是世子爷有令,不得向您提及此事,待他回来后自会向您解释。”   杜薇听了更是皱眉,“如此说来,你们是跟柳无言一起去搭救思远了?”她没想到,风暮寒在出发前,竟敢没有向自己透露一点风声。   青衣不再语言,只是低着头。   杜薇于是闪身向一边,关键时刻她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青衣急着回去必然有他的道理,“快去吧,小心些。”她叮嘱道。   青衣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但终是什么也没说,向她拱手后纵身跳出窗户,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时她怀里的风思远突然仰头道:“太子庄上影卫甚多,哥哥他们刚将我救出来便被他们围住了,想要脱身可能还要费些时辰。”   杜薇惊讶道:“那么你与青衣俩人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哥哥命青衣带着我藏在树上,他们将影卫引去了后山,不过余下的影卫也不少,青衣还受了些伤……”   风思远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杜薇已经听不清了,她的脑子里突然间变得乱哄哄的,一颗心也像是提在半空中,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滋味。   ☆、第405章 雨夜世子未归,丽妃到访   杜薇没有敢惊动府里的其他人,只是找来了玲珑跟羽儿,要她们准备了热水,但风思远数却死活不肯让她们服侍。杜薇只得处处亲自动手,帮他沐浴更衣。   脱下那身脏兮兮的衣裳时,杜薇瞥见他身上那些旧伤,以及隐约可见的肋骨,不由得叹了口气:被囚禁的日子想必这孩子吃了不少苦。   风思远却好像猜出她心中所想,转头对她咧嘴一笑:“薇儿姐姐,我很开心啊……”   杜薇一愣,他却笑嘻嘻的:“宫里认为我已经死了吧,所以我再也不用回去了。”   “可是你父亲那里还没得信儿,他们会以为你已经……”杜薇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想必康乐王会将此事怪罪在风暮寒的身上,再加上太子暗中煽风点火,消息传过去时指不定会被扭曲成什么样。   “无事,待稍稍平定下来,我会给父亲去信。”风思远微笑起来。但看她一副沉思的模样时又紧张道:“我留在这里给会姐姐添麻烦吧?”   杜薇知他误会了,忙笑了笑,“麻烦还在其次,只是要先委屈你一阵。”   见风思远瞪着大眼睛发愣,杜薇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只是你要打扮成女孩的模样,对外我只说你是从凉州城杜府来的小妹妹……”   风思远的脸腾地红了,虽然他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他也知此事事关重大,要是被外人发现他藏在镇国公府,必然会对杜薇以及南王世子不利。   杜薇让羽儿和玲珑找来的女子的衣裳和首饰,可是没有现成大小的,也只能凑合,打扮一番后又上了妆。   等收拾停当,羽儿忍着笑扶了她过去看风思远。   只见在梳妆镜前坐着一个清秀女子,眉若远山,目若深泉。直直让杜薇看呆了眼。   “姐姐!”小美人又羞又恼。   杜薇这才回过神来,心中的小人不禁扶额:额地个神啊,风姓的皇族一系,为毛所有的男子都长的这么妖孽!他们这么帅还让不让人活了。   风思远哪知道杜薇的心思,换了女装后他一时还无法适应走路方式,有好几次都险些被自己的裙子绊倒。   玲珑跟羽儿只好在一旁随时盯着,并教他如此让自己的一举一动更像个女孩子。   风思远学了半天也不得其法,不过比起刚开始已经大有改善,因为他年纪小,所以就算伪装的不像,有些失礼之处,也只当这个女孩顽劣些,像个假小子。   “名字还要改改。”杜薇沉吟着,要是用杜府来掩护他的身份,就得换个名字。   “我才不要改名字。”风思远可怜兮兮的盯着杜薇。   “对外时总要称呼你才是。我们总不能直接叫你思远吧?”杜薇翻了个白眼,这要是被外人听到了,岂不是自投罗网,“对外我会称你是杜府的养女杜思思,你仍可以叫我姐姐。”   “思思……”风思远打了个寒噤。苦了小脸。   杜薇没功夫再跟他继续讨论这些问题,让丫鬟将准备好的粥食端上来,风思远就着用了些清淡的小菜,饱饱吃了一顿。   可是到就寝的时候,这小家伙却死活不肯去杜薇给他安排的屋子睡。巨宏亩血。   “我睡这边的榻上就行。”小家伙抱着被子不赖着不肯走。   杜薇原本心里挂记着在外面还没回来的风暮寒,这会也是睡不着,索性就留了他在屋里做伴。   按说八岁的男孩在这边的世界里已经算是大人了,根本不应留在杜薇屋里,玲珑跟羽儿都有些不满,但见杜薇一点表示也没有,她们也只能望天兴叹。   滴漏声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刚过午时,窗外忽然狂风大作,噼里啪啦下起了大雨。   杜薇揽衣起身去关了窗户,突然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炸雷声响起,直将窗户震的微微晃动。   豆大的雨点敲打在窗户上,爆豆一般,一阵急似一阵。   杜薇呆呆的站在窗前,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她不知这个时候,风暮寒他们会在哪里,是不是已经摆脱了太子影卫的围困?若是在半路上遇到这大雨会不会临时寻别处去避雨?她转念又想到这时候城门已然宵禁,他们如果是在城外,怎么也要等到天明才能回来……   她胡思乱想着,重新回了床上听那雨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竟沉沉睡了过去。   大雨下了半宿,直到天明还没有停的迹象。   翌日。   杜薇与风思远刚刚用了早饭,外面便急急忙忙跑来一个小厮,道:“宫里来人了,丽妃娘娘已经到了府门口。”   杜薇吃了一惊。   现在丽妃代皇后执掌后宫,可谓是大权在握,春风得意,她竟然能屈尊降贵的跑到镇国公府来,这不能不引起她的警觉。   丽妃娘娘这个人与英王及其相似,平日待人看似温和谦恭,可是骨子里却有着他们的算计。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若丽妃真的是温柔善良的人,又如何能在后宫那险恶之地存活的如此之久,而且还能一直得到皇帝的宠幸?就是打死也没人相信这一点。   她迅速让羽儿将风思远带走,自己则带着玲珑换了衣裳前去接驾。   丽妃一身华丽贵妃宫装,身边立着数十名宫女,居高临下在正堂坐了。   镇国公府的下人们全都被赶出去,就连面也不得露,随身伺候丽妃的全都是宫里的那些人。   杜薇心中小人不禁暗暗撇嘴:真是好大的排场。   虽说心里不屑,但面子她还是要给足对方,不管怎么说她的身份是丽妃娘娘,英王殿下的生母。   如今她在后宫也可以算得上是呼风唤雨了,杜薇处处小心翼翼,她可不信丽妃一大早上跑来只是为了跟她叙旧。   有道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杜薇眼帘低垂,慢慢走进正堂,规规矩矩地礼道:“给丽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头顶传来丽妃略带慵懒的声音。   杜薇抬起头,却并不看对方,而是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眼观鼻、鼻对口、口应心,她才不会傻到主动问起丽妃娘娘的来意。   而丽妃则是想当然的认为杜薇会先开口,所以她也在等对方先开口。   结果这样一来,正堂内一时间竟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宁静之中。   ☆、第406章 警告!离本宫皇儿远些   终于,丽妃的耐性在无声的沉默中消磨殆尽。   杜薇站在一旁浑然不觉,只不过是累一些,站上一个时辰她还是不在意的。   她能等。但是丽妃绝对等不起,身为后宫嫔妃,她每次出宫都不容易,所以她不会平白的浪费时间。   “世子妃还站着做甚,快来本宫这边。”丽妃柔声道。   杜薇缓缓抬起头,一笑。   丽妃纵是坐在普通椅子上,也是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这一点杜薇自愧不如。   丽妃美目流转,月华般的眸子与英王别无二致,不过她的微笑却带着几分僵硬,脸色也不似以前那么水润。   “丽妃娘娘整日操劳,要多加保重身体才是。”杜薇原本让人上了茶,但却被宫女们拦住,她们端上来的都是从宫里自带出来的茶叶,就连茶具也是丽妃平日惯用的——排场奢华。   “本宫也是为了替皇上分忧。”丽妃轻轻叹息,挥了挥手,身边的宫女们全都悄然退到了门外。   杜薇猜她定有话要与自己说。   果然,沉默片刻后丽妃开了口,语气冰冷:“叶芷蔚,你和铭皓究竟是什么关系?”   “丽妃娘娘。”杜薇淡然道:“我与英王殿下只不过是相熟而已。”   “相熟?”丽妃突然冷笑一声,“你当本宫是傻子么?铭皓处处维护于你,这一次北征,更是向皇上递了折了,求皇帝下旨让你奉旨随军,你们若只是相熟他会为你做到如此地步?”   与丽妃咄咄逼人的态度相反,杜薇听了这话到是平静异样。   英王之所以会求旨让她随军只不过是因为她能看懂北番军中传递消信的密文,可是这才丽妃眼中看来却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她才不相信眼前这个女子真能懂什么军中密文,她认定叶芷蔚一定是迷惑了英王,才使得他连出征也要想带她一起去。   本来若是换了普通女子她也就忍了,可是偏偏这个女子还是个有夫之妇!   她自认自己的儿子拥有将帅之才。帝王之相,跟一个有夫之妇混在一块未免有伤名誉,她今天来就是为了逼杜薇认清自己的身份,防止她再纠缠自己的儿子。   可是杜薇张口却直接试图撇清她与英王的关系,根本连攀附的心思也没有,这反而更让丽妃心中气恼。   这就像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生怕被别人抢了去,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发现,在别人眼里,自己的宝只不过是根草,这如何不让她动怒。   “叶芷蔚,本宫想听你说实话!”   “回禀娘娘,臣女说的就是实话。”杜薇不卑不亢,语气从容。   丽妃眸光一凛。“我听顾秀婷说你处处为难于她,若是你真的没有这个心思何苦与她陷入如此境地?”   杜薇突然“噗哧”笑出声来,她连忙道罪,“恕臣女失礼,娘娘这番话却是说得着实奇怪。臣女与英王妃并无交集,何来为难她一说?”   丽妃轻轻蹙眉,每次顾秀婷进宫见她都会说起南王世子妃如何如何,正所谓假话说了一千遍也会让人信以为真。   “如此说来,是本宫冤枉你了?”丽妃不悦道。   “不敢,此事只是误会而已。”杜薇面色不变,“娘娘对英王殿下抱有很高期望,臣女自知配不上英王,更何况臣女早有良配,虽与世子分分合合,但终究缘分未尽。娘娘大可放心,英王妃那边因着南王府的关系,与左丞相府有些恩怨,故此她会迁怒于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杜薇如此一说,丽妃这才想起以前发生的那起案子:南王府的二少爷当街失手打死了左丞相府的三公子。   若要这么想下去,顾秀婷会对杜薇抱有敌意也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想到这里,丽妃的脸色不由得缓和下来。   “你当真精通北番军中密文?”丽妃追问道,虽然她不喜欢杜薇与英王关系太近,但如果这个女人能够帮得上英王的忙,她还是非常欢迎的。   “谈不上精通,臣女幼年时曾被人拐走,遇到过北番流落至此的流民,学过些。”谎话这种东西她说起来可是连草稿都不用打,张口就来。   丽妃并未怀疑,而是点头道:“如此说来,你也许真能帮得上铭皓的忙。”   杜薇心中小人鄙夷的竖起中指:帮你妹!你以为你儿子是天之骄子,我就得天天捧着供着么?   “能不能帮得上忙还要看世子如何与陛下说明此事。”她微微一笑,“朝中大事岂能是我们这些女子敢于议论的。”   这话她说得谦逊而又委婉,丽妃纵是听出弦外之音却也不好再说下去,若再说只怕她会有妄议朝中政事的嫌疑。巨宏亩技。   于是丽妃主动转了话题,两人又说了会没有营养的闲话,丽妃便主动提出回宫。   在丽妃走之前,杜薇特意使人取了两套幽兰阁最新款成衣样品,丽妃识货,一眼便看出这是前阵宫里几位嫔妃吵着想订制的,不过据传此款当初只生产了十套,如此市面上已经无处可寻,纵是有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   丽妃娘娘柔柔一笑,看向杜薇的眼中带着异样的光彩:“世子妃果然慧眼,难怪世子宁可放弃莫子国男帝之位也要万里奔回寻你。”   杜薇知她是误会了,心中小人汗颜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以色事人么?   不过这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万万不敢说出来。   好不容易才将丽妃这尊麻烦的“大神”送走,杜薇刚刚坐下,长舒一口气,外面玲珑突然冲进来,面色惶恐道:“小姐,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世子爷回来了……”   杜薇猛地站起身,强自镇定道:“怎么回事?”世子平安回来本是件好事,为何这丫鬟会如此惊慌?   玲珑显然被吓坏了,声音颤抖:“刚才奴婢见青衣大人与好多人从府后门进来,将世子爷抬进暖阁去了。”   难道是受伤了?   杜薇心里不由得一紧,快步出了正堂,往暖阁那边去了。   ☆、第407章 闯暖阁,平疯魔,   杜薇刚到暖阁外面,便见院门口一溜站着十几名世子身边的侍卫,个个后握腰刀,挺身而立。将暖阁守了个严严实实。   他们见杜薇进来并未阻止。   杜薇刚跨进院子,就听到柳无言的叫骂声从暖阁里传出来,“姓风的!你当真是六亲不认!连我都想杀么?”   暖阁里乒乒乓乓一阵乱响,陈设器具翻倒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是怎么回事?”杜薇见崔先生呆立在门前,上前询问。   崔先生一脸无奈,“许是杀戮过重……世子爷又魔怔了。”   杜薇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什么魔怔了?”   崔先生支吾道:“您忘了么……上次世子爷发作的时候,还是您去解的围。”   杜薇猛地想起那晚青衣夜闯镇国公府求她相助的事。   杀戮过重导致魔怔?   暖阁里突然发出“嘭”地一声,一个人从窗户里飞出来,险险跌进院外的鱼池里。   “柳公子?”杜薇惊讶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柳无言。   柳无言呲牙裂嘴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扶着后腰,骂道:“姓风的,你特么还有没有人性,下这么重的手!柳某还未娶亲,你这便想毁了我么……”   杜薇扶额。只觉脑门上浮起些微汗,转头对身边崔先生道:“麻烦您先给柳公子瞧瞧伤。”   崔先生冷哼一声:“要有也是内伤——”   柳无言瞬间变了脸色,咬牙切齿道:“这家伙闹起来我还真不是对手,以前他清醒的时候我还能应付三招两式,现在看来不如智取。”   暖阁里突然又是一声响,青衣的身影自里面飞出来,摔在青砖地面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下。   柳无言冷笑:“没死算你走运。”   青衣面色发白,起身对他怒目而视。   杜薇知他们两人不对盘,忙上前拦在两人中间,问青衣道:“世子怎么样了,可有伤到?”   青衣摇了摇头:“只是被杀戮之气所扰,一时不清醒罢了。”   杜薇想起他上次疯魔,还是自己让他清醒过来的,于是便想提出一试。   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只听身后柳无言道。“崔先生可将那药拿来,柳某这次进去便直接将他放倒。”   转头,见崔先生正将一枚药丸交到柳无言手上,道:“此物只需将其掷出,便可散发出药粉,会令人短暂昏迷。 ”   “早有此物为何不早点用上。”柳无言抱怨道,“要不是看在他与我师承一门,柳某才不管这些闲事。”说着他将药丸握在手里,脚下踩着红绳木屐踢哩塔拉的响着重新进了暖阁。巨上乐号。   崔先生低声道:“世子妃后退些。”   青衣也板着面孔往后站了站。   杜薇不知所以,也跟着老实的退后了一些。   暖阁里只宁静了片刻,忽见柳无言纵身跌出,兴奋的嚷起来:“成了!”   可谁知他刚刚双脚落在院中,自暖阁窗户里便飞出一物。   崔先生这时候反应比青衣还快,急道:“掩口!”   众人齐唰唰抬起袖子将口鼻掩住,动作整齐划一。干净利落。   柳无言身手也毫不逊色与其他人,潇洒地挥手一挡……“噗”的一声,药丸粉末炸开。   “咕咚”!栽倒在地,人事不醒。   杜薇将脸全都藏在衣袖后面,只露出一对乌黑的眸子。叽里咕噜的转了转,看向崔先生。   崔先生摇了摇头,大有恨铁不成钢这势,嘴里却是嘀咕了一句:“浪费了在下的药丸。”   杜薇侧头去看青衣,却见他面无表情,但眼中冷意毕现。她只得叹息一声:“找个人扶柳公子下去清醒清醒吧。”   青衣站着未动,吩咐了身边两名侍卫,让他们将被药迷倒的柳无言拖了下去。   “看来还是要麻烦世子妃了。”青衣沉吟道,“属下实在没有法子。”   杜薇也恐拖了久了再生变故,于是微微颔首:“好说。”   青衣与崔先生陪在杜薇左右,三人壮胆进了暖阁。   但见暖阁内遍地狼藉。家具陈设尽被剑气斩断,杜薇看了不禁背后生起一股寒意。   “世子妃无需紧张,属下觉得世子爷纵是伤了他自己也绝不会伤您半分。”青衣见她露出胆怯之意,低声开解道。   杜薇知青衣平时少言寡语,许是与他主子在一起时间久了,就连性子都有些相像,没想到他这时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三人轻挪脚步,进了内间,只见风暮寒立在屋当中,幽深的凤眸似一块万古不化的玄冰,闪烁着无情的冷光,黑色箭袖袍已然被昨夜的雨水淋湿,上面有好几处被利刃割破的痕迹,鬓发松散乱着,处处都显示出昨夜他曾经历了一番苦战。   原本这院子里的人都是他的手下、心腹,可如今他却像醉酒之人,完全迷失了自我,唯剩下了杀戮的本能,不论谁靠近过来,都会毫不留情的进攻。   “原本在城外时,世子爷已然发作过一次,因为无人敢进其身,所以只好等他脱力晕过去,属下这才敢趁机将世子爷带回府来。”青衣压低声音,向杜薇解释道,生怕惊了里屋的南王世子。   “可是崔先生还没来得及进屋世子爷便醒了。”说起这事青衣脸上不禁露出懊恼的神色,以前只要他的主子晕过去,醒来后便会从杀戮的状态下解脱回来,可是这一次,他醒过来却依然疯魔其中,不能自拔。   “怕是……此症状又严重了许多。”崔先生低声叹息。   杜薇沉默不语,眉间却渐渐布满阴云。   风暮寒这模样与上次在街上时截然不同,他摇摇晃晁的站在那里,似随时都能摔倒,但手里却紧紧握着他的佩剑,神色阴冷。   她的心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   “世子……”她伸手示意不让青衣与崔先生再向前来,自己一个人却慢慢向他靠过去。   风暮寒身形微微摇晃,脚下却是一动不动。   她只得再向前一步,壮着胆子提高了音量:“暮寒?”   这一次,风暮寒缓缓将头转过来,似在寻找着声音的来源,眼底的冷光也减退了三分。   杜薇心中顿时大定,她能感觉得出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意识,于是慢慢走到他的跟前。   她这大胆的举动只把身后的青衣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世子爷手里的剑有多快,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若是在无意识下动起手来,自己纵是上前去救都来不及。   若是世子爷真的失手将世子妃砍死了,等他醒清过来,只怕……那景象青衣连想都不敢想象,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世子妃……”他刚上前劝阻,突然崔先生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头。   “青衣大人少安毋躁。”崔先生低声道,其实他也非常紧张,额头鬓角俱都见了微汗,“你快看世子爷……”   ☆、第408章 世子且安心,有我挣钱养家   青衣定睛再看南王世子,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   风暮寒握着剑的手垂了下去,任由杜薇靠近他的身边。   杜薇贴近他轻声细语,“……暮寒。这里已经没有敌人了。”   风暮寒眼底的玄冰渐渐化开,杜薇的身影倒映其中,越发的清晰起来。   “薇儿……”他薄唇轻启,喃喃轻语。   杜薇忽觉心头像被钝器割裂似的疼,他这般模样竟然还能认得出自己?   她忘记了他手里还握着的剑,紧紧将他抱住:“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这一刻,她不禁有些自责,若不是因为她中了迎面香,他定会将这次的事提前跟自己说明,他不想再让自己图添烦恼,所以走之前什么也没有说。   青衣见南王世子握剑的手无力的垂在一侧,似想上前将其夺下,却被崔先生阻止了。   “不妨事。”崔先生道,“世子爷已然清醒了。”   “当啷”一声脆响,风暮寒手中佩剑落地。屋里几人同时松了口气。   “薇儿。”风暮寒眸光微动,似带着丝笑意,“为夫回来甚晚……你可是等的急了?”   杜薇还未来得及开口,忽觉怀中之人身子猛地一滞,无力瘫倒下来。   青衣急忙上前搀扶住,就近将世子安顿在暖阁内间。   杜薇转头吩咐:“取干净的衣裳过来,再打些热水……”   不一会功夫,外面下人将东西送来,但风暮寒却不允许任何人进来伺候,杜薇知他心高气傲,不想让其他人见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便就顺从了他的意思,亲自帮他用热水擦了身,换了干净的衣裳。   不大会功夫,崔先生将煎好的药端了上来,风暮寒却不喝。靠在床头闭目不语。   杜薇伸手试了试药温,催促他:“趁热喝了吧。”   风暮寒却摇了摇头仍旧不语,只是剑眉蹙得更深,似极不舒服。   杜薇不由得想起刚才她在外间看崔先生开方子时,听崔先生说起的有关此症的事情。   崔先生当时对她并未有半点隐瞒,只说他的药方无非就是起到安神、镇定的作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且他还隐晦的提醒她,此症若发展下去的结果会如何。   坠入疯魔,唯只剩下杀戮的嗜血之人。   “快些把药喝了。”想到这些,她心里不由得更加烦乱。   风暮寒听她语气有异,睁开眼睛看向她,眉间隐隐露出一抹苦涩,“若是有那一日……你便回去吧。”   杜薇愣住了,半天才明白他所指的“那一日”是什么。   刚才自己在外间与崔先生的话。想必他都已经听到了。   “这时候才想起赶我走,不觉有些迟么?”她面上嗤嗤冷笑,心里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为夫疯了。”过了一会,他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   杜薇竭力保持冷静。端着药碗的手却无法控制的发抖,“过去尽说我这张嘴混说,现在看来这话要还给世子你了。”   风暮寒凤眸微微眯起,笑容显得空洞而苍白,“薇儿,我错了。”他低声道:“我不该放开你去莫子国换取解药,你那时若死了,我应随你而去。”   杜薇听着,眼底的酸涩禁不住要涌出来。   在外人眼中,南王世子何其薄情、冷冰,但却无人知晓那道坚冰底下藏着的柔软。   她紧紧把他拥在怀里。恶狠狠的咬牙:“我们现在都活得好好的,没得说这么丧气的话,疯魔又怎样,大不了咱辞官不作,有我挣钱养家,你下半辈子再也不碰那些带血的物件便是。”   “哪有女子挣钱养家的,为夫岂不成了小白脸?”风暮寒险险被她的话逗笑,环在她腰间的大手却又紧了几分。   她的怀抱极其温暖,纵是在莫子国的半年时间里,他也一直都没有忘记过那种感觉,令他安心的,足以深陷其中的安逸与放松。   不过她的这副性子却是这个世界中,女子里少有的。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但她却命中注定,为他而来,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将头埋在她的怀中,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要牢牢将她的气味记在心底,哪怕就是闭上眼睛,也能凭它辨认出她来,就算疯魔绝不能伤到她半分。   “再说你要我走,当真舍得?”头顶传来杜薇低声浅笑。   “仔细想想……为夫还真有些舍不得。”风暮寒喃喃道,闭上眼睛,靠在她的身上,“刚才为夫头脑不清醒,说了些不该说的,薇儿快些忘记吧。”   杜薇哭笑不得,“这理全都让你占了!”她俯身在他的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不过……以后不准再说那样的话了,我听了心悸要发作的。”   风暮寒浑身一滞,眼底掠过惊讶,而后又迸出狂喜之色。   “为夫定会谨记在心。”他温柔的伸手将她的脸拉近自己,吻上了她的樱唇。   暖阁周围已经完全被青衣安排下的侍卫所控制,镇国公府普通下人一律不得靠近及入内。   杜薇特意吩咐玲珑跟羽儿,将风思远悄悄带到暖阁这边,让他与风暮寒见了一面。   风思远进屋的时候,杜薇正在劝说风暮寒喝药,又哄又骗好不容易才用勺喂了他一口,一抬头见风思远一身女装站在那里,风暮寒一个没忍住,嘴里的药全都喷了出来。   风思远苦了脸,“姐姐非要我打扮成这个样子。”   “咳咳咳……这样甚好……”风暮寒被呛得咳了半天。   杜薇一边帮他顺气,一边没心没肺道:“如何?此等美色世子是否一见钟情?”   “姐……”风思远瘪着小嘴,一脸苦瓜相。   “思远暂且先委屈几日,待风头过去薇儿便带你南下,到凉州城躲避些日子。”风暮寒劝解道。   风思远知道他被人救走,太子指定不会善罢甘休,虽然风暮寒他们夜袭成功,也没有表露身份,但这并不代表太子就猜不出端倪。   现如今,他也只能藏在镇国公府,有句话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   杜薇刚安排下了晚上的饭食,外面有侍卫传话:“宫里来人,召世子爷入宫。”巨上央巴。   ☆、第409章 世子入宫,院中走水   “不准入宫!”杜薇脱口而出。   外面通报的侍卫一脸为难之色,偷眼去看床上的南王世子,却见他脸上没有丝毫不悦之色。   “你胆子到不小,也不怕皇上怪罪下来。”风暮寒幽幽道。眼底却带着笑意。   “这时候你到做起忠心的臣子来了?”杜薇瞪了他一眼,“说不准去就不准!你要敢不经我同意走出这个门……”   “怎样?”风暮寒凤眸轻挑,斜眼看着她。   风思远与那报事的侍卫也俱都支起耳朵听着。   “明天你便给我到书房睡去!”杜薇话已出口,自己到先闹了个大红脸。   原本她是打算“威胁”他,赶他回南王府去,可是话到嘴边又不忍了,有些伤似无形,触碰一次便会疼上一阵,现在他又这般模样,她实在是不想再让他多想其他。   风暮寒唇角微微挑起,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弧线。   “薇儿既然不准,那便不去吧。”风暮寒对那侍卫吩咐道:“就说世子妃身子不舒服,本世子脱不开身。”   “是。”   侍卫出去了,杜薇翻了个白眼,“世子这慌撒的连眼皮都不带眨的。”   风暮寒轻笑。也不解释,向后仰靠在迎枕上,“为夫饿了。”   风思远虽然是小孩子,但他高门贵族出身,自小又常居宫中,知道这种时候更要避嫌,于是跟着玲珑去了别的地方用晚膳。   杜薇难得主动一次,亲手服侍了他用饭,虽说他最后只喝了些清粥,但眼底的笑意一直都未散去,只看得杜薇浑身不自在,脸红心跳,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他们这边晚膳用的惬意,院外却是每隔半个时辰便来一人进来通报:“宫里来人……请世子入宫……”   杜薇不慌不忙,一次次将人打发了。   风暮寒定定的瞧着她,也不言语。任由她去应付外面的事。   她上前抽去了风暮寒背后的迎枕:“睡会吧。”她知道宫里还会继续来人催,现在她还能挡上一挡,如果最后宫里来了旨意,那便是奉旨入宫,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巨上央才。   风暮寒向她伸出手来,语气带着些任性:“你陪我。”   无奈笑笑,她将手伸过去,由他握住,另一只手则将薄被搭在他的身上,再低头时,却发现他已然睡熟。   又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院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世子……”青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什么事?”杜薇开口道。   “宫里下了旨,召世子爷入宫见驾。”青衣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杜薇顿了顿,低头看着风暮寒的睡脸,有些不忍心叫醒他。   “可打听出是为何事召世子入宫?”杜薇问。   “居说是太子府昨夜进了刺客。惊了太子妃等女眷,皇上召世子去问话。”   杜薇冷笑,没想到太子主意还挺多,这边他们劫走了风思远,那边他就告到皇上那去了。还巧立名目。   有刺客入太子府,不去找负责京城治安九门提督,反而闹到南王世子头上,这恶意也未免太明显了吧?   “更衣吧。”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但眸光清澈,显然精神恢复了一些。   杜薇暗暗皱眉,这一进宫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风暮寒特意换了一品武官官服,玄色官袍上麒麟威风凛凛,单是看他站在那里便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势,让人不敢小觑。   杜薇叹息: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光是带着那脸冰渣子往那里一站便会吓死几个了。   “青衣留下。”风暮寒吩咐道。   “不行!”杜薇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他现在身体根本不在状态,还要强撑着入宫,要是再遇到什么危险,普通的侍卫杜薇可信不过。   “量太子也不敢在宫里对本世子出手。”   “不行!”杜薇瞪了眼睛,“柳无言这会还没走,若是府里有事我还可以找他来帮忙。”   “他可是无利不起早。”风暮寒冷哼一声。   “大不了我花银子雇他便是。”杜薇撇嘴,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风暮寒略一沉吟,不再坚持将青衣留下。   杜薇知这便算是他默认了自己的主意,送他出去时又仔细叮嘱。   风暮寒带着青衣前脚离了镇国公府,她便让人进来将暖阁重新收拾了,自己则带着风思远回了正屋歇息。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屋外滴漏的声响,她又想起幽兰阁与富隆钱庄的事,也就越发的睡不着了,索性披了袍子坐起来。   外屋的值夜的羽儿听到动静,低声道:“小姐,要不要奴婢点灯?”她知道杜薇有睡不着看书的习惯。   “也好。”风暮寒没回来,她的心就像是悬在半空中,怎么也放不下。   羽儿点了盏双鱼宫灯,将它移到床头,杜薇靠着长枕翻过一本书册。   刚看了没一会功夫,忽听院外隐隐传来喧哗之声。   杜薇一愣,外屋羽灵显然也听到了声音,连忙道:“奴婢这就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杜薇坐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声音,喧哗声越来越大,而且其中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叫与男子的呼喝之声。   杜薇不由得蹙起眉头。   羽儿不多时返回屋里,回道:“小姐,西边偏院的小厨房走了水。”   “走水?”杜薇披衣下床,镇国公府地方不小,她只划出了前院和东院部分供人居住,后面的宅子全都空着。   没人住的院子,小厨房怎么会走水?   羽儿跟着杜薇一同出了屋,站在院里抬头往西边看去,只见夜空中升腾起浓浓一股烟柱。   府里管事派了不少男丁去灭火,连带着不少丫鬟婆子都被叫了去打水。   杜薇正屋这边相比之下还算安静,不少人都被这声音惊醒,出来查看,见杜薇站在屋檐下,全都上前行礼,可脸上俱都带着不安之色。   杜薇看着半空中的烟柱,心头突然划过一丝不安,低声吩咐羽儿道:“去将玲珑唤起来,带思远去暖阁。”   羽儿悄悄退了下去,杜薇在屋檐下又站了一会,见浓烟渐渐散开了些,可是她的心里却并没有轻松的感觉。   无人居住的院子里会走水,这代表着什么?   目光扫过院里的这些丫鬟跟婆子,她吩咐道:“大家把贵重东西收拾下,去暖阁那边。”   众人面面相觑,眼前的火势明显变小了,显然已经无法威胁到正屋这边,可是小姐为何却要吩咐她们收拾东西,退到暖阁那边去?   众人正在疑惑,忽听院门“砰砰”响了起来,似有人在敲门。   院里有婆子上前去应门,手搭上门栓,正准备开门。   杜薇突然心中一动,厉声制止道:“不要开门!”   ☆、第410章 包围,宵小之徒也敢闯府?   前去应门的婆子被杜薇这声断喝吓的一哆嗦。   院门仍是“砰砰砰”被敲得山响。   “什么人!”那婆子学得聪明了些,壮着胆子喝了句。   “世子妃,属下乃世子爷身边近卫军,见院中走水特来查看。世子妃请开门。”   婆子转头去看站在屋檐下的杜薇,其实不只是她,院里所有的人全都在看她们的主子。   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   杜薇紧抿双唇,一声不吭,那敲门声一刻也没有停歇下,最后外面的人便开始撞门。   若说刚才这些下人们心中还有疑虑,现在听了这撞门声谁心里还有不明白的?   外面的人若真的是南王世子身边的近卫军,他们还敢这么放肆的撞门么?所有人顿时紧张起来。   羽儿刚将玲珑与风思远叫起来,这会还没来得及离开院子。   “姐姐……”风思远紧张的贴在杜薇身边,“是不是他们来捉我了……”   杜薇面上不露声色,可心里却像是开了锅似的,乱成一团。   虽然她不知道外面撞门的是些什么人,但大致能猜出西院的那把火定与他们有关,而且因为风暮寒回府后她便将正屋这里的侍卫全都调集到了暖阁那边,这边根本没留人。   环视一圈。杜薇只见满院俱是丫鬟婆子,连个报事跑腿的小厮也没有,心底不由得一沉,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等着外面那些人冲进来将她们赶尽杀绝么?   想起风暮寒现在还在宫里,也不知那边情况如何,府里再要出了事,他若自乱阵脚必会被太子找到可乘之机。   “玲珑!”杜薇突然喝道:“带人堵门!”   玲珑会些功夫,胆子比普通丫鬟大些,马上便带了几个有力气的婆子涌到院门前,有的用肩膀抵住院门,有的去寻木方长棍等物顶在门板上,还有的去移那院中的石凳……   院门被砸的砰砰乱响,外面隐隐传来男子低声谩骂之声。巨亚系弟。   生死攸关,谁都不会再吝啬自己的力气,她们清楚,若真的让外面这些人闯进来。这里所有人只怕都不会得善终。   先不说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如果世子妃有个好歹,就南王世子那性子,只怕到时她们就连个全尸都捞不到。   这些日子里,世子爷对她们主子的宠爱,任谁都看在眼里。   “羽儿,去抱些柴火来。”杜薇吩咐道。   羽儿跟其他几名丫鬟将柴木堆在院中,杜薇下令:“点火。”   羽儿点燃了柴火,一股浓烟升了起来。   “添柴,不要让它灭了。”杜薇冷静道,“暖阁那边如果有人看到正屋这里有火光定会派人过来查看。”   听到这话,院里其他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看向杜薇的目光中不由得多添了份敬佩。   院外砸门的人看到院里升起的烟柱,顿时叫骂起来,有人便嚷着说不如直接爬墙过去的。   院里的丫鬟婆子们听了又俱都惊慌起来。   杜薇对身边几个丫鬟招了招手。将她们聚拢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那些丫鬟们跑去找来了长竹竿,羽灵从厨房取了猪油过来,带着几个婆子一边给火堆添柴一边用布头沾了猪油扎成火把,绑在竹竿上。   墙头上的青瓦噼里啪啦的直往下落。院里的人便知道有人要冒头了,于是每两人抱着根头上绑了火把的长竹竿递过去。   对面那人只要一露头,那火把就直接捅到头上去了。   一时间,墙头外惨叫声一片。   院里丫鬟婆子人人都拍手叫好,所有人信心大增,就连风思远都激动不已。   只有杜薇一人神色微凛,身披着锦袍,站在屋檐下,似在沉思,那处乱不惊,镇定自若的神态。纵是好多年过去了,这院里的下人已然各奔东西,但人人都还记得那夜火光映照下世子妃的侧脸。   那一刻,世子妃的气势在她们眼中,丝毫不逊色于任何男子。   不过杜薇这时脑子里想的事却完全没有她们眼中看上去的那样美好,她在揣测他们的来意与其背后的主子。   外面这些人显然是不会武功,不然以她们这些人根本守不住这里,但反过来想,他们若是不会武功又是如何能进到镇国公府里面,而且还能绕过外院夜值的守卫?   风暮寒救回风思远……皇上召风暮寒入宫……太子称昨夜太子府进了刺客……一件件看似无关的事情从她的眼前回闪而过。   她将这些事细细串连起,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莫非这些人是太子故意派来试探镇国公府的?   “好歹毒的心思。”杜薇心中冷笑,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走着瞧!   院里院外的对峙还在继续,突然一边墙外传来几声惨叫,紧接着一道艳丽的人影纵身越过墙头,一双木屐稳稳落在了院子当中。   一旁持着火把的丫鬟婆子吓的直往后退。   “大家勿慌,是自己人。”杜薇急道,生怕她们将火把招呼到那人的脸上去。   跳进院中那人看向杜薇,脸上略有惊讶之色,他本以为自己进来定会看到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世子妃看到他进来定会激动的感激涕零……   可是现在看来,院里一切井然有序,杜薇站在屋檐下,面色如常,只是一双乌黑的眸子被火焰映衬得熠熠生辉,只看得他险些失了神。   “柳公子?”杜薇见他盯着自己发呆,不由开口唤了声。   柳无言猛地回过神来,神色有些讪讪的,嘴里嘀咕:“如今京城治安未免也太令人堪忧,什么样的宵小之徒都敢打家劫舍。”   “只怕没这么简单。”杜薇轻笑一声。   柳无言到来后,外面那些人的形势急转直下,本想逃走的几个人也被赶来的侍卫们活捉,院里的丫鬟婆子们见来了依仗全都松懈下来,累得瘫坐在地上。   可她们的心情却是愉悦的,甚至还带了些自豪,特别是当她们看到那些侍卫进来后,一个个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让她们极有成就感。   带队的侍卫长脸色阴沉的吓人,今天若是在他当班的时候让世子妃出了事,世子回来岂能饶了他。   他先重新布置了府里的人手警戒,把活捉来的几个人关进了柴房,亲自带人审问。   杜薇却并不在意这边的事,而是悄悄吩咐了人速速进宫给风暮寒送信。   ☆、第411章 宫中对质   宫中。   皇帝靠在龙椅背上,单手撑着额头,正在翻动手里的奏折,冰冷的面容让御书房内的温度也下降了几分。   内侍总管跟一边侍立的宫女们全都闭息凝神。生怕呼吸的声音大了些会惊扰到皇帝,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皇帝突然冷笑一声,将手里的奏折丢在了一边,“太子府昨夜有刺客闯入,你不去告那九门提督,却反而告起南王世子来了……”   “父皇请息怒,儿臣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太子恭恭敬敬垂手而立,“儿臣奉父皇之命一直在府里调养,从未出府半步,昨夜出了事儿臣却连个诉苦的地方也没有,太子妃受了惊吓,到现在还是寝食难安,儿臣身为太子,又是她的男人,却不能为她讨回公道……儿臣不甘心啊!”   皇帝皱着眉头看着眼中泪光欲滴的太子。“但你有何证据能表明此事与南王世子有关?”   太子双膝一软,在龙书案前跪了下去,郑重道:“儿臣确无证据,但种种迹象表明,昨夜入儿臣太子府的刺客正是风暮寒所为,儿臣府里的那些侍卫俱都是一招毙命,丧命者达百人之多,他们也为人子,人夫,儿臣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们一个交待!”   皇帝以手撑额,不住蹙眉。   太子与南王世子素来不合,他是知道的,只是以前都是暗中你来我往,像这次闹到明面上来,还是第一次。   不过若没有证据,他还真不好开口直接责问风暮寒。   除了他……换了任何一个臣子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命其彻查到底。   可是南王世子这个人……他不想动。又不敢动。   风暮寒是一把好刀,别人不知道,做为皇帝却是一清二楚,圣眷岂能凭空而得?赐他三品以下官员先斩后奏之权,这是多大的宠信!朝中无人能及。   暗中,他替自己清除异已,背负骂名,担上残暴、寡情以及狂妄之称,他这位子才能坐得更稳。   这把刀,他暂时还不想换,只是这些事除了他跟风暮寒本人,无人知晓。   只是这些年来这把刀越发的锐利,已经有些脱离他的掌控,让他隐隐生出些头痛,不过边疆战势。要是少了他,还真难以再找出第二个这么优秀的人来。   “朕将南王世子召来,你可敢与他当面对质?”   “多谢父皇!”太子朗声道。   皇帝无声叹息,原本他并不想将此事闹大,在他眼里。那些侍卫就算死的再多,也算不得是什么损失,而且也没有伤到太子与他身边的人。   不过太子从一早上便来午门前跪着,一直跪到天色将晚,他才不得不让内侍总管带他进来。   不管怎么说,现在太子的身份还在,他也要给他留几分颜面才是。   “皇上。”内侍总管小心翼翼禀道:“南王世子到。”   皇帝与太子同时抬起头来,但见风暮寒一袭玄色官服走进御书房,妖冷的面容如雕刻般清晰分明,薄唇微微挑起,其形放荡不羁。但眼中不经意流泄出的冷光却让人不敢生出小觑之心。   “微臣参见皇上。”风暮寒拱手施礼,腰微微弯了弯,似打算行大礼。   “免……”皇帝话音未落,风暮寒已然站直身子,淡淡回了句:“谢皇上。”   太子恨得咬牙切齿,他从刚才便跪在这里,没有皇上的命令,他连起都不敢起,可是风暮寒为何却能如此从容。   “不知这么晚了,皇上召微臣有何事?”风暮寒就像没看到一边跪着的太子似的,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帝。   皇帝清了清嗓子,“昨夜太子府进了刺客,不知风爱卿是否知晓此事?”   “哦?”风暮寒挑起一侧剑眉,“微臣不知。”   皇帝跟太子等在那里,可他再也没了下文。   皇帝想等他继续说下去,自己才好将质问提出,看他是解释也好,分辩也罢,可是这家伙到好,只来了个“不知”,便再也没了动静。   “父皇,昨夜闯入儿臣府中的人武功高强,府里侍卫几乎人人都是被一击毙命,而且昨夜儿臣隐约瞥见那人身影酷似风将军,还请父皇为儿臣主持公道,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食指缓缓敲击着龙书案,眼角余光打量着风暮寒。   风暮寒慢慢转过脸,凤眸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灯影下投射出一片扇形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太子殿下貌似受了委屈?”他语气幽幽,并未像太子想像中的那样犀利还击,而是淡如水般从容。   太子不由得暗暗称奇,南王世子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向来睚眦必报,为何今儿却突然变得这么寡淡起来了。   “原本依朕所见此事不如交由九门提督查办,但事关风爱卿,朕想还是亲自问个清楚的好,以免发生不必要的麻烦。”皇帝解释道,他并不相信风暮寒敢直接对太子府动手,虽然两人互有恩怨,但还不至于闹到台面上。   “不知皇上想让微臣说些什么。”风暮寒身姿英挺,脊背挺得笔直,太子跪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些自惭形秽的感觉来。   那样的背影,正是他一直想模仿的,纵是在他父皇面前也不会感到惶恐,不会动摇,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要以那样的身姿站在众朝臣的面前。   神气的,看着世间万物都跪在他的脚下!   “风爱卿难道就不想解释一下么?”皇帝无奈道,“朕传了你数次都不见你入宫,若是朕不下旨,想必纵是现在你也不会来吧?”   “微臣妻子身体不适,臣实在放心不下,故此拖了些时辰。”   皇帝嘴角动了动,何止是拖了些时辰,他明明晾了他这个做皇上的一晚上好吧!   太子不悦道:“若不是他心中有鬼,何故会拖如此之久?”   风暮寒并不理会太子,好像在他眼里根本没这个人似的。巨以贞弟。   强辩了好一会太子才发现端倪,风暮寒只回答皇上的问话,而对自己视而不见,往往他问出口的话要经由皇帝再重复一遍他才肯回答。   太子额头的青筋瞬间跳得老高。   “风暮寒,你欺人太甚!”他实在忍无可忍。   他可是当朝太子,就算现在暂时失势,但好歹他的身份还摆在这,风暮寒这家伙居然敢当着皇帝的面这般无视他。   原本他还想强压住怒火,故作委屈在这拖延些时间,好让外面他影卫安排进镇国公府的那些宵小之徒动手打草惊蛇。   他的目的,原也只为试探出风思远是否藏在镇国公府。   可是让他没想到是,在面对风暮寒的时候,他根本压不住自己的怒火。   风暮寒凤眸微眯,看着太子眼底燃烧出的熊熊怒火,唇角挑起不屑的笑意。   “既然太子殿下对我有误解,那不如请九门提督大人来,以免连皇上也误解了微臣。”   ☆、第412章 意外消息,请允微臣出宫!   原本太子计划是将风暮寒调离镇国公府,然后趁其不备利用暗卫将一些宵小之徒偷偷放进镇国公府。   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打草惊蛇,找到风思远。   风思远若就藏在镇国公府,那么出现意外的时候。他们必定会在第一时间将他保护好。   所以他令影卫于暗中监视镇国公府里侍卫严防死守的暖阁,又利用那些宵小之徒在后宅放火,暗中观察他们的举动。   一切都如他想象中的那般顺利进行,只不过……   结局却有些小小的不同,令他始料不及。   皇帝也不想坐在这里再纠缠下去了,立即命内侍:“召九门提督大人。”   内侍总管出去了,可没一会功夫又匆匆赶回来,神色凝重。   皇帝知他素来办事麻利,这般模样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出了何事?”皇上问。   内侍总管小心翼翼道:“镇国公府走了水,而且据说还进了些宵小之徒,九门提督大人亲自带人过去了。”   皇帝一愣,镇国公府可以称得上是高门府邸,以前叶国公还在世时,也算得上是门庭若市,与朝中不少武将都有来往。眼下竟连宵小之徒都可以长驱直入,而且还是在他堂堂天子的脚下!   那些宵小之辈也未免太不长眼了吧,敢打劫镇国公府?说出去谁会信啊!   皇帝目光不由得冷了几分,问道:“你可打听清楚了?不会有错?”   内侍总管忙道:“奴才打听的清清楚楚,如今火势已然被控制住了,九门提督大人听说世子进了宫,唯恐镇国公府应付不来,已经亲自带人过去了。”   太子听了这话,垂了眼睛,反正那些宵小之徒只是他用来引蛇出洞的诱饵,死不足惜,就是被抓了也不知背后指使的主子是谁。巨以纵扛。   “可有伤亡?”皇帝不由得联想起昨夜太子府的事情来了,那边太子妃受了惊吓,也不知这边的南王世子妃情况如何。   内侍总管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这个……奴才刚才打探的匆忙,听说世子妃受了伤,心悸发作。府里已然乱的不成样子……”   “皇上!”龙书案前,风暮寒突然撩官袍俯身跪倒:“请允微臣出宫!”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惊愕。   刚才在自己面前还放荡不羁的南王世子,转眼低声下气的跪在这里,只为求他放自己出宫去。   皇帝不由得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太子。   同是府里出了事,风暮寒没有急吼吼的逼着他做主,也没有向他求旨对此事严加承办。   风暮寒眼中的焦急之色清清楚楚的印在了皇帝的眼睛里,反而激发了皇帝满腔的维护之心。   “啪!”地一声,皇帝一掌击在龙书案上,怒道:“没想到天子脚下竟有如此胆大包天的贼人!”转向内侍总管,继续道:“你去,陪世子一同回镇国公府去,顺便告诉九门提督一声,要是他连这点事都办不好,还是早些回家种地去吧。”   “遵旨。”内侍总管连忙接旨。   “多谢皇上。”风暮寒沉声道,起身时身子微微一晃。   只吓得内侍总管连忙上前搀扶。“世子爷,您没事吧?”   风暮寒不动声色的抖衣袖撇开内侍总管,脸色却是惨白一片。   当着众人的面,南王世子还从未露出过如此脆弱的一面,就连皇帝都不禁暗自惊叹:没想到他与世子妃如此情深意切。光是听到这个消息便有些承受不住了,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太子抬头望着风暮寒的背影,眉宇间闪过一丝阴森。   他非常期待回去时,从影卫处得到的消息,接下来,他只要能找到风思远的藏身之处,便可将计就计,使风暮寒在皇帝与康王面前里外不是人。   内侍总管随风暮寒一道出了宫。   宫门外,青衣早就备好了马匹,内侍总管并不擅长骑马,但这时也不敢主动开口提出乘马车。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们一块往回赶。   一路上风暮寒薄唇紧抿,偶尔与身边前来送信的侍卫说上几句,无非都是询问府里发生事情的前前后后,而且这话还是故意说给一旁的内侍总管听的。   太子的意图他大致猜得出来,所以在离开时他没有分出人手去保护杜薇所在的正院,而是在暗中布下暗卫守护,命其不到关键时刻不允暗卫现身。   而且柳无言还在府里,以他的身手,就算太子真的派了影卫现身,也足以应付。   虽然他知这一切都是他提前安排下的,但心里却仍是有些不安。   纵是知道传到宫里的消息是半真半假,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走之前,他没有告之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   其实就连他也想不通为何自己会这么做,可能有些赌气的成份在里面,因为她对自己隐瞒了无双公子的身份,还中了迎面香,差点投进了别人的怀抱……   只要想起这件事他的心里就堵得难受。   镇国公府。   杜薇躲在后宅里,不断派出人去打听风暮寒的消息。   自九门提督带人进府后她便躲回了正屋,并叮嘱让玲珑将风思远照顾,千万不要让他露面。   前院乱哄哄的,不只九门提督带人来了,就连顺天府尹绍大人也带人赶过来了,在听说走水后又有大批贼人闯入时,这两人知道接下来的事很可能极难收场。   就连内侍总管都被皇帝派来了,显然皇帝是动了真气,若是一个不小心,头顶官帽掉了到是小事,脑袋要是搬家了可没地哭去。   特别是九门提督,昨夜太子府刺客夜闯之事还没有理出头绪,这会功夫他已是忙得焦头烂额,亲自出马不说,还增派了不少人手将镇国公府里里外外,护了个严严实实。   顺天府尹绍大人则亲自带着手下将府里各处巡视了个遍,生怕有贼人逃脱藏匿在府中。   风暮寒一行疾驰赶回镇国公府。   一路上,只惊得行人止步,路人无不纷纷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没到宵禁时分,镇国公府走水、闹贼之事已经被传得满城皆知。   ☆、第413章 府中大乱,世子撵人   还未到镇国公府,自门口的巷子里便远远看到九门提督的手下兵卒围在那里警戒,就连府门前整条街都被拉上了拦车马的木栅栏,腰跨佩刀的兵卒足有好几百人。   风暮寒战马丝毫不减速。径直冲入了巷子。   他的战马是受过训练的,竟直接跳起,自半空跃过木栅栏,将里面警戒的兵卒撞倒了足有二十几人。   “世子爷!”青衣等人急急跟在后面,有识眼色的兵卒见状急忙上前将拦马用的木栅栏移开,放青衣以及内侍总管等人进来。   从始自终,没有一人敢开口吭气,就连被风暮寒战马撞倒的那些人也全都闭紧了嘴。   南王世子的脸色就像寒冬腊月的冰湖,光是看上一眼都觉得渗人,谁还敢乱说话,他们这些人的生死在世子的眼里还不及一只蚂蚁,要是惹了他说不准一念之间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到了府门前,风暮寒跳下马来,直奔后院而去。   夜幕深谙,镇国公府里原本下人就不多。很多宅子都是空着,所以平时显得分外冷清。   可是今天这里却是灯笼火把,随意看上一眼,哪哪都是人,九门提督的人的兵卒、顺天府尹的衙役……   风暮寒大步流星往里走,青衣边走边低声道:“属下已然通知了军营那边,从近卫军里拨出三百人,听说现在已经出了大营往这边来了。”   风暮寒沉默不语,但青衣知道,这相当于他默认了自己的做法。   内侍总管下马后扶着老腰站在原地喘粗气,他一路上险被颠得快散架了,青衣忙找人带他去正堂休息暂且不提。   九门提督听下属交待提审被捉的活口的事情,还有顺天府尹绍大人一起,站在垂花门外说话,一抬头正好看到风暮寒满脸寒霜疾步而来。   “见过世子爷。”顺天府尹绍大人连忙施礼。   九门提督略一犹豫,但也紧跟着施了平礼。“世子爷……”   话音刚落,风暮寒眸光斜射过来,扫在九门提督大人的脸上,只把对方惊得一时竟忘了呼吸,憋着气站在原地,直到风暮寒远远的过了垂花门才回过神来。   “这位世子爷眼里可揉不得沙子。”顺天府尹绍大人喃喃道。   九门提督脸色讪讪的,他的身份为从一品,平日在朝中人缘颇广,所以私下大家见面都只不过行个平礼,时间久了他便习惯了,真的以为自己是一品大员,刚才竟想行平礼。   “哎。”他长叹一声,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后悔却又不好意思在眼前这正三品的文官眼前说。   顺天府尹绍大人只能装做没看到对方脸上的沮丧,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回了正堂处去见内侍总管。   风暮寒进了后宅。直奔正屋过去。   刚进门便见柳无言翘着椅腿坐在外屋的椅子上,桌上还摆着不少茶水点心。   风暮寒眸光顿时一暗,二话不说,抬腿便勾住柳无言翘起的椅腿,一抽……   柳无言没有防备。身子一斜险些滑落到地上。   “姓风的,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柳无言愤愤不平。   “你算哪门子的恩人?”风暮寒冷冷看着他,“这里是后宅,只有女眷才出入,本世子没让人将你丢出去就算不错了。”   柳无言满不在乎另选了把椅子重新坐了,“前面尽是当差的,柳某做的这份营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要见了我还不得把我捉了去?”   飞鹤堂的营生好说不好听,劫持、追命,只要有人付钱,他们什么都做。许多案子都在官府里留了底。   风暮寒眸光不善,“所以你便藏到这里来了?”   “怕什么?”柳无言耸耸肩,“你女人已经睡了,我在这里坐会又不会吵到她……”   不提这个还好,他说起杜薇已经睡下,风暮寒的脸色唰地就变了,“青衣。”他低声喝道。   “世子爷请吩咐。”青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带这位柳公子去支取酬银,然后送他出府。”   “是。”风暮寒说完便要进内室。   “唉?你就这么赶我走?”柳无言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风暮寒突然将头转过来,眼中透着一股阴酷的寒气。   柳无言识趣的将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乖乖的跟着青衣去拿他的酬银去了。   风暮寒挑帘进了里间。   羽儿守在门边,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听到脚步声惊醒过来,见是南王世子连忙起身行礼:“见过世子爷。”   风暮寒略一颔首便直转到了屏风后。   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又折腾了大半夜,杜薇原本还差人去打听风暮寒什么时候回府的消息,可没一会竟困得坐着睡着了。   杜薇背靠床头,腰后垫着的迎枕几乎要掉到地上去了,睡得正沉。   风暮寒站在她面前,细细打量她的脸。巨以纵血。   纤细睫毛垂着,就像春季才刚刚冒出芽的芳草,细腻的肌肤在烛光下更显白皙,宛如名贵的瓷器般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看着她那恬静的睡脸,刚才还焦躁不安的心突然便平静下来。   还好……看她的眼角没有哭过的痕迹,鬓发有些松散,但并不显得狼狈,反到多添了丝妩媚。   疲倦突然间像潮水般向他涌来。   自进宫时便被他刻意忽略的脱力感这会却显得愈发清晰。   在别人面前,他一直都是强硬的,不动声色的,有时甚至不需他说话,只要一个眼神,那些人便会噤若寒蝉。   可是每当面对她的时候,他才会发现,原本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强大,他也会累,也会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   薄唇微微扬起,他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谁知手才刚刚碰到她,她便醒了。   长长的睫毛上扬,一双乌黑的眸子露了出来,水灵灵的,盛满灵慧之气,又不失俏皮。   他的呼吸,微微一滞,定定的望进她的眼底。   在回来之前,他已经从暗卫那里得知了杜薇是如何守在院子里,从容调遣仅有的人手,成功引来了柳无言以及暖阁那边的侍卫,还活捉了几个贼人。   现在看着她的眼睛,他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他知她从不胆怯,遇事镇定从容,但若有可能,他只希望她如普通女子般可以将他当成自己的仪仗,凡事都依靠着他,离不开他……   可是……现实却是残酷的。   她要与他并肩而战,他在明处对敌,她便在暗中支撑,他如示弱,她则变强,而当他占据主动时,她却会悄然退至他的身后。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414章 九门提督的位子,该换人了   杜薇睁开眼睛,看到风暮寒近在咫尺的坐在床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烛光下他的侧脸显得有些阴郁,神色疲惫。但他的脊背却挺得笔直,宛如峭壁上生长的劲松翠柏,傲然英姿透着孤傲。   杜薇眨了眨眼睛,从朦胧中清醒过来,“你回来了……”她嘟囔着,声音里带着慵懒与娇憨。   “怎么坐在这里就睡了?”本想好好安抚她,但说出口的却是责怪,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这种心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了街头初遇毒发时的那个“吻”,想起听到十娘跳江死讯传来时心头的绝望,想起她不远万里奔赴虎牢关为他解毒,想起她为挡太子那一箭险些命丧军营……   她一直都是自己的福星。   “太子没有为难你吧?”她伸出手,抚平他一路疾驰在官服上留下的皱褶。   “他没得机会。”他冷冷道,反手握住她的柔荑。   “皇上有没有说什么……你身子能不能撑得住,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听她问出一连串的问题,他的心里不由得生出淡淡的欣喜。   府里出了事。好不容易等他回来,她问的却全都是他的事,好像府里发生的那些全都无关紧要,不值一提。   她的目光看得更远,所以她无所畏惧。   “还好。”他故作平静道,“你先睡吧,我还要到前面去处理些事。”   话虽如此,他却是坐着没动,不是他不想起身,而是身体就像被人抽空了力气,连站起来的力量也没有。   “等你睡了我再走。”他轻声道。   “不要!”杜薇撅起小嘴,伸出另一只手将他拉向自己,“我要你陪我一起……”她轻轻松松的将他按倒在床上。   风暮寒脸朝下倒在床上,仍握着她的小手不放,指尖微凉。   无需只言片语,她总能猜中事情的关键。   “休息一会也好。”她在他的耳边喃喃低语。“到时我会叫醒你。”   他把脸埋进了她的秀发里,什么也没说,几乎在闭上眼睛的同时便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风暮寒神色冰冷的进了正堂,在上首位置坐下,内侍总管坐一侧,仔细打量下面沉默立着的两位大人——九门提督与顺天府尹。   风暮寒的近卫军到达镇国公府后,最先控制了后宅,将九门提督的手下替换下来,而且……他们还在无人居住的几处宅子里捉到了藏匿着的两名贼人。   这一下,可是相当于直接打了九门提督跟顺天府尹两人的脸。   他们在镇国公府又是搜查,又是封锁,没想到居然还有贼人藏在后宅,幸好那些贼人都吓破了胆,没有兴风作浪。不然后宅出了事,他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赔。   皇上特意派了内侍总管坐镇,这表明他完全是偏向着南王世子一方的。   看着被捆成麻花似的两个贼人被扔在地上,九门提督的脸一会红一会白,大喝一声:“来人!把这两个家伙带下去。好好伺候!”   风暮寒沉默不语,冷眼看着九门提督。   顺天府尹绍大人八面玲珑,见状便觉不妙,忙拱手道:“世子爷,属下先带人去审犯人去了,待有了消息定马上差人来报。”   风暮寒微微颔首。   顺天府尹绍大人便一溜小跑的出了正堂。   内侍总管又坐了会,听着下面人来来回回进来回事,一个时辰后便告辞回宫去了。   天亮时分顺天府尹顶着两个黑眼圈出来,那几个犯人被审的都快脱了一层皮,但却连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查到。   “也许他们真的只是普通宵小……”一名衙役打着哈欠劝道,“大人。不如就这么报上去吧。”   绍大人狠狠瞪了那人一眼,“这话说出来你会信?”普通的贼人纵是打家劫舍,但绝不敢轻易动这些高门府邸的宅院。   “属下也不信。”衙役苦了脸,“可是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再伺候下去要是死了我们也一样没法向上面交待啊。”   绍大人思忖片刻,觉得还是应该去打听打听九门提督那边的消息,一夜过去,他那边也应该查到些什么。   于是差了名跑腿的衙役去打听消息。   没一会功夫,那人回来了,满脸惶恐之色,:“大人,现在五营已经无人负责了,您让小的去找谁打听事啊……”   绍大人一愣,步军巡捕五营归属九门提督掌管,负责京城守备与治安,怎么说无人负责了?   “九门提督大人呢?”   “听说天亮前被召进宫里去了,再也没回来……”   绍大人脑子里嗡地一下。   搞不好九门提督的位子要换人了!   他的心一下子乱了起来,不知道他会不会也被牵连在内。   左思右想,绍大人越发觉得镇国公府走水进贼之事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巨土肠才。   急急赶去正堂去寻南王世子,希望能得他点拨条生路,却被其下属告之世子妃身子不适,世子刚去了后宅,不知道什么时回来。   绍大人急的暗暗跺脚。   就在这时,正堂内出来一名近侍打扮的男子,绍大人眼睛不由得一亮。   “青衣大人。”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自己这正三品的身份了,拱手陪着笑道:“下官无能,审不出有用的消息,不知世子爷还有什么吩咐,下官定尽力去办。”   为了保住他的官位和小命,他只能死死抓住南王世子这条船。   青衣冷眼看了看顺天府尹,论品级,对方比他大,但他的主子却是那些人惹不起的,所以他毫不介意的受了绍大人的恭维。   “九门提督大人应召进宫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想必绍大人应该听说一二……”   绍大人鼻子尖不由得冒出汗珠,心道:下一个就快轮到他了。   “世子爷担心这些贼人背后有人指使,京城之地又是太子脚下,达官显贵甚多,万一他们流窜至其他府中作乱,到时惊扰了圣驾难免又让绍大人你难做。”   “那么……世子爷的意思是……”隐隐的,绍大人已经猜到了南王世子的打算。   “配合步军巡捕五营的人手,封城搜查。”   绍大人惊得目瞪口呆,“可是……”若没有圣旨,封城搜查等同于犯上作乱,而且现在九门提督不知身在何处,无人统领五营。   “绍大人无需惊慌,你可先行安排下人手,圣旨想必很快便到了。”青衣话音刚落,前院进来报事小厮道:“青衣大人,宫里来人宣旨了……”   ☆、第415章 新任九门提督,兑银风波   时间仓促,镇国公府内并未摆设香案接旨。   前来传旨的仍是内侍总管,青衣仍是将他接至正堂,等了半盏茶的时间。才见风暮寒出来,神色略显憔悴,外人见了也只当他是一夜未曾合眼所至。   内侍总管略略与他寒暄几句,便直接在正堂宣了旨。   众人全都跪在院里,听着内侍总管尖细的嗓音回荡在空气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南王世子,一品威武将军,忠心为朕,屡护江山社稷,不辞辛劳,朕心甚慰,特授九门提督一职,令其查办镇国公府一案……”   顺天府尹绍大人跪在地上,惊得目瞪口呆。   九门提督之职这么快就换人了,而且临时换上来的人竟然是南王世子……   绍大人越发觉得自己抓住南王世子这条大船的决定是万分正确的。   不到半天时间。南王世子得了九门提督之职的消息便传扬开来,整个京城牵一发而动全身,封城搜查。   外城四门,内城九门,全都设了层层关卡。   风暮寒明着调查镇国公府起火一案,暗中却将不少太子党的手下牵连进来,就连太子身边的影卫都不敢在夜间任易走动,一时间太子党的人竟无法在京里施展开拳脚,只得忍气吞声的低调做人。   渐渐的,镇国公府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是府里府外的侍卫全都换成了风暮寒军营的近卫军,好几百人只将镇国公府围了个铁桶相仿。   杜薇坐在书房里连连叹气,不管她从哪个角度往院里看去,都能看到那些身着轻甲,手扶腰刀的侍卫,映衬着园中夏季的繁花,简直是大煞风景。   苍兰正好过府。借着送幽兰阁新款样品的名义来见她。   “富隆钱庄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杜薇问。   苍兰伸出大拇指:“小姐你就放心好了,此事是大哥亲自处理的。”   杜薇微微颔首,苍明为人细心忠厚,办事又灵活,她还是很放心的。   “酒楼选址之事办的如何了?”   “大哥选了临江一处小楼,虽然旧了些,但若是翻新还是不错的,共有五层。”苍兰道。   “价钱谈妥了么?”   “地契都准备好了,只要小姐您开口。”   杜薇满意的连连点头,“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把风声放出去吧,安静了些日子,也该让这京城热闹起来了。”   三日后,京城大街小巷,遍传城中最大钱庄——富隆钱庄私下篡改借据。强迫在钱庄借银钱的百姓偿还高利贷。   其实各大钱庄都有放高利贷,但却都是在双方都知晓的情况下立下字据,相较之下,富隆钱庄此举便显得有些卑鄙。   私下篡改借据,当事人还以为他们只需偿还正常利息。可到了结算时却发现,他们根本就偿还不起那越滚越多的利钱。   不过此事只是在街头巷尾的传言,人们也只是议论,当不得真。   富隆钱庄背后的东家是吕皇后族人,更是不怕这些,所以从始至终,都没有人出来辟谣。   他们已经习惯了一方独大,京城中他们敢称第二,没有钱庄敢称第一。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了。   这日一早,幽兰阁的大当家苍明陪同无双公子到了钱庄。手持银票称要当日兑现五十万两的现银。   幽兰阁这边的银子全都是由凉州城那边存入富隆钱庄的,京城分号这边虽然受理全国各分号的银票,但钱庄里却不会存着这么多的现银。   京城这边钱庄里一时半会凑不齐这个数目。   钱庄掌柜李毅忙的满头大汗,招待这两位尊神到店里坐着,他忙前忙后差人去城里各分号凑银子。   一直忙到晌午时分才将银子凑齐。   李毅看着店外停着的马车,伙计们一趟一趟往马车里装银子,只觉眼角一抽一抽的疼,哪有大商铺直接提取现银的?一般都是银票的好吧,这位无双公子也不怕这么多钱搬来搬去的不安全。   无双公子一袭红衣,脸上戴着银质面具,手里轻轻摇着折扇,举止优雅的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富隆钱庄的伙计们满头大汗的搬银子。   富隆钱庄门外聚着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白花花的银子装满了马车,只晃得人眼睛生疼。   李毅又专门派了人手在外面维持秩序,生怕在银子没交出去前被人打劫了,这么多钱他可赔不起。   无双公子却好像根本不在意银子的安全问题,慢条斯理的由他们搬运。   外面看热闹的人群无不好奇的议论着幽兰阁无双公子提取现银之事,也不知谁说了一句:“莫不是无双公子也怕自己的银子被他们吞了吧。”巨土肠弟。   “果然还是因为富隆钱庄私篡改高利贷之事……”   “如此没有信誉……也难怪无双公子会担心,这么多银子赔了谁不心疼?”   “听说无双公子要在临江附近购置一块地皮,要建楼……”   “建楼和购置地产也不需要用这么多现银啊?”   无双公子就在人们的议论声中,带着苍明,乘马车离去。   最近一段时间,京城里遍布五营兵马,就连顺天府尹的衙役也经常在街面上来往,马车里满着沉甸甸的银子,但却无人敢窥探一二。   那些官兵的眼珠子紧紧盯着幽兰阁的马车,他们到是希望有人这时来抢,他们正好捉了回去复命,还能得了赏钱。   自从南王世子坐上九门提督的位子,京城内治安稳定,大有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之风,只喜得皇上连连下旨封赏。   镇国公府一时间门庭若市,人们几乎已经快要把这里当成了第二个南王府,各府女眷全都跑来递牌子想与杜薇拉关系,想借风暮寒的门路高升。   可是让各府女眷们不解的是,这位世子妃根本谁也不见,就连送上门的大礼也绝不收取,若是有人想强将礼物留下,第二天镇国公府定会有管事登门,将礼物送还,并付上一份回礼,到让那些送礼的磨不开面子。   又过了两日,当幽兰阁的无双公子再次出现在富隆钱庄门口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事情的微妙。   无双公子再次以银示兑取现银五十万两,而这一次富隆钱庄的李毅掌柜却是足足忙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将现银凑齐。   看着无双公子乘着马车施施然离去,李毅的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富隆钱庄并不缺钱,只是谁也不会在钱庄里放着这么多现银,可偏偏这无双公子就认准了他们这间分号,接二连三的来这里提取现银。   隐隐的,他的心中生出些莫名的不安。   可是这种不安来自何方,就连他自己也无从知晓。   第二日一早,当富隆钱庄开门迎客时,他才终于意识到,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来店里存银转帐的客人少了许多,而拿着银票来兑取现银的客人却无故增多。   店里的现银,很快告罄!   而就在这个当口,幽兰阁的无双公子,一袭红衣,翩然而至。   不知为何,李毅突然打了个冷战,那翩翩红衣公子,此刻在他的眼中,却宛如催命的神鬼一般,令他从头凉到脚。   ☆、第416章 九门提督宴请无双公子   当李毅再次见到无双公子出现在富隆钱庄门前的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安终于变成了现实——   “不知无双公子今日到此所谓何事?”李毅小心翼翼道。   “兑银。”苍明淡淡道,不论无双公子出现在哪里。他都会恭敬的立在一旁。   李毅眉头一皱,“这几日公子兑出的现银已然不少了吧?”   苍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似有不屑:“我们公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吧?”   李毅不禁语噎,只好招待着他们进了店门。   外面排队兑银的人本就很多,看到无双公子进了店后更是骚动起来。   “听说这边银号里已经没现银了……”   “开什么玩笑,难道他们也想讹了大爷的钱不成!”   “他们都敢在私下篡改借据,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不知谁突然冒出一句。   片刻的沉默过后,人群一下便炸了锅,全都嚷嚷着要兑银。   李毅这边忙着张罗让人去城里其他银号调现银,另一边还要派人手维持店外的秩序。   无双公子才进店没有半个时辰,外面聚起的人群已然越来越多,有些脾气不好的直接叫骂起来,说是富隆钱庄贪了他们的银子,要告官。引得无数路过的人竞相打听。   结果一传十,十传百,还不到晌午时分,富隆银庄外已然聚了上百人,就连顺天府尹绍大人都被惊动了,派了官差过来打探消息。   无双公子慢条斯理的坐在店里喝着茶,店外人山人海,顺天府尹派来的官差眼瞅着要出大事。只得向五营的人求助,很快五营派来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官兵。将富隆银庄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等李毅从其他分号将现银调来时,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这……这哪里还能做得了生意?   聚在外面嚷着兑银的百姓越来越多,胆大的试图硬闯进店里,胆小的不敢跟官兵硬碰硬,只能焦急的围在外面干瞪眼,更有那孤儿寡母的妇人,好不容易存了些银子在钱庄里。听着众人全在嚷着富隆钱庄骗人,坑了他们的银子,急得晕了过去。   场面一时间混乱之极。   李毅好不容易让伙计将现银搬上幽兰阁的马车,外面围观的百姓见了更是群情激愤。   “有这么多现银还说没有钱……”   “我们手里有富隆钱庄的银票,凭什么不给我们兑现银!”   “这明明就是想讹了我们的钱!”   无双公子从容出了富隆钱庄。瞥了眼外面混乱的景象,唇角不易觉察的微微上挑。   苍明亲手扶他上了马车,一行人正欲离去,突然自官兵中走出一人,拦在马车前。   “无双公子。”那人身着软甲,侍卫打扮,苍明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南王世子身边的心腹,青衣。   “不知官爷何事?”苍明不敢怠慢,恭敬道。   青衣并不理会苍明,而是对着马车里的无双公子道:“九门提督大人怕公子带着现银不安全,让属下派人护送。”   车内,无双公子轻摇折扇,颔首向苍明。   苍明立即道:“有劳提督大人了。”   青衣挥了挥手,马上从人群里挤出数十名官兵,将马车团团护住,一行人浩浩荡荡离了富隆钱庄。   李毅站在门口远远望着,心里又恨又急,眼下这局面根本无法收场,他只得命令店里伙计强行关了店铺,而自己则急急去给东家吕府通报消息。   青衣护送无双公子一行却是直接去了城中另一家钱庄——唐泰钱庄。   由苍明出面,没走正门,让店里掌柜出来交接,青衣等人全都站在一旁,眼睛通通盯着别处。   在来之前他们主子就曾吩咐过,只管办差,不准多事,所以他们就算是再好奇也得把眼珠子摆正了,不敢乱看乱听。   装着现银的马车直接被拉进了唐泰钱庄,不多时苍明返身出来,见青衣等人仍站在那里,于是手脚麻利的让随身的小厮掏出碎银打赏众位。   “有劳各位官爷了。”苍明客气道,“这点银钱全当在下请各位喝茶了。”   带队的官兵见青衣面无表情,谁也不敢收钱,全都直愣愣的站着。   苍明觉出事情似有蹊跷,于是道:“不知官爷还有何事要吩咐?”   “九门提督大人已在飘香楼设宴,款待无双公子。”   “啪嗒!”马车里,无双公子手里的折扇滑落下去,掉在脚边。   九门提督大人设宴?风暮寒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杜薇心中的小人顿时石化。   难道风暮寒那家伙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还是因为无双公子这几日闹出的动静太大,他想告诫一番……   杜薇心里胡思乱想,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然站在了飘香楼的楼下。   苍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   杜薇曾寻了机会当面问他,那日她中了迎面香时,是谁送她回府的。   当时只窘得他脸色一会白一会红,说是苍兰送她回去的,杜薇虽然对他的态度有所怀疑,但也只当是她那日被药所迷,让他为难,所以也未往别处想。   “无双公子,请。”青衣恭敬的立在二楼雅间外,目不斜视。   杜薇迈步往里走,本以为苍明会跟在她的身后,不想她才走进去便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回头望着紧闭的门扉,杜薇好不容易才强压住心底的惊愕。   这是怎么回事?   通常这种情况下,苍明纵是不顾一切也会跟在自己身后,就算是外面青衣想要阻止,也应该会有争执的声音传来……共反叼才。   可是现在,外面却静悄悄的,若不是她才刚刚进来,甚至会以为外面没有人。   “站着作甚,还想等本世子请么?”身后,传来幽幽男声,似剑刃擦过冰面,令人心中寒意徒生。   杜薇背后不禁浮起一层薄汗,心里腹诽:喵了个咪的,跟他在一起这么久,难道我还怕了这厮不成?   想到这里,她大大方方转过身来,潇潇洒洒撩起红袍衣襟下摆,与对面那人坐了个面对面。   ☆、第417章 有无识破?替为夫更衣   雅间并不大,但布置的却十分舒适。   座位上垫着清爽的竹席座垫,朱漆花窗敞开着,薄纱窗帘低垂。既可以看清外面的景色,又可以使楼下的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风暮寒斜支手肘,半倚半靠在上面,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清贵而犀利,幽深的眼底仿佛含着无尽的星辰,令人不敢直视。   纵是经常与他在一起,杜薇仍不免被这相视的瞬间所惊艳,心中暗暗庆幸:还好她早有心理准备,不然几乎要被他勾去了魂魄。   风暮寒平日对外人总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但就是这样的他,却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气势,其身上暗含的萧杀之气,就算是隔着十步之外也能让人胆寒心裂,不敢小觑。   杜薇心里就像揣了面小鼓。不停的“咚咚”敲着。   风暮寒神态悠闲,先下了筷子,杜薇于是也跟着提了筷,慢条丝理的吃着菜,眼角余光却不断的扫在对面那个人的身上。   “无双公子下回若是再要去富隆钱庄提银,可先去顺天府尹处,本世子已然知会他们,到时会派人护送。”风暮寒幽幽道。   杜薇心中微动。难道他是担心这么多银子会引来劫匪?   由于苍明不在身边,她无法做答。只得笑笑,算是承了对方的人情。   风暮寒也只提了这么一句,然后两人间又陷入了微妙的沉默当中,杜薇越发觉得他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头上不由得冒出汗来,夹菜的动作也变得僵硬。   眼前的这些菜式明显都是她平时爱吃的,而且摆放的位置全都朝向她这边。   可是若说他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为何他却什么也不说,只是慢悠悠品着酒,眸光幽深直盯得她背后发毛。   突然,风暮寒弃了酒杯站起身来:“本世子还有事在身,恕不奉陪到底。”说完他竟然离了席。径直朝门口走去。   在经过杜薇身边的时候,他身子故意一晃,撞在了她的肩膀上。   杜薇下意识的一缩身子,那熟悉的动作全都落入到对方眼中。   风暮寒踏出门口时薄唇扬起,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弧度。   杜薇呆坐在雅间里,只听外面响起风暮寒吩咐青衣的声音,然后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   不知为何,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感,斩不断,理还乱。   她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风暮寒约了她赴宴,但菜只用了一半他便走了,而且席间他只提了关于富隆钱庄兑银之事……   他是在故意提点自己什么?   她正坐着呆呆发愣,忽听身后门响。   “小姐。”苍明站在那里,脸色铁青。   “刚才青衣没有为难你吧?”杜薇担忧道。   “没……”苍明吞吞吐吐,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杜薇松了口气,她知苍明性格忠厚沉稳,但在处理与自己有关的事情上,又有些固执,她生怕青衣会因此与他闹的不愉快。   “小姐,你不打算将实情告诉世子么?”苍明问。   杜薇愣了愣,以前苍明从不主动问起这些事,她不由多看了苍明两眼。   “我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她淡淡道。   苍明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似不明所以,“小姐所说的后路是……”   杜薇轻笑一声:“如果有一天我又沦为孤身一人,总要给自己多些打算才是。”   苍明一愣,“可是……据我看世子对小姐应是真心的。”   杜薇淡淡笑了笑,“我当然相信他是真心对我,只是世事无常,十分真心,我总要留一分给自己,这就像是做生意,总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不然赔了可是连本都赚不回来。”   苍明直愣愣的站在那里,杜薇对于感情的看法显然是他从未听说过的。   他所知道的这个世界里,女子只要嫁出去,便要全心全意成为夫家的人,就算是过的不好,也要认命,可是杜薇却一次次的颠覆了他的想法。   每次当他看着她时,心底便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那是苦涩与甜蜜混合在一起的,无法名状的感情。   “不管何时……我都会跟着小姐的。”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杜薇看着他,唇角勾起,微笑乍现宛如春花绚烂,“谢谢。”   如清风拂面,她的微笑刻入苍明的眼中,直至落入心底……   不过杜薇真的开始考虑苍明的提议,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思忖是否要找机会将幽兰阁的事告诉风暮寒。   这件事若是挑明了,以后她行事会更加方便一些,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不过她也有些担心,他如果知道自己瞒了他这么久,会不会生气?   闭上眼睛,心底深处却是浮上他的影子,那双冷若寒星的凤眸仿佛就在她的面前,清贵寂冷的望着她,喜怒难辨。   镇国公府。   夏夜,花窗外芍药花影婆娑,夜风中夹带着淡淡的玉簪花香气。   杜薇沐浴过后,站在窗前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就在这时,风暮寒自外面进来,院里的侍卫纷纷低头行礼。   来至房门前,风暮寒抬头瞥见花窗里熟悉的身影,眼底的深寒褪去了些。   杜薇看着风暮寒进门后直接转到屏风后更衣,眼珠转了转,摆手遣退了屋里的丫鬟,轻手轻脚转入屏风后。   风暮寒面朝里站着,脱去外面的官袍。   杜薇伸手将干净的内袍递上前来。   “怎么?今天想起服侍为夫更衣了?”风暮寒的声音里隐隐带着笑意,不过仍是没有转过身来。   “夫为妻纲嘛……”杜薇撒娇似的接过他脱下来的内袍,心里有鬼时总是理不直气不壮,难免底气不足。   风暮寒轻笑一声,索性伸了双手站在那里,由着她帮自己换衣裳。   杜薇手上忙活着,脑子里却在飞快的旋转,思忖该如何将话题扯到幽兰阁上。   内袍除下,露出一副精壮的腰身,线条完美,杜薇不禁看呆了眼,喉咙里“咕噜”一声,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唾液。   风暮寒正巧转过身来,看到她呆呆的立在那里双唇半张着,不禁挑起一侧的剑眉,提醒道:“口水流出来了。”   杜薇猛地回过神来,伸手擦了下嘴角时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哪有什么口水……   完了!丢人丢大发了!   杜薇心中的小人掩面羞走。   突然,风暮寒俯身向下,飞快的在她的脸颊上轻啄一下。共找阵技。   “为夫的身材……薇儿可还满意?”他打趣道,凤眸深处星辰闪烁,让她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第418章 迷离之惩戒   “还……还好。”话一出口杜薇便后悔了,她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丝颤抖,而且更要命的是她的脸涨得通红,明眼人一看便知她刚才凡心大乱。   原本想说的正事此刻却是一件也想不起来了。她只想着快些帮他将衣裳换了,逃离这狭的小屏风后面。   风暮寒却显然不打算放弃这好玩的一幕,身体向她面前靠过去……   滚烫的热度隔着她薄薄的衣裳传递过来,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仿佛要带着她的心也跟着一同跳动。   风暮寒的脸与她近在咫尺,低头凝视着她,唇边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看来薇儿当真喜欢的紧。”   杜薇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双手不知何时,居然紧紧地抵在了他的胸口。   “喜欢才怪!”杜薇像被烫到似的,急忙将两手抽回去,低着头匆匆将干净的内袍帮他换上。   耳边似响起风暮寒的轻笑,她只顾低着头,心中的小人又羞又恼咬牙切齿的。   忽地,她的目光掠过他的腰际。原本打算将扣子系起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   风暮寒身上遍布着狰狞的旧伤,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记得起每一处伤痕的模样与位置。   可是她现在突然发现,他的腰际处又多添了一处新伤,虽然已经痊愈,但那狰狞的模样还是不由得让她心生寒意。   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抚上那块伤疤。   风暮寒一愣,低头看向她触向自己身体的那个位置。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喃喃道,语气已然恢复了平静——刚才的旖旎气氛顿时消失不见。   “有半年了,记不太清。”风暮寒语气淡淡。似不在意的将袍襟拢起,遮住了身体,转身对外面吩咐道:“备水沐浴。”   杜薇一个人被留在了屏风后面,呆呆的站在那里,白了脸色。   半年前……那时他还在莫子国。   虽然现在他们好似已然忘记了之前的种种不快与裂痕,但看不见的不代表不存在,他们平时都小心的回避了关于莫子国的话题。那道伤痕却像一团明火,清晰的灼烧了她的眼,刺入在她的心间。   水房的屏风后传来潺潺水声,水雾氤氲,扑面而来。   杜薇遣退下人。悄悄步入到他身后。   风暮寒背靠在浴桶边缘,长发散开落入水中,沉沉浮浮,如墨锦长丝。杜薇取过水瓢缓缓浇在他的发间,又取来皂角涂抹在他的头发上面。   风暮寒微合双目,任由她摆弄,唇角难掩愉悦的笑意。   待到他沐浴完毕,出来冲洗时,回头发现杜薇已经跑的没了影,心中更觉好笑。   回了寝室却见她仍站在花窗前,脸色微红。   “无事献殷勤……想来定是有什么事想与为夫商议了?”风暮寒来至她身后,将她搂进怀中。   杜薇嘴唇翕动几下,脑子里却乱成一团,平时的精明伶俐全都不知跑到哪去了。   “现在不说以后可就没机会说了。”风暮寒蛊惑似的在她的耳边低语。   杜薇沉默半晌,突然唤了他的名字,“暮寒……”   风暮寒浑身一滞,沉声回应,“嗯?”   “若是有一日你发现我有事背着你,你可会生气?”   风暮寒眸光闪烁,薄唇掠过她的耳际,“你可知本世子平生最恨被人欺骗。”话音刚落,他明显感觉到她的呼吸骤然急促,唇边忍不住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然后呢?”杜薇转过身,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乌黑的眸子水灵灵的,似两汪清泉,让他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然后……为夫定会罚你。”   杜薇沉默了一下,似有些紧张,“怎么个罚法?”   风暮寒搂着她的手微微一顿,下一秒手臂收紧,俯身便将她的唇吻住。   狂热的,像是要将她活生生拆骨入腹般的拼命索取,连同她发出的轻吟也被吞噬,温热的呼吸参杂纠缠,直到深入肺腑,由无形的火焰将他们一同燃烧殆尽。   杜薇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拼命喘息,粉嘟嘟的嘴唇却向上扬起,嗔道:“这便是你的惩罚?”   风暮寒眸光一凛,狭长的眼中露出危险的气息,“这才刚刚开始。”说罢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床榻走去。   “等……等一下,我要说的是正事……”杜薇见状着了慌,伸手去推他的肩膀,想从他的怀中挣开。   风暮寒将她丢至床榻上,反手一挥,细纱床帐如烟般倾泻而下,将两人的身形罩入其中。   屋里伺候的丫鬟不知什么时候全都悄悄退了出去,连同房门也被关了起来,屋内顿时显得异常安静,唯闻他们彼此间急促的呼吸之声。   “为夫现在要说的也是正事。”衣袍掠开,风暮寒俯身将她按在床上,犹如野兽居高临下审视着自己利爪下被俘的猎物。   杜薇这会脑子全都乱成了一锅粥,这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嘛,早知道就什么也不说了……   “你以为不说就万事大吉了?”风暮寒一语中的。   心中所想一下便被他拆穿,杜薇惊恐的瞪圆了眼睛,双手护在胸前,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好似一只无辜的白兔,在野兽的面前连半丝反抗的力量也没有,只能束手待毙。   风暮寒原本还想逗弄她一番,结果反被她这模样勾得心中暗火顿起,索性一口咬在了她雪白的玉颈侧面。   杜薇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风暮寒松开牙齿,舌尖舔舐着刚才被他咬出的齿痕,幽幽道:“还不快快从实招来,不然休怪为夫大刑伺候。”共找夹圾。   杜薇被他逗弄的浑身发软,与往日的细心温存不同,这时的风暮寒带着几分狂野,帐子里尽是他的气息。   杜薇闭上眼睛,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跟心跳,她只觉身子越来越轻,似要飞升到天际似的,再也不属于自己。   就在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越过天际,眼前闪过道道白光之时,耳边却传来某人一声轻笑,动作放缓,霎时间将她从云端拉回了凡间。   来回几次,杜薇被折腾的终于承受不住,开口求饶。   “现在准备说了?”风暮寒促狭道,“为夫洗耳恭听。”   杜薇又羞又恼,她已经看出来了,这家伙所谓的惩罚就是指这个,把她折腾的欲仙欲死然后再把她打落凡尘。   “风暮寒……你……你个混蛋!”声音冲口而出,却带着令她自己也感到羞怯不已的颤音,乌黑的眸子尽是迷离之色。   风暮寒心满意足的笑出声来,“口出秽语,罪加一等。”说罢身子猛然一送,杜薇失声尖叫着再次迷失在了那道耀目的白光里……   ☆、第419章 挑明,聚众闹事   杜薇也不知道自己被折腾了多久,昏昏欲睡间只觉得自己周身被浸入到温热的池水中。   微微张开眼睛,却见风暮寒正低头看着自己,眼底尽是疼惜之色。“累不累?”   她委屈的嘟起樱唇,“都怪你……身子都僵住了……”   风暮寒无声轻笑,将她从浴桶里捞出,取了浴布将她裹住,又抱着她回了寝室。   床帐内显然已重新收拾过,铺陈一新,白纱帐内充斥着淡淡的玉簪花的香气,与她微湿发间的玫瑰皂豆香混合在一起,令人生出倦怠之意。   风暮寒将脸埋在她的发间,闭上眼睛,轻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幽兰阁的事……”杜薇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的伏在他的胸口,像只温顺的猫咪。   风暮寒闭目不语,似已经睡熟了。   杜薇慵懒的睁开眼睛,抬头望着他,沉默许久。   “幽兰阁的无双公子。其实是……唔!”   她后面的话未待说完,风暮寒手臂猛的一勾,天旋地转间,她已被拉至他的身上,大手按着她的后脑,覆上她醉人的樱唇。   原本平息的暗火瞬时窜起,杜薇心中无声长叹:妖孽,难道这辈子都要被你吃定了么?   许久。风暮寒才将她放开,一手扳住她的下颌。薄唇轻挑,假意斥道:“你也太小看本世子了,薇儿的事哪有本世子不知晓的?”   杜薇眨巴着眼睛,“你……你真的就知道了?”虽然她之前也有过怀疑,但当实情浮出水面时,她还是免不了惊讶了一番。   风暮寒不屑轻笑。   “从什么时候你便知晓的?”   “还在凉州城之时。”   杜薇跨坐在他身上,但这会她早已忘记了这令人尴尬的姿势。“在凉州城的时候?这么说你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我女扮男装?”   风暮寒被她娇憨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强忍着笑,微微颔首,“不然你以为本世子能如此放心的允你次次跑到幽兰阁去?”   杜薇终于冷静下来。   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以他的性子,怎么能够容忍她与别的男子传出流言蜚语,而她与无双公子曾几度被外界传言男有情女有意,而风暮寒却对此无动于衷,这显然是不合自然规律的。   “……你可会怪我瞒了你?”她定定的望进他的眼睛里,她记得他之前说过,平生最恨被人欺骗,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尽管是善意的欺骗,但还是会心存芥蒂,犹如他离开自己去莫子国的半年时间。   风暮寒沉默了一瞬,杜薇身上只披了一层薄薄的被单,半遮半掩间尽显春色无边,可是这时候,她却忘记了一切,只定定的看着他,似想从他的眼中看出她想要的答案。   明明只是片刻的沉默,却好似度过了漫长的千百万年时间。   “不会。”幽幽两个字,从容不迫,没有丝毫勉强,他也深深回望向她,眸光深处星辰闪烁。   不知为何,她的心却因为听到这两个字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涩。   他一直都在默默的纵容着她,虽然有时也会向她发脾气,威胁她,可是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留在他的身边。   现在看来,他的要求竟如此简单。   百感交集霎时涌上心田,喉间泛起微微的苦涩滋味。   “这一世,你注定是我的女人,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他叹息一声,将她拉到自己胸前。   她伏在他的胸口,听见他沉稳的心跳声。   “直到遇见你,我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也能笑得如此开怀,才明白恩爱缠绵的噬骨滋味,今生今世,为夫有你足矣。”共找亩血。   杜薇扬起小脑袋,眉间眼底霎时间被刻入深深的“情”字,如同魔咒,十指相扣间向他露出甜美的微笑。   他亦回望向她,凤眸中星光璀璨,只要有她在,他的世界便会温暖宜人,管他世事沉浮,权势相争,若有她相携共度,那便是他的天下。   翌日。   杜薇醒来时床上只剩下了她一人。   玲珑端了清水进来服侍她洗漱,“世子爷一早便上朝去了。”   杜薇知道他现在身兼九门提督一职后,事务更加繁忙,也不多问,用过早饭后便直接去了幽兰阁。   因为昨儿已经与风暮寒说开此事,所以她出府时心里也觉得敞亮了许多,至少没有了像是做贼般的偷偷摸摸。   苍明一见她的脸色便猜出昨天定是发生了什么,神色尴尬的移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杜薇这会心情正好,没有注意到苍明的异常,先是查看了幽兰阁最近的销售情况,而后道:“富隆钱庄那边情况如何?”   “按照你的吩咐,我一大早便带人去了那边,只兑取了五万银现银,出来时见外面已经聚了好几百人,都在要求钱庄兑银给他们,其中还有不少城中的大商户,显然他们有些坐不住了。”   杜薇淡淡一笑,“用不了几天时间,那些大商户便会加入进来,到那时富隆钱庄便会大乱,顺天府尹就会以妨碍城中治安为由强行命其关店。”   苍明这时已然能跟上她的思路,“如此一来,城中那些谣言便会被坐实了,等到吕府的人自认摆平势头重新开店之时反扑会更为猛烈。”   “好戏还在后头呢。”杜薇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很想知道,当太子听到富隆钱庄被封的消息时,会是个什么模样。   “通知凉州城秦北那边,从富隆钱庄分号里,将所有余下的现银都兑出来,重新入唐老板那边的钱庄。”杜薇思忖道。   既然要开始玩真格的,她自然不会拿自己的钱开玩笑,前期的铺垫已然结束了,现在就等着后续好戏上场了。   “小姐放心,前些日子我已然放了二十只信鸽出去,想必这几天也快到了。”   苍明办事杜薇还是很放心的,在幽兰阁只待了半日,还没到下晌时分,外面便传来消息:富隆钱庄门前,百姓聚众闹事,与钱庄的伙计动了手,伤了好几十个人。顺天府尹绍大人亲自出面,强行封了钱庄的店面。   杜薇笑眯眯的吃着茶,心中却是万分感叹自己昨天所做的正确抉择。   风暮寒这家伙显然是暗中安排了人手,那些聚众闹事的百姓,说不准全都是他提前安排下的,还有那个装模做样的顺天府尹绍大人,他现在简直是对风暮寒马首是瞻。   果然是官家有门路,办起事来方便的很。   她这边乐滋滋的,富隆钱庄的掌柜李毅却是一溜小跑的去了吕府,通报消息去了。   ☆、第420章 孤立富隆钱庄,闹到宫里去   吕府收到富隆钱庄被强行关闭的消息后,吕大人简直是暴跳如雷——   自吕府出了位皇后以来,在京城中横行,鲜有吃亏的情况。特别是太子成年之后,吕府更是顺风顺水,朝中不少大臣都要巴结着。   太子党一系的人更是对吕府的人毕恭毕敬,而吕府也在暗中资助太子建立自己的势力,打压异已。   “区区一个顺天府尹就敢封了我的钱庄?”吕大人怒急反笑,“我到要看看,他长了几个脑袋,敢跟我吕府叫板!”   吕大人第一时间便差人去了太子府。   自从经过上次镇国公府走水事件以后,皇帝便再也没有召见过他,太子几次以请安为名试图与皇帝见上一面,却全都被内侍总管挡在了外面。共找厅亡。   太子恨得咬牙切齿,但他却拿眼前这人无可奈何,这名内侍总管自幼便伺候在皇帝身边,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皇帝的心腹,他敢把自己挡在外面。那就表明这是皇帝的意思也是如此。   太子见不到皇帝,只得恨恨的转身径直去了后宫。   皇后目前仍被囚禁在后宫,虽说吃穿用度仍是皇后的规制,但单看大殿内的冷清便可知这里等同于变相的冷宫。   太子将吕府的事跟皇后说了一遍,皇后也有些吃惊。   这么多年,还从没发生过这种事,吕府的生意一直都是在京城里一家独大,现在却被一个小小的幽兰阁搅的方寸大乱。   “既然这样。那本太子正好先拿幽兰阁开刀。”幽兰阁的存在,早已引起了宫里各方势力的注意。不少人都在暗中拉拢,但却都没有成功。   太子摩拳擦掌准备向幽兰阁下手,可是他前脚才刚刚迈出宫门,外面杜薇已然得了消息。   她毅然下令:“关店!”   自幽兰阁在京城开店以来,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不少在幽兰阁订制了衣裳,急等着取货的人很快就得了消息,她们做为幽兰阁的高级贵宾。第一时间就收到幽兰阁送来的致歉信。   内容大致是:因为幽兰阁最近资金周转不畅,暂时闭店调整,各位订制的衣裳要晚些时候才能完工,到时会将订金全额退回,以表歉意……   先不说这种“致歉信”的形式在京城是绝无仅有。光看幽兰阁敢承诺退还所有订金之事,便是极大的手笔。   可是这边说是资金不畅,那边却又退回大笔的订金,一时间此事竟成为各府宴请聚会时争相议论的话题。   太子听到这个消息后更是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就好像是叫嚣着,卯足了劲准备痛痛快快教训一下敌人,可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敌人却先已然自行消失,让他不禁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富隆钱庄的事到是很快便解决了,第三天便重新开了店门。   可是让吕府的人所料不及的是,重新开门纳客的当日,京城中几乎所有大商户全都涌到店里兑换现银,而且城中其他钱庄与商铺已然拒绝收取和兑换富隆钱庄的银票。   富隆钱庄一下便被孤立了,城中几家分号门前全都排起了长队,时不时门口还会发生纠纷,动手打起来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顺天府尹的人几乎全体出动,但却因为人手不足,疲于奔命,最后只得求助于九门提督大人,从五营里调出一千多人,严防死守,这才勉强镇住了这混乱的局面。   风暮寒忙了一天,等回到府里已然过了宵禁的时辰。   进了院,远远的却见花窗里亮着烛光,虽说只是小小的一盏,但却让他的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   这是一种家的归属感,以前他整日夜宿军营,纵是回了南王府,那院里却一直都是冷冷清清,从未让他有过这种被人等待的感觉。   挑帘进屋后,他却是一愣,屋里居然没有人。   外面走廊上隐隐传来丫鬟们低低的说话声。   “小姐也是,想吃什么吩咐奴婢一声便是了。”   “这会厨娘们都歇下了,再说我想做的面她们可没做过。”杜薇轻声笑道,语气轻松自在。   丫鬟挑起门帘,端着托盘进了屋,杜薇却没马上进来,而是站在门外的走廊上弹着自己的衣袖,似在扫落上面的灰尘似的。   风暮寒换了家常衣袍从屏风后转出来,一眼便瞥见杜薇裙摆上沾着的白色面粉,再看了看桌上的托盘,只见上面放着一只海碗,里面满满当当盛了一碗面。   “世子爷回来了。”当着丫鬟的面,杜薇还是非常注意自己的称呼,不会让他在下人面前失了面子。   丫鬟也知趣的退了下去。   风暮寒来到桌前,诧异的扬起剑眉,“你做的?”   杜薇笑眯眯的,“本来想偷懒让厨娘做的,可是她们都没人吃过……”   “还有她们不会做的?”风暮寒低下头来,闻到一股甜酸清爽味道,混合着淡淡的面香。   面碗最上层铺着青翠新鲜的黄瓜丝,一边配着红艳艳的辣菜,还有切成四方块的火腿跟鸡蛋……   “这叫冷面。”杜薇将筷子递过去,“我以前在那边的世界最喜欢在夏天吃这种面,清清爽爽的。”   风暮寒眸中带了丝暖意,忙了一天,晚膳到这会功夫早就消化光了,现在看了这面更觉胃口大开,拿起筷子来,不一会功夫一碗面便见了底。   冰冰爽爽的面条落了肚,整个人都觉得凉快起来。   抬头看对面,杜薇两手拄着下颌,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太子已经开始有所行动,这几日你还是待在府里的好。”虽然他每日都派了暗卫跟在她身边,但难保不会发生意外,最近崔药师好不容易才将她身子调理得好些,就连心悸也不曾发作过,他不想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很快这盘棋便会结束了。”她估量道,“到时皇上会收回你这九门提督之职么?”   之前的圣旨上也只称是让他暂代九门提督之职,所以皇帝迟早会将这权力收回去。   “也许会迟些,但你与思远必须在此事结束后速速南下去凉州城,若是等这职位我交出去了,你们再想走就有些困难了。”   杜薇也知她的一举一动太子那边定是要派人暗中盯梢,只不过现在风暮寒手中握着九门提督的大权,太子施展不开,所以他们越早离开就越安全。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院里响起细微的脚步声。   风暮寒眸光一暗,沉声道:“什么事?”   门外响起青衣的声音:“回世子爷,皇上下旨,召您进宫。”   未待风暮寒发话,杜薇迅速插了一句:“是否知道皇上为何深夜相召?”   “听说是跟幽兰阁有关,宫里几位嫔妃娘娘都订了幽兰阁的衣裳……”   ☆、第421章 搜府!煞神坐镇   吕府。   吕大人在正堂内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神色略显焦虑不安。   一旁站着富隆钱庄五间分号的几个掌柜,全都屏息凝神等着吕大人发话。   就在这时,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道:“老爷,太子殿下派人送信来了。”   吕大人劈手将信夺过来,打开后匆匆扫了一眼,脸色突变。   “怎么会……”他嘴唇哆嗦着,忽地转向报信的小厮道:“是不是你将信传错了?区区一个顺天府尹就敢封了我们的钱庄?就是借他几个脑袋也量他不敢!”   报信的小厮委屈的跪在地上,辩解着:“回老爷,这确实是太子殿下差人送来的信,小的怎么有胆子乱说话……”   吕大人又将信看了一遍,阴了脸,一脚踢在那小厮的身上,喝道:“快滚!”   小厮连滚带爬,逃也似的跑出正堂去了。   一边几位钱庄的掌柜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什么事,但又不敢问。   吕大人将信丢在桌上,颓然的倒在太师椅上。嘴里嘀咕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几个掌柜正惴惴不安的站在那里,这时吕府的大少爷急匆匆自外面进来,“父亲,此事我已打听清楚了,昨日后宫的几位娘娘闹了起来,说是她们在幽兰阁订制了些新款的衣裳,可是现在幽兰阁关了店门……皇上原本不想理会此事,但就连丽妃娘娘都提及她原本准备在庆贺生辰时穿的新衣裳没有及时送来。结果皇上便派人去调查此事,最后不知怎么竟将罪过落在我们的头上了。”   吕大人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如此说来,命我们关闭钱庄是皇上的意思?”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一个小小的顺天府尹也敢动他们吕府了,这背后若是没有皇帝的意思,他怎么敢动手。   “父亲,我们现在怎么办?”大少爷急道,“太子殿下今天进宫去了。听说皇上连面也没有见到。”   吕大人扶着额角,“再派人去打探打探,还有顺天府尹那边,多带些厚礼……”   大少爷无法,只得下去安排人手。   吕府内充斥着焦躁不安的情绪。就连那些下人也是一个个战战兢兢,生怕这时候犯了错。   下晌刚过,吕大人便见前院的小厮满头大汗的跑进来,跨过门槛时一头栽到地上,摔的半天也爬不起来。   “何事这么惊慌!”吕大人怒声训斥道。   “不……不好了!”那小厮结结巴巴道,“外面,有……有官兵进到府里来了……”   吕夫人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吕大人也是惊得愣在当场,等回过神来想问个仔细,却见大少爷跑了进来,袍子上尽是尘土,显然是跌过跤的,一进门便高喊着:“父亲!父亲!”   吕大人强自镇定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连你也是这般模样?”   大少爷颤声道:“太子殿下刚刚被皇上召进宫去了,说是有人联名上表,将富隆钱庄私下篡改借据,放高利贷的事捅了出去。”共农投扛。   吕大人白了脸,富隆钱庄这点事其实也不算什么,以前有太子和皇后罩着,所以大家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现在事情捅到皇帝那去了,结局还真就难说了。   想到这里,吕大人一下跳起来,向吕夫人急:“快去,将书房里的那些借据和地契全都烧了!”   吕夫人惊慌失措,这会连脚都软了,吕大人只好命他的儿子前去。   大少爷有些心疼那些地契和借据,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这么烧了的话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父亲……”他犹豫道,“不管怎么说,他们也不敢擅自闯进府来吧,不如我们先将这些都寻地方藏了。”   吕大人急的直跺脚,“让你去便快去,心疼银子还要有命花才是!”   大少爷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带着小厮急匆匆跑了出去,吕夫人瘫倒在椅子上,身边的丫鬟婆子们搀扶着,半天才回过这口气来。   “老爷。”吕夫人颤声道:“要不要派人去给太子府送个信?”   吕老爷尚未发话,一旁的管事道:“现在府外尽是官兵,就连脚门外都有官兵把守,后门也被封了,只怕是……”   吕夫人心里咯噔一下。   吕大人道,“我去前院看看,想要抄查吕府总要有个名头才是,若是有相识的官员便好办些,也许能通融下,派人混出府去给太子送信。”   吕大人略略整理衣冠,带着管事去了前院。   前院里这时已然到处都是官兵,各处严防把手,萧杀之气令人不寒而栗。   吕府突逢乍变,正是人心惶惶。   早有官员等在那里,看到吕大人后将手里的文书递将过去。   吕大人接过文书,仔细看了一遍,只觉心跳得厉害,偷眼打量几位官员,看着有些面善,便道:“几位大人也是奉命行事,着实辛苦,请正堂稍坐待茶。”   几位官员却不为所动,自吕大人手中抽回文书,正色道:“既然吕大人也知下官只是奉命行事,便请行个方便吧。”   说罢也不待吕大人接口,直接对身后官兵一摆手,官兵们一涌而入。   吕大人站在原地急得头上冒了冷汗,只能眼看着官兵在府里分散开来,前往各处展开搜查。   “各位大人都在都察院高就?”吕大人客气道,他想试探出这些人里是否有人属太子党一系,这个时候,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太子了。   各位官员纷纷点头,但却不多言多语,开始的时候吕大人还心存疑虑,觉得这些人太过警觉,对自己的戒备过于明显,可是渐渐的,他终于看出了端倪。   不是这些人不想与他答话,而是他们都像是在惧怕着什么人似的,目光总会若有若无的投在一处官兵把守的不起眼的角落中。   吕大人偷眼仔细观瞧,但见官兵环绕中摆放着一把太师椅,上面坐定一人,面容妖冷,剑眉斜飞入鬓,身着一品麒麟武官官服,头上却没有戴官帽,束着乌木发簪。   那人微眯凤目,眸光如剑,盯在人身上冷飕飕的。   吕大人脑子里不由得“嗡”的一声,心里闪过两个字:休矣!   ☆、第422章 抄家产,真假无双   都察院奉旨,查办吕府,九门提督大人更是亲自坐阵,将吕府抄查了个底朝天。   搜出来的。还没烧光的地契、被篡改后的借据足足装了几大箱子,房产、文物珠宝、珍稀器物更是不胜枚举。   五营兵马或是两人一提,或是四人一抬,将清点出的物品依次摆放在院中。共何反划。   光是玉鼎便有五座,珊瑚树四株,东珠百余颗,其形大如小儿拳头,珍珠串十箱,各类宝石更是不计其数……   南王世子风暮寒坐在太师椅上,凤眸微眯,吕大人站在院中,身体抖如筛糠,衣裳尽被汗水湿透。   一旁计数的官员仍在不知疲倦的吊着嗓子:“赤金白玉盘十二对……镂金八宝屏风五架……”   缮写财产清单的官员更是忙得连头也抬不起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院子点起灯笼火把。将院子照如白昼。   还没到第二天的早上,吕府被查抄的消息已不胫而走,等太子第二天早上从宫里出来,尘埃已然落定,他失去了身后最大的财力支撑。   皇帝亲眼看到风暮寒递上来的吕府的财产清单时,更是惊得半晌无语,待他回过神来,第一件事便是下旨。将吕皇后送进了冷宫。   炎炎夏日,鸣蝉慵懒的攀附在茂密的树枝间。镇国公府内,静谧无声。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芒跃出江面,杜薇带着风思远,动身踏上了前往凉州城的旅途,与她初次南下时不同,这一次她没有租用小舟,而是乘了客船。   风暮寒精心挑选了四名他身边的近卫军。乔装改扮成陪同杜薇随行的护院,崔先生也带着他的药箱同行,杜薇则选了玲珑跟羽儿两个丫鬟,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码头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客船、商船在江面上川流不息。   杜薇站在客船的甲板上,望着江面清风徐徐,想起杜府的杜夫人与大哥杜逸帆,一切都仿佛发生在昨天,她还是杜府的大小姐,还是大哥最最宠爱的那个小妹。   “姐姐,离开京城你好像很开心?”风思远仰起小脑袋,好奇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   “是啊,因为又能见到我喜欢的人了。”杜薇唇角不禁露出微笑。   “姐姐喜欢的人不是大哥么?”风思远惊道。(. ’)   身后站着的玲珑跟羽儿忍俊不禁,悄悄掩嘴偷笑。   杜薇无奈点指着风思远的额头,“谁规定喜欢了你大哥就不能再喜欢别人?”   风思远捂着额头一脸的惊骇。   众人正在说笑,忽听甲板下传来女子尖锐的说话声。   “你们都当心着点,这可是我家小姐最喜欢的瓷器,若是磕了碰了,就是把你们这些人卖了也赔不起!”   杜薇寻声向下望去,但见一行人正在往船上搬运行李,一个身着桃色衣裳,丫鬟打扮的女子正指指点点,催着几个船夫,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几个船夫都是粗手粗脚的大汉,才一会功夫便被这小丫鬟指挥的晕头转向,一不小心将箱子磕在了甲板上。   随着“嘭!”地一声脆响,那小丫鬟发出刺耳的尖叫。   “你们这些没用的!”她冲上前来,仔细查看那箱子,“这套瓷器可是我们府上祖传下来的,要是伤了可要跟你们没完……”   几位搬运的船夫全都青了脸色,只看对方穿戴便知是官家的丫鬟,他们这些寻常做苦力的百姓哪敢招惹,只好全都忍气吞声,低头继续搬货。   那丫鬟不断提醒着,声音显得有些呱噪,时不时引来其客人的不满视线。   这时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上了船,那丫鬟急忙过去搀扶,“小姐,这些人全都笨手笨脚,只怕是要将您的东西全都弄坏了。”   青衣女子看着那些船夫将东西搬进了船舱,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小莲,出门在外,就不要跟他们计较了。”   “这怎么成!”被称做小莲的丫鬟立即接口道:“小姐您是什么人,哪能跟他们这些粗人比,您用的东西哪件不是价值连城,他们这辈子只怕都没见过,他们能帮您搬东西,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杜薇和风思远站在第二层的甲板上面,将眼前的一切听了个真真切切,风思远被那狂妄的丫鬟逗得险些笑出声来。   杜薇急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出门在外她也不想招惹麻烦,眼下这位官家小姐,明显大有来头,她这次出来,并未故意表露她南王世子妃的身份,而是扮做普通客商,所以她尽可能希望自己低调一些。   风思远被她捂住了嘴,旁边的甲板上却忽地传来一阵低笑。   下层甲板上的两个少女猛地一愣,抬头径直向上望去,杜薇他们同时也将视线落入到一侧。   二层甲板上,站着一位年轻的公子,红艳艳的一袭锦衣华服,宽袖随风飘动,玉簪束发,脸上戴着一只银质面具,双目如墨漆点一般,熠熠生辉。   在他身后,立着一男一女两个侍从打扮的年轻人。   不知为何,杜薇只觉得对方这身打扮让她有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下层甲板上的两位少女一见此人,脸上原本的不满竟瞬间化为了一池绯红,特别是那位青衣少女竟盈盈开口唤道:“小女可馨见过无双公子……”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在杜薇耳边听来却仿佛晴天惊雷一般,炸响天际。   无双公子?这货是无双公子?   杜薇转头望着不远处那位风度翩翩的红衣色子。   心中的小人破口大骂:尼玛!你要是无双公子,那姐是何人?   那身烈焰般的红衣,那张银质面具,还有特么地这货身后跟着的一男一女两个随从,这分明是要仿冒苍明跟苍兰的感脚吧!   风思远偷偷的拉了拉杜薇的衣袖,担忧道:“姐姐,你没事吧,为何这般咬牙切齿的?”   杜薇一笑,语气却是冷的渗人,“磨利了牙齿好准备咬人。”   风思远不明所以,但却是隐隐觉出眼前这个红衣男子定是有些不妥之处,不然为何姐姐会一定盯着他看?虽然那人长的是挺好看的,不过他觉着若是比较起来,还是他大哥风暮寒更加威风。   对面的红衣男子这时也注意到杜薇的视线,转过头来,笑如清风拂面,嘴唇勾起完美的弧度,只将下面甲板上众人看得全都呆了眼。   ☆、第423章 秋波阵阵,故意刁难   商船的船舱分上下两层,杜薇她们的房间在下层,她与风思远一人一间,晚上由玲珑跟羽儿服侍着。崔先生与四名侍卫也分得两间,与杜薇她们房间离得不远。   杜薇刚回了船舱便叫来一名侍卫吩咐道:“你去找船家,打听下刚才那位穿红衣公子姓字名谁,住在哪间房间。”   侍卫应声出去打探消息了,风思远不由诧异道:“姐姐当真看上那人了?”   杜薇捏住他的脸颊两侧,“你以为呢?”   风思远眼珠一转,“看那人穿戴非富既贵,他又是从京城码头上的船,想来应该是哪家府上的公子。”   杜薇轻轻摇了摇头,独自想着心事,打发了羽儿带着风思远回了他的房间。   客船开到江上不久,船上不少人都现出了晕船的迹象,杜薇还好,风思远却晕得厉害,趴在床上连动都不敢动。幸好崔先生提前准备了药丸,服下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杜薇等了将尽半个时辰,那侍卫才将消息打探回来,“听船家都唤此人无双公子,住在上层船舱,此行他是往凉州城方向去,好似是生意之人。”共何华亡。   杜薇蹙眉,“他可有说是什么生意?”   “说是布匹绸缎生意。”侍卫回道。   杜薇只觉秀眉跳了几跳。“他可有提到幽兰阁?”   侍卫顿了顿,似在回想着什么。半晌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杜薇心中疑云又大了许多。   因着早上众人都起的早了些,杜薇便遣了侍卫回去歇息,她也跟玲珑在房里歇了下来。   一觉醒来,发觉窗外天色已晚,竟然连晌饭都省下了。   玲珑跟羽儿收拾一番后出去为众人取来晚膳,风思远因着晕船。并没有什么胃口,匆匆吃了几口便又回房睡了。   杜薇吃饱后在房间里无聊起来,便带着玲珑与两名护院打扮的侍卫到甲板上去透透气。   这会白日里晕船的客人大部分都起了,用了晚饭后全都离开船舱到甲板上走动,舒缓不适。   西边霞光已尽。苍穹中唯留下一抹橙红色的残云,映衬着绵延无尽的江水,显得绮丽无比。   甲板上,有人结伴赏江水观景,也有人叫来船家,在甲板上摆桌案,坐下慢慢饮茶闲聊。   杜薇一行穿过一层甲板,顺着楼梯来到二层甲板。   甲板四周挂着气死风灯,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谈笑风生。   一些女眷聚在甲板的另一侧,目光却时不时瞟向甲板上的一张桌案。   杜薇只扫了一眼便立即心领神会。   那张桌后坐着一袭大红锦袍的“无双”公子,他一手端着茶盏,神色悠闲,银质面具在灯火映照下折射出点点银光。   凡是过往的女眷无不向他投来灼灼目光,更有甚者,大胆的经过他的桌旁,故意撞到桌角。   茶水溢出,溅了那红衣公子一身。   红衣公子稳稳的坐着,俊朗的面容没有丝毫的不悦之色,“闯祸”的女子满面绯红,上前赔礼,又拿出绢帕递过去。   红衣公子却只是淡淡的微笑着,保持脊背挺直之姿,任由站在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上前帮他拭去身上的茶水。   华丽的红袍上留下了大片水渍,让这位翩翩公子看上去多添了几分狼狈之色,但正是因为这样,却反而更得那些女眷们的怜爱,投向他这边的视线愈发的热烈了。   杜薇禁不住背后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忙催促玲珑道:“我们去那边好了。”说着穿过人群,去了最后的船尾。   这里相对安静些,她靠着船栏仰望天际,刚才还乱糟糟的思绪片刻的安静下来。   也不知风暮寒现在在哪里,是留宿在军营里还是回了南王府……亦或是仍赖在她的镇国公府?   她心里想着,脸上不禁露出微笑,眉宇间透出淡淡的恬静与祥和。   甲板上的红衣公子正迎向周围炙热的目光,不论他看向哪里,都能迎上那些女子轻言巧笑的脸孔,她们都是非常聪明的女子,懂得展示出自己最美的一面,不管何种角度,都能令人赏心悦目。   红衣公子唇角轻挑,隐隐闪过一丝不屑。   突然,他的目光掠到船尾处,在那里有一抹纤细的身影,淡淡的,并不艳丽,半隐在船尾的灯光中,若隐若现。   她时而与身边的丫鬟低语,偶尔与身边两名护院打扮的男子说上几句,那两名男子身形健硕,神色肃穆,一看便知是有武功在身之人。   红衣公子眸光不经意的掠过一丝精光。   杜薇正与玲珑说话,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位小姐,我家公子有请。”   杜薇转过头去,只见两名侍卫警惕的注视着一位随从打扮的男子,那人态度恭敬道:“我家无双公子想请小姐过去叙话。”   霎时间,甲板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了杜薇这边,在这一瞬间,杜薇甚至从某些女子眼中看到了道道明火。   杜薇故作惊讶道:“我又不认识你家公子,怎好过去?”   那人显然没料到会遭拒绝,忙接口道:“我家公子别无他意,只是想请小姐饮杯茶而已。”   杜薇突然站直身体,遥遥对红衣公子一礼,脸上笑容如春花绽放,“难得公子雅兴,只是小女并非弄风吟月之人,难免大煞风景,这茶么,小女就算饮过了,多谢公子。”   红衣公子端着茶盏的手不由得凝在了半空中。   那女子语气疏离,笑容却是灿烂如春,乌黑的双眸在灯影下宛如宝石一般,熠熠生辉,直直的映入到他的心里去。   非是弄风吟月之人……她是在暗讽他想寻轻浮女子陪伴么?   没想到她竟如此大胆。   其他女眷听了杜薇的回答,俱都露出惊讶之色。   上船之她们已经听说了,这位公子可是传言中京城赫赫有名的无双公子,幽兰阁便是一手由他创办的,而且那件件衣裳,条条饰带,全都是由他亲手设计,若是没有视女子为珍宝的仁爱之心,他怎会设计出此美伦美换的衣裳来。   想到这些,她们又为眼前“无双”公子感到不值,看向杜薇的目光中更多了不平之色。   杜薇重新转回头,与玲珑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天来,完全无视了甲板四周恶意的视线。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尖锐的女声在他们身后响起:“真是丢脸,下人就应该守着下人的规矩,跑到这里装什么大家闺秀!”   杜薇抬头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身穿桃红衣裳的少女,正是白天那名叫小莲的丫鬟。   ☆、第424章 吕氏旁支,夜入陌生人   跟随在杜薇身边的玲珑立即护在自家主子身前,挑了眉毛上下打量小莲,“你是何人,敢在我家小姐面前口出狂言。”   玲珑算是江湖出身。虽然在苍明那里学了高门府邸大丫鬟的规矩,但骨子里仍带着桀骜不驯。   小莲没想到对方居然比她还凶,不由得一愣,气焰便矮了一分。   这时自小莲身后走近一位身着青衣的小姐,不屑道:“当真没有规矩,不知天高地厚,能得无双公子相邀应是你的造化,没想到低贱之人终是上不得台面,可惜了公子的一番心意。”   对方指桑骂槐,就连玲珑都能听出话锋不对,不由得沉了脸色。   杜薇却是面不改色,淡淡唤了声:“玲珑,江上风大吹得头疼,我们回去吧。”   玲珑只得称是。   小莲见杜薇毫不理会她们,不由怒道:“真是不懂礼数。我家小姐在跟你话,你难道聋了不成!”   杜薇正准备离开,听了这话淡淡一笑:“有人说话么?可我刚才分明只听到犬吠。”说着回身向玲珑投去问询的目光,“你有听见有人跟我说话么?”   玲珑会意,笑着摇头:“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青衣小姐白了脸,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直白的羞辱,骂人还不带脏字的。   “你敢骂我家小姐!”小莲怒气冲冲,迈步拦在杜薇面前。“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   杜薇垂下眼睛,幽幽道:“我没兴趣知道。”   小莲被她抢白的一滞。又怒又恼:“说出来吓死你,我家小姐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族人!”   杜薇眸光一闪,“你家小姐莫非姓吕?”   小莲得意道:“算你是个明白人,若是识相就快些向我家小姐赔礼,免得到时祸患九族。”   “祸患九族?”杜薇突然笑出声来,白玉似的柔荑遮在朱唇边,笑得花枝乱颤。只叫远处的那位红衣公子看得入了神。   “要说祸患九族,我还真有些怕呢。”杜薇说着向后退了半步,上下打量着那位青衣小姐,“前阵京城里吕府被皇上下令查抄,听说就连皇后娘娘也被连累的进了冷宫。不知你们这位吕氏族的小姐是哪系旁支,莫不是怕被人流放所以才逃出来的?”   此言一出,不但青衣小姐白了脸,就连甲板上其他人也皆大惊失色,看向青衣小姐时全都面露警惕之色。   一旁的玲珑故作担忧道:“小姐,咱们还是离得远些吧,若是不小心,被人安上个结交逃犯的罪名可是担当不起啊。”   杜薇连连颔首,绕过小莲,理也不理青衣小姐,直接下了二层甲板。   小莲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在她们身后跺脚大叫:“你们竟敢口出狂言,污蔑我家小姐,等船靠岸时看我们不抓你们见官!”   杜薇头也不回,冷笑:“别到时官没见到,先将你们发配到边外了。”   “你……”小莲气的抓狂,周围人群迅速散开,气氛明显比刚才压抑了不少,许多人看向她们的眼神中都带了警惕与些许的幸灾乐祸。   青衣少女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哀哀戚戚,眼底含着晶莹的泪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只叫甲板上的一些男子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要不是因着刚才有人提点出她的身份,他们担心会被连累,不然这会早已有人忍不住,想上前劝慰她一番。   就在甲板上的众人渐渐散去之时,一名随从打扮的男子来到小莲面前,道:“无双公子有请你家小姐。”   小莲大喜过望,回头看向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也不觉面露喜色,抬眼看去,只见红衣公子正在远处看向自己,唇角含笑。   来至红衣公子面前,她盈盈施礼:“小女可馨见过公子,家父以前经常提及公子,称公子当京城第一风雅之士,此次上船前便听闻公子也搭乘此船,不胜欣喜,此次能陪公子饮清茶一杯,当死而无憾。”   红衣公子银质面具下,双眸亮晶晶的盯着她的脸,勾起唇角,却是缓缓开口道:“小姐莫非是吕氏一族之人?”共何边巴。   吕可馨全身不禁一震,她早就听闻无双公子平时在外人面前从不开口说话,可是刚才他所言她听得真真切切,他的声音舒缓轻柔,就好像一股清泉流过她的心田,没来由的,让她的心中生出莫名的悸动。   “小女确为吕族一氏旁支,因族中出了事情,家父担心小女安危,故此让小女南下躲避一时。”   红衣公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吕可馨,温润如玉的脸上挂着谦和的微笑,但眸底的笑意却渐渐隐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明火,燃烧着,像是锁定了捕猎目标的野兽。   杜薇带人回了船舱。   她先是去风思远的房间查看了一番,确定思远只是晕船,别无大碍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玲珑睡在她的床榻旁,熄了灯火,杜薇却在黑暗中翻来覆去睡不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日睡的有些多,烦乱的思绪中时不时会跳出来某个人的身影,他的声音,他的气息,无不使她留恋。   心中的小人不屑的指她笑骂:没出息的东西,才刚刚跟他分开便想念,什么时候你也学得这么矫情了?   翻了个身,她强迫自己去数羊,也不知数到第几千几百只羊时,突然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黑暗中,她睁开眼睛,定定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四名侍卫跟崔先生的房间都在隔壁,风暮寒亲自指派的这四个人无论是身手还是人品,她都是信得过的,所以她躺着没有动,只是静静听着外面的声音。   不多时,脚步声远去了,一切重新归于静寂。   杜薇轻轻蹙起眉头,旁边房间的四名侍卫并没有出来查看,不知他们是早已有所准备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正想着,忽听窗外一阵微响,紧接着,一道人影纵身跃入房间。   她猛地坐起,“谁?”   话音刚落,那人影已然栖身来到她面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不想死的话便勿动。”那人低声警告道,“让你的丫鬟也老实些,不然我难保不会失手伤了你。”   ☆、第425章 苦肉计,你丫得来查户口?   杜薇被人捂住了嘴,只觉腰间一紧,被勒得险些没了气,不由得狠狠瞪着面前的人。   玲珑这时已然惊醒过来。但房间里黑漆漆的,她只能隐约看到人影,又怕对方会真的伤到杜薇,所以她只好待在原处一动不动。   光线黯淡的房间内,唯有窗外淡淡的月光照射进来,渐渐的,杜薇的眼睛适应了黑暗,身边那人的脸上,闪烁着一片银色的光华,在黑暗中显得异常诡异。   杜薇认出,那人的脸上戴着一副面具。   原来是这样……   一瞬间,她紧张的情绪转为镇定,眸子一眨不眨的反盯着那人。   那人被杜薇目光盯得心生疑惑,缓缓将手从她的脸上移开。   杜薇长出一口气幽幽道:“所幸公子下手不重,我素来患有心悸之症。这种情况下难保无恙。”那人一愣,语气中满是疑惑,“你知道是我?”   杜薇无声轻笑,“不知无双公子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无双公子见杜薇丝毫也不惧怕他,便放开她,一手捂着肩头将身子向边上移了移,“船上混进了仇家。一时失手,让小姐见笑了。”   杜薇的视线落在他的肩头。隐隐闻到一丝血腥之气,“你受伤了?”   “嗯,不小心着了道。”他语气轻松,身子却是有意晃了晃。   杜薇隐住唇边的冷笑,柔声道:“我这里有药,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那人似有些犹豫,“男女授受不亲。只怕不妥。”   “无双公子什么时候也开始讲究这些了?”杜薇毫不在意,转头吩咐玲珑道:“去把药箱取来。”   “等一下。”眼见玲珑要开房门,无双公子急忙制止,“外面恐那仇家仍在寻我,这时候出去未免有些危险。”   “那可如何是好。”杜薇蹙起秀眉。一筹莫展的模样,眼眸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好似名贵的宝石,闪烁着幽幽光华。   “你这里可有干净的棉布?”   “有。”   那人将衣裳褪下些,露出肩头的伤处,杜薇让玲珑取来干净的棉布简单的处理了下伤处,借着月光,看不太真切,杜薇偷偷捏了捏他的衣裳,手上传来湿漉漉的感觉,好似流了不少血,但看那伤口却并不像是会出血很多的样子。   只怕这伤口也是只在表皮,并没有想像的那样深。   无双公子一直注视着杜薇手上的动作,眼底神色半明半暗,“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杜薇。”她并没打算隐姓埋名。   那人见她神色镇定,就是在看到伤口时脸上也未露出半点惊讶或是迟疑之色,不由奇道:“难道杜薇小姐就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没有。”杜薇干脆道,麻利的替他包好伤处后又替他将衣裳拉起。   “为何?”男子愣了愣,“你可知我是何人?”   他不提起这个名字还好,话一出口杜薇险些生出一巴掌抽到他脸上的冲动。   你是何人?你妹的,你可知道姐是何人!   杜薇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暴怒的小人,淡淡一笑:“别人的事我向来没兴趣打听,一会你出了这门,便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那男子眼中露出一抹惊讶之色:“你这想法到也少有,不知你们此行要去哪里?”   “凉州城。”   “可是去投奔亲戚?”他猜测道。   杜薇坐在黑暗中,眼底清晰的倒映出对面男子的身影,以及那人眼底深处凝聚不散的灼灼火焰。   什么遭遇仇家,什么负伤求助,只怕这一切都是这人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为的就是引起自己的注意,借机打探自己的虚实。   这个人,不简单。共页木血。   杜薇与他一问一答,看似漫不经心,但句句话里都带着警惕,对方也不敢问的太深,生怕引起她的反感。   特别是当杜薇提到自己要与“妹妹”投奔的养父家经营布庄生意时,她注意到对方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明。   “在下也是生意人,想必到时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男子笑道。   杜薇别有深意的露出微笑:“是啊……我也很期待这一天。”   两人正说着话,房门外突然响起三声短促的敲门声。   无双公子目光飞快掠过杜薇的脸,露出一丝警惕。   杜薇淡淡笑道:“无事,是我的人。”   玲珑见那男子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上前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名护院打扮的男子,手里提着气死风灯,“小姐,外面都已经查看过了,没有可疑之人,无双公子可以回去了。”   年轻男子不由得一愣,看向杜薇的目光里满是复杂,“他们怎知我在这里?”   “自然是我告诉他们的。”杜薇淡淡道,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那男子愣在那里望着杜薇的侧脸,“那是何时的事……你与她都未离开这里半步……”   杜薇双眸闪烁,唇边迸出笑意,“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不劳公子忧心。”说着侧身将门口的路让出来。   言外之意就是要开门送客了,无双公子无法,只得向她道谢后,跟着外面两名侍卫离了房间。   玲珑这时已将房间里的油灯点亮,低声道:“小姐,只怕那人的身份是假的。”   杜薇瞥了她一眼,饶有兴趣道:“哦?你怎知是假的?”   玲珑脸上微微带了笑,“小姐是真心待我跟羽儿,每次苍明大当家来府里的时候都会去小姐的书房,虽然我们都回避了,但时间久了,有些事我们总会看出些门道。”   “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了?”玲珑和羽儿是苍明在街上捡回来的,要不是幽兰阁收留,她们只怕早就饿死街头了。   玲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杜薇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两人又说了会话便睡下了。   此后一连几日,那所谓的“无双”公子都没有再兴起什么风浪,平日大多待在船舱内,貌似低调了许多,就连吕氏旁支的那位吕可馨也没有再生事端。   这一日,客船靠了临江的码头,暂泊半日。   船上的客人可以自行到岸上游玩,船家则忙着装卸船上的货物与搬运补给。   风思远一早便坐不住了,吵着要去街上玩,杜薇怕他出事,便让两名侍卫跟着,又叫羽儿也跟着去了。   而她自己则与玲珑留在船上,在甲板上看着风思远欢快的身影渐渐混入码头繁闹的人群当中。   “杜小姐,可否随我下船走走?”一道红焰般的身影闪入她的眼帘。   “无双”公子正从二层的甲板上走下来,红色锦袍衣袂飘摆,风度翩翩,霎时吸引了甲板上所有女眷的目光。   ☆、第426章 君子邀约,出手太重   “无双”公子自二层甲板上走下来,身后紧跟着一男一女两名随从,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只觉这位公子皎皎如月。周身上下都散发着从容安逸的气息。   甲板上聚着不少等待下船游玩的客人,一双双眼睛全都盯在那袭红衣身上,更有不少女眷主动停下脚步,似想在他经过时上前搭讪同路。   杜薇身上穿着藕荷色百折裙,淡雅的花纹,袖口与裙摆处镶白缎栏杆,站在阳光下就像一株水润的荷花,带着一丝少女的娇嗔与少妇的成熟风韵。   “无双”公子心中突然泛起一丝令他自己都难以觉察的愉悦,她大大方方的站在高处,粉嘟嘟的嘴唇,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乌黑的眸子就像水灵灵的葡萄,令人垂涎欲滴。   “公子要去岸上游玩?”她俯首向下望着他,神色波澜不惊。   在她眼中,他看不到其他女子看向他时。惯有露出的惊艳之色,也没有故作娇羞的扭捏之态,她坦然的望着他,就好像他只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   “不知杜小姐能否赏光?”他仰头迎向她的笑脸,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   “怕是有些不便。”杜薇为难道。   “公子要上岸去么?”就在这时,下层甲板上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紧接着一道亮丽的身影翩然而至,华美的衣饰。头上垂满珠翠,正是吕氏旁支一族的吕可馨。   吕可馨今日显然是经过精心妆扮。原本她就身姿如柳,举手投足间又是十足的官家小姐之态,这时妆扮好后更是显得婀娜多姿,妩媚动人,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无双公子。   “可馨也想去岸上走走,但却人生地不熟……不知公子能否带上可馨一道……”   佳人当前。又是这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不光是无双公子,就连站在上层甲板的杜薇见了,也忍不住心中叹息:果然是红颜祸水,这小模样。就连她见了都要心动,更何况是那些经常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的男人了。   果然,无双公子没有拒绝,开口道:“你想去哪里?”   “哪里都好……单凭公子决定,小女以前从未出过远门……”吕可馨害羞的垂了眼睫,儒软的嗓音似带着绵长的情意。   杜薇心中的小人扶额痛骂:你妹的,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勾引好吧!还全凭对方决定,你头上就差举个牌子,上面写着“快来xx我”了。   吕可馨根本不知道杜薇此刻的心中所想,眼巴巴的瞅着面前的无双公子。   无双公子微微一笑,爱怜的叹了口气,却是答道:“那你随我来便是。”   “多谢公子。”吕可馨喜道,临转身之前还得意的瞥了眼甲板上的杜薇。   杜薇凭栏而立,垂了长长的睫毛遮挡住自己眼底的不屑之色,站在她身边的玲珑却是直接哼了一声,低声骂了句:“狐狸精!”   目送无双等人下了船,渐渐的消失在码头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杜薇与玲珑在甲板又待了一会便回了船舱。共页斤亡。   刚刚顺着木楼梯下到舱里,只见一道身影正飞快的顺着狭窄的走廊向她们迎面跑来。   玲珑手疾,一把将杜薇拉到一边,那人重重的撞上了杜薇的肩膀,但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   这人的身影有些熟悉。   杜薇蹙眉回想着刚才那道仓皇离去的身影。   “是小莲!”玲珑与她同时脱口而出。   小莲是吕可馨的贴身丫鬟,先不说她们的房间并不在这一层,而且吕可馨跟着无双公子下了船,去岸上游玩,没道理会将她独自留在船上。   “难道是吕小姐怕坏了她的好事?”杜薇不知为何,最先想起的却是上次吕惜文私自出府,约她见面却暗中使了迎面香的事。   吕府的这些大小姐们,看着一个个温婉可人,可是内里却总有着可怕的手段,现在想来吕氏一族能出了皇后这么个人物也就不足为奇了。   身为女子若是没有些手段如何能在后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玲珑对着小莲消失的楼梯口啐了一口,“都是些肮脏货。”   杜薇无奈的叹息一声,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   玲珑担忧的小声询问刚才被撞的肩膀要不要紧,杜薇与她搭着话,顺手推开了房门。   一瞬间,平淡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机警。   杜薇眸光扫过靠近门口的地板处,在那里撒着一片淡淡的白粉,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一点。   杜薇语气平和,嘴上仍跟玲珑说着话,目光却是提醒她看向地面那片白粉。   她们每回离开房间前都会在门口处撒上些许白面,只要有人私下进入房间,上面便会留下对方脚印。   而就在此时,那片淡淡的白粉上面,清楚的留着一个大大的脚印。   玲珑抬起自己的脚虚着比较了一下,白粉上的脚印明显比她的大了许多。   杜薇与她飞快的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有了答案:那是个男人的脚印。   杜薇突然提高了声音对玲珑道:“我突然想着炒面,你去岸上买来些,这些日子疲得很,下晌我也不想再出去了。”   玲珑高声应着,身子却是往旁边崔先生跟侍卫的房间去了。   不大会功夫,玲珑便带着四名侍卫过来了,杜薇悄悄指了指房间,玲珑会意,招手点了一名侍卫,两人竟直接进了房间,并反手将门关上。   杜薇与其他三名侍卫站在走廊上,屏息凝视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开始房间里还悄无声息,不多时,忽听里面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紧接着便是“嘭”地一声响。   又过了片刻功夫,房门重新打开,杜薇与三名侍卫鱼贯而入,就连崔先生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   舱内的床榻一侧倒着一名陌生男子,身上穿着船夫的服饰。   一名侍卫上前将此人翻过来,杜薇仔细打量,只见此事皮肤并不像寻常船夫那样黝黑,让侍卫翻开他的手掌也全然不见那些磨出的老茧。   “此人定是穿着船夫的衣裳混到船上的。”玲珑道。   杜薇看了看此人被洞穿的后脑,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侍卫也好似知道自己出手太重,神情沮丧道:“属下也不知他这么不经打……”   ☆、第427章 船上进了歹人?逐一搜查   杜薇看着倒在房间地板上的那具尸体,只有苦笑的份。   这几个侍卫平时都是跟着风暮寒出生入死,出手时尽全力已然成了习惯,这事也怪不得他们。   “小姐。我们要如何处理此人?”玲珑犯了愁,虽说此人心怀不轨,死有余辜,但事关人命,杜薇又不想将她与风思远的身份暴露出来,所以绝对不能牵扯到官府。   四个侍卫到是不慌不忙,他们见死人就跟平时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所以并不觉得有何为难。   “不如将他交给我们,切成块丢到江里喂鱼。”   “还是直接绑了铁块等物沉了省事。”   “无需麻烦,麻袋装了,我这就把他丢到岸上去,等官府查起来,那时我们的船早就走了。”   “都不妥,在下这里有一瓶药粉,撒在尸体上。不消半刻便会化为一滩污水……”就连一直捋着山羊胡的崔先生也来凑热闹。   杜薇扶着额角只觉一阵阵的头疼。   玲珑则被惊得目瞪口呆,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些平日里和颜悦色的家伙们,原来竟是这么血腥的人物……   杜薇脑海中突然闪过下楼时撞到的小莲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蹙眉。   “小姐可是有了主意?”玲珑深知她这般模样定是有了主意。   杜薇向众人招了招手,大家全都聚拢过来,她便低低对着他们细语一番——   崔先生沉吟道:“在下这里正好有药。”   一名侍卫道:“属下搬人。”   另一名侍卫接口,“属下放风……”   最后轮到玲珑。她眨了眨眼睛,“奴婢……去给小姐倒茶。”   关上房门。听着走廊里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杜薇和衣躺在床上,唇角挂着驱之不散的冷意。   真是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没想到她们意会起了这样的心思,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客船外,外出游玩的客人三三两两的回了船上。甲板顿时显得热闹了许多。   吕可馨一步一翘脚的被人扶着上了船,眼底微红,模样楚楚可怜,“都是可馨的不是,崴了脚还坏了公子的雅兴……”   无双公子让身边的女随从扶着她。脸上一直带着儒雅的微笑:“不妨事,还是快些请个大夫人看看你的脚伤要紧。”   “有劳公子挂心,小女无事。”吕可馨垂下羞红的脸,也悄悄掩起她在人群中搜寻某个身影的目光。   就在这时,船主带着几个船夫来到甲板上,看到无双公子时急忙过来道:“公子回来的正好,刚才有客人称船上混进了歹人,冒充了我们船夫的身份,已经有几位小姐受了惊吓。”   无双公子一愣,脸上笑容微敛,“你们可有捉到那歹人?”   船主为难道,“上面已经搜过了,都没见到人影,怀疑是跑到下面船舱里去了,若要逐一搜查房间的话还要经各位通融……”   通常男子住的房间还好说,一些女眷难免会矜持害羞,经常会出现拒绝让人搜查房间的情况。   可是发生这种事,若是不查清了,待开船后只怕会引来更大的麻烦。共页扑亡。   甲板上,众人听了船主所言,俱都议论纷纷。   无双公子扫视了一眼众人,幽幽道:“船主如此要捉拿歹人,希望各位配合一二,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船上众人都对这位无双公子或多或少带着敬重与憧憬之心,所以他一开口,众人无有不应。   “既然这样,便麻烦船主派人搜船吧。”   船主立即应声,所有客人全都聚在了甲板上,数十名船夫进入客舱,逐一搜查房间。   不少留在房间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客人听说此事,也全都跑了出来,与众人一起聚在甲板上看船主带人搜查。   先搜了下层客舱,不多时有船夫出来道:“全都查过了,没有发现可疑之人,只是……有间房间叫不开门……”   船主一愣,“去查下是谁住在里面。”   不多时有人回道:“是一位姓杜的小姐。”   无双公子听到此言眸光不由得一暗,几步上前想听个仔细。   这时崴了脚,坐在木凳上歇息的吕可馨突然惊道:“莫非那歹人藏在那房间里不成?船主那里应该持有每间房间的钥匙,如果不是从房间里将门反插上,外面又怎么会打不开,杜小姐定是出了事,不如强行破门吧。”   众人听了吕可馨所言都觉得有些道理,于是纷纷催促船主:“不如直接破门的好,要是真的藏着歹人也好快些将他捉了,一会还要开船呢,不能耽搁了我们的行程。”   船主开始有些犹豫,好歹房间里住着女眷,要是真破门而入,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他身为船主,只怕要吃官司了。   见船主有些犹豫,吕可馨体贴道:“船主是怕出了事说不清楚,不如我们大家给他做个见证,要是出了什么事也与船主无关。”   众人齐声附和,又催促他快些动手。   船主一脸的为难,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无双公子脸上。   无双公子脸上戴着银质面具,虽说遮住了大部分表情,但从他的眼睛里众人还是能够看出他神情凝重。   吕可馨抬眼小心翼翼的望向他,掩在袖中的素手紧紧捏在一处。   “不如再试试,也许里面的人睡得沉了些。”无双公子幽幽道。   船主叹了口气,吩咐手下去舱里砸那房门,“都用力些!”他喝道。   无双公子一袭红衣立在甲板前,目光不瞬的注视着下层船舱的入口。   “公子……只怕杜小姐真的是……”耳边传来吕可馨娇软的女声。   “公子不必担心,就算出了事,船主也会将歹人拿住,定会给杜小姐报仇的。”吕可馨满脸善意的轻声劝解着,但说了半天却不见对方有何表示,不由得抬起头来。   眼前突地罩上一片阴影,吕可馨抬头时正对上无双公子幽深的眸子,从他的眼睛里倒映出她此刻惊慌失措的面孔。   吕可馨的心不由得一紧,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微微向后仰去,险些失去平衡。   无双公子有力的手臂及时接住了她向后倒下的身体,“吕小姐小心些。”他淡淡道,语气不似刚才那般温柔,也没有直接唤她“可馨”。   吕可馨只觉心跳如鼓。   莫非……他知道了什么?不可能,他刚才与自己一同去岸上,怎么可能知道她让小莲暗中做的事。   她强压下心中不安,努力挤出一丝灿烂的微笑迎向对方,重新坐直身体,朱唇轻启:“多谢公子提醒。”   无双公子略一颔首,目光重新落到舱门的入口处,仿佛对吕可馨刚才的异常表现毫不在意。   就在这时,船舱内激烈的砸门声突然消失了。   空气里沉寂着浓重的压抑之感,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投向了船舱下层的入口处……   ☆、第428章 舱门反锁为哪般?   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船舱下层的入口处。   隐约中,舱内传来女子的说话声,极轻。   吕可馨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的听着里面的动静。可是等了很久也没有传来她所期待的声音。   “去打听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双公子吩咐道。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随从进了船舱,不多时回来道:“杜小姐的房间门开了,听说是因为前些日子没有休息好,所以点了安神香,结果睡得根本听不见敲门声。”   “这不可能!”吕可馨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可话一出口她马上意识到了不妥,因为无双公子转过头来,紧盯着她的目光中隐隐透出疑色。   “我……我是说,安神香怎么可能会让人睡得连敲门声都听不见……”她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连她自己也听不见了。   无双公子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但很快便消失不见,柔声道:“我听说杜小姐患有心悸之症,想来应是与此有关。”   吕可馨有些意外,她本想追问他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消息,但这时杜薇正好带着她的丫鬟走出船舱入口。   杜薇穿着一件水田衣。各色锦料拼合,简单而别致,秀发松松的挽在脑后,别着两只碧玉簪,神色倦怠,似刚刚睡醒。   玲珑在一旁虚扶着她,两人迈步不急不缓的来到甲板上。   船主陪着笑:“打扰到姑娘歇息了。”   “哪里,到是我们给船家添了麻烦。”杜薇微笑道。抬手理了理松散的云鬓,一缕发丝垂落下来。为她的慵懒间多添了一份妩媚。   “可有发现歹人踪影?”无双问。   船主面色尴尬,“没有发现,许是藏在了上层的船舱里——”   无双公子微微点头,“既然这样,便请船主继续搜吧。”   船主于是带人又进了上屋的船舱。   无双公子与吕可馨的房间都在上层,而且住在上层的大多都是有身份、地位的船客,船主更是加了几分小心。   杜薇这时带着玲珑也上了甲板。   玲珑搬来椅子。服侍着杜薇坐在上面,两人漫不经心的看着船主带人搜查。   吕可馨偷眼看向杜薇,只觉得阳光下对方的皮肤显得格外白皙,甚至有些透明,不光是那些甲板上的男子。就连无双公子也是时不时将目光落在杜薇身上。   吕可馨紧紧咬住嘴唇,心中一阵不爽。   船主继续带人去搜上层船舱,就在众人等的都有些不耐烦时,船主出来询问道:“不知吕姑娘是哪一位?”   吕可馨一愣,“不知船主有何事?”   船主赔笑道:“其他房间都已查过,并无不妥之处,只是姑娘的房间被反锁了,叫不开门,姑娘可知房间里还有些什么人?”   吕可馨似有些惊讶,她与无双公子下船去,只将小莲留在了船上,而且还将那“重要”事吩咐让她去做……可是现在杜薇却完好无损的坐在那边,小莲却没了踪影。   “房间里应该还有一个丫鬟,叫小莲。”吕可馨蹙眉道,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船主道:“若是再叫不开门,便只能强行破门了,还请吕姑娘过来做个见证。”   吕可馨知道船主也是怕他自己担责任,并非是顾忌那是女眷的房间,于是点了点头,“也好,我便随你们去看看。”   船主做了个请的手势,吕可馨从椅子上站起身,竟直接随着去了,步履平稳,完全看不出一丝刚才崴过脚的迹象。   无双公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吕可馨的背影,唇边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吕可馨随着船主一直走进船舱,数名船夫正围在她的房间门口,不断的敲打着房门。   “破门。”船主吩咐道。   一名船夫拎起斧头,“咚”地一声砸在了门上,房门应声而开。   几名船夫同时冲进去,吕可馨站在走廊里,听到他们同时发出“啊!”的一声惊叹。   “怎么回事?”船主见他们全都站在屋里不动,便走上前来。   吕可馨跟在船主身边,众人闪开的瞬间,床榻上两具白花花的身子映入眼帘。共名欢弟。   吕可馨就像被雷击了似的呆在当场,片刻过后,当她反应过来,“啊”的一声,尖叫声冲口而出。   怎么回事?谁能来告诉她,为什么她的房间里会发生这种事!   吕可馨一声尖叫却是让屋里其他几人回过神来,大家俱都瞪圆了眼睛,难掩脸上的惊讶之色。   “吕姑娘。”船主清了清嗓子,尴尬道,“不知这个女子……是否就是你所说的丫鬟小莲?”   吕可馨身子抖着,就像秋天寒风中的枯叶,面白如纸。   “是……是她。”这辈子,她还从没有遇到这么丢脸的事情,她身边的大丫鬟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光着雪白的身子……跟一个陌生男子躺在一处……   “这个男人吕姑娘可认得?”船主又问。   吕可馨拼命摇头,虽然她真的不认识那个男人,但隐约中,她的心里已经猜出了些端倪:只怕他便是船主他们要找的那个所谓的歹人。   而且,他还是她吩咐小莲去找来的,原本是为了外面那个叫做杜薇的商女准备的……   可是,一切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身子一软,险些瘫软在地上。   这时有人提来水桶,一桶水泼到了床上的两人身上。   小莲身子一哆嗦,睁开眼睛,茫然的环顾四周。   吕可馨只觉心口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她猛地冲上前去,抬手照着小莲的脸上“啪啪”就是两记耳光。   小莲被打蒙了,叫了声:“小姐!”   “住口!”吕可馨厉声喝道,“看看你做的好事!本小姐可没有你这样的丫鬟,丢人显眼!”   吕可馨知道,这件事很快就会被传扬出去,刚才进来的那些船夫,他们可从来不讲究什么守口如瓶,也许现在这会外面那些人已经全都知道了里面发生的事。   这事虽然不是她做的,但小莲是自己的丫鬟,她出了事,自然会算到自己身上,正所谓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外面那些人的嘴,是无论如何都封不住的。   吕可馨心中越想越憋屈,越紧张,她明着是训斥小莲,暗着却是在虚张声势,为了将自己与对方撇清关系罢了。   小莲这时终于清醒过来,目光落在自己毫无遮拦的身子上,又惊又惧,“小姐……我……我……”   “你到底做了什么!”吕可馨怒道。   “小姐……”小莲双手抓着床单,遮着自己的身子,哭着辩解道:“奴婢原本好好的在屋里歇着,后来听见有人敲门……开门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奴婢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吕可馨狠狠的瞪着小莲,眦目欲裂。   此刻,她们两人心里都清楚,床上这个男人是她们花钱雇来来害别人的,可是却不知怎么……这脏水反泼到了她们自己身上。   她们,绝对是被人算计了!   ☆、第429章 抬眸一瞬惑君郎,乌鸦   船主这时已让人将那床上光着身子的男子移开,胡乱用床单裹了,抬到地上。   “只怕是……已经不行了。”一个船夫探了探那人鼻息道。   “不行了?”船主脸色一变,他行船于半路最忌讳有人死在船上。闻听此言立即上前仔细查看。   但见那男子紧闭双目,身子已然是冷了。   船主回身去看缩成一团不住发抖的小莲,问道:“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小莲吓的双手乱摇,刚才醒来发现自己跟那个抱在一起已经够令她惊慌失措了,这会听到那男人的死讯,她更是惊得直接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船主无奈,只得先让人将那男子尸首抬出去。   吕可馨只觉胸口一阵翻涌,连一刻也不想在这屋里多待,夺门而去,直接奔到甲板上,扶着栏杆一通狂吐。   杜薇坐在椅子上吹着清爽的江风,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   很快,船上出了人命的消息不胫而走。   船主有些为难,出了人命本应立即报官。但船上的乘客却意见不一,显然很多人都抱着能避则避的态度,不想沾上官司。   “反正此人绝非善类,不如直接丢了省事,船主莫要耽误了我们的船期。”   “人命关天,怎能轻易说丢就丢……”   “官府若要查将起来,只怕会牵连到——”众人议论纷纷。   无双公子悄然将视线转向一侧,在那里坐着杜薇。以及刚刚回到船上的风思远等人。   尽管一身女装,但风思远仍是玩的非常尽兴。羽儿还买了一大堆好玩的小物件和吃食。   风思远趴在杜薇的腿上,手里举着那些小玩意,像献宝似的,正一件件拿给她看。   杜薇樱唇微微勾起,乌黑的眸子化为一泓春水,连带着照射在她身上的阳光也仿佛分外耀目,远远看去。她的身体竟像被镀了层金粉,闪闪发光。   “杜小姐真是好兴致。”   杜薇正与风思远聊得开心,听到此言脸上微笑顿时一滞,续而吩咐身边的丫鬟将风思远带远些。   待她抬起头时,一袭红袍正撞入她的眼底。   “杜小姐当真与众不同呢。”无双公子笑道。清泉一般的嗓音流入她的耳畔,让人觉得分外舒服,就连心情也仿佛跟着好起来似的。   不过越是这样,杜薇反而越发的警惕。   如果换在以前,她可能也会被眼前这个男人所迷惑,心中的小人想必早已满眼花心的扑倒在地了。   但她与风暮寒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久了,天天面对着那副妖冷绝世的容颜,审美度早已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再加上她见惯了温润如玉的英王,所以眼前这个男子在她看来,无非也就是气质出众些,长相俊美些……也就这样了。   见杜薇望着他的目光里带着丝淡漠,无双公子不禁皱了皱眉头。   先不说他伪造的无双公子的这个身份有多诱人,无数少女都会为之迷醉,单是他的长相也绝对称得上是出众,以前就算走在街上,也会有良家女子为了偷眼看他而撞到马车上的事发生。   可是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女子却一直对他熟视无睹呢?不仅如此,她好像还对自己非常戒备,只要自己一靠近她便会将真实的一面收起,纵是对他微笑,但眼中却是冷冰冰的,带着令他不解的寒意。   他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其身后一定隐藏着某些与他相似的秘密。   虽然他目前猜测不出,但这一切却让他觉得非常有趣,与那些唾手可得的女子比较起来,她就像是一块藏在岩层下的宝石,只要费些时日精细打磨,便会熠熠生辉。共吐页弟。   杜薇见无双公子站在她面前,双目有些失神,不由笑了笑:“不知公子想要说什么?”   无双公子回过神来,略显歉意的笑了笑,“船主正与众人商议报官之事,我见杜小姐好像不怎么关心此事,莫非是早已胸有成竹?”   “哦?”杜薇垂下浓密的睫毛,于阳光下现出扇形的阴影,“想来是公子误会了,我只是一介女流,岂能掺和在你们这些大男人的事情里。”   仿佛是在责怪对方的误解,她的语气带着些娇嗔的意味,再次抬头时半怒半怨的横了他一眼,乌黑的眸子就像摇曳的湖水,暖意融融,直化入进无双公子的心底。   就像霎时间划过的一道闪电,四肢百骸窜起道道火花,击中无双公子的胸口,让他的呼吸产生了一瞬间的停顿。   杜薇的声音仍回响在他的耳际,她说了些什么,他已无从知晓,脑海中唯只剩下了刚才她抬眸看向自己的那一瞬。   美目盼兮,美目盼兮……   说的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吧?   这样的念头忽地从心中轻闪而过,让他觉得自己甚至有些可笑,如今事情出现了意外,正在紧要关头,他竟有心想着其他。   “杜小姐说的也是。”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脸上仍带着一抹淡雅的微笑,“这样的事本就应该交由我们男人来做决定。”言罢,他微微颔首,转身径直去了船主身边。   因为离的太远,杜薇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船主一脸为难之色,时不时还偷眼瞟向她这边。   杜薇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刚才无双公子最后那句话听着好似话中有话,而刚才船主看向她的眼神……莫名的让她心中生出不安之感。   天色不早,船家决定先将报官之事暂时压下,船上客人各自回房歇息用饭。   吕可馨却是因着刚才她的房间里发生了“那种事”,所以央求船主给她另开一间客房。   船主也很为难,但是船上已经没了空房,最后还是无双公子大度,将自己房间让出来,吕可馨千恩万谢的住了进去。   “姐姐,你说他们会报官么?”风思远担心道,他与杜薇的身份如今都不易曝光,特别是他,如果被宫里发现他还活着,会连累到杜薇与风暮寒不说,他终要以质子的身份,重新回到那个对他来说,危机四伏的宫里。   他不想回去,就像笼中的鸟儿,一担尝到了自由的滋味,便不会再想着回到牢笼中去。   “现在还很难说。”杜薇用过晚饭后跟风思远坐在窗口,听着窗外江水拍击船舷的声音,“此事,我总觉得有些奇怪。”她蹙着秀眉。   “哪里奇怪?”风思远眼睛亮闪闪的,他现在对杜薇已经从单纯的依赖,发展成了仰慕崇拜。   杜薇托着香腮,思忖着,“我总觉着那位无双公子与船主之间应该是相熟的吧,但他们在人前却总是摆出一副彼此不认识的模样。”   “要不要我去查一查?”风思远立即坐不住了。   “你给我老实待着。”杜薇不耐烦的按住他,事情已经够乱了,她不想再让这个小家伙出事。   突然,窗外响起翅膀扑打的声音,一只乌鸦从窗户外面钻了进来,落在了狭小的房间里。   ☆、第430章 人命官司,宛若绝世妖灵   “哪里来的乌鸦?”杜薇惊道——   “是哥哥的暗卫……”风思远一激动,嚷的声音大了些,杜薇吓的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那只乌鸦飞落在床头,歪着头看了看风思远。突然抬起一条腿。   杜薇愣了一下,这才看到了乌鸦腿上绑着的一只小木桶,有她小指粗细。共吐长弟。   她伸手将木桶取下来,小心翼翼的展开……   而此时,上层船舱内。   因为将房间让给了吕可馨,所以无双公子暂时住在了他随从的房间里。   吕可馨站走廊里,鼓起勇气敲了三下房门。   “进来……”门内传来淡雅的嗓音,温柔的语气顿时让吕可馨心中大定。   她推门走进去。   一袭红衣的公子正侧卧在床上看书,见吕可馨进来微微露出惊讶之色。   “可是那房间吕小姐住的不习惯?”他合上书页,坐直身体。   房间很狭小,吕可馨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眼泪汪汪的。   红衣公子轻轻叹了口气,“坐吧。”   吕可馨依言坐下,双手绞着衣襟下摆,未语泪先流。   今日之事虽然出在小莲身上。但所有人的目光却是纷纷投向她,明着没人敢说什么,但背后那恶意的目光,根本就是将她与小莲视为同一路人。   更有不少女眷见她白日与无双公子走的很近,又缠着他下船同游,看向她的目光里多是带着鄙夷与嘲讽。   吕可馨在府里时,可是天之娇女,何时受过这种委屈。现在却是关着门,连晚饭都不敢出去取。   无双公子看着她。眼底带着一丝同情之色,“事已至此,不要去想那许多,我差人去取晚饭与你用可好?”   吕可馨嘴唇哆嗦着,泪珠一下就滚了下来,因为吕氏一族出了事,她孤身在外。这时候更是需要人的关怀与疼爱。   她现在就像一个落水的人,看见了一根浮在水面上的稻草一样。   唯一能做的,便是扑上去,紧紧抓住……   “公子!我好苦啊……”吕可馨扑在无双公子的怀中,哭得梨花带雨。   红衣公子温柔的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就像在哄哭闹的孩子似的,“莫哭,莫哭……”   听了这话,吕可馨哭得更凶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红衣公子的眼中露出狡黠的笑,与刚才那儒雅的神情截然相反。   暮色渐深,折腾了一天的船客们都洗漱后相续睡下。   突然,走廊里响起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仿佛有很多人踩在甲板上,窗外还传来男人的呼喝之声。   杜薇第一时间醒过来,镇定的与玲珑迅速穿好了衣裳,旁边房间里的风思远等人也全都在最短的时间里收拾停当。   就在这时,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船上所有人全都出来!到甲板上集合!”   杜薇等人出了门,见走廊里站着几个身着官兵服饰的男子,他们粗鲁的指挥着众人,将人们往外赶。   杜薇扫了一眼四周,见所有房间的门都敞开着,人们睡眼惺忪的出来,有的甚至连衣裳都没来得及穿,更有不少女眷被吓的瑟瑟发抖。   杜薇身边的四名侍卫不动声色的将她与风思远等人围在当中,随着人流上了甲板。   甲板上灯火通明,到处都燃着火把和气死风灯。   二十几个官兵将甲板团团围住,为首一人生得五大三粗,不屑的跨坐在椅子上,身边船主赔着笑脸,弓着身子跟他说话,显然那人是这帮官兵的头头。   崔先生悄悄扫视了一眼周围,低声道:“这些人不似正规。”   只一句,杜薇便明白了三分,再加上晚上时分收到风暮寒暗卫送来的消息,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睫,站在人群里,一动不动。   船主向官兵头头赔了半天笑脸,又是端茶又是递辛苦钱,但全被对方拒了。   “有人秘告你们船上草结人命,案子不查清,你们谁也别想离开。”   人群中有人发出不满的声音,那官头立即瞪了眼睛,马上有官兵上前将那人揪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打。   所有人都被这场面震住了,哪还敢说半句不是。   官头见这些人都老实了,于是大手一挥,“来人,将他们带下船去。”   话音刚落,甲板上那些官兵行动起来,大呼小叫,将所有人全都赶下船去,也没用他们走多远,直接把他们关进了码头上空着的两间仓库里。   风思远因为身着女装,所以一直跟在杜薇身边。   听到仓库大门上锁的声音后,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怕不怕?”杜薇压低声音问他。   黑暗中,风思远眼睛亮晶晶的,摇了摇头。   杜薇笑了,他们之前经历的事,无论哪件挑出来都比现在的情况要差上许多。   “只怕那些人要倒霉了。”风思远嗤嗤的笑,晚上见到那只传信的乌鸦时,他才知道南王世子的暗卫一直跟在他们身边。   不过世子的命令是不到万不得一,不准他们出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门外传来低低的几声闷哼,紧接着便传来开锁的声音。   “来了!”风思远小声道。   杜薇不动声色带着风思远来到门口,大门微微敞开了一道缝隙,杜薇拉着风思远闪身便挤了出去。   仓库里的其他女眷还没回过神来,大门“咔嗒”一声重新上了锁。   杜薇跟着身前一名暗卫来到码头上,夜风微醺,带着丝丝夏夜特有的暖意。   皎月如勾,码头笼罩在一片静谧当中。   她与风思远开始并没有注意周围,可当天空一朵浮云飘过,明月洒下银光时,她才恍然发现,黑暗的阴影中跪俯着数百名身穿黑衣的暗卫。   杜薇心中的小人不禁汗颜:这也……太夸张了吧……   风思远的眼中却是闪着男孩特有的热血光芒,明显带有崇拜之色。   码头上,所有船只都静静的停泊在江面上,不知为何,四周静寂的有些可怕。昨夜她已在此处宿过一夜,那时并未感觉这里如此安静,到底是她的错觉还是……   就在这时,码头的入口处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车轮转动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待车辆驶近时她才发现,那轮子上全都包了一层厚厚的黑布。   赶车的是一名年轻男子,穿着青色短裳,侍卫打扮。   马车缓缓前行至她面前,年轻男子躬身挑起车帘。   杜薇的唇角不由得挑起,“世子爷,这半夜三更的,您这么大排场又是给谁看的呢。”她声音里夹着一丝惊喜,乌黑的眸子湿润了些,但她脸上的笑意却如四月桃花般灿烂绽放。   马车内似传来男子低低一声轻笑,挑开的车帘后露出张妖冷绝世的容颜,散漫月光下,更添几分妖异之美。   ☆、第431章 可用为夫帮忙?勾结   码头一片静谧中,杜薇立于车前,身姿如柳,似弱不迎风。   车里那人。侧卧于榻上,几案上放置着一盏宫灯,烛光莹莹,但随着那人扬起凤眸,便是幽幽烛光都仿佛跟着黯淡下去,周围跪俯于地的几百名暗卫更是静寂无声。   偌大的码头上,此刻仿佛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薇儿,过来。”风暮寒微微眯起凤眸,隐住眼底万道星辰,抬手轻轻勾了勾手指。   杜薇大大方方迎上去,站在车前,仰首而立。   “见到为夫,薇儿心中可喜?”风暮寒语气幽幽,直接探出一只手扳住了她小巧的下颌。   “自然是欣喜万分。”杜薇笑道,心中却不免带着几分疑惑,她们顺江而下离京已有几日。风暮寒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显然是走了陆路,但纵是疾马飞驰,也绝非片刻之功能到达,只怕是要昼夜兼程……   突地,风暮寒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似在惩罚她心神不专。   杜薇吃痛,再也无暇装乖顺,挥手打掉扳着她下颌的手。   风暮寒无声轻笑,这才是他的薇儿,他的小狐狸,惹毛了她,即使是对着他。她也会露出她的小爪子。   不会因畏惧他而避开视线,彼此间也无需那恼人的试探与猜忌。   重新将视线落到码头上泊着的那客船之上,他问:“此事需要夫代劳么?”   杜薇不屑一笑:“杀鸡焉用牛刀,况且有些事我还想确认一下……”   风暮寒轻轻颔首,“既然薇儿不允,那为夫还是等在这里好了,船上那些碍眼的为夫早已差人清理干净。你且去吧。”   客船下层货舱。   地上堆满各色货物与行李,如果细看不难发现,这些全都是船上那些船客的所有之物。   货舱里点着两盏油灯,时不时传来男子得意的笑声。   “这一次收获不小!”   “没想到区区一个吕氏家族的女子,竟随身带着如此多值钱的物件,这一票可值不少钱。”   “吴兄这次不知又采了几枚红丸,偷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谈话间出现了片刻的沉默。   而后传来无双公子的叹息声:“这一次,我可是空手而归呢。”   “哦?我可是听说晚上那姓吕的小妞去你房间了,不知滋味如何?”船主坐在无双公子身边,一改往日谨小慎微的说话方式,大咧咧的取笑对方。   无双公子脸上早已摘了银质面具。油灯下俊美的面容带着些玩世不恭,与白日众人面前那儒雅之态也是大为不同。“那种女人……还入不得吴某的眼。”   船主与官兵头头打扮的男子同时大笑不止。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我们还信,从你吴泷嘴里说出来的……真真笑死人了。”   “江湖人谁不知你吴泷善采撷,朝朝暮暮为红丸。”   “现在你竟然说看不上眼……哈哈哈……”   吴泷端着酒碗,也不急着分辩,眼底带着丝笑意,脑海中却是闪过杜薇那双乌黑的眸子……   “等干完了这一票我们就去凉州城,听说那个姓杜的小妞家里是做生意的。”官兵头头模样的男子道。   吴泷微微蹙眉,心中不知为何,掠过丝不快,“此事先不急,待我先探听下再说。”   “你该不是想独吞吧?还是吴兄真的看上那小妞了,看你从没有这么魂不守舍的模样……”   三人正说着话,忽听货舱门响。   “谁!”三人同时抬起头来,却见幽暗中,走进一个纤细的身影。   待那人影来到他们近前,三人脸上同时闪过一丝惊讶,特别是吴泷,更是惊骇不已。共坑边才。   “杜……杜小姐?”   借着油灯的光亮,当其他两人看清进来的只是她一人时,不由得露出狞笑。   “姑娘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陪我们喝上几杯。”   “正好我们吴公子心情不好,你陪他快活快活。”   杜薇不屑一笑,“我并无意打扰各位雅兴,也对你们相互勾结之事毫无兴趣,我来只是为了取走自己的东西,你们继续……”   说着竟旁若无人的走到堆放的那些货物中间,寻到了她自己的箱子。   吴泷望着杜薇低垂的侧脸,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想不出她是怎样从仓库里逃出来的,又是如何能够平安无事的上了船,要知道甲板上守着二十多名他们的弟兄,绝无可能让她这样一个女子,无声无息就上了船,而且还能闯进这里。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露出微笑,此生,他还从未如此得意过自己识人的眼光,竟能从众多的女眷中一眼将她挑选出来。   她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不知杜小姐箱子里都有些什么值钱物件,值得你甘愿冒此风险。”吴泷好奇道。   “只是些衣裳罢了。”杜薇大大方方将箱子打开,让对方看了一眼。   吴泷只看了一眼,但却大惊失色。   箱子里全都是幽兰阁出品的衣裳,单从那花色与式样上看,便知价格不菲。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在向他挑战,而且带着羞辱的成份在里面。   想必……她早已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吧。   他不由得抿紧了嘴唇,语气略显疏离:“杜小姐,你当真是个聪慧之人,你是从何时觉察出我非真正的无双公子?”   “从在船上第一眼见到你之时。”杜薇平静道,乌黑的眸子盯紧着他的脸。   吴泷只觉得呼吸一滞,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原来在杜小姐眼中,吴某的技俩如此不堪。”   “还好。”杜薇冷冷道,重新扣合了箱子,“既然东西我已寻到,就不打扰各位了,告辞。”   “哈!”对面船主与官兵头头模样的男人同时大笑出声,“小姑娘,你未免太天真了,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们想怎么样?”杜薇平静道,眼底却闪烁着灼灼火焰。   吴泷眉心不自觉地轻跳几下,他越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几步来到舱门口,还未等一脚迈出门去,忽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他将身子一扭,这才勉强避开,胸口的锦衣上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裂口。   “叮”的一声,一把被涂成黑色的袖箭钉在了木质地板上面。   “什么人!”船主与官兵头头这时终于意识事情不妙,两人同时站起。   与此同时,舱门打开,数道黑色人影掠入舱内,瞬间将三人包围在当中,并将他们与杜薇隔开。   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面前足有五十多人,清一色身着黑衣,脸上罩着黑布,与他们拔剑相向。   “你们是何人?”官兵头头模样的男子喝道,“快来人啊,将他们拿下!”   但舱门外一片寂静无声。   吴泷双唇抿得更紧,隔着眼前这些黑衣人,他抬眼再次瞥向对面那道纤弱的身影。   腰肢如柳,青丝如墨,她淡漠的看着他们,眸光中不带丝毫怜悯之色。   “你……究竟是谁……”他喃喃道。   “我是杜薇。”那道身影只留给他一个毅然的转身,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她的眼中是否还留有一丝自己的倒影,紧接着他的视线中便被无数飞掷而来的暗器所代替。   ☆、第432章 善采君子潜逃,世子醋意大发   码头上,客船燃起熊熊烈火。   杜薇站在岸上目不转睛的看着烈火将那客船一点点吞噬殆尽。   耳边却回荡着刚才暗卫向风暮寒的回禀:“两人已当场毙命,负伤走脱一人。”   风暮寒薄唇微动:“走脱了何人?”   那名暗卫深深埋下头去,跪俯于地上。身形连动也不敢动:“乃是江湖人称善采君子,吴泷。”   “吴泷……”风暮寒凤眸一凛,脸上掠过冷冽的笑意,“善采君子……也配打本世子女人的主意……”   话音未落,道道真气自马车内汹涌而出,就像刮起无形的风暴,面前跪着的暗卫身形不稳,竟直接被吹出去,摔在几十米开外。   “世子爷息怒!”   所有暗卫跪俯一地。   但马车内的人却恍然未觉般,全身上下都迸发出犀利的真气,似要将马车也撕裂般,玄色锦衣在黑夜里翻飞起伏,远远望去好似灵雁之翅,在暴风中疯狂拍打,寻不到彼岸。   一旁侍立的青衣心中大感不妙,偷眼向他主子望去。但见风暮寒双目盛怒之下已显出狂癫之色,心中不由焦急万分。   就在这时,忽地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风暮寒,你再不停下我的裙子都要被吹跑啦!”那声音就像一阵清风拂过湖面,带着娇嗔。   刚才还汹涌迸发的真气,突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杜薇双手压着裙摆,正嘟着嘴唇,满脸愤愤之色。   一袭五彩水田衣,裙带随风翻飞,云鬓松散,乌黑的明辉微光潋滟。   风暮寒目光不瞬的望着她,从她离开京城到现在,两人不过分开几天时间。可此时再见,他的心却仍禁不住的为之悸动,就好像他是个懵懂的少年,所有的沉稳都消失不见。   “薇儿……”他向她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到这来。”   开始他收到暗卫消息的时候,原以为只是普通江湖上的黑吃黑,但从他得知江湖有名的善采君子吴泷也在船上时。却再也坐不住了。   吴泷素来以采撷女子芳心为趣,别人窃取的是财、物,而他窃的却是女子的身与心,而且有传言此人擅长易容之术,长相俊美。   平生从没对自己相貌在意过的他,居然在收到消息的当晚,对着镜子偷偷端详,着实让随身侍奉的青衣受惊不小,一整天都提心吊胆。共阵呆才。   杜薇走近马车,将小手放到他的掌心,他略用力一提。夹杂着淡淡药香的娇软身躯已然落入他的怀中。   青衣立即放下车帘,马车随之调转车头。   “去哪?”杜薇一愣。   “一切有为夫安排。你且安心。”头顶传来风暮寒略带沙哑的嗓音,幽幽的,就像一颗石子击破了沉静的水面,让她的心底泛起涟漪。   “崔先生他们还在……唔!”话音未落,他的气息已骤然而至。   温热儒软的薄唇重重的覆下来,破开城池,在她的口中肆意掠夺,搅乱她的气息,也将她口中迸出的低呼与轻吟一并吞入。   杜薇听他呼吸又急又促,腰后被他大掌托起,逼迫得她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伸手想将他推开,却反而被他束得更紧。   到最后,她只觉双唇酸涨无力,身子只能软软的紧贴在他的怀里。   终于,风暮寒将她放开,凤眸里带着得逞的笑意,只看得她心跳险险顿了半拍,苍白的面颊上染了一层绯红。   她也没想到,这意外的重逢竟让风暮寒像贪欢莽撞的少年一般,丝毫不加掩饰他汹涌澎湃的感情。   风暮寒低下头,眼眸深入倒映出她那张绯红如桃花般绽放的容颜,心中就像同饮了四月的桃花酿,情意微醺。   “待我们离开,便会有人将仓库里关着的人放了,崔先生他们稍后会与你汇合。”   “那思远呢?”杜薇急忙问。   风暮寒剑眉微挑,似不悦道:“薇儿口中关心的全是别人,为夫快马狂奔一夜赶来,却连声安慰的话也不曾听你说起。”   杜薇一愣,风暮寒这说话语气……哪里是不悦,这家伙……分明是在撒娇好吧。   不过快马狂奔一夜赶来?这么远的路,他只用了一晚时间……想必是不眠不休才赶来的。   见杜薇直愣愣的出神,风暮寒刚才佯装的不悦瞬间转变成真。   他手臂忽地用力,将她整个身体锁入怀中,紧紧扣住她的腰身。   杜薇只觉呼吸困难,不满道:“这么紧做甚,快些放开!”   “薇儿刚才在想什么?告诉为夫。”暗哑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杜薇微微一愣,随即豁然醒悟过来,原来这家伙是在为那个假扮无双公子的人生气吧。   “我在想那个叫吴泷的人。”她故意道,“若不是亲眼得见,简直不敢相信,那般的儒雅公子,竟会有那种嗜好。”   采撷女子?听上去好像及其风雅,而且还带着些江湖人士的放荡不羁,但说到底那只不过是个采花的小贼,终是上不得台面的。   “听说他逃走了,你当真这么高兴?”风暮寒语气幽幽,响在她的耳边,听上去好像咬牙切齿的。   杜薇强忍住心中窃笑,这个男人对于自己的感情,有时就像小孩子似的,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像是要吃人似的。   “我才没有高兴。”杜薇嘟着嘴唇,“不管怎么说我们也在同一船上相处了几日,就是有些失望,没想到他竟然是那种人……”   “你对他失望?”风暮寒一字一顿,会有失望,就是表明她曾经对他抱有过期望了?   眼见风暮寒眸光渐冷,磨刀霍霍的模样,杜薇再也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风暮寒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   “你这女人果然心狠,竟然敢拿为夫来取笑!”他单臂将她夹起,“看为夫一会怎么收拾你。”   言罢,马车骤停,杜薇还没反应过来,风暮寒已然夹带着她下了马车。   杜薇小手在半空中乱挥,当着外面那么多暗卫和青衣的面,她的面子可是一点没剩,全都丢尽了。   “风暮寒!快放我下来!”   风暮寒却理也不理,夹着她直接进了一处僻静的小院。   “这里是……”   “此处只有自己人,可安心歇息。”风暮寒松手将她丢到床榻上,眼中射出危险的光华,恰如野兽在凝视爪下的猎物。   ☆、第433章 意外之伤,河东狮   杜薇看着风暮寒那灼灼目光,立即像只警觉的兔子似的跳起来。   可风暮寒的动作比她还快,一把按住她的肩头,毫无悬念的将她制服在身下。   “薇儿。”妖冷的面容贴近过来。鼻尖轻触她的脸颊,细细碎碎的吻如樱花缤纷凋落。   杜薇被他撩拨的浑身躁热,一颗心似要跳出胸膛似的,那种感觉,让她无法分辨出是激动,还是心悸发作,只得深深吸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风暮寒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滞,“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略带沙哑的语气带着丝隐忍,但那双望向她的凤眸里却带着真切的怜惜。   “我也……不确定……”杜薇再次深呼吸。   风暮寒缓缓将她放开,一手顺着她的手臂下向寻到尽头的柔荑,五指张开,顺势滑入她的指尖,十指紧扣,另一只手却按住她的脉门,缓缓将真气注入。   杜薇本想拒绝。但那股真气就像温泉般融入她的丹田,舒服的就像晒在五月的阳光底下。   “现在感觉如何?”风暮寒在她耳边低声询问。   “现在好多了。”心跳终于回归常态,杜薇松了口气,不过经这么一闹,两人间的旖旎气氛也减弱了许多。   风暮寒也没有再试挑逗她,而是让她枕在自己的肩头,大手沉稳的轻拂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   杜薇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偷偷笑弯了眸子:风暮寒这家伙还是很知道疼人的——   想到这,她伸出手环上了他的腰间。   “老实些。”风暮寒训斥道,她那双摸来摸去的小手简直让他无所适从,“还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明日你只需带风思远直接去码头。自会有船载你南下。”   杜薇眨着黑葡萄般的眼睛,“这次不会又是黑船吧?”   风暮寒大掌重重拍下,正打在她的屁股上,“又混说!”   杜薇瘪了瘪嘴,“人家只是问问嘛,反正有你暗卫跟着,就算我跟别人跑了你也能找得到……”   耳边风暮寒的呼吸骤然加重。   杜薇马上意识到又触了这家伙的逆鳞。立即软声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的。”   风暮寒突然侧过头来,埋首至她的颈边。   一阵尖锐的疼痛随之而来。   杜薇身子一哆嗦,怒声喝道:“你又咬我!”   而且每次他都故意咬在这么明显的地方,这简直就像野兽在对外宣布他的主权。   “你让我明天怎么见人啊!”杜薇叫起来,伸手去摸被咬疼的地方,手肘却无意间撞在了他的胸口。   风暮寒的身体明显缩了一下。   虽然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但杜薇绝对相信自己的直觉,刚才自己一定撞疼了他,可是她自我感觉那一下并没有使多大力气。   难道……   她嘴里一边嘟囔着什么,太过份了之类,目光却刻意落在他的身上,他仍穿着玄色锦袍,侧躺时宽大的衣袖几乎遮住了他半个身子。   风暮寒突然觉得衣襟下有什么钻了进来,低头一看,杜薇一脸坏笑,双手已经伸进了他的衣裳里。   “做甚。”他深深蹙眉,“快别闹了。”   杜薇却不听他的,小手灵活的在他衣裳里钻来钻去,他一只手臂还枕在她的身下,另一只手却无法同时对付她两只小手。   没一会功夫他胸前的衣裳就散开了,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其中还隐隐夹杂着血腥之气。   杜薇脸色不由得一变。探手猛地扯开他的衣领。   一层层棉布缠绕在他的胸口,雪白的棉布上透出点点微红。   杜薇愣在当场。   风暮寒慌忙从她手上将自己衣裳扯下,重新拢好了领口,向来自负嚣张的南王世子,却在这一瞬,脸上滑过懊恼与心虚之色。   “风暮寒!”杜薇咬着牙,一字一顿叫着他的名字,就像炸了毛的小野猫。   风暮寒被她这样子惊到了,忙伸手想去安抚住她。   她却一把打掉了他伸过来的手,“让我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风暮寒挡住她的手,“已无大碍。”共团叨划。   “让我看看!”杜薇瞪了眼睛,她才离开京城没有几日,这伤若是在她离开前……那她简直要悔死了。   那几日她天天都忙着富隆钱庄的事,而他代理了九门提督之职,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两人根本没多少时间聚在一起,但即使那样她也应该有所觉察。   她颤抖着去拉他的衣领,风暮寒却固执的不肯让她看伤。   终于,杜薇的小宇宙爆发了。   “让我看看!”黑暗的房间里,她的声音显得异常尖锐。   门外守着的青衣身子不由得一哆嗦,这辈子,除了南王爷,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什么人敢这么当面吼他的主子。   要是换了旁人,只怕这会早就拉出去砍了。   青衣心惊胆战的听着屋里的动静,又极不放心的低声唤了句:“世子爷?”   屋里沉默了片刻,传来风暮寒低沉的嗓音:“滚!”   青衣二话不说,立即退到院里,其他暗卫全都低着脑袋,就像黑夜里沉睡的乌鸦,一个个恨不得将脑袋藏到翅膀低下才好。   黑暗的房间里,风暮寒的眸子闪烁不定。   “为什么不敢让我看?”杜薇的声音带着颤抖。   “已然无碍,何需小提大作……”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的目光中带着不安,虽然她已隐隐猜到了答案,但她仍想问个清楚。   桌案上,烛光微明,映照着杜薇满是怒意与自责的眸子,淡淡的水气如同泛起的道道涟漪,在风暮寒的心底荡开。   换在以前,这种事对他来说就像家常便饭,战场上刀剑无眼,暗地杀机四伏,只要保住了脑袋,这条命便还能拼下去,谁还在乎受些皮肉之伤。   可是当他看到他的小狐狸瞪着眼睛,炸毛似的质问他何时受的伤,突然间,他觉得自己以前的日子都算是白活了,有人疼着,关心着的感觉,实在美妙。   “薇儿,薇儿……”他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难掩眼底的笑意。   “你这家伙……还笑!”   “放心,为夫心里有数。”他不容分说强行将她揽进怀里,故意将胸前的伤处正对着她。   果然,她因为担心乱动会触到他的伤口,尽管满脸的愤愤之色,还是冷静下来,由他抱着。   “那日吕府被查抄后太子一怒之下暗中派出人手,我进宫复命,归来途中遇袭。”他在她耳边轻声解释着,“这一剑本是我故意受的,已经避开了要害,只是看着吓人就是了。”   他呼出的热气打在她的脸颊上,男子的气息包围着她,让她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他带着怜惜吻在她的耳垂上,“为夫这一剑受得却是值,皇帝动怒,虽没言明,但他已怀疑此事与太子有关,而且最重要的是,为夫可以以此为借口,在府中修养,待再过些时日,我处理完手上事务,便下南去寻你。”   ☆、第434章 杜府商船,久未谋面的三少爷   翌日,杜薇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然空无一人——   当玲珑和羽儿自门外进来时,她也未曾过于惊讶。两个丫鬟一边伺候她梳洗打扮一边说起昨晚的事。   原来风暮寒在商船烧尽后将仓库门锁打开,将里面的人全都放了出来,那些人眼见着船被烧了,自己的东西也全都付之一炬,顿时全都乱了套。共团双弟。   这时候就算是报官也是徒劳,被烧掉的东西已经回不来了,人们只能欲哭无泪,有些身上带了银子的还好过些,好歹还能有个饭钱,像吕可馨这些娇弱的女子,晚上出来时连衣裳都没穿齐,哪还能想着带银钱出来。   杜薇一行人回到码头之时,正看到吕可馨哭丧着脸,无力的坐在码头的木箱上,她的丫鬟小莲正不断哀告着来来往往的商船,求他们捎带她们一程。   当杜薇一行现身时。码头上被滞留的人们纷纷将视线投到了她的身上,昨晚脱险后不少女眷都说起眼前这个女子率先脱逃仓库的事情。   吕可馨一眼到杜薇时立即跳起来,“你……”她颤抖的指着对方,“你一定跟他们是一伙的!抢了我们的东西,快抓住她!送她见官!”   吕可馨的话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们打量着杜薇,这种情况下,通常被指责的一方最起码会进行解释,至少也会有个回应,可是眼前这个女子却一脸的淡漠,仿佛吕可馨所指的人与她无关——   “你们都聋了么!一定是她跟那些人串通一气,骗了大伙!”吕可馨嘶吼着,完全没了官家小姐的矜持。   昨天被烧的商船残骸仍留在码头上,几个官差站在那里指手划脚的。听到这边的吵闹声他们转过头来。   “怎么回事?”官差上下打量着神色激动的吕可馨。   “她!”吕可馨指着杜薇,“昨天商船被烧,一定与她有关,我亲眼看见她先逃出了仓库,那门明明是锁着的,要不她外面有同伙,她怎么可能一个人先逃了!”   官差闻听此言。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杜薇。   就在这时,不远处赶来另一名官差,贴近同伴的耳朵,窃窃私语起来。   很快,那官差脸上换了笑容,对着杜薇道:“敢问您是杜府的小姐吧?”   杜薇知道码头上的这些事定是风暮寒提前打点了,所以并不紧张。点头称是。   “杜府的货船已经到了,刚才正在满处找您呢。”官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并向远处的同伴招呼着:“杜府的小姐找到了,快些通知船上吧!”   码头上,一艘三桅商船屹立在江中,因为船体吃水太深,所以并未靠岸,岸边泊着数艘小舟,用以来往之用。   小舟上站着一名年轻男子,身着长衣衫,面容清秀,从侧面看去杜薇险些误将他认成是大哥杜逸帆。   听到这边动静那人转过身来,舟上的船员急忙搭好跳板。   “你们要找的人在这。”官差兴冲冲道。   舟上的年轻男子下了船,拱手道谢,跟在他身边的随从忙递上几个荷包,官差笑着纳了。   杜薇看在眼里。知道里面定是装着不少银钱。   年轻男子来到杜薇近前,上下打量一番,突然笑道:“小妹,你可认得我?”   杜薇疑惑的摇了摇头,但又好似想起什么,“难道……你是杜府的三少爷……”   那人一笑,“正是,我是你三哥杜正弘,这次关了丰州城的铺子回凉州,正好顺路来接你回去。”   杜薇听了连忙上前盈盈施礼,并叫来风思远也见了礼。   杜薇没问他如何知道自己在这里,是何人让他来接自己,杜正弘也没有主动提起,态度不算非常热情,但也过得去。   几人上了小舟,直奔江中泊着的大船而去。   吕可馨眼巴巴的在码头上瞅着杜薇上了大船,胸口一股闷气涌上来,只觉眼前发黑。   小莲连忙扶住她,颤声叫着:“小姐,小姐……你醒一醒啊!”   这时一旁正好有几个富家公子要登船,小莲跪倒在地,哭求他们相救。   那几个富家公子端详着吕可馨半晌,调笑道:“想让我们带她上船也不难,只要美人肯服侍我们……也省得船上旅途寂寞。”   吕可馨刚醒过来,听了这话,又羞又恼,重新晕了过去。   杜府的商船一路顺风顺水,走起来比普通商船快上许多,不几日便到了凉州城。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杜薇这才想起以前在杜府,杜夫人与大哥都曾跟她说起过杜正弘。   他是姨娘宁珠儿所生,与杜府的三小姐乃是亲兄妹,只不过他天质有些差,接触生意最早,但却一直不如大哥杜逸帆。   因着重新得了皇商的头衔,杜府的生意也好做起来,杜老爷便将南边丰州城的铺子撤了,杜正弘这次便随着商船一起回来。   与他一同返回的还有他在丰州城纳的一位小妾,虽没人向杜薇透露她的身份,但经过几日的接触,她断定此女必是风尘出身,光看那相貌与做派便能猜出一二。   而且她还给杜正弘生了一个男孩,这可是杜府第一个孙子,虽是庶出,但也算是一棵独苗,回去后杜老太太定会喜欢得不得了。   想必她的这位三哥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敢担这擅自纳妾的罪名,在丰州城偷偷摸摸的就算了,山高皇帝远,谁也不知道,可是现在回了府,就要正经抬了她的妾位。   才下了商船,杜府一眼便看到码头边停着两辆马车,车旁立着一人,身姿健硕飘逸,一袭湖蓝色长衫,带着些书生气,但又不乏英武之风。   “大哥!”杜薇惊喜出声。   那个男子转过身来,看到杜薇的时候,眼中暖意如湖水般荡漾开来,“薇儿。”   仍是那声轻唤,如同阳光般丝丝暖入她的心底。   这一刻,让她有种归家的感觉,她忘记了这个世界女子应有的矜持与规矩,一下子扑了过去……   只把身后跟着的杜正弘与风思远等人惊得目瞪口呆。   杜正弘的小妾,香南,怀里抱着孩子,眼中却是闪过一抹不屑,她的注意力,更多的是转向这位杜府养女所带来的行李上。   刚才下船的时候,杜薇身边的丫鬟曾无意中打开过箱子,那一件件幽兰阁出品的衣裳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   ☆、第435章 家宴,索要见面礼   杜薇回了杜府,再加之三少爷杜正弘携子归来,杜府里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   杜老太太身子骨虽不似以前那般硬朗,但也在张妈妈的扶持下。让他们到佛香居见了面。   杜薇只将风思远的真实身份告诉给了杜夫人与大哥,所以杜夫人特意将风思远安排住进了杜薇的偏院。共巨岁弟。   聚福阁里一切都如同以前一样,一景一物,包括屋里的陈设与窗上挂的帘子,都与她住在这里时别无二致。   无需太多语言,只需看着杜夫人眼中那闪烁的微光,杜薇便知道,这位夫人,当真是把自己做为亲生女儿般的看待。   若以杜薇现在的身份,杜府一家老小全都要向她行礼,可是却被她拒绝了。   “娘,反正这里又没外人,何苦让我心里不舒服呢。”杜薇撅起嘴巴,扯着杜夫人的袖子撒起娇来,“我才不要天天看你们向我行礼。”   “可是你现在是南王世子妃……”杜夫人只要想起南王世子那张冰冷的脸,浑身就觉得不自在。   “怕什么。反正他现在也不在这里。”杜薇笑嘻嘻的,“还是女儿想在家里多住些日子,娘不喜欢,打算快点赶我走么?”   “看你这丫头……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杜夫人拉下脸来,“我巴不得你多住几天呢。”   见杜夫人妥协,杜薇又亲热的拉着她,娘俩坐在床头说话。   “大哥定了亲事?”听到这意外的消息,杜薇惊的瞪圆了眼睛,“是谁家的小姐,娘快跟我说说!”   杜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她,“是你大哥定了亲事,瞧你这当妹妹的急的。”   “当然要急啦!”杜薇叫起来,她急着派人去打探那位未来的大嫂的消息。   “是新上任的陶巡抚的二女儿,幸好是个庶出的。不然咱们府可高攀不上。”   杜薇这才知道,原来的钱巡抚因为政绩优异高升了,已经调离此地。   “娘可不能这么说,我大哥怎么就高攀他们了,巡抚又怎样,你女儿我还是世子妃、女国公呢,堂堂女国公的兄长,哪个敢说他配不上。”   看着杜薇愤愤不平的模样,杜夫人欣慰的笑了,“果然你大哥没白疼你。”   杜薇得意的扬起小下巴,“那是,以前大哥总护着我,现在我有能力了,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大哥!”   “看看。说你胖还喘上了。”杜夫人笑骂着以手点指着她的额头。   娘俩说着话,不知不觉外面天色暗了下来,有丫鬟进来道:“老爷在正堂设宴,正到处找夫人跟大小姐呢。”   杜薇与杜夫人一起去了前院,留下羽儿照看风思远,对外只推脱是她的小妹旅途劳顿,身子不适。   不管风思远扮相再似女子,时间久了也难免露出马脚,所以杜薇尽量不让他露面。   杜夫人专门差人单独给风思远安排下饭食,索性聚福阁院子不小,风思远只要不出去,在院子里到也玩的开心。   正堂里。杜甫老爷坐在上首位置,不过看那神色却是有些不安,仿佛屁股底下坐着的不是椅子,而是针尖。   杜薇知道这是因为她南王世子妃身份的关系。其实不管是普通人家也好,还是官宦之家,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夫家的人了,南王府可是皇亲国戚,跟皇上一个姓,现在让他们再将她当成以前的女儿,一时半分还难以接受。   杜薇与杜夫人对视一眼,同时都猜到了杜老爷如此紧张的由来,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笑。   姨娘宁珠儿与三少爷新进门的小妾香南坐在门边,一旁的奶娘怀里抱着小少爷杜天恩。   三少爷杜正弘原本坐在杜老爷身边,见杜薇她们进来忙起身让开了位子。   杜薇笑着上前,主动行礼道:“见过父亲。”   杜老爷慌慌张张的想起身还礼,不想却撞到了桌子,桌上一阵瓷器脆响,两边的丫鬟抢着上去扶。   杜夫人笑着打圆场道,“薇儿,快过来坐。”   杜薇贴着杜老爷身边坐了,杜夫人则是坐在杜老爷的另一边,三少爷依次退了个位置。   杜薇扫了一圈众人,奇怪道:“大哥为何还不到?”   杜老爷道:“逸帆还在店里查帐,可能会晚些时候,咱们先用饭吧。”   丫鬟婆子来来往往,很快便上齐了菜,一家人便开始用晚膳。   杜薇却总觉得有些奇怪,按说她回来这第一顿团圆饭,做为大哥,杜逸帆不管有多忙,绝对会赶回来,可是现在却因为要查帐,却连面也没露。   杜薇慢慢夹着菜,目光落在对面三少爷的脸上。   “大哥要查的可是三哥带回来那些帐目?”她试探道。   “正是。”杜老爷叹了口气,“丰州城背靠边境,时有战乱,虽然货源便宜,但极不安全,而且铺子一连几年都有亏空,现在咱们府上也不缺这么一间铺子,所以我便让你三哥回来凉州城。”   杜薇敏锐的觉察到三哥的脸色暗了些,不由笑道:“回来正好,父亲可享受含贻弄孙之乐,岂不快哉?”   杜老爷却是哼了一声,“要不是看在这孩子的份上,定叫你三哥去跪祠堂,上面你大哥、二哥都尚未成家,他居然敢在外面私自纳妾……”   “老爷……”杜夫人用公筷夹了块小炒送到他的碟子里,故意打断他,“这菜味道不错,老爷尝尝看。”   杜老爷这才住了口,不过看向奶娘抱着的孩子时,眼神还是柔和了些。   香南坐在下首,身上穿着交领襦裙,粉红绢面,腰间束带缠绕着金线,光鲜亮丽,头上戴着鎏金喜鹊登枝簪,纵观整间屋子,就属她这里的光线最亮。   只需坐在那里,被烛光一照,就像立着块反光镜似的。   刚才杜老爷一番话让杜正弘心里很不痛快,但香南却是没有半点不悦。她现在有孩子傍身,不管以后杜府有多少子嗣,他们始终都要记着,她的孩子是长孙。   吃着菜,她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对面的杜薇身上,暗暗打量她身上的妆扮。   杜薇向来打扮的非常素净,就是穿着幽兰阁出品的衣裳也都是专挑淡蓝,浅红,不过她身上有一件东西却是引起了香南的注意。   风尘出身的她也算是见过不少出手阔绰的富家公子,那些稀罕物件也摸过不少,虽然最后都与她无缘。   杜薇的颈上戴着一只赤金盘螭璎珞圈,单是上面鸽子蛋大小的宝石就将她的眼晃得睁不开。   她不由羡慕道:“大小姐,你戴的这只璎珞圈好漂亮,刚才在佛香居老夫人赏了贱妾一件八宝璎珞圈,都比不上你这个好看。”   香南不住的啧啧赞叹,艳羡之色溢于言表。   杜薇垂下眼眸,唇角荡开淡淡的笑意:“哦……没想到南香如此喜欢此物。”   ☆、第436章 我敢送,你可敢戴?   杜薇这时已然意识到香南话中之意。   香南做为杜正弘的妾室入了杜府,杜老太太都给了见面礼,她这位世子妃怎好一毛不拔?   香南目不转睛的看着那赤金盘螭璎珞圈,笑道:“世子妃的东西怎会是寻常之物。这辈子要是能有一件,就是做梦也会笑醒了。”   杜薇将筷子往桌上一放,涣然大悟道:“原是我礼数不周,竟然忘记了给你的见面礼。”言罢转身叫来玲珑,“去将我那套红宝石扭丝头面取来。”   不多时,玲珑取来一只雕刻精美的木盒,打开盒子只见里面铺着大红丝绒,上面放着一套镶嵌着红宝石的头面。   虽说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做工精细,大块的红宝石,光是看着便知价钱不菲。   玲珑将木盒递到香南面前,香南却只是拿眼看着,并不去接,嘴里不住称赞着:“果然大小姐手里的东西俱都不凡,贱妾如何担当得起……”   杜夫人见杜薇拿出这么贵重的东西来送香南,香南却不马上接过道谢。反而絮絮叨叨说着没完,脸上不由得变了颜色。   一旁的杜正弘见了,轻咳一声。   香南这才故作惊醒道:“真是……这么贵重的东西都把人看呆了眼,险些失了礼数。 ”   说着她伸手接过。   玲珑又取出一枚青玉雕刻的玉锁,道:“这是我们小姐送给小公子的。”   这一下,就连杜正弘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道:“让小妹破费了。”   杜夫人对香南不悦道:“薇儿对自家人最是大方,只要你们能将日子过的和和美美,也不枉她这一番心意。”   香南抱着木盒向杜薇施了一礼:“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是收下可折煞贱妾了,不如世子妃给贱妾换一件,不然……实在是让人寝食难安……”   杜正弘听了似觉得有理,便也跟着道:“小妹,此物太过贵重。你还是换件吧。”   香南只不过是个妾室,杜薇就送了这样的物件,以后如果他再娶了正室,杜薇送的东西要是比这个差,那岂不是落了正室的面子。   “可是,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杜夫人不满道。   “也不是收回去,只是换一件罢了。”杜正弘解释道。   “不知……香南想换件什么样的?”杜薇闻言脸上浮起温和的微笑,仿佛她是世界上最好说话的人。   香南心中窃喜,“不如……就换件世子妃用过的物件吧,那只盘螭璎珞圈就很得贱妾的眼,正弘你说是也不是?”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惊骇。   先不说这么正式的场合,香南身为妾室竟然敢直呼三少爷的名讳,光是她主动点名索要的物件就显得她眼皮子浅。   杜薇虽然身为世子妃。辈份高了些,可说到底她是杜正弘的小妹,香南做为杜正弘的妾室却根本没有顾忌到这些,直接要起她身上的东西来了。   就连一直低调做人的姨娘宁珠儿都不禁皱起眉头,杜正弘是她所生,但他纳的这位妾室可真让人无法恭维,眼皮子浅不说,还敢当着公爹公婆的面,向小姑子张口要东西。   幸好南王世子不在这里,不然见了这情形定会以为杜府里就连个少爷的妾室都敢为难杜薇呢。   杜老爷脸色也暗了下来,瞥向杜正弘的目光里满是告诫之意,似想让他开口阻止香南再说下去。   杜正弘却不以为意。他独身在外与香南单独过日子时间久了已经习惯了香南这性子,所以并未往深了考虑。   “看来香南还真是对此物情有独钟。”杜薇不急不恼,伸手轻轻抚摸戴在自己项间的赤金盘螭璎珞圈,“听说此物出自宫里内务府。也不知是真是假,可惜的是我不能把它送给你,你还是另挑件别的物件吧。”   说着她向玲珑示意,玲珑转回身取出一只墨漆福寿海水纹宝匣,放置在桌上,打开后香南只觉眼前一亮。   匣子东、南、西、北四面,各有两只抽屉,只见每只抽屉里都盛着各色簪、环、佩、等物,镶嵌以玳瑁、红玉、蓝宝石、珊瑚、象牙等,质地有鎏金、碧玉……   香南直愣愣的瞧着那宝匣,一时竟忘记了呼吸。   杜薇抚摸着项上的赤金盘螭璎珞圈,语气却是冷了几分:“原本我们都是自家人,将它送你也不算什么,不过这璎珞圈是世子爷送给我的,纵是我敢送于你……你可敢戴出去?”   杜薇话音刚落,杜夫人与杜老爷脸上齐齐变了颜色。   这香南只不是一个妾室,居然敢公然向杜薇索要东西,而且还挑挑捡捡的,就连世子爷送给杜薇的东西也不放过……   “够了!”杜老爷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了桌案上面。   桌上的杯盘齐齐跳了起来,将众人吓了一跳。   杜正弘见父亲沉了脸色这才意识到香南此举实是不妥,急忙打圆场道:“我看这支玳瑁金钗不错,不如就选这支吧。”说完也不容香南开口,直接逼她将东西收了。   香南看着手里的玳瑁金钗脸色微微发白,这东西还不如刚才那套头面呢,她原本以为杜薇是个好说话的,没想到她看中的那件东西居然是南王世子送给她的……   她只恨自己一时失算,现在想重新要回那套红宝石的头面,却见玲珑将那些物件通通收了回去。   再看看手里的这支金钗,越发觉得寒酸,心中有气,却又不敢发作。   杜薇看着香南这副模样,心里明镜似的。   在船上时她便发现,香南极为喜贪财物,所以她便一路都故作天真,出手又大方,所以才使香南错以为她是个好说话的。   原本好好的气氛经这么一闹,显得有些沉闷起来。   杜正弘低着头只顾饮酒,将香南哀怨的眼神通通挡在了一边。   杜薇看在眼里,心中窃笑,看来这三哥的这位妾室还真是爱财如命,不过来而不往,而礼也,更让香南闹心的还在后面呢。   “三哥。”杜薇突然打破了沉默,她微笑道:“难道三哥没给小妹准备见面礼么?”共巨岁号。   杜正弘一愣。   “之前大哥跟二哥可是都送了我见面礼的。”杜薇娇笑,脸上一派天真无邪,“三哥要是没有见面礼送我,我可是不依的。”   ☆、第437章 各有算计,兄弟不睦   杜夫人闻听此言笑着附合道:“如此说来,正弘确实应该送薇儿见面礼才是。 ”   杜正弘之前根本没有想到这些,所以并未准备什么见面礼,不过想想刚才杜薇已送了东西给香南跟他的儿子。他这做哥哥的怎好一毛不拔。   于是他将随身的一块玉佩解下,还没等开口,杜薇便嘟起小嘴。   “我才不要三哥的玉佩!”杜薇一脸的娇憨之态,“世子爷向来不喜我收别的男子随身之物,要是让他看到了又要责我。”   杜夫人听了忙道:“既然这样正弘便换一个吧,不要为难薇儿。”   杜正弘为难摸了摸衣袋,只得将目光转向香南,香南这会却是低了头,就像没听见似的。   杜正弘正显尴尬。   见此情景杜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敢情正弘的这个妾室是只铁公鸡,只进不出的料。共共长巴。   东西到了她手里,再想让她吐出来,休想!   宁珠儿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杜正弘是她所生,她哪能见他为难,于是笑道:“今天可能来得匆忙。三少爷忘了带大小姐的见面礼,不如等回去了再让他给大小姐送过去。”   杜正弘听了忙接口道:“正是,原本准备了,只是一时忘记了拿……”   “不如现在让人去取好了。”杜薇笑颜如花,体贴道:“反正我也不急,就在这里多等等。”   杜正弘一下变了脸色,他哪有准备什么见面礼,支吾半天,“都是些从丰州城带回来的小玩意,不值什么钱,怕入不得小妹的眼。”   “只要是三哥送的,我都喜欢。”杜薇笑得没心没肺,杜正弘只觉冷汗都下来了,眼前这个小妹明明笑得灿烂。但却仿佛给他无穷的压力,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脸上变颜变色的,杜夫人跟杜老爷哪能看不出来,杜夫人怕真要将话说破了,杜薇会失望,于是主动打了圆场,草草将这场家宴散了——   杜正弘带了香南出了前院,夏夜晚风吹来,只觉身上有些微凉,伸手摸了摸,原来衣衫都被汗湿了。   他不由责怪香南道:“好好的,你要的什么东西,小妹还能少了你那份礼不成?”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香南不由把眼一瞪。“你还好意思说,不帮着我到罢了,竟还向着你妹妹,你可知我现在是在帮你的儿子聚财,以前在丰州城咱们还好说,就是私扣些银钱也没人知道,现在回了府你再去哪捞银子?你上面有两个哥哥,日后的家产还指不定能分多少,难不成日后要看着你儿子喝西北风?”   “怎么会……”   “你想独立门户父亲可是同意了?”香南抢白道。   “没……”杜正弘想起这事不觉有些泄气,他原本不想回凉州城,他在那边日子过的逍遥着呢,每月都能从恒丰行的帐面上私扣不少银钱。现在回来了自然再没地儿去捞钱去。   香南就是他在丰州城花天酒地时认识的,两人铺张惯了,现在回府后处处都要小心翼翼,难免心里不痛快。   “那你以后岂不是只能跟在大哥手下做事。处处受制于人?”   杜正弘紧抿着嘴唇,似被香南的话打动。   突然,香南停住脚步,“对了,你说大哥会不会查出我们帐上问题?”   “应该不会。”杜正弘摇了摇头,脸上却闪过一丝心虚之色,“我已找了帐房先生,将所有帐目重新理过,只要他不与库存逐一盘点,应该不会发现。”   “今天晚上大哥没回来用饭,你说他会不会在那边真的进仓盘点了?”香南不安道,“听说你大哥做事是个认真仔细的……”   杜正弘越发的不安起来,还没走到自己院里,便吩咐香南先带了孩子回去,而自己却匆匆离了府。   翌日。   杜薇与风思远在聚福阁用了早饭,正在院子里喂鲤鱼。   她让侍卫做了把钓竿,风思远趴在回廊的木栏杆上,玩的不亦乐乎,杜薇则坐在廊下,悠闲的看他将锦鲤一条条钓起。   玲珑跟羽儿陪在身边,时不时在风思远钓起大鱼时拍手叫好。   杜薇慢悠悠喝着茶,品着夏风时不时带来的花香,只觉时间仿佛已经凝滞。   一切都仿佛极其完美,只缺身边的那个他……   杜薇望着池水中翻腾跳跃的锦鲤,眼前却不时闪过她与风暮寒所经历的种种,开心的、伤心的、还有……曾经绝望过的,以及希翼着的未来。   就在她神情恍惚,神游天外之时,玲珑的声音将她唤了回来。   “小姐,杜夫人过来了。”   杜薇连忙起身,这时杜夫人已然进到了廊下,眉间似有愁云,但看见杜薇时仍露出微笑。   “昨天睡的可好?晚上屋里热不热?要是热了再让丫鬟多添几个冰盆。”   杜薇笑道:“这院子本来就凉快的很,再加冰盆就要盖被子了。”   杜夫人这才笑着坐下,与她闲聊起来,顺便看着风思远钓鱼取乐。   杜薇发觉杜夫人几次走神,不由关切道:“母亲可有什么心事?”   杜夫人一愣,马上意识到定是自己脸色不善,被对方看出端倪,于是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别操心这些了,舒舒服服在这里住着,外面的事自有你父亲做主。”   “可是生意上的事?”自从孙府的兴盛行倒闭后,现在杜府的恒丰行在凉州城可谓是一家独大,除了幽兰阁外,没有其他竞争对手。   “不是……”杜夫人叹了口气,“昨晚你三哥可能喝多了些洒,散席后去了铺子那边寻你大哥,不知为了何事两人竟然吵了起来,听下人说好像还动了手,你大哥一晚上都没回来,现在还在铺子那边……”   杜薇一听这话“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去铺子里瞧瞧去。”   杜夫人急忙去拉她,“生意上的事,你跟着掺和什么啊。”   杜薇淡淡一笑,安慰杜夫人道:“母亲不必担忧,我好久没回来了,正好去外面转转,顺便要大哥请我出去吃顿好的!”   杜夫人听了,这才放开她,又特意叮嘱让她多带些随从。   杜薇便带了两名风暮寒派给她的侍卫,乘了马车直奔恒丰行。   ☆、第438章 帐目亏空   尽管杜薇好久都没来恒丰行,可当她一露面,店里的大小掌柜和以前的伙计还是马上认出她来,纷纷上前问安。行礼。   “大小姐来了……”   “见过大小姐!”   “给大小姐请安。”   在这些人的眼里,她的身份永远都是杜府的大小姐,当初她站在恒丰行门前,挺身而出,数次保护恒丰行的幕幕,已经成为了一段佳话。   “大哥呢?”杜薇问。   “还在跟帐房先生对帐。”一名掌柜道。   “麻烦掌柜帮我通传下。”   “好说好说。”掌柜连忙小跑着去了后院。   不一会里间门帘一挑,一名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走了出来。   “薇儿?”   杜薇一愣,她没想到大哥杜逸帆居然亲自接了出来,连忙上前,仔细打量。   杜逸帆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因为昨晚我没来得及回去,生了大哥的气?”   杜薇无奈苦笑:“大哥,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子么?”   杜逸帆的大手习惯性的落在她的头顶,虽然没有接话,但杜薇知道,只怕在他心里。自己永远都只是个孩子。   不管她是否已嫁作人妇,或是身份上发生的改变,他始终都将自己当成小妹妹般的疼爱,生怕她受了一点委屈。   杜薇抬头细细打量杜逸帆,但见他那双暖意盈盈的眸子里,带着隐之不去的倦意,她不由道:“大哥你莫非一夜未曾合眼?”   “昨晚跟着帐房先生在查帐,弄的有些晚。 ”杜逸帆边说边带着她进了里间屋。   “是查恒丰行的帐目么?”杜薇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非常轻松。共共投血。   “是你三哥带回来的,丰州城那边的帐目。”杜逸帆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蓄上浓茶。   杜薇不禁皱眉,上前一把将茶杯夺了下来。   杜逸帆不由得一愣。   “现在还有多少帐目未查清?”杜薇问。   杜逸帆愕然,“你想做甚?”   杜薇不容分说,推着他便向后院过去,“我的意思是。我先帮大哥盯着帐房先生查帐,你先去歇息会。”   后院有临时供人休息的床榻。   “才一晚而已……”杜逸帆本想将她推开,谁料杜薇却固执的不肯放手。   “大哥是看不起我么?恒丰行的帐目以前我也看过的。”   杜逸帆只好无奈的苦笑,由着杜薇将自己强行推到了后院。   “躺下!”她命令道,“不准给我起来!”   杜逸帆看着发号施令的杜薇,眼底微光如春风掠过湖面,“大哥听你的便是。”   杜薇学着他的模样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才乖嘛。”   杜逸帆更是哭笑不得。   杜薇转身离了后院,一直等在外面的二掌柜看得清清楚楚,杜薇刚才在杜逸帆身边的时候,笑容满面,可是一转身的功夫,那张小脸已是满面冰霜。   她点手叫他过去,二掌柜只觉得心里忽悠一下。暗道这大小姐果然厉害,想必她已觉察出了什么,于是主动开口道:“不知大小姐有何吩咐?”   杜薇沉声道:“昨夜三少爷可曾来过?”   二掌柜一愣,马上回道:“是来过。”   杜薇紧盯着二掌柜,“你可知他们昨天因何发生口角?”   “这个……”二掌柜为难道,“晚上只有守夜的小伙计留在店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小的也不清楚。”   “昨晚谁在店里守夜,派人去寻他。”杜薇叫来她身边的侍卫,二掌柜派了个伙计带路,只去了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杜薇将侍卫叫来身边,“都打听清楚了?”   侍卫点了点头。“那人说昨夜大少爷查帐时发现丰州城的铺面帐上短了不少亏空,所以找了帐房先生过来核对,后来三少爷不知怎么过来了,两人在屋子里说了会话。后来就吵了起来,三少爷当时喝了些酒,所以推推搡搡的……”   杜薇坐在太师椅上,用手托着下颌,一边听着侍卫的回话,心中暗忖:丰州城的铺子一直是由三少爷一手经营,以前大哥也曾说起过,那边的生意因着靠近边境,再加上时有战乱,所以时有亏空。   按说他早知道这些,又如何会因此事与三少爷吵起来?   想到这里,杜薇身起对二掌柜道:“帐房先生在何处?我要见上一见。”   二掌柜不敢怠慢,连忙出去,不一会进来三个年过五旬的帐房先生。   “这是我们府的大小姐。”二掌柜点拨道。   三个帐房先生连忙行礼:“原来是东家大小姐。”   杜薇也不跟他们客气,直接道:“丰州城铺子的帐目可全都查清了?”   三名帐房先生同时点头,但又摇了摇头。   杜薇不解道,“你们这是何意?”   其中一人解释道:“帐面是查清了,但大少爷吩咐要与仓库里的库存对帐,所以一时半会还……”   “可有发现差错?”   “目前来看有不少货都对不上。”   难道……三少爷的铺子做了假帐?   这个念头自她的脑中一闪而过。   前世她为小白领的时候,没少接触这东西,财务那边经常有两本帐目,一本真帐,一本假帐。   她不由想到,幽兰阁开在丰州城那边的小分店,生意一直不错,根本没有出现过亏空的现象,所以杜正弘所言的种种问题导致的生意不利,好像根本就不能成立。   “大少爷想怎么处理此事?”一切若是真如她所想,那么昨天晚上三少爷过来与她大哥发生口角之事便显得非常容易理解了。   无论是谁,发现自己的技俩要被别人拆穿时,总难免要歇斯底里一番。   不过她想不通,三少爷为何会这么做,凭着他是杜府的三少爷,难道还缺那点银子?   她在恒丰行一直待到过了晌午,仓库里丰州城的存货才清点出一半。   “前后差了十万两银子。”帐房先生道。   杜薇一下便瞪了眼珠子,这还只是刚查了一半,这要是全都清查了,还不知道会短出多少数来。   “每样短的全给我列出单子来!”她真有些怒了,她一直将杜府当成自己的家,现在眼看着家里有人像仓鼠似的狂搂自家的钱财,她一下子就炸了毛。   ☆、第439章 三哥的大礼,香南携子请安   回去的路上,杜薇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大哥在送她出门前说的话。   “先不要将此事告诉父亲。”   杜薇完全可以理解杜逸帆身为大哥的难处,一面是兄弟监守自盗,一面是信任自己。将生意全交由自己打理的父亲。   所以大哥将最后一半货封在了仓库里,并未开仓验货。   手心手背都是肉,杜薇说到底也只不过是这府里的养女,她不想让大哥难做。   刚回了聚福阁,便见到三少爷托香南亲自送来的“见面礼”——一座群猴戏山的群雕。   香南差下人将它摆在院中时,就连一旁的玲珑和羽儿都露出不屑之色,风思远要不是担心被人识破身份,险些笑出声来。   “这便是三哥送我的大礼?”杜薇故意一字一顿,提高了声调。   香南略显尴尬的笑了笑,“贱妾都打听清楚啦,之前大哥送你了一盒小木人玩偶,二哥送你了一串金珠扇坠,你三哥怕这礼送得重了,让大哥和二哥误会,贱妾也担心会有人拿着此事说嘴……这座石雕可是丰州城当地最有名的工匠雕刻的,听说摆了这物件在屋子里头可以多子多孙……”   杜薇越听香南话味越不对。什么多子多孙,这么个群猴戏山……难道说她将来会生一堆的猴子么?   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一副不和谐的画面:风暮寒一脸妖冷,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里,五、六个孩子在他的身上爬上爬下……   我了个擦!   杜薇强忍住想将香南一脚踢飞的冲动,推说自己身子不适,径直回了屋,让玲珑跟羽儿招呼她去了。   不一会玲珑笑着进来,“小姐,这物件摆哪?”   杜薇嘴角抽搐两下,“摆哪……就摆这正屋里头,进门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玲珑心中惊讶,她原以为杜薇会命她们将这东西丢出去。   “我就要所有人都看看,三哥送了我个什么好物件!”杜薇冷笑。   于是玲珑马上找了几个下人,将正屋一进门的玉雕屏风撤了。将那尊石雕的群猴戏山摆在了那里。   不管谁进来一眼看到,都忍不住想笑。共共投号。   先不说这物件有多普通,石材也没有任何珍贵之处,单是摆在那里,就扎眼得很,在一屋子的玉器古玩里,显得格格不入——   果然,第二天一早,杜夫人过来时就被这东西惊到了,立时要人将它挪走,还是杜薇笑着拦了,说是三哥的一番心意。   杜夫人脸色忽白忽红,话说的太明了担心会影响到杜薇对她三哥的感情,不说吧……送这种东西。明明就是在寒蝉人,杜府又不是小门小户,这种东西摆在这里,若是等南王世子来见了,丢的可是他们杜府的脸。   杜夫人前头走了,下晌就让人送来了一对芙蓉花开玉雕摆件,粉嘟嘟的花瓣,墨色玉石底座,青色花枝,雕刻精美,杜薇虽不懂赏玉,但见了非常喜欢。忙叫玲珑她们将这对摆件放置在那石雕的群猴戏山左右,如此一来,到显得中间那石雕更加的寒酸小气。   风思远进屋见了险些笑弯了腰,“姐姐。你这是打算气死那送礼的人吧?”   杜薇坐在正屋的太师椅上,悠闲的吃着茶,抬眼瞥了一下那三件摆件,不屑轻笑,“我就是要碍了某些人的眼。”   “你怎么知那送礼的还会来?”风思远显然也对香南印象不佳。   “心中有鬼,自然不安。”杜薇似所答非所问。   风思远刚跟她说了没几句,外面便有下人通禀,“三少爷院里的香南带小少爷过来给大小姐问安了。”   风思远只好跟着羽儿躲进了里间屋。   不大会功夫,香南挑帘进来,笑容满面,在她身后还跟着奶妈,奶妈的怀里还抱着小少爷杜天恩。   “贱妾给大小姐请安。”香南一进门便笑着行礼。   杜薇淡淡的“嗯”了一声,就算是应了。   香南刚刚抬起头来,一下便看见了摆在杜薇身后的三尊摆件,特别是左右那一对惟妙惟肖的粉玉芙蓉雕刻,更显得中间那尊寒酸之极。   香南的脸色瞬间一变,她万万没想到这位大小姐竟然将他们送的东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摆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大小姐……这东西摆在这……只怕不妥吧?”香南只觉无形中,像有人在不断点指着她的脊梁骨,背后冷飕飕的。   “有什么不妥,三哥送我的,我喜欢着呢。”杜薇淡淡道,脸上神色波澜不惊。   香南偷眼看了半天,竟分辨不出上面坐着的这位大小姐的喜怒。   与在众人面前的乖巧温顺不同,这时候的杜薇沉稳、淡漠,就像那些出自高门府邸的大家闺秀那样,全身上下,竟隐隐散发出尊贵之气。   香南脸上的难堪又多了分几,忙让奶娘抱着小少爷给杜薇行礼。   杜薇让玲珑看了茶,两人说了会闲话。   时间久了小少爷在奶娘身上待不住,不断扭着身子想要下地玩。   奶娘不敢擅自让小少爷下地,只好拿眼去看香南,香南则去看上面坐着的杜薇。   杜薇心中冷笑: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我又不是杜府的正牌大小姐,你一大早上巴巴的来请安,心里指不定藏着什么心思呢。   杜薇不露声色,小少爷“咿咿呀呀”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屋里唯只能听见这孩子的吵闹声。   香南终于沉不住气了,主动开口道:“孩子太小,待不住,不知大小姐能不能通融下,让他下来跑一跑。”   杜薇端着茶,一撩眼皮,“本当如此。”   香南立即眉开眼笑的让奶娘将孩子放在地上,谁知这孩子双脚刚一落地,直接就奔着屋里那些贵重的物件去了。   上手就把束腰圆凳撞倒了,上面的吊兰盆栽“哗啦”摔碎在地上,奶娘急急想拉住,谁知小少爷个子小,一下又钻进了几案底下,从另一面钻出来,一下又撞到了八开的绣屏……   屋里一时间,稀里哗啦的响成一团。   香南眼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杜薇却淡然的坐着,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慢悠悠的饮着茶。   ☆、第440章 损失全让三哥补,杜逸帆祸事上身   屋里没一会功夫,已经被小少爷杜天恩弄的乱成一团。   香南故作惊骇的瞪着眼睛,假意训斥道:“天恩不可……那个不能动!哎呀……”   玲珑等人原本还拦着小少爷,但她们越是拦着。香南惊呼的越起劲,到最后就连她们也隐隐觉察出了异样,偷眼看了杜薇的脸色后,她们索性站在那里不动了,眼看着小少爷在屋里胡作非为。   没人拦着香南总不好再看孩子继续闹下去,忙呵斥住了孩子,让奶娘重新将孩子抱了回来。   “都是贱妾的不是,没想到给大小姐添了这么多麻烦。”香南满怀歉意,唇角却忍不住向上翘起。   小少爷如今可是府里的宝贝,是杜老太太的心尖尖,谁敢说他的不是?就是把你的东西砸了,你还得笑着道谢呢。   香南能想到的,杜薇自然也能想到,她淡淡一笑:“只不过是个孩子而已,算不得什么麻烦。”   真正的麻烦是你才对。   “只要他喜欢,就让他玩吧。东西坏了不打紧,反正那边三哥会给我补回来。”   香南脸上的笑容“唰”地消失了。   “大小姐,你的意思是……”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彰显自己的大度么?为何她会提出让三少爷赔她的损失?   香南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位大小姐的与众不同之处了,她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所谓的面子。   杜薇似看不出香南的脸色,继续道:“想来你还不知道,我在府里住的时间并不长,这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母亲和大哥为我办置的,有了损坏自然也要赔偿,好在小少爷也不是外人,到时母亲和大哥那里若是不好意思,我会主动跟三哥提及,定不会多要了三哥的银子。”   杜薇慢悠悠的说着,并吩咐一旁的玲珑道:“正好现在她们还在这里。你们将损坏的东西列出个清单,我差人给三哥送去。”   玲珑等人强忍住笑,低头应声:“是。”   几个丫鬟立即行动起来,将所有损坏的陈设记录在册,甚至连同擦刮的痕迹都有记录,只把香南看得目瞪口呆。   这么多东西……要掏多少银子啊!   “……小少爷……他也不是故意的……”香南低声下气道。   “我知道。”杜薇露出甜甜的微笑,“小孩子何罪之有,你说是吧?”   言外之意,有罪的是你们这些背后闹幺蛾子的大人。   香南一时语噎,竟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杜薇将清单列好后又去寻来府里管事,让管事将所需的银钱数报出来,又差人送去了三少爷的院子。   香南心里憋着一股火,杜薇要是明着跟她又吵又嚷。她还能借着小少爷跟她辩白几句,就是闹到老太太那里,她也有面子。   可是杜薇却轻言慢语,一切都按规矩办,她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连点力道都没感觉出来,纵是有一肚子怨气也没地方发泄。   等香南灰溜溜的离了聚福阁,里屋的风思远已跟羽儿笑成了一团。   “那女人的脸色,就像锅底灰一样。”风思远笑道,“她一进屋眼珠子就来回乱转,看着就不似善良之辈。”共共讽亡。   杜薇却是并没感到有多开心,连连叹息她三哥娶了个“不懂事”的女人。   “只怕这事还不算完。”杜薇思忖着。想起丰州城亏空的帐目,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也许三哥能走到这一步,定是与这个爱财如命的香南有关。   下晌。住在偏院的崔先生前来例行诊脉,杜薇耐着性子听他唠唠叨叨半天,嘱她注意秋风凉时不允她这样,不允她那样,好不容易将他打发回去,外面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报事的小丫鬟,嘴里嚷着:“不好了,不好了!大少爷被官府带走了,大夫人晕倒了……”   杜薇腾地一下站起来,只觉心底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两眼一黑……   等她清醒过来时,见身边围着玲珑跟羽儿,地上跪着那名报事的丫鬟,满脸是泪,显然是被玲珑她们刚才责骂过了。   杜薇一挣身子想要坐起来,玲珑连忙将她扶住,“小姐勿动,崔先生一会便来。”   杜薇只觉胸口像是压着千斤重石,呼吸困难,知是心悸发作,于是问玲珑要了崔先生配的药丸。   崔先生很快进了门,在前面引路的正是风思远。   “姐姐!”他扑上来,满脸焦急之色,“你要不要紧……”   杜薇知这个孩子是真心将她当成亲人般的看待,于是安慰的摸了摸他的头顶:“不妨事,只是一时气闷而已,还是让崔先生快去前院,帮我看看杜夫人情况如何?”   崔先生知杜薇向来固执,又听玲珑说她刚服了自己配的药丸,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带了药箱去前院。   待杜薇来到前院时,崔先生已然将杜夫人救醒,不过很快她又哭昏过去,屋里乱作一团,就连杜老太太都出来了,正坐在那里对着下人问话。   杜府的气氛从未有过如此压抑的时候,空气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连屋里的丫鬟跟婆子们都战战兢兢的,见杜薇进来目光中都多了丝期待。   “到底怎么回事,大少爷为何会被官府带走?”杜老太太目光凛冽,显然比起软弱的杜夫人来,这位老太太才是正经的当家人。   一旁立着的管事小心翼翼道:“丛府早上送来帖子,邀请大少爷赴宴,大少爷跟三少爷一起去了,听当时伺候大少爷的下人说,大少爷喝多了些,就去了丛府的后园歇着,谁成想等醒来却发现身边有一件女子的衣裙,正是丛府一名外戚女眷所有,可是过后丛府却便寻那女眷不见,就报了官……”   杜薇在一旁听着,越发觉得心情沉重起来。   先不说她所了解的大哥杜逸帆饮酒向来节制,断然不可能对女子做出孟浪之事,而且最奇怪的是,那女眷居然不见了,唯一留下的只是一件在杜逸帆身边的衣裙……   “官府那边如何说?”杜薇急道。   管事把头抬起,看向杜薇的目光里满是惊慌和不安,“官府那边还……还未有消息……”   杜老太太狠狠的一跺脚。   杜薇心里清楚,不管是谁陷害了大哥,想必已与官府通了气,所以才压住了消息不叫外面知道,里面却不知都做了什么,只怕大哥进了官府后不丢半条命也要脱层皮。   这时杜夫人终于醒了过来,哭着对老太太道:“母亲,我儿如今被关在大牢里,生死不明,还是先快些派人去打探消息,送些银钱进去通通路子……”   事到如今,杜老太太也是无法,只得叫来府中大管事,命他带上银票去官府探听事。   杜薇略一思索,开口道:“且慢。”   说罢返身命下人准备纸笔,也不管老太太与杜夫人满脸的不解之色,草写书信一封,落款时竟取出一方小印,盖在纸上,众人齐齐望去,但见是镇国公之印。   杜薇将书信封好交给管事,吩咐道:“若官府无人理会于你,你便去寻一名叫奕风的班头,世子爷以前曾对他有恩,你将此信交给他,他定会给你几分面子。”   ☆、第441章 丛府背景,恒丰行半夜走水   管事闻听杜薇此言心中大喜,忙小心将信接过,藏进怀里。   杜老太太和杜夫人见状也立时安心不小,杜夫人上前拉了杜薇的手。唤了声:“薇儿……”眼瞅着又要掉泪。   杜薇却没功夫跟她在这里浪费时间,重新叫来报事的管事细细询问。   “父亲与三哥现在何处?”   “老爷去丛府理论此事,想来是他们报的官,三少爷……”管事略显犹豫,“三少爷在大少爷出事前便离了丛府,听说是去见什么故友去了……”   杜薇暗暗蹙眉。   管事迟迟不归,众人全都聚在正堂等信儿,可是老太太年事已高,熬不住,只能由张妈妈扶着下去歇息,杜薇也将杜夫人劝回去休息,自己则带人回了聚福阁。   “世子妃,目前以你的身子切不可过虑、过思。”崔先生提醒道,他好不容易才将杜薇的身子调理过来,要是这时候出了事,世子来了定不会饶他。   “我心中有数。”杜薇草草打发了崔先生。没有去寝室,而是和衣歇在了东屋的软塌上。   眼瞅着要过了宵禁时分。外面玲珑蹑手蹑脚进来,似想查看她睡没睡。   杜薇立即睁开眼睛,“可有什么事?”   玲珑低声道:“大管事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   杜薇刚刚坐起身,外面大管事已经进了屋。共系肝血。   “可有消息?”杜薇问。   管事道:“幸得大小姐那封信,官府根本容不得在下与大少爷相见,只说是案子未结前不能探视,就连银子他们也不收,后来在下只得去寻了班头奕风,他看了大小姐的信后帮着打探了一番,说是目前大少爷被关在牢里的单间里,他会帮着照应,要是有什么消息他也会派人来府里知会一声。”   杜薇轻轻颔首,管事这会已稍稍放下心来,原本他还真没看得起这位杜府的大小姐,虽说她嫁了贵人,但也只不过是一介女流。出了这种事,通常都会吓的惊慌失措,哪有什么主意可言。   “如此看来是丛府告的官。”杜薇沉吟道,“你且把丛府的事情与我说说。”她当初在凉州城所待时间并不长,而且当时也没有去过什么丛府。   管事立即道:“丛府也是富商之家,凉州城最大的酒楼都有他们的干股,而且听说丛夫人还与吕皇后有些关系……”   吕氏一族?杜薇心头不由得一跳。   “丛夫人可是姓吕?”   管事点头,“正是,失踪的那位女眷正是丛夫人的侄女,刚从京来不久……”   “你可知丛府失踪的小姐叫什么名字?”   管事思忖着:“好像……是叫吕惜文……”   杜薇只觉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玲珑见了以为她又要晕倒,吓的连忙上前扶住她。   杜薇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我没事……你且放开吧。”   玲珑见她脸色不好,劝慰道:“杜府好歹在这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皇商,官府应该不会为难大少爷。”   杜薇紧蹙双眉,若是不知道丛府背后的身份,她可能会相信玲珑这番话。   杜逸帆在凉州城也算是商业界的人物,年轻有为,为人更是正直可信,众人有目共睹。在这种情况下,官府仍将他私扣牢中,可见背后定是碍着丛府关系,这里若是真牵扯到太子的势力,可就不妙了。   杜府只是普通商贾之家。过了宵禁时分便不能再擅自出府,杜薇只得先让大管事回去歇息,而后独自坐在榻上发呆,突然间,她分外想念起风暮寒来,以他的身份,什么宵禁、什么规矩,就是皇上召见他都敢推脱。   再想起大哥杜逸帆,这时候在牢里也不知情形如何,心里就像塞着一团乱麻,迷迷糊糊间胸口又闷痛起来。   她伸手想去摸装着药丸的药瓶,却突然记起药瓶并未带在身上,而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心中不觉有些焦急,想开口喊人,却呼吸困难,张口连声音都发不出。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其间还夹杂着玲珑的呵斥声。   “大小姐!大小姐!”外面响起焦急的呼唤声,猛地拉回杜薇原本将要失去的意识。   她拼力夺回呼吸,勉力伸手抓过药瓶,看也不看便往嘴里倒去。   好半天她才回过气来,“什么事……”她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跟平时一样,免得玲珑她们又为自己担心。   “大小姐,恒丰行的铺子走水了!”   杜薇身子猛地一震,唤道:“玲珑,让外面人进来回话。”   不多时,从外面进来一个小伙计,十五、六岁的模样,满头满脸的黑灰,狼狈不堪。   “恒丰行哪间铺子走了水?”恒丰行在凉州城现在已有数家分号,就算是店里出事,伙计也绝无可能会报到她面前,府里还有三少爷跟杜老爷,哪里轮得到她出面。   “不是前面铺面……是后院……后院!”小伙计急的语无伦次。   杜薇耐着性子,尽量让语气显得柔和一些,“你说的可是大哥所在的那间?”那是恒丰行在城里最重要的一间,也是当初杜府发家伊始的第一家店。   小伙计拼命点头,“正是正是。”   “可有损失了什么重要东西?你为何不去报给三少爷或是父亲知晓,到先跑到我这里来了?”   “是大少爷吩咐过的……”小伙计老实道:“只是损失了一些帐本,大少爷当时吩咐,若是关系到那些帐目便让小的来寻大小姐拿主意。”   杜薇立即便明白了,眼前这精明伶俐的小伙计定是大哥的心腹。   想到那些帐本……杜薇的心忽悠一沉:“那些帐本被烧了多少?”   “尚未查清的帐目都被烧了,其他的大少爷都提前封存起来了,所以并没有损坏。”小伙计道。   杜薇越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追问道:“现在店里还有些什么人?”   “只有我,还有两个帐房先生,一个管事,幸好起火的时候我们发现的早,不然……”   听到这里杜薇果然吩咐玲珑,“你去,将那两个侍卫叫来。”   玲珑跑出去,不一会两名打扮成护院模样的侍卫走进来。   杜薇定定的看着他们道,“我现在有一庄事要吩咐你们去做,可是现在外面已然到了宵禁时分,不知你们能否办妥。”   两人闻听此言,齐齐拱手道:“属下听命,世子妃尽管吩咐!”   杜薇点头,指着眼前小伙计道,“你们俩护送他回恒丰行,然后将店里所有帐目尽数运回府来,不得出现任何差错。”   “属下遵命!”两人齐声应道,小伙计惊奇的抬眼去看这两人,竟见他们眼中平静无波,对大小姐的吩咐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就像这种事他们已经做过了百遍、千遍一样。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就算杜薇此刻命他们去杀人,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第442章 青云庵,鸟尽弓藏   凉州城,青云庵。   夜色深暗,庵内西厢房的窗户里还亮着微弱灯光,隐隐里面传来女子嘤嘤的哭声与另一女子低低的劝慰声。   两名男子穿过庵内园后月亮门。驻足在厢房外。   不多时,厢房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位女尼,眉眼俊俏,向着两名男子双手合十。   “怎么样了?”其中一名男子急道。   “吕姑娘还在哭,贫尼已经劝过她了,可是……”小尼姑无奈摇头,“许是过些日子就好了,其他人不也都是这样?等她明白了除了依附丛公子外别无他法,那时她自会顺从于你。”   “希望如此,这几日你们便多费费心吧。”说完那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只银袋递过去。   女尼笑嘻嘻接了:“又让丛公子破费了。”   那男子低声一笑,“只要你们将事办的好,我自会多加香油钱。”   这时另一名男子突然开口问道:“吴公子现在何处?”   女尼道:“吴公子正在后面罩房内休息,他好像受了伤,但却不让人进去服侍。”   丛公子笑道:“谁敢让你们进去服侍,只怕休息不成还会被你们这些妖精榨干了。”   女尼听了这话也不恼。反而笑得更欢。   两名男子离了西厢房,匆匆往后罩房那边去了。   夜空的暗云被风卷走。皎月露出一角,明晃晃照在院里行走的两名男子身上,惨白得渗人。   丛明堂收住脚步低声道,“杜三公子,一会进去你见我眼色行事,切不可让他看出端倪。”   月光下,那位杜三公子满脸紧张之色,不安道:“你为何不用手下人来做此事?听说那人会些武艺,一会若是动起手来,你还会三招两式,我却是怕的。”   丛明堂一笑,“杜兄莫怕,我们也算是故交老友,我还会骗你不成?你助我拐了表妹出来,我助你除去你们府上的大少爷,以后你便跟着我。布庄的生意若是做不下去,你便跟我开酒楼好了,我们身后可是有太子爷照应着,怎么也亏不了你的。”   杜正弘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仍有些打憷进眼前的后罩房。   丛明堂压低声音道:“你放心好了,吴泷虽再有本事,可是这次若不是得我收留,他早就伤重至死了,现在功夫也只恢复了个两三成,对付他还绰绰有余。”   “此人若当真了得,你为何不留做已用。却反……”杜正弘以手做了个切颈的动作。   丛明堂以撇嘴,“你是没见此人……若不是他化成无双公子的模样将我表妹吕惜文骗出府来,我们哪能这么顺利,表妹见了他,魂险些都丢了……而且吴泷最喜采撷女子芳心,难保日后他不动心思……”   见丛明堂一脸愤愤之色,杜正弘明白哪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人,天天心里念着的全是别的男人,哪怕这个人为他所用。   不再言语,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后罩房。   房间里,烛光如豆,床榻上盘膝坐着一人。一袭大红锦袍,枕上还丢着一只银质面具。   “吴公子,有劳了。”丛明堂笑容满面的走进去,杜正弘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吴泷睁开眼睛,眼底却是带着少见的青鸦之色。   “吴公子的伤恢复得如何了?”丛明堂一边说着一边来到桌案前,挑亮桌上烛火。   烛火“啪”地爆出一声脆响。   “还好。”吴泷神色淡淡的,拢在宽袖中的双拳,分别搭在他的两膝上面,微微有些颤抖。   “今日多亏吴公子出手,不然我怎能如此容易的就抱得美人归。”丛明堂笑着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卷银票,“这些钱不算多,就当是给吴公子辛苦费了,还望吴公子莫要嫌弃。”   吴泷看了看递至前面的银票,没有主动伸手接过,而是苦笑一声:“有劳丛公子,在下正在运功,不能动……”   “哦?”丛明堂眉毛一挑,露出一丝惊喜之色,“除了不能动外,吴公子可否感觉到了其他?”   吴泷一蹙眉,“其他?”话音刚落,他只觉眼前一花,丛明堂跟杜正弘的身影在他的眼中化成了数道重影。   “你……”胸口一股腥甜之气涌上来,他死死闭住,强行将它压回去。   丛明堂叹息着摇了摇头,“非是丛某不仗义,想来你在江湖中仇家也不少,我怎敢留你,更何况要想定下杜逸帆的罪名还少一具尸首,相信只要见了你的尸首,杜府的大少爷便再无翻案的可能,你若识相就安静些,丛某会让你少些痛苦……”   吴泷眦目欲裂,狠狠瞪着眼前的丛明堂。   丛明堂得意的笑出声来:“人故有一死,你又何必用那样怨恨的看我,要恨便恨当初致你重伤之人吧,若不是你受了伤,哪会落得如此田地?”   说着丛明堂从腰后抽出一把短匕首,狞笑着对准吴泷的胸口……   “嘭!”的一声,吴泷突然一掌击飞丛明堂手中的匕首,下一秒身子腾空而起,撞碎了窗户,竟直接跌到了院里。   丛明堂大惊失色:“我刚才在烛火中烧了些无骨散,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能动……”   杜正弘早已惊得面无人色,“他不会逃了吧?”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呕吐的声音,丛明堂捡起匕首三步并做两步出了房门,冷笑:“他只不过是强弩之末,为了逃命,居然自行逆转经脉,等下别说两、三成的功力,要是他能活到天亮,只怕连半分的力气也没有了。”   杜正弘这时也来到院里,只见吴泷跪伏在地上,喷出一大口鲜血,将周围的地面都染红了。共系节血。   丛明堂走上前去,飞起一脚,正踢中吴泷的肩头。   吴泷这会身体早已没了力气,竟被对方踢出几米开外,撞到了院里的柏树干上。   丛明堂步步紧逼,吴泷的头无力的垂着,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   但就在丛明堂失去戒备靠近到他身边时,忽地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只一愣神的功夫,丛明堂只觉小腹处一股热流窜起,瞬间便直达心脉。   “不好!”他大惊失色,连忙后退。   吴泷低低一笑,抬起头来,哑着声音道:“此香味道如何?可体会到烈焰焚身之苦?”   丛明堂急忙运气想将体内香毒逼出,但怎耐越提真气,身上越发躁热难耐。   “若无女子可解,半个时辰内你便会暴脉而亡。”吴泷冷笑。   丛明堂这会眼珠子都红了,吓的杜正弘节节后退,“丛兄,你……你怎么样了……”   丛明堂突然就像疯了似的,狂叫一声冲出院去,打破了青云庵的幽静,也撕碎了这看似沉静的夜。   虽然眼前吴泷半死不活的模样,但杜正弘却并不敢靠前,只得硬着头皮去寻丛明堂去了,而丛明堂这会则像疯了似的冲进了庵内的西厢房。   吕惜文正坐在屋里垂泪,今天在丛府,她突然见到无双公子的身影,当时她激动得忘记了一切,竟跟着对方的身影悄悄出了府,也不知为什么,这一路她居然都没遇到府里的下人,也无人阻拦于她。   她鬼使神差的上了无双公子的马车,然后只觉后颈被人重重点了一下,紧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醒过来时,已经身在此处,虽有庵里的尼姑进来劝她,但说的却全都是些羞人的事情,她又惊又惧,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房门被人大力踹开。   她的表哥丛明堂就像中了魔似的冲进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推翻在床上,就连屋里那惊愕的姑子,也被他捉住手腕,两人瞬间便被剥落衣衫。   吕惜文歇斯底里的叫喊,但却唤不醒眼前表哥的神智,那名姑子倒是不惧,还娇笑着劝她齐享快活。   夜幕幽深,凄凉的哭叫声打破了青云庵的宁静,而此时后罩房的院内,唯只剩下地上一滩余温未散的鲜血。   善采君子吴泷,早已不见踪影。   ☆、第443章 索要帐本,有本事你闯试试?   杜府,聚福阁。   恒丰行所有帐目全都被安全转移到了聚福阁,待一切收拾停当,天色已将明。杜薇这才草草睡下。   但也仅仅只睡了一个时辰,忽被外面一阵吵闹声唤醒。   杜薇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睛,尽管心里有万般的不情愿,但也只能起来开口唤外面玲珑。   玲珑昨夜一直服侍在她身边,也几乎没休息,两眼底下现出团乌黑来。   “小姐。”玲珑一脸的无奈,“吵醒您了……”   “外面什么事这么吵?”   “是三少爷,他一早上派人过来,说是要将恒丰行的帐本要回去……”   玲珑话音未落,杜薇已然腾地跳起来:“绝不能把帐本给他!”说着就想出门去。   “小姐且慢!”玲珑惊得急忙上前将她搀住,“奴婢先服侍你洗漱了再去。”   杜薇这才想起这是在古代,大家闺秀哪能穿着中衣,披头散发就出去见人的。   屋里玲珑服侍她梳洗打扮,外面吵闹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响,杜薇秀眉忍不住向上挑起,心中唯一对三哥的那点好感慢慢散去。   推开门。院里站着陌生的四名小厮,正跟聚福阁院里的几个丫鬟对峙着。   “都吵什么?还有没有规矩!”杜薇一声断喝。院里瞬间安静下来。   三少爷杜正弘负手立于院中,阴沉着脸色,见她出来立即道:“小妹来的正好,你这院里的下人简直没有规矩,竟然连我都指使不动她们,赶明儿跟母亲说说,要是用不得就快些发买出府去,免得坏了杜府的规矩。”   那几个丫鬟听了,吓的白了脸色。   杜薇轻轻一笑,“三哥莫要生气,她们不听你指使是因为我吩咐她们,身为奴才不能背主,所以没得我的命令,她们不敢擅自听从三哥的,还望三哥体谅则个。”   杜薇话里仿佛有话,正敲打在杜正弘的心上。可是仔细寻思他却又找不出什么端倪,只得将那话左耳进右耳出了。   “先不说这些,恒丰行铺子的帐目可是在你这里?”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杜薇。   “没错,全在小妹这里。”这时玲珑命人搬来桌椅,杜薇也不跟杜正弘客气,优雅的坐了。   “胡闹!”杜正弘皱眉道,“你也太不懂事了,这府里的生意可不是你一个女子能掺和的,若是让南王世子知道了,看你怎么收场!”   杜薇轻笑一声,端起玲珑送上的热茶。又随手捻起一块点心,“三哥放心,世子就是知道了也不会说我什么,他可疼我呢。 ”共系节圾。   这话杜薇说的可谓是极为露骨,放在一般女子身上,这话是绝对说不出口的。   果然,杜正弘闻听此言,面色一滞。   杜薇却神闲气定,小口食着点心,翘着兰花指。   “既是这样你也不能动恒丰行的帐目,现在大哥不在府中,你若将此全都留在手上恐会被人非议。”   “什么非议?”杜薇一撩眼皮。“这些帐目可是大哥托付到我手上的,谁敢说嘴?”   “什么?”杜正弘一愣,他只当是杜薇怀了贪念才借恒丰行走水之机将帐目揽在自己手上,没想到却是受了大哥的托付,“大哥他……他怎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你?莫要再胡闹了,现在生意理应由我做主,你快些将帐户交出来吧。”   杜薇一笑,“我刚才说的话,三哥莫非是没听清楚?这帐本我是断然不能交的。”   杜正弘心中烦躁,不由急道:“杜府的生意可是大事,你莫要再胡闹下去了,不然让父亲知道了定会责你。”   “今日就算是父亲来了,这帐本我也不会交出去。”杜薇将茶盏往茶托上一放,“当”的一声脆响。   聚福阁的丫鬟婆子俱都站在杜薇身旁伺候着,整个院里站满了人,杜正弘跟身边的四个小厮站在她们对面,到显得人单势孤,从气势上一下便被对方压过一头。   杜正弘没想到他的这个小妹竟然这么难缠,不由得拉下脸色,“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一介女流难道就不怕被人背后戳脊梁骨,说你贪图杜府的钱财吗?”   “身正不怕影子斜,三哥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当场立下字据,日后杜府的家产我分文不占!”   一句话就把杜正弘后面的话堵在了嗓子里,这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他还能说什么,难道真的要逼着她立字据不成?杜夫人最疼这个女儿,若是知道了定不会饶他。   可是那些帐目……他必须要握在手上。   昨天他安排人偷偷在恒丰行后院放了把火,本以为会将丰州城铺子亏空的帐目全都烧了,没想到大哥居然留了一手,将剩下的全都托付给了眼前这个丫头。   莫非她知道关于丰州城铺子亏空的事?   杜正弘悄悄打量对面杜薇的神色,心里突然觉得有些没底,不过转念又一想,她只是个小丫头,怎么会懂生意上的事,不过是仗着母亲跟大哥的疼爱,在自己面前逞威风罢了。   想到这,杜正弘面色一沉,“杜薇,你也太不懂事了,竟然拿着生意上的事当儿戏,我且不跟你计较,大哥现在不在,以后我便要撑起这个家,来人,去将帐本都给我搬回去!”   说完,他身后的四名小厮便想冲进屋去。   “谁敢乱闯聚福阁,就给我狠狠的打!”杜薇断喝一声,身后的丫鬟婆子全都操起扫帚、木棍,齐齐护在了屋前。   杜正弘身边的小厮眼见对面这么多人,全都操着家伙,哪里还敢乱动,只得回望着他们的主子,不知如何是好。   “放肆!”杜正弘怒道,“女子在家当从父从兄,你竟敢挑唆下人闹事,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杜府的规矩!”   “三哥,杜府有杜府的规矩,我这院子自然也有院子里的规矩,难道有人硬闯我的屋子,我还要拍手在一旁叫好不成?你可是忘了,我除了是杜府的大小姐外,我还是南王世子妃,皇上亲封的女国公,身居正一品,就是凉州城大小官员见了我也要下轿行礼,称我一声世子妃,向我道一声安,我当你是我三哥,所以这些俗礼便是免了,但若要深究起来,你今天要是敢让人闯了我的屋子……”   杜薇突然冷笑一声,自她身后现身出来两名护院打扮的男子,每人手中握着一把长剑。   “哗啦”一声长剑出鞘,院里瞬间亮起一道闪电。   杜薇端坐在太师椅上,身上淡蓝色儒裙映着长剑利刃明利的光华,仿佛耀目的阳光,直晃得众人不敢直视。   “今天谁要敢擅自闯了我的屋子,便让他人头落地,血溅当场!”脆生生的女声回荡在众人耳畔,人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便是往日那温柔乖巧的杜府大小姐。   ☆、第444章 恒丰行管事之争   “今日,谁敢乱闯我的院子,就地斩杀!”杜薇乌黑的眸子就像蒙上一层薄霜,冰冷、淡漠。从中寻不到往日半点娇柔之态。   “遵命!”两名侍卫持剑上前。   顿时,杜正弘身边的小厮全都往后退了回去,谁不怕死?掉了脑袋可没地方后悔去。   杜正弘心里宛如掀起滔天巨浪,他没想到关键时候杜薇竟如此强硬。   双方正在进退两难之际,忽见院外进来几个丫鬟,杜夫人匆匆进了院子。   “这是做什么?”杜夫人满面惊色,见院子里双方剑拔弩张,一下白了脸。共系节亡。   “母亲。”杜正弘立即借机软化下来,恭敬施礼。   杜薇也站起来,上前搀了杜夫人的手,“母亲过来坐。”   杜夫人打量着院里的这些人,眼中露出悲戚之色:“这都是在做什么……你们大哥的事还没有着落,你们能不能让我这做娘的省点心!”   “母亲……”杜正弘为难道,“非是儿子闹事,小妹私自藏了恒丰行的帐目,现在大哥不在。 儿子理由撑起店里的生意。”   杜夫人目光转向杜薇,惊讶道:“你三哥说的可是实情?”   杜薇冷笑。“帐目虽在我这,但却不是什么私藏,而是受了大哥所托,三哥光想着当家作主,也不想想问问父亲的意思。”   杜夫人点头道,“生意上的事,确实应先问问你们父亲的意思。”   杜正弘紧张道,“就算父亲不同意,但店里的生意还要照做,小妹把持着帐目不放又是什么意思?”   杜薇冷冷瞥了杜正弘一眼,“三哥,今天我便把话撂在这,帐目我是绝对不会交给你,你若不服尽可以去寻父亲讨说法,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到时你再想反悔……可就晚了。”   杜正弘气的额上青筋突突乱跳。“好好……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我便只能找父亲讨个说法了!”   杜夫人听得一头雾水,杜正弘却怒匆匆甩袖离去。   “母亲休要担心,此事女儿心里有数。”杜薇安慰道,她命玲珑遣散了院里的下人,又让人给杜夫人上了茶。   杜夫人看着杜薇眼底的黑鸦心疼道:“你三哥也是为了府里的生意着想,不过我相信逸帆会将帐目交给你保管自有他的用意,这些生意上的事娘也不懂,只是希望你们兄妹都能平平安安,娘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娘!”杜薇长叹一声,“不准你这么说。女儿还想着让你长命百岁呢,大哥的事我已差了人去打听,若不是因着我跟思远不想表露身份,我本当亲自去打点。”   杜夫人拍着杜薇的手背,“傻孩子,娘知道你的难处,若是你表露出身份,只怕天天都要疲于应酬,天天送进府里的帖子都要堆成山了。”   杜薇欣慰的笑了,杜夫人对于自己一直都很信任,这种感觉是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也是她将杜府视为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家”的原因。   娘俩才说了会话。外面忽进来名管事,禀道:“老爷请大小姐到书房叙话。”   杜夫人一愣,马上想起刚才杜正弘的事,“这孩子……没想到竟真的跑到你父亲那去了……”   杜薇淡淡一笑,该来的总该会来,她起身道:“麻烦管事跟父亲说声,我随后就到。”   管事先回去了,杜夫人显得有些紧张,嘴里不住叨念着:“只不过为了些帐目,何苦闹到这般地步……”   杜薇轻言细语安慰了她了一番,这才带着两名侍卫跟玲珑去了父亲书房。   杜正弘急着趁大哥不在接手恒丰行,正所谓狗急跳墙,这种时候他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杜薇不得不防。   来到了书房门前,杜薇并没有让两名侍卫随她进去,而是将他们与玲珑留在了书房门口。   “父亲。”杜薇进了书房,杜正弘垂手站于杜老爷身侧,目光暗含狠厉之色。   杜老爷神色憔悴,一手撑着额角坐在桌案后。   “薇儿。”见她进来,杜老爷忙招呼她过来,语气柔和。   杜薇甜甜一笑,唤了声:“父亲。”   那娇憨的语气险让杜正弘咬了自己的舌头,刚才在聚福阁里,这小妹明明就像只吃人的老虎,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温顺依人的小猫咪了呢?这女人的脸也变得太快了!   杜老爷招呼杜薇到跟前,“你大哥之事官府还没有回信,店里也不能一直无人主持,你三哥自荐去管铺子,可是帐目却被你把持住了,不知可有此事?”   杜薇坦然一笑:“那些帐目确实在女儿这里,不过却是大哥托付给我的,咱们恒丰行的铺子不同与其他商铺,只怕三哥在丰州城待的时间久了,还没女儿知道的多呢。?”   杜正弘冷笑一声:“小妹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若说在生意上他不如杜薇,打死他也不会相信。   杜薇不慌不忙,“非是我看不起三哥,而是咱们凉州城的店里代销着幽兰阁的货,帐目方面我早有接触,若说换人接手,只怕我比三哥更适合。”   “身为女子,抛头露面,难免不雅。”杜正弘不屑提醒。   杜薇却并不在乎对方的嘲讽,而是继续道:“若是三哥不服,你可说说,现在我们恒丰行一共有多少种布品,都有哪几样销路最好,哪几样最差,幽兰阁代销的成衣每款如何定价,与幽兰阁如何结算……”   一连串的话问下来,只把杜正弘听了个哑口无言。   “这……”他根本没想到杜薇能问出这些,再看父亲望向他的眼神,目光中的期待渐渐化为了一团灰暗。   杜正弘只觉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这些算什么……下面自有管事料理这些,恒丰行是我们府的生意,我们只管看着那些管事就是了,你说这些无非是强人所难!”   杜薇冷笑一声,而是转头朝向杜老爷继续道:“我们恒丰行目前共有各布样八百三十六件,其中销路最好的只有三百件左右,进贡到宫里的有一百件,不好销的共有四百件左右,目前已经停止了进货,预计在年底之前将那些全部平价销出去……”   杜薇越说越快,那脆生生的一字一句就像把刀子,一下一下扎在杜正弘的心头。   一旁杜老爷却是越听心中越喜,不断点头,到最后竟笑起来,语气颇为自豪,“薇儿果不愧是我杜府的女儿,我就知道你大哥绝对不会看错人,你绝对能担此重任!”   杜正弘急了,他原本以为没了大哥挡在他前面,府里的生意便会落到他的手里,如今他父亲年事已高,日后他得了权力,那银子就会像海水潮一样……源源不断,落入他的私囊之中。   “父亲!”他急道,“小妹一介女流,难保耳根软,眼皮浅,时间久了只怕会被人蒙蔽……”   “三哥!”杜薇果断打断了杜正弘的话,“三哥大可不必如此担心,现在正好父亲在这,不如我们同去店里,当场开仓对帐,日后也好有个证据。”   “正合我意!”杜正弘想也不想,当场便应了。   他这时已经暗暗打定注意,先让杜薇接管了店里的生意,他再慢慢使人背地里搞鬼,早晚会让父亲对她死心,这生意最后仍会落到自己手里。   杜老爷无奈,只得带着他们同去了恒丰行。   ☆、第445章 自作孽,不可活   杜老爷带着杜薇跟杜正弘一同来到恒丰行。   因着大少爷出了事,店里的管事与伙计一个个全都神情恍惚,这会见了杜老爷亲自过来,更是不知所措。   “开仓。对帐。”杜老爷吩咐店里大管事。   大管事偷眼看着杜老爷身侧站着的大小姐跟三少爷,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今天这开仓对帐绝非正常。   大管事朝下一摆手,各位小管事纷纷上前,拿着各自分管的帐目开始回事。   仓库打开,杜老爷坐在外间的椅子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听管事将店里帐目库存、支出、收入、花销等项一一报来。   杜薇坐在杜老爷左手边,一语不发的听着。   杜正弘则坐在杜老爷右手边,时不时打量着各个小管事,只见他们每人回事之前都会先向他父亲行礼问安,然后又会给杜薇请安,每每最后才转向自己这边。   管事们的帐目一报就是一个多时辰,杜正弘坐在那里,心中越发气闷,到最后连那些管事们说的什么,全都没有听进去。心里唯只剩下一个念头:等他接手了恒丰行,定先将这些吃里扒外的奴才全都打发了。换上他自己的心腹之人。   一连开了数个仓房门,杜老爷最多也只是扫上一眼,那么多的货眼下也绝无可能进去真的一件件点数起来。   待到最后一间仓房门前,大管事满脸犹豫之色,“老爷,这间……这间大少爷吩咐过,不能开。”   杜正弘闻听此言,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不能开?”   杜薇唇边掠过一丝冷意,“既然大哥说不能开,那一定有他的道理,我看今天就先到这吧。”   杜老爷略一思索,也点了头,杜逸帆办事他还是非常放心的,既然他吩咐管事不能开这间,定是有他的缘故。   “不行!”杜正弘阻拦道。“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为何这间不能开?难道里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大管事赔着笑,“看三少爷说得,我们这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恒丰行从大少爷接手到现在,还从来没出现过什么差池,他吩咐不让开自有他的道理。”   “可是大哥现在被官府扣在牢里,咱们恒丰行又不能全指着他,眼下小妹想接手这里,自然要查点清楚。”杜正弘这话说的义正言辞。就连杜老爷也不禁犹豫起来。   只不过是一间仓库而已,犯不上为这事让众人心里生疑。   杜老爷沉思半晌,终于道:“既然这样,还是开吧。”   大管事见杜老爷发了话,他一个做管事的也不好再阻拦,只得回身吩咐道:“开仓!”   杜正弘站起身,站在仓房门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小管事开锁。   杜薇坐在那里,眼底闪过一抹不屑的冷笑,与淡淡的哀愁:三哥,只怕你永远也体会不到大哥的好,做为兄长。他原本是想护着你的,可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却是地狱无门自来投……   仓房大门推开,杜正弘强自按奈住心里的兴奋,伸头向仓库里看。   只见里面堆放着一排排大木箱。   “这是……”杜正弘突然觉得这些木箱有些眼熟。   “打开!”身后突然传来杜薇清脆的声音。   杜正弘的心猛地一沉,他突然想起这些木箱为何这般眼熟了,这些东西不就是他从丰州城回来时,装余货的箱子么?   难道……他的大哥并没有将他带来的货物全部清点?那么说他私扣货款以及帐面的差错……杜逸帆不但没有将它清查,反而故意替他隐瞒了此事?   再也没有什么比现在更令他震惊的了。   他一直以为他的大哥觉察到此事后定会告诉父亲,没想到一切都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时候他再想阻拦,想反悔,可是已然没有了退路。   几个小管事上前,将大木箱纷纷撬开。   “吱吱吱……”   一片嘈杂的喧闹之音从每个木箱里传出来,小管事们吓的纷纷后退,只见无数条灰色的影子从木箱里蜂拥而出,就像捅了马蜂窝似的,齐齐向仓房门外窜去。   杜薇原本稳稳的坐在椅子上面,仓库里放了什么,她早已知晓,不过突然冒出的这些玩意她却是没想到。   我擦,这么多老鼠!   大管事见此情景也白了脸,急忙吼着:“快快……守住门,别让它们跑到外面去……”   一下子跑出这么多老鼠,众人看得头皮都麻了,要是让它们跑到前面的店里,只怕恒丰行这皇商的生意,真的就离关门不远了。   “快关门!”   “啊!这小畜生咬人!”   “快拿家伙……”   杜薇蹭地跳到了椅子上,杜老爷也被吓到了,院子里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小伙计们有的拿着扫帚,有的拿着墩布,还有胆小生来怕鼠的,只吓的连连尖叫……   杜正弘却呆站在原地,只觉脑子里“嗡嗡”直响,就连一只老鼠顺着他的裤脚爬上来也全然不知。   “三……三少爷!”直到一名小管事大叫起来,杜正弘才回过神来,伸手想抖落掉那只小畜生,不想却反被它咬了一口。共系丸技。   院里人足足忙了半个时辰才将仓房里的老鼠处理干净,不过仍有不少逃走了,只恨得那些小伙计们咬牙切齿,因为布庄最怕这种小畜生,晚上它们会跑出来咬坏布料成衣等物,令他们防不胜防。   “多抓些猫来吧。”大管事无奈的吩咐下面的小伙计。   杜老爷坐在椅子上,这会气的脸都青了,怒声道:“谁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大管事只好过来解释道:“这里放着的全是三少爷从丰州城带回的余货,大少爷清点了一部分,这些没得出空,所以就先……”   杜老爷脸色阴沉,低声怒喝了声:“正弘!”   杜正弘只觉两腿发软,也不知怎么,一下就跪了下去。   杜老爷见了心中更是有气,连连点指他,“这些年……你在丰州城都干了些什么!铺子年年亏空也就罢了,你去看看,你带回来的这些余货!”   杜老爷吩咐管事从仓房里取出一些布样来,摆在杜正弘的面前。   “你给我好好看清了!”杜老爷一掌击在桌案上,桌上茶杯连跳几跳。   杜正弘只得抬眼去看那堆布样。   在场众人无不唏嘘,那哪是什么布料,简直就是一团破布头,被老鼠嗑得零零碎碎,就是卖破布头都卖不上价。   “看看你做的好事!”杜老爷险些气得被痰卡住,不禁咳了起来,痛骂了两句后又吩咐道,“去……将丰州城的帐目给我取来!”   “回老爷……”大管事垂头回禀,“昨晚店里后院走了水,没查完的帐目全都烧了。”   “什么?”杜老爷一下子愣住了,怎么会这么巧?   ☆、第446章 主持恒丰行,有个漂亮哥哥找你!   杜老爷经营恒丰行这么多年,也不是那糊涂之人,看到眼前这一幕,再联想到管事说的事。 他只觉心底一片冰凉。   杜正弘见状心知不妙,忙跪着向前挪了几步,“父亲,这些货全是儿子管理不当所至,求父亲再给儿子次机会吧,儿子定能把恒丰行管好,这些短缺的,儿子会补上!”   其实凭心而言,杜老爷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儿子都有出息,可看着眼前这些余货,他只觉眼皮直跳。   真的要再给他次机会么?这些货好似也不多,如果他能用自己的钱将这些亏空补上,也许还能重新挽回他的过失。   “父亲。”就在杜老爷心中动摇之时,一旁响起杜薇清脆的女声。   杜正弘抬头看向他的这位小妹,只见她面带微笑,樱唇轻启。却如同那恶鬼般,一字一顿吐出足以令他万劫不覆的话语。   “丰州城的帐目被烧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清查的都被大哥收好,现在都放在我的院子里呢。”   杜正弘的嘴角下意识的抽搐几下。   杜薇说完这番话后静静的站在那里,似在等杜老爷最后拿主意。   她不催促,也不鼓动,仿佛一切都只是顺其自然,但这在杜正弘看来,却仿佛比直接拿刀剜他的心还疼。   没人推他,是他自己跳进坑里的,没人想害他,是他先想害人再先。   杀人者,人恒杀之。   一切都是他自作聪明。   杜老爷站起身,一甩衣袖,连看也没看杜正弘,对杜薇道:“我先与你这不成器的三哥回去,这里便交给你了。”   杜薇盈盈施礼,脸上神色不卑不亢——杜老爷却侧过身子,避开了她的这一礼。   恒丰行的大小管事,听到这话心里便明白,大少爷不在,以后这店里可就是眼前这位大小姐说得算了。   杜正弘步履踉跄的跟着杜老爷离开了。   “只怕三少爷回去要跪祠堂了。”底下有人议论道。   “那还是轻的……”   “嘘,就你们舌头长,说这些做甚,还不知大少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大少爷吉人天相,定会无事的。”   听着下面伙计的议论,杜薇叹了口气。   什么吉人天相,这世道只怕是恶人横行。奸贼当道。   杜薇也没急着离开恒丰行,先着手处理了些简单的日常事务,又叫来几个管事一一问话,管事们都很佩服这位大小姐,所以才不大会功夫好已将店里的事情处理完毕,可还没等她喘口气,休息一下,府里的管事又找来了。   “官府那边可有消息?”杜薇问。   “听奕班头说,官府已然认定大少爷私通贼人,绑了丛府的女眷,现在已下了海捕公文,张榜四处追查那贼人呢。”共池斤才。   “你可见到那榜文?有无贼人画像?”   “有的有的。”那管事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只纸卷。“这是在下趁人不备,从城门上揭下来的。”   杜薇伸手接过榜文,叹息道:“为难你了。”   府里大管事苦笑道:“大少爷为人最是正直,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希望看他受苦,都希望他能早日摆脱官司,这也算是尽一点绵薄之力吧。”   杜薇将榜文打开,只见上面画着一副男子正面画像。   虽然这种古代的人像杜薇真心不敢恭维,但那榜文上的字却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案犯吴泷,江湖人称善采君子,劫持良家妇女……十恶不赦,赏白银千两,缉拿归案。   吴泷?   杜薇一下子蒙住了,这家伙怎么跟这事搅在一起了?   回想起那日在码头上,船舱里当时那么多暗卫,这家伙居然能活着逃脱,定是有几分真功夫。   杜薇盯着榜文出了半天神,却是突然问出一句看似无关的话来。   “昨晚你曾说起三少爷在丛府提前离去,是去见什么故友?”   “是,当时三少爷身边的小厮是这么回话的。”管事正色道。   “昨夜他是什么时候回的府?”   “三少爷并未回府过夜,而是天亮后才回来。”   “这么说他是刚刚回府就去了我那院子索要帐本。”杜薇喃喃道,眼底仿佛凝着一团化不开的疑云。   “大小姐,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在下去做。”管事期盼的看着她,通过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现在府里唯一能救出大少爷的人,想必只有大小姐了。   “你去查查昨天三少爷约见的故友究竟是谁,他又是在何处过的夜。”杜薇吩咐道。   “是。”管事应声很快出去办事去了。   杜薇坐着又发了会呆,玲珑立在一旁却是困得直点头。   “我们回吧。”昨天她们都没得什么时间休息,在管事将那些事查清前,她还想回去小睡一会。   乘了马车,杜薇带着玲珑往杜府而去。   马车行到一处十字街口,突然车身不稳,杜薇与玲珑险些被晃倒。   外面响起马夫的责骂之声,听那声音似有人刚才险些惊了马。   玲珑挑起车帘,只见马车边蜷缩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满面惊慌之色。   马夫怒骂道:“不想死就远些!还有往车上撞的么?”   那孩子一眼看到挑起的车帘后面的杜薇,立即叫道:“你可是杜薇姐姐?”   杜薇一愣,她不记得在凉州城认识这样的孩子。   玲珑不屑道:“一定是为了来讨钱的。”   杜薇却不这样认为,她点手将那孩子叫到马车跟前,“你是何人?”   那孩子露出笑容,“太好了,你真的是杜薇姐姐,有个漂亮哥哥跟我说,只要找到你,你就会给我五两银子。”   听了这话杜薇更是如坠迷雾。   什么漂亮哥哥?怎么就要给他五两银子?   “漂亮哥哥受了伤,他说他知道杜薇姐姐想找的人在哪里,还说你要是不去见他的话,明天就见不到了。”孩子一板一眼的学着大人的模样,杜薇却是越听越心惊。   她是想找到失踪的吕惜文,可是眼前她没有得到半点消息,光是打发官府那点破事就让她焦头烂额,光靠杜府那些人去打探消息,效率太低,可是她又不能光明正大露出她的身份。   这时候,她更是深切的体会到,有权势在手,才能得事事顺利,就连她尚且如此,要是换了普通百姓,怕是只能在牢里等死了。   “你说的漂亮哥哥在哪里?能不能带我去见他?”杜薇问。   孩子点了点头。   杜薇向玲珑使了个眼色,玲珑手脚麻利的将那孩子抱上马车。   马车调转车头,朝城北偏僻的贫民区驶去……   ☆、第447章 善采君子的交易   待到杜薇跟着那孩子寻到土屋来,已然是夕阳西下。   推开破败的竹篱栅栏门,寻石子小路入内,低矮的房门需低头才能入内。   屋里光线昏暗。杜薇站了片刻才适合了里面的光线。   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穿着粗布麻衣立在门前,看到杜薇时,满脸的拘谨之色,低着头连话也不敢多说。   杜薇转头问那孩子,“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只有我跟娘住着。”小孩子眨着黑亮的眼睛,指着里屋的房门,“漂亮哥哥就在里面。”   杜薇让玲珑拿出五两银子交给那三十多岁的妇人,并低声叮嘱那孩子道:“切不可告诉别人你家有个漂亮哥哥在这里住着。”   孩子连连点头,“哥哥说过了,我要告诉别人的话姐姐便不会给我银子了。”   杜薇听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暗自庆幸孩子的天真。   她将侍卫留在门外,并让玲珑留在外屋陪着妇人和孩子说话,自己却进了里屋。   屋里光线昏暗,空气中浮动着腐朽的潮气与一股腥甜的铁锈气味,一张简陋的竹床。青色帐幔垂着,桌上放着半支蜡烛。一只泥壶和三只粗茶碗。   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身上穿着一袭大红锦袍,只是袍襟上溅满暗红色的痕迹,已难以辨认锦袍原有的色彩。   杜薇向前走了几步,看清那人的脸:虽然惨白的吓人,但他的眼神还算明亮。   他听到脚步声后略为吃力的转过头来,当看到她时,干裂的嘴唇露出一丝微笑,“你来了……”语气淡淡,仿佛他早已料到一样。   杜薇在床前站定,来回打量着他:“吴泷。”   那人抿紧了嘴唇,深深回望着她,半晌突然道:“那妇人跟孩子还在外面么?”   杜薇轻轻颔首。   “你知道该如何处理。”吴泷平静道,放在身侧的手却紧握成拳,似随时保持着警戒。共池序亡。   杜薇不禁黯然,现在以吴泷的身份。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如果被人发现她在这里,不但杜逸帆的污名不能洗清,就连杜府都要跟着受连累。   吴泷的意思她很清楚:杀人灭口,不留后患。   可是……   看着那孩子……她下不去那个手。   稍一思忖,杜薇回到门边,对外面玲珑吩咐道:“去车里取纸笔来。”   没一会功夫玲珑取来了纸笔,杜薇在桌前匆匆写好一封信,并将手上一枚戒指转到背面,露出印章模样的一面,将它盖在纸上。   吴泷躺在床上。只能看到她的动作,却看不到那纸上写的什么。   杜薇将信写好后封起,出门交给玲珑,又吩咐一名侍卫,“将他们带去幽兰阁,并将这信交给秦北当家。”   侍卫接过信收好,要带那妇人与孩子离开,妇人满脸惊慌之色,不知所措。   杜薇安慰道:“你且放心,秦北当家会安排你们生活,断不再会像现在这般没有着落。”又让玲珑取出五两银子交到她手上,道:“这些钱留着你重新添置衣裳等物。这里的东西就别带了。”   妇人喏喏应声,带着孩子跟着侍卫走了。   床上吴泷眼中光华渐深:“你怎会认识幽兰阁秦北当家?”   杜薇将手上那枚戒指转回原位,那是无双公子的印信,不论是秦北还是苍明,只要见此印便如见无双公子本人。   “难得吴公子现在还有心思关心这些事。”杜薇挖苦道。   吴泷轻笑一声,却牵动身上不适,喘息起来。   杜薇极有耐心的站在那里,看他吃力的呼吸,好半天才恢复平静。   “杜小姐,我想跟你做个交易。”吴泷唇边露出一抹残笑。   他果然与此事有关!   杜薇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不想让对方觉得她过于急切,因为那样她反而会被对方抓住弱点。   “哦?什么交易,吴公子可说说看。”   吴泷疲倦的闭上眼睛,半天才睁开:“我能助你洗脱你大哥的罪名。”   “那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她才不信他会平白好心做善事。   “活命。”   杜薇看着吴泷,不确定道:“就这么简单?”   “你可是不信?”吴泷苦笑,“若是你今天不来,我绝对撑不过明天,这交易我也不算亏本。”   “如此说来,你还算占便宜了?”她虽嘴上说得轻松,但眼底却黯淡下来,想起在码头的那晚,他能活着从那么多暗卫的手下逃走,定也伤的不轻。   “我吴某还不至于沦落到让一个女子怜悯的地步。”吴泷轻笑,“说是交易,但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虽然知道吕惜文的下落,但却不能现在告诉你。”   杜薇一皱眉:“你是怕我言而无信?”   “吴某现在这个样子……不得不防……”   杜薇思索片刻,虽然不愿情,但她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担心是有根据的。   他的身份她是知道的,而且还是朝廷通缉要犯,在江湖上名声也不佳,不管从哪一点来看,她都不应去救他。   他目前唯一能依仗的便是与她的交易。   “若是你活不过明晚,这桩交易便是算我赔了?”杜薇这时已然冷静下来,在桌旁的木椅上坐了。   “也不尽然……”吴泷话刚说到一半,突然蹙眉似在忍着什么,紧接着喷出一大口血来,溅在青色的帐幔上,触目惊心。   “若是我死了……你可将我的尸首交给官府……只要周旋得当,也可暂时将你大哥保释出来……”   杜薇默不作声的坐着,看着床上那人苦苦挣扎,好半天才恢复平静。   “明白了。”杜薇沉声道,“你且再忍会,待天色全黑了我才好让人抬你出去,不然被周围闲杂人等看到,总会有些麻烦。”   “放心,一时半会吴某还死不了……”吴泷语气淡淡的,喘息却越来越重,只要一个稍不留意的小动作,就会引起一连串发作,随着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他发作的次数也越发频繁起来。   杜薇坐在那里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寄希望于吴泷自己对自己情况的判断是正确的,在无人医治的情况下也能撑到明天。   终于,窗外暮色渐拢。   送那对母子去幽兰阁的侍卫也回来了,杜薇让玲珑从马车上找了张薄毯,命两名侍卫将吴泷像个物件似的裹了,抬上了马车。   一路直奔杜府行去。   ☆、第448章 求情,怒槽飙升   杜薇将吴泷秘密安置在了她的聚福阁。   除了玲珑、羽儿、风思远、崔先生以及那四名侍卫外,整个聚福阁里再无人知晓吴泷的存在。   晚上回来时,就连赶车的活都是由侍卫包办的,这种非常时期。杜薇就连杜府的下人也都要防着,只怕稍有不慎将自己也折进去。   崔先生进了北边的客房,站着床边,瞧着吐血不止的吴泷,连连摇头:“都到了这般地步,纵是救回来他的武功也会尽失。”共池序弟。   “还管他什么武功?”杜薇无奈道,“先救命要紧。”   崔先生只得拿出药箱,羽儿略懂些药材知识,留在房间里帮忙打下手。   房间里不一会便满是血腥之气,杜薇闻着心里不舒服,带着玲珑先出去了。   刚到院里便见一名报事的丫鬟站在客房院外向这边张望。   因为吴泷住在这边的关系,杜薇命所有人不得靠近北边的客房,只说是有侍卫伤了在这边修养。   “有什么事?”玲珑招呼那小丫鬟。   “回大小姐,三少爷院里的香南过来了……”   杜薇听了以手扶额,玲珑也是满脸的无奈,嘴里嘀咕着:“她一来准没好事。”   待她们进了屋。香南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了,一见杜薇挑帘进来。香南也不管脸上有没有眼泪,立即用帕子捂着,佯装抹开了眼泪。   杜薇不禁皱眉,她已经忙了一天,昨晚又没睡好,本以为今天晚上可以早早歇下,不想又带了吴泷回府,眼瞅着他生命垂危,想必今儿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再看眼前香南哭哭啼啼的模样,杜薇心中的小人,怒槽值“蹭蹭”上涨。   “够了!要哭回你院子哭,别在我这里碍眼!”杜薇不耐烦道。   香南见杜薇板着脸,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惊愕,这位大小姐以前总是笑眯眯的,今天这脾气怎么好像变了?   “大小姐,贱妾这也是被逼着没办法。只能来救您了。”香南重新用帕子遮了脸,垂头丧气的模样。   “听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给你气受似的。”杜薇冷哼一声,端起玲珑送上来的茶,轻轻吹拂着茶汤上漂浮的茶叶。   香南瘪了嘴,委屈道:“受气到不至于,贱妾只求大小姐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三爷一马吧,我们大老远从丰州城回来不容易,不看僧面看佛面,您好歹与我们三爷是兄妹。总不能眼看着让他往火坑里跳吧!”   杜薇端着茶盏的动作一滞:“香南,说这话你不亏心吗?”闹了半天是因为今天三少爷杜正弘的事来闹场子了。   杜薇搁了茶盏,丝毫也不掩盖脸上的怒意,“想往火坑里跳的人是三哥他自己!今天闹出事的也是他,命人开仓验货的是他,吵着到我院里要帐本的还是他,有句话你以前可能没听过,今儿我就将这话送给你,你可以找人将这话写好了裱起来挂在你们正屋墙上,日日看着!”   “什……什么话……”香南故作镇定,却也怎么也掩盖不住她的心虚。   “不作死就不会死!”杜薇“啪”地拍了桌子,转头吩咐玲珑道:“我累了。送客!”   香南还想说些什么,玲珑早就一肚子气了,上前一把将她拦住。   “我们大小姐累了,要歇下了,你还是回去吧,有什么话明儿再说。”   “可是……可是三爷现在正跪在祠堂里,听说老爷要用家法,这可怎么得了……”香南说着,眼泪吧嗒叭嗒的往下掉,“求大小姐开恩,放我们爷一马,我们全家都会记着大小姐的好!”   说着竟然直接跪了下去。   玲珑手疾,伸腿顶住了香南的膝盖,香南这一跪才没跪实,撅着屁股,扭着身子悬在半空,那动作别提有多尴尬了。   杜薇冷笑:“用家法还是轻的,你可知三哥亏了恒丰行多少货款?要是换了其他人家,只怕早就赶出门去了!”   香南吓的顿时白了脸,“这……这可怎么得了……”   “你再给我摆出这副无知的模样信不信我让人撕了你的嘴?”杜薇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这几天她的脑子简直没一刻能真正休息下来,眼见香南装起了白莲花,她已经连敷衍对方的心情也没有了。   香南惊得瞬间就禁了声。   杜薇冷冷道:“今天要罚三哥的是父亲,他跪不跪祠堂,受不受家法,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您就不能看在我们三爷大老远的去码头上接您的份上……”香南嘀咕着。   不提这事还好,香南话音刚落,杜薇不气反笑。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来问你,当日我三哥是如何得知我在那码头上的?”   “是……半路来了艘官船,有人送来封南王世子的信,称您滞留在那边码头上,要我们三爷去接您……”   杜薇冷笑:“若是那去信的人不是南王世子,或是我也不是南王世子妃,我那三哥可还会绕道去接我?”   香南后面的话被噎了回去,半天不吭声。   “这本就是互利之事,世子借你们,方便我南行,而你们也未必没有打着依仗世子的主意。”杜薇继续道,香南无话可说。   “今天你既然求到我这里,我便最后给你个面子,点拨你一句,想要救三哥,还是要去找祖母。”说罢,她一转身,撩了帘子直接进了里屋。   香南呆呆的站在那里,半晌无语。   玲珑也没有给她好脸色,催促道:“想要救三少爷可要快些,晚了的话家法已然用了……”   香南激灵打了个冷战,这才急匆匆离了聚福阁。   玲珑挑帘回了里屋,却见杜薇背靠着东窗下的软榻,瞪着眼睛在出神。   她轻轻唤了声:“小姐?”   杜薇回过神来,对她摆了摆手:“昨儿你也没歇好,快些去吧,今晚不用你。”   玲珑本不想去,但耐不住杜薇几次催促,最后扭不过还是去了,走前找了个伶俐的小丫鬟留在杜薇跟前伺候着,千叮咛万嘱咐的,这才走了。   杜薇和衣卧在榻上眯了会,那小丫鬟很懂事,悄悄的拉了条单子盖在了她的身上,便去了外屋候着。   杜薇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觉朦朦胧胧四面都是浓雾,她一直往前跑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一转头却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青色长衫,身姿健硕飘逸。   她不由得喜道:“大哥!”   那人伸出手来,摸向她的头顶,眼中柔光如湖面,泛起层层涟漪。   “滴答!”   耳边隐隐传来水滴滴落之音。   “滴答……滴答……”接连不断有水滴从她的发间滴落。   她伸手摸了一把被打湿的脸颊,手心里一片艳红。   是……血?   “滴答滴答滴答……”到最后就像下起雨来似的,不断有血珠顺着她的发稍滴落。   她抬起头来,但见杜勉帆浑身是血站在那里,眼中戚云惨淡,嘴唇翕动,轻声唤着:“薇儿……”   ☆、第449章 世子逆鳞勿触,吴泷不成了   京城通往凉州城的官道。   十几匹战马乘着夜色疾行飞驰。   为首一人,一袭玄色战袍,胯下黑飙追风马,马鞍上悬着佩剑。一路行来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官道上就算有个别心怀叵测之徒,见了这景象也是立马吓的退避三舍。   纵马狂奔间,为首那人忽地抬头向夜空望去,紧跟在他身后的几人立即提高了警惕,速度虽没有慢下半分,却通通将各自的手滑向了腰间的长剑。   “扑拉”一声响,空中闪过一道黑影,有拍打翅膀的声音掠过。   “是急信!”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从空中坠降而下。   队伍中一人向半空伸出手来,由那坠降之物栖息在他上臂之上。   那是一只通身羽毛乌黑油亮的乌鸦,若说它与普通鸟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它在黑夜里也能分辨视物。   “世子爷!”青衣取下乌鸦腿上的小木桶,递给身穿玄色战袍的南王世子风暮寒。   风暮寒勒停座骑。战马嘘嘘打着鼻响,摇晃着鬃毛。原地踏动铁蹄。   他一手拉缰绳,另一手展开小木桶里的纸条,扫了一眼,脸色突地一沉。   所有人全都闭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主子的脸色。   青衣更是紧张的要命,他已将暗卫派出去了大半,生怕世子妃在凉州城会出事,难道……还是出了差错?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见南王世子将手中纸字狠狠一碾,真气迸出,转眼间纸条化为碎屑,点点随风散去。   “不让人省心的东西……”风暮寒咬牙切齿,但众人却不知他为何生气,甚至连生气的理由也不知道。   恐怕不是世子妃出事了。   青衣根据他多年的经验推测,如果真是世子妃出了事,只怕他们这些人现在就不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事……那也许是世子妃做了什么让世子生气的事。   青衣心里想着。脸上不自觉得变颜变色。共庄广亡。   风暮寒瞥见,不由得抿起薄唇,剑眉微凛,催动座骑径直向前冲去,也不等身后众人。   青衣等人见状立即驱马跟上,但却不敢离的太近,全都聚在风暮寒马后,一个个噤若寒蝉,只觉前面南王世子身上时不时迸出浓重的虐气。   “不会是世子妃跟别人跑了吧……”沉默中,不知哪个不长眼的没控制住嘴,突然蹦出这么句话来。   青衣等人听了顿时心中大骇。真想马上把多嘴那人揪出来,直接弄死得了。   前面战马上的风暮寒却是身形一滞,单手揪住被风扬起的玄色战袍,用它将身体裹住。   官道之上,唯只闻狂奔而过的马蹄声。   风暮寒沉默不语,浑身上下,尽显睥睨之势,身后青衣等人,一个个面如白纸,如丧考妣……   凉州城,杜府,聚福阁。   从梦中惊醒。杜薇出了一身的冷汗,衣裳俱都被汗水湿透。   刚才那梦太过真实,她仿佛还能闻到梦里那股血腥之气,想起被困在牢里,情况不明的大哥,心中不由得一阵烦躁。   “来人。”杜薇唤了句。   外面小丫鬟马上进来。   “备热水。”   直到泡在热水中,刚才的噩梦才渐渐散去。   趴在浴桶边,她重新整理思绪,越发觉得自己手里目前能得到的消息太少,思忖着明天定要去信给幽兰阁,要秦北派出人去打探消息。   就在这时,屏风后响起那小丫鬟的声音:“小姐,羽儿姐姐过来了。”   杜薇立即从浴桶里出来,匆匆擦干了身子。   羽儿在崔先生那帮忙照顾吴泷,她过来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小姐。”羽儿柔声道,“崔先生请您过去。”   “知道了。”杜薇也没用小丫鬟服侍,自己将衣裳穿了,头发也没梳,就那样湿漉漉的披在脑后,跟着羽儿出了正屋往北边的客房而去。   来到院子里的无人处,杜薇这才开口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羽儿压低声音道:“崔先生说,许是那人不行了,要小姐过去看一看,拿个主意。”   杜薇只觉浑身窜起一股冷意。   不行了么?他不是说能撑到明天……再加上崔先生的医术,不应如此啊……   进了北边客房,老远便闻到一股浓重的汤药味,其中还夹杂着血腥之气。   羽儿挑起门帘,杜薇进了外屋,崔先生刚好从吴泷屋里出来,见杜薇来了连连叹气:“只怕是不成了。”   杜薇一挑眉,“怎么就不成了,莫非是什么难医之治?”   “是中毒之症,若不是他内力尽失还好办些。”崔先生道,“解药虽然在下已经配了,但那人喝不进去,就是喝进去不一会也全都吐出来,折腾了一晚上,只怕再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要交待了。”   杜薇愣愣的站在那,脑子里嗡嗡直响。   吴泷要是死了,她就只能将他的尸首送去官府,可是依目前的情形,只怕丛府不肯松口,就是白的他们也会反说成黑的。   “这帮王巴蛋!”杜薇忍不住骂了句,吓的羽儿白了脸,就连崔先生都浑身不自在起来。   哪家的小姐也没有直接开口骂人的。   杜薇这会哪管得了这么多,说了句:“我先去看看他。”说完就推门进了里屋。   吴泷身上的红袍早就被脱了去,只穿着件白色中衣,不过上面脏兮兮的,全是他吐出来的血跟汤药。   他仰面朝天的躺在那,半睁着眼睛,有气无力的喘着,一下,一下。   杜薇眉头紧锁,看着他心底全都凉透了。   听到脚步声,吴泷转过头来,眼角微微弯弯,清冽的眸光一闪,居然露出丝笑意。   杜薇不得不承认,在那一瞬间,她确实体会到了人们所说的,善采君子的魅力是怎么回事。   那眼神,确实是勾人啊!   “人都快死了,你还在这放眼勾魂呢!”杜薇气的点指他的额头。   吴泷也不生气,反而好像极其享受她向自己发火的模样。   “看来你可能活不到明天早上了。”杜薇实话实说。   吴泷仍是一脸风静云淡的样子,突然向她伸出一只手来。   杜薇不解其意。   吴泷那只手颤颤巍巍的伸在半空,对着她,不肯放下。   “你想干什么?”杜薇问。   吴泷没有回答,到是刚进门的崔先生说话了,“他现在只怕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杜薇盯着吴泷伸出的那只手,不禁愕然。   ☆、第450章 吴泷的提示,用药之争   吴泷淡然如风,纵是满身的狼狈却毫不损他那风流公子的风范。   杜薇心中的小人不禁扶额,这货真是临死最后一秒仍不改本性么,视采撷女子芳心为已任?   就在这时。羽儿端了新熬的汤药进来。   崔先生看了看那药碗,问杜薇道:“这药……还用么?”   “用。”杜薇想也不想道,但凡有一线希望,她还是想完美的解决大哥的事,暂时保释之类的,只怕要费不少周折,而且……眼前这人好歹也是条人命,她还没冷血到能眼睁睁看他死在自己面前。   杜薇退到一边,羽儿端了药过去喂吴泷喝下。   吴泷仍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方向,目光中似有深意。   不对!   杜薇心中不由一动。   虽然她相信会有视死如归这种情况存在,但不管是谁,若是被别人暗害致死,在死前总还是希望能将害自己之人公布于众。   他难道……是想告诉自己什么?   想到这杜薇靠到近前,低声道:“你有话想说?”   吴泷眼中光华一亮。   杜薇立即吩咐羽儿道:“快取纸笔来!”   羽儿小跑着去了,不一会拿来纸笔,杜薇将笔递到吴泷手上。   果然。吴泷将笔握拢。   杜薇亲自替他展开纸张——   毛笔在半空中略略一顿,续而落在纸上。   杜薇全神贯注的看着,从开始的认真、疑惑,到后来的惊悟、无语……   吴泷落笔之处,全都是大小不一的墨点。   杜薇心中小人不撑额大悲:你画的这都是些神马。宇宙恒星么?   原来吴泷的手不停的抖,所以半天也找不到落笔之处。   杜薇点手叫崔先生,“你来拿着纸。”   崔先生只得上前,但当他看见杜薇用手握住吴泷持笔的那只手时,惊的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掉。   “世……”他刚想喊“世子妃”,就见杜薇猛地瞪了他一眼,他豁然醒悟。杜薇世子妃的身份不能让眼前这个人知道。   “可是……”崔先生看着杜薇以手握着吴泷的手,稳定他书写的时候,心里这个别扭就别提了。   世子爷若是知道了……还不得气死?真是造孽啊!   杜薇心里却并没有想那么多,对一个现代灵魂来讲。这样的事就跟平时跟男子握行打招呼一样稀松平常。   吴泷费了半天劲才写下三个字,刚刚扔下笔就急喘起来,没一会功夫便将刚才喝下去的药全都吐了出来。   羽儿只得重新将弄湿的被单换下,又清理干净周围。   杜薇看着吴泷写下的三个字,目光渐凝:“来人!”   青云庵!   莫非吕惜文就在那里?或是给吴泷下毒之人藏在那里?   “属下在。”进来一名侍卫,拱手立于门口。   “你去趟青云庵,暗中查访,昨夜都有些什么人去了那里,切记小心不要露了自己的身份。”   “遵命!”   侍卫退出去了,崔先生这时从里屋出来。低声道:“看他这样子再拖下去也是徒劳,不如在下施几针直接送他走了罢。”   杜薇愣了愣,按说她现在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虽说还没经过核实,不过想来吴泷这时候是绝对不会骗她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她没理由怀疑这一点。   “现在还有什么法子能救?”杜薇问,“死马全当活马医,好歹试上一试吧,他本来可以一字不说的……我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想欠了他的。”   崔先生一脸的无奈:“主要是汤药起效太慢,而他又发作次数太快,不然也不会闹到这步田地。”   “可有起效更快的药?”杜薇问。   “若说见效最快的,唯一只有画骨香了。”崔先生压低声音道,“当初世子那症状你也见了,用了你的血后便会立即无恙。”   杜薇颔首,她怎么可能忘,要不是因为画骨香,她又怎会与风暮寒结上这么一段“缘”。   “对了!”杜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当初世子从莫子国带回的那枚药丸……”   崔先生一愣。   当初为解杜薇身上的毒症,风暮寒不惜假意与她绝情断意,去了莫子国,用了半年时间助出云公主登基,成为女帝。   可是换来的解药却没了用处,杜薇毒症提前发作,崔先生将杜薇体内七个月大的胎儿做为药引,将毒尽数转到胎儿身上,牺牲那个孩子,这才换来了她的一条命。   “你你……你想将那药给吴泷用?”崔先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世子爷若是知道这件事,只怕就不是单纯的生气那么简单了。   世子在莫子国吃了多少苦,几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才活着把药带回来,她居然如此轻松的就要将这药用在别人身上,而且这人还曾经害过他们。   “不行!”崔先生断然拒绝。   杜薇似没想到崔先生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由愣道:“这么说,那枚药丸真能救他?”   “能救也不能给他!”崔先生气的白了脸,想起以前世子经常笑骂杜薇是个“心狠的女人”,这时候,他觉得这话说的及其正确。   “为什么不能给他?药不就是用来救人的么?”杜薇不解道,“再说了,那药现在你留着也没什么用,与其放着,几年后没了药效,还不如将它用了。”   “就算它烂了、碎了,也绝不能将它给别人用!”崔先生猛然回身,从屋里将自己的药箱取来,一把抱在怀里,那架势就像生怕杜薇动手会抢似的。   “你且说说原由!”杜薇耐着性子,屋里吴泷随时都有挂掉的可能,崔先生却死活不肯交出唯一有希望救活他的药。   “那……那药可是世子爷拼了性命才从莫子国取回来的呀,你不能光想着救别人,也要想想世子爷呀,他要是知道了……”   杜薇脑海里赫然浮现出风暮寒那布满寒霜般的脸,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共丽叉号。   她差点忘了,风暮寒这家伙要是发起飙来,不只是能吓死人,而是真的会死人!   可是……   “拿来。”杜薇深吸一口气,她已打定主意,“世子那边我会找机会解释,你先把药给我。”   崔先生望着杜薇伸到他面前的手,嘴唇翕动半天,终于拗不过杜薇的固执,只好愤愤的从药箱里取出一枚药丸,重重的搁在桌上。   “这药要是他再吐了,就直接等着死吧。”说完崔先生愤然拂袖而去。   杜薇盯着桌上的药,叹了口气,拿起药进了里屋。   吴泷躺在床上,微合着眼睛,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在假寐,杜薇进屋后直接去桌上倒了杯温水,并未注意到此刻吴泷微合的睫毛正不断的颤抖。   ☆、第451章 你敢吐出来!闯县衙   杜薇并未注意到床上吴泷的异样。   刚才她与崔先生在外面说的话,吴泷断断续续,都听在了耳朵里。   面上他不露声色,可是心里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先不说“世子妃”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单单刚才他们提及的那枚药丸,就牵扯甚广。   “吴泷。”头上传来杜薇的声音,吴泷缓缓睁开眼睛。   杜薇一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中捏着半枚药丸,“吃了。”语气完全是命令式的,不容他有任何质疑或是拒绝。   吴泷愣了愣。   杜薇哪容他这时候矫情,直接将药塞进了他的嘴里,一边恶狠狠的威胁道:“先吃半颗,不准吐了,忍不住也得忍,你要敢吐了我就把你嘴缝上。”   吴泷惊得双目圆睁,药丸“咕噜”一下顺着喉咙落了下去,险些把他噎死。   杜薇将水递过去,他摇头拒了,她也没再勉强他,拖了把椅子直接坐在了床头。   见吴泷眨着眼睛看着她。解释道:“我在这里盯着你,那药得来不易,你要真敢吐出来我就是逼也要逼着你咽回去!”   她话说的虽狠,但吴泷的眼中的惊意退去后,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浅笑。   屋里静悄悄的。 羽儿早已退到了外屋,杜薇紧张的盯着床上的吴泷,生死不过一线间,挺过去便会平安无事。   吴泷将药吞下还没到半个时辰光景,突然剧烈喘息起来。   杜薇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倾身向前,一把按住了他的身子。   “再忍忍……待药效起来便无事了。”她不懂医术。这种情况下自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   突然,吴泷抬起床侧的右手,伸向她。   杜薇完全是下意识的。上前握住他的手,“要不要喝些水?还是又想吐?”   吴泷牙齿咬得格格响,用力攥住她的手,杜薇手掌被他捏的生疼,想要抽回手来,但终还是忍住了。   终于,支撑了许久之后,吴泷身体骤然一松,头歪向一侧不动了。   杜薇一惊,探手去试他的鼻息。虽然弱了些,但还算平稳。   她不由得松了口气,又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她的手从他手里拉出来。   半个时辰后吴泷醒过来,又重新发作了一次,不过终是忍住了,没将药吐出来,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了三、四次,外面天也亮了,吴泷终于安静下来,眉间的痛楚之色淡去了不少。   杜薇唤来玲珑代替了羽儿照顾着这边,自己则回了正屋歇息。   本以为自己会睡得昏天暗地,可还没到一个时辰她就醒了过来,坐在床上不由连连叹气:果然是心里有事,就连睡觉也觉得不踏实。   索性起来梳洗,一边用着早饭一边听着下面几个小丫鬟们说着府里的事。   “三少爷被罚跪祠堂十日,从昨晚到现在还在里面呢,听说连晚饭也没让吃。”   “原本说是要家法伺候呢,后来却没打成。”共余页圾。   杜薇在一旁听着,接口道:“可是祖母去求了情?”   小丫鬟们吃惊道:“大小姐好厉害,一下就猜中了。”   杜薇暗暗冷笑,“我猜定是有人去向祖母求了情。”   一个小丫鬟小声道:“听说是三少爷院里的香南,抱了孩子去了老太太的佛香居……”   “没想到祖母还真给香南面子。”杜薇冷笑。   小丫鬟道:“我今早听前院扫院的婆子说,香南暗中掐了小少爷的屁股,孩子在佛香居不停的哭,怎么都哄不好,老太太这才问起缘由,香南只说是孩子想念父亲……”   “老太太见小少爷哭得可怜就心软了,去向老爷说情,只罚了三少爷跪十日祠堂,将家法免了。”   “掐孩子……香南也真下得去手。”杜薇叹息道。   “可不是么,我听三少爷院里的管事妈妈说,那孩子回了院后哭了半宿,今天早上三少爷奶娘给他换衣裳时,她曾偷偷往里屋瞧了一眼,那屁股全都是紫的……”   其他几个丫鬟听了发出一阵唏嘘之声。   早饭后,府里管事来回事,杜薇便让人带他带进了客厅。   大管事进门后先是恭恭敬敬给杜薇行了礼,然后回道:“昨儿的事我已然查清了,丛府宴请那日,三少爷是跟着丛府的大少爷丛明堂离开的,他们先去了酒楼,后来三少爷就将身边的小厮打发回府,他则跟着丛明堂去了青云庵。”   “青云庵?”杜薇的身子一下坐直了。   “是,听说他们进去后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出来……”   杜薇只觉有什么自她脑海中划过,她想要将它抓住,但却一闪而过,了无痕迹。   大管事离开后她立即又找来一名侍卫,让他也去了青云庵,一是为了接应,二是担心再出现意外,节外生枝。   直到她处理完恒丰行的事情,才收到侍卫传回的消息:“并未发现吕惜文,但丛府的大少爷丛明堂却到过一次庵里,只待了一个时辰便离开了。”   杜薇听了,心情却越发的沉重起来,吩咐他们继续盯着。   玲珑端了治疗心悸的汤药进来时,杜薇正端坐于太师椅上陷入沉思:那个可怕的梦境,再加上青云庵疑点丛丛……   玲珑将汤药放置在她面前,轻声唤了句:“小姐?”   杜薇突然拍案而起,看也不看,直接将药端起来,豪情万丈的一饮而尽,而后将碗一摔:“更衣!差人去将大管事叫来!”   玲珑惊道:“小姐你想做甚?”   “我要去探监!”杜薇立即行动起来,吩咐下面丫鬟去准备给杜逸帆替换的衣裳,以及吃食酒水等物。   大管事来了见状犹豫道:“可是……官府那边根本就不会允我们见大少爷。”   “若是以我南王世子妃的身份,他应该会给几分面子。”再拖下去,她只怕终有一日梦中那可怕的景象会变成现实。   就在这时,外面羽儿突然进来。   杜薇以为吴泷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急忙将她拉到一边,羽儿递过来一张纸条,低声道:“吴公子已经醒了,他让奴婢将此物交给小姐。”   杜薇展开纸条一看,“哈”地笑出声来。   “没想到那县令还有这种把柄。”言罢将纸条收好,对羽儿道:“好生照顾吴公子,有了他这主意,今天这官府的大牢,我闯定了!”   ☆、第452章 什么才是真正的威风!   杜薇一行人来到凉州城县衙。   行至县衙第二道门——仪门前,杜薇看了眼仪门两侧的角门,示意大管事到东边的角门去。   大管事意会,拿了杜府的帖子上前去叫门。   杜薇站在门前抬头仔细打量。但见青墙灰瓦,乌梁朱门,黄铜大钉排列足显其威严庄重。   大门两边挂有对联,上联是:门外四时春和风甘雨,下联是:案内三尺法烈日严霜。   杜薇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冷笑:好个除暴安良的地界,只怕现在是官海沉浮,身不由己才是真吧?   大管事在角门处与衙门里的人交涉一番,半晌无果,只得悻悻回来。   “里面人怎么说?”杜薇平静道。   “衙门里的人说县令有要事,得不出空来见您……”   杜薇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条,对大管事道:“你去将此物拿去给里面人看,就说须由县令亲自过目,若是他看过后仍不肯见我,那我们立即离开,绝不再上门打扰。”   大管事只得将纸条接了。递进角门里。   杜薇他们在外面大约又站了半盏茶的功夫,突然角门开了,一名衙役走出来,对他们拱手道:“大老爷有令,有请杜府大小姐。”   衙门里的仆从引着他们往后院去。大管事紧紧跟在杜薇的身侧,时不时偷眼去看杜薇脸上的表情。   却见他们府上的这位大小姐面色平静,嘴唇微合,竟是连半分的紧张感都没有,心中不禁暗暗赞叹,果然是嫁进了高门府邸去,这种场面想必早已司空见惯了。   进了偏厅。仆从便退了出去,屋里连个丫鬟都没有,杜薇也无需别人来让,直接大大方方在上首坐了。回首中屏上绘着松鹤延年图,屏风上悬着匾额,上书“静思堂”。共余页号。   大管事看着大小姐坐在上首位置上,心里焦急,但又不敢说,脑门上没一会便见了汗。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报:“县令大人到。”   大管事忙躬身迎至门口,垂首而立。   县令大步进了门,只见杜府的管事立在门口,向他行礼道:“草民见过大人。”   杜薇坐在太师椅上。抬头打量县令,只见他四十多岁的模样,生得白胖面皮,大腹便便,下巴上一撮发黄的短须。   她看着县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   县令见杜薇坐着不动,脸色不由得一沉,大管事心中一凛,吓的连忙低了头,他只不过是个下人,这种场合哪有他说话的份。   “你便是杜府的嫡女杜薇?”县令语气似有不屑,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好大的架子,见了官为何不跪?”   杜薇樱唇弯弯,“我刚才让人递的条子想必县令大人已经看过了吧?”   县令目光一凛,喝道:“大胆!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胆敢威胁本官?要不是看在你小小年纪,本官定将你打入大牢,也让你知道厉害!”   大管事吓的一哆嗦,连忙拱手道:“大人请见谅,我家小姐绝不是有意为之……”   县令低头看向大管事,只见他满面惧色,心中得意,可是当他转头看向杜府的大小姐时,却见她神色淡淡,仿佛完全不把他刚才的话放在心上。   “我话已至此,县令大人不知有没有听明白?”杜薇望向他,忽地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县令只觉她那笑容背后,却仿佛隐藏着无数暗箭,让他的心里突然生出莫名的不安。   “你想……说什么?”这县令极爱美色,可偏偏他的正室夫人却是个善妒的悍妇,县令平时就怕她的紧,在外面藏了妾室不敢带回家中,特别是最近,那小妾又怀了他的孩子,可把他高兴坏了,不想刚才杜府的小姐让人递来一张纸条,上面居然写着他小妾藏身之处的地址。   这时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最近杜府大少爷的案子丛府天天来催,丛府送来不少银子全都让他夫人收了,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更何况丛府背后还与太子沾亲带故,他哪里敢惹。   杜薇平静道:“我只想见我大哥一面,官府为何一直不让探视?压着不审是何道理?”   见杜薇竟当面质问起他来了,县令心中更是惊讶。   他好歹是凉州城的地方官,富商巨贾见了他,俱都畏惧不前,可是面前这个女子,却镇定自若,举手投足,无处不显示出大家风范,看向他的时候眼中更似有一种威慑力,让他不由自主的处于下风。   “不让探视是为了防止你们私下串供。”他强辩道,心里却越发对此女多了几分忌讳。   杜薇“啪”地一拍桌案,把县令跟大管事同时吓了一跳。   大管事这会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了,虽然他知道自家大小姐嫁给了南王世子,做为世子妃,她的身份绝对会比眼前的县令大,可是她终究只是个女子,到了关键时候能不能压住对方一头,这还很难说。   可是看着眼前这一幕,大管事心中却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自豪。   敢当着县令拍桌子叫板的,大小姐,您可真敢!   杜薇冷笑道:“还没审案就提私下串供,你这父母官当的可真够威风的,我今天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威风!”   说罢,杜薇对着门外高喝一声:“来人!”   门外立即出现数名衙役,拱手齐声道:“世子妃请吩咐。”   县令扭头向门外一看,只见是班头奕风,带着手下一班弟兄。   “这……这是……”县令瞪着眼珠子,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世子妃?   杜薇优雅的站起身,假意扫了下衣袖上的浮灰,对奕班头道:“有劳奕班头带路,我要去见下你们县令夫人,不管嫡出庶出,总不能让县令的骨血流落在外不是……我去跟县令夫人说说,好歹也得让人将那女子接进府来不是,不然外面可都传扬开了,县令夫人不能容人!”   说着杜薇便往外走。   县令急了,断喝一声:“站住!”   杜薇原地站定,侧头看着县令。   “她……她究竟是何人?”县令这话却是对门外奕风等人说的,“你们竟敢听她差遣!”   奕风恭敬道:“她便是南王世子妃,当今圣上亲封的女国公。”   ☆、第453章 探监,私刑,恶梦成真   县令见奕风等人跟着南王世子妃要往后宅那边去,又惊又惧。   惊的是不管这位杜府大小姐是南王世子妃也好,还是皇上亲封的女国公也罢,都是他惹不起的。而他惧的则是一旦他的夫人知道了他在外面偷养妾室,而且还有了孩子,他怕是将永无宁日。   他那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是闹起来整个衙门都不得安生。   他悔不该刚才见了角门递进来的那张纸条就放她进来,若是能将她挡在外面还好说些,到时顶多来个死不认帐,哄骗他夫人说那些都是外面的风言风语。   结果他一念之差,竟然放进来了一尊他惹不起又躲不起的一品诰命夫人进来。   奕风他们那班衙役更是让他闹心。   明明是他的手下,现在却反到向着世子妃,办案时没见他们这么热心过,现在到一个顶俩。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杜薇早已与奕风他们知会过,只要杜逸帆这案子顺利了结,他们这帮兄弟便可以到幽兰阁去做护院。   衙役这活,外表风光。若是为良民还好,可奕风他们手底下的那班兄弟,尽是当初吃了官司勉强保住性命的贱民,身份地位极低,甚至子孙三代都不能参加科举,也不能捐纳买官,为士绅所不齿。他们每天能混几文钱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可是能到幽兰阁当护院就不同了。   杜薇已将幽兰阁的种种待遇好处跟他们说了,奕风等人高兴还来不及呢,自是对杜逸帆此案格外关照。   县令眼见着杜薇就要往后宅那边去了,急的汗都下来了。   “世子妃请留步……世子妃!”县令猛地拦在杜薇面前,哀求道:“非是下官有意为难您,实在是……您大哥的案子未了,下官不能放人……”   杜薇美目一横,“我又没让你现在放人。”   “那您是……”   “我要见我大哥。”杜薇一字一顿。   县令似有些犹豫,杜薇接口道:“算了,我也不想强人所难,我还是去与你的夫人说道说道吧。”   “世子妃留步!”县令好话说尽,杜薇却根本不搭理他,他猛地跨出一步。正好堵在了杜薇将要进入的角门前。   角门窄小,县令身子又肥胖,平时他走的都是偏门,根本不打这过,所以根本没料到这门会与他的身子如此匹配。   “快……快来拉我一把,我被……被卡住了!”县令叫起来。   奕风等人强忍着笑,上前来拽着县令的胳膊,可是费了半天劲也没能将他拉出来。   杜薇也没想到竟然会闹出这种事来,正跟大管事站在一旁看热闹,忽听院里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咦?这不是大老爷吗?为何站在那里不进来?”   听见这声音县令脸都白了,拼命扭动着屁股想要从门里挣脱出来。   杜薇心中不由得一动,立时高声道:“那边说话的想必就是尊夫人吧,可否一见?”   那边女子说话的声音立时不见了。共妖休划。   县令只觉得自己这辈也没有如此狼狈过,院后面便是他的夫人,眼下他又被卡住了,杜薇刚才那句定是引起了他夫人的疑心。一会还指不定要怎么解释才能过关呢。   当下县令只得对奕风他们一瞪眼,道:“都傻站在这做甚,世子妃想去见她大哥,你们快去照应着。”转头又对杜薇讨好道:“世子妃,非是下官不帮忙。这案子丛府那边逼得紧,下官也是身不由已……”   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杜薇也懒得在这里见这县令的丑态,转身跟着奕风等人往仪门那边去了。   监狱大门便开在仪门西南角,顺着仪门前甬道西侧直行,远远便见拱圆形门正中大大的“监狱”二字。   三米多高的围墙,上面攀着细密的铁蒺藜。   幸好奕风等人熟悉地形,杜薇没费什么劲便进了庭院。   经过现刑房时,她往里面望了一眼,只见内中放着“站笼”、“老虎凳”、“夹板”等常用刑具,房阴暗潮湿,阳光不足,到处都散发着浓重的腐朽之气。   杜薇跟着奕风等人来到一处男监牢房,奕风便退到了后面跟几个相识的狱卒低声说话。   大管事忙掏出些碎银子打点,那几个狱卒分了,这才不情不愿的也站远了些。   杜薇双手扶着木栅栏向牢房里面望去,但见一床草铺上躺着一个男子,身上湖蓝缎的长衫已然脏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头发半散着,面朝里蜷缩在那里。   “……大哥?”杜薇轻唤了一声,那声音颤抖的好似不是她自己发出的。   草铺上的那人浑身不禁一震,转过头来时,杜薇只觉脑子里“轰”地一声。   杜逸帆脸上,那双清澈无瑕的眸子已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迷离而空洞的眼睛,他环视四周,好像完全没看见杜薇就在眼前似的。   “谁?”他低低的回了句,侧耳倾听,好似听到前方传来低低喘息声。   他一手压住胸口,勉力坐起身来,又问了句:“是谁在那里?”   杜勉帆坐起时,杜薇才看清,他的前衣襟上满是血迹,好似被无数尖锐的东西刺过。   就连大管事都惊得如被雷击,呆立在当场。   这副模样……明明是受过了刑的。   可是案子还没开审,为何就用了刑?   大管事强压心中怒火,转向那几个狱卒道:“不知各位大老爷能否给个说法,这是怎么回事?”   那几个狱卒不以为意,冷漠道:“我们只是负责听命办差,别的一概不知。”   见此情况奕风也是一愣,他几步上前,也看到了杜逸帆身上的惨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低声道:“我前日来还没见这伤……想必是昨日他们才用的私刑。”   杜薇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大哥,看着他身上仿佛被无数尖锐刺过的伤处,只觉胸口坠着一块千斤巨石,让她喘不过气来,想要说话,可是嘴唇翕动半天,却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梦中那可怕的一幕,终究还是变成了现实……   ☆、第454章 发威,不开锁便砍了你们!   “大少爷……”大管事嘴唇哆嗦着,终是喊出了声音。   杜逸帆身子一震,摸索着向栏杆这边伸出手来。   “哗啦……”响起一阵铁索撞击的声音。   杜薇低头细看,只见两条手臂粗的铁锁铐住了杜逸帆的脚腕。将他禁锢在墙角边,他根本无法如常人那般站起。   杜薇牙齿发出“咯”的一声,强忍住两侧太阳穴不断躁动的脉搏。   她拼命伸长手臂,一把抓住了杜逸帆的手。   冰冷、带着些许颤抖的大手,曾经无数次抚过她的头顶,托着她在半空转圈圈的大哥的手……   “薇儿?”手指间传来细腻的触感,女子手指特有的纤细让他一下子意识到了是谁正握着他的手。   “大哥……”简简单单两个字,却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杜逸帆轻轻勾起唇角:“无事,薇儿不必担心。”   杜薇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她决不能在这里哭,不能再让大哥担心了。   她反握住杜逸帆的手,柔声道:“大哥,你的眼睛怎么了?”   杜逸帆苦笑一声:“我也不知是怎么的……前日一醒来,就看不见了……”   杜薇伸手想去摸他的脸,但他被铁链锁着,她根本就触不到他。   她颓然的松开杜逸帆的手。临抽回之前还不忘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似要让他安心。   “打开……”牢房内响起低沉的女声,不似平常那般悦耳,而是多了些暗哑与压抑,就像母兽为护心爱的幼崽而发出的无声咆哮。   奕风等人惧是一愣,不想这柔柔弱弱的世子妃也能有这般气势——   那几个狱卒却并不卖帐,不屑道:“这里是衙门。又不是你家开的,说打开就打开?官老爷还没发话呢,不能开!”   杜薇缓缓站直身子,步伐沉稳,一步步迈向前方。   “我现在就要你们打开。”她一字一顿,周身似有无形的寒意弥漫开来。   那些狱卒也觉出眼前情形不对,下意的退了半步,不过嘴上却不肯软上半分,“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锁不能开,不然跑了犯人你们吃罪得起吗?”   “跑?哈!”杜薇突然朗声狂笑,眼前众人不解其意,面面相觑。   奕风看着杜薇脸上的狂癫之色。却是接了一句:“杜府大少爷现在这般模样,他又能跑到哪去?”   几个狱卒不禁哑口无言。   先不说杜逸帆的人品,在凉州城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君子,纵使他摊上案子,以他的性情也绝无逃走的可能,更何况他现在双目已渺,根本就不能视物。   “可是……这是上面吩咐下来的……”狱卒为难道。   杜薇突然上前一步,猛地伸手抽出了奕风腰间的长刀。   其实在杜薇动手的那一刹那,奕风已经有所察觉,但他在那一瞬犹豫了,身子没动,任由她将长刀抽走了。   “你……你要造反不成!”几个狱卒惊得瞪圆了眼睛,“你敢动手便是劫牢反狱!”   见到杜薇持刀而立,大管事也慌了神,急道:“大小姐,您……您这是干什么……”   杜逸帆完全不知眼前发生了什么。他急急唤着杜薇的名字,徒劳的想要站起,但脚下铁锁链冰冷的撞击声却在时刻提醒着他,现在的他,无能为力。   杜薇抽刀在手。直指向一名狱卒,乌黑的眸子里杀气腾腾,“劫牢反狱?笑话,几个死人能知道什么。”   “你……你真的要……”那些狱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有这么凶悍的女人?不要命了不成,敢在官府里动刀子。   “你们可知她是何人?”一旁奕风幽幽道。   “她?她不是杜府的大小姐么?”   “你们可知她嫁予了何人?”   狱卒们面面相觑。   “她的夫君便是当今一品威武大将军,南王世子,皇帝特赐生杀大权,对三品以下官员,可先斩后奏!”言外之意,就算是她杀了你们几个也是白杀。   几个狱卒顿时白了脸。   大家吃这碗饭都是为了生计,谁也犯不上拿自己性命跟自己过不去,听了奕风班头的话,几人更是心中胆怯。   “把锁开了吧。”奕风叹息一声,“你们几个放心,就算县令大老爷知道了也不会为难你们,刚才便是他要我们带世子妃过来的。”   “奕班头你早说啊!”几个狱卒立时气愤道,“都是自己人,大家有话好商量嘛,世子妃不必动怒,小的们这便替杜公子将锁打开……”   不一会功夫,牢房里响起钥匙开锁的声音。   狱卒将铁锁扣环打开,又故作关心的想扶着杜逸帆站起来,可是许是被锁了太久,杜逸帆的身子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地上。   “大哥!”杜薇再也忍不住,丢了刀直接冲进牢里,扶住杜逸帆的身体。   奕风俯身将刀捡起,立在牢房门口,脸色微暗,他手下其他几个兄弟也俱都护在周围,显然是不想让那几个狱卒将门锁上。   杜薇这会根本就无暇顾及牢房门外的紧张气氛,杜逸帆身上那无数的殷红,就像一团烈火,灼伤了她的心,也染红了她的眼框。   杜逸帆依靠在她的身上,眉眼平静,傲骨不散。   “大哥,我定会救你出去,你且再忍一阵。”杜薇纤长的睫毛止不住的颤抖,但声音却沉稳异常,若不是眼前这些人亲眼得见,根本就无法相信那平静的声音是出自眼前这个险要痛哭失声的女子。   杜逸帆抬起手来,摸索着落在她的脸上,缓缓自她的脸颊滑过,长长叹息一声:“薇儿,你瘦了。”   这几日她几乎连完整的休息都没有过,如何不消瘦。   “恒丰行现在如何?”他柔声询问。   “恒丰行现在由我接手,大哥可安心。”   “只是又要累你操劳……”杜逸帆有一句没一句的问起府里的事,但从始自终,他没有问过一句关于他自己的事情。   终于,牢外的狱卒不耐烦了,催促道:“各位在这待的也太久了,我们给世子妃行方便,世子妃也总要体谅我们些个。”   杜薇知道,凡事都有底线,他们能放自己进来便已算是做了退让,她不可得寸进尺。   此时,她甚至有些怨恨起风暮寒来,为何他现在不在这里,如果他在,大哥就不用再待在这里受苦,一切就会简单很多。   “我会把大哥救出去。”她又在他的耳边说了一遍,语气坚定。共见讨弟。   杜薇抽身离开的一瞬间,杜逸帆的情绪骤然变化,呼吸加快,似变得格外急切,他摸索着挪到栏杆处,虽一语不发,但杜薇却完全能够明白此刻他的感受。   无助、绝望。   这种地方,视人命如草芥,他的生死完全掌握在别人的手里,纵然他相信她会救他,但他却不能确定自己能够活到那个时候。   ☆、第455章 世子明心生暗火   凉州城,旧南王府——   沉寂许久的旧王府重新忙碌起来,这座宅院一直由王府的老管家照应着,所以就连平时也有人打扫整理。风暮寒一行到达时,老管家已经提前得到消息,安排好下人,并将风暮寒经常使用的几间屋子收拾一新。   风暮寒身上的玄色战袍还未来得及换下,他坐在书案后,撑着额角,凤目微合,眉宇间隆起一个清晰的“川”字,神色看起来有些疲惫。   青衣小心翼翼的走进来,脚步尽量放轻,但风暮寒还是觉察了,马上睁开眼睛。   “暗卫都安排好了?”他问。   “是。”青衣恭敬道,顿了顿,他试探的问了句:“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杜府将世子妃接回来?”   “不急。”风暮寒几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青衣偷眼去看他主子脸上的表情,觉得与刚才相比,南王世子眼中似蒙了一层冰霜。   看来世子爷是真的生气了。   青衣暗忖。到了凉州城之后,他曾向暗中尾随杜薇提前来凉州城的暗卫打听,知道了关于杜府发生的事,以及世子妃与吴泷之间的交易。   虽说只是交易,但世子妃居然将世子好不容易从莫子国带回的药丸给吴泷用了。   当初为了那枚药丸,世子爷几乎数次丢了性命,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把它给了别人。而且还是用在一个江湖骗子身上。   善采君子的名声总归是好说不好听,无论是换了谁都会为此生气的吧。   青衣正在发愣,忽听风暮寒道:“备浴。”   “是。”青衣立即退下。   不一会,几个丫鬟低着头,手里端着盛着新衣的托盘鱼贯而入,风暮寒看也不看,起身直接甩了拖至脚踝的玄色战袍,步履从容的往水房而去。   其实他何尝不想立即将杜薇接来,分别不过半月,但在他看来却好像数载一般。   每每半夜醒来,总是习惯伸手往旁边,去寻找那熟悉的温软,就是用膳时偶然见到了她喜欢的菜式。还会下意识的夹起,想送入她的碗中……   为保她平安,抛情断意,宁可背负薄情寡义的骂名,也要为她换来能救命的丹药,她隐瞒身份,抛头露面,以无双公子的身份做生意,只要她不说,他便装做不知,她需要的一切,他都愿暗中为她打理……   可是她……不但救了该杀之人吴泷,还用他寻来的药救了对方。   一种说不出的愤怒与委屈参杂在他的胸口,化成戾气充斥不散。   池水面,升腾起的热气就像一团厚重的云,凝堵在他的心口。无法散去。   暴虐与狂燥猛地从他的身体里迸发出来,就像被禁锢了许久的困兽,“嘭”的一声巨响,浴桶被他身上的真气震的四分五裂,热水像瀑布般倾泻而下。水房里顿时一片狼藉。   外面的丫鬟们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安的探头望向里面,怯怯的唤了声:“世子爷?”   “滚!”水房里响起一声怒喝,紧接着,又是“嘭”地一声,水房里传来玉石屏风被砸碎的声音。   所有下人全都默默的垂着头,闭住呼吸,一声不吭的呆立在水房外,无人再敢应声半句。   青衣守在门外,屋内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他却不像其他人那样感到恐惧。   因为还未认识杜薇之前的那个世子爷,就是像现在这般的,总是令人感到害怕和恐惧。   自从有了世子妃,风暮寒极少像这样发脾气,而现在,一切都好像要回到了原点,狂躁无情的野兽,正渐渐在他身体里苏醒。   青衣守在门外,正倾听着屋里的动静,忽然看见一名小厮急匆匆顺着院中小路往这边过来。   “什么事?”青衣拦住那名小厮。   “青衣大人,崔先生的急信……”   青衣接过小厮手上的信,匆匆扫了一眼,不觉脸色大变,急忙转身进了屋。   “世子爷,崔先生急信,世子妃心悸发作,在县衙门前晕倒了……”   青衣话音未落,风暮寒已然披着外袍疾步从水房内出来,就连衣带也没来得及系上,直接上前一把夺了信。   青衣立在一旁,心里七上八下的,低语道:“要不要属下现在就派人去杜府……”共见系血。   世子妃的心悸之症他是知道的,以前的杜薇活泼的就像阳春三月枝头上俏丽的花瓣,随风飞舞,随心所欲,虎牢关的那一箭,却将一切都改变了。   他的主子彻底摆脱了毒症之扰,杜薇却变成了弱不禁风的柳絮。   如此回想起来,他突然觉得世子之前为之不悦的理由,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再等等……”风暮寒低沉道,眸光划过一丝嗜血的冷意,“你去派人查清杜府大少爷的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青衣答道。   “只需暗中查明,不要干预。”风暮寒又补了一句。   青衣有些不解,但主子之命非是他能够质疑的。   看着青衣离开的背影,风暮寒呆站在那里,手中捏着崔先生秘密差人传过来的信纸,心中突然烦躁起来,挥手将身旁桌案上的茶具扫落到地上。   这一次,屋里的丫鬟们全都学乖了,一个个静悄悄的,连一个上前收拾的都没有。   杜府。   大管事满头大汗的赶去前堂,将今天发生的事全都向杜老爷与杜老太太等人说了,甚至包括杜薇如何威胁了县令,才被允许前去探监之事都说了一遍。   当杜夫人听到杜逸帆身遭私刑,双目已渺时,一头栽倒在地。   旁边丫鬟婆子全都涌上前,不停的唤着:“夫人,夫人!”   半天杜夫人才转醒过来,却是掩面大哭。   杜老太太脸色也不佳,身子摇晃了几下,被身边的方妈妈扶住了。   杜老爷生怕老太太再出什么事,忙让张妈妈扶着她回去歇息了,自己却带人携了重礼去了丛府,此案由此而起,目前他只能寄希望于丛府松口。   大管事看着屋里转眼间乱成一团,越发觉得大小姐了不起,当着大少爷的面,她没有半点失态之处,镇定、理智。   他相信,如果是大小姐的话,一定能将大少爷救出来。   可是,谁知刚出了县衙大小姐就晕倒了,回府后他才得知,原来是心悸发作。   回了聚福阁,杜薇直到晚上也没有转醒的迹象,这可急坏了杜府上上下下,杜夫人守在聚福阁一直待到后半夜,直到崔先生称杜薇已无大碍时她才离开。   崔先生本以为给世子爷去了信,他会派人来接,但直到第二天晌午时分杜薇醒来,世子爷那边也没有动静。   于是他也犹豫起来,不知是否应该将世子爷已到凉州城的消息告诉给杜薇知晓。   ☆、第456章 再次交易,我要美人心   杜夫人听闻杜薇醒来的消息,急急的赶来了。   杜薇本人到没觉得如何,杜夫人却脸色煞白,不断的叮嘱下面服侍的丫鬟要精心照顾。还让人去大库取来各式各样的药。   杜薇看着那堆满桌子的各类药材哭笑不得。   两人说了会话,却都避免提及杜逸帆的事,杜薇是怕杜夫人会因此伤心,而杜夫人却是怕会影响到她的病情。   就在这时,张妈妈从外面进来,小声在杜夫人耳边说了些什么。   杜薇偷偷观察,只见杜夫人面色一滞。   “母亲若是有事便先去吧,我已经没事了。”杜薇笑着安慰道。   这次杜夫人并没有推脱,直接站起身,又叮嘱了她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便跟着张妈妈去了。   杜夫人前脚刚走,杜薇便吩咐玲珑道:“去打听下,母亲去了哪里。”   玲珑会意,悄悄出去了。   杜薇坐在床上等了半天也不见玲珑回来,忽地想起她这一病又耽搁了些时间,大哥在牢里不知情形如何了。心里不免急躁,眼前阵阵发黑。   她心知不妙,伸手想取放置在床头的药瓶,结果却不小心将药瓶扫落到了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到门边去了。   杜薇心中越发来气,一手捂着胸口起身欲下床去捡药瓶。   珍珠门帘响起“哗啦”一声轻响,似有人进了屋子。共医引才。   杜薇紧抿着嘴不吭声,赌气的想将药瓶捡起来。但刚走几步便觉双腿一软,整个身子竟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倒……   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似芍药花的香味,转眼间,她已落入一袭大红锦衣中。   “没想到杜小姐就连病了也这么不消停。”吴泷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似带着笑意。   杜薇扶着额头,半天才缓过气来,“……药。”   “在这里。”吴泷张开手章,药瓶赫然躺在上面。   杜薇吞下一枚后闭目半天不语。   吴泷扶她回了床上,而自己却潇洒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没想到你的心悸之症是真的。”他轻声道。   杜薇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东西还有假装的么?”   吴泷扬了扬眉毛,“在下见过不少女子,擅扮病弱。以博得男子同情。”   “我可没这么变态……”杜薇小声嘀咕了一句。   吴泷先是一愣,而后竟忍不住“哧哧”笑出声来,“你当真是个有趣的女子。”   杜薇却一蹙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身上的毒可无碍了?”   “还好。吴某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人,而且难得杜小姐送了这身可心的衣裳,自然是要穿出来过过风。”   杜薇只觉跟眼前这人说话,越发头痛起来,“过风不要紧,你可别打我这院子里丫鬟的注意。”   “怎么会?”吴泷一脸不屑,“若是不能获得美人芳心,吴某是不会下手的。”   “这么说来你动的那些女子全都是自愿的不成?”听到这里杜薇不禁有些惊讶。   “这是自然。”吴泷大大方方承认道,“感情之事需你情我愿,有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听到这杜薇越发的惊讶起来,她本以为吴泷只不过是个采花的放荡公子。不想他竟有着这么一番歪理,虽说细品起来站不住脚,但却也有他自己的原则。   只要那女子不是主动倾心于他,他便不会动对方。   如此说来,他到也算不得上是万恶不赦之人,不然她还真担心自己会有后悔的那一天,怕自己当了回东郭先生。   “对了,昨天你派去青云庵的人送来了回信……”说着吴泷从身上取出一张纸条递过去。   杜薇接了过来,疑道:“为何这回信会在你手里?”   吴泷摸着下颌道:“吴某现在被官府通缉,无处可去,所幸替你充当一回军师,也算是还你的人情了。”   杜薇展开纸条将上面的内容仔细看了一遍,嘴上却是回道:“只怕这人情你是还不清了。”   “为何?”吴泷故作好奇的追问。   杜薇似突然想起什么,住了口,“没什么,我随口说说,你在我院里不要到处乱走,当心被别人看到,到时说我金屋藏娇,那可当真解释不清了。”   “金屋藏娇?”吴泷笑起来,似完全不介意杜薇将他比拟成女子。   “青云庵里到底有什么?”杜薇正色道,“丛明堂这几日都会到那里去,我可不信他是烧香拜佛。”   哪有男子烧香到尼姑庵里去的。   “杜薇,不如咱们再做一次交易如何?”吴泷突然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华。   “讲!”杜薇也懒得跟他绕弯。   “吴某这里现有两条道,就看你想选哪一条,一是顺藤摸瓜,二是破釜沉舟。”   杜薇好奇道:“每样都做何解?”   “第一种法子自然是要等待时机,丛明堂对他表妹吕惜文动了心思,把她安置在青云庵内,只是现在藏的更加隐秘,我们只能见机行事,或是假意让他觉得事情败露,逼他将吕惜文转移,我们便可人赃俱获。”   “第二种呢?”杜薇越发觉得吴泷像个狗头军师,没想到他除了风流放浪的一面,肚子里还有不少鬼点子。   “第二种便是来硬的,失败的话极难收场,也许还要冒不少风险,说不准还会连累杜府。”吴泷边说边看着她的脸色。   杜薇果然犹豫起来,她不想将杜府拖入到危险之中,但杜逸帆之事又是迫在眉睫,她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   “容我考虑下。”杜薇叹了口气。   吴泷不慌不忙,“你当然可以考虑,只不过时间久了必生变故。”   杜薇脑海中闪过监牢中杜逸帆那双迷茫无神的眸子,心中不由一痛。   “我们这次交易,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杜薇突然道,她可不相信这世上有白吃的午餐。   吴泷一笑,“杜小姐问的妙,吴某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只是说了怕你会生气。”   “你不说我才会生气。”杜薇不耐烦道。   “既然这样,吴某就直说了。”吴泷微微一笑,双眸如墨漆点,熠熠生辉,“我想得到……美人心。”   “美人心?”杜薇呆呆的,不明所以,“哪里的美人?”   吴泷眼中笑意更盛,“自然是薇儿小姐的……这颗芳心。”   ☆、第457章 陶府退亲,世子闹别扭   吴泷笑意盈盈的盯着杜薇的脸色——   以他的经验,这种时候,那女子定是满面羞红,或是动怒。或是啐骂,亦或是撵他离开。   可是,他最后等到的,却是杜薇一本正经的微微颔首。   “懂了。”杜薇正色道。   吴泷从没觉得自己如此失败过,难道她听不懂自己刚才的话么?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杜薇一愣,想起定是玲珑打探完消息回来了,急忙向吴泷挥手:“快些藏起来。”   吴泷本不想动地方,杜薇急的要下床来,他只得苦笑着躲进了里屋。   外面进来的果然是玲珑。   “奴婢都听打清楚了,是陶巡抚府上来人了。”玲珑道。   “陶巡抚?”杜薇想起之前杜夫人跟她提及过大哥的婚事,与之定下亲事的正是陶府庶出的二小姐。   这种时候陶府来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帮忙,杜逸帆是他们府上未来的女婿,不能坐视不理;二是退亲。怕被杜府连累,染了污名。   杜薇思前想后越发觉得只有这两种可能,刚想叫玲珑再去打听,忽见外面跑进来一个小丫鬟,气喘吁吁道:“不好了不好了,夫人晕倒了……”   杜薇只觉气息一滞,玲珑劈手便给了那小丫鬟一巴掌,“打死你这个不懂事的,小姐现在身子正弱,你嚷什么!”   小丫鬟吓蒙了。 跪在地上哭,连嘴也不敢回。   杜薇缓了口气,这才说出话来:“前院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与陶府来人有关?”   那小丫鬟结结巴巴道:“是陶府派了人上门……说是……要退了大少爷的亲事……”   人到了关键时候,难免都要顾着自己,陶府自然也不能免俗,杜薇完全可以理解。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小心着杜夫人的身子,她如果再出了事。这府里只会变得更乱。   想到这里,她吩咐玲珑道:“你快些找崔先生过去帮母亲瞧瞧,他总比外面普通的大夫强上百倍。”   玲珑领命出去了,临走还拽走了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丫鬟。   杜薇见屋里没了人,这才叫吴泷出来,催他快些回客房。   “杜小姐可是想好了要选哪条道?”吴泷问,“杜府大少爷的案子只怕拖不了很久,丛明堂也绝非好惹之辈,他手下收拢了不少江湖高手,想动他还要早做打算。”   杜薇默默点头,吴泷也不强迫她现在答复。挑帘出了门,一脚刚踏到门外,猛地一停,想起什么似的说了一句:“我昨夜偶见崔先生用飞鸟带出一封书信,那鸟向着东南方向去了。”   杜薇一愣,吴泷却没再说什么,径直出了屋,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院中的花丛树影之后。   崔先生让飞鸟带出一封书信?杜府的东南方向是……旧南王府!   难道……是他来了?   心情突然间变得雀跃起来,她呼出压抑了几天的闷气,忽觉得就连身心都变得轻快起来。   只要他在。想必大哥很快就能被救出来,丛府的案子也……   想起这些,她的脸上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   旧南王府,后罩楼内。   青衣正将丛府女眷失踪案的案卷交到风暮寒手中。   “青云庵那边情况如何?”风暮寒头也不抬道。   “已经增派了人手,只要丛明堂带着吕惜文一露面,便可一网打尽。”   “县衙那边呢?”风暮寒看过卷宗后将它丢在一旁,端起茶盏,用茶盖轻拂着水面的浮叶。   “因为丛府的关系动了些私刑,伤的有些重,若是拖延的久了恐怕会危及性命,不过属下已然派人盯着那边了,再有人敢动私刑,便会出手……”   风暮寒默默听着,神色不置可否。   青衣心里不免有些没底,轻声问:“世子妃还不知您已经插手此事,要不要属下转告她,不然让她误会了反到不美。”   风暮寒薄唇紧抿,正想开口,忽听外面小厮通传:“世子妃到!”   风暮寒手中茶盖发出“叮当”一声脆响,竟然直接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粉碎。   青衣闭住呼吸,低头,眼睛直盯着脚面。   风暮寒剑眉深蹙,半晌吐出一句话:“就说本世子有要事,不见。”言罢弃了茶盏,甩衣袖进了里间的隔断。   青衣出门后见那小厮一脸的为难,只得低声道:“就按世子爷说的回吧,先请世子妃去花厅歇息。”   小厮这才一溜小跑着去了。   玲珑扶着杜薇进了花厅,马上有手脚麻利的丫鬟送来热茶,水果和点心等物。   杜薇听小厮说世子有要事,也没再追问,而是在花厅坐了,慢慢的等着。   可是这一等便是一下午,眼瞅着外面天都黑了,也没见风暮寒露面。   杜薇心中不免生疑,便让玲珑出门去找人打听。   玲珑出去转了一圈,除了院里站着的侍卫外,她竟连个下人的影子也没见着。   其实不是旧南王府下人太少,而是他们担心会被世子妃追问,无法回话,索性全都躲了。   杜薇见状心底疑云更甚,心忖着莫不是他又被谁伤了,所以才躲着不敢相见?   后罩楼上。   风暮寒一副闲散的模样依靠在塌上看书,青衣立在门外,盯着屋内桌案上刚刚亮起的烛火,只觉太阳穴狂跳不已。   世子妃还在花厅被晾着,这位爷到好,都一下午了,居然还在这里看书!   外面站着的几个侍卫显然都觉察到了屋里的怪异气氛,不由自主的将脸全都转向了外边。   青衣几次沉不住气,想要开口询问如何安置世子妃之事,可看着南王世子那张冰冷的脸色,他的嘴终究还是没敢张开。   终于,屋里的南王世子放下手中的书,幽幽唤了句:“青衣。”   青衣立即跨进屋内。   “备晚膳,顺便……请世子妃入席。”   “是。”   青衣强忍着嘴角的抽搐退下去了。   刚才在进屋时,他扫了一眼风暮寒手里握着的书——倒着的。   他们的主子竟然看了一下午倒着的书!   青衣心里暗暗叹息:明明心里惦记着一下午,却强装不在意,这其中的苦,只怕也只有世子本人才能体会得到了。共讽见技。   ☆、第458章 怨气,打道回府   旧南王府——   晚膳摆在了后罩楼顶楼上。   偌大的顶楼上,八十多扇雕栏花窗无一例外的敞开着,一排排潇湘竹帘卷在窗棂上,竹帘垂落的红绳上系着小小的铜铃。   夜风袭过。铜铃隐隐作响。   红木桌上,摆放着一盘盘精致可口的点心与各式菜肴,冷热荤素搭配得当。   杜薇跟随着青衣来到楼顶时,见此情形也不由得微微发愣。   本以为只是用一顿普通的晚膳,为何会如此铺张?   抬眼仔细打量桌案另一头端坐的风暮寒,只见他背靠高背雕花椅,一手持着酒盏,神色淡然,薄唇紧抿。   杜薇心里咯噔一下。   这里的气氛明显不对劲,周围侍奉的下人在菜品上齐后默不作声的退下了,青衣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走之前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杜薇。   杜薇不禁暗暗皱眉。   “用饭吧。”风暮寒幽幽道。   杜薇略一迟疑,终还是拿起了筷子。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风暮寒显得既疏离,又冷淡。而且神色间还带着漫不经心。   不知不觉间,杜薇手里的筷子停在了半空,她愣愣的盯着对方的脸发呆,似想看出端倪——   “不好好吃菜,看本世子脸做甚?”风暮寒一肘支于桌上,撑着额角,歪着头看她。   “没什么……”杜薇淡淡一笑,“我本以为你又有事瞒着我。”其实刚才,她真的是在担心他又遭遇了什么暗算之类,担心他是因为受了伤不想告诉自己。所以才推迟着不肯见自己。   “本世子能有什么事瞒着你?”风暮寒不屑一笑,眼底闪过一丝黯淡,“莫非你是在指责本世子下午的时候慢待了你么?”   杜薇听得一头雾水,她还真没这么想过,“我是担心你又中了他们暗算。”   风暮寒垂眸颔首,语气略冰:“说的也是,这次若真中了他们的毒。本世子也只有眼睁睁等死的份了。”   杜薇握筷子的手一紧。   他话中有话!   杜薇的脑子快速旋转着,很快她便意识到问题所在——那枚救了吴泷的药丸。   以风暮寒的个性,知道了这件事,定会生气,难道他现在这个样子是故意在发泄自己的不满?   有意冷落自己,晾着自己,现在又将自己叫过来一起用晚膳,张口闭口的连自称都全变了。   这事若是放在平时,她只会觉得他孩子气,也许还会乐得哄上一哄,解释一番。可是这几天因为杜逸帆的案子,她的耐心与情绪已经降到了最低。   她满怀希望的找来,一心盼望着他会帮上忙,哪怕是给她一句安慰也好。   她一边要撑起恒丰行的生意,一边还要为杜逸帆的案子奔波,同时还得兼顾着不能走露有关风思远身份的事情……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除了昨日的昏迷外,究竟有几夜没有踏踏实实的睡在床上了,只要她想起大哥此时还在牢里,心里就没有一刻的安宁过。   她在来之前,确实想过找机会要好好向他解释关于吴泷的事情。可是现在,她莫名的被风暮寒的冷漠态度激怒了。   “世子爷有话直说当面便是,何需拐弯抹角,不觉有失风度么?”杜薇放下手中筷子,乌黑的眸子沉静似水。   对面风暮寒薄唇抿得更紧了些,“现在吴泷身在何处?”   “在聚福阁。”杜薇没有丝毫隐瞒的打算。   风暮寒气息一滞,“好……很好……”那声音沙哑低沉的,就像出自一口幽深的古井。   杜薇静坐于桌前,高脚宫灯映照着她那张苍白的近乎于透明的脸。   “难道你就不想做何解释?”风暮寒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似的。   杜薇轻叹:“现在我就算说了,你可会信?”   “自是不信!”此言一出,风暮寒立刻便后悔了,其实他非是不信,而是心里难以接受,他正待想开口将此言挽回几分,却见对面杜薇已然站起身来。   “既然世子不信,多说无益,我这便先回去了。”她稳住隐隐颤抖的双腿,也罢,最终自己能够依靠的,还是只有自己而已。   她原本也不是那种依附于男子才能存活之人,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定是昏了头,他明明故意隐瞒了自己的行踪,可她还是巴巴的跑来。   她刚抽身迈步打算离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站住!”   她撇过脸,故意不去看他,“世子还有何事吩咐?”   “这么晚了,你想去哪?”   “自然是回府。”杜薇神色淡漠,“若能得世子方便,抽空我便将思远送过来。”   “为何?”风暮寒愣愣盯着宫灯阴影中那抹娇小的背影,心里就像塞着团乱麻。   “我那里有客人,思远在固然有些不便。”共岁贞扛。   风暮寒语噎当场,喉咙里就像吞了颗苦胆。   他很想揪住她问个清楚,为何会救吴泷那个畜生,而且还把他留在了自己院子里,她就不怕被人说闲话?还是他太过宠溺她,以至于让她觉得有持无恐。   他是打算帮她的,只要她开口求他,求他原谅,一切他都将为她扫平。   他甚至已经暗中准备好了一切,可是他的小狐狸,却突然甩了尾巴,跑走了。   是因为吴泷的关系吗?还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她已经将心不知不觉的收回去了?上次在码头分手时,她还是那样的甜美可人,心疼着自己,爱惜着自己,可是为何一转眼,事情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难以理解,错的人难道不是她么?   杜薇下了楼,玲珑急忙迎上前,搀扶住她,“小姐可是不舒服?为何脸色这般差。”   “无事,我们回去吧。”这个时候,她不想再多说什么。   青衣立在一旁,不安道:“世子妃要去哪里?”这里是旧南王府,世子妃不是应该留下,住在这里的么?   “当然是回家。”杜薇淡淡一笑,带着玲珑转身离去。   青衣略一犹豫,几步跟上她们的脚步,低声道:“容属下多句嘴,世子爷性子虽差了些,可他心里还是有您的,莫不要为此生气,伤了和气……”   “我正是因为怕伤了和气所以才要离开。”杜薇从容道,语气却冷冰冰的,“免得我头脑一发热,再说出什么难以挽回的话来。”   青衣还想说些什么,杜薇这时已来到马车前,玲珑扶着她上了车。   马车调头,眼见得就要出了南王府大门。   青衣果断回身吩咐道:“来人,随我护送世子妃回杜府。”   下面众侍卫犹豫道:“世子爷尚未吩咐让青衣大人去护送,一会他若寻起您来,我们可没法子。”   青衣冷哼一声,心里骂这些人都是不长脑子的,世子爷的心思那么明显,就连瞎子都快能看出来了。   他也不理那些人,直接带了十名侍卫,骑马护着杜薇的马车离去。   ☆、第459章 再次合作,破釜沉舟   杜薇回了杜府,第一件事便是让风思远收拾好东西,跟着青衣他们回了旧南王府。   虽说风思远有些舍不得,不过当他看到杜薇的脸色时。最终还是将所有疑问全都咽了回去,乖乖跟青衣走了。   安顿完风思远,她这才来到北院的客房内。   吴泷正坐在屋里,面前端着一方棋盘,独自对弈。   听见门帘响,他头也不回道:“比我想像中的,回来的要晚些。”   杜薇在门口静静站着,望着他挺直的背影,幽幽道:“你早料到了?”   “大致吧。”吴泷轻笑,一手将棋子收拢后道:“要不要来一盘?”   “好。”杜薇在他对面坐下。   一时间,屋内唯闻清脆的落子声。共岁庄亡。   直到一局将终,杜薇才开口道:“我选第二条路。”   “你想破釜沉舟?”吴泷惊讶道。   “怎么,你怕了?”杜薇眼中闪过不屑,带着小狐狸似的狡黠。   “杜小姐玩笑了,你都不怕,吴某有什么可怕的。事到如今我已是孤家寡人,不像你,背后还有杜府这么个牌子撑着。”   “虽然我选的是第二条路,不过我另有个主意。”杜薇在棋盘上最后落下一子。   “愿闻其详。”   杜薇向他一勾手指,低低一笑:“附耳过来。”忍了这么久,老虎不发威,都快被别人拿着当病猫了。   吴泷惊讶的凑过去,窗户外,烛光映出两人的身影,靠在一起。貌似格外亲密……   第二日,旧南王府。   风思远趴在廊下的石桌上与青衣搭话,“大哥为何闷闷不乐?”   青衣嘴唇翕动几下,“没有,康乐世子您看错了。”   风思远扬了扬眉毛,“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大哥就像屁股着了火似的,一整天都坐立不安……”   虽然从心里认同这个比喻。但青衣嘴上绝不能承认,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屁股着了火……还真像。   从昨天晚上开始,每回接到暗卫的报信,南王世子便会折腾一阵,到现在为止,书房里已经打碎了三套茶具,进去服侍的丫鬟吓哭了六个,就连他都被骂出来了两次。   “哗啦!”   书房里又传来瓷器跌落地上的声音。   风思远笑弯了眼睛,小声道:“是因为薇儿姐姐么?”   青衣没敢接话,不过心里却是嘀咕:除了世子妃,还有谁有这个能耐让世子爷抓狂?   “青衣。”书房里传来风暮寒略带怒气的声音。   青衣浑身不由得一哆嗦。风思远极不厚道的捂嘴偷笑。   青衣硬着头皮进了书房,只见桌案上堆满了战报,以及卷宗,风暮寒一手攥着一份卷宗,另一只手却在案上乱翻。   “北方英王送来的战报呢?”他不耐烦道,“昨天应该已经送到了,为何不见?”   青衣小心翼翼来到桌案前,眼睛一扫,顿时一滞。   “世子爷……那份卷宗正在您手上拿着呢……”   风暮寒也是一愣,转头一看。自己手上果然握着那份北方的战报。   青衣垂着头退了几步,这个时候,他还是跟世子爷拉开些距离的好。   风暮寒盯着那份战报半晌,忽地长叹一声,将它丢在案上。   青衣忙趁机道:“要不要换些热茶上来?”   风暮寒含糊的“嗯”了一声。   青衣刚想退下去,窗户外突然响起翅膀拍动的声音。   是暗卫的通信!   青衣伸臂接住送信的乌鸦,将它腿上的小木桶取下,展开里面的纸条,放置桌案上。   风暮寒拿起纸条,刚扫了一眼,凤眸顿时如蒙冰霜,大掌“啪”地一声拍在了桌案上。   停在青衣手臂上的乌鸦受到惊吓,拍打着翅膀仓皇飞起,可是情急之下它却找不到窗口位置,只好在书房内绕圈飞行。   青衣偷偷扫了一眼桌案上的纸条,立时也惊在了当场。   暗卫传来消息,丛府的大少爷丛明堂失踪了。   “属下这便多派些人手去。”青衣忙道,“定会将那人找出来。”   “不用了。”风暮寒幽幽道,气息悠长的呼出一口气,“一定是她……”   是她?   青衣愣了愣,半天没回过味来,不知世子爷指的“她”是何人。   风暮寒苦笑,“除了她还会有谁,这小狐狸,终于露出她的小爪牙了。”   青衣眨了眨眼睛,终于明白了世子所言指的是何人,不过他有些不可置信,以世子妃那娇弱的模样,竟敢铤而走险,做出这种事来。   “要不要属下派人盯着些?”青衣问。   风暮寒薄唇紧抿,沉声道:“暗中护着便可,其他的……就由她去吧。”   青衣领命去了,心中却有些不解,自己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想帮她,为何见面时却又闹别扭。   这感情的事,真是难以理解。   凉州城外,一处荒庙内。   大殿内到处都是灰尘,蜘蛛网随处可见,看模样已经荒废了十多年没有香火了。后面院内,杂草齐腰高,破败的厢房东倒西歪的,房顶上爬满各类植物。   丛明堂幽幽转醒,刚睁开眼睛就被眼前看到的这一切吓了一跳。   他被反剪双臂绑在一根木柱上,脚边不时窜过老鼠、爬虫等物,他恶心的缩了缩脚。   回想着失去意识前的一幕,丛明堂越发觉得奇怪,自己明明去了青云庵,只不过在厢房里少坐了会,等着小尼姑引路带自己去见藏在庵内暗室中的表妹。   怎么一眨眼自己就到了这种地方呢?   他正在疑惑,忽听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破败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脸上俱都戴着面具,不过从身量上看,其中那个腰身玲珑的貌似女子。   丛明堂立时大叫:“你们是谁?可知本少身份,光天化日竟敢绑架本少!”   高个子的那个人走到丛明堂面前,“咯咯”一笑,“我们绑的就是你。”   听声音似有些熟悉,丛明堂只觉心底猛地窜上一股寒意,“你……你是……”   那人靠近他的脸,面具下,如墨漆点的眸子闪动着寒光,“我是来报答那晚丛公子对在下的关照。”   话音刚落,那人伸手按住丛明堂的肩头,手掌发力,丛明堂只觉肩头一阵剧痛传来,肩胛骨竟直接被脱了臼。   “啊!”凄厉的惨叫声惊得院外枯树上的飞鸟扑啦啦逃向天际……   ☆、第460章 严刑逼供   丛明堂疼的满头冷汗,他拼命扭动身体想要躲闪,可是他被反剪了双臂,根本动弹不得。   屋内光线幽暗。但因为对方面孔与他近在咫尺,所以他能清晰的看清对方面具下的表情。   那人……在笑!   “丛明堂,只要你写下一份口供,我们便会放了你。”站在后面的女子道。   丛明堂强撑着门面冷笑道:“什么口供?你在说什么,本少听不懂。”   “杜府大少爷为你背负了不白之冤,你在外面快活了这么久,也该清算了吧?”   丛明堂不安的瞪圆了眼睛,虽然对方没有表明身份,但听了这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必眼前这两人定是与杜府有关,特别是他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的声音,还有眼神,就像是……   吴泷?   丛明堂下意识的一缩身子,心头顿时划过一丝不详。   对方如果单纯的是杜府的人他还不太担心,因为他知道。不论如何,他们也不敢取他性命。   可是眼前这个人如果是吴泷就不一样了。   那晚他险些取了他的性命,虽然后来吴泷逃走了,不过他认为以吴泷当时的状态,绝对活不过二天,所以他只当他已死。   可是如果他已经死了,那现在他眼前这个人,又是谁?   “想起我是谁了?”那人哈哈大笑,“看来丛公子的记性还不算太差。”说着他取下了自己的面具。   虽然有些心理准备,但丛明堂仍是惊得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吴……吴泷……”   吴泷笑:“多亏了丛公子,我现在已经成了朝廷通缉的对象,今天丛公子若是不想配合我们……你看到院外那棵树了么?”说着吴泷一指窗外,“我就将你埋在那里。”   “你……你敢!”丛明堂眦目欲裂,眼底爆出道道血丝,“你可知我们丛府身后的势力?”   “你所能指望的不过是太子而已。”清脆的女声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丛明堂一愣,他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在知道丛府背景的情况。向他下的手。   “太子又如何,鞭长莫及。”那女子走到近前,不屑嗤笑,“莫非你还幻想着太子能为你报仇雪恨不成?笑话!你以为自己是谁?在太子面前,你不过是一条狗!不……你连一条狗都不如!”   听了这话,丛明堂不禁勃然大怒,他拼命挣着绳索,似想扑向那女子。   吴泷却直接将那女子挡在身后,抬手向他脸上便是一记耳光,而后照着他的肚子便是一脚。   丛明堂惨叫一声低下头去,似想蜷缩起身子。怎耐他被捆住了,动弹不得。   “看来这条狗有些不老实。”吴泷冷笑着对身后女子道,“看来需要教训一下才行。”   那女子退后一步,淡淡道:“请便。”   丛明堂瞪大了眼睛,“你……你不能杀我,我若是死了,杜逸帆永远也别想翻案!”   “既是这样,翻不翻案便与你再无干系。”吴泷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那么……从哪里开始好呢?”   吴泷目光不断扫在丛明堂的身上,只看得对方浑身发毛。   “转过身去。在下要动手了。”吴泷这话却是对身后女子说的。   “没关系。”那女子优雅的站在吴泷身后,仿佛眼前看到的只是普通的风景,而不是这样一副骇人的惨状,“你尽管动手好了,需要帮忙时说下。”   吴泷愉快的勾起唇畔,大掌再次伸向丛明堂。   丛明堂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   这两个人,简直就是疯子!   “住手!你们不能动我……我……啊!”   屋子内,一时间唯闻丛明堂的惨叫,与骨骼错位的渗人声响。   活生生拆骨、脱节,既不会伤到人的性命,却又能让人痛的死去活来。   杜薇看着丛明堂一次次疼昏过去,便取来提前准备好的冷水桶,让吴泷将他浇醒。   丛明堂不知自己究竟昏过去多少次,再次醒来时浑身钻心的疼,睁开眼睛,看着面带微笑的吴泷,他觉得纵是地狱也不过如此。   “丛公子可是想清楚了?”吴泷微笑道,“只要你写下口供,我们便会放你回去。”   丛明堂唇角翕动,“我是不会上当的……我若写下口供,明日便会身陷囹圄。”   “丛公子当真聪明!”吴泷拍手叫好,“不过,你现在已然身陷囹圄,你觉得只要咬牙硬挺着我们便能放你回去?”   “你们还能把我怎样?”丛明堂咬牙道,虽然他很想写了口供免了这周身之苦,但他心里清楚,若是真的写了,明天他便会身败名裂。   他垂涎表妹吕惜文之事若是被捅出去,就算官府不抓他,他也会被父亲一通家法打残。   “折磨人的法子我这里还有很多。”吴泷探手入怀中摸出几只药瓶,“我们可以逐样尝试,也许下次待你醒来时便会发现自己一丝不挂在猪圈里……周围聚满了人……”   丛明堂打了个哆嗦,他没想到吴泷竟能想出这样可怕的法子来,惊骇的半天说不出话。   “丛公子可想清楚了?”吴泷拿起一只药瓶在丛明堂眼前摇晃着,笑容灿烂,而眼中闪耀的冷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们难道就不怕我回去后翻供吗?”丛明堂如此唯只能期望着他失踪后,他的手下能寻到他的踪迹寻来。共岁丽巴。   他已在心里计算过,从他醒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他手底下收拢的大多是些江湖人士,其中不乏真正的高手,他相信他们定会寻来。   可是,他千算万算,唯一没算到的是,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此刻全都被风暮寒的暗卫挡了,死伤大半。   “此事无需你担心,只要你现在写下口供,我们马上放人。”杜薇不屑冷笑,她当然知道丛明堂只要出去就会翻供,可是他们早有对策。   吴泷也没闲着,又拆了他的腿骨,丛明堂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依靠着身后的木立柱勉强残喘。   “我……我写……”他委顿在地,这时候,他只想快些结束这可怕的一切,他甚至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他祈求自己快些醒来。   吴泷将他右臂和右手的骨头重新接上,丛明堂又被折磨了一番,缓了半天才喘过气来,勉强握着笔写下了口供。   吴泷站在一旁看着,一语不发。   丛明堂写好后,他看了一遍,然后将它交到杜薇手中。   杜薇也仔细看了一遍,蹙眉道:“你莫不是还想替别人隐瞒?都到了这般地步,还想讲什么江湖义气不成?”   “你……你是指……”丛明堂结结巴巴道。   “杜府的三少爷杜正弘可是你的旧友?”杜薇目光咄咄逼人,“事发当晚,你们便是在一起的吧?”   吴泷轻笑一声,突然自他袖中挥出一道白光。   丛明堂只觉左手腕处一凉,刺骨之疼随之而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左侧身子,但见左手腕处,已齐齐被利刃切掉了,他的左手掉落在脚边,血流遍地……   ☆、第461章 结案,世子掌击杜逸帆   杜薇从吴泷手中再次接过丛明堂写的供词,仔细看了一遍,脸色有些泛白。   她原本只是怀疑三少爷杜正弘与此事有关,刚才也只是诈言丛明堂。不想现在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她将与杜正弘有关的那份供词单独收了起来。   并非她有意替杜正弘隐瞒此事,而是这事关系到杜府的声誉和脸面,她要小心斟酌。   丛明堂这时整个人几乎缩成了一团,见杜薇收走了他写好的供词,颤抖道:“你们……说好会放我走,该不会食言吧……”   “怎么会。”吴泷笑道,同时向杜薇示意,让她先出去。   杜薇这次没再推脱,径直走出门去。   屋里霎时间响起丛明堂鬼哭狼嚎般的叫声,但是很快,那声音便改变了。   “呜呜呜……”低低的悲鸣带着颤音。   杜薇站在院里的枯树下,只觉胸口散去一口恶气。   不多时,吴泷从屋里走出来,身上衣袍溅了不少血,见杜薇看向他。于是道:“已经割了他的舌头,斩了两手,看他还想改口供。”   杜薇叹了口气,“注意别让他死了。”   “不会,马上我便带他回城……”吴泷突然间欲言又止。   杜薇觉察到他的异常,诧异的扬起秀眉,“你想说什么?”   吴泷沉默片刻,“你不害怕?”   “害怕什么?”   吴泷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这身染血的衣裳,刚才他给丛明堂拆骨时,她一直站在后面看着。他本以为用不了多久她就会避出门去,不想她竟能镇定的站在那里从头看到尾。   “吴某并非善类,你真不怕?”吴泷微笑道,好像他提及的是与他无干的人一样。   “我见过比你更可怕的人。”杜薇淡淡道,脑海中闪过初见风暮寒时的模样,与他相比,吴泷就像是一只狡黠的黑妖狐。而风暮寒则更像嗜血的妖兽。   不管是两军阵前的威风凛凛,还是白衣素袍玉树临风,亦或是玄色战袍加身……除他之外,她在这个世界里,还真没怕过什么人。共岁见技。   “希望杜小姐莫要忘了与我的约定。”吴泷忽地收了微笑,正色道。   “放心,我说到做到。”杜薇大大方方的伸出手来。   吴泷眼中掠过笑意,伸手与她击掌为誓,“吴某信你便是。”   杜薇回了杜府,悄悄收好与杜正弘有关的那份供词,在大哥平安归来之前。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它。   当天下午,杜薇刚刚用过午膳,外面便跑来报事的丫鬟,气喘吁吁道:“大少爷的案子……有着落了!”   杜薇镇定道:“慢慢说。”   那丫鬟激动的结结巴巴,不过大致内容杜薇听明白了。   吴泷带着丛明堂投案自首,并交出了丛明堂的口供,县令看了那份口供,大惊失色,直接派人去抄了青云庵,还真就将吕惜文找了出来。   再次吕惜文的口供与丛明堂的一对。不错分毫,于是直接将吴泷与丛明堂收监。   “如此一来,大少爷便能回来了吧。”杜夫人不安道。   “可能要稍晚些才能回来。”杜薇早就心中有数,安慰道。   好不容易过挨到了掌灯时分,派去衙门的大管事终于带着杜逸帆回了府,杜府上下,提了多日的那颗心,才得已落下。   第二日,丛府大少爷贪恋表妹吕惜文美貌,伙同江湖人士将其偷出府之事传遍了凉州城。   丛府一下落入到了丑闻之中,想要遮掩私了此事,可是杜府这会却硬气起来。丛老爷几次差人上门说和,杜老爷却闭门不见。   杜夫人知道后更是愤愤不平,之前他们怎么求着丛府,也没见他们低头,这会丛府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敢将事闹大,却已是迟了。   丛府几次上门,都吃了闭门羹,最后只好将所有过错都推到投案的吴泷身上,判了吴泷死罪,却只对丛明堂象征性的罚了些银子。   “不过丛明堂这辈子也算是废了。”杜薇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削着苹果。   没了说话的舌头,没了两只手,她就不信他还能翻出天去!   杜逸帆背后靠着迎枕,听着她唠唠叨叨着这些日子案情的变化,唇角弯弯。   “他这是活该!”杜薇冷哼一声,将苹果切成小块,取出一块递到大哥嘴边。   杜逸帆顺从的张口接了,“恒丰行那边的生意只能麻烦你了。”   杜薇一笑,“不麻烦,到时等大哥身子好了,可要多给我些酬劳就行,我还要去吃飘香楼的酥油卷,香酥鸽子……”   听她点出一大串吃食来,杜逸帆也不反驳,而是一一应下。   杜薇嘴上说得欢快,但看着大哥那对如同蒙尘的眸子,心中不免难过。   幸好崔先生在府上,所以杜逸帆身上的外伤愈合的格外好,可是眼睛却有些难办,崔先生称是急火攻心所至,只能慢慢调养。   不过崔先生说这话时,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杜薇心中更添疑虑,不免往那不好的方面去想,可当着大哥的面又不敢露出分毫。   出了杜逸帆的院子,她满腹心思,低头往前走。   突然间,她听到身后的玲珑发出短促的一声惊呼:“小姐……”   “嗯?”杜薇一抬头,脑门竟直接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把她撞的身子不稳,直接向后仰去。   “小姐当心!”   玲珑的声音刚刚响起,她的腰肢便被一只大手牢牢的托住,停在了半空。   头顶灿烂的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她上身后仰着,根本看不清刚才是谁接住了她。   不过从那手的感觉上判断,对方应该是男子……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心中不由得一惊。   下一秒,眼前的光线被一片阴影遮住,一张妖冷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凤眸微眯,眼底似带着寒霜……   杜薇眨了眨眼睛,似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她伸手一推,风暮寒顺势将她身子扶正,松开了手。   “怎么,杜府可是不欢迎本世子?”风暮寒一抖衣袖,越过她竟直接进了院子。   杜薇这才发现,崔先生与青衣都跟在后面,三人一同进了杜逸帆所在的正屋。   这是怎么回事?   杜薇愣了愣,风暮寒可不是平时会串门的类型,而且他们前不久才刚刚闹了不愉快,她当时正在气头上,这几天大哥回来了,她也慢慢冷静下来。   也许有些事,还是说开的好。   思前想后,于是她带着玲珑返回身也跟进了屋子。   可是当她刚刚挑起门帘时,却见屋内,风暮寒一掌击在杜逸帆的胸口。   杜逸帆缩在床上一阵呛咳,从嘴里吐出一团黑血来……   ☆、第462章 拆房,遇强则强,遇弱捏?   杜薇刚刚进门便见到这骇人的一幕,只惊得呆立当场。   耳朵里像有一只铜锣,不停的响着,一阵急似一阵。连同她的呼吸也紧跟着加快,眼前也开始发黑。   不过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仅存的理智告诉她,风暮寒绝不会毫无原由的对杜逸帆出手,这其中,定有原因。   她看到崔先生走到床前,替杜逸帆切了脉,又取出银针刺入杜逸帆的几处穴位。   “经脉内的淤血已经被吐出去了,待在下开几剂药方,吃上个五、六天便可无碍。”   杜逸帆的衣裳和被单上全都被溅上了大量的污血,不过神色却是好了很多,还跟崔先生低声道谢。   崔先生一笑,“大少爷还是谢咱们世子爷吧,要不是他用真气将你经脉打通,光凭在下的药剂,就是连用一个月也不见得起效。这几天只要注意按时服药,用不了几日你的眼睛便可重新视物。”   杜逸帆听了便向又风暮寒道谢,但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崔先生转过头去,却见南王世子正盯着门口。   杜薇手扶门框站在那里,面色惨白,眼睛睁得大大的。   “世子妃?”崔先生似觉出异样。   杜薇仿佛听不到一般,只是瞪着眼睛站在那里。   崔先生嘴里不由嘀咕了句:“不好。”   下一秒,风暮寒已然快速走过去,探手点中了杜薇的穴位。   杜薇的身子一下子瘫软下来,风暮寒伸手将她接住。低头看向她时,发现她已然闭了眼睛。   昏昏沉沉中,不断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之声。   杜薇皱了眉头,翻了个身,想再睡会,但那声音依旧如故,就像拆迁办闹搬家似的。   搞什么嘛!   她猛地坐起来,吓得屋里的羽儿一哆嗦。   “小姐。你醒了?”她急忙来到床前,“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崔先生过来?”   杜薇迷迷糊糊的环视四周,发觉自己已经回了聚福阁,睡在东边临床的软塌上面。   “我怎么会在这?”她奇怪道。   “是世子爷送您回来的。”羽儿解释道,“他还帮了大少爷治好了眼睛呢,虽然崔先生说还要五、六日才能完全看清东西,大夫人高兴坏了,留了世子爷晚上在府里用饭……”   渐渐的,杜薇回想起之前的事来,虽然知道那是为了帮杜逸帆清除经脉内的淤血,但那景象还是着实吓了她一跳。   窗外再次响起叮叮咣咣的敲击声。   “这是什么声音?”杜薇不解道。   “世子爷想在院里开出块水塘来,正在带人拆北边的客房呢。”羽儿道。脸上神色似笑非笑。   “北边客房?”杜薇心中的小人瞬间石化,这家伙居然跑到她的院子里拆房来了。   北边的客房……那是她收留吴泷时,让他住过的地方。   “母亲知道这事么?”杜薇揉着额角,眼底浮起深深的无奈。   “已差人说过了,大夫人称让世子爷随意……”   杜夫人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风暮寒帮了杜逸帆,她怎么会在乎那几间客房,更何况他是薇儿的夫君。南王世子,她纵是想拦也拦不住的,还不如直接送了人情。   “世子可有说为何要开水塘?”杜薇问,一边让羽儿端来茶水润了喉咙。   风暮寒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了,他要将吴泷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消除掉。   羽儿压低声音:“听说是要养些东西……”   “鲤鱼?”杜薇就着杯沿喝了一大口水,她院子里已经有了两块鱼池,她总觉得这个借口有些没有创意。   “不是。”羽儿摇着头,用手捂着嘴,似在强忍着笑,“是要养王巴。”   “噗!”杜薇嘴里的水全都喷了出去。   “小姐!”羽儿大惊,连忙帮她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咳咳咳!”杜薇咳的直呛,涨红了脸,“养王……王巴?他怎么不养绿毛龟!”   这家伙纯是想给她添堵,要是真养这么一池的玩意儿……光是想想就觉得大煞风景。   他是想随时提醒她,不要给他戴那种颜色的帽子么?   羽儿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突然间两人听见门帘响动,同时转头看去,却见一袭月牙白锦袍晃了进来。   羽儿慌忙端着残茶,低头退了下去。共序鸟划。   杜薇捂着嘴想要停下咳声,但刚才那口水呛进了气管里,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风暮寒负手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凤眸深处却翻腾着一种莫名的灼热,像是要将她也一起燃烧殆尽似的。   突然间,杜薇觉得有点难堪。   刚才在大哥屋里,她险些对他产生了不信任的情绪,虽然最后她的理智占了上风,但这种感觉让她非常沮丧。   存在于两个世界的不同观点的人,如今走到了一起,难免会产生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   他们之间也终难逃这种矛盾么?   她侧过头去,避开对方的视线,拼命的咳。   风暮寒一步步走进来,缓慢的,嘴唇紧抿成一道细线,但凤眸里的光华却更亮了些。   杜薇因为刚才的激咳,这会眼睛里水汪汪的,就像一泓春水潋滟。   鬼使神差的,待两人全都回过神来时,才发觉风暮寒的手已然拂上了她的脸颊。   “又瘦了。”风暮寒剑眉深蹙,语气不满道:“你究竟都干了些什么,本世子好不容易才将你养胖些,你这是诚心跟我做对?”   杜薇向后缩了缩,想避开他的手,但却没有成功,“你真想在我院子里弄池子养王巴?”   “你说呢。”风暮寒目光中深意凸显,“若是我不来,你便想一直瞒着我不成?”   “瞒你什么?”杜薇底气显得有些不足。   “县衙已判了吴泷死罪,五日后便要施刑,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打算?”   杜薇嘴唇翕动了几下,她确实与吴泷约定好,在行刑前,她会将他救出来,只是……这事若是告诉了他,难保他一时动怒,直接将吴泷宰了也说不定。   见杜薇不说话,风暮寒撩起衣襟下摆,缓缓在她身旁坐下,动作慢得就像怕她受了惊吓。   “你不信我。”他喃喃道,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叹息。   “其实……不是这样。”杜薇努力想在脑海里拼凑出解释的语句,但不知为何,脑子里乱哄哄的,混成了一锅粥。   风暮寒偷偷瞥了她一眼,他已经发现了,杜薇是个遇强则强的女人,前些日子他险被气晕了头,结果冰冷的态度却反将她推向相反的方向。   如果她遇弱又会如何应对?   他的心里不禁有些好奇起来,这事若是放在以前,绝对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   堂堂南王世子,威武将军,他何曾做过这样的尝试,主动向别人示弱,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女子。   风暮寒低垂着头,眉宇间凝着痛楚之色,“薇儿,为夫伤心得很。”   ☆、第463章 心结,示弱也有好处   风暮寒淡淡一句话,就像一枚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杜薇瞬间呆立当场。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风暮寒的脸,狭长的风眸,微微上扬的眼角。露出一丝寂寥。   突然间,没来由的她害怕起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神情沮丧的他,不,这不是他!   他总是一贯的强势、霸道、桀骜不驯,纵是当初假意与自己绝情断意,他也未曾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他在怕什么?   “我已帮吴泷安排了替身……到时县衙里奕风班头会做接应,帮我把吴泷换出去。”杜薇平静的说出自己的打算。   如果说吴泷已成为他们两人间的心结,那么她现在就亲手将它打开。   她仔细观察着风暮寒的表情,果然,在听到这话后,他的身体明显僵硬起来。   她柔声解释,“之前丛明堂的口供是他帮我拿到的,所以这次我也不能失言。”   风暮寒半晌无语,就在她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时,他却突然长舒一口气,“你认为我若知道了。会背着你将他杀了么?”   杜薇瘪了瘪嘴。   “你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吧。”风暮寒慢慢抬手抓住她的柔荑,就像握着一件珍贵的瓷器似的,小心翼翼的摩挲着。   “难道不是么……你这小心眼的男人……”杜薇终忍不住,嘀咕出声。   风暮寒突然手上用力,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薇儿说的不错,为夫就是这样的人,谁若敢窥视你,为夫便会杀之而后快。”他的手臂渐渐收紧,紧得让杜薇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是。只要你开口,我便会应允。”他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倨傲,怜惜,这复杂的感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我希望你能依靠我。”他紧紧将她锁入怀中,月牙白的锦袍轻轻擦着她的脸颊。   她的心头不由地一热,她能感觉到他的衣裳下面,结实的胸膛。鼓噪的心跳声传递过来,连同她的心也跟着一起乱跳,毫无章法。   “这么说,你是答应让我救他了?”杜薇从他怀里抬起头。   风暮寒面色微凛,“下不为例。”   “你不会背后又派人将他灭了吧?”她不安道。   风暮寒凤眸一眯,“为夫信誉如此之差?”   “不是不是。”杜薇慌忙摆手,“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想起此刻院城被拆掉的北厢房,想必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她只好就此打住。   “对了,大哥的事,还要多谢你。”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最真诚的感谢。   他完全能看出来,她眼睛里露出的欣喜与感激。   他用拇指缓缓擦过她的下唇,“你可知道,你这样为夫会吃醋。”   “吃醋?吃谁的?”杜薇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抛下了心中之前所有的压抑。那个古灵精怪的小狐狸又出现了。   “若是有可能,为夫希望你的眼睛只有唯夫一人。”他俯身向下,妖冷的面孔与她近在咫尺,眼底多了抹危险的光华。   小狐狸自然感觉得到危险正在向她靠近,她挣了挣身体,似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结果手肘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胸口。   “嘶……”风暮寒倒吸了口凉气。   杜薇的动作一滞,脑子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上次他胸口受的剑伤,莫非还没有痊愈?   “撞疼你了?”杜薇问。   “嗯。”风暮寒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就算他以前身患者毒症,发作时也没有吭过一声,更别说主动承认身上哪疼了。   杜薇一咕噜翻身坐起,“让我看看。”   风暮寒侧过身子,慵懒的躲闪了下,似乎用不上力气。   杜薇心中更疑,不容分说,上手便去拉他的衣裳。   在她注意不到的地方,风暮寒薄唇微微挑起,闪过一丝笑意,其实他的伤早就好了,不过偶尔装痛,看她紧张的模样,他反而觉着分外舒坦。   杜薇一手抓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固定住他的手腕,正待看个清楚,风暮寒身形突然向后倒去,连带着她的身子也跟着倒下……共序在圾。   两人不知谁的脚踢到了软塌边的桌案,稀里哗啦一阵脆响,瓷器倒了一桌子。   门口有不懂事的小丫鬟探头探脑的,似乎想进来收拾摔碎的东西,却被玲珑跟羽儿骂了出去。   “你的丫鬟很懂事,待会替为夫赏了。”风暮寒无声轻笑。   杜薇瞪了他一眼,“你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说完一把扯开他的衣裳,白色中衣下是布满旧伤的身体,结实而滚烫,就像一团烈火灼烧了她的手,吓的她立即将手缩了回来。   胸口处,那道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淡淡的一抹痕迹……   这个样子,不应该会疼啊?   杜薇瞧着那块伤,愣在那里,完全没有考虑到此刻她正以令人羞涩的姿势跨坐在他的身上。   风暮寒剑眉微蹙,吐出一个字:“疼。”   “哪里疼?”杜薇不明所以。   “这里。”风暮寒突然抓了她的手,眼底含笑,向他衣襟下探去……   杜薇脸颊腾地升起一片绯红,啐骂道:“……你这个混蛋!”   风暮寒单手顺势攀上她的后脑,将她压向自己,儒软的双唇轻覆在一处,随着呼吸越来越快,他越发想要向里深入。   杜薇不得不拼命喘息,以防止自己的呼吸被他榨干。   突然,他放开她,努力拉回失控的情绪,“放心……为夫不会动你。”他安慰道,一手揽住她的腰身,前额与她贴在一处,闭上眼睛,声音略带暗哑,“待你身子好些,再养胖些。”他喃喃道。   杜薇窝在他的怀里,静静的感受着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忽地心血来潮,伸手去捏他的下巴。   风暮寒一动不动,她更加大胆,又开始捏他的脸。   突然间,他睁开眼睛,眼底星辰万道似灼灼燃烧的明火。   “薇儿。”他告诫道,“你可知自己在惹火?”他的声音里就像含着一种特别的魅惑,杜薇只觉身体内的温度瞬间上升,血管内的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   真是妖孽……   她慌忙移开目光。   可是风暮寒却显然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他扳起她的下颌,猛地俯上她的樱唇,动作野蛮而狂乱……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丫鬟的声音:“大夫人有请世子爷、世子妃到正堂赴宴。”   ☆、第464章 杜府家宴,灯下美人心动   听到外面的声音,软塌上两人身子同时一滞。   杜薇反应最快,她拢好衣裳,出屋来唤玲珑和羽儿替她更衣。梳妆。   玲珑麻利的帮她挽好了发髻,又从首饰盒里挑了一支红珊瑚玳瑁对簪,选了对青玉镶金的耳坠子,显得既大气又不俗气。   杜薇刚刚换好衣裳,风暮寒便从里屋出来了。   偷眼打量,却见这家伙一脸正色,若是不知道的,完全不敢想像刚才他有多“热情”。   他见杜薇穿了套幽兰阁订制的衣裳,湖蓝色素面,干净、清爽,衣裙上盛开着大朵大朵的白玉兰,层层叠叠,从裙角向上蔓延,一直延伸到腰际。   玲珑跟羽儿收拾停当,低头退了出去。   风暮寒打量了她半晌突然道:“若是能再胖些就好了。”   杜薇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其实她也发现。最近这段时间她明显瘦了,以前腰上还有些手感,可是现在衣裳穿在身上,竟显得有些松垮。   风暮寒的眼底闪过一丝担忧,“走吧。”   两人一同出了聚福阁,等到了前院,杜薇一眼便瞧见院子里站着四名侍卫,他们默不作声的跟在风暮寒的后面,一同进了正堂。   杜薇注意到他们每人手中都端着托盘,进了屋后他们将东西依次放在桌上后便退了出去。   杜夫人跟杜老爷显然吃惊不小。朱红描金托盘里盛着厚礼,而且单看面相就知这些东西全是出自宫中。   杜夫人有些不安,笑道:“世子爷帮了这么大的帮,怎好还收您的礼。”共乐东弟。   风暮寒却正经道,“薇儿好歹也算你们的养女,本世子送丈人东西也是理所应当。”   杜薇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他的回答实在令人意外,虽然那张脸仍是板着。冷冰冰的,但眼前这些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半点虚假。   杜老爷嘴上连连推脱,可是心里却受用得很,看向杜薇道:“薇儿,你嫁了个好夫婿。”   这话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杜薇纵是现代人也吃不住屋里这么多丫鬟婆子的目光,脸颊一阵躁热,引得风暮寒唇角悄悄勾起。   大家见杜薇难得的害羞一次,不由全都笑起来,屋里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   这时忽见三少爷杜正弘自外面进来,恭恭敬敬拱手施礼,口称:“见过世子爷。”   风暮寒坐着“嗯”了一声,便算是回了礼。   杜夫人跟杜薇小声解释道:“因着逸帆伤还未好,不能出来陪世子喝酒,所以老爷便允了正弘出了祠堂。”   杜薇轻轻点了点头。与杜正弘见礼时,神色显得生疏许多,杜正弘还想多说几句,杜薇却故意转过头,当做没看见。   自从知道了她的这位好三哥背地里都干了什么,她对他便再也没有了一丝的亲情。   杜夫人跟杜老爷都在兴头上。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张妈妈这时进了屋,陪着笑道:“夫人准备好了席面,可是也不知哪些是世子爷爱吃的菜。”   杜薇笑道:“简单的用些就好,不必麻烦了。”   “那怎么可以。”杜夫人笑着拉了她的手,“好不容易你和世子爷才能来凉州一趟,我还巴不得你们多住些日子呢,我让厨子多做了几样菜式,可就是不知哪样能得你们心思。”   由于只是普通家宴,并没有高门府邸的那些繁琐的规矩,所以派了丫鬟去叫了宁珠儿姨娘跟香南过来,不过却是在外厅给她们另放了一桌。   丫鬟们忙着在厅堂里摆了束腰月牙桌,又张罗着上菜。   杜正弘先请了风暮寒入席,而杜薇则跟杜夫人走在后面。   众人穿过明廊时,忽见不远处小路上一盏灯笼悄然接近,一袭俏丽粉红衣裙跃入众人眼帘。   见到明廊上的众人,那女子似乎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施礼,腰肢柔柔的扭着,发间缀满珠宝,在灯笼的光影下颤颤巍巍的摇晃着,霎是可人。   杜正弘一愣,叫了声:“香南?”   香南露出灿烂的一笑,“贱妾不小心冲撞了世子爷,还请恕罪。”说罢偷眼去瞧站在明廊中的那道月牙白的身影。   她的目光投过去时,那抹身影却正好背过身去,只留给她了一个侧影。   杜正弘见香南笑容灿烂,心里却有些不快,训斥道:“这么没规矩,见了世子爷在这你应避开些。”   香南柔柔垂了头,貌似恭顺无比:“贱妾知错了。”   杜薇将身影隐在灯笼的光影低下,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香南。   香南这时候哪顾得上瞧其他,待众人自她面前走过,她立即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幽暗中那抹月牙白的身影,小声道:“杜薇只不过是因为嫁给了世子才如此风光,早知如此,当初在丰州城我应选个更好的。”   香南身边的丫鬟安慰道:“可是三爷待您极好,就连身边服侍的通房都没有。”   香南不屑的冷笑一声:“你说他能扶我为正室夫人么?”   丫鬟沉默了,这是不可能的事,以香南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正室。   香南叹了口气,“反正都是做妾,还是跟着那样的男人风光。”   丫鬟被她的话吓到了,颤声道:“您……您可别吓奴婢,三少爷他很好的,听说这位世子爷脾气不好,而且动不动就杀人。”   香南听了却没有害怕,眼睛闪闪发光,“真的?这么威风?”又低头思忖,“杜薇那小丫头片子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勾得到这样的贵人。”   丫鬟这时已经吓的不敢接话了。   香南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衣裳,突然就觉得颜色不够艳丽,就连头上的首饰也俗气起来,愤愤甩了手帕道:“回去,我要换件衣裳!”   丫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只好乖乖的顺着她回去了。   香南挑了又挑,捡了又捡,最后总算选了件新做的,大红绣牡丹背子,鹅黄色千折裙,又故意弄松了发髻,让一缕鬓发垂落在脸颊侧面。   香南盯着镜中的自己,又补了些胭脂,面颊更添绯红,好似饮了些醇酒,娇媚动人。   刚刚打扮好,忽听外面传来报事小厮的声音:“大夫人正找您过去,正席那边已经开了,去的晚了恐惹了贵客不高兴……”   香南含糊的“哦”了一声,这才带着两个丫鬟急急的返回正堂。   ☆、第465章 咣当一声响,香南栽倒!   众人都在屋里说话,束腰月牙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   由于南王世子在,大家说话都难免有些拘谨,杜老爷将上首位置让了出来。风暮寒也不推辞,撩衣襟下摆,华丽丽的坐了。   杜薇原本紧碍在杜夫人身边,但风暮寒只说了一个字:“来。”   杜夫人立马就催着杜薇去了他的身边同坐。   屋里服侍的丫鬟将众人酒杯添满,清澈的酒水带着淡淡的桂花香,非常好味,杜薇连连吸着小鼻子,不断的嗅闻。   她的酒量原本不小,可自从患了心悸后便不敢再喝,这会闻着这醉人的香气,她还没喝便已经感觉醉了三分。   风暮寒似觉察出她的喜欢,索性直接伸手拿走了她面前的酒杯。   杜薇气鼓鼓的瞪着眼睛,“一小口也不行?”   “不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风暮寒换了杯茶推到她的面前。共乐大号。   杜夫人见了脸上笑容更盛,忙吩咐身边丫鬟去取了果子露。   清爽的梅子露放在了杜薇的面前,她浅浅喝了一口。甜甜酸酸的青梅香气扑面而来。   “好喝!”杜薇笑得眉眼弯弯。   杜夫人笑道:“就知道你嘴刁,放心,还有不少呢。”   风暮寒看着杜薇露出满意的表情,不由得翘起嘴唇。   香南正好这时候进来,风暮寒的那抹浅笑一下落入她的眼底。   众人见香南进来,又换了一身衣裳,顿时全都向她投去探寻的目光。   香南只觉心里如同小鹿乱撞,着了魔似的,脑子里全都是风暮寒的影子,那双薄唇挑起好看的弧线。直让她心肝乱颤。   强稳住心神,香南盈盈施礼,柔声道:“贱妾穿过院子时不小心弄脏了裙角,恐对世子爷有失礼之处,于是重新回去换了衣裳这才前来。”   杜夫人听了并未有何表示,香南只是三少爷的妾室,要是换了高门府邸,这种场合里只怕连请安的机会都没有。   杜正弘瞥见香南鬓角微垂的一缕发丝。不由得微微蹙眉,低声训斥后面丫鬟道:“你们这些偷懒的奴才,主子头发松了都看不见么?”   两个丫鬟心里委屈的要命,那头发可是香南自己故意弄出来的,为的就是彰显她的妩媚慵懒,她们怎敢擅自作主。   杜正弘见两个丫鬟站着不动,心里更是有气,不免提高了声音:“还不快些扶你们主子下去重新梳理!”   两个丫鬟吓坏了,忙上前一左一右架住香南,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把她拖了出去。   杜正弘怒冲冲转过头,忽见众人都在盯着他看,脸上有些挂不住,端起酒杯摇敬风暮寒道:“草民对贱内管教不严,让世子爷见笑了。”   风暮寒凤眸微眯,似并不在意。但也不受杜正弘的敬酒,单手持着酒杯小口品着。   杜正弘只得尴尬的重新坐下。   杜薇的心里却是一动。   她是知道香南的底细与出身的,刚才香南特意去换了身新衣裳,还有那慵懒妩媚的打扮,她不得不承认出身风尘的女子更善于利用自己的美貌。   也许是因着香南觉着她有些瘦弱,便以为南王世子喜好病美人。故此才做这番妆扮。   其实她本不想在意香南的表现,因为以香南的身份,就算闹到天上,也绝无可能入得了风暮寒的法眼。   可是香南刚才那勾人的小眼神着实令她不爽。   香南与宁珠儿坐在外厅,两边中间隔着道绣屏,朦朦胧胧能看到对面的人影。   香南嘴里吃着菜,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绣屏,仿佛要将上面盯出个洞来。   她隐约看到杜薇提起筷子,夹了菜到风暮寒面前的碟子里。   一桌子的菜,风暮寒几乎很少动筷子,不过他却低头将那菜吃了。   香南只觉得心口像是堵着什么,火烧火燎,她有心想大着胆子上前敬酒,但杜正弘在坐,她难免觉得投鼠忌器,只好耐着性子坐在那里等。   可是这一等便是等到了散席。   杜正弘亲自送了风暮寒跟杜薇两人出来。   香南守在明廊暗处,听着风暮寒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吓的脸都白了,可是却不敢出声。   月牙白锦袍在大红灯笼底下,泛出柔和的微光,香南细数着对方的步数,她很擅长这种事,以前在丰州城,她便是这么装醉,故意扑倒在了杜正弘的身上,才引得对方着了迷,死心塌地赎了自己出来。   月牙白的锦袍刚刚露出一角,香南便素手扶额,微眯着眼睛,身子歪歪斜斜的朝着对方倒下去。   身后两个丫鬟配合的嚷起来:“主子,您怎么了!”   杜薇走在风暮寒身侧,明廊下灯光又暗,她根本没防备香南突然窜出来。   香南的身子刚刚倒下来,风暮寒突然收住脚,同时将杜薇拉向自己一边。   香南直挺挺的栽倒在他们两人面前,就像一棵被放倒的大树,“咕咚”一声,脑袋磕在明廊的青砖地面上。   杜薇都替她觉得疼,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中小人思忖着:撞的那么响,会不脑震荡吧?   香南就像尸体般横卧在明廊上,半天没爬起来,这次她可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晕过去了。   香南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吓坏了,扑上前拼命摇晃香南的身体,声音里带着哭腔:“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落在后面的杜正弘听到声音急走几步上前,当他看到香南横着卧在明廊底下时,“唰”地白了脸色。   “三哥,我们刚刚走过来就看到嫂子倒在这了,我们可是一下都没碰过她。”杜薇抢在杜正弘开口前直接用话堵了他的嘴。   香南是个什么货色,杜正弘自然比杜薇还要清楚。   杜薇特意当着风暮寒的面称香南为“嫂子”就是故意在“寒搀”杜正弘,娶了这么个卖弄风情的不安份的女人。   “嫂子”竟然想勾引“妹夫”?这要说出去乐子可就大了,杜正弘可丢不起这个人。   他忙叫来人将香南抬回去,杜薇紧靠在风暮寒身边,站在边上看热闹。   香南横在明廊当中,不论谁要想通过,难免要从她身上跨过去,杜薇才不会给人落下这种口实,多等一会又不会死,更何况还有热闹可看。   香南被抬上担架的时候,衣领松散开来,葱绿色的肚兜带子都掉出来了。   众人见了哪个还有不明白的?   若真是自己不小心跌倒,怎么会跌的连衣裳都自己解开了?   杜正弘心中有气,却不敢当着风暮寒的面发作。   杜薇却是没心没肺,惟恐天下不乱提醒道:“三哥当心些,嫂子衣裳开了,眼瞅着要入秋了,别着了凉。”   杜正弘气的咬牙切齿,让人抬着香南逃也似的离了前院。   ☆、第466章 抢手货,世子守约   杜薇看着杜正弘慌慌张张带人离去的背影,笑得花枝乱颤。   风暮寒极有耐心的站在她身边,面色微冷。   “你怎么总是板着一张脸,刚才的事难道不好笑么?”在回聚福阁的路上。杜薇好奇的问。   “有什么好笑的。”风暮寒语气似有不满,“在宫里遇到的这种事多了,便再笑不出来了。”   想起之前明珠公主对他的痴缠,杜薇不禁开始同情起他来,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这证明我的眼光是正确的,你是个抢手货!”   “抢手货?你当为夫是什么?”风暮寒凤眸微凛。   杜薇忍住笑,垫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低语了一句,热气扑打在他的鬓边,有些微痒。   待他回过神来时,杜薇已然退离他身边,咯咯笑着带着身边的丫鬟逃走了。   你是属于我的……   刚才他好像听到她这么说,不过也许那只是他的幻觉。   青衣等人远远的跟在后面,见世子停下脚步,于是他们也全都停在了那里。   半晌。风暮寒突然唤了句:“青衣。”   “属下在。”   “派人回去取本世子的衣物……”说完,一甩衣袖,跟在杜薇后面进了聚福阁。   刚才的话世子只说了半句,青衣身后的几位侍卫俱都面面相觑,不知世子为何突然这么吩咐。   青衣见他们仍愣在那里,于是不悦道:“都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世子晚上要留在这边过夜了。”   几个侍卫顿时恍然大悟。   聚福阁。   杜薇卸了头上的首饰,换了家常衣袍,刚命丫鬟备热水准备沐浴。就见风暮寒挑帘进了屋。   “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杜薇头也不回,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   风暮寒也不接话,直接进了里屋,在床边坐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背影。   玲珑等人见状立即加快了收拾的速度,不一会功夫屋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杜薇见他不说话,有些奇怪。待来到床前时却发现他已然靠着迎枕,合上了眼睛。   睡了?   怎么会这么快?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还是晚上酒喝的多了些?   她记得从认识他以来,从未见他喝醉过,就算是南征那次,皇上派了英王去替他挡酒,到最后他也只是因为毒症发作才提前离席。   其实不只是饮酒,他对于食物也特别的注意,她早就注意到,不管是在宫中,还是参加其他府上的宴请,他极少吃外面的食物。   想来这也是他自保的手段,不然换成别人,可能早就被皇后和太子那帮人,毒死个百十来回了。   杜薇见他睡了便没再叫醒他,而是拉了条薄被搭在他的身上。返身去了净房沐浴。   出来时见屋里的桌上多了两个朱漆托盘,里面放的全是风暮寒替换的衣裳。   杜薇不禁有些汗颜,不管是在镇国公府,还是在杜府,他每次都是不请自来,看这情形又是想赖在这里不走了。   窗户半开着。初秋的夜风吹进来,撩拨起床幔,缓缓飘动。   杜薇怕风直接吹到床上,于是上前去将窗户关了,但还没等她回过身来,后面忽地伸出一双大手,直接束在了她的腰上,她落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你装睡?”杜薇被吓了一跳。   “眯了会,刚才被饿醒了。”风暮寒幽幽道,呼出的酒气扑打在她的面颊上,醉意微醺。   杜薇腰肢被他束得紧紧的,根本转不过身来,不由取笑道:“谁让你晚上吃的那么少,忍着吧。”   “不如……吃了你如何?”   杜薇脊背立时僵住了。   风暮寒无声轻笑,紧贴着她的身体一颤一颤,“为夫想吃你做的面了。”   杜薇愣了愣,想起上次心血来潮给他做的那碗冷面,“你想吃冷面?”   “嗯。”风暮寒的声音带着些慵懒,即使没有回头去看,杜薇也能猜到他现在的模样,定是微眯着凤眸,薄唇挑起好看的弧线。   “好吧,那你稍等会。”杜薇不得不承认,对于这样的风暮寒,她无力招架。   聚福阁里大小厨房都有,杜夫人安排的相当仔细,几个厨娘手艺都相当不错,食材全是现成的,杜薇没费多长时间便将冷面做好了,让玲珑帮忙端着回了正屋。   风暮寒刚从净房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身上换了件湘竹暗纹的素袍。   杜薇心中更加确定他是想赖在这里。   坐在一旁看他埋头吃面,她终是忍不住道:“吃完了面你就回去吧,不然留思远一个人在旧南王府,我有些不放心。”   风暮寒头也不抬,语出惊人:“思远已经离开凉州城了。”   杜薇愣住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日一早,康乐王派了心腹来,将思远秘密接走,不过却不能立即回北边寒沙城。”   “看来康乐王是想将思远藏起来。”杜薇小声道,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质子,她完全可以理解。   “所以……”风暮寒放下筷子,眼底光华不似往日那般犀利,“薇儿再没理由赶为夫回去了吧?”   杜薇顿时无语。   不过风暮寒真的如他自己所说,晚上竟真的没有动心思折腾她,只是将她揽在怀里,她倒也睡得舒服。   第二日醒来时,床边已不见风暮寒踪影。   要不是一侧的屏风上还搭着他换下来的衣裳,她险些以为昨晚只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   刚用过早饭,忽见风暮寒大步进来,脸上神色凝重。   “快些用,一会带你出府。”他催促道。   杜薇不禁一皱眉,疑惑道:“什么事这么急?”   风暮寒并不回答,只是坐在一旁等她。   “我一会还要去恒丰行那边铺子……”在杜逸帆眼睛痊愈之前,那几间店里的生意还是要她来打理。   “不会耽误很久。”风暮寒安慰道。共乐丸亡。   杜薇心中更是生疑。   用过早饭,风暮寒直接带着她出了城,马车行至一处僻静的树林中。   “到了。”风暮寒先跳下车,而后返身扶着她也下了马车。   树林中停着另外一辆马车,旧布车帘低垂着。   风暮寒带她行至那辆马车后,挑起车帘,杜薇不由得一愣。   车厢里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身上穿着粗布死囚的衣裳。   吴泷!   杜薇险些惊得叫出声来。   ☆、第467章 善采公子失心,陶二小姐上门   吴泷醒过来,撑身坐起,发现自己身处一辆马车之中。   脖子有些僵硬,他探手伸向后颈。手指寻到一个极细的针孔。   想来刚才他就是这样失去的意识。   车厢里放着几件替换的衣裳,以及一只钱袋。   他伸手将它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些散碎银子以及几张银票。   一抹苦笑爬上他的嘴角。   他们之间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她遵守了约定,但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没有半点欣喜。   与她相处了数日,一切都如走马灯般的从他面前闪过。   船上初见她时的淡漠,夜间闯入时她的镇定自若……逼他服药时的霸道,都如这初秋的微风,吹入他的心间。   善采君子,采的是美人心,可是现在,他却突然间发现,无意中,自己的那颗心早已不见了。   钱袋里飘落出一张纸条。   吴泷将它小心的收入衣袖中,驾着马车。向着凉州城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好自为之。   一连几日,风暮寒都赖在聚福阁。   白天杜薇要忙恒丰行的生意,而他亦是不在院中,但每日晌午他都会回来与她一同用饭,或是在聚福阁,或是去恒丰行寻她。   然后趁她饭后小憩时,他又会离开,待晚上才回来。   因着与他一同用饭。杜薇的饭量也涨了起来,虽然下颌仍是尖尖的,但忙了这几日,身子竟能吃得消,就连心悸也没有发作的迹象。   这日晌午,小憩后她便歇在聚福阁,醒来后带着玲珑去了杜逸帆的院子探望。   刚进院子便见大哥坐在院中的躺椅上晒太阳。   “薇儿来了?”杜逸帆转过头来,眸子闪亮亮的。直映到她的心里去。   “大哥眼睛能看见了?”她惊喜道。   “大部分……”杜逸帆伸出手来,准确的摸在了她的头顶。   杜薇高兴的笑出声来。   院里的下人也被他们兄妹间愉快的气氛感染,每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就在这时,院门外忽然来了一个小厮,道:“陶二小姐求见。”   杜逸帆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共央反划。   “谁是陶二小姐?”杜薇敏锐觉察到大哥的难堪。   “就是陶巡抚府上的二小姐……陶玉灵。”玲珑低声提醒。   杜薇猛地想起,大哥出事那阵,陶府上门退亲之事,心里不免有气,“她来做什么,大哥的亲事不是已经被他们退了么?现在案子已经结了他们还想怎样!”   杜逸帆脸上却没有露出愤愤不平之色,淡淡问那报事的小厮:“来的人除了陶二小姐,还有谁?”   “只有陶二小姐一人。”小厮回道。   这一下轮到杜薇愣住了。   要知道陶二小姐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可能独自一人登门拜访杜府,更何况她想见的人还是她们府上被退过亲的男子。   她就不怕落了别人的口实,身败名裂么?   看着大哥满脸的为难之色,杜薇突然意识到事情很可能并非她以前想像的那么简单。   “大哥想见她?”杜薇试探道。   杜逸帆苦笑起来。神色似有些迷茫,最终却只说了句:“与理不合。”   杜薇笑了,“没想到大哥也有没了主意的时候,不如将这事交给我吧。”复转回头对小厮道:“带陶二小姐进来吧。”   杜逸帆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杜薇强拉着站起来,催促他快些进屋。   打发完大哥。杜薇仍坐在院子里,悠闲的喝了茶。   不多会功夫小厮带进来一个身穿百花衣裙的女子,大约十六、七岁的模样,虽称不上美貌绝伦,但也算清秀。   她抬头见杜薇坐在院中,神态悠闲,微微吃了一惊,但很快便冷静下来,柔声道:“你可是杜薇姐姐?”   杜薇淡淡一笑,算是默认了,又让丫鬟忙着上茶,待都收拾停当,让下人们都退了下去。   陶玉灵仔细打量杜薇,轻咬着嘴唇,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她在打量杜薇的时候,杜薇也在打量着她,见她欲言又止,脸上带着羞涩,但眼中却流露出决绝之意,心里不由暗暗赞叹,只怕她为今日到这里来见大哥,也是豁出去了。   索性她先开了口:“这里只有你我二人,陶二小姐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陶玉灵咬着嘴唇,终于鼓起勇气,“我想见杜公子一面。”   杜薇扬起眉毛,这种请求在这个时代是相当罕见的,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好主动提出见陌生男子。   “陶二小姐的要求……也不是什么难事……”杜薇沉吟道。   陶玉灵面色一喜,但杜薇接口继续道:“但有件事我想先问个清楚。”   陶玉灵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正色:“杜姐姐是想问陶府退亲之事吧。”   杜薇一笑,与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不需要拐弯抹角,“正是,当初大哥深陷囹圄,你们陶府不但不相帮,却反而落井下石,登门退亲,今日你却孤身一人前来……我想知道你究竟所谓何事?”   陶二小姐低了头,似有话说不出口。   杜薇提醒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不妨跟你直说,若是你回答的我不满意,今天你便见不到大哥的面。”   陶玉灵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口中道:“既然这样,我便豁出去这张脸……当日父亲退亲,我是不同意的,我相信杜公子绝非作恶之人,可我人单势孤,又是庶出的身份,上面嫡姐又处处为难……今日我是私自出逃,我只想最后见杜公子一面,若是公子仍不嫌弃玉灵,我宁愿自甘为妾为奴,这辈子也要跟着他,若是他拒了玉灵,我离开此地后便入庙出家,终身不嫁,绝不会再来为难杜公子……”   一番话下来,就连杜薇也被惊到了。   这个时代,真有这么痴情的女子?   就算无聘无媒,为妾为奴她也想嫁给大哥……   杜薇眨巴着眼睛,不可否认,有一瞬间,她确实被陶玉灵打动了。   她坐在那里思忖片刻,突然道:“你且在这里等等,我去去就来。”言罢进了正屋。   杜逸帆正站在后窗前,单手负于身后,似在看后窗外的风景。   看到这般景象,杜薇忍不住露出微笑。   没想到大哥也会这般坐立不安,想必他对这陶二小姐还是有感觉的吧?   ☆、第468章 你有情我有意,陶府堵门骂街   陶玉灵忐忑的等在院中,不多时,只见杜薇笑眯眯的从屋里出来,向自己招手。   她随杜薇进了正屋。往客厅方向而去。   杜薇将她拉到屏风后,又摆上一张椅子,小声道:“你先待在这里,一会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言罢竟独自走了,将陶玉灵留在了这里。   不多时,杜逸帆进了屋子,直接寻了张椅子坐了,连看也不看屏风这边。   陶玉灵躲在屏风后端详着杜逸帆,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紧张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原本想说的话竟然连一句也想不出了。   杜逸帆在椅子上坐着,脸色也不似平日那般自然,病了多日的脸颊上多了抹红润。   客厅里静悄悄的,可把躲在外面窗下的杜薇急坏了,心中的小人恨得挠墙,心忖:大哥平日风度翩翩。能说会道,怎么这时候居然哑巴了?   又守了会,总算是听杜逸帆先开了口,但还没等听里面两人说几句,院外匆匆跑来报事的小厮,道:“不好了,不好了……”   杜薇上前一把揪住了那小厮的衣领,低声喝道:“你先闭嘴!”   那小厮哪见过这么凶的大小姐,吓的白了脸。   杜薇拖着他离开正屋这边,到了院子的大树底下。这才放开他。   “说吧,什么事?是不是陶府找上门来了?”   小厮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接着便竖起大拇指,“大小姐真乃神人!”   杜薇又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面,“别净拍马屁,快说,怎么回事吧。”   小厮捂着脑袋。“陶二小姐许是自己逃出来的,陶府来人寻。可之前大夫人有令,日后不允陶府人登门……这会他们正堵在府门外面骂街呢。”   杜薇眉毛一下就立了起来。   自己府里的人没看住逃出来,现在竟然到杜府门口骂街。   “母亲呢?”她担心杜夫人会因此着急上火。   小厮缩了缩脖子,“奴才……还没来及得去通知大夫人。”因为他刚才将陶二小姐领进了门,所以他知道这事要先找杜薇才成。   杜薇笑了:“算你伶俐。”回身让玲珑赏了那小厮一串铜钱。   小厮乐颠颠的收了,临了小声补了一句,“大夫人这会还在院里歇着,应该还没醒。”   言外之意,让杜薇趁机早做打算。   杜薇会意,直接进了正屋。   杜逸帆没想到杜薇突然进来。立时住了声音。   陶玉灵仍躲在屏风后面,见杜薇站在门口脸色不善,心里不由一动,“杜姐姐……莫非是……”   杜薇缓缓颔首:“你父亲带人找上门来了。”   陶玉灵心里咯噔一下,立时六神无主,这种场合,若是她父亲冲进杜府将她抓回去,只怕就不是跪祠堂那么简单了。   再加上她的嫡姐向来与她不合,说不准一通家法就将她处置了。共央大亡。   杜逸帆也意识到此事不妙,不禁连连蹙眉。   杜薇却是不慌不忙,转头问大哥道:“大哥,事到如今,你就给个痛快话,这陶二小姐,你认是不认?”   杜逸帆沉吟片刻,“非是我不想娶她过门,只是现在这情景你也见了,陶府根本不会容我们。”   “这便不用大哥担心。”杜薇一笑,“你若是认准了她当我未来的嫂子,就是月老不肯同意,我也要让你们喜结连理。”   陶玉灵闻听此言,眼泪滚滚而下,“杜姐姐……”   杜薇爽快一笑,“还叫姐姐呢,我的小嫂子?”   陶玉灵瞬时被羞红了脸。   杜薇转头吩咐玲珑,“去聚福阁,将世子留的几个侍卫全都找来,让他们都威风些,把那些刀啊剑啊的家伙都擦亮了。”   玲珑领命去了,杜逸帆却是被她这番话惊到了,叮嘱道:“薇儿,切不可鲁莽行事。”   杜薇笑了笑,“大哥只管放心,以我的身份,陶巡抚不敢对我怎样,到是你,这几日快些将眼睛养好了,过些日子好娶新娘子过门便是。”   当杜薇带着十八名侍卫到了杜府门口时,老远便听到府门外吵吵嚷嚷,聚了不少人。   杜府大门里聚着十来名家丁,显然就是他们拦着不让陶府的人进门。   正门外放着一把太师椅,陶巡抚端坐其上,翘着脚,在他身边,站着一个管事打扮的男子,正跳着脚指着杜府大门骂:“你们杜府好歹身为皇商,莫非连诚信都不懂?亲事退了便罢,你们竟然敢拐走我家二小姐,今天你们要是不给个说法,咱们便去见官!”   杜薇不禁哑然失笑,见官?他身为巡抚竟然会搬出见官的话来。   杜府的下人见杜薇带人出来,全都闪向一边。   一名侍卫厉声喝道:“南王世子妃到!”   其余侍卫鱼贯而出,在陶巡抚对面排成一溜。   玲珑跟羽儿一本正经的抬出一把红木雕花椅,放在陶巡抚对面,而后虚扶着杜薇优雅的坐下。   陶巡抚一愣,南王世子的名头他是知道的,在他新调职到凉州城来之前,他就曾悄悄打听过,杜府的嫡女杜薇曾被钱巡抚认做侄女,后来不知怎么去了京城,嫁给了南王世子……   不过像他这种二品的官员,对于京城的那些事知道的并不多,所以他也压根不知道南王世子妃什么时候居然回了杜府。   杜府外这时早已围观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听到侍卫高喝全都面露惊讶之色,更有不少人窃窃私语,南王世子带兵南下时的威武至今还被不少人记得。   不过这事陶巡抚只是听说过,却没有见到,所以他本着不知者不惧的心理露出质疑的眼神。   陶巡抚跟前的管事更是面露不屑,径直来到杜薇跟前,上下打量,“南王世子妃?谁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像杜府这种私下偷偷拐走官家小姐的府邸,装神弄鬼,不如跟我们去县衙走一趟,我们一审便知……”说着他伸出手去,似想拉扯杜薇的衣袖。   杜薇身后站着的众侍卫可不是吃素的,为首一人突然向前一步,手中白光一闪,从那管事的胳膊上掠过。   那管事只觉胳膊上一凉,待低头看时,却见他手臂自肘处齐齐断开,半截胳膊跌落尘埃……   “啊!”伴着那管事的惨叫声,所有在场的人全都惊住了。   周围百姓更是下意识的向后退去,原本嘈杂的府门口,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第469章 杜正弘反骨,脑袋全都给我留下!   陶巡抚吓的面色惨白。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更是受惊不小,没想到这些侍卫们真的敢出手伤人。   有些长脑子的人这时候看出了门道,只见那些侍卫全都身着玄色短衣,内着软甲。腰悬佩剑,小门小户哪里能养得起这样的侍卫。   而且那些人无论是身量还是胖瘦,全都相差无几,一个个站在杜薇身后,威风凛凛。   杜薇看了眼地上被斩断的手臂微微蹙眉,身边侍卫持剑高声喝道:“南王世子妃岂能是尔等能碰的?我等奉南王世子之命保护世子妃,若是有人再胆敢无理,定斩不饶!”   一席话只说的陶府那帮人个个噤若寒蝉。   陶巡抚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绝非等闲之辈。   先不说她坐在那里的气派,单是刚才见了血也没有露出惊恐的表情,想起关于南王世子的种种传言,这时候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反而释然了,低声议论,啧啧不停。   “不愧是南王世子妃,看这气势……”   “你当南王世子是好惹的么?去年南征时我可是亲眼所见……横刀立马。光看上一眼就吓得人浑身打颤,要是换了普通女子还不早就吓死了?”   不少人更是议论起之前杜府大少爷的案子,有人便提到了陶府退亲之事。   “只怕是陶府的人担心受到连累,所以才退亲,他们才到凉州城不久,哪里知道杜府大少爷的人品?”   众人七嘴八舌,陶巡抚越听心里越发虚,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好站起身,拱手施礼道:“下官见过世子妃。”   他身为巡抚为二品官员。南王世子妃却是一品诰命,虽说正式场合下可以不讲这么多规矩,但是看这阵势,今天他要是敢不行这个礼,只怕那侍卫的剑还真不会客气。   陶巡抚正行着礼,杜府大门里突然走出一人,见到地上被斩断手臂的陶府管事大吃一惊,上前向杜薇道:“小妹切不可莽撞。怎可当街伤人,你这样日后让杜府如何抬得起头来。”   杜薇坐在雕花高背椅上抬起头来。见杜正弘双眉紧锁,一脸的焦急之色。   “哦?三哥以为我此举莽撞?”杜薇轻笑一声,“若是我这样便会使杜府日后抬不起头来,那听凭对方堵在府门外骂街你就能抬得起头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正弘急忙解释道,他也是刚才接到小厮报信,称陶府找上门来,要杜逸帆交出陶二小姐,还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   他在院子里左思右想,又听说杜夫人并未出面,所以他觉着这应该是个机会。只要能将杜逸帆打压下去,以他杜府三少爷的身份,迟早会重新接管恒丰行的生意——   所以他巴巴的跑出来,结果却是看到这么一番景象:杜薇直接坐在府门口,而且还纵容自己的侍卫了伤了对方。   “那三哥是什么意思?”当着外人的面,杜薇这次可是半点情面也不讲,“三哥可知他们所来为何?”   “听说是大哥拐了他们府的二小姐……”杜正弘蹙眉道:“其实此事我也不甚相信,可是听说大哥对那陶二小姐确有情意,也许一时冲动也是难免……”   听了这话杜薇险些一个大嘴巴招呼上去,冲动你妹!你这明明就是想往大哥身上泼脏水,都说一家人向着一家人,可是你这么个货怎么就非要向着外人说话呢。   杜薇面上不气反笑:“这么说来大哥还真有些能耐,人家陶二小姐被关在府里,大哥前阵又伤了眼睛,一个视物不清的人居然还能去对方府里把人偷出来不成?”   “也许是大哥派了手下的人去……”   “三哥慎言!”   杜正弘话音未落,杜薇突然高喝一声。   “三哥,你的心思未免也太清楚了些……”杜薇语气幽幽,乌黑的眸子里光华流转,如刀般割在他的身上,杜正弘只觉背后升起一股冷意。   “你……你什么意思?”杜正弘不安道。   杜薇阴阴一笑,“什么意思三哥自己心里清楚,不管怎么说我看在大哥的份上还能在这里叫你一声三哥,今天这事我是管定了,三哥若要得闲可以坐在这里看会热闹,要是不得闲请还自便!”   杜正弘越听越觉得她话里有话,心里暗暗打鼓:莫非丛明堂的事被捅出去了?不能啊,这案子都结了也没有他什么事……   他站在那里脸色忽白忽青,一颗心也七上八下的,杜薇再没兴趣搭理他,直接转了脸对陶巡抚道:“陶大人,陶玉灵本是你的女儿,虽说只是庶出,却也是有娘生有爹养的,你这般大张旗鼓的前来,我看不是想找回女儿,而是想逼死她才是真吧?”共央住技。   此言一出,周围百姓莫不齐齐点头称是。   本来么,女儿失踪了找是必然的,可是也没有这么吵着嚷的堵在别人门口骂的,这岂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陶巡抚又不是无知之辈,怎么会干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   实在是因为杜府案子了结后,陶府又后悔退这门亲事所至。   杜府虽不是高门府邸,但也算是大门大户,又是皇商,手里有的是银子,陶府的二小姐若是能嫁给杜逸帆,其实对陶府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将来也能多赚些聘礼钱。   可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他们哪还有脸来重新提亲,只得另想办法,最后还是陶府的嫡长女陶妙仙出了个主意,她早就知道她的二妹陶玉灵倾慕杜府的大少爷,故意私下使人放走二妹,后面才出了这一幕陶巡抚带人堵着上门骂街的闹剧。   他们原以为杜府为了脸面至少也会请他们进去,好好商谈,不想杜府到也硬气,不但没让他们进门,还出来这么一位大小姐,直接带人将骂街的人砍残了。   陶巡抚面子上下不来,却是冷哼道:“休得巧言令色,说的倒好听,你虽身为世子妃,但却这般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快些换你们府上主事的前来。”   杜正弘见机忙向前迈出一步。   杜薇抬手“啪”地拍在了椅子扶手上,“你身为二品官员当街带人闹事,成何体统!你身为父亲,看护不当,至子女逃出府去,成何体统!你不问清红皂白,诬我大哥名声,成何体统!今天我还就把话撂在这,你若是不给我个满意的答复,今天除了你这二品的官员我不能动外,你身后的这些人……”   杜薇说着抬手挨个点指着陶巡抚身后跟着的家丁随从。   “我让他们全都把脑袋给我留下!”   ☆、第470章 出主意,把那人的命留下!   杜薇此言一出,杜府门前瞬时死寂一片。   若是换了其他女子说这话,只会博人们一笑而过,可是现在。竟无人再敢轻视眼前的这位女子。   这可是南王世子妃啊,威武将军的正室夫人。   突然间,不知谁起了头,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呼啦啦全都跪了下来。   陶巡抚跟杜正弘立时全都白了脸。   之前还有同情陶府的人,可经过杜薇刚才这么一番话后,人们哪还有不明白的。   只怕这位陶巡抚寻是女假,想重新结亲才是真,但又拉不下这张脸去,只能借这种手段遮丑。   杜薇才不管这些,直接就把陶府的这层遮羞布给揭了。   那些异样的视线纷纷向陶巡抚投来,其中还夹杂着不少嘲讽、鄙视之色,他更觉面上难堪,嘴唇翕动半晌最终还是决定说些软话:“是本官考虑不周……可是小女乃一未出阁的女子,私自出府总归不妥。”   “那你想怎样?”杜薇见对方说了软话,她也便借了台阶降了些火气。   既然大哥对陶玉灵有意,她也不好与陶府闹的太僵。要真是砍了这些人的脑袋,到时候这亲事只怕也就要成了白事了。   “请杜公子出来,下官想当面与他商谈。”   “不行。”杜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大哥伤势未愈,不能见客。”   陶巡抚强压下心中不满,“那么还请杜老爷出面。”   “也不行,我父亲忙于应酬生意,这事只怕他现在还不知晓呢。”杜薇冷哼一声,“就算是请他来了又能怎样?”   陶巡抚一时语噎。   他只想快些找个杜府主事能说得上话的,把陶二小姐的婚事给定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依世子妃之见又当如何?”陶巡抚试探道。   “想听我拿主意?”杜薇扬了扬秀眉,微微一笑,“既然这样我便给你指条道。”   “下官原闻其详。”纵是恨的直咬牙,陶巡抚面上仍要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来,对面明晃晃那一溜可都是杀人的利器啊,换谁见了都会腿脚发软。   “陶大人可带人先回去,稍晚些时候。我会让人拿了世子的帖子送你们二小姐回去。”   陶巡抚一愣,杜薇的这个主意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带着世子的帖子送陶二小姐回府。那她这趟逃出府的罪过便会减到最小,甚至回府后还可以仗着世子的威仪免于受到责罚。   陶巡抚思忖着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这样他们与杜府都会保住颜面。   不过他担心的却是南王世子真的能应允这位世子妃这种做法?借用了他的帖子,以后出了事便要算在南王世子的身上了,这样的麻烦事他会答应?   陶巡抚不禁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街口突然传来一声战马嘶鸣。   众人寻声望去,但见数十匹战马正向杜府这边飞驰而来。   百姓们自动闪开一条道,陶府的那些人却是躲闪不及,被战马冲撞的东倒西歪。   战马来至府门前,长嘶一声。四蹄落定,马背上跳下一人。   一袭月牙白锦袍,领边袖口银线绣万字不到头,一双厚底官靴,抬足落步时,亮出边沿鞋底俱是雪白。   他径直与陶巡抚擦身而过,杜薇见了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露出的微笑如同桃杏般甜美诱人,哪里还见得到半分刚才的气势威风,这分明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共央尽扛。   杜薇身后众侍卫齐唰唰就地跪倒,口称:“见过世子爷。”   陶巡抚一下便愣住了。   谁?世子爷?   他看向对面,但见那袭月牙白的身影来到杜薇身边。   杜薇盈盈屈膝俯身施礼:“给世子爷请安。”   风暮寒伸出手去托住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又抬手将她鬓角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开,语气不满道:“这么大的风你还待在外面。”   杜薇故作伤神状:“臣妾也不想,但府里事情太多,陶大人都带人堵上门来了,臣妾总不能丢了世子爷的脸,由着他们骂。”   陶巡抚听了吓的腿都软了,我地个亲奶奶啊,你什么时提这个不好,当着世子爷的面,这是想要我这条老命吗?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道:“见过南王世子,世子妃可能是误会了,刚才下官只是一时心急,多有冒犯,现在误会已解,下官这就回府去,等着世子妃的信儿……”   风暮寒侧着身子,斜斜的瞟了一眼陶巡抚,却是连正眼都没看他,而是对杜薇道:“你想怎样做?”   杜薇笑眯眯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她小声道:“不管我做什么……世子爷都能应下?”   风暮寒不屑道:“出了事自有为夫替你担着。”   杜薇大喜,回头吩咐人:“准备马车,带上世子的帖子,送陶二小姐回府。”   不一会功夫,有杜府的下人跑出来,将府门口的门槛卸了下去,一辆马车驶出府来。   杜薇又指派了五名侍卫护送。   聚在杜府门口看热闹的百姓就像炸锅了一样。   不少人只是听说过南王世子的威名,但却没有见过他本人,还有的人只是在风暮寒南征出兵的时候,聚在街边瞧了那么一眼,不过当时风暮寒全身着了重甲,哪里能像现在这样看的这么清楚。   风暮寒神色冷淡,狭长的凤目眼角微微上挑,眼底似含着万道星辰,让人不敢直视。   但他在看向身边那个娇小的世子妃时,眸光却是透出春意般的柔和,英挺身姿与俊朗的外表瞬时夺走了人群中无数女眷的芳心。   陶巡抚看着那马车驶出杜府,只得挥手带了自己的人跟着准备打道回府,将要转身之时,忽听身后传来南王世子冷冷的声音:“陶大人请留步。”   陶巡抚浑身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转过身来小心翼翼道:“世……世子爷,还有什么吩咐?”   风暮寒面无表情指向那个被侍卫砍断手臂的陶府管事,“你们走,他留下。”   那管事因为失血过多,之前已经晕过去一次了,这会刚醒过来,听到这话立时吓的又晕过去。   陶巡抚“咕噜”一声吞了口唾液,想辩解几句,但话到嘴边,最终却没敢说出口。   这时过来两名侍卫,一左一右麻利的夹起那名晕倒的管事拖至风暮寒脚下。   风暮寒微垂凤眸,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本世子的女人岂是你能乱碰的。”他幽幽道,“砍了。”   身边侍卫立时抽出佩剑。   杜薇还没等反应过来,只觉眼前忽地一暗,原来风暮寒用他的衣袖遮住了她的视线。   “莫看,会脏了眼。”他低声道。   ☆、第471章 送还人头,得知真相   杜府门前,一道白光闪过……   一颗圆滚滚的脑袋落到了地上,浓浓的血腥之气升腾起来,围观众人莫不惊得面无人色。 不少妇人更是吓的晕倒在地。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起有关南王世子的种种传言:冷漠无情、残暴嗜血……   风暮寒侧过身子,挡住杜薇视线,不让她看到地上那滩惨状。   “去将它送还陶大人。”风暮寒幽幽道,好似说的只是一件派不上用场的东西似的。   有侍卫立即将陶府管事的尸首送到陶巡抚跟前,然后转身离开。   陶巡抚看着地上那一具尸体,只觉眼前一阵阵金星乱冒,要不是旁边下人扶着,几乎要晕过去。   风暮寒一手揽住杜薇肩头,带她进了杜府大门,玲珑跟羽儿显然也被刚才那一幕惊到了,不过因为跟在杜薇身边久了,什么样的状况都见识过,所以还算镇定。   其余侍卫尾随在风暮寒后面鱼贯而入,只留下几人将杜府门口的血迹清理干净。   所有人都没有理会呆站在杜府门前的杜正弘,就连府里的下人也只是偷偷伸出头来瞧了一眼,然后便缩回了脖子。   杜正弘这会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吓的两腿发软,根本挪不动步。   平日风暮寒在他们面前虽说是脸色冷了些,气势十足,但却从没有让他觉得像现在这般可怕过。   杜薇并没有同风暮寒一道回聚福阁,而是中间顺路去了杜夫人的院子。   门口的小丫鬟殷勤的替她挑起帘子。   杜薇进屋来却是一愣,只见杜逸帆正陪着杜夫人坐在罗汉床上。   “母亲。”杜薇露出微笑,上前紧挨着杜夫人坐定。   杜夫人立即拉了她的手,“刚才还跟你大哥提起你,今天这事……为难你了……”   杜薇看向杜逸帆,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知杜夫人定是已经知晓了刚才陶府闹事的前前后后。   “算不得麻烦,母亲和大哥都对我这么好,我哪能眼看着别人欺负咱们。”杜薇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这事若要细算起来,麻烦的却是世子爷,要没有他撑腰,女儿哪有那么大胆子。”   “说的也是。”杜夫人激动起来,叫来身边服侍的张妈妈道:“快些吩咐下去,晚上多准备几个世子喜欢的菜。”   张妈妈笑着出去安排了。可是杜夫人却又不放心,最后竟自己亲自去了大厨房。不管杜薇如何劝阻都不成,最后只得随她去了。   杜薇陪着大哥又坐了会,待屋里丫鬟上过茶后,她遣退了所有下人,玲珑跟羽儿则守在门外。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样东西,递过去。   杜逸帆满面疑惑的接过,本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可是他只从对方眼中看到一抹凝重之色。   他低头展开,只见上面满是歪歪扭扭的字迹,他再仔细一看。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分明是一份口供,而且居然还是丛府的大少爷丛明堂写下的。   杜逸帆抬头去看杜薇,目光里除了震惊,更多的则是哀伤之色。   杜薇叹了口气,“此物一直在我手中,就连父亲都不知道它的存在,但是我认为大哥有权知道真相,虽然真相往往让人难以接受。”   杜逸帆的视线重新落回到那份口供上面。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三弟居然会伙同丛明堂一起陷害自己,要不是杜薇与南王世子正好回凉州城,也许他这辈子都要背负着洗不清的冤屈,最后惨死牢中。   杜薇清楚的看到杜逸帆拢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状。   她伸出手来,轻轻放在了他的衣袖上,覆住了他的拳,劝慰道:“大哥莫要动气,为这种人伤了身不值得。”   杜逸帆的眼睛才刚刚好,她担心情绪的过度变化会影响到他的恢复,不过这事迟早都要说出来,长痛不如短痛,更何况刚才在府门外,她已经深深的感觉到了杜正弘的恶意。   相较于杜逸帆身为大哥对他的兄弟之情,杜正弘最终却是选择了投向金钱一方。   “大哥想怎样做?”杜薇低声道,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大哥打理着杜府上上下下所有的生意,他的弟弟却在暗处随时准备将他除去而代之,这如何不令人觉得寒心。   杜逸帆愣了半晌,一字一顿道:“父母都已老了……”后面的话,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去。   杜薇静静的陪他坐着,一言不发。   杜逸帆忽地转过头来,苦笑道:“薇儿,你可是觉得大哥此举有些妇人之仁?”   杜薇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我既然将此物交于大哥,便是全然相信你的决定,反正我又不是杜府正牌的大小姐……”   杜薇这话说的,带有一丝赌气的成份在里面,杜逸帆如何听不出来,可是如果他真的将此物交给了父亲,那么等着杜正弘的,轻则赶出家门,重则家法处置。   而且他也担心杜夫人的身子,这件事如果让她知道了,还不知道她会被气成什么样……   “大哥小心,莫要养虎为患。”杜薇淡淡丢出一句,起身告辞。   杜逸帆独自坐在屋里,半晌无语,最终长叹一声,将口供小心收好,他不得不承认,杜薇说的没错,他的心软并不能换来对方的理解与愧疚。   当断不断,必留后患。   杜薇现在住在府里,虽然有风暮寒护着,但终究家贼难防。   杜薇离了杜夫人的院子,带着玲珑跟羽灵回了聚福阁。共央庄亡。   远远的,见到一抹俏丽的身影在她们前方的小路上闪过,也是前往聚福阁的方向。   “是三少爷院里的香南!”玲珑眼尖,一下子认出对方来。   “她去聚福阁做什么?”羽儿嘀咕着。   杜薇看着前方小路上若隐若现的那道身影,心中冷笑,“还能有什么事,野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都听出了杜薇话里的弦外之音,不过她们脸上却全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若说香南会看上别的男人,这事她们绝对会相信,可要说香南看上了她们世子爷……   两个丫鬟同时打了个冷战。   别人不知道,她们可是一清二楚。   敢去勾引南王世子……除非能像猫那样的,有传说中的九条命才行。   ☆、第472章 爱妻藏于树后,为夫岂敢多看   香南前阵日子因为撞了额头,在院子里养了好几日才敢出来。   其实并非是她撞得有多严重,只是额头青肿了一块,她嫌着不好看。所以消停了好几天。   今日她穿了一件桃红绣金蝶暗纹的对襟褙子,百折马面裙,褶子细密,底襕装饰着一圈百花图案,头上戴着包金的蝶恋花簪子。   走在园中小路上,如风拂柳,腰身扭着,跟在后面的杜薇甚至有些替她担心,总是这样走难免会腰肌劳损,要是再落个半身不遂可就不值当了。   香南并未发觉身后跟着人,这一次,她连贴身丫鬟也没带,由此可见她是抱着势在必得的心思来的。   进了聚福阁,香南马上便觉察了院中的特殊气氛。   院子里站着数十名侍卫,全都单手扶剑而立,一个个面无表情。好似木雕泥塑一般。   香南一眼瞥见院内不远处的凉亭里坐着的那抹月牙白的身影。   风暮寒斜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握着书卷,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支起的膝盖上面,凉亭四周栽种着大丛大丛的百合,散发出淡淡清香,如同香醇的美酒。   香南只是远远的看着,都觉着醉了,她抬手拂了拂鬓边的秀发,款款走上前。   凉亭外也围着不少侍卫,全都脸朝外站着。仿佛对她熟视无睹,可是香南刚走到近前,那些人却突然横过腰间佩剑,将路挡住了。   香南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了一步。   这时自凉亭上走下一人,身上穿的侍卫服饰与众不同,他来到香南面前道:“任何人不得打扰世子休息。”   香南定了定心神,突然展颜一笑。眼底魅光顿现,她害羞似地垂下眼睫道:“贱妾是来向世子妃请安的。”   那侍卫丝毫不为所动。答道:“世子妃现在不在,你可以回去了。”   “世子妃不在……可是世子在这里,请容贱妾先向世子爷请安后再回去吧,免得世子妃日后知道了要怪贱妾不懂规矩。”她一副戚戚哀哀的模样,看着好不可怜。   她知道如何才能打动男人,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不过今天的情况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说了半天,眼前的人仍是面无表情。   “请回吧。”那人催促道。   香南暗暗咬牙,南王世子现在就在眼前。她怎么甘心退回去?想到这,她把心一横,猛地跨向前一步,想要绕过对方的阻拦。   可是她哪里知道对方的身手,反应比她快多了,身形微动便重新将她挡住了。   香南“啊”的一声,就势身形歪向一边。   这一声惊叫可谓是凝聚了她在风月场上的绝世精华,响,却不刺耳;娇柔麻骨,让人听了只觉着连心都酥了。   青衣根本就没碰到香南,但香南却倒了,而且看那样子就好像是被他推倒似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女人算计,一时间竟呆住了。   香南的这声惊叫顿时吸引来周围的目光,当然其中也包括了凉亭里那位南王世子的抬眸一瞥。不过令她感到失望的是,对方只是扫了她一眼,视线便重新落回到手中的书册上了。   杜薇带着两个丫鬟躲在院中桂花树后,望向凉亭这边,不住的偷笑。   其实风暮寒早在她们刚进聚福阁就发现了,不过他却没有点破,既然他的小狐狸想要玩,那便随她开心好了。   香南跌倒在地上,裙面铺开,宛如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朵,瑟瑟发抖,让人不禁生出怜爱之意,一双眼睛里满含着委屈与娇柔,她伸出手来,似想要对方扶她起来。   青衣不但没有伸手去扶她,却反而退开了一步,“小姐请自重。”他冷冷道。   “香南可是伤了脚?”院中小路上,翩翩走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脸上微笑大方得体,见到香南在这里,没有露出一丝的不悦。   “世……世子妃……”香南没想到杜薇居然在这时候突然回来,心里不免紧张起来,想要站起身,却被杜薇伸手一把扶住。   “当心,伤了脚可不要勉强。”杜薇面上亲亲热热的扶着她的胳膊,可是指甲却深深的刺入她的皮肤当中。   香南吃痛,险些叫出声来。   “怎么?疼的这么厉害?”杜薇故作惊讶,“这可怎么得了,来人,快些带她进屋去歇着,顺便请大夫过来……”   玲珑立即应声,也不管香南愿不愿意,半拉半拽着她一同退了下去。   杜薇又点手叫过羽儿,一本正经道:“香南伤了脚,要快些通知三哥才成,你去三少爷那里,就说香南脚伤的厉害,不能回去了,要他带人来接。”   羽儿会心一笑,转身出了聚福阁。共央鸟圾。   杜薇布置完一切,转回身时,却见风暮寒仍斜倚在贵妃榻上,连头都没抬过。   “美色当前,你到是沉得住气。”杜薇不满的撅起小嘴巴。   听她娇憨的朝自己抱怨,风暮寒眼底不禁掠过一丝笑意,“爱妻藏于树后,为夫岂敢多看。”   杜薇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你知道我藏在树后面?”   话刚出口她便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他是习武之人,周围又站了那么多侍卫,他怎么会不知道。   她不禁有些泄气,气鼓鼓道:“你是故意想看我使坏不成?”   “有什么不好?”风暮寒淡淡道,目光仍然盯在手中书册上面,“刚才见你使坏不是挺开心的么?”   他的小狐狸每次有了鬼主意,眼睛就会亮闪闪的,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杜薇贴着他的身侧坐下,“我使坏你就这么开心?”   “当然开心了。”风暮寒无声轻笑,故意不去看她。   杜薇伸手撕扯着他的衣袖,“我才不信,你有什么好开心的,我到是觉得青衣刚才应该很开心,美人撞过来,是不是连心尖都酥了?”   青衣听到这话瞬时白了脸,“……世子妃,属下绝无半点心思!”   青衣越紧张杜薇越发觉得有趣,笑的花枝乱颤,青衣脸上却是哭笑不得,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由杜薇打趣。   就在这时,三少爷杜正弘急匆匆从院外进来,早有侍卫等在那里,将他带到凉亭中。   杜薇微笑道:“没想到三哥来的这么快,香南这会正在偏院里呢,三哥去看看,要是脚伤的不重便带她回去吧。”   杜正弘铁青着脸,偷偷看了一眼南王世子,风暮寒手里握着书卷,从始自终目光都没有抬起来过。   杜薇叫来下人,让人带着杜正弘去了偏院。   一路上,杜正弘都板着脸,从他回了院子发现香南不见时便觉出不妙,香南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若是得罪了南王世子……   想起刚才在府门外的一幕,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门帘挑起……   屋里竟然空无一人,他不由得一愣。   ☆、第473章 为夫的利息呢?   杜正弘进得屋来,却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返身出了屋子,叫住一个小丫鬟问道:“香南在何处?”   小丫鬟满眼的迷茫,“奴婢亲眼见她进了这屋……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不大会功夫。偏院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香南失踪的消息,丫鬟们只能挨个屋子里找。   杜正弘站在院里,面色越来越暗。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小丫鬟嘀咕道:“刚才奴婢见花厅那边闪过个人影,本以为是世子进去歇着了……”   众人听了,全都一愣。   花厅那边平日除了杜薇,便只有南王世子能够进去,可是这会功夫,那两位主子都还在院里的凉亭里呢。   所有人立时将搜寻目标转向了花厅。   门帘挑起,屋里立时响起小丫鬟的惊叫声,杜正弘抢步上前冲进花厅内,不看则已,一看顿时火往上撞。   花厅内的软榻上,躺着一个衣衫半落的女子,香肩微露。云鬓松散的倚靠在上面。   杜正弘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上前一把揪住,劈手便是一巴掌,“你个贱人!我的脸都要让你丢尽了!”   香南根本没想到进来的人会是杜正弘,被打的眼冒金星。   刚才她本在偏院里,玲珑送她进去后便离开了,走之前还特意吩咐外面的下人,去将花厅收拾出来,说是世子爷一会要去歇着。   香南闻听此言,哪里会想到这是杜薇提前设计好的。于是偷偷离了偏院去了花厅。   其实聚福阁的那些下人们早就看到了香南偷偷跑出屋来,只是玲珑都已提前知会过她们,所以大家全都当做没看见,任由香南进了花厅,还美滋滋的自以为得计。   她打算着在这里以美色侍君,就算不成,也要赖上对方,不管怎么说。南王世子在杜府要是闹出这种事来,总归是件丢人的事。而杜正弘又根本惹不起世子,所以最后只可能将她送给世子。   香南衣带半解的躺在软榻上,只要想起自己以后会成为南王世子的妾室,整颗心都激动的要飞起来了。   可是还没等她的春梦做醒,就被杜正弘的一巴掌抽醒了。共丰岛血。   突然见杜正弘闯进来,香南开始还有些惊慌失措,但她总归是久经风月场,对于这种事还是有一些心理准备的,所以她立时惊呼一声,拢起自己的衣裳将身体遮住。脸上挂满委屈与不解之色,“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   杜正弘觉得心口似有一把火在烧,几乎要将他的胸口撕裂。   香南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当初在丰州城时,他经常与生意上的友人到风月场去消遣,便是在那里第一次遇见香南的。   他身为富家公子,又是独身一人在外打理生意,只与香南见了几次便被她迷的神魂颠倒。   他主动求着帮她赎了身,纳了她为妾,九个月后,香南早产给他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   她爱打扮,喜摆谱,又奢侈,为了满足她,他一次次挪用了店里的本金,为她做了这一切,他并未后悔过。   可是现在,他却突然后悔了。   为何要带她回来,如果早知如此,他们两人不如仍留在丰州城,哪怕生意再不好,至少他是杜府的三少爷,杜府也不会短了他的银子。   香南见杜正弘铁青着脸色,心知不妙,立即拿出她的看家本领——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正弘……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是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你啊……”她哭得十分委屈,又似万分悲痛。   “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为了我?”杜正弘怒极反笑,以手指着香南的身体,“明明是你心存了邪念,想要去勾引南王世子,现在居然说是为了我!”   香南急忙拢好自己的衣裳,压低声音道:“我知你想接手经营府里的生意,可是大哥不允你插手,现在就连这个妹妹都死死的把着帐本不放,可见他们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我若是能得世子青眼,便能帮你说上话,看到时候他们谁还敢欺负你。”   杜正弘嘴角僵了僵,香南的话每句都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所担心的,怨恨的,不满的,一件件一样样,立时浮现在眼前。   “……所以你就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我这也是没办法。”香南哭诉道,“咱们现在寄人篱下,手里要是再没了银子,以后咱们的儿子岂不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杜正弘无语凝噎。   他想起了今天陶巡抚来的时候,杜薇的威风,虽说她身为世子妃,但他好歹是她的三哥,她只是一个女子,竟敢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敢当面给他脸色瞧。   特别是她的话里仿佛有话,让他不禁有种被看穿的不详之感。   莫非……他当初与丛明堂的事,被她知晓了?   聚福阁院中凉亭内。   玲珑上前将花厅里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不时偷眼去看南王世子脸上的神色。   杜薇听说杜正弘冲进去抽了香南一个大嘴巴时,“嗤嗤”冷笑,风暮寒却是面无表情,玲珑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他们离开时表现如何?”杜薇追问道。   玲珑道:“开始还能听见他们在花厅里面吵闹,可是后来声音就渐渐小了,香南出来的时候,身上衣裳穿得整整齐齐,三少爷脸色虽然不好,却也没再说什么……”   杜薇不得不承认,杜正弘在这一点上,让她极为意外,他居然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带着香南回去了?   身为男人,他就这么忍了?   这不像是他的风格啊……杜薇心中的小人托着下颌陷入了沉思。   突然,一只大手攀上了她的后腰,轻轻摩挲着。   一开始她并未在意,独自想着她的心事。   可是那只手越发的不老实起来,竟顺势向下,大有乘虚而入的架势。   杜薇“啧”的一声扭了扭身子,想要甩掉那只不老实的大手。   耳畔突然响起一声轻笑,风暮寒的身子从后面贴上来,将她紧紧揽在怀中,“怎么……利用完了为夫也不给点利息?”男子特有的气息扑打在她的鬓角,微微有些发痒痒。   杜薇瞪圆了眼睛,故作惊讶状:“你想要什么利息?”   风暮寒凤眸含笑,低低道:“亲一下为夫,如何?”   杜薇瞬时呆在当场,心中的小人早已掩面遁走……   不是吧!这货……脸皮好像越来越厚了啊,现在居然还学会了邀吻?   ☆、第474章 亲这里不作数   “怎么?不愿意?”风暮寒看出杜薇眼中的犹豫,眼底划过一丝狡黠,而后深深叹了口气,“为夫原本有事在身。但为了你还是急急的赶回来了,现在却连个谢礼都讨不到……当真伤心的很。”   这话只听得杜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吧,反正只是亲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刚才要不是他,对陶府绝对不会产生那么大的震慑作用,想想以后还要求他去帮杜逸帆提亲呢。   想要求人办事,总要先给点甜头不是?不然以后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杜薇打定主意,于是大大方方的照着风暮寒脸颊亲了一口。   温热的嘴唇擦过他的脸颊,让他舒服的眯起眼睛。   凉亭周围的侍卫早已齐齐转过脸去,在风暮寒眼中,他们这些侍卫就当是不存在一样,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共丰庄才。   不过那些侍卫们却极不习惯。   在他们的眼中,南王世子性格桀骜不驯,视人命如草芥。何时这般低声下气的,向世子妃讨吻?幻觉……这绝对是幻觉!   青衣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站的位置离杜薇他们最近,而且又因着身怀武艺,所以他们之间的每句话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他恨不得天上落下个炸雷来,将他震聋得了。   一吻扫过,如雨落湖面,某人的心底瞬时掀起涟漪。   风暮寒突然扳过她的下颌,逼她与自己对视。“为夫可没说要亲这里。”他得寸进尺道。   杜薇惊得目瞪口呆,脑子里顿时闪过:无耻、无赖等字样。   风暮寒眸光幽深,仿佛千年古井,里面闪烁着星辰般的光华几乎要将她吸入进去。   她担心说话声大了被那些侍卫们听见,于是只好耐着性子问:“那你想怎样?”   薄唇勾起,风暮寒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为夫觉得,薇儿应该明白。”   杜薇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起来。心中如同小鹿乱撞,双颊两侧就像着了火似的。越来越红。   风暮寒见她这般样子,却越发觉得有趣,伸出大手爱惜的抚摸着她的面颊,感受着上面的炙热温度,不慌不忙的催促着:“你可要想好,日后你若再有难处来找为夫帮忙……”   杜薇恨得直咬牙,这家伙一下就摸准了她的软肋。   陶府的事,她还真要求着他才能办成事。   “不如你好人做到底,再帮我做一件事如何?”强自定了定心神,杜薇开口道。   “然后呢?”风暮寒慢条斯理的玩弄着她鬓角的一缕头发。   “然后……然后就亲……亲你……”杜薇觉得这一次。她的脸都要丢到姥姥家了。   风暮寒突然朗声大笑:“好,既然这样薇儿便说说看,为夫若能相帮定会答应。”   青衣等众人听到这阵笑声更是面露惊诧之色,他们已经记不得南王世子上一次像这般大笑是在什么时候。   “我想要你给大哥保个媒,娶陶府的二小姐陶玉灵过门。”   风暮寒微微一愣,“为何此事非要为夫出面?”   杜薇便将陶府退亲之事说了一遍,又把今天陶二小姐逃出府来求见杜逸帆,打算出家的事情说了。   风暮寒沉吟半晌,幽幽道:“你觉得那陶二小姐如何?”   杜薇知道他是怕陶二小姐跟她那爹陶巡抚一样。   “我觉得不错。”杜薇笑道,“若论起性子来,还真有几分像我那个世界的女子。”   听了这话风暮寒微微蹙眉,不知为何,他每次听她提起她的‘那个世界’时,心里都会莫名的生出一种不安来。   “既是这样……那为夫便应了。”风暮寒突然话题一转,“不过利息还是要照收不误。”   杜薇立时心慌意乱,“在这里不好吧?”   风暮寒剑眉挑起,眼底带了些危险的光华,“那你想在哪里?”   “还是这里吧,这里……”杜薇马上意识到,如果进了屋子,很可能最后的下场就不是一个吻能结束的。   风暮寒斜倚在贵妃榻上,一手搭在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支着脑袋,凤眸微眯,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杜薇悄悄扫了一眼周围,但见那些侍卫们俱都背朝凉亭而立,一个个脊背挺得笔直,就像石化了一般。   风暮寒极有耐心的望着她,面上情绪似波澜不惊,但眼底却划过一道精光。   杜薇简直不敢与他对视,索性一咬牙,闭着眼睛便凑了上去。   儒软的唇瓣落下来,混合着玉簪花与淡淡的药香,令风暮寒心驰摇荡。   杜薇点到即止,双手搭上他的肩头,想退回去。   风暮寒无声轻笑,搭在她腰际的大手顺势攀上她的后脑,不容她有丝毫逃脱的机会。   杜薇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身体失去平衡,直接扑进了对方怀中。   风暮寒怎会错过这种机会,当下攻破城池,舌尖疯狂的掠夺着属于她的香气。   杜薇连呼吸都被他夺去,没一会功夫双颊便如绯红的桃花绽开,眼眸潋滟如水,可是却强忍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纵是拥有一个现代的灵魂,可她也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这简直是……太刺激了!她心中的小人早已溃不成军。   看着杜薇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动着委屈与惊慌的光芒,风暮寒越发不想将她放开,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他才恋恋不舍的鸣金收兵。   “最近你的心悸可有发作?”他哑着声音问。   杜薇气喘吁吁,脸都快红到了脖子根,“你问这个做甚?”   “你说呢?”风暮寒薄唇上扬,眼中笑容更深,那副模样就像野兽在盯着属于它的猎物。   “那个……”杜薇身子悄悄移了移,似准备随时站起来逃走,“母亲叫大厨房做了不少好菜,晚上会叫咱们过去用饭……啊!”   话音未落,她的身子突然腾空而起。   风暮寒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出了廊亭。   “待为夫先用了你,之后再用晚膳。”他幽幽道,眼中危险光华毕现,两旁侍卫纷纷低头退避。   这会地上若能有个缝,杜薇恨不得马上就钻进去。   这脸可是丢大发了!   风暮寒抱着她直接进了正屋,外面侍卫面面相觑,青衣嘴角僵着,带着他们护在了正屋前的院子里。   就在这时,院外进来一个报事的小厮。   青衣急忙拦住他。   小厮之前来过聚福阁几次,认得青衣是南王世子身边的侍卫长,于是带着笑脸道:“大夫人已备好酒菜,让奴才请世子跟世子妃过去。”   青衣脸色一僵,那小厮没能看出火候,接着道:“大少爷也到了,现在就差世子跟世子妃了。”   院子里,所有侍卫顿时向青衣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青衣缓步来至正屋门口,微风吹过,他突然觉得初秋的风竟是这般的萧瑟,让他不由得生出一种要步入地狱的不详之感。   ☆、第475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杜府,前堂。   饭桌上的气氛似有些诡异。   就连杜夫人都能觉察到,今日南王世子的情绪似有些烦躁,虽说平日他也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可是今天他的表现格外反常。   杜夫人不安的频频向杜薇投去问询的目光。   杜薇低着头拼命吃菜,只当看不见,可是唇角却难掩那一丝笑意。   风暮寒瞥见了,面色更为不悦,赌气似的一连饮了三杯下肚。   杜薇见一旁的丫鬟又要斟酒,急忙伸手过来将杯子夺过去了。   杜夫人吓的白了脸,急忙假意呵斥:“薇儿,不得无理!”   虽然她知道世子对自己的这个养女宠爱有佳,但这也不能代表她就可以大胆的为所欲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干出夺他酒杯的事情来。   风暮寒到是面色如常,看她将杯子夺了只是冷哼了一声。   杜薇知他心里为何不痛快,不论换成谁,像刚才那样在关键时候被打断,心情都不会好过。   想起这会还留在聚福阁院里反醒的青衣,她仍是忍俊不禁。   “笑笑笑。你这丫头就知道笑。”杜夫人担心会惹风暮寒不快,急忙道:“还不快些替世子步些菜,空腹饮多了酒总是要难受的。”   杜薇只得装起了贤惠,将每样菜都夹了些放在碟子里。   风暮寒盯着面前的碟子神色缓和了些,开口道:“你们这些日子便将杜公子的聘礼备好,过几日本世子会去趟陶府。”   杜夫人和杜逸帆闻听此言俱是一愣,抬头齐齐看向杜薇。   杜薇笑道:“世子已经答应帮忙,到时大哥婚事若是成了,世子便是功不可没。”   “那是那是。”杜夫人没想到南王世子这么快就答应帮忙,要知道能得他做中间人。日后杜府在陶府面前也会更有面子。   眼瞅着杜逸帆的婚事有了着落,众人的情绪也放松下来,又聊了会闲话,忽听窗外响起霹雳啪啦的落雨之声。   风暮寒站起身对杜薇道:“趁雨小时,早些回吧。”   杜薇只得起身相随,杜夫人见状要丫鬟去取来雨伞,可是等来到廊下,却发现外面雨越下越大。   空中不时划过闪电。远处雷声滚滚,竟没有变小的迹象。   看着院子里的大雨。杜薇有些无奈,这种急雨就算是撑了伞,也没多大作用,只怕等不到他们回到聚福阁,早就浑身湿透了。   “不如今晚就留在这边吧。”杜夫人劝道,“暖阁那边正空着,世子若不嫌弃的话晚上就歇在那里好了。”   风暮寒盯着大雨面色微沉,忽而转头对杜夫人道:“可有厚些的衣裳?”   杜夫人会意,吩咐丫鬟不多时取来一件压风的厚氅。   几个丫鬟服侍着杜薇将厚氅穿好,风暮寒又仔细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伸手将她的领口等处重新理了理。   这时候院里已经积了不少雨水,地势低的地方已形成一道水流湍急的小溪。   杜薇看了看自己脚上的绣鞋,突然间万分想念以前世界里的“雨鞋”,这么大的雨,只怕走不到一半这鞋就要报废了。   风暮寒先走到廊下,旁边丫鬟艰难的撑起雨伞,遮在他的头上。   杜夫人仍是不放心,劝道:“不如还是留在这边吧。”   杜薇悄悄瞥了一眼风暮寒那不耐烦的脸色,含糊解释道:“暖阁那边恐世子睡不习惯。”   杜夫人闻听此言便再没多言,唯只是担心杜薇回去路上被淋湿,“秋雨有些凉,回去了要煮碗姜汤才是。”她叮嘱道。   杜薇一边应着,紧跟在风暮寒身后准备迈步下到廊下。   雨点夹杂在风里,如潮水般一阵阵扑面而来,杜夫人等人根本无法在回廊上站定,只得向后退到屋中。   风暮寒刚迈步来到石阶下,靴子与衣襟俱都被淋了个透,他在那里站定,回身将手伸向杜薇道:“过来。”   索性杜薇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所以根本不会在意弄湿衣裳这些小事。   她的手刚伸过去便被对方握住。   “过来,我背你。”大雨中,风暮寒的声音似被风吹得七零八落,有些听不真切。   什么?他刚才说了什么?   其实不只是她,就连后面站着撑伞的丫鬟也是满脸的愕然。   “快些。”风暮寒催促道,身子微微弯下去,握着她的小手让她搭在自己的肩膀后面。   杜薇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他背了起来。   回头看向站在屋里的杜夫人等人,见她们也全都愣在那里,半天谁都没有说话。   在旁边负责撑伞的丫鬟呆立在那儿,险些忘记了跟随风暮寒的脚步。   她们哪见过这种事,就算是雨再大,可是也没有哪个男子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背着自己的妻室的,这要被传出去只怕会落个夫纲不振的名声,更何况这人还是堂堂南王世子。   见撑伞的丫鬟发呆,玲珑跟羽儿迅速从她们手上接过竹伞,快步跟上了世子的脚步。   雨再大又如何,她们的主子可是被世子放在手心里疼着的。   什么夫纲不振,堂堂南王世子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些名声,就算传出去也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杜夫人望着风暮寒远去的背影,面色微滞。   她非常意外,纵是她活了这么大年纪,也从未亲眼见过这种事。   一旁杜逸帆也是同样的表情,不过待他回过神来,脸上的惊讶很快便被微笑所代替。   没想到人前冷淡无情的南王世子,居然有着如此鲜为人知的一面。   想来薇儿一定是幸福的吧……   大雨落在廊檐下,霹雳啪啦的响成一片。   秋风纵然再凉,也驱不散杜薇怀中的温暖,她压低身子,匍匐在风暮寒的脊背上,只觉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所在。   被风吹落的雨滴沾在风暮寒的面颊上,杜薇抬衣袖去擦他的脸。   “莫动。”他训斥道,“当心湿了衣裳会冷。”   语气仍是冷冰冰的,但却击中了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共丰土亡。   她凑到他耳边,轻声唤了句:“风暮寒……”   “嗯?”雨很大,但他的步子一直走的很稳,仿佛她对他不会产生任何的重量。   “我是不是很重?”   风暮寒不屑一笑,“为夫军中用的银枪也比你要重上许多。”   杜薇抿嘴跟着笑起来。   “你笑什么?”似觉察到她身体的轻颤,他反问道。   “风暮寒……”她再次凑到他耳边,低声唤道。   “嗯?”   “我爱你……”   秋雨似下的更急了些,风暮寒却觉得自己仿佛落入到了一处安静的世界当中,秋风刮过,雨点击打在伞面上,院中树叶晃动……一切的一切,都没了声息。   唯有那三个字,深深的烙进了他的心底。   ☆、第476章 前兆,马车被换   一连几日,杜府上下都忙得不亦乐乎,为大少爷杜逸帆的婚事准备彩礼等物。   三日前,杜府已然派人向陶府递了南王世子拜帖。若是一切顺利,杜逸帆的婚事便算是定下了。   杜夫人恐时间久了再生变故,所以连着将新房都准备好了。   这日早上,天才蒙蒙亮,风暮寒便带着杜逸帆一起出府去了。   “听说世子爷是带着大少爷去了城外猎雁。”玲珑一边伺候着杜薇洗漱一边道。   “这个季节,能猎到雁么?”杜薇有些担心。   六礼之首便是纳采,必须要有雁,普通人家纳采有时会用木雕的大雁,因为不是每个人都会猎雁,所以大多数人家只不过是为了走走形式讨个口彩,就算是用木雕的大雁也没人会说什么。   “小姐您可是不知道,昨儿世子爷见到那对木雕的大雁时,脸都黑了。”玲珑笑道,“所以今天一早便强拉着大少爷出城去了。”   杜薇听了忍俊不禁,以风暮寒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带着一对木雕的大雁去陶府纳采,就连当初他向镇国公府下纳采欲娶自己时。带来的都是他亲手射猎的大雁。   “小姐你放心,世子爷定会帮大少爷猎到雁的。”   屋里其他几个丫鬟也跟着说说笑笑,风暮寒在时,她们总是有些怕的,所以这会她们的话也多起来。(. ’)   刚刚用了早膳,外面急匆匆来了一名小厮,满头大汗的模样,满面焦急之色。   “世子妃,恒丰行那边来了几个商户,他们说购得的布料有假。大少爷和老爷又不在府里,小的寻了三少爷,可是他拿不定主意,所以小的只好来寻世子妃了。”   杜薇听了不由得一愣,“都是些什么样的布料,他们购了多少,你可有带些样品来?”   开始杜薇问话时,小厮还能对答如流。可是随时她的问题越来越细,那人便结结巴巴,不一会功夫,脸上已经淌满了热汗。   杜薇不满道:“你是在哪里做事的?怎么这个不知道,那个也不知道?”   小厮紧张道,“小的才到恒丰行铺子不久,还不太熟悉店里的事情。”   杜薇抿起嘴唇,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   恒丰行的几个掌柜都是有着二十多年经验的老掌柜,他们怎么可能会派这么个小厮来向她报事。   “三少爷那边怎么说。”杜薇这时反而沉下心来,不慌不忙问道。   “三少爷已经去过店里了,可是没发现问题,那批货看着不似有假……许是那些商户想要讹诈。”   “这么说店里无人能分辨布料是真是假?”杜薇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厮。   “是……所以三少爷只好差人来求世子妃给拿个主意。”小厮只顾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   “可是你没带布样来。又说不清楚事情始末,我如何分辨真假?”   “三少爷已派小的备好马车,请世子妃过去恒丰行一趟。”   “哦?”杜薇突然笑了起来。眼睛弯弯,像一对月牙。   站在一旁的玲珑跟羽灵觉察出异样,她们平时与世子妃在一起时间久了,都已熟悉了她的性子与习惯于。   杜薇做事向来爽快,可是刚才的笑声却让她们有些毛骨悚然。   “既然这样,那我便跟你走一趟吧。”杜薇淡淡道,续而转身对玲珑她们道:“更衣。”   “小姐?”见那小厮已经退到门外,玲珑压低了声音。   “你也发现了?”杜薇不屑轻笑。   “其中定然有假。”玲珑道。   “只怕假的是人,而不是货。”杜薇对着镜子将一支金钗插在头上。   “既然这样小姐为何还要去?”羽儿不安道。   “我若不去,某些人怕是不会甘心,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反正迟早都会出事,不如将计就计。”杜薇妆扮好,最后又审视了一番自己的装束,然后站起身,“你们两个不要跟着。”   “小姐!”   “这怎么可以……小姐若是遇到危险,奴婢可怎么向世子爷交代!”   杜薇淡淡一笑,“我不让你们跟着是因为你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玲珑跟羽儿同时一愣,续而齐声道:“小姐请吩咐。”   杜薇乘了马车,由数十名家丁护着离了杜府。   挑起车帘,杜薇偷偷瞥了一眼车帘外面,那些家丁几乎全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她只能认出其中的几人曾是三少爷身边服侍过的。   马车出了长街,刚刚穿过十字街口,车身突然一滞,紧接着便停了下来。   杜薇静坐在车厢里,一语不发。   外面传来赶车夫的声音:“车轮坏了,请世子妃稍待片刻。”   杜薇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由他们折腾。   过了一会,马车转向,似驶入一旁偏僻的街角。   杜薇闭目养神,听着窗外粼粼的车轮声,唇角挑起不屑的笑意。   恒丰行的铺子本处于城中热闹繁华的地段,可是现在,窗外并无人声喧哗,渐渐的,就连小贩的叫卖声也远去不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   “杜府的大小姐请下车吧。”   杜薇睁开眼睛,理了理衣裙,直接挑了车帘。   马车外,根本不见什么恒丰行,而是停在一处僻静的旧民宅院中。   杜薇环视了一下周围,但见破败的院子里堆满了杂七杂八的家什,一侧的墙角边堆满了木头与柴薪,三间正房破旧不堪,半边屋顶没了瓦片,长满了荒草。共丰厅血。   马车周围,站着十来名地痞打扮的男子,一个个凝眉利目,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她。   杜薇面色不变,提起裙角下了马车。   “好大的阵势,难得炎老板亲自迎接。”她淡淡一笑,转向为首一名男子。   那人生得身材高大,相貌凶悍,左侧脸颊上面留有一个深深的刀疤,重墨眉浓,听到这话,脸上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   “你认得我?”那人正是凉州城的大混混,人称无敌太岁的炎天。   “炎老板相当有名,我为何不认识?”杜薇无声轻笑。   炎天上下打量着她,“既是这样,想必你也清楚我们这行的规矩,小爷我是收钱办事,现在有人买了你的命,我自然不会因为你长的漂亮就放你走。”   杜薇轻轻颔首,“想必炎老板只是收了订金,其他的银子还没到手吧?”   炎天惊诧的再次打量她:“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看着眼前这个女子,突然间,他的心中冒出了一丝不详之感。   以前他们也做过这种劫持富贵人家小姐的事情,可是他却从未遇到过这般镇定无惧的女子。   她站在那里,与其说是被他们劫持到此,到不如说她更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第477章 失踪的世子妃,世子大闹恒丰行   杜府。   刚刚过了晌午,杜夫人正在院里小憩,外面丫鬟通传,“大少爷到。”   门帘一挑。杜逸帆笑着走进来。   杜夫人急忙坐起来,问道:“你与世子爷可有猎到雁?”   “自然是猎到了。”杜逸帆笑道,转回身吩咐外面下人将雁抬起来。共丸双划。   地上依次摆放着十只大雁,毛色虽然略有差异,但若细看却能发现,它们都成双成对。   杜夫人喜道:“这可多亏了世子爷,带着这些东西,看他们陶府还敢小看咱们。”   看完雁她又拉着杜逸帆问起他们今天猎雁的事情,杜逸帆坐在罗汉床上,细细说起世子猎雁的经过,杜夫人听得入了神。   就在这时,外面忽地跑进来一个小厮,对杜逸帆急道:“大少爷,您快去恒丰行看看吧,南王世子动怒要打三少爷的板子呢……”   杜逸帆与杜夫人同时一愣。   “这是哪跟哪的事……”杜夫人不解的看向杜逸帆,“世子爷与你猎雁回来不是回了聚福阁吗?”   杜逸帆也觉着奇怪。他们回府还没有半个时辰,南王世子如何会去恒丰行?他对那小厮道:“你将事情说清楚些,究竟怎么回事?”   小厮急道:“世子妃早上乘了马车去恒丰行,三少爷怕她路上不安全,还特意派了人手跟着,可是不知怎么……马车到了恒丰行后,车里却是空的,世子妃不见了!世子爷听说此事去了恒丰行,要处置三少爷呢”   杜夫人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   杜逸帆急忙伸手扶住她,“母亲莫急。我这就去恒丰行瞧瞧,世子绝非鲁莽之人,薇儿心明聪慧,绝不会有事。”   杜夫人心中焦急,但却帮不上忙,只得催促杜逸帆快去。   杜逸帆出了大夫人的院子,温润如玉的面庞如染风霜,平素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小厮更是心中惊诧。   大少爷性情向来儒雅平和。上回纵是摊上官司,身受私刑,就连眼睛也看不见了,但却从未见他发过火。   可是这会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特别是那双眼睛,哪里还见得着半点温度,就像数九寒冬的冰湖似的,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里发冷。   杜逸帆这边带人骑马离了杜府,那边凉州城内的恒丰行里却是乱成一锅粥。   店里的大小管事,伙计全都挤在一旁看热闹,院子里跪着十几个杜府的家丁与小厮,正是他们护送着大小姐来店里,结果却眼睁睁“弄丢”了主子。   “你们谁都不知道世子妃去了哪里?”风暮寒危襟正坐在太师椅上。凤目冷凝,沉声询问道。   那帮人全都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嘴里只是不停的求饶。(. ’)   他们确实不知道杜薇哪里去了,虽然他们是三少爷的人,也知今日这事定有蹊跷,但他们从始自终都没有见到车里有什么动静,哪里会想到,等马车到了恒丰行,车里居然空无一人。   为首一人颤声道:“求世子爷饶命,奴才真的不知道世子妃去了哪里。一路上奴才们都尽心尽力,从未有半点偷懒之处啊!”   “没有偷懒?那为何自己主子不见了你们却不自知?你们长着双眼睛莫非都是用来喘气的不成?”风暮寒大手猛地拍在椅子扶手上,“既然留着眼睛无用,那便挖了去。”   话音刚落,自他身后站出来两个侍卫,从腰间抽出尖刀,径直向那些下人走过去。   这一下,所有人都吓呆了。   不……不是吧?这是要来真的么?活生生的挖眼睛?   院里顿时响起一片哭叫之声。   那些人不可置信的盯着南王世子,三少爷杜正弘更是白了脸色,站在那里双腿不住发抖。   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南王世子来的这般快。   他的本意是先造成杜薇失踪的假象,而后待天色晚了,他再偷偷将杜薇接回来,这样他一边寻人有功,另一边杜薇名声有损,南王世子定然不会容忍自己的妻室沾上这种名声。   杜薇只要没了南王世子撑腰,他便再也不担心她会帮着杜逸帆与自己做对,恒丰行的生意,早晚会重新落入他的手中。   杜正弘心里正在思忖接下来要如何应对,忽见风暮寒转头向他看过来。   冰冷的一眼,让他全身一颤。   “三少爷貌似对本世子有所不满?”   杜正弘顿了顿,小心道:“他们虽有过失,但只要能将世子妃找回,也可将功补过,世子不妨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风暮寒大手放在太师椅扶手上面,食指与中指敲打着,发出不急不缓的声响。   所有人全都闭息凝神,谁也不敢闹出半点声响。   半晌,风暮寒的手指突然停止了敲击,“既然三公子开了口,那便由你去寻世子妃回来,若是你能在一个时辰内将人找回来,本世子便留下他们的眼睛。”   杜正弘一愣,似有些不解:“为何要我去……”   对于他的质疑,风暮寒置若罔闻,如蒙冰霜的凤眸扫了一眼跪在院中的众人,幽幽道:“本世子的话向来不会重复第二遍。”   院子里那些人眼巴巴的盯着他,一个个满眼都是乞求之色。   杜正弘暗暗咬牙,他到不是在意这些人命,他们就是死了他也不会心疼半分,他原本只想随口劝慰世子几句,在众人面前也好落个人情。   不想这南王世子到好,直接将寻人的差事交给了他。   “青衣,你陪三公子走一趟吧。”风暮寒吩咐道,“多带些人手。”   “属下遵命!”青衣领命来到杜正弘跟前,冷冷道:“三公子,世子爷已经发话了,咱们还是快些去寻世子妃的好,免得回来晚了,这些人因为三公子而没了眼珠子。”   听了青衣的话,杜正弘不禁心中气结:什么叫因为他而没了眼珠子……又不是他亲自动手挖的。   他又怒又惧,嘴唇翕动半天,只得带着青衣转身准备离去。   可还没等走出院子,就听身后传来阵阵惨叫之声。   回头一望,但见所有人俱被按倒在地上,二十多名侍卫上前,手持一人高的板子,噼里啪啦的往那些人的屁股上招呼。   一阵阵惨叫之声传来,让人听得毛骨悚然,板子每次落下都呼呼带风,没几下便将皮肉抽得撕裂开来,直打得血肉横飞,骨头咯咯作响,好似随时都要散架。   恒丰行的大小管事与伙计们全都吓得呆立不动,就连头也不敢抬,虽然他们知道这里没他们什么事,但听到这声音仍不免心惊胆战。   每次板子落下,那些人便会发出一声惨叫,而他们的身子就会随之一抖。   杜正弘觉得自己就连牙齿都在打颤,他偷偷扫了一眼稳坐在太师椅上的南王世子。   风暮寒一手支着额角,神色平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对他来说,眼前这些惨叫着的,哀嚎着的,不过是些再普通不过的风景。   在这一刻,杜正弘才真正体会到了,何为视人命如草芥。   南王世子的可怕,远远超乎了他的想像……   ☆、第478章 意外遇到老熟人,已非昔比   凉州城中,旧院落内。   屋子里并没有多少家具陈设,简陋的床上铺着草垫,散发出阵阵腐朽与潮湿的气味。   杜薇没有选择坐在上面。而是在屋里挑了张还算干净的旧木凳,不慌不忙的坐下,听着门外时不时传来男子呼喝行酒令与狂妄的怪笑声。   她并不着急,因为她早已安排下玲珑她们悄悄跟在自己马车后面,所以她们很快就会将这里的情况告诉风暮寒。   而且风暮寒的暗卫很可能就随时尾随在她周围,只不过是时机不到,没有露面罢了。   院内,炎天一脚踩着酒坛,将碗里的酒水一饮而尽,他手下的弟兄们叫起好来。   重新将碗里的酒水倒满,炎天醉眼朦胧地看着他的兄弟们行酒令,时不时笑骂几句。   就在这时,有一个兄弟凑过来,笑嘻嘻道:“大哥,放着那白嫩水灵的小娘子在房里,不如拉出来与兄弟们乐呵乐呵?”   炎天打了个酒嗝。瞪了他一眼,“余下的银子咱们还没到手,等钱先拿到再说……”   其他人听见这话全都聚过来,有人道,“大哥向来不是怕事之人,今儿为何优柔寡断起来,莫不是大哥看好了那小美人吧?”   有人笑道:“胡说!大哥已经有了小嫂子,如何还能看得上眼这个,这一定是给我们留的!”   众人哄笑。   不过也有人显然不赞同这一点,短着舌头插言道:“你们看……那小嫂子……她哪里还有当初的水嫩?现在老的像根葱似的……”   这时候。一名女子正好从小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盛菜的陶盆,一身粗布衣裙,油腻腻的头发挽在脑后,鬓发上插着木簪,正是孙月蝉。   众人齐齐望过去,纷纷颔首表示赞同。   这时候的孙月蝉哪里还能从她身上寻到半分当初的风韵,粗粝的十指早已被磨平。指甲开裂,围裙上散发着浓浓的油烟味。   “大哥,这小嫂子你果然该换换了。”不知谁提议道,众人立即附合。   炎天一手端着酒碗,眯缝着眼睛笑而不语,孙月蝉走过时,他突然伸出另一只手忽地抓向孙月蝉的衣裙底下。   孙月蝉身子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之色,但并未如普通女子那样发出惊呼之声。   长久以来的经验告诉她,这种时候,她越是惊慌,这帮男人就越发的放肆,他们喝醉时。可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去给屋里那小娘们送点水。”炎天吩咐道。   孙月蝉一声不吭,提着泥壶默默的进了正屋。   房间里光线有些暗,所幸孙月蝉早已习惯了,她进屋便直接走向木桌,准备去取木桌上的茶碗盛水。   屋里的凳子上坐着一抹娇柔的身影,身上散发出淡淡的玉簪花香味……她早就知道炎天他们做的是什么生意,像这般劫持良家女子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过她觉得有些奇怪的是,这个女子竟然如此安静,以前她来给别的女子送水时,她们都会缩在角落中,要么哭得不成样子,要么吓的哆哆嗦嗦。还有的会跪下来求自己救她们。   孙月蝉阴冷的笑起来,救她们?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凭什么救她们。   趁着炎天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她便会吓唬那些女子,每次看到她们的眼泪,她就会觉得格外痛快。   她提起泥壶向茶碗里注水,一边不屑的抬头望向那个坐在凳子上的女子。   目光相对的一瞬,孙月蝉只觉得浑身一滞。   手指一松,手里的泥壶便跌落到地上,摔得粉碎,热水喷溅出来,烫得孙月蝉一哆嗦。共丸低亡。   “怎么回事?”门外传来炎天不耐烦的吼声。   “没……没事……”孙月蝉结结巴巴道,眼睛却死死盯着凳子上的那个女人,就像见到鬼似的。   炎天摇摇晃晃走到门口向里面望了一眼,见杜薇老老实实的坐着,孙月蝉的脚下碎了一地的泥壶碎片,不由得勃然大怒。   “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婆娘,怎么连个水也倒不好?还摔了老子的水壶,把你卖了钱都不够买把泥壶的,你懂不?”   孙月蝉铁青着脸色,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炎天骂骂咧咧一通,院里的兄弟又拖着他去喝酒,他这才离了正屋。   黯淡的光线里孙月蝉的目光渐渐亮起来,在她的眼底,仿佛正燃烧着一团不明的火焰,带着些狂癫之色。   “杜……薇……”她咬着牙,一字一顿。   杜薇侧着头,似看不清她的模样,“你是谁?”   孙月蝉只觉气息顿时一滞,“事到如今,你再装不认识也是枉然,沦落到这一步,真是天意。”   杜薇平静的望着她,秀眉微蹙,似真的想不起她是谁。   “你当真认不得我?”孙月蝉又恼又怒,当初杜薇与她虽不常见面,但也绝非只有一面之缘,她如何认不出她来。   “莫非你以前曾在杜府做过粗使活计?也许是厨房的帮佣……不像,难道你是打扫的粗使婆子?可是看你年纪不应该是……”杜薇歪着头,件件细数,险些将孙月蝉的肺气炸了。   “杜薇!你可记得孙府?你可记得我哥哥孙富!要不是你,我们一家怎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全都是因为你!”   “哦……”杜薇恍然大悟状,“原来你是孙月蝉。”   孙月蝉无声冷笑,“你被炎天捉了来,定是又得罪了什么人吧?”   “嗯。”杜薇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然后……再没有然后了。   杜薇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既没有知道眼前这人是孙月蝉时的惊讶,也没有对自己处境的担忧。   她只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然后便不再说话,只是平静的坐在那里。   孙月蝉强压心中怒气:“杜薇,你难道就不想逃出去吗?”她要让杜薇跪在她的脚下,求她,然后还要让她尝尝什么才是真正的绝望,就像当初她尝过的那样。   杜薇眨巴着眼睛,天真道:“逃?为什么要逃?”   孙月蝉气结,狞笑道:“你可知留在这里,自己是何下场?”   见杜薇不语,她继续道:“炎天对他手下的兄弟可谓是慷慨之极,有你服侍在侧,他们定会共享。”   杜薇乌黑的眸子闪了闪,上下打量着孙月蝉,忽而笑道:“原来如此,想来你消受了不少,难怪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第479章 不用走着瞧,兄弟对峙   对于杜薇的无视与嘲讽,孙月蝉怒不可遏。   “杜薇!我会亲眼看着你,要你也尝尝什么才是生不如死!”   杜薇无声轻笑,“你也是一样。又遇到我,算你运气不好,地狱般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孙月蝉气的说不出话来,要不是她从心里对炎天有所畏惧,她几乎想抓起地上的泥壶碎片,扑上去划了杜薇的那张脸。   可是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的她对于炎天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附属物,她要是真敢伤了杜薇,只怕炎天杀她的时候,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她咬牙切齿道:“咱们走着瞧……”   杜薇坐在那里,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不用走着瞧了。”   孙月蝉愣了愣,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用走着瞧?   杜薇笑而不语,只是挑起一侧秀眉,似在倾听屋外动静。   突然间。孙月蝉意识到,刚才外面还不断响起的行酒令与呼喝叫好之声,这会功夫已经全都消失了。   屋外异常安静。   孙月蝉心里掠过一丝疑惑。   就算他们全都喝醉了,也不会如此安静。   杜薇眸子弯弯,“你想瞧瞧外面么?”   孙月蝉缓缓走到屋门口,推开房门……一股腥甜的铁锈味扑面而来。   她瞪圆了眼睛,眼底倒映着院里的惨状:炎天与他的手下全都倒在地上,地上满是鲜血与酒水。   炎天的身体栽倒在凳子下面,脑袋却掉在酒坛里面,其他人的情况亦是相差无几。   孙月蝉猛地扑倒在屋门口。捂着胸口剧烈的呕吐起来。   一道黑影突然掠到她身边,孙月蝉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便觉后颈处被人重重一击,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醒。   “属下见过世子妃。”黑衣人单膝跪倒,拱手道,“世子妃受惊了,请恕属下来迟。”   在他身后。紧接着又出现了数名黑衣人,同样的装束,面罩黑纱,腰后别着长刀。   “辛苦你们了。”杜薇淡淡一笑,站起身来,她认得这些人,他们全都是风暮寒身边的暗卫。   “玲珑跟羽儿没事吧?”她问一名暗卫。   “回世子妃,她们将这里的位置告之属下后,世子爷已安排她们去了旧南王府,现在属下奉命接世子妃回去。”   听到这里,杜薇便没再追问下去,跟着这些人出了院子。   院子里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车身没有任何标记。但进到车厢内杜薇才发现,车里极为宽敞,软榻几案书柜一应俱全,正是当初风暮寒在凉州城落脚时,时常乘坐的那辆。   在杜薇上车后,一名暗卫突然道:“那名女子还活着,是否……”   杜薇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顿了顿,她开口道:“留着吧。”   “遵命。”   再无其他语言,马车转动起来。   杜薇倚靠在舒适的软榻上,轻轻叹息。   对于孙月蝉来说,真正的地狱。才刚刚开始。   没有了炎天的庇护,她以后会流落到何处,不用猜她也能想像得到。   这个时代的女子没有任何独自生存的能力,除了她的身体,她一无所有。   恒丰行。   杜正弘回到恒丰行时,已经是一个半时辰之后的事了。   青衣带着手下的侍卫,面无表情的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见到他们的人莫不以为杜正弘是被他们押解的犯人。   杜正弘又累又乏,当惯了少爷,他何时曾走过这么多的路?   刚进恒丰行他就觉出了异样。   后院静悄悄的,他记得刚才南王世子坐在院子里,看他们打板子,这会功夫应该早就打完了吧。   世子与他约定一个时辰内要他将杜薇寻回来,如若不然就挖了这些人的眼珠子,如今他晚回来了半个时辰,不过他仍心存侥幸,挑起蓝布帘进了后院。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他立时僵在了当场。   院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具棺材。   他呆呆的转过头,去看身后的青衣等人。   从青衣脸上,他看不出半分的惊讶或是不安的神色,好像这原本就该如此似的。   “这……这些是……”杜正弘结结巴巴道。   “三公子可以自己上前一观。”青衣道。   “不不不……算了。”杜正弘身子一缩,准备退出后院。   莫非世子真的将那些人的眼珠子全都挖了?他哪敢去看棺材里面装着什么,只想快些离开这阴气森森的地方。   突然间,他的后腰被人重重一击,整个身子站立不稳,一头栽进了后院,正好撞在了一具棺材上面。   杜正弘一抬头,正好看见棺材里躺着的尸体:果然就是他的那些亲信。   他吓的纵身跃起,快速避开了那具棺材。   “怎么,你现在才知道怕了?”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杜正弘猛地回过头去,但见杜逸帆站在那里,神情冷峻,如蒙薄冰,青衣等人则不知所踪。   “大哥……”杜正弘见来人是杜逸帆神情似有松懈,他大哥素来脾气儒雅温和,所以他并不惧怕。   “没想到世子爷下手还真不留情。”他快速瞥了一眼那些棺材,立即转开视线,仿佛生怕沾染上晦气似的。   杜逸帆嘴角紧绷,“三弟,事到如今你还不回改,我问你,薇儿现在何处?”   杜正弘一愣,续而冷哼一声,“大哥为何问我?世子为难我倒罢了,你可是我大哥,就连你也胳膊肘往外拐……对了,我听说世子答应帮你向陶巡抚提亲,你可真是得了媳妇就忘了亲情,只怕还没等到成亲,就连父母都忘记了吧?”共丸见划。   杜逸帆眼中冷意更深,他向前一步。   杜正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但嘴上仍不闲着,“大哥你不要忘了,杜薇只不过是你当初从外面死人堆里捡回来的丫头,我才是你的弟弟,现在就算真的能将她找回来,你敢保证南王世子会仍宠她如故?天知道她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也许这会功夫早就……”   话音未落,杜逸帆突然上前一步,猛地揪住他的衣领,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第480章 败露,赶出府去   杜逸帆一拳打在杜正弘的脸上。   门边,几个恒丰行的管事探出头来,还有几个店里的小伙计,也是偷偷向这边张望着。不过他们谁都没有过来劝架的打算。   “大哥!”杜正弘尖叫起来,“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杜逸帆揪着他衣领的手顺势向上,直接捏住了他的脖子,“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就那么想接恒丰行的生意么?不过是几个银子,杜府何曾缺你用短你穿,你竟能干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大……大哥……误会啊……”杜正弘哪见过大哥这么凶的模样,脖子被他捏的喘不上气来,他拼命用手去扳对方的手,似想从中挣脱出来。   他从不知道大哥竟也如此的有力,那只手就像铁钳似的,根本丝毫不动。   “你说,你把薇儿如何了?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啊……大哥你先放手,我们有话……好好说……”   就在杜正弘觉得自己快要断气时,突然自外面进来一名侍卫,他凑到杜逸帆耳边低语了几句。   杜逸帆猛地松开手。   杜正弘的身体颓然滑落到地上。他捏着自己的喉咙一个劲的咳。   等到他将气喘匀,一抬头却发现大哥与那侍卫已经离开了。   “……朝我凶?”杜正弘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你有种!”他骂骂咧咧的出了后院。   这时外面天色已晚,恒丰行从下午时就闭了店门,这时店里只有一个掌柜与几个守夜的小伙计在。   见杜正弘出来,掌柜急忙跟上来道:“三少爷慢些走,后院那些人,您总不能留在店里吧,明天我们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那些人可是杜正弘手底下的亲信,理应由他将棺材拉走安置。   可是杜正弘现在哪有心思安排这些。他含糊的“嗯”了一声,拔脚便出了店门。   柜台后的小伙计伸出头来,不屑的瘪了瘪嘴。   那掌柜也没客气,照着杜正弘离开的背影啐了口,嘴里嘀咕了一句:“吃里扒外的东西!”   小伙计苦着脸问掌柜:“后面的那些……可怎么处理啊?”   掌柜一瞪眼,“还能怎么办,派人给三少爷送上门去!”   小伙计一听立时来了精神,马上出门寻人装车去了。   杜正弘一路好不容易才回了杜府。累了一下午,他这会只想着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不过他刚进了府门就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守门的小厮见了他没有像往常那般点头哈腰的奉承,而是冷冷的瞅着他,目光中竟好像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杜正弘并未深想,他直奔自己的院子而去。   刚进院门,他就愣住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下人们忙碌着,正往外搬东西。   他定睛仔细观瞧,但见他们抬着的全都是他屋里的东西:黄花梨的石榴纹炕桌,硬木嵌螺钿的高脚桌,红木条案……   一样样,一件件全都抬到了院里。   杜正弘一个箭步冲过去,劈手便将他最心爱的九孔玉石灯跟羊脂玉的精雕貔貅夺了下来。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他吼道。   那些下人们面无惧色,神情中似带着不屑,道:“这是老爷吩咐的。要三少爷您现在就搬出府去……”   杜正弘双目圆睁,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自己听到的话。   那下人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他全都没有听清,他快步进了正屋。   屋里空荡荡的,几乎所有的东西全都被搬到了院子里,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冲进了香南的屋子。   香南正坐在坑头掉眼泪,见杜正弘进来,她猛地扑上来,“你都干了些什么……为何父亲会突然要将我们分出去单过……”共丸讽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杜正弘瞪着眼睛,他已经被完全闹蒙了。   香南没说话,一旁抱着孩子的奶娘道:“就是刚才不久的事,大老爷差了府里的管事来。还带着不少下人,说要我们现在就搬出府去,主子正伤心呢……小公子还这么小,就得出去单过……”   杜正弘愣在那里,思忖半晌,突然道:“我去寻父亲去。”说完便径直出了院子。   当天晚上,正堂内发生了什么,说了些什么,杜府的下人们不得而知,人们只知道当时杜老爷、杜夫人,以及杜老太太和大少爷俱在。   杜正弘进了正堂后不久便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夜幕才刚刚降临,杜正弘带着香南跟孩子,以及三大车家具行李离了杜府。   街头有瞧见这阵势的闲人,不免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杜府的三少爷这是要去哪?”有相熟的人认出车内的杜正弘来。   杜正弘神情恍惚,听到问话半天才回过神来,只低低的“哦”了一声,便过去了。   “杜府这是要闹分家?”街边闲话很快传扬开来,等到第二天早上,这件事已然成了凉州城最大的热门话题。   酒肆茶楼上,人们闲聊总不离此话题,一开始人们还只是胡乱猜测,可到了后来,不知从哪里传出消息称,杜府的三少爷雇凶杀人,劫持了杜府自家的大小姐——南王世子妃。   结果惹得南王世子大怒,杖毙了数十名杜府的家丁不说,将世子妃救回后径直带回了旧南王府,再也不露面了。   杜老爷一怒之下将三少爷逐出家门,从此让他分开单过。   一时间,凉州城内,不管走到哪间酒肆茶楼,都能听到这样的闲聊:“杜府的三少爷被分出去单过了,可惜了杜府那么多的家产,到时只怕连半份都没有他的。”   “听说三少爷雇凶杀人?”   “他害的居然还是自己的妹子……真是禽兽不如!”   “可惜了杜府的大少爷杜逸帆,如此谦谦君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造孽,造孽啊!”   杜正弘离开杜府还不到两天时间,这些流言便铺天盖地的涌来,除了他的生母宁珠儿姨娘曾偷偷出府来看望过他外,以前与他相熟的一些凉州城里的朋友,全都像消失了一样,连面都不敢露。   杜正弘在城北的偏僻处临时购置了间小院,因为身边使唤的下人人手不足,小院的三间正房又小,几乎所有家具都只能堆在院子里当摆设。   恒丰行又将那十具棺材派人拖了来,一字排开放在他们院门口。   杜正弘又气又恼,本想快些找人将这些东西处理了,可他如今一出门背后便会有人指指点点。   事到如今,他才终于明白,只怕连同他当初与丛明堂串通一气陷害大哥的事都已经败露,不然杜老爷也不会如此绝情,就连老太太也跟着咬牙同意将他分出去了。   任谁也不想在身边养个随时会咬人的狼崽子。   望着天天哭哭啼啼的香南,跟身边闹腾不已的孩子,杜正弘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前途一片渺茫……   ☆、第481章 青衣大人说,三生石突变   旧南王府。   园中九曲回廊架于小湖之上,杜薇手扶白玉栏杆向远处眺望,但见湖西假山林立,北端树木掩映后隐隐露出后罩楼的重檐。秋高气爽,风拂湖面,让人心旷神怡。   “三少爷似乎想准备另外购置院子,不过青衣大人已经暗中派了人手……”玲珑与杜薇说着这两天凉州城里关于杜正弘的传言。   杜薇淡淡一笑,“其实杜府对他不薄,虽然将他赶出府可还是让他带走了不少家产,不过我想香南是不会满足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玲珑不满的撇嘴,“奴婢听青衣大人说,以三少爷手上现有的银子,就算在城里做些小生意都绰绰有余。”   “可是人心一旦被贪欲撑大,就很难再回到最初。”   “青衣大人说三少爷暗中差人送信去了丛府,不知又要想什么鬼主意。”   “丛府……”杜薇眸光微闪,丛明堂自从被吴泷拆骨折腾了一番后,身体状况已不复从前,最近一段时间只能在府里休养。“我听说城里不少酒楼都有丛府的干股?”   “何止是不少!”玲珑惊叹道,“青衣大人说他们完全是仗势欺人,谁敢跟他们做对,他们就使用各种不齿手段将其除去,然后再霸占其财产!”   杜薇挑起一侧秀眉,探究的看向玲珑,“又是青衣大人说……青衣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怎么张口闭口全是他……”   玲珑的脸忽地闪过一丝绯红,她假意怒道:“小姐!没得这么派遣奴婢的!”   杜薇并不在意,“哧哧”露出坏笑,“若是没有你怎地脸都红了?”   “奴婢才没有!”玲珑急得跺脚。   “只是逗逗你玩。看你急的。”杜薇轻描淡写的将话题错开,“也不知世子现在回没回来……”   “早上的时候青衣大人说,世子爷要到晚上才能回来。”玲珑脱口而出。   这一次,不但杜薇笑了,就连羽儿都忍不住抿起嘴唇。   玲珑猛然明白了自己的“口误”,但她不敢对杜薇造次,只得对羽儿怒道:“连你现在也敢派遣我了……”   羽儿强忍着笑,委屈道:“没有啊。玲珑姐姐休要误会我……”   “还敢说没有,你居然跟小姐一起笑话我……我,我再也不理你了!”说完竟转回身匆匆逃走了。   杜薇愣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来,“不是吧……她……她是真的……”   羽儿捂嘴笑道:“奴婢也是才发现的,昨儿晚上她还帮青衣大人补衣裳呢。”   杜薇惊得瞪圆了眼睛,“不是吧,进展的这么快了?”就在她的眼皮底下,为何她却一点不知道?   不过……这真的靠谱么?   杜薇轻轻蹙眉。   青衣那性子她是知道的,自小就跟随在风暮寒身边,人品没得挑,可是太过木讷,玲珑的一番心意,他真的能感觉得到么?   风暮寒回来的时候,杜薇早已用过了晚膳。让人放了热水,舒舒服服的泡在池子里。   偌大的池子,四壁都镶嵌着玉石,在烛光的映照下,池水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她将整个身子都沉入水底,咕噜咕噜吐着气泡,脑子里却是想着明天去陶府的事情。   回想起那日神情决绝的陶二小姐,她不禁暗自叹息,只希望明日一切顺顺利利,她委实不希望大哥的亲事再生波折了。   而且最让她担心的是,大哥成亲之时,二少爷杜子悉将会赶回府来。   对于这个二哥,她可是连半点好感也没有。而且与三少爷杜正弘不同,杜子悉与大哥乃是一母所生,有些话,有些事,她无论如何都不好开口去问大哥。   她正想着烦心事,忽地见池水中闪过一丝微芒。   直到她浮出水面,这才看清刚才的微芒是一直系在她手腕上的那块三生石发出的。   三生石散发出淡淡的微光,可是她却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她记得这块三生石通体呈现黄绿色,可是现在,三生石的底部却灰暗无光,只有上半部分色泽依旧。   没来由的,她的心里竟生出一丝不安。   当初她假死由青衣护送去寻慧悟主持时,在半路遇到持酒僧,后来据青衣所言,当时持酒僧使了个奇怪的法子,将她的本命结在了这块三生石上,这也是为什么她从那以后,一直将它戴在手上的原因。共司讨号。   本命不灭,三生石犹在。   可是现在,三生石的底部,竟完全失了光泽,就如同一块普通的顽石。   莫非,等这块三生石完全失去光泽后,她的命也……   “想什么呢?”头顶突然传来一个男声。   “啊!”杜薇惊呼一声,险些在池里栽倒。   身体将要失去平衡的瞬间,一双大手将她捞了起来。   “为何这般吃惊的模样?”风暮寒凤眸微眯,正别有深意的盯着她。   “没……没什么。”杜薇将手腕上的三生石转到了手腕内侧隐藏了起来,转头想寻找能遮掩身体的东西,“只是没想到这里会有男人出现,所以吓了一跳。”   “你以为这里除了为夫还会有哪个男人出现?”风暮寒将屏风上搭着的袍子取下来,在手中展开,将她的身子包裹住。   “只是突然间吓了一跳而已。”杜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刚才在池子里看什么?”风暮寒进来的时候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不过杜薇当时是侧着身子浸在水中的,所以他并没有看清楚她在做什么,他只见她的脸色突然间变了,当时还以为她是心悸发作。   “没看什么。”杜薇的回答有些慌乱,抬头正对上他炙热的眸子,突然间她的心中生出些歉疚。   如果那块三生石真的代表着她的本命,也许这一生,她真的要先弃他而去了。   他会难过吗?   以他的坚强和隐忍,应该没有过不去的坎吧,也许时间久了,他就会渐渐的把自己忘记,就像那首《婆娑》里唱的那样……   曾经的山盟海誓,永远都敌不过无尽的等待。   她眼底深处的忽明忽暗,全都落入了他的眼底。   “薇儿。”只需他幽幽的一声轻唤便可将她的意识拉回,“你在想什么?”他荧惑似的问,薄唇紧紧抿起,就像一把锐利的剑刃,眼底的星辰越发的明亮起来,似想将她照穿。   “在我身边时,不允你想其他。”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大手已灵巧的钻进了她的袍底,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脸上一热,脊背窜起一股细小的火花。   “这种时候,你只准想着为夫……”温热的手沿着她的腰身抚下,将她带倒在池边的竹榻上。   杜薇只觉身上的袍子被扯开来,微凉的空气接触在皮肤上,让她的身体跟着缩了起来。   “薇儿,告诉为夫,你现在在想什么?。”风暮寒无声轻笑,烛光中褪下的锦袍里露出漂亮的腰身曲线,覆上她的身体。   她微睁着眼睛,抬手环在了他的肩头。   “在想……你”   风暮寒身体一滞,一下秒,将军已破城而入……   ☆、第482章 欲窥其密,陶府之行   夜深,床幔低垂。   花窗半掩,初秋的夜风吹进来,轻轻拂动着纱帐。   杜薇蜷缩着身体。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咪,睡得沉沉。   风暮寒倚在床头,黑暗中,侧脸如同刀刻斧凿般的清晰分明。   刚才,他趁她睡熟时已悄悄检查了她手腕上系着的那块三生石。   虽然她从来都没有向自己解释过这块石头的详细由来,只是说它是持酒僧送给她的。   可是,当他发现那块石头产生的异状时,不由得联想起刚才在水池里,她眼中流露出的惊慌与失落。   他不能容忍她存在任何的秘密。   他想了想,徐徐索索地坐了起来,披衣悄然离了屋子,他吩咐青衣派暗卫去京城的天禅寺找慧悟主持。   他必须知道一切,有关她的所有,不管今后如何,他都不会再放手,因为已经失去过一次。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种被生生割裂般的痛苦。   再来一次的话,他难保自己不会疯掉。   翌日。   风暮寒带着杜薇乘马车去了陶府。   陶巡抚早在三天前就接到了世子的帖子,所以早就提前预备好了一切,府门大开,一直接到了巷子口。   陶夫人笑容满面的带着一帮丫鬟婆子候在二门内,看着风暮寒身边的侍卫抬进一箱箱的厚礼,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陶府的嫡长女,陶妙仙紧跟在陶夫人身边,当她看到那一只只排列整齐的大雁时,脸色不禁一僵。   普通人家纳采时只需送上一只大雁。可大多数人家并不会亲手猎雁,所以送上的一般是由木雕的大雁做以充数。   可是现在杜府却一下送来了这么多的大雁,想起陶玉灵只不过是自己庶出的妹妹,却能得未来夫家如此看重,她的心里突然间有些失落。   按说她身为长姐未嫁,下面的妹妹是不能出嫁的,可是听父亲说,替杜府上门纳采的是当今南王世子。一品威武将军,就连京城的王子公孙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他们区区一个巡抚府怎么敢跟着唱反调。   陶仙灵看着南王世子送来的东西摆满了院子,朱漆箱子,足足有十抬。   “这些还不是聘礼,只怕下聘那天会送来的更多……”陶夫人低声笑道。估圣反亡。   “杜府果然财大气粗。”陶妙仙不悦道,话里明显带着些讽刺的意味。   陶夫人觉察到女儿的情绪,劝慰道:“这有什么不好,日后你弟弟娶妻时,有了这些做聘礼,也能风风光光一回。”   陶妙仙咬着唇角,心里想着的却是这些东西要是她的该有多好。   杜府只不过是一介商贾之家,她是看不上眼的,家宴当日她也曾远远见过杜逸帆一面,虽也惊为天人。但却还没有让她生出过其他的念头来。   因为她觉得,杜逸帆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她。   她是陶巡抚的嫡女,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如何能嫁做商人妇,以后还要帮着丈夫打理生意,成天身上都要沾着铜臭,太过庸俗!   她想过的是花前月下的日子,要让对方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可是这样的男人,哪里去找啊……   她轻轻叹息着,玉指拂过自己的面颊,只觉得光滑如脂,竟越发的自爱自怜起来。   这时有丫鬟过来通报:“南王世子妃到。”   陶夫人急忙拉了拉女儿的衣角。陶妙仙不情不愿的拢了拢鬓边颤动的绢花,跟随着母亲迎上前去。   杜薇带着玲珑跟羽儿穿过二门,正往这边走来。   陶妙仙远远就望见走在中间的那个女子,一身淡雅的兰色衣裙,裙面上鲤鱼戏荷花的图案清晰可见,衣裙外罩着一件透明的薄纱,随着秋风吹拂熠熠生辉。   若是有识货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那是出自幽兰阁的手笔。   陶妙仙情不自禁的咬住了嘴唇。   这位南王世子妃……完全出乎了她的想像。   之前父亲从杜府铩羽而归时曾向陶夫人说起过这位世子妃,当时她也在场,脑海中想像此人定是生得脸圆体胖,粗鄙不堪。   可是现在看着从对面走过来的娇小人儿,她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从她的脑中断裂开来。   陶夫人忙带着笑迎上前,“见过世子妃。”   陶妙仙也跟着母亲施礼,不过动作却有些僵硬。   “又不是正式场合,用不着如此多礼。”杜薇淡淡一笑,落落大方的抬手虚扶陶夫人。   身边的玲珑立即会意,上前扶住陶夫人的胳膊。   “这是我们陶府的嫡长女,妙仙。”陶夫人忙不迭的介绍道。   杜薇轻轻颔首,目光落在陶妙仙的身上,稍事停留便移开,如同风拂湖面,眼底没有留下半点涟漪。   陶妙仙的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似乎在等着别人的夸赞,长久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这些赞美。   不管出席何种场合,以她的美貌,人们总会惊叹她的娇弱美丽,而她每次则都会露出这种略带羞怯与矜持的微笑。   仿佛她对于自己生的这般美,是怀着万分的歉疚的感情。   不好意思,伤到你们的心了?可是我就是这么美,天生的,实在是太伤脑筋了……   杜薇环视了一眼众人,突然道:“陶二小姐为何没在这里?”   陶妙仙眸光不由得一暗,主动开口道:“二妹身子不好,担心将病气过给贵人,所以未来。”   杜薇看着一袭浅红彩衣的陶妙仙,陶妙仙这时也正在回望着她,眼底倒映出杜薇头上碧玉玲珑簪上垂下来的流苏。   “陶二小姐病了?”杜薇面露诧异,“可知是什么病?”   陶妙仙不屑道:“谁知她是什么病,成天府里好吃好喝供着的她,身体却是个不争气的……”   陶二小姐其实是被陶夫人禁足在了院中,不让她出来见客,为的就是让她在南王世子与世子妃面前落个不懂规矩的名声。   陶夫人怎么能够容忍府里的庶女自己选择夫婿,虽说杜府只是一介皇商,但看着今天抬进门来的这些厚礼……她突然间觉得,这门亲事还是很合算的,至少陶府能捞到一大笔可观的聘礼,而她只需随便给陶玉灵些嫁妆就能将她打发了,何乐而不为?   “连是什么病都不知道?”杜薇吃惊的瞪圆了眼睛,她突然转过身去,吩咐一旁玲珑道:“你快些去寻世子爷去,就说先别急着将亲事定了,许是有变……送来的东西也找几个人守着,亲事谈不成不要紧,到时东西还是要抬回去的,若是少了丢了大家都不好看……”   杜薇脸变得如此之快,陶夫人始料不及,再听杜薇说要将东西抬回去,她的心都在滴血。   ☆、第483章 陶府的妙仙儿,桂园飘香   从那一抬抬朱漆箱子抬进陶府来,陶夫人便已经将它们当成是自己的东西。   现在突然听杜薇说亲事许有变动,要把送的礼全都拿回去……她立时慌了神,上前一把拦住玲珑。急道:“世子妃少安毋躁,咱们有事好商量,这亲事怎么能说不做数就不做数呢?”   杜薇挑起一侧秀眉,“这也没什么,之前你们不是也曾去杜府退过亲事么?反正现在庚贴还未换,再做打算也来得及,更何况我大哥总不能娶个病夫人回去,天天在府里养着。”   陶夫人连忙解释,“都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偶尔头疼脑热的,不碍事。”   “怎么不碍事!”杜薇提高了声调,露出及其惊讶的表情反驳道,“陶二小姐嫁过去可是要管家的,大哥的后宅、生活起居,就连带着生意上都要帮衬着才行,这要是三天两头的闹个小病小灾的。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陶妙仙见杜薇一本正经的模样,眼底却是闪过一丝不屑:“等杜公子娶了正室夫人,自然会有人管家……”   “正室夫人?”杜薇惊讶的眨着眼睛,乌黑的眸子就像水灵灵的葡萄,散发出天真无邪的光芒:“莫非你们还不知晓?我大哥要将陶二小姐娶过去就是做正室夫人的。”   此言一出,陶夫人与陶妙仙顿时全都愣在了那儿。   正室夫人?只凭她陶玉灵一介庶女也能成为堂堂正室?   陶妙仙眉峰紧锁,好看的面孔略显僵硬,“世子妃说笑了,我那妹妹我最清楚不过了,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针织女红。或是礼乐歌舞,都不擅长,怎可担此正室夫人重任。”   杜薇看着陶妙仙,忽地笑起来,“有何不可?我也不擅长针织女红,世子爷还从未收到过我亲手做的东西,可我还不是一样成了他的正室夫人?”   “这……这怎么能一样……”陶妙仙只觉得胸口又涨又闷,自小陶玉灵处处被她打压在下面。从来就没有显露出什么才华,可是现在她居然能如此轻松的就成为了皇商之家的正室夫人。   这种好事,怎么会发生在她的头上!简直让她不爽到了极点。   杜薇哪能看不出陶妙仙眼底的情绪变化,淡淡一笑,继续道:“精通才艺还在其次,只要陶二小姐心灵明慧,心里装着我大哥,我大哥也愿意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有何不可?”   如果说,刚才陶妙仙还只是单纯的因为妒忌,而对陶玉灵产生了怨恨的话,那么杜薇现在的话,侧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的抽在了她的脸上。   人家才不稀罕什么琴棋书画,也不看中针织女红。人家看重的是内心,是与杜逸帆能够真心相待之人。   当初陶府上门退亲时,府里唯只有陶二小姐本人不同意,不论父母如何责罚,她都一心念着非杜逸帆不嫁,到最后甚至愿意为了他逃出府来,只为再见他一面,讨句真心话。   今生如不能嫁他,她宁愿一生青灯古佛长相伴。   陶妙仙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没想到。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那些东西,突然之间,在这位世子妃的眼中,竟然一文不值。   “陶夫人若是不介意,可否带我去见见陶二小姐?”杜薇柔声询问。   陶夫人忙不迭的点头,“世子妃这边请。”估圣坑弟。   说着让丫鬟引路,一行人往后宅而去。   刚进了院子,杜薇便见陶二小姐站在门口,身边立着两个服侍的丫鬟,显然是提前已经得了信,故此在这里迎接。   杜薇忙上前一步,热情的拉了陶玉灵的手,笑道:“二小姐也是,既然身子不好就应在屋里多歇歇,若是哪里不舒服也应提早说出来,陶夫人也好去请大夫为你瞧病,何必病了也要藏着掖着。”   杜薇拉着陶玉灵的手微微力用捏了捏。   陶玉灵立即会意,故作惊讶道:“我哪里有不舒服?世子妃这是听谁说的?”   杜薇接口道:“刚才我向陶大小姐打听你的事,她说你病了……”   “那都是你长姐担心你会在贵人面前出错,才这么说的。”还未等杜薇将话说完,陶夫人立即插进话来,一边还拼命向陶妙仙使眼色。   陶妙仙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来,也故作热情的拉了陶玉灵的另一只手,“母亲说的是,世子妃刚才问起你,我担心你性子腼腆,一会见了世子妃恐有失礼之处,所以便推脱说你病了,还望妹妹休要见怪。”   陶玉灵微微一笑,笑容显得十分真诚温和。   杜薇心中顿时大定,心中小人托着下颌频频点头:还好,这陶玉灵总算不是个圣母系的,不然再配上她大哥那个儒雅大度的暖男,她以后免不了要担心他们两口子会被外人欺负。   这样看来,陶玉灵到是个心思沉稳的。   陶玉灵对杜薇道:“世子妃屋里请。”   杜薇刚要抬脚进屋,陶夫人急拦道:“世子妃莫要急着进屋,今儿天气正好,不如让妙仙带您一起去园中逛逛。”   杜薇悄悄瞥了一眼陶二小姐,唇角一翘。   说是看风景,实则是怕她看到陶玉灵屋里的寒酸摆设吧?苛责庶出子女的事就算在其他府里也不算少见。   陶妙仙儿也接口道:“我带世子妃去前面的桂园转转,玉灵对那边不熟,以前时常迷路,最近恰好桂花开的正盛,不如我们一起去。”   陶玉灵垂着头,温顺的应了。   杜薇自然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于是三人带着身边的丫鬟全都去了前面的桂园。   一路上,陶妙仙都保持着温柔娇弱的模样,身姿如柳,光是来阵风就好像能把她吹跑了,身边的丫鬟更是小心翼翼的服侍着,若是遇到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才是世子妃呢。   相比之下,陶玉灵则非常的低调,虽然杜薇经过偷偷观察后发现,陶玉灵其实并非惧怕她的这位嫡长姐,只是碍着身份,不想惹麻烦就是了。   还未踏进桂园,远远的便能闻到园中的香气。   白色的银桂,香味浓郁;黄色的金桂,淡而雅致;红色的丹桂、月桂、紫桂……密密层层,单是闻着,心都仿佛要醉了。   杜薇虽然对园艺花草之类的虽然不感兴趣,但是这片繁茂的桂花林却着实令她惊叹。   陶妙仙见杜薇眼中露出惊讶之色,语气中便带了不屑与自傲,“这片园子可是父亲专门派人从各地搜集到的,就算整个凉州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像这样桂园。”   她正说的得意,忽见桂园深处闪过一抹月牙白的人影。   ☆、第484章 桂花丛中一嫡仙   桂园深处的小径上,走来一袭月牙白的身影。   陶妙仙微微一愣,这里属于陶府前院,父亲偶尔也会带府里的客人到这里来。不过到府里来的那些客人大多数她都见过。   可是眼前这个人,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杜薇跟陶玉灵,只见她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树梢的那串串桂花上,哪里还能注意到从小路上过来了什么人。   陶妙仙身边的丫鬟发现了前面的人影,刚想开口提醒众人,陶妙仙重重的瞪了她一眼。   陶妙仙是官家小姐出身,从小就知男女之间不能有丝毫的逾越之嫌,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当她看清对方的容貌时,身体就像被雷电击中,动弹不得。   她也算见识了不少官宦人家的子弟,随父亲上任时在各地与那些高门府邸的公子也偶有一面之缘,可是她却从未见过这样俊美妖异的男子。   杜府的大少爷杜逸帆也算是男子中长相出众的,可是与眼前这人比较起来,也只能算是一块璞玉。   这人简直就像是桂花丛中现身的妖灵,玉石雕琢般的侧脸。冰冷如水,狭长的凤眸,眼角微微上扬,显得桀骜不驯。   眼眸深处似有星辰万道,薄唇抿成一条细线,单手负于身后,自林中小路上缓缓走来。   陶妙仙的目光被他深深的吸引住,无法移开半分。   “小姐……”身边的丫鬟见状不妥,急忙轻声低唤。   陶妙仙就像做梦似的,猛地回过神来。   丫鬟忙低声劝道:“小姐。咱们快些避一避。”   未出阁的女眷怎好这样光明正大的与陌生男子相会。   这时,对面的男子却突然在一棵蓝桂树下站住脚步,那棵蓝桂是园中独一无二的存在,所开的花朵皆是淡蓝色,就像秋季清朗的天空。   映衬在这样的美景当中,陶妙仙只觉得眼前的男子更加的英俊神武,就连他被风卷起的衣襟下摆也显得他格外风度翩翩。   那本是一袭月牙白的锦袍,带着银莲暗纹。可却在衣襟的下摆处,有着大片淡蓝色鲤鱼戏荷花的图案,一层层,越接近腰际,图案的颜色越浅。   那图案似有些眼熟,可是她一时竟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图案。   突然,那男子抬起手来,向着空中一挥,桂树就像被一阵疾风刮过,一支缀满花朵的细枝竟被折断,从树上掉落下来。   那人接住半空落下的细枝,似在端详枝上的花朵,忽而薄唇边似掠过一丝笑意。   陶妙仙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   在这一刻,她的眼中唯只剩下了对面那个白衣临风,拈花一笑的男子。   她的脚不由自主的向前挪了一步。   她想靠近些、再靠近些。她非常想知道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命中注定之人?   陶妙仙的脚步才刚刚迈出半步,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世子爷!”   对面那个男子闻声将脸转向这边,隔着密密层层的花枝,将视线落到这边。   陶妙仙见到对方的正脸后心中立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这如嫡仙般的男子的身份竟然是世子?   她突然想起今天来陶府为二妹纳采的南王世子,以及南王世子妃……   不对,等一下!   陶妙仙猛地回过头去。她终于想起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那鲤鱼戏荷花的图案了。   她回过头去时,正好见杜薇款款走来,衣裙下摆处,大片大片的荷花,连天蔽日,鲤鱼嬉戏其间,这图案竟与对面男子身上衣袍下摆间的别无二致。   杜薇这时已然来到对面男子面前,微微屈膝似要行礼,但却被对方伸手扶住了胳膊。   陶妙仙目光不瞬的望过去,但见南王世子将刚折下来的桂枝放入杜薇手中。   杜薇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这种表情陶妙仙觉得似曾相识,上个月,在她收到父亲送的那套华贵的宝石玳瑁头面时,也是笑得这般的开心。   她想不明白,为何只是得了区区一枝花枝,对方竟会笑得这样开心。   真是虚伪!   她轻咬嘴唇,抓紧了袖口图案繁复的栏边,将它揉得皱成一团。估圣扔血。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杜薇脸上的笑容,让她觉得既羡慕,又妒忌,心中就像钻进了一万只蚂蚁,让她浑身又酥又麻。   “小姐!”一旁的丫鬟恐怕她失态,急忙出声提醒。   陶妙仙这才强自镇定心神,垂了头与陶玉灵走过去。   “刚才陶府的二位小姐在带我逛园子呢。”杜薇笑道,声音脆生生的,让陶妙仙的心里没来由的厌恶起来。   这种声音,完全没有世子妃的威仪,怎么能够配得上南王世子这嫡仙般的人物。   她屈膝行礼,口称:“见过世子。”   脑海中却幻想起她与世子两人站在一起的景象:世子一袭白衣似雪,而她则是一身浅红的衣裳,站在世子身侧……她只觉得双颊似火在烧。   杜薇又向风暮寒介绍了陶二小姐,陶玉灵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头始终都没有抬过一下。   风暮寒微微颔首,眼中带了丝满意的神色。   陶妙仙紧张的盯着南王世子,希望也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对自己的赞赏之色,可是她等了许久,对方也没有看向她一眼。   就在这时,陶巡抚带着仆从急急赶来,口中歉意道:“慢待了世子爷,下官失礼了。”   一抬头,他看到陶妙仙跟陶玉灵站在那里,不由得一愣,不悦道:“府里今日有贵客,你们跑到这里做甚,还不快些回去!”   杜薇和陶玉灵都没开口,陶妙仙却是主动开了口,“是母亲吩咐女儿带世子妃到这桂园来逛逛,一会前面开了席女儿便请世子妃一同过去。”   陶巡抚闻听此言,微微蹙眉,平时他觉自己这女儿是个懂事了,可是这会当着世子的面,没想到她竟这么不懂规矩。   世子妃都没开口说什么,她竟然还敢解释。   再看陶妙仙时不时瞟向南王世子的眼神,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更加有气,“我与世子还有要事商谈,你们快些回去,一会开席时自会派人知会你们。”   陶妙仙听父亲口吻严厉,于是只得行了礼躬身退下,临着要离开之时,她最后回头向南王世子投去了一眼。      ☆、第485章 仙儿犯花痴,开席   陶妙仙一路行色匆匆,甩开陶玉灵,先一步回了后宅——   陶夫人正在屋里与下面管事妈妈说话,手里拿着南王世子今天带来的礼单。逐样细看,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陶妙仙突然挑帘进来,吓了陶夫人一跳。   “你这孩子……”陶夫人不满的皱起眉头,她的女儿平时从未像今天这般失态过,她不禁有些失望,府里正是有贵客在,她却偏偏没轻没重的样子,要是被世子妃见到了,说不准就传出不利于陶妙仙的名声,她还指着这个女儿嫁给个好人家,日后多收些聘礼。   “母亲。”陶妙仙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一口气将水喝干。   陶夫人不解的看着她,“你这是去哪了,不是陪着世子妃逛园子吗,怎么弄的这一身汗……”   “母亲,你猜女儿在桂园见到谁了?”陶妙仙神神秘秘道。眼底闪烁着微光。   陶夫人只觉有些不对劲,自己的女儿何时曾有过如此热切的眼神,这模样简直就像是一个思春的少女,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   “你在胡说些什么!”她不由训斥道   “母亲,女儿刚才在桂园里看见了南王世子,没想到他竟是那样的……”两道绯云升上陶妙仙的双颊。   “快住口,这些话你怎么说得出口!”陶夫人急忙挥手,屋里的丫鬟婆子,见状全都低着头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虽然她们个个面无表情。可她们的眼中却流露出惊诧之色。   没想到她们的大小姐竟也会有如此花痴的一面,也不知她口中的那个南王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能把她迷成这样。   “母亲,女儿觉得杜府的那个大小姐根本就配不上世子。”陶妙仙揪着手帕,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她明明只是个商女,凭什么能坐世子妃的位子。”   陶夫人吓的一下从罗汉床上跳下来,“我的小祖宗。慎言!你可知那南王世子有多可怕,惹了他不高兴是要丢性命的啊。”   可是现在在陶妙仙的眼中,唯只剩下了南王世子玉树临风的嫡仙形象,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人跟那手持利剑,会杀人的将军联想到一块。   “母亲,也许那些都是外人所传,当不得真的。”陶妙仙不悦道,“反正我觉得杜薇配不上世子。”   “此事不许再提!配不配得上哪是由你说得算的。”陶夫人训斥道,“咱们才来凉州城不久,初来乍到,有很多事都不知道内情,许是这里还有其他原因,你只需老老实实的给我当好咱们陶府的大小姐就成,等你二妹嫁到杜府去,我再给你挑选中意的夫君。”   陶妙仙面色一红。“夫君”两字立时烫得她心底灼热起来。   若是能对着那样的男子,轻唤声夫君,她觉得就是让她马上死了,也值得。   “母亲,我想嫁给南王世子!”陶妙仙眼睛里闪亮亮的。   陶夫人大吃一惊,愣在那里半晌没喘过气来。   “你……你你说什么?”估圣记划。   “我想嫁给南王世子,求母亲帮我!”陶妙仙突然“噗通”一声跪在陶夫人面前,美丽的眼睛里尽是哀怨的水雾,直晃得陶夫人心口发闷。眼前发黑。   “住口!住口!”她一把将陶妙仙从地上拉起来,“南王世子岂是你能嫁的……况且世子妃是杜府的嫡长女,你妹妹要是嫁过去她也要唤声嫂嫂的,你这是想将我往火坑里推呀,要是让别人知道了,这亲事如何能成……”   “母亲就想着二妹的亲事,难道就不关心女儿的事了么?”   “造孽啊!”陶夫人气的顿足捶胸,“我好不容易养了你这么大,穿的、用的、吃的,哪样不比你那妹妹强上百倍!就连沐浴都是使着牛乳,就盼着你能嫁个好人家……可是你到好,不单不为咱们府里着想,还去招惹那会要人命的世子!”   陶妙仙咬着嘴唇,道:“母亲不就是心疼那些个聘礼么,若我真能嫁给世子,只怕得的东西更多。”   “可是你也要有命嫁过去才行!”陶夫人跺着脚,要不是心疼她的宝贝女儿,换成别人,这时候她早就一巴掌招呼上去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报事丫鬟的声音:“老爷有请夫人去前院开席……”   陶夫人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此事切不可再提,先回去吧。”   陶妙仙无法,只得戚戚哀哀的带着丫鬟回了自己院子。   陶府,前厅。   正席上,坐着南王世子风暮寒,陶巡抚陪在他左手边的席位上,右手边侧是杜薇的席位,然后便是陶夫人。   这种场合里,是不可能有那些未出阁的小姐们的位置的,有陌生男客在,女眷自然要懂得避嫌。   陶夫人偷偷打量坐在上首的南王世子,心中不禁一动。   刚才在屋里虽然她对女儿大发脾气,但这时亲眼见了世子本人,她才终于明白,为何向来听话懂事的女儿会突然变成这般痴情模样。   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男子确实长的让人心动,就连她这快要半老徐娘的年纪,突然见了也会不禁心中惊叹对方的俊美。   她心中暗暗思量:自己女儿若真能嫁给这样一个人物,那到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席上陶巡抚小心翼翼的与世子陪着话,其实一直都是他一个人在说,风暮寒脸上从始自终都没有什么表情,偶尔会微微颔首,不过大多时候,他只是保持着悠闲的坐姿,面前的菜一口也没动过,就连酒也只是沾沾嘴唇。   陶巡抚额头冷汗直冒。   他还摸不准这位祖宗的脾气,生怕自己又惹了对方不快,这次是在自己府里,要是动起刀子来,指不定他又会直接将谁砍了。   陶夫人哪里猜得到丈夫的心思,见席上冷了场,她突然灵机一动,开口道:“不知世子妃是否喜欢听些小曲?”   杜薇坐在那里早就快要昏昏欲睡了,听了立时点头答应。   陶夫人陪着笑退下去,说是去亲自招呼表演的歌姬上来,可实则她却是直奔了后宅陶妙仙的院子。   ☆、第486章 陶妙仙献艺   身着彩裳的歌姬鱼贯上场,顿时为冷清的席间增色不少。   几曲丝竹管乐奏过,突然乐声渐弱,自场下走来一名身着蓝裳的少女。怀抱琵琶,上前俯身施礼。   杜薇眸光微微一动。   “小女陶妙仙见过南王世子,世子妃。”陶妙仙盈盈施礼,蓝色纱衣铺散开来,如同孔雀的尾羽。   陶巡抚一愣,目光转向一侧席上的陶夫人,眼中似有怒意。   陶夫人有些心虚,移开目光对杜薇道:“小女极为擅长各类乐器,今日她与世子妃一见如故,所以特意为您跟世子献上一曲。”   杜薇淡淡一笑:“有劳了。”   风暮寒却重耳不闻,微垂着浓密纤长的睫毛,盯着手里的酒杯。   陶妙仙缓缓起身,坐于一把高背椅上,素手急挥,一阵哀婉的琵琶随之响起。   杜薇拥有十娘的记忆,所以立时便听出陶妙仙弹奏的曲目乃是《塞上曲》的第一首。   乐曲婉转细腻。陶妙仙琴技非凡,手法精彩,将曲中痛苦与哀怨的情绪发挥的淋漓尽致,再加上她弹奏曲子时,脸上的神情,几乎完全融入到了曲中,不禁让人频生爱怜之意。   杜薇唇角微微勾起,此曲虽好,但却有另外一个别名,那便是《思春》。   看着全情投入的陶妙仙。杜薇心中的小人不屑的撇着嘴: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喂,妹子,这样赤果果的勾引不好吧?估向杂圾。   直至一曲终了,席上一片寂静。   陶夫人见状只好先带头拍起手掌,陶巡抚恨的咬牙根,却因为那是自己的女儿,为了不失脸面,所以也只能跟着拍起手来。   杜薇淡淡一笑。素手只象征性的拍了两下,幽幽道:“好个思春曲,陶大小姐真可谓演奏得入木三分。让人刮目相看。”   若是放在平时。陶妙仙定会听出对方话中的讽刺之意,可是这时,她的注意力全都投在上首位置的南王世子身上,根本没有听到杜薇说了些什么。   她相信,刚才的一曲,一定会将世子折服,于是直起身来后柔柔道:“不知世子是否喜欢小女刚才一曲?若有不当之处,还请世子点拨。”   杜薇端着杯子的动作一滞,立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还点拨……你丫的意思是要手把手的点拨么?   突然,她听见身旁传来一声短促的冷笑,转过头去,只见风暮寒将手中杯子至于桌上,薄唇带着丝嘲讽的意识,道:“陶大小姐的琴技,果然无人能及。”   陶妙仙听了又惊又喜,还想等着听下文,可是却见南王世子突然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了,本世子乏了,这便回了,改日你们与杜府交换庚贴便是。”言外之意,以后的事就不归他管了。   杜薇见状也立即起身,跟在风暮寒的身后准备退席。   陶妙仙一见慌了神,她不明白哪里出了错,刚才世子明明夸奖了自己呀,为何现在却突然说要走……他还没明确表态是否喜欢自己……怎么就能这么一走了之?   她心里想着,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动起来,就在风暮寒走过时,她突然快步赶上,伸手便拉住了对方的衣袖。   “世子……”美丽的眼睛里含着令人怜爱的水雾,她仰着头,就像风雨中将要被摧残的花蕾,无助的仰望着对方。   她的这一举动不禁让杜薇感到万分意外,就连陶巡抚与陶夫人也惧都被吓傻了,一时竟无人敢支声。   还是杜薇最先反应过来,她厉声喝了句:“陶小姐!”   她担心的并非是陶妙仙会被风暮寒看中,而是怕下一秒,她立时血溅当场。   当初就连明珠公主公然去拉风暮寒的衣袖,都被他厌恶的避开了,眼前这区区一个巡抚之女,他甚至连手指都不用动就能让她命丧当场。   可是如果陶妙仙真的有个好歹……只怕这门亲事,就真的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她不想看到大哥失望的模样。   不过她所担心的事,终究没有出现。   风暮寒全身真气迸出,却也留了余地,只听“刺啦”一声响,陶妙仙拉着他的那截衣袖竟被他自己的真气撕裂开来。   “看来陶巡抚当真教子有方。”风暮寒冷笑一声,凤眸轻轻扫过身后陶巡抚,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却把陶巡抚吓的冷汗直冒,立时垂下头去。   “都是下官管教不严,扰了世子的雅兴……”   陶夫人张了张嘴,本想替自家女儿说上几句,却猛地看见陶巡抚恶狠狠瞪着她,吓的立时闭了嘴。   陶妙仙手里抓着半截世子断掉的衣袖,花容失色,身子踉跄着险些跌倒在地上,一旁的丫鬟们全都低着头,竟无人敢于上前搀扶。   风暮寒冷哼一声,转头离去。   从他转过身去时的神色上看,杜薇知道他定是心中不快。   今天若不是因为顾忌着杜府的面子,风暮寒定然不会就这么匆匆走了,他何时惧过这种场面,就是当初明珠在皇上面前逼婚,他也是面不改色。   可是今天,为了杜府的事,他竟然忍了下来。   杜薇只觉倍感歉疚,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却发现他越走越快,自己竟然无法跟上他的脚步。   “世子……”才快走了十几步她便累得气喘吁吁,想喊他慢些,却又担心他这会正在气头上,只得看他越走越远。   “小姐,你没事吧?”玲珑担心道。   “没事。”杜薇苦笑,当年那副精壮的女汉子的身体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才快走了几步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小姐,奴婢扶着你吧。”   “不用了。”杜薇正说着话,没注意脚下,一下绊在了一块青砖的凸起上面。   “小姐!”玲珑跟羽儿同时惊叫起来。   杜薇一下跌倒在青砖小路上,眼看地面与自己越来越近,她只好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撞击……   突然,一道厉风卷了过来,将她的身体牵引向一侧,改变了她跌倒的方向,落入到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刚才走的急了为何不喊我?”头上传来冷冷的斥责之声,那是她熟悉的声音。   心里,不知为何,竟有种暖暖的感觉从其间流过……   ☆、第487章 借我三倍木男,青衣   马车里。   车窗上,青竹卷帘高高卷起,上面系着一串小小的风铃,随着马车的摇晃。叮当作响。   杜薇谨慎的缩在座位上,不时偷眼打量对面的风暮寒。   风暮寒手里握着本书册,斜倚在位子上,似看得及其专心致志。   杜薇心里的小人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只希望他快些忘记刚才在陶府发生的不愉快。   就在她全身放松之时,对面忽地传来幽幽的一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么?”   杜薇呼吸不禁一滞,顿了顿,脸上立即换了讨好的笑。   “当然有啊……今天多亏你了。”杜薇小心翼翼的靠过去,搂住他的胳膊,这时候她若是长了尾巴,只怕也是摇得及其欢快。   风暮寒凤眸微睇,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不过杜薇并没有发现,她正全力以赴的讨好眼前这个容易生气,小心眼又爱吃醋的家伙。   “多亏我什么?”风暮寒语气平淡,唇角却是忍不住向上勾起。   他发现了,只要让她觉得理亏。她便会极有耐心的哄自己,渐渐的,他已经无法自拔的爱上了这种感觉。   没事时逗一逗自己的小狐狸,这种美妙的感觉,是什么也替代不了的。   杜薇一颗小脑袋几乎全都扎进了他的怀里,“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全是为了我大哥的亲事……”   她的脑袋在他怀里摩擦着,让他感觉到身体微微有些发热,“既然知道为夫受了委屈,你可要好好补偿才是。”   杜薇身子一滞。   等一下。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狼外婆说的……   抬起头,正对上一双闪烁着危险光华的眸子。   她嗖地一下坐正身子,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怎……怎么补偿?”   “薇儿觉得要怎么补偿才行?”修长的食指伸过来,挑起她的下颌。   “咕噜!”她吞下一口唾液,为何总有种小红帽与怪叔叔的感觉!   “为夫想先讨些利息,可好?”他低哑道,身体已然在她有所反应之前凑了过来……   她不由得一闭眼。准备迎接他的暴风骤雨。   可是,他的唇却如蜻蜓般从她的樱唇上掠过,浅尝即止。   等她睁开眼睛时。他已经退了回去。坐在那里,眼里带着审视的意味,唇边满是戏谑的弧度。   杜薇只觉意犹未尽,心底深处微微发热,感情被他撩拨起来,他却突然退了回去,恶作剧似的望着她。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见杜薇愤愤的嘟起嘴唇,风暮寒眼底笑意更盛,相比之下,刚才在陶府那不愉快的纠缠也显得无足轻重起来。   “薇儿莫非是不满意刚才为夫表现?”   杜薇抛给他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风暮寒忍不住轻笑出声,“为夫甚喜,有妻如此,当真为人生一大乐事。”   腰间徒然一紧,杜薇被他拉进怀中,呼吸转瞬间便被他夺走。   儒软温热的唇瓣微微开启,任由他长驱直入,连带着她的气息一并吞噬殆尽,尽显其霸道本色。   马车轻轻颠簸了一下。   杜薇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抵住他的肩头,用力将自己挣开,呼吸紊乱,就像刚溺过水似的。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无需抬头她也能猜到他此时脸上表情。   “薇儿……”耳边传来他的低语,带着热气扑打在她的鬓角,微微有些发痒,“待晚上……可与本将一战?”   杜薇只觉脸颊腾地升起两片绯云,头埋的更低了。   心中小人早就羞得掩面奔走:这家伙,现在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陶府第二日就派了人去杜府,双方换了庚帖。   杜薇听到消息时已是当日饭膳后,杜府特意差了人过来告知她此事。   “为何还有张陶府的帖子?”风暮寒剑眉微蹙,拿起桌案上的帖子不屑的看了一眼。   “明儿陶夫人请我去上香,说是祈愿婚事顺利之类的……”杜薇刚刚沐浴过后,擦着湿漉漉的秀发,漫不经心道。   “你应了?”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满情绪。   杜薇眨了眨眼睛,“反正你每日都忙着处理军中事务,本以为你来凉州城后能够歇歇……”   “你这是在抱怨为夫没时间陪你?”风暮寒凤眸微睇,瞅着她。   “怎么会。”杜薇似觉出他目光中的异样,吐了下舌头。   “没事别跟那些人混在一起,让人厌烦得很。”   杜薇知道他是担心自己遭了那些人的算计。   “放心好了,到时谁哭谁笑还不一定呢。”她笑得像只小狐狸。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明天把青衣借给我吧?”   “你要青衣做甚?”风暮寒似有不解,“我会多派些暗卫跟在你身边,想来陶府那些人也不敢怎样。”   “不是关系到安全的事……”杜薇扭了扭身子。   “那是什么?”   杜薇蹙眉,“反正就问你借不借吧?给个痛快话!”   “你好大的本事,现在竟敢公然威胁起为夫来了。”风暮寒伸手一把抓向她的肩头。   若是换了平常,她定会被他拉入怀中。   可是今天,她却早有防备,身子一缩,灵巧的躲开他的大手,自他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   “咦?”风暮寒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有此举动。   杜薇笑嘻嘻的站在桌案的另一头,一脸的得意,“青衣成天跟着你板着个脸,我看他现在已经是你的三倍木了,再这么下去,只怕他连媳妇都讨不到。”   “三倍木?”风暮寒剑眉挑起,似对这个名词极为不解。   杜薇隔着桌案,笑得花枝乱颤。   这时候就算他对于这个词还只是一知半解,可见她那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狐狸定是在取笑他。   “胆子不小。”风暮寒一声轻笑,突然移动身体,杜薇只觉眼前人影晃,还没等看清,他已然来到她的身侧,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大将军以为这样我便会屈服么?”杜薇突然来了兴致,挑衅似的回望着他。估向讨亡。   “哦?你想怎样?”   风暮寒话音刚落,杜薇将手腕一扭,竟从衣袖里缩了回去。   望着手里握着的一截空空的衣袖,风暮寒凤眸微眯,眼底露出野兽般危险的光华。   ☆、第488章 莫对明月思往事,遥忆翩翩少年   旧南王府——   正屋内时不时传来瓷器碎裂之音,中间还夹杂着杜薇的轻笑。   屋里霹雳啪啦听着就跟打架似的,可是院里的一大帮丫鬟谁也不敢靠前,连同那些侍卫。全都尽量避得远远的。   不一会,屋里又传出杜薇惊呼之声。   玲珑有些担忧的望着羽儿,她们与风暮寒身边的下人不同,她们心里唯一认同的主子,只有杜薇。   所以她们此时更加担心的是,杜薇是不是受了欺负,世子爷若是发起火来,还是很吓的人。她们主子又是一副固执的性子,她们不免有些担心。   “无事。”一旁青衣低声道。   玲珑看向青衣,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向他身边靠了两步,垂了头一副不安的模样:“世子爷不会是……生气了吧?”   “没有。”院里的侍卫这会大多站得远远的,所以青衣这时站在这里就显得格外显眼了。   “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有我。”青衣垂手而立,不论屋里传出什么样异样的响动,他都丝毫不为所动。就像黑夜里一块磐石,岿然不动。   院里光线昏暗,所以无人发现玲珑的脸上掠过一丝羞怯之色。估向吉才。   “那……既然这样,我便先回去了。”羽儿最先开口道。   见羽儿提出要走,玲珑似有些犹豫,喃喃道:“这只怕不好吧,一会世子妃若有吩咐,青衣大人一个人在这里怎么能行……”   羽儿笑道:“既然这样,那玲珑姐姐便跟青衣大人一同候在这里好了,我先回去。若是忙不过来我再使人叫我。”   玲珑听了立即点头,青衣却是一动不动,身姿笔挺的站在院里,面向正屋。   两人在院里又站了一会,屋里的异响才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却是令人脸红心跳的细碎娇吟。   玲珑一下子便红了脸,想要退开却又似不想离开青衣身边。   抬头偷偷望向青衣,只见他面无表情。幽暗的光线中,坚毅的侧脸棱角分明,屋里的响动似乎完全不能动摇他的心智。   “青衣大人一直跟在世子身边么?”玲珑努力寻找着可以让她分散注意力的话题。   青衣顿了顿。“很久了。”   “有多久?”   “……不记得了。”青衣抬头望向苍穹中的明月。虽然只是一瞬,但玲珑似乎觉得在这一瞬间,他的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不记得了吗?怎么可能。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幼年的他流离失所,从北方被一伙带到京城,以卖艺杂耍为主,寒冷的冬日逼迫固执的他跪在街头。   几日未曾给过他饭食,他也不开口求饶,当时的他,只求一死,对于这样的生活,他没有任何期待。   直到那一天,自街头的马车上下来一个美少年。   身着雪白的狐皮大氅,紫红棉袍上遍布金线刺绣的流云蝙蝠,腰悬碧玉,凤眸如星,神采飞扬,虽小小年纪但却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后来的事……青衣自认已经记不起来了。   因为之后所有的日子里,他都跟随着这个翩翩美少年。   开始的时候,他是他身边的仆从,而他的主子则是高门府邸的贵公子,身份尊贵无人能及。   之后,他是他身边的侍卫,而他的主子则是军中最低等的士卒,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他们一刀一剑,从战场上一次次存活下来。   再后来,他是他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侍卫长,掌管他手下千名暗卫,而他的主子则是冷血无情,桀骜不驯的南王世子。   再也不见,当年那美少年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犹记得初见之时,他曾问倒在雪地上的他:“你可愿跟着我?”   他只点了头,这一诺,便是将性命也交予了。   第二日。   杜薇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睁开眼睛,赫然发现头顶的床帐不见了。   猛地坐起身,被子滑落下来露出光滑的香肩,竟是不着一缕。   她这才想起昨夜的疯狂,两人的嬉闹……   环顾屋中狼藉遍地,心中的小人顿时呈石化状:就算是一百只大象从屋里走过,也不可能比这更糟。   苍天哪,昨天都发生了些什么!   杜薇正扶额悲叹,玲珑和羽儿笑嘻嘻的从外面端了铜盆进来。   “小姐睡得可好?”   杜薇只觉眼角狂跳,“你们这两个丫头也学坏了。”   “奴婢哪敢!”   杜薇起身更衣梳洗,皮肤上露出片片樱花的绯红,只看得两个丫鬟直抿嘴。   “想笑就笑出来,也不怕憋死你们!”杜薇索性放开了,用手指点着她们的额头。   三人笑闹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收拾停当,这时外面有小厮来通报:“陶府的马车到了,请世子妃同去万福寺进香。”   玲珑撇嘴,“那陶大小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姐今天可要处处当心才是。”   “不妨事。”杜薇淡淡一笑,“今天世子爷派青衣跟我们同行。”   “青衣大人也去?”玲珑一喜。   杜薇跟羽儿交换了一个眼神,相视而笑。   玲珑这会正在兴头上,根本没注意到别人的目光,她急着催促道:“小姐,咱们快些走吧。”   羽儿终于忍不住了,笑道:“看把玲珑姐姐急的,咱们小姐还没用早饭呢。”   玲珑恍然大悟,羞的满面通红。   杜薇知她们这些女子脸皮薄,所以点到即指,再没有打趣她,而是去了外间屋用早饭去了。   旧南王府外。   陶府的马车早早的等在这里。   陶妙仙倚靠在窗口,陶玉灵坐在她的身边,两人时不时搭着话,可陶妙仙的眼睛却总时不时的盯着旧南王府的大门。   大门之上,明晃晃九行七列共六十三枚铜钉,威武气派,门前雌雄石狮,分列左右,立于大门两侧,以壮威势。   门前站着一列王府侍卫,个个手握腰刀,目视前方,完全视她们为无物。   果然南王府绝非普通的小门小户,要是能嫁到这里来……也不知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陶妙仙想着,不由得微微出神。   就在这时,王府中门忽然大开,有侍从上前卸下高高的门槛,一辆黑漆马车自旧王府内缓缓驶出来……   ☆、第489章 万福寺上香,低调的奢侈   自旧南王府驶出一辆看似普通的黑漆马车——   陶夫人见状急忙下了车,待对方马车行至面前时迎上前去。   “见过世子妃。”   车帘挑起,杜薇自窗口露出脸来,淡淡一笑:“陶夫人不必客气。我们上路吧。”   陶夫人急忙道:“世子妃若不嫌弃可移至我们车上,我已备下香茶点心,一路上小女还能陪世子妃说说话,定然不会寂寞。”   杜薇一笑,“不必了,我不喜吵闹,路上正好小憩会。”   不待陶夫人再说什么,车帘已然放下。   陶夫人只得讪讪回了自己马车,一行人向万福寺而去。   陶妙仙从窗口微微探出头去,只见前面那辆普通的黑漆马车周围跟随着十几名侍卫,而她们陶府的马车相比之下要华丽得多,而且随行的侍卫足有二十多名,无论是气派还是阵势,都远远超过对方。   她的脸上不由得露出鄙夷的表情。   陶玉灵早就发现自己这位长姐脸上变颜变色,不由好奇道:“姐姐因何发笑?”   “我笑堂堂南王世子妃出行,坐的马车却是那样寒酸。”陶妙仙用香帕掩住樱口。一脸不屑,“你看看那黑漆漆的马车,哪里有世子妃的半点威风?想来她的出身只不过是个商女,定是个不受宠的。”   不然那日在桂园,世子随手送了她枝桂花,她竟笑得那样甜……   陶玉灵顺着窗口往外望去,这时两辆马车正经过一架小石桥,下桥时她们的马车故意稍稍慢了些,打算等南王府的马车先下桥后再行。   “嘭”地一声脆响,前面的黑漆马车下了桥。   后面陶府的马车跟了上去。将要下桥时,陶玉灵望了一眼外面的地面,但见桥下的青石板上清晰的印着两行车辙,几块稍不坚固的青石板都被压的碎裂开来。   陶玉灵会心一笑,收回目光。   “如何?”陶妙仙追问道。   “恕妹妹眼拙,看不出来。”陶玉灵垂下眼睛,隐住眼底的嘲讽之色,心里却连连叹息。只怕以往自认聪慧过人的陶妙仙这一次可是看走了眼。   世子妃的马车会是那般黑漆漆的模样并不是因为寒酸,而是因为其内部装着铜墙铁壁。   那重量,绝对不是普通马车所能有的。必是车厢内壁全由精铁打造而成。而且普通的马匹绝对拉不动这辆马车。   只怕现在拉车的那些马匹,都是军中使用的战马,个个性烈似火,有着野兽般的蛮力。   万福寺。   远远的,刚看到万福寺正门,便听到青衣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喝。   身后陶府的马车还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南王世子的侍卫个个手按刀柄,将鞘中利刃稍稍抽出半寸,每人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万福寺门前聚着众多排队等着进寺的马车,见了这阵势,全吓的纷纷闪避。   青衣面无表情,催着马车,一行人径直而入,只把后面陶府赶车的车夫惊得目瞪口呆。   还是陶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忙让丫鬟传话说让他们快些跟上,赶车的车夫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催马前行。   万福寺门前各府的夫人小姐敢怒不敢言,她们哪见过这种阵势,待那两辆马车进寺之后,她们又忙不迭的打发人去打听,刚才进寺的马车里,坐着何等人物。   进寺之后,陶府的马车就近停在山门附近,以往她们每次都是停在这里,然后步行入寺。   可是前面杜薇的马车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一直往寺里去了。   这一次,就连陶夫人都愣住了。   这万福寺里可不能与其他小寺院相提并论,哪能容外府的马车随意乱闯?   陶妙仙叹息道:“定是那世子妃没有来过此处,所以不懂规矩,若是因此得罪了高僧,只怕还要去赔礼谢罪,弄不好还会被赶出寺去。”   陶玉灵虽心中有疑,但却并未表露出来,她只是盯着杜薇马车远去的方向,似在出神。   忽地,她见一名王府侍卫向她们马车这边过来。   “世子妃有请陶夫人跟两位小姐去西院歇息。”   陶夫人一愣,以前她们来寺里都是要去后面待客的厢房歇息,世子妃这是要请她们去哪?   陶府的马车从偏道驶过大雄宝殿,穿过不起眼的小路,最后停在了一处僻静的院落前。   黑漆马车停在一旁,车帘向两边挑开着,车厢里并没有人,想来世子妃应该是已经进了院子。   陶夫人带着两人女儿神色犹疑的下了马车,跟着带路的侍卫进了院子。   路过黑漆马车旁时,陶妙仙忍不住向里面张望了一眼。   立时倒吸了口凉气。   马车内,雕梁画栋,大红丝绒软榻,桌几四脚皆镶嵌着大片金叶子,用以坠沉桌脚,防止桌案滑动,紫檀书柜上,宝石制成的把手,熠熠生辉,就连下车时作踩踏之用的踏脚凳都雕刻着五福云纹……   陶妙仙惊得美目圆睁。   这马车……何止是华丽,简直是奢侈之极!   “陶夫人里面请。”玲珑立在院中,迎候着陶府母女三人。   陶夫人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座院子,眼中难以掩饰惊讶之色。   杜薇早已在屋里罗汉床上歇下,喝着羽儿新泡的花茶,桌几上摆着四样精致的点心,还有三样新鲜水果。   见陶夫人一行进来,她微微一笑,语气似有抱怨:“怎地几位来的这么慢。”   陶夫人嘴角僵了僵,“没想到此处竟有如此舒适的落脚之处。”   杜薇招待陶府母女三人在屋里吃了会茶,陶夫人便有些坐不住了,眼睛总往窗户外面瞅。估反广技。   杜薇也不着急,院里有青衣跟十几名侍卫,陶府这次跟随的侍卫虽然人数上比她多一倍,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或是双方动起手来,她也是完全不惧的。   世子爷手下的这帮侍卫可是刀口舔血练出来的身手,非是那些普通官府内,侍卫所能比拟的。   陶夫人陪笑道:“时候不早了,不如我们去前殿转转。”   陶妙仙一听立即附和,只有陶玉灵沉默不语,似乎总想与杜薇说些什么。   杜薇并没有反对的意思,道:“也好,趁时间尚早,我也有些地方想去看看。”   一行人出了西院,玲珑和羽儿紧跟在杜薇身后,青衣带着五名侍卫在侧随时保持戒备。   一行人来到大殿前,很快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   只因刚才她们经过寺门前时,那般的张扬,所以早有不少人暗中打听她们的来例。   前往大殿进香的人很多,比肩接踵,陶夫人眼睛在人群中扫来扫去,似在寻着什么,神情有些紧张。   杜薇觉出对方神色异常,侧过身时,悄悄在玲珑耳边低语一句:“告诉青衣,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声张。”   ☆、第490章 再遇双胞姐妹,盗银锁   杜薇与陶夫人等人一前一后往大殿里面而去。   若在平时,青衣定会带人护在她的周围,将她与其他人隔开,但自从听了玲珑传过来的话后。他便再没了什么动作,只是带着身后的五名侍卫慢悠悠的跟在后面。   刚进了大殿,忽然听人群中传来一个惊喜的呼声:“杜姐姐!”   杜薇寻声望去,但见从上香的人群中挤出来两个衣着、打扮、乃至模样都极其相似的少女。估反东扛。   “原来是你们……”杜薇也略有意外,眼前这两个少女正是周府的双胞姐妹,周挽晴与周挽歌。   “杜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凉州城?”   “你怎么也不来知会声,我们好去看你……”   “你还住在杜府么?”   “世子有没有跟来?”姐妹俩嘁嘁喳喳,一左一右拉住杜薇的手,只把杜薇弄的无暇顾及其他。   “看看你们两个,哪里还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周夫人这时从后面赶了过来,见到杜薇时也是一愣。   “周夫人。”杜薇大大方方的竟先施了礼。   周夫人连忙拉着双胞姐妹一同行礼,“这可使不得,怎么能让你堂堂一品夫人给我们这些白身行礼。”   杜薇笑着让她们免礼,双胞姐妹兴奋的简直不想离开,拉着杜薇问长问短。还约定八月十五去周府赴宴。   陶夫人显然没想到杜薇竟然能认得周府的夫人,周府虽不为官,但却是宫中丽妃娘娘的娘家,在凉州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今年周府八月十五的宴席早早的就发了请柬下去,陶巡抚衬来此地,自然也想得到邀请,可是没想到周府却是个心高气傲的,任陶巡抚怎么找门路,周府就是不肯理会。   想到这里陶夫人急忙上前,笑道:“原来是周夫人。今日我本是为了与杜府的亲事想来求支签,不想却让世子妃遇上了熟人。 ”   言外之意,若不是她邀请了杜薇来上香,她们怎么可能遇到。   周夫人脸色略有不悦,拉住了双胞姐妹,与杜薇客套了几句便称有事先回了,双胞姐妹边走边回头,不断向她使着眼色。   杜薇突然看到这两个活宝。心情大好。   陶夫人也似心情不错,不断与她提及八月十五周府的宴席,大有想借她光一同赴宴之意。   玲珑跟羽儿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心里越发厌恶起陶夫人来。   众人来到殿前。玲珑燃了香递到杜薇手中。   杜薇从来就不信什么鬼神,这时候也只是随大家作作样子。   就在她低下头,准备在佛前一礼之时,一名男子突然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因为离得太近,险些将她撞倒。   青衣在后面看得清楚,只见那人从杜薇身上取走一物,似一块银锁。   他以目示意,身后一名侍卫不动声色的返身离开,悄然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玲珑扶着杜薇直起身子,不满的看向那撞人的男子,刚想训斥几句,却发现那男子早就不见踪影。   “无事。”杜薇伸手拍了拍玲珑的胳膊。   “小姐你脾气也太好了,那人简直太不懂规矩,若是世子爷见了,只怕他连命都没有了!”   杜薇笑笑,好像一点也不介意。   陶夫人这时也求完签,笑着过来道:“一会我还要带玉灵去求支姻缘签,先失陪了。”   杜薇淡淡一笑,“正好,我也有地方要去,就不劳陶夫人相陪了。”   离了大雄宝殿,杜薇立即走到无人处,将青衣叫到身边。   “你可看清了?”   青衣点头。   “可有派人跟上?”   “属下定不辱命。”   杜薇当然相信青衣的能力,便不再追问,而是带着两个丫鬟去了供奉牌位的后堂。   在其中的一间小屋内,供奉着一张牌位,供桌上摆满了水果点心,香炉内,青烟缭绕。   两个丫鬟全都站在外门等候,只有杜薇一人进入屋内。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盯着供桌上的牌位,眼底神色波澜不惊。   悲伤吗?她不觉得,虽然这是她与他的第一个孩子。   ……若有机会,我会让你再次降生到这个世上,风莫念。   杜薇想象着莫念长大后的模样,不知是会像她多一些,还是像风暮寒多一些,如也许这一世,她注定不会再有孩子,可是她与其他人不同,只要她选择留在这里,便可以重新轮回此世。   每次她都会再遇到他,可是她却不知,那时的他,还会不会再次爱上自己。   如果下一世,我与你父亲还能在一起,莫念,我定会保你平安,让你顺顺利利的出世,让你成为这个世上最最幸福的孩子。   看着面前的牌位,杜薇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隐去了眼底的水雾。   万福寺,偏殿外。   陶夫人小心翼翼的穿过小路,来到一处僻静之处。   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那里,见陶夫人过来将手中之物交到她手上。   陶夫人低头看了看,不禁蹙眉,“为何是一枚银锁?”她本以为他盗取的定是杜薇身上的香囊或是荷包之类。   那男子不满道:“她腰上只挂了这么一件东西,你总不能让我去她头上拔那些簪子不成!东西已经给你了,还不快些把钱给我!”   陶夫人不屑轻哼一声,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   对方却不满意,接过后在手里掂量着,陶夫人转身刚要走,只见那人忽地伸出手去,速度极快的在陶夫人腰间一掠。   等到陶夫人沿着小路离开,那人嘿嘿一笑,张开的手掌中,静静躺着刚才陶夫人的荷包。   数了数里面的银子,那人心满意足的离开。   但还没等他走出几步,忽觉身后掠过一道阴风,他机灵的迅速低下头去,躲开了。   他刚想直起腰来,第二道阴风扫过,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后颈上。   他只觉眼前一黑,“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原来是个小贼。”青衣抬脚踢了踢那人的身体,那人一动不动。   “抬走,路上小心。”青衣对身边一名身着黑衣的暗卫吩咐道。   那人蒙着面,一语不发,拱了拱手,俯身将那人扛起,身形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491章 杜府下聘礼,谣言起于寺中   几日后,便是杜府至陶府下聘的日子。   杜薇一大早便到杜府帮忙,说是帮忙,也只不过是陪着杜夫人坐在那里。看着下人们将东西抬来逐一装箱。   杜薇看着那一件件玉器古玩,名人字画,还有春夏秋冬四季衣物,以及首饰等物足足排了满满一院子。   “一共六十抬。”杜夫人道,“本来是想着再多些,可是我只要一想到之前陶府他们退亲之事,心里就……”   “六十抬已经不少了。”杜薇安慰道,“多出来的东西等完婚后留给大哥他们也是一样的,省得让陶府还占了咱们的便宜。”   杜夫人被她逗乐了,“就你这丫头鬼机灵。”   院里东西收拾停当,便有下人进来两人一抬,将东西抬出去,有些装上马车,大部分都是使人抬着,大红彩绸系在箱子上,在府外一字排开。喜气洋洋,引来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驻足观望。   临要出门时,杜夫人突然将杜薇拉到一旁,低声道:“今日下聘你就不要去陶府露面了。”   “为何?”杜薇有些意外,这桩婚事本是由世子定下的,世子不来,自然要由她出面。   杜夫人面带愠色,“本来娘不想说的,怕世子知道了也要跟着不悦……”   “究竟何事?”杜薇嘴上不说,心里却已隐隐猜到几分。   “自从那日陶夫人约你去万福寺进香。回来街上便有流言,称那日有人在万福寺里看到你趁陶夫人不在的时候,在寺里私会男子……”   杜夫人话音未落,杜薇忍不住笑出声来,到把杜夫人吓了一跳。   “娘也是怕今天去了,路上一旦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你会伤心……娘怎么会怀疑你,一定是有那不长眼的。见不得你好!”   “这话母亲到是说对了。”杜薇忍住笑,“是有人见不得我好。”   杜夫人小心翼翼问:“世子爷不知此事吧?”   杜薇摇了摇头,“不只世子。就连我也是才听说此事。故此觉得好笑。”   杜夫人急了,“就你这丫头心宽,你知不知道,我跟你大哥听了外面那些事,都快急死了,又不敢告诉你……”   “母亲不必担心,上香那日世子派了身边的侍卫长跟随在我身边,就算外面说的再难听,只要世子信我,还怕他们翻出天去?”   杜夫人暗自琢磨,觉得杜薇说的在理,南王世子什么时候怕过流言,虽然之前她担心这会伤了杜薇的名声,引得世子不悦,可是想起雨夜那晚,世子竟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背了杜薇回去,她禁不住露出微笑。   “你说的是,只要世子相信你,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娘俩说说笑笑出了府门,杜逸帆在外面备好马车,又返身上前扶了杜夫人下台阶。   “薇儿也要同去?”杜逸帆愣道,他看向杜夫人。   杜夫人笑道,“刚才娘已把话都跟薇儿说开了,这丫头别看是个女儿身,到是跟世子相配得很,咱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流言蜚语。”   听到此话,再看杜薇脸上平静的神色,杜逸帆欠意的笑了笑,“不想妹妹比我这做大哥的看的还透彻。”   马车驶向陶府,一路上,吹吹打打,路边看热闹的百姓聚了不少,更有不少顽童跟随着下聘的队伍,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   杜薇吩咐了玲珑从车窗里向外撒了小糖果,那些孩子得了好吃的,更是高兴的不得了,等到马车来到陶府门前,聚集看热闹的人几乎把府门都堵住了。   陶府出来下人,好不容易才将人群清理开来,陶巡抚见到如此排场的聘礼队伍,嘴上不说,可眼中却满是得意之色。   足足六十抬聘礼,虽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多,但他相信,这里面的东西绝对件件上称。   自孙府的兴盛行倒闭后,整个凉州城现在,就属恒丰行一家独大,又加上皇商的名头,杜府为人低调,口碑也不错……   陶巡抚双手负于身后,得意洋洋的看着一抬抬结着大红绸的箱子被抬进府里来,突然间打心里觉着这门亲事还是不错的。   所有聘礼全都抬进陶府后,陶夫人亲自接了杜夫人跟杜薇去了后园,陶巡抚则带着杜逸帆在前厅叙话,商议迎亲之事。   杜府打算将迎亲的日子提前,越快越好,陶巡抚虽然觉着有些仓促,但想起刚才那些丰厚的聘礼,而自己嫁出去的又只不过是一个庶女,所以觉得也无伤大雅,于是便点了头,两人又详细商议日期。   后园里,陶夫人招呼杜夫人跟杜薇去了花园,桌上摆满了各色点心与时令水果。   众人寒暄一阵,忽见陶妙仙从园中小路上走来,见到杜薇时热情的上前施礼:“见过世子妃。”   杜薇平静的点了点头,坐在那连动都未动,半个礼都不还。   以她的身份,还礼是给对方面子,不动才是本份。   “这是李参将之女,李细君,她刚好来府上玩……”陶妙仙侧过身去,杜薇这才发现,在她身后站着一个十三、四岁年纪的女孩子,穿着一袭白色纱裙,头上挽着双罗髻,稚气未退的样子。   李细君长的虽称不上绝色,但却带着一股男孩子的英气,大大的眼睛来回打量杜薇,丝毫也没有因着对方的身份高贵而面露惧色。   “你便是南王世子妃?”李细君的声音脆生生的,童音未退。   杜薇平静的望着她,“正是。”   李细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这几日传言在万福寺私会男子的人就是你啊……”估反岁才。   此言一出,杜夫人脸色顿时一僵。   陶妙仙一把拉过李细君,将她挡在自己身后,好像生怕杜薇动怒会将李细君直接拖出去砍了似的。   “世子妃息怒,细君年幼,口无遮拦,还望世子妃不要见怪。”陶妙仙面色微白,好似全身都在发抖,紧紧拉着身后李细君的手。   杜薇却淡淡一笑,从桌上的盘子里捻起一颗青色的葡萄,诧异道:“陶小姐为何这般紧张,只不过是孩子的戏言而已,我怎么会放在心上。”   陶妙仙不可置信的抬头去看杜薇,只见她笑意盈盈的将葡萄吃了,乌黑的眸子笑意弯弯,笑得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   只有站在杜薇身后的玲珑跟羽儿知道,自家主子若是对着外人笑成这样,十有八九她是记恨上对方了。   “李小姐不要拘束,来这边坐。”杜薇和善的向着李细君招了招手。   李细君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陶妙仙,又看了看杜薇,终还是坐了过去。   “我最喜欢听故事了。”杜薇笑眯眯的,背影像只狼外婆,“李小姐可否将你听到的那些故事说来给我听听?”   ☆、第492章 湖心亭细君落水   杜薇招呼了李细君坐到她的身旁,又亲手为她倒了香茶,李细君眨巴着大眼睛道:“原以为那些传言是真的,现在看来又不像了。 ”   “哦?”杜薇笑眯眯的放下手中的茶壶。“为何又不像了?”   李细君上下打量着她,半晌摇了摇头,“你的眼睛里没有怨气。”   此言一出,杜薇忍不住笑起来,一旁陶夫人尴尬道:“李参将的小女自幼天真烂漫,世子妃不要见怪。”   杜薇没理会陶夫人,而是继续对李细君道,“你是从哪里听说了那些传言的?”   李细君转向陶妙仙,刚要开口,陶妙仙脸色一僵,心道不好,这事是她告诉李细君的,为的就是借她之口让杜薇难堪。   按说这种事不管发生在谁身上,被外人提及都会非常尴尬难堪,莫不是刻意回避,哪会有人会像杜薇这样。还主动的跟别人聊起这事来。   陶妙仙急忙抢先开口道:“这事现在大街小巷都能听到。”   杜夫人脸色难看起来,从桌下悄悄伸过手来,放在杜薇的腿上。   杜薇知道杜夫人是担心自己面子上下不来,于是转过头冲她安慰的一笑,“这事可就奇怪了,那日是陶夫人邀了我去上香,在寺里我们也是一路同行,怎么就会传出这种可笑的传言,莫不是因为陶巡抚得罪了什么人,还是有人想坏了我们两家这门亲事?”   陶夫人一愣。   虽然她想帮着女儿坏了杜薇的名声。使南王世子对杜薇弃之如履,但她却不想毁了这门亲事。   他们只用区区一个庶女便能换来这么多的聘礼,如此合算的买卖,她怎么甘心将之推到门外。   见杜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生怕会连累这门亲事也告吹,连忙道:“外面的传言怎能全信,肯定是有人眼红我们两家结亲,妒嫉我们攀上这么好的亲家。”   杜薇垂了眼眸。盯着手里的茶盏,掩住眼底的冷意。   陶妙仙见状也不敢再提有关外面的传言,众人又坐了会,陶夫人突然对陶妙仙道:“你们坐在这里也是无事。不如带世子妃去游湖,也许还能瞧见湖里的那只金蟾呢。”   听说湖里有金蟾,李细君兴高采烈的站起来,“真的么?真的有金蟾?”   “还是三只脚的呢。”陶妙仙笑道,“世子妃与我们同去吧。”   杜薇不得不承认,陶妙仙寻的这个理由真的很让人心动,像她们这种养在深闺的女子。平时里极少能有节目消遣,多是赏花、游湖,现在突然说有三只脚的金蟾,自然会令人感到新奇。   不过这一招对于她来说,并没有多大吸引力。   只不过是一只变异了的蟾蜍,有何新奇的?   杜薇心中的小人笑得猖狂:姐还见过宇宙飞船呢,说出来吓死你们!   陶夫人好像巴不得马上将她们支开,她便顺水推舟,跟着陶妙仙她们离开了。   三人一路往园子深处走去,李细君还是孩子性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完全没有普通大家闺秀那般的拘谨,杜薇从陶妙仙口中多多少少了解了些李参军府里的事。   李府是武将世家,所以家中的女子自幼都会跟着父亲或兄长习武,所以性格自然也就格外爽快。   “你会武艺?”杜薇好奇的打量着李细君,无论怎么看她觉着都不太靠谱。   李细君顽皮一笑,“只会射箭,还是父亲教的,不过我贪玩,并没有学会多少,小时候还因此挨了不少打……”   杜薇笑起来,转头时清楚的看到身边陶妙仙的眼中闪过一抹鄙夷。   杜薇心中冷笑:只怕这位李小姐是被人利用了仍不自知。   三人往前走着,眼看不远处就是小湖边,陶妙仙往杜薇的身后望了一眼,玲珑跟羽儿一直紧随在杜薇身后。   “人若去的多了恐怕金蟾就会被吓跑了。”陶妙仙故意道。   李细君一听立即道:“那就我们三个过去好了。”   陶妙仙担心道:“可是世子妃不比我们,身份尊贵,恐怕不妥吧?”   “不妨事。”杜薇转头吩咐两个丫鬟道:“你们在这里等我。”同时使了个眼色。   玲珑跟羽儿立时会意,低头喏喏应声。   陶妙仙见状高兴极了,立即上前拉了杜薇的手,三人沿着湖边向湖面的九曲回廊而去。   “金蟾在哪里啊?”李细君一路问个不停。   陶妙仙强忍着心中烦躁,脸上却带着微笑道:“李小姐莫急,就要到了。”   湖边盛开着一丛丛艳丽的山茶花,香气浓郁,路过此地时,陶妙仙神色略显紧张,杜薇用余光注意盯着她,发现她将一只手伸入袖中,似拿出什么东西,而后摘了一朵山茶花,用手抚弄了一下,递到杜薇面前。   “此花当与世子妃相配。”她恭维道。   杜薇面带微笑,接过,却是闭住了呼吸,低头闻了一下山茶花的花瓣。   三人踏上九曲回廊,一路上,杜薇注意到陶妙仙时不时观察着她的脸色,眼瞅着到了湖中央,杜薇突然抬手抚着额角。   陶妙仙立即道:“世子妃可是不舒服?”   杜薇蹙着眉头,在湖心亭上的木椅上坐了,“有一点,不知为何,有些头晕。”   陶妙仙道:“世子妃先在这里休息片刻,我去寻你身边的丫鬟来,李小姐也随我来吧。”   李细君眨着大眼睛:“不能把世子妃一个人丢在这里,我留下来陪她,陶姐姐去寻人来吧。”   杜薇眯着眼睛靠在木椅上,听了这话,心底不由得流出一股暖意。   李细君这孩子虽然天真不谙世事了些,但却保持着一颗赤字之心,到也难能可贵。她打定主意,以后定要想办法让她远离陶妙仙这种人。   不过这时候她万万不能让李细君留下来陪她,于是道:“我没事,可能是刚才走的急了些,你跟陶小姐去吧。”   李细君仍不想走,陶妙仙却不耐烦了,上手强拉了李细君,两人沿九曲回廊往回走。   杜薇半眯着眼睛盯着她们渐渐走远的身影。   “……世子妃,属下在此,不必惊慌。”湖心亭廊柱的阴影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那声音她及其熟悉。   是风暮寒身边的侍卫长,青衣。   “发现什么了?”杜薇低声问道。   “刚才那朵花里似有迷香之气。”青衣站在阴影里一动不动,从岸上完全看不到亭子里除了杜薇外,竟然还有其他人存在。   “不知她们又想玩什么花样?”杜薇冷笑,她看着李细君与陶妙仙马上就要到达岸上。估找华才。   陶妙仙走的急了些,李细君个子小,一下踩到了自己的裙摆,随着一声惊叫,身体向前扑去。   陶妙仙原本可以拉住她。   但在陶妙仙的心里,保全自己的意识占了上风,她一下松开了对方的手。   李细君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第493章 此一面萍水相逢,似万千梦里遇见   李细君一头栽进了湖里。   陶妙仙吓的呆在了当场,等她回过神来,想越过栏杆去够水里李细君的手,可她自己也不会水。又怕被对方拖累,犹豫再三,急的花容失色。   杜薇在湖心亭子里,这时候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掉下水的人若是陶妙仙,她连半分担心都不会有,可是李细君是个天真的孩子,她还真不希望她出事。   她眯着眼睛看陶妙仙在湖边急得乱转,心里忍不住骂了句:没用的蠢货!   湖水里,李细君开始还不断扑腾,叫嚷着,要陶妙仙来救她,可是渐渐的,湖水灌入她的嘴里,她也不知自己究竟喝下了多少湖水,只觉身子越来越沉,两臂也没了力气再挣扎……   就在这时。杜薇见陶妙仙提着裙子往岸上跑去。   “快去救人!”她急忙对青衣道。   青衣犹豫了一下,世子吩咐他的任务是保护好世子妃,对于别人的性命,他并不在意。   “快呀!”杜薇急了。   “陶大小姐离近了些……”   言外之意,这时他现身会被别人发现。   “先把她解决了再说!”   她话音未落,青衣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陶妙仙这时已经快要跑回岸上,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原本好好的计划竟被李细君意外的打乱了。   怎么办?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机会,只要坏了杜薇的名声,她的机会便会多一分。可是如果不救李细君。她要真淹死在湖里,要如何向李参军府交代……   她正拿不定主意,忽觉颈后被什么重得一触,身体便僵住了,直挺挺栽倒在地上。   青衣点住陶妙仙的穴道,等他冲到湖边时,才发现李细君已然不见了,低头往水里看去。只见一处水面下方,隐隐露出一缕素白衣角。   李细君沉入湖中,她惊恐的睁着眼睛,看着水面的微光离自己越来越远。自她出生到现在,第一次感到,死亡竟离她如此之近。   无边的绝望与恐惧包围了她,湖底似有着无形的力量在拉着她不断向下……向下……   突然,湖面的微光被击破了。   一道人影跃上湖面,竟一掌逼得她周围的水流向两边分开,紧接着。一只结实而有力的手臂将她环住,将她拉出了水面。   “咳咳咳!”李细君全身湿透,浑身无力的依靠着那个人的手臂,任他将自己拖向岸边——   水滴不断从她的头发上滴落下来,顺着散落的发丝滴到了那个人的身上,将对方的衣袖打湿了一大片。   李细君睁大了眼睛,眼眸深处清晰地倒映出对方那张坚毅的面孔,棱角分明的侧脸带着一丝凌厉之色,就算看到她满身狼狈,眼中也没有露出过半分厌恶或是怜悯。   她年纪虽小,却也见惯了不少其他高门府邸的贵公子,遇到这种情况,通常他们都会先安慰她一番,然后细心的让丫鬟送上温暖的衣裳,送她回去……   可是这个人,他将自己捞起来后,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的感情,就像……杀手!   她还记得小时候祖父常跟她提起那些隐匿在各府背后的势力,那些人的实力往往要远远高于军中的将领,虽然不为人知。   李细君想开口,忽见那人向自己伸出手来……   她就那样呆呆的看着那只手离自己越来越近,虽然不知他想做什么,可是心里却没有一丝惧怕。   刚才他救了她,所以她完全可以信任他。   青衣点中了李细君的穴道,李细君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僵直的倒了下去。   “世子妃,有人往这边过来了。”青衣警惕的抬起头来。   杜薇这时也从湖心亭赶过来,看了眼倒在一边的陶妙仙,对青衣招了招手。   青衣附身过来,杜薇与他耳语几句,青衣点了点头。   陶府后园。   杜夫人正与陶夫人说着话,忽见一个丫鬟急匆匆自后花园走来,嘴里嚷着,“不得了了……世子妃晕倒了!”   杜夫人一惊,立时站起身来。   她知道杜薇自那次受了箭伤后就患了心悸之症,所以格外担心。   “妙仙呢?”陶夫人到是一副冷静的模样,询问道。   “大小姐见世子妃身子不适便去寻世子妃身边的两个丫鬟了,叫奴婢先过来报信。”   杜夫人微微一愣,杜薇身边的两个丫鬟她是知道的,自京城来时就跟在她身边,绝不会是那种偷懒耍滑的丫头。估找夹号。   “不如我们也过去看看吧。”陶夫人建议道。   在这里干坐着,杜夫人放心不下,于是应了,一行人带着身边一大帮丫鬟婆子,往湖边而去。   刚到湖边,那个丫鬟指着湖心亭道:“世子妃就在那里歇息。”   陶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偷偷扫过杜夫人,心中禁不住的得意,她们这么多人,一会亲眼见证了世子妃的丑事,回去只怕了用不了半日,南王世子便会得到消息。   只要杜薇失了宠,她女儿的机会便会多一分,若论家境,她们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比商贾府邸的杜府要强上百倍。   一行人上了九曲回廊,远远瞧见湖心亭的长椅上似有两个人影。   下面的丫鬟不由得“咦”了一声,“那好像是个男人……”   杜夫人大惊失色,对于杜薇她是信得过的,可是若真的让这么多人撞见她独身一人与一个男子在这湖心亭上,那之前有关万福寺中她私会男人的传闻便会被坐实,到时只怕百口莫辩。   “怎么可能有男人!”陶夫人训斥道,心中却是大喜,快步走向湖心亭,杜夫人紧紧尾随其后。   等离得近了,杜夫人看到那女子的衣着打扮并非杜薇,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陶夫人越走越近,似惊动了湖心亭中的男子,那人回过头来,大惊失色,对长椅上那女子道:“不想今日重会我们便被人撞见,若不能生在一起,不如一同投湖,我们也能做对鬼夫妻!”言罢便抱起那女子,越过亭子栏杆,欲往湖里跳去。   那女子一开始始终低着头,没有言语,现在突然被那人拦腰一抱,似忽地惊醒过来,瞪大了眼睛,尖叫一声:“母亲救我!”   陶夫人一听这声音险些惊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在亭中与男子私会的人,竟是她的女儿,陶妙仙。   ☆、第494章 定情之物,银锁?   陶夫人万万没想到,湖心亭中的女子竟然会是她的女儿陶妙仙。   怎么会是这样?之前她们明明安排好了一切,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候,主角却换了人!   “快……快拦住他们!”陶夫人跺着脚。   旁边丫鬟婆子早已冲了上去。加上那男子并非真的投湖,只不过作作样子,这帮人涌过去又拉又扯,这才将陶妙仙放了下来。估找扔号。   一旁的杜夫人这会可是完全的放松下来,只要不是杜薇就好办,她也乐得在这里看热闹。   “不是说世子妃在这里歇息么?为何不见人影?”杜夫人道。   陶夫人脸涨得通红,怒目瞪着陶妙仙呵斥道:“世子妃呢?不是说她身子不适晕倒了么!”言外之意,她想让自己女儿尽快与眼前这个男子掰清关系。   陶妙仙这会吓的脸色惨白,她想不明白为何自己醒过来时却坐在湖心亭里,明明应该是杜薇坐在这里才对。   而且坐在亭子里时,她身子不能动,也说不出话来,直到这个男子突然将她抱起来说要投湖,她才突然觉得身子里血流畅通起来,高喊出一句向陶夫人求救。   “怎么?有人在找我么?”人群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众人回过头去。只见杜薇与李细君正站在众人身后,玲珑跟羽儿侍立在一旁,态度恭敬。   陶夫人只觉太阳穴青筋乱跳,“这是怎么回事?”她怒道:“刚才有丫鬟说世子妃身子不适,我与杜夫人放心不下,寻思着过来看看,怎么亭中竟会是我的女儿?”   杜薇不屑的瞥了一眼亭中的那名男子,冷笑道:“怎么?陶夫人的意思莫非是说,在这里与男子私会的人应该是我,而非是你的女儿不成?”   陶夫人顿时一滞。 半张着嘴接不上话。   这话也根本没法往下接。   她若回答,是,那她便有陷害的嫌疑,可是若要她这么忍气吞声的,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她好好的女儿就这么给毁了……她还想着要当未来的南王世子妃呢。   陶妙仙这时已经顾不得仪态,直接冲上来,似要拉扯杜薇。“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搞的鬼!明明是你约了男子私下相会,却害我担了这罪名……”   玲珑跟羽儿齐齐上前,准备拦住陶妙仙。以防她伤到世子妃。   可她们还没等出手,李细君却突然跳出来,一把将陶妙仙推了回去。   别看她年纪比陶妙仙小,但终究是武官世家,身上有些基础,竟将陶妙仙推得仰面朝天跌倒在地。   “李小姐,你这是何意!”陶夫人不满道。转身心疼的让丫鬟们将陶妙仙扶起来。   李细君本来就是个胆大的,而且她性子直爽,向来有什么便说什么,听陶夫人质问,于是将之前在湖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从杜薇称自己头晕,到她掉进湖里陶妙仙却不肯施救……   不过她所说的这些事情中,并不包括青衣的存在。   被救上来后,她曾偷偷询问过杜薇,救了自己的那个人是谁,不过却没有得到回答。   众人听了李细君所言,这才发现,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换过了。   “要不是世子妃,我早就淹死在这湖里了。”李细君气愤的瞪着大眼睛,“你还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你……你不是好人!我以后再也不来陶府了!”   虽是幼稚的气话,但是听者却无不动容。   杜夫人叹了口气,上前来拉过李细君的手,安慰道:“孩子,刚才吓坏了吧?”   李细君眼晴里含着泪珠,一脸的委屈,但却倔强的不肯掉落。   陶夫人见场面混乱,只觉头大如斗,突然瞥见身后亭子里立着的那个男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指着那男子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私入陶府!”   那名男子并不十分惧怕,而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先是拱手施礼,而后道:“小生私入贵府,确为不妥,但小生此次也是受邀前来,并非孟浪之徒。”   “受邀?”陶夫人不屑的冷哼一声,“不知何人邀你前来?”   那名男子一指一旁的陶妙仙,“正是杜府的长女,杜薇杜小姐……”   听了这话,陶妙仙痛哭失声,向着杜薇道:“难怪外面传言你在万福寺与人私会,不想竟真有此事,我好心带你来游湖,你竟害我到这步田地,究竟是何居心!”   杜薇冷笑一声,“陶大小姐,你先别急着哭,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之前,并不是谁的眼泪多便是谁占在理上。”   她转向那男人道:“你说是谁邀请你来此?”   “杜府长女,杜薇。”   “你说她便是约你之人?”杜薇一指陶妙仙。   “正是。”   “你血口喷人!”陶妙仙又怒又恼。   “不知你有何证据能证明此事?”   那男子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之色,看了看陶妙仙,“事到如今,你也休怪我不替你遮掩,当日在万福寺中,若不是你主动向我示好,又怎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   说着他自怀中掏出一物,面向众人道:“这便是当日她送我的定情之物。”   众人齐齐抬眼看,只见那人手中拿着一块银锁,当中是童子寿桃图,四周配以云纹装饰,背面刻着二字:莫念。   陶夫人倒吸一口凉气,故作惊讶状:“这……这东西不是世子妃身上的么?”   杜薇眼眸微眯,乌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冷光,“哦?不知陶夫人为何如此确定此物归我所有?”   “自然是上香那日我亲眼见你佩戴在身上,只没想到……”陶夫人冷哼一声,“堂堂南王世子妃,竟然干出如此勾当,当真不知羞耻!”   “你住口!”陶夫人话音刚落,杜夫人怒声断喝,“只凭区区一只银锁证明不了什么,再说刚才此人口口声声将你女儿认做是世子妃,这又如何解释!”   “这……”陶夫人眼珠一转,向那男子喝道:“你可要看清楚些,邀你来的那人究竟是谁?”   她一边说着,一边背着杜夫人拼命向那男子使眼色。   那男子本就是她花钱雇来的,立时明白过来,改口道:“刚才小生一时看走了眼,没想到竟然认错了人……”说着他转向杜薇这边。   杜薇缓步来到那人面前,抬头打量他,此人面上虽带有三分书生气,但眼底却似燃着灼灼邪火。   杜薇一笑,“如此说来,你认定万福寺那日与你私会的那名女子是我?”   “除了你莫非还会有别人?”那男了惊讶道,“你当日向我诉苦,言深宅大院,如同苦海,小生一时心软便安慰了你一番,不想却将自己这颗心也陷了进去……你送我银锁,我终生不悔……”   ☆、第495章 你不认识他,他可认得你   杜薇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子,看他一脸故作情深状,唇角不禁带了三分冷笑——   “如此说来你认定万福寺与你私会的人是我?”杜薇不屑反问。   “小生自然不会再认错。”   杜夫人又急又气,想要开口。却被陶夫人拦了。   “现在证据确凿,世子妃总不会不认帐了吧?”陶夫人得意道。   “认帐?”杜薇不屑冷哼了一声,“这银锁确实是我的,我当然会认帐,不过这个会喘气的东西我却是不认识。”   “世子妃,人证物证俱在,这时候已经不容你不认了!”   杜薇冷笑:“去万福寺那日,两个丫鬟一直不离我左右,而且后面还有世子的侍卫跟随,我倒想让他说说看,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到我的?”   那男子一愣,显然没料到还要说这种细节问题。   陶夫人见男子卡住了,忙接过话来:“你身边的丫鬟可是你自己的人,当然会向着你了。 ”   “那世子派去的侍卫总不会也说瞎话吧?”杜薇厌恶的看着陶夫人,要不是顾忌着大哥要娶她家的二小姐。她真有心一巴掌拍上去。   “那日我随你去进香,不想却被人盗走了银锁,正愁找不到主儿呢。”杜薇头也不回,对身后的玲珑道:“把这个人拿下,既然这里说不清,我们便送官好了。”   玲珑早就气愤不过,上前一脚踢在那人腿弯,那人本看不起玲珑是个女子,没想到她竟会三招两式,竟几下就真把他拿住了。不由得心中大骇,急道:“此事若要闹上公堂,可是有损杜小姐的声誉啊……”   陶夫人也没想到杜薇竟这么决绝,直接就要拉去见官。   这要见了官还有个好么,只怕没几下就把她安排的这个人吓的说了实话,到时可就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世子妃莫要激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陶夫人劝道,同时让她手下的丫鬟过去拦着玲珑。   “从长计议?”杜薇朗笑一声。“他口口声声称银锁是我亲手交给他的定情之物,我现在便告诉你们,此物来历……”   她话刚刚说了一半,忽听远处回廊之上传来通报之声:“南王世子到……”   陶夫人跟陶妙仙同时打了个寒战。   众人回过头去。但见九曲回廊上,一行人正往湖心亭而来。   为首一人,身着黑色团绣锦袍,走近看,领边袖口俱以金线绣出繁复图样,花团锦簇,似杜鹃啼血。周身冷意森然,正是南王世子风暮寒。   杜薇见他这身打扮,心中不由得一动。   与他相处的时间久了,她难免也能猜到些他的习性,平日他总喜一身白,虽然也偶有穿黑的时候,不过这种场合下他穿着这么一身……很可能是要见血了……   南王世子身后,跟着陶巡抚与杜府的大少爷杜逸帆,青衣与其他几名侍卫垂手紧随世子身后。   李细君看到青衣的一瞬间,只觉胸口似有什么将要跳出来似的。   她拼命盯着他的脸,可是从始自终,青衣都没有抬眼向她这边瞧上一眼,不禁让她有些莫名的失落。   杜薇等人上前见礼,风暮寒没有理会其他人,而是径直来到杜薇前面,单手抓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   “青衣。”他冷冷吩咐一声。   “是。”青衣似早有准备,上前来到那名男子面前,抬手抓住那人胳膊。   只听“喀嚓”一声脆响,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陶夫人等人身子吓得一抖,等青衣退开时她们才看到,那人的胳膊竟生生被扭断了,正以奇怪的形状无力的垂着。   青衣返身来到南王世子身边,双手恭敬地奉上那块银锁,对面李细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心里却是牢牢的记住了他的名字。估找余弟。   风暮寒将那块银锁拿起来,看了看,“这便是他们的定情之物?”他不屑道。   陶夫人虽然不知道世子究竟是如何突然跑来这里,不过这种机会她怎能错过,当下便回道:“正是,世子妃刚才亲口承认过的。”   “是,妙仙也亲耳听到她如此承认,还有在场众人,都可做为见证。”陶妙仙也附和着。   风暮寒凤眸微睇,瞥了一眼陶妙仙。   陶妙仙只觉头顶目光灼灼,烧的她浑身躁热,心里就像被小猫抓挠似的,又痛又痒,恨不得马上将杜薇处置了,好让自己能扑过去替了杜薇的位置。   风暮寒翻过银锁背面,当看到上面刻着“莫念”二字时,攥着杜薇手腕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来人……”他沉声吩咐道,不知为何,声音里带着一丝隐忍的暗哑。   很快有人抬上来一只木桶,放在湖心亭中,陶巡抚与杜逸帆等人全都围拢过来,不解其意。   “打开。”有侍卫抬来高背雕花椅,放罢在一旁,风暮寒华丽丽的撩衣襟下摆,坐定,一手却仍死死拉着杜薇不放。   有侍卫上前打开木桶。   瞬间,一股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众人齐皱眉头,但碍着世子在这里,又不好意思以袖掩口鼻,所以只能忍着,往木桶里仔细看去。   “啊!”   女眷们最先发出惊叫之声。   木桶里立着一具半身的男子,说他是半身,是因为他下面的身子早就不知用什么方法被斩断了。   可是他竟然还活着,睁着突出的白眼球令人毛骨悚然。   “陶夫人,不知你是否认得此人?”风暮寒凤眸微眯,一手细细捻着杜薇柔嫩的手背,慢慢把玩。   陶夫人根本连看都不敢看,听了这话不得不硬着头皮瞅了一眼,“不……不认得……”   风暮寒冷冷一笑,“你不认得他,他可认得你。”   青衣走过去,照着木桶踢了一脚,木桶里的半身男子惊恐万状的睁开眼睛,当他看到陶夫人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就是她!就是她要我去偷世子妃的银锁……别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杀了我吧……我说的全是实话,真的是她指使我做的……”   陶夫人的脸瞬间一片惨白。   ☆、第496章 你可愿为本世子去死?   木桶里的半身男子被折磨的不成人形,陶夫人哪里还认得出他来。   不过他这么一嚷嚷,陶夫人听声音却是心中一紧。   这人正是当初在寺里,她雇佣去偷世子妃身上东西的那个贼人。   陶巡抚听到这话也不禁白了脸。看陶夫人脸上变颜变色,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这种时候,他只能硬着头皮向着自家人。   “世子,这其中只怕是有误会。”他拱手道。   “误会?”风暮寒冷笑,瞥了一眼对面那个被青衣扭断了胳膊的男子。   那人也算是个道上混的,以前像这种收人钱财,坏人名声的事也没少做,这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遇到了绝对不能去招惹的人物了,相较于陶巡抚一边,与眼前这个可怕的世子……   下一秒,他立时做了决定,“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世子饶命……小人全是被他们逼得没办法啊……”刚才还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转眼间就哭得涕泪横流,只看得杜薇目瞪口呆。心中连连叹息,今年最佳男配角奖非他莫属。   “你……你血口喷人!”陶夫人咬紧牙关,这种事她宁死都不能承认。   “是你给了我十两子,又给了我这把银锁……还要让我污了杜小姐的名声……”那人声泪俱下,又从怀里拿出十两银子放在地上。   陶妙仙这时候早就吓的不知所措,以前像这种小手段她也见她母亲用过不少,像陶府这种高门府邸,后宅也是各种阴谋诡计不断,可是却从没出过差错。   为何这种手段到了杜薇那里……竟变成这般模样……   “世子只凭这两人所言,便相信世子妃是无辜的么?”陶夫人争辩道。“若说那银锁是我雇人盗取,可又怎么说那锁上背面二字?”   莫念……这二字确实有些让人不解,这东西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寻常的饰物。   杜薇嘴唇紧抿,风暮寒将那银锁放进她的手中。   “莫念乃是本世子尚未出生便夭折的女儿……不想今日却被人污为私下情定之名……”   风暮寒薄唇轻启,一抹阴冷的笑意如同石头投入平静的湖水中,瞬间荡漾开来。   所有人全都愣住了,一般尚未出生便夭折的孩子是不会有名字的。   莫念……原来竟是世子夭折的女儿?   陶夫人只觉得双膝发软,身子一个踉跄便栽倒在了地上。估找狂弟。   周围下人想要去扑。陶巡抚却断喝一声,“都不要管她!”   其实陶巡抚这也是无奈之举,自己夫人竟干出这种事来,现在事情又败露了。只怕要将他也连累进去,还不如……   只有陶妙仙扑到陶夫人身边,哀哀痛哭,“母亲,你怎么了,快些醒醒……”   风暮寒看也不看眼前哭嚎着的陶妙仙,招来青衣一点手。   青衣一语不发。抽出腰后佩剑,先是切了木桶内半身男子的人头,而后又向地上跪着的男子走去。   那人吓傻了,“小的……小的已经知错了!求大人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利刃划过,那人再无半点声息,尸首栽倒在地上。   青衣抽回长剑,殷红的血迹顺着剑刃上的血槽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李细君呆呆的望着青衣,不知为何,她竟不觉得这场面有何可怕。   “父亲!”陶妙仙哭得梨花带雨,见众人谁也不理她跟陶夫人,只得扑到陶巡抚脚边,“父亲救救母亲吧,母亲全是为了仙儿啊……”   陶巡抚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他怒冲冲一脚踢开陶妙仙扯着自己的衣角,训斥道:“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简直将陶家的颜面全都丢尽了,还不快些将她们拖下去,要摆在这里丢人现眼么!”   虽然在气头上,但陶巡抚仍然顾忌着杜逸帆站在一旁,目前他们与杜府的这门亲事可不能再毁了,现在他唯一的指望便是借此能得南王世子的原谅。   可是……南王世子真的能如此轻松的了结此事么?   陶巡抚心里真有些没底。   威武将军的威名他还是听过的,十岁便入军中杀敌,视人命如草芥……这事真的能这么算了么?   陶府里的下人听了陶巡抚吩咐急忙涌上前来,想要拖着陶妙仙跟陶夫人离开。   杜逸帆与杜夫人这时俱都一脸气愤之色,杜夫人忍不住开口道:“陶大人,怎么说你们这也算是官宦之家,你夫人与女儿竟勾结歹人陷害我的女儿,虽然世子爷已将作恶的两个贼人斩杀,但若没有你的纵容与包庇,她们又如何敢干出这种事来?你难道以为此事能就此了结了么?”   杜夫人此言一出,陶巡抚心中更是慌乱。   他原本以为只要让世子杀了那两人出了这口气便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两个女眷下手的吧?可是现在被杜夫人这么一提,他竟没办法撇清关系了。   “此事我之前确实不知情。”陶巡抚解释道,他偷眼看向南王世子,只见他一手攥着世子妃的手,正微眯着眼睛盯着他,那神情……就像一只野兽在进击前恣意的端详自己爪下的猎物,让他不禁生出一种难逃厄运之感。   “你叫陶妙仙?”风暮寒的声音幽幽传了过来。   正在地上哀哭不止的陶妙仙只觉得浑身一震,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亲口叫了她的名字。   “是……正是小女。”她垂泪道,“今日之事妙仙已经知错了,但妙仙却是因为倾慕世子才一时犯了糊涂,以后定不会再犯,还请世子原谅了小女吧……小女感激不尽,愿终身侍奉世子左右,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杜薇在一旁听了禁不住眼角乱跳:这丫的还真敢说啊,这意思是当不成正妃,就算是妾侍她也愿意?   风暮寒斜靠在椅背上,凤眸微垂打量着陶妙仙:“哦?你想如何侍奉本世子?”   陶妙仙涨红了脸,她在绝望与希望之间切换的太快,一时有些难以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好运”。   “小女……定会比世子妃更加用心的侍奉世子,只要世子爷喜欢,小女莫有不从……”   杜薇背后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一把将自己手从风暮寒的掌中抽了出来。   风暮寒抬头似有不满地扫了她一眼,显然对她把手抽回去的这件事极为不爽。   他重新低下头望着陶妙仙:“你可愿替本世子去死?”   ☆、第497章 谪仙?还是有毒的黑色曼陀罗   陶妙仙惊恐万状的瞪着眼睛:“只……只要世子妃能做到的,小女定然也能做到!”   杜薇不得不承认,对于这个问题,陶妙仙回答的极为巧妙。她不直说能与不能,却反将自己拉出来做挡箭牌。   言外之意,只要杜薇能做到的,她也能。   风暮寒忽地冷笑一声,薄唇上扬,挑起一抹诡异的弧线。   杜薇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陶妙仙不明所以,正仰着脸,满眼期待的盯着风暮寒。   “你看那边……”风暮寒突然伸手一指。   众人齐齐顺他所指方向望去,只见青衣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湖心亭的一角,手里倒持着一把匕首,脱手将它向着南王世子抛去。   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匕首已然脱离青衣掌控,径直飞射过来。   虽然明知青衣此举定有深意,但杜薇还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小心!”   她伸手似想将他推开,但却被他反手揽进了怀里。   陶妙仙看到匕首飞过来的时候吓的一声尖叫。身子一缩,想要避开。   风暮寒一手揽着杜薇在怀中,另一手衣袖舒卷,一道真气放出,陶妙仙只觉身体不受控制的站了起来,竟直直挡在风暮寒面前。   陶巡抚跟陶夫人眼睁睁看着飞来的匕首插进了陶妙仙的胸口。   “仙儿!”陶夫人痛呼一声,想要上前救助,但刚迈出两步,只觉眼前阵阵发黑,晕倒在地。   陶巡抚站在原地。只觉浑身汗毛倒立,动也不敢动。   “原来陶小姐所谓的愿为本世子做任何事……也不过如此……”幽幽的声音在陶妙仙耳边响起。   陶妙仙脸朝外站着,只觉胸口传来阵阵剧痛,她拼尽全力回过头去,看到风暮寒将杜薇揽在怀里,薄唇带着桀骜不驯的冷笑。   “想与本世子的薇儿相提并论……你还不配。”   风暮寒甩开衣袖,真气散去,陶妙仙的身子如从云端坠下。无力的跌倒在地上。   匕首没入她的胸口,殷红的鲜血徐徐而出,转眼间染红了她的衣衫。   风暮寒凤眸微垂看着倒在地上的陶妙仙,眼中不见一丝怜悯。   陶妙仙的心头一颤。这一刻,她才终于明白了,那有如嫡仙般美丽的男子,原来是一朵含有剧毒的黑色曼陀罗。   妖异、瑰丽,但却绝对不能触碰。   渐渐模糊的视线中,她挣扎着,心有不甘的瞪着眼睛。   那袭黑色锦衣。有如妖灵之翅,展开双翼,将杜薇揽在怀中,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她伸出手去,似想去够他的衣角,但最终,却只是动了动手指,呼出一口不甘之气。   陶巡抚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底都凉透了。   南王世子就这么带着世子妃走了,连同杜夫人跟杜逸帆一起,只留给他一堆乱摊子:两个死相恐怖的歹人,一个胸口中刀的女儿,还有一个翻着白眼吓晕过去的正室夫人。   陶巡抚额头青筋不住乱跳,忙着指挥下人收拾残局。   陶妙仙还有一口气,陶巡抚忙吩咐下人去请大夫,他心里纵有千恨万怨,却不能发泄,南王世子这般,已经算是给够他们面子了,陶妙仙如今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陶府上下乱作一团,还没等将大夫请来,下面小厮又来通传:“南王世子称三日后杜府前来接亲。”   陶巡抚呆立当场,突然间,他竟有种将要崩溃的感觉。   “这……这么快?”三日后就来接亲?这也太仓促了……先不说陶二小姐的嫁妆都还没准备好,就连喜服也都没制成。   “世子爷说越快越好……”小厮见自家老爷脸色阴的吓人,吓的将后面半句没有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后面的话他就算不说,陶巡抚也能猜得出几分。   三日后,这亲事不论他准备的如何,杜府都会上门来接亲:哪怕没有新娘的喜服,嫁妆……   到时丢脸的,可是他们陶府!估农他号。   “快去,把城里所有喜铺里的喜娘请来,多给些银子!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三日内将喜服赶制出来!”   陶府里所有的下人全都忙碌起来,每人都行走如飞,脚不沾地似的。   陶府这边忙的人仰马翻,风暮寒却是带杜薇上了马,也没有跟随杜夫人跟杜逸帆一路回杜府,而是直接纵马疾驰,往万福寺方向去了。   杜薇坐在他身前,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只好回过身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风暮寒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人,唇边掠过一丝笑意,大手搂紧她的腰肢,沉声低喝,催动战马加快前行速度。   他今天才收到暗卫自京城传来的密信。   关于杜薇手腕上系着的那枚三生石,一小部分失了颜色之事,他托人又去慧悟主持那里询问缘由。   虽然他心里已提前有所准备,但还是在看了密信后大吃一惊。   就像之前慧悟主持曾告诫过他的那般,她本为他而来,也将因他而去,若是强留,最后终将万劫不覆。   待到那三生石完全变了颜色之时,便是她命归于此之证么?   他曾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不幸之人,好不容易从敌军的掳掠下逃出生天,九死一生回到家里时却发现自己的生母竟死的不明不白。   原本属于他的一切都被人夺走,背后处处有人针对,随处都有人想取他性命……   他曾极力想搞明白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曾不顾一切,只为夺回属于他所有,可是现在,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已经不在重要了。   就算他失去了一切,成为天底下最不幸的人,可他还有她在身边。   “薇儿。”他紧紧将她搂在怀里,在她头顶低语。   迎面刮过的疾风带走了他的声音,不过杜薇却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她用脸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窝了起来,就像一只蜷缩起身体的猫咪。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一定……   他的怀抱温暖而安逸,她慵懒的合上眼睛,似乎很享受这一刻。   远处,传来万福寺的钟声。   悠扬……   ☆、第498章 繁华富贵过眼云烟   南王世子带杜薇去了万福寺小住,杜府这边却是一连忙了三日。   杜逸帆大婚在即,杜府内张灯结彩,杜夫人亲自张罗着布置新房。原本在迎取新人前一天,应有女方家派人来杜府共同铺房,安床,不知为何,陶府竟也没有派人过来。   杜府这边到也不介意,将一切打点好后,又在大门和房间外贴上了对联跟喜字,门楣挂着长条红布,上面绣着吉祥话。   杜夫人正在院里与管事妈妈查看大婚之日的菜单,忽地外面有人来报:“二少爷回来了。”   杜夫人忙放下手中的菜单,喜道:“太好了,原本我还担心子悉赶不回来呢。”   话音刚落,杜子悉自院外进来,一身青衣长衫书生打扮,手持折扇,笑眼弯弯。上前施礼:“子悉见过母亲。”   杜夫人兴高彩烈的拉他进了屋,细细询问他自学院回来,这一路上的见闻。   杜子悉陪着杜夫人说了会话,忽然道:“刚才我自外面回来,骑马经过对面街口,见一男子跪在咱们府门外,看那背影似乎有些熟悉,有几分像我三弟杜正弘,只是我当时走的急,没有细看。”   杜夫人不由得一愣:“那人跪在咱们府门外?”   杜子悉点了点头。“许是这会还在那里。”   杜夫人思忖片刻,招来她屋里的张妈妈,低声耳语几句。   张妈妈急匆匆出屋去了。   杜府正门外的街口跪着一名男子,身上衣裳虽然脏了些,但仍能看出,其原本的华贵模样。   他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跪在杜府的大门外,路过的行人无不对他指指点点。   此人。正是杜府的三少爷,杜正弘。   自从他因陷害大哥与杜薇的不轨之心被杜老爷知晓,便带着香南和儿子被分出府去单过。   匆匆购来的宅院虽然小了些,但以他身家。还是比城中那些普通的富户不知要强出多少倍。估农狂号。   可是他自小便奢侈惯了,再加上香南也是个不懂节省,讲究铺张排场的女人,所以他们每日的开销依旧按着以前在杜府里生活的那样。   原本香南还想购置处大些的院落,但不知为何,每次他们看好一处宅院,第二日便会被别人购得。所以一直拖了好长时间也没有寻到个适合的地角。   杜正弘每日都派人去丛府听打丛明堂的消息,来回打点也花费了不少银子,终于有人向他传来丛明堂的话,说是在城南十字街口有一处新酒楼要开张,允他入干股合作经营。   杜正弘喜出望外,立即筹措了手里所有现银准备入股开酒楼做生意。   那酒楼他亲见了,干股文书也终于拿到手了,可是就在他兴冲冲准备着新酒楼开张做生意时,突然传来丛明堂的消息,说是那中间人卷了他入干股的银子跑了,他手里的文书是假的。   杜正弘顿时傻了眼。   去丛府找丛明堂拿主意,对方却闭门不见,只差人传话给他,要他重新筹银入股,不然这酒楼他便要收回。   杜正弘隐约觉得事情不对,想找他理论,结果却被丛府下人打出府来。   杜正弘一怒之下想去告官,但还没等走到官府门口,就被人从后面敲了闷棍,等他醒过来时,天色已晚,他的脑袋也破了,身上的衣裳跟钱全都被人偷的一干二净。   好不容易挪回自己家里,满身的委屈,想找人诉诉苦,说下他今天的遭遇,可是他刚进院子,便见听香南屋里传来男子说笑之声。   他冲进屋里,只见坑上坐着一个陌生男子,香南忙解释说这是她南方的表哥,因为没了生计,大老远寻她来,只求他能帮衬着些。   杜正弘自然不信什么表哥的胡言乱语,当场就将那男子赶走了,又将香南痛骂了一顿。   谁成想,这便是他噩梦的开始。   为了重新筹措银子做生意,他只得变卖了身边一些古玩字画,好在他的家底还是很丰厚的,很快便凑齐了银子。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寻丛明堂,而是自己盘了一家不大的布庄,因为做的是老本行,经营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新店开张了三日,竟连一个客人也没有上门,每日累得他身心疲惫,晚上回到家里香南又在他面前哭诉要他帮着表哥寻个生计。   杜正弘又恼又怒,第一次出手打了香南,二人因此而翻了脸,几天谁也不理谁。   杜正弘疲惫交加,终于病倒了,昏昏沉沉的一连睡了几日,醒来时觉得口干舌燥,便唤人来想要喝口水。   谁知他喊了半天,竟没人理会。   自己支撑着好不容易爬起来,结果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   屋里空空如也,所有值钱的家具陈设,甚至连墙上仿名人的字画,架子上珍稀品种的吊兰,全都不见了。   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家里招了贼,吓得他急忙奔出门去,想去看看香南跟孩子是否安全,可是当他进了香南的屋子才发现,原来不只是他的屋里,整个院子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香南、孩子、奶娘、院里的丫鬟、婆子……全都不见了。   他放声大叫,可是屋子里只有他的回音,空空荡荡……   他一连病了几日才勉强能够下地行走,当他正准备出去打听香南的消息时,外面突然来了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说这间宅院已经是他们的了,让杜正弘快些腾地方。   一问之下杜正弘才知道,原来香南趁他病中,将家里所有东西全都搬走,又将院子卖了,带着孩子,跟着她那‘表哥’离了京城。   这一次,他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绝望。   他想不明白,为何香南会背叛他。   他给了她一切,可她却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带着孩子远走高飞。   突然间,他想起当初香南在刚生下他们的孩子时,府里还出过一阵传言,说那孩子早出生了两个月,不是他的。   不过香南后来对他说自己早产,他当时正体会着初为人父的滋味,根本没想那么多,传言便被他强行平息了。   现在想起来,那孩子的性情与模样,与他还真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急,被那些人赶出了院子后便没了存身之处,白天还好说,秋夜渐渐凉了,他只好咬牙缩在桥洞下的背风处。   身上最后那点银子也在一晚他睡着时被小贼偷了,他身无分文走投无路,下意识的来到杜府的大门外。   抬头见杜府里披红挂彩,喜气洋洋,向附近的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杜逸帆明日大婚。   杜府里喜事将近,却与他再无半点干系。   绝望之下,他跪在了杜府门外。   ☆、第499章 走投无路,认错   杜正弘跪在杜府大门外,没多久身后便聚了不少看热闹的闲人。   杜府大少爷明日大婚,原本路过看热闹的人便不少,在有人认出外面跪着的这人是杜府原本的三少爷时。更是议论纷纷。   杜府一向在凉州城口碑极好。杜老爷与杜逸帆又都不是吝啬心狠之人,然而三少爷在外面跪了将尽一个时辰,却没人理会。   街边人们指指点点,有不少知道内情的则开始大肆宣扬杜正弘被妾室骗去钱财的经过,字字句句都如刀般割在杜正弘的心上,让他抬不起头来。   可是,他现在除了跪在这,企求唯一的生路外,别无他法。   他以前的朋友,莫不是在听说他的遭遇后对他敬而远之,就连他曾经接济过的旧友。也全都对他闭门不见。   杜正弘这时才明白,原来自己以前的种种威风、傲气。全都是因为他是杜府的三少爷,从他离开杜府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与那个身份再无半点干系。   秋日的阳光热辣辣的照在他身上,跪得时间久了,再加上他大病初愈,只觉头晕眼花。估亩欢亡。   就在他两眼金星乱冒,将要不支倒地之时,一辆黑漆马车驶来,正停在他的身边,替他挡住了毒辣的太阳。   杜正弘强打精神抬起头来,只见车帘掀开,两个丫鬟扶着一个身穿幽兰阁成衣的女子下了马车。   少女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看到他时微微一愣。   “三哥?”   淡淡的一声,虽不带任何感情,但却让杜正弘几乎掉下泪来。   “小妹……”杜正弘哑着嗓子,“三哥对不起你,三哥错了!”他跪在那里,不顾一切的拦住少女的去路,“求求你,在父亲那里替我说句好话……”   少女低头看着杜正弘,这个以前意气风发,自认可以代替大哥,接管恒丰行的三哥,现在已经沦为乞丐一般,连活下去的出路都快没有了。   “小妹!三哥真的错了,求你们再……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见杜薇不支声,杜正弘紧张起来,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已经当惯了富家的少爷,怎么可以忍受像乞丐一样,夜夜露宿街头……   杜薇冷冷的看着他,乌黑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怜悯之情。   她非是冷血之人,可是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一句“我错了”就能将所有的过错抹去。当初,若是她没有回到凉州城,大哥在牢中,又有谁会给他一次机会?   玲珑扶着杜薇越过杜正弘,进了杜府大门。   身后,仍能听到杜正弘声嘶力竭的呼喊:“小妹……小妹……求求你……”   杜薇的身影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影壁墙后。   杜正弘颓然的重新跪在了原处。   不不不!他明明已经认错了呀,为什么他们仍不肯原谅自己呢?他跪在太阳底下,嘴唇干裂,两眼深陷,就像丢了魂似的。   他也不知自己就这样跪了多久,眼瞅着太阳转西,他心中的希望已然熄灭,眼中唯有一片灰暗,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   就在这时,自杜府出来一人,身姿英挺,穿着一袭湖蓝缎面滚边锦袍。   “正弘。”这熟悉的声音不禁让杜正弘浑身一颤。   “大……大哥?”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只见大哥杜逸帆站在他的面前。   “大哥,我知错了!”他猛地扑上去,死死抱住对方的大腿,全身不可抑止的颤抖着。他已经做好准备,接受对方的嘲笑与讥讽,甚至漫骂或是毒打……他都能忍,只要能让他重新回去,回到杜府!   可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杜逸帆并没有嘲讽他,他平静的站在那里,低头望着他,温润如玉。   “大哥?”杜正弘惊喜的抬起头来,对了,他想起来了,大哥从来不会轻易责怪别人,这么说来……他是原谅自己了?   也许,他马上就要告诉自己,让他跟他回去,明天是大哥的大婚之日,到时他定会以三少爷的身份,重新坐在上首席位上,代替大哥招呼那些尊贵的客人,与他们频频举杯,谈笑风声……   兴奋的光华闪烁在他的眼底,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杜逸帆掏出一只荷包,递到他面前。   杜正弘一愣。   诧异的盯着那只荷包,又抬头看着大哥,似不解其意。   “这里是一百两银子。”杜逸帆见他不接,便直接将荷包塞进他的怀里。   一百两银子,这点钱如果放在以前,杜正弘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可是换成现在,这些足够他生活,只要他省着点用,租间房子,甚至做点小生意,都富富有余。   杜逸帆将荷包交给杜正弘后便返身离开,修长的背影在杜正弘的视线里渐渐消失。   街边人们议论纷纷。   有的说杜正弘活该如此,也有的夸赞杜府大少爷宅心仁厚的。   杜薇跟玲珑几个躲在府门里的影壁墙后,偷偷往外看。   玲珑不屑道:“大少爷还给他送银子,要我说他就是饿死在外面也是活该!”   羽儿也是满脸不甘之色。   杜薇却只是淡淡一笑,“正因为他有这样一副心肠,所以父亲才会将杜府的生意交由他打理,只要有他在,杜府就会一团和气,只可惜三哥他始终不明白这一点,才会落得这种下场。”   杜逸帆刚好转过影壁墙,正好看到杜薇她们几个躲在后面伸头探脑的,不由得无奈一笑。   “刚才我是想……”他开口准备解释。   杜薇笑着迎上前来,撒娇似地拉住了他的胳膊,故意将话岔开了,“大哥,快带我去看看你的新房,明天就要迎娶小嫂子了,到时我的红包可是要双份!”   “好,就给你双份的。”杜逸帆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走,大哥带你看新房去!”   不知什么时候,跪在府门外的杜正弘已经悄然离去。   跟着大哥看完了新房,杜薇本欲留在杜府用晚膳,可是外面突然来了个看大门的小厮,他拿出张条子道:“府外有位小姐想见世子妃。”   杜薇觉得有些奇怪,玲珑从小厮手里接过条子,打开一看,原来竟是李细君写来的,约她到府外相见。   ☆、第500章 奇怪的二少爷,拿青衣来换   杜薇见了李细君让人送进来的条子,不就有些奇怪:为何她约自己出去见面,而不是进杜府来,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于是她找了个小厮出去打探了一番。不大会功夫。那人回来称府门口停着辆马车,看车身的标志像是李参军府的……   杜薇这才不疑有他,带着玲珑跟羽儿准备去府外面看个究竟。   她们一路往前院去,路过一处僻静的假山湖石,忽见假山背后闪过一道人影。   杜薇脚步一滞,玲珑跟羽儿两个丫鬟也算是机灵,一声不吭的跟着杜薇,三人躲进了一旁的树后。   只见一人躲在假山背后,拼命的撕扯着一块红绸。   杜薇一眼便认出,那块红绸正是她跟着大哥去看新房时,悬于新房门上的那方红绸。   那人将红绸撕碎后又伸出脚来。使劲踩踏那些碎布条,直到他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待那人转过身来。杜薇看清对方的正脸,惊得险些叫出声来。   那人居然是杜府的二少爷。杜子悉。   玲珑跟羽儿见此情况也是惊得目瞪口呆,虽然她们之前并不认识这位杜二爷,但光从衣着打扮上看,也知他绝非是这府里的下人。   只是,这位二少爷为何会躲在这里,撕扯大少爷新婚房门上装饰的红绸呢?这行为也太怪异了吧?   杜薇带着两个丫鬟悄悄的离开了假山,在离府之前,她差人将府里的大管事找了来——   自从杜逸帆的那件案子之后,杜府的大管事对杜薇更是崇拜的五体投地,办事无不尽心尽力。   杜薇将他找来后悄悄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大管事面露疑色,又派了得力的心腹去了后园处查看,果真发现了杜薇刚才所说的红绸碎片。   看着那些红绸碎片,大管事犯了愁。   杜薇道:“此事莫要声张,好在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快些找块新的换上。”   “可是二少爷那边……”大管事似乎从杜薇的眼中看到了什么令人不安的预感。   “若是方便,麻烦您派几个府里平时得力的……注意些吧。”杜薇含糊道。   听了这话大管事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即应了,回头便找人去暗中盯着二少爷去了。   杜薇忙完了这点事,才想起李细君还等在府外,急急的带着丫鬟出了府门。   府门外,停着一辆小巧的马车,赶车的车夫不时的到杜府门口打听,世子妃何时出来。   见杜薇出了门,他立即奔回车上,不多时李细君自车里出来,兴高彩烈的上前施礼。“见过世子妃。”   杜薇淡淡一笑,“私下里叫我杜薇好了。”她从不以镇国公之女的身份自居。   李细君到也爽快,立即改口叫道:“薇儿姐姐,请到车上一叙。”   杜薇不疑有他,便将玲珑跟羽儿留在车下,跟着李细君上了马车。   可谁知,她刚上了车,马车便转动起来,而且速度极快。   玲珑跟羽儿大惊失色,急忙呼喊,只见李细君从车里探出头来,狡黠的笑道:“你们世子妃已经被我绑架了,要想救回她,就告诉南王世子拿那个叫青衣的人来换……”   马车转眼间跑的无影无踪,只留下玲珑跟羽儿站在马车扬起的尘土中,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情况?世子妃被绑架了?   “可是……那李小姐为什么说,要世子爷拿青衣大人去换?”玲珑不满的嘟囔着。   羽儿也是一脸的无奈,“还是快些将这事告诉给世子爷吧,不然出了事,你我谁也担待不起。”   两个丫鬟愁的一个头两个大,回去寻南王世子暂且不提。   杜薇坐在车厢看着李细君,心中的小人哭笑不得。   她还从没见过这种绑架人的方式,光明正大不说,还没有一点技术含量。   妹子,这样做真的好么?   李细君眨巴着大眼睛,歉意道:“薇儿姐姐,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杜薇以手扶额:“我知道。”   李细君见杜薇并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高兴起来:“我一会带你去我们府里玩,等南王世子将青衣送来,我就会将你还回去。”估边住弟。   杜薇无语凝噎,没想到这孩子居然对青衣感兴趣,在陶府时她与青衣也只不过是一面之缘,他将她从湖里救了出来,没想到竟然会落下这种虐缘。   想起玲珑那丫头,杜薇心中叹息:没想到这三倍木男居然这么抢手。   旧南王府。   风暮寒坐于桌案后,侧倚着椅背,一手持着战报,青衣进来时他头也不抬道:“世子妃还没回来?”   “是,听说要留在杜府用了晚膳再回来。”青衣道。   风暮寒不耐烦的将战报丢在桌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青衣注意观察世子的表情,询问道:“世子,要不要属下派人去将世子妃接回来?”   风暮寒本想点头,但转而又一想,若是这时候派人去催,也许会让杜薇不高兴,因为明天是杜逸帆大婚之日,今天晚上杜府里想必会非常热闹。   犹豫片刻,他无奈道:“算了,由她去吧。”   反正他在杜府那边也留了十几名侍卫,待到她玩够了,自然会回来。   青衣见世子再没有其他吩咐,便低头退了出去。   刚走到书房门口,忽见外面急急跑进一个报事的小厮,还没等站稳把气喘匀便开口叫道:“不好了!不好了!世子妃让人绑架了……”   瞬间,青衣感到书房内温度骤然变化。   “怎么回事?”风暮寒朝这边望过来,凤眸中厉色毕现。   那小厮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里的气氛变化,接口道:“李参军府的李小姐绑架了世子妃,称要世子爷拿青衣大人去换才成。”   青衣只觉得背后一股寒意直窜心头。   “要本世子拿青衣去换?”风暮寒略有惊讶。   一滴冷汗不知什么时候顺着青衣的脸颊流淌下来。   “是。”小厮回道。   “那位李小姐有没有说……她是要本世子拿活着的青衣去换,还是要死的……青衣?”风暮寒幽幽道,语气难辨喜怒之色,直叫人心生寒意。   ☆、第501章 教世子妃射箭,吓坏小细君   李参军府。   李细君带着杜薇去了她的院子。   杜薇虽然不经常与其他各府的女眷打交道,但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她们的生活方式,不过像李细君这样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院子里的大树下。垂着秋千。院子里立着箭靶。   转头见李细君换了衣裳出来,一身短衣襟,身边的服侍丫鬟也全都见怪不怪,显然平日她也是这般打扮的。   没来由的,杜薇竟突然觉得有些羡慕她。   能够如此自在的生活,想必在家里她也是极其受宠的,其他各府的的小姐们,哪个不是天天忙着立规矩,或是学习女红、琴棋书画之类的。   “薇儿姐姐,我练习射箭给你看。”李细君来到院里,挽起小弓箭。对准远处的箭靶。   “嗖”地一声,杜薇循声望去。没想到竟真让她射中了,而且还是命中靶心。   “好厉害!”杜薇笑着拍起巴掌。   李细君见杜薇如此高兴。便笑着跑过来,“姐姐真的觉得我厉害么?”   “当然了。”杜薇看了看远处的箭靶,“这么远都能射中,很了不起。”   李细君笑得更开心了,“姐姐,我来教你射箭可好?”   说完也不等杜薇同意,便拉了她的手,拽着她来到院中,把小弓箭塞进她的手里。   杜薇无奈,又不想扫了这孩子的兴。只好学着她的样子努力拉动弓弦。可是弓弦远远比她所想象的还要硬,还没等把弦拉开,她的手指被勒得生疼。   她本想放弃,但看这孩子都能把弓拉开,突然间,她竟也生出些好胜之心,赌着一口气拼尽全力……   不想结果还是失败了。   杜薇气愤难平,盯着远处的箭靶直瞪眼睛。   李细君安慰道:“姐姐莫急,我也是练了好久才能把弦拉开的。”   杜薇手指缩在袖中,火辣辣的疼,就像被刀子割了似的。   两人正在说话,就在这时,院外来了一名报事的丫鬟,“小姐,老爷叫您去前堂……”   杜薇一愣,李细君吐了吐舌头,“一定是父亲知道了。”   杜薇问那小丫鬟道:“你们府里可是来了什么客人?”   小丫鬟道:“南王世子刚才进了府。”   李细君一下子高兴起来,“世子一定是把青衣带来了。”   杜薇只觉得额角青筋跳个不停,心中小人汗颜不止。   这样真的好么?她难道真的以为世子会老老实实的青衣送来?   两人一起到了前堂,刚进门便见上首位坐着一人,一双桀骜不逊的凤眸,略带妖冷的面容,不论谁进了前堂,目光便会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过去。   见到杜薇进来的一刹那,风暮寒不由得冷哼一声。   “细君,你给我跪下!”李参军啪地一拍桌子,怒喝道。   李细君眨了眨眼睛,也不害怕,直接走过去,跪在父亲面前。   李参军气的双手直抖,“都是我平日太过纵容你这丫头,竟然干出这等荒唐事!”   李细君跪在那里,任凭父亲劈头盖脸的一通骂,一声不吭。   杜薇站在那里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忽听座上南王世子幽幽道:“李参军先且慢教训,本世子还有话想问你这女儿。”   李参军尴尬道:“都是末将的不是,教子无方,改日我必当亲自上门向世子妃赔罪!”   风暮寒目光微冷,“你女儿向本世子索要侍卫长为质,要以他换世子妃平安,不知此为何意?”   李参军听了顿时脸色煞白,指着李细君骂道:“你这不懂事的,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竟然还敢向世子索要侍卫长为人质?来人,快将家法拿来……”   “父亲!”李细君终于口开道,“以前父亲常教导女儿,要知恩图报,那日在陶府,女儿若不是得南王世子身边侍卫长青衣所救,早就淹死在湖中了,女儿一直想向他表示谢意,但他却从不理睬女儿,故此,女儿便想了这么个荒唐法子……”   风暮寒一愣,显然他没料到最后竟是因为这个原因,转头看向杜薇,却见她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李参军也愣住了,向世子道:“莫非真有此事?”   杜薇接口道:“确有其事。”   李参军立即道:“不知细君所说的那位侍卫长现在何处?我也应当面向他道谢才是。”   杜薇看向风暮寒,今天从进来时她便没见青衣身影,开始她还并没太在意,现在才觉得似有些不对劲。   风暮寒凤眸微眯,幽幽道:“只因李小姐未曾说清索要青衣的原因,况且青衣在本世子那里身兼要职,故此就算要交出来做为人质,也必是要先将其赐死……”   风暮寒话音未落,李细君“啊”地惊叫出声。   李参军也是惊得面无人色,指向李细君,“你……你这丫头……看看你做的好事!”   李细君哪里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原本只是单纯的想着利用杜薇见到青衣,自从那日见了青衣一面,整日她的脑子里都是青衣救她出水的那一幕。   可是在南王世子身边时,青衣根本就不会对她看上一眼。   她只是想见一见他,哪怕亲口对他说上一句谢谢……   大颗的眼泪顺着李细君的眼睛滚落下来,原本红润的脸庞也失了血色。   杜薇悄悄将视线投向风暮寒,只有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根本不可能如此。   风暮寒靠在椅背上,眸光不瞬的盯着李细君,不易觉察的扬了扬眉毛。   “青衣!”他突然高喝一声。   一抹青色的身影自门外大步进来,朗声道:“属下在!”   只把李细君看得目瞪口呆。   “备车,回府。”风暮寒站起身,顺势拉住杜薇的手腕。   “是。”青衣拱手回道,转身时,连看也没看李细君一眼。   就在青衣将要走出门口之时,李细君猛然顿悟,起身向外就要追出去。   李参军突然明白过来,断喝道:“细君!你给我站住!”估边豆技。   李细君身体一滞,眼睁睁看着青衣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门外。   杜薇被风暮寒拉着,也出了前堂大门,转回头望了一眼李细君,却见这丫头站在门口,痴痴的望着……   ☆、第502章 玲珑,给我个痛快话   风暮寒将杜薇带离李参军府,府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风暮寒抓着她的手,将她往车上一送。   杜薇只觉手上一阵刺痛传来,疼的她一缩手。   风暮寒一皱眉。紧随其后也进了车厢。   “怎么回事?”他一把抓过她的手腕。白皙的手掌上,清晰的留着一道割痕。   杜薇瘪了瘪嘴,“李小姐教我射箭,没想到我竟连弓弦都拉不开……”   风暮寒看着她一脸委屈小模样,屈食指弹中她的额头。   “好疼……”杜薇用手捂住脑门,“干嘛又欺负我!”她抱怨道。   “好好的,学的什么射箭。”风暮寒自车厢内暗格中取出一只药瓶,不容分说将她的手掌摊开,放置在他袍襟上。   “李细君那么小的年纪都能拉得开,我以为我也能。”她吐了吐舌头,看着风暮寒将清凉的药膏涂抹在她被弓弦割伤的伤口上。   “李府乃是习武世家。非一朝一夕能练成,你若想学日后为夫教你便是。”   “你愿教我?”杜薇有些不可置信。   风暮寒将药膏在她手掌上涂匀。不屑道:“不过是射箭而已,难不倒为夫。”   杜薇笑嘻嘻的盯着风暮寒的侧脸。压低声音道:“李细君好像有些喜欢青衣。”   风暮寒愣了愣,一脸的茫然。   杜薇苦笑道:“莫非你没看出来?”   “看出来什么?”   杜薇苦恼的一手托腮:“玲珑要有麻烦了……”   风暮寒眼中更是迷茫,杜薇心中小人无奈的连连叹息:没想到堂堂南王世子,能觉察得出敌人埋伏与诡计却感受不到手下正命犯桃花。   见杜薇一脸愁苦状,风暮寒探手将她揽进怀里,斥道:“没事休要胡思乱想,你的任务便是将自己照顾好,其他的事自有为夫为你撑着。”   杜薇乖巧的缩在他的怀里,扬脸道:“明日大哥成亲,你可会来?”   风暮寒低头又在她额上弹了一指。不满道:“你说呢。”   杜薇捂着脑袋一脸的委屈,小声嘀咕着:“谁知道你来不来啊,你平时不是最厌烦人多么。”   风暮寒没再继续“欺负”她,而是将她抱的更紧。   他当然讨厌人多,也不喜欢应酬各类酒宴。   不过……他怎么能放心让她自己去。   他必须要让他的小狐狸时时处于他的视线之中,不然稍有放松,她便可能跑得无影无踪,或是被别人拐了去……   他绝对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出现。   马车一路回了旧南王府。   玲珑与羽儿早就等在那里,见了杜薇忙上前赔罪,李细君光明正大的绑架可把这两个丫鬟吓坏了。   “青衣大人……没事吧?”玲珑担心道,不知道世子会不会迁怒于他。   杜薇偷偷看了一眼在风暮寒身边听从调遣的青衣,低声对玲珑道:“我来问你,你可喜欢青衣?”   玲珑根本没有思想准备,突然被她这么一问,脸腾地红了大半。   “小……小姐……你……你怎么能这么问……”   “好了好了。”杜薇不耐烦的打断了结结巴巴的玲珑,“我就问你,喜欢还是不喜欢,给我个痛快话。”   玲珑憋了半天,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羞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就连一旁向来老实的羽儿都急的快要跺脚。   杜薇仰天长叹,“玲珑,你若是喜欢青衣便要再大胆些才行,不然……”她语气稍稍一顿,“不然很可能就要遇到对手了。”   羽儿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对手?什么人也看好了青衣大人么?”   “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杜薇一副伤脑筋的模样,“反正话已至此,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好乱点鸳鸯谱,若是不能自己争取,那一切就只能靠缘分了。”   她们正说着,风暮寒那边已经吩咐完了青衣事情,冷冷的瞥向这边。   玲珑跟羽儿立即会意,急忙把杜薇送进屋里,又备了热水准备帮她更衣入浴,不过沐浴时,杜薇向来不喜欢别人在一旁服侍,所以便将她们全都支了出去。   抽出发间的玉簪,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头青丝如瀑般垂下,不禁暗暗出神。   明日便是大哥成亲之日,但二哥杜子悉今日的怪异行为仍时时萦绕在她的脑海。   冥冥中,她总觉得杜子悉的身上有种令她不安的气息,虽然他外表与大哥有几分相似,而且又是秀才出身,也不像三哥那么爱财,可就是这样的他,却时时带给她一种不安的感觉。   风暮寒进来的时候,见她仍坐在梳妆镜前出神,镜中的小脸显得格外苍白,眼底现了倦色。   风暮寒不由得剑眉深蹙,若是有可能,他到是希望她整日都能留在府里,像这样成天在外面跑来跑去,害得他一整天心都在提着,又不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结果最后苦的人还是他自己。   “怎么,累了?”他走过去,将她发间其他的饰物全都除去,墨发披散的垂在她脸颊两侧,显得她的脸色更为苍白,就像一张白纸,带着些虚弱的倦怠。   杜薇慵懒的向后靠在他的身上,“突然间便懒了,不想动。”   风暮寒无声轻笑,“可要为夫代劳?”   杜薇没有像往日那般羞涩的拒绝他,而是将脸贴在了他的身上。   风暮寒薄唇上扬,挑起一道弧线,伸手小心的将她抱起,大步往浴房而去。   碧玉镶嵌的方池中,流水声潺潺,水面雾气氤氲。   风暮寒并未褪去她的衣衫,而是直接将她放进了池水中,待到热水的温度将她浑身浸透,这才为她除去衣衫。   杜薇微合着双目,唇角带着笑意,任由他摆弄。   在万福寺小住的三日,她带他去见了风莫念的灵牌,虽然他当时一语不发,面无表情,但她知道,此生,也许那便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身为南王世子正妃,若一直无子,新婚一年之后便要主动给夫君纳妾,或是娶回侧室。   也许他可以坚持自己的誓言,而她也愿做妒妇,可是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她先他离去,只留他孤零零一人……无妻无子。   这样对他来说会不会太过残忍?估边丽亡。   “在想什么?”风暮寒突然间环上她的腰肢,将她拉向自己。   她睁开眼睛,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也除了衣裳进到了池中。   “在想大哥明天成亲的事。”下意识的,她伸手去摸她手腕上系着的三生石。   “想这些做甚?莫非你还想再成亲一次不成?”凤眸深处,万道星辰似闪烁着柔光,将她深深映入其中。   杜薇轻笑,“若真能日日成亲到也有趣……”   风暮寒目光不瞬的盯着她,忽地眼底闪过一抹水光,臂弯一紧,俯身狠狠咬在她的肩头。   杜薇忍住疼没叫出声来,耳边传来他略带沙哑的声音:“你这狠心的丫头,竟敢口出狂言,信不信为夫现在就办了你?”   ☆、第503章 闯入者,咱们继续?   杜薇忽地自池水中探出身来,上半身借助水流的托浮力,竟反将他压在身下。   “兵临城下,将军可敢一战?”她紧贴在他的耳边窃笑不止。   风暮寒大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身。眼底露出危险的气息。“夫人阵前邀战,怎可不应?”   杜薇轻笑一声,素手指尖划过他的胸前,向上游走,抚过他的脖颈,最后落至他的侧脸。   两人就这般在水池里对视着,水里的温度似不断上升,就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燃烧起来。   他听见无声的野兽在他的身体里咆哮、奔腾,她的指尖轻轻掠过他的薄唇,他张口把它含住。   阵阵酥麻的触感从指尖处传来。杜薇只觉浑身似被极细小的电流穿过,她忙把手指缩回来。   突然,他伸手从后面抓住了她的头发,逼迫她仰起脸来,野蛮的吻住她,直到她气喘吁吁,这才分开。   “记得刚才你说有些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隐忍,眼中尽是怜惜之色。估妖长亡。   杜薇的心不由得一软,张口重重咬在了他的脖颈外侧。   “嘶……”风暮寒倒吸一口凉气,心底的野兽瞬时现出原形,手臂用力,将她自池中捞起扔在池边,栖身压上……   雾气氤氲中,唯闻两人急促的喘息之声。   然而,就在气氛旖旎,万军待发之际。 屋外传来了异响。   风暮寒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杜薇虽然不似他听觉那般敏锐,可却能感觉到他的异常。   “怎么回事?”她极力听着外面的动静,但耳边只传来潺潺流水之声。   “有人来了……”风暮寒一把扯过衣袍快速披在身上,又抓起浴布将她牢牢裹住。   这时候会有什么人来?莫非……又是什么人派来的刺客?   仿佛感觉到她心中的焦虑,风暮寒安慰道:“莫担心,你在这里不会有事。”   看着杜薇瞪着大大的眼睛,小脸红扑扑的,显然刚才的余韵还未退去,只看得他心中暗火顿起,恨恨的咬着牙。   风暮寒不愧是军中出身,穿衣速度快得惊人,杜薇还在手忙脚乱的寻找替换的衣裳,他那边已经穿戴整齐,而且还有时间帮她将衣裳系好。   待到两人出了屋子,只见院里众侍卫围住一人。青衣正与那人交手。   杜薇躲在风暮寒的身后,好奇的伸头出头来,看着与青衣交手那人:一身五颜六色的彩衣,脚上穿着一双木屐,那身招摇的妆扮再加上他背后背着的双刀……   杜薇只觉得眼角一个劲的跳:没想到这夜闯旧南王府之人,竟然是风暮寒的师弟,飞鹤堂的柳无言。   青衣功夫虽好,但也要分跟谁比,就拿眼前这个身穿彩衣的家伙来说。青衣还真不是对手。   杜薇担忧的轻轻拉了拉风暮寒的衣袖。   风暮寒负手立在门口,对于杜薇的小动作视而不见。   杜薇不由得心中疑惑,转头瞧见玲珑跟羽儿站在西边廊下,焦急的望向院中。   院中两人打的难解难分,众侍卫将两人团团围在当中,都想出手相助,但那两人闪转腾挪,快的就跟陀螺似的,其他人根本插不上手。   不一会,杜薇就瞧出异样来了。   以前青衣也曾与柳无言交过手,但却是屡次失利,可是今晚他竟能与柳无言战成平手。   “小姐……小姐……”玲珑看到她站在这边,急急跑过来,偷眼瞅着南王世子的脸色,而后道:“青衣大人不会有事吧,这么多侍卫,为何只有他一个人动手?”   杜薇横了一眼玲珑,心忖:你这丫头现在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正想着,院里突然响起一声闷哼,柳无言双刀脱手,身形“嘭”地倒地。   杜薇一愣,这时周围侍卫纷纷涌上前,手中长剑抵在了柳无言的脖子上。   杜薇见风暮寒仍一语不发,不由得急了,脱口喊了声:“剑下留人!”   众人齐齐寻声望过来,只见南王世子一袭素白衣袍站在门口,身后站着世子妃。   青衣面无表情来到风暮寒面前,拱手而立,朗声道:“属下活捉刺客一人,请世子发落。”   柳无言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破口大骂,“什么刺客,姓风的,你眼睛瞎了不成?柳某可是接了你的密信急急赶过来的……”   杜薇见柳无言倒在那气喘吁吁,半天竟没自己爬起来,不由奇道:“柳公子可是受了伤?”   “来时路上遇到仇家,算柳某倒霉。”柳无言愤愤道,“不然柳某岂能败给姓风的这些手下?”   青衣闻听此言,脸色不由得暗了暗,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事实确实如此。   风暮寒迈步来到柳无言面前,低头打量着他,不慌不问道:“你中毒了?”   柳无言不耐烦的嚷,“姓风的,你小子不够意思,再不快些叫人来……柳某就要不行了。”   杜薇见状急忙吩咐羽儿:“去找崔先生过来。”   羽儿领命急急跑去了。   风暮寒剑眉紧锁,“何人伤了你?”   柳无言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帮你打听那件事……”突然他想起杜薇站在一旁,干咳了两声,道:“不提也罢。”   不大会功夫崔先生赶了过来,风暮寒吩咐手下将柳无言抬了下去。   杜薇听着柳无言大呼小叫的,一会嚷着让侍卫动作轻点,一会又吵着走的太快,他头晕。   抬他下去的侍卫们被他指使的手忙脚乱,没一会功夫,一个个恨不得直接将他丢在路边,直接闪人。   等风暮寒回来的时候,已经天过子时。   “柳公子是你找来的?”杜薇诧异道。   风暮寒站在床边脱去外面的素袍,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有些事要他帮我去办。”脱去外袍,他反手隔空弹出一道指风,将桌案上的烛火打灭。   “你想让他办什么事?”杜薇好奇道,虽然她以前从不主动过问他的事情,不过这一次,她隐隐觉出事情有些蹊跷。   按说风暮寒的事情通常都是由他手下暗卫去做的,不论是打探消息还是暗中受命行事……而柳无言则属于江湖中人,托付他办的事,定是不想让其他人知晓的。   她还真想不出,他有什么事要背着别人,竟要请江湖的飞鹤堂中的人出手。   “一些小事而已……想这么多做甚。”风暮寒语气似有不满,黑暗中伸手抓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紧紧握住。   小事?   杜薇可不这么想,从刚才柳无言顾忌她在场的态度来看,这事可绝非什么小事。   似觉察到她心里仍在胡乱猜测,风暮寒探身向她压过来,单手熟络的自她的衣缝里钻进去,如同技艺高超的琴师,瞬间便撩拨起她的心弦。   “薇儿。”他轻咬着她的耳垂,轻声低语:“咱们继续可好?”   ☆、第504章 杜府接亲,故意刁难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杜府里的下人便忙活起来,杜逸帆大婚的日子终于来到了——   杜薇早早的乘了马车来到杜府。陪着杜夫人一道准备迎亲之事。   杜逸帆则带人离府去陶府接新娘。   一路上。接亲的队伍吹吹打打,杜逸帆身着大红喜袍,骑在马上,原本他就生得温润如玉,素有谦谦君子之风貌,此时更显玉树临风。   路过行人无不驻足观瞧,议论纷纷,更有不少讨喜钱的顽童跟在队伍后面,使得接亲的队伍更添喜气。   杜子悉骑着马稍稍落后于杜逸帆半个马头,不知是不是为了应景。他也穿了一身红衣,不过却不是正红,领边袖口绣着繁复的花枝,密密层层,手持折扇,也是一副逍遥公子的模样。   接亲队伍来至陶府大门口。   陶府的下人放了炮竹将他们迎进门来。   陶府的大少爷不情不愿的守在头道门,抛出难题,无非是即兴作诗吟句之类的,自然难不到杜子悉。   片刻功夫杜逸帆便过了头道门,杜府这边接亲的队伍一片欢腾,而陶府那边的气氛却稍显平淡,笑闹的都是府里的一些下人,陶巡抚跟陶夫人根本连面都没露。   这门亲事,他们纵是想高兴都高兴不起来。   自那日陶妙仙被匕首射中心口,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延口残喘,找过大夫来看过。大夫只是摇头。   开了方子也只是勉强拖延些时日,为的就是不让她在陶二小姐大婚之日提前去了,以免白事冲了喜气。   陶夫人不断的用帕子擦着眼泪,这大喜的日子,听要想起陶妙仙,她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陶二小姐在屋里已经收拾停当,身着大红喜服,可是院子里却冷冷清清,没有半个宾客。   陶玉灵身边的丫鬟看不过去,小声道:“大夫人也太过份了,您好歹也是咱们府里的小姐,她竟连半点情面也不讲。”   陶玉灵却是微微一笑,看着喜服上金线刺绣的花纹,“我们都已经忍了这么久,不妨再忍她这一次。”   丫鬟叹息着。“苦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要熬出头了,只希望以后杜公子能好好待小姐。”   正说着话,忽听院外有丫鬟道:“新姑爷要射红花啦。”   两人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半天只闻那些丫鬟的笑闹声,却不见杜府的人进门来。   “你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陶玉灵道。   丫鬟跑出去,不一会气鼓鼓回来道:“真是的,不知谁出的馊主意,那门上的红花却是用铁线系着的。又细又硬,姑爷他们准备的弓箭根本射不动嘛。”   陶玉灵嘴角紧抿着,她知道这场婚事对于陶府来说,是一次难以抹去耻辱,陶夫人根本就不想让她顺顺利利的嫁过去。   丫鬟急着跑出去再次打探消息,可是过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杜府的人还是没有破这最后一道门。   陶玉灵猛地站起身来,丫鬟吓了一跳,“小姐,您这是……”   “随我出去。”陶玉灵镇定道,“既然杜公子无法进来,那我便出去迎他。”   丫鬟愣住了,哪有这种规矩,“小姐,这与礼不合吧?”   “怕什么?就连这场婚事都是我拼着性命求来的,最后这一步,我绝不能再让杜公子因我而受委屈。”   丫鬟一咬牙,“奴婢陪小姐一起去。”   主仆两人相互搀扶着出了门,院子里聚着不少陶府的丫鬟,她们全躲在门后,嘻笑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铁丝系着的红花可不是普通的木箭能射下来的。   杜逸帆显然没料到陶府竟然会在最后这道门上做文章,为难他。   杜子悉是书生出身,根本就不会射箭,所以也是一脸无奈之色,而其他人到是有会射箭的,不过他们谁也不能射断那根极细的铁线。   “大哥。”杜子悉无奈道,“陶府根本毫无诚意,依我看,这亲事不结罢,凭你的身份,在凉州城想找个什么样的大家闺秀没有,何来讨这苦吃。”   杜逸帆额头微微见汗,可他却没有退缩的打算。   “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我既然答应陶二小姐要娶她过门,便会应我之誓言,他人不仁,我却不能不义,纵是射到天黑,我也不会放弃。”   杜子悉展开折扇,弯弯眉宇深深蹙起,“大哥心情小弟明白,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时间久了,杜府跟来的其他人也都有些不耐烦起来,纷纷劝杜逸帆放弃,还有的直接骂陶府心意不诚,劝说打道回府的。   就在这时,人群后突然响起一阵骚动。   聚在一边看热闹的陶府下人全都躲闪开来,只见外面进来一队身着软甲的侍卫,玄色短衣,腰佩长剑,一个个面色冰冷,带着三分煞气,与这喜庆的气氛截然不符。   不过他们清一色的都在左臂上系着一条红绸丝带,要不然这些人突然进来,就跟抄家似的,让人光是站在一边看着就心生寒意。   众侍卫来到最后一道门前,分两列定站,自人群后走出一人,一袭月牙白锦袍子,走金线飞银针,上绣金麒麟。   杜逸帆等人一见连忙上前施礼:“见过南王世子。”   陶巡抚不知从哪里听说南王世子驾临,急忙迎出来。   风暮寒连理都没理陶巡抚,径直来到门前,看了看大门上用铁线系着的红花,不屑冷哼一声,唤了声:“青衣。”   青衣立即取来一把金缠弓,风暮寒也没走近门前,而是远远的站着,随手挽弓搭箭,玄铁箭簇锋利无比。   陶巡抚见了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惧意,急忙解释道:“刚才是跟姑爷开个玩笑,世子这是要做什么?”   风暮寒也不说话,三指一松,箭镞“嗖”的一声射向大门。估妖尤弟。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木门应声而碎,红花也掉落下来。   不知谁喊了句:“姑爷快去接红花啊!”   杜逸帆猛然惊醒,上前一把将红花接住。   与此同时,被箭射穿的大门应声而开,身着凤冠霞帔的陶玉灵出现在门口,与杜逸帆撞了个四目相对……   ☆、第505章 灌酒,二少爷有请   杜府迎亲队伍终于顺利将陶二小姐接了回来。   踢轿门、跨火盆、过马鞍……   热热闹闹的拜了堂后,众人又去闹了洞房,不少人催着杜逸帆出去喝喜酒,很快就将新郎官拉了出去。   杜薇并未急着出去。反而留在了洞房里陪陶玉灵说话。   陶玉灵一身喜服坐在喜床上。脸上虽擦着厚厚的脂粉,但仍能看出原本眉眼清秀,与杜薇说话的时候,开始还有些拘谨,可是很快便大方起来,虽然年纪比她还小上几岁,但她正努力将自己的身份摆在小嫂子的位置上,似乎不想让杜薇小看她。   杜薇终是忍不住笑道:“你用不着这么紧张,我们只是随便说说话。”   陶玉灵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看中我大哥的。”杜薇道,虽然她能感觉得到大哥也对她有意。不过她还是想知道这里面是否有其他故事。   陶玉灵不好意思的笑了,“其实我们之前只有一面之缘。”   杜薇忍不住扬起眉毛,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陶玉灵低头捻着喜帕,“我长姐向来与我不睦,所以便趁陶府宴请时骗了我去后园,我当时虽有戒心但不想她竟找了几个男子,准备强行将我拖到后园的厢房内……正好杜公子路过,他制止了那些人,但却被人误会成对我有意,我本欲解释清楚,但这样一来便会毁了我的名节,不想杜公子竟然什么也没说,居然替我隐瞒了,就这样认下这门亲事……”   杜薇愣住了,“就这么简单?”   陶玉垂下脸,笑容渐渐绽开如同娇羞的花蕾:“我当时曾想一死保全名节。 不想他却跟我说,一切有他……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他当时的背影,对我来说,那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一辈子都会敬重他,感激他。”   杜薇惊得目瞪口呆。   这也算是一段佳话吧。   杜府喜宴设在前厅,处处朱灯高悬,红毯铺地,不少与恒丰行有生意来往的人都来道贺,因着杜薇的关系,周府的双胞姐妹竟也来了,缠着杜薇在女眷席上一直闹到天色将晚,又再次相约八月十五到周府去赴宴,这才依依不舍的打道回府去了。   杜逸帆被灌了不少酒,虽有二少爷杜子悉帮他挡酒。但根本没什么用,杜子悉几杯落肚就已显出醉态,只得先行告退,去了偏院歇息去了。   众人围着杜逸帆你一杯我一杯,但见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杜府派来替大少爷挡酒的人已经倒下去了好几位。   等到杜薇得了信儿赶过来时,杜逸帆已经步履虚浮,明显不济。   “大哥再喝下去今天这洞房可要泡汤了。”杜薇暗暗乍舌。   “小姐可有什么好办法?”玲珑道。   杜薇思忖片刻。“自然有……不过……”   “不过什么?”   杜薇苦笑,有一个人最适合替大哥挡酒,而且这府上绝对无人敢去灌他的酒,不过自己却会因此而欠下他的人情债,那人可是很小气的,弄不好今天晚上他就会在自己身上讨回来。   可是眼下已经无别他法,她只得向那人求助。   风暮寒根本不屑于待在这种场合,他会选择留在这里,唯是为了成全杜薇的面子而已。   “你竟让为夫去给他挡酒?”风暮寒不满的蹙起剑眉。   “就这一次,一次!”杜薇双手合十,一副讨好的模样,就差摇起尾巴来了,“求求你了。”   风暮寒薄唇微微挑起,“为了你……为夫这次可算是给足杜府面子,你要如何谢我?”   果然……该来的终究会来!   杜薇“咕噜”吞下一口唾液,牙一咬,心一横,“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   “啪!”杜薇话音刚落,风暮寒已一掌击于桌案之上,桌上所有杯盘俱都跳了起来。   一时间,热闹的席间竟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这边。   但见南王世子凤眸微眯,静静扫过众人,半晌才幽幽开口道:“还有谁想给杜公子敬酒,来找本世子便是。”   此言一出,所有围在杜逸帆身边的人瞬间散开。   开什么玩笑,南王世子替杜大少爷挡酒,谁敢上前跟这位爷喝啊,谁不知南王世子威名,要是惹了他不高兴,兴许直接就让人拖下去砍了,他才不管这是什么场合。   有些长相不佳的宾客更是担心,南王世子会不会因着自己长的难看而为难自己。   没一会功夫,竟无人再敢向杜逸帆敬酒。   杜薇悄悄松了口气。   喜宴已随着天色渐暗进入尾声,杜逸帆终于得了机会,离了席间,本打算回去,却在半路上遇到一名小厮。估妖团号。   “大少爷,我们二爷请您过去一趟。”小厮道。   杜逸帆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有些不稳,但脑子却是清醒的,“二弟现在何处?”   “正在暖阁,大少爷这边请,我们二爷说是准备了一份大礼要亲自交到您手上呢。”   小厮一边说,边在前面引路,杜逸帆跟着他进了暖阁。   暖阁内,桌上早已摆好了几样小菜,以及一只酒壶,杜子悉见大哥进来急忙起身。   杜逸帆见了酒壶不由得苦笑,“二弟这是何故?”   “小弟难得从学院回来一趟,又正值大哥大喜之日,总要聊表心意才是。”杜子悉言罢做了个请的手势。   杜逸帆无法,只得在他对面坐下。   杜子悉亲手替对方斟满杯中酒,淡淡香气飘散出来,杜逸帆不由赞了声:“好酒。”   杜子悉笑眼弯弯,“果然还是大哥识货,据说这是宫中之物,一位远方朋友送了我一坛,今天才舍得打开与大哥共享。”   杜逸帆端起杯子,只觉清香四溢,一口饮下,顿时满口余香。   “如此佳品,难为二弟有心了。”   杜子悉笑而不语,复又替他斟酒。   二人不知不觉,一整壶酒已经见了底。   杜逸帆的眸光越来越暗,透着浓浓醉意,他似想站起身来,却只嘀咕了一句,然后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杜子悉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推了推他,唤道:“大哥,大哥?”   杜逸帆一动不动。   杜子悉上前将杜逸帆扶起,将他架到暖阁里间的软榻上,顿了顿,伸手果断将他身上大红喜服解开,露出精壮的腰身……   ☆、第506章 遍寻不见人,春风二度   杜逸帆醉的不省人事。   烛光下,杜子悉双手哆嗦着将对方身上的大红喜袍解开,露出精壮的腰身。   花窗外,隐隐可以听见杜子悉喃喃自语。   “大哥……你为什么一直不肯看着我……过去是那个你捡来的小丫头……现在又是陶二小姐……你为什么就不肯回头看一看我……”   花窗外的树阴下。杜薇跟玲珑瞪大了眼睛。黑暗中她们面面相觑。   这是肿么个情况?杜薇心中的小人惊骇得已然石化成渣。   没想到,她这位二哥居然……居然这么前卫!   突然间,幼年时的记忆片段自她脑海中掠过。   不论何时,她牵着大哥的衣角,身后总是无时无刻都有着一双阴郁的眼睛在注视着她。   直到有一日,晌午时分,她趁着身边下人不注意,偷偷跑去找大哥,结果在进门时竟看到,她的二哥偷偷俯视着她的大哥。还伸手去摸了大哥的脸……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紧接着便看到了二哥那双阴狠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她。   杜薇以手扶额,记忆的突然出现让她心头不由得一跳。   没想到她小时候。竟然无意中发现了二哥的不伦之恋,难怪他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一副恨恨的模样——   虽然做为一个现代的灵魂,她完全能接受眼前这一幕的诡异。不过今天晚上可是大哥的洞房花烛之夜,真要是被杜子悉留在这里,只怕伤的可就是陶二小姐的心了。   想到这,她立即对玲珑耳语几句,玲珑点头会意,快速返身离去。   暖阁里,杜子悉那痴狂的模样,让杜薇觉得毛骨悚然,就在杜子悉也脱去自己那身红衣时,玲珑带着青衣回来了。估妖爪才。   杜薇在青衣耳边低语一阵,青衣面色僵了僵,不过还是应了。   忽地,窗外吹来一阵阴风,将桌上的烛台打灭。   杜子悉一愣,刚刚抬起头来,忽觉眼前人影一晃,紧接着后颈便被什么重重的击中……   “成了么?”玲珑低声道   “嗯。”青衣将晕过去的杜子悉扔在了一边。   “幸好小姐让大管事派人盯着二少爷,不然今晚……”玲珑只要想起刚才杜子悉的样子便浑身起鸡皮疙瘩。   “差人把大哥送回去,就说他喝了多了些。”杜薇冷静道。   “那二少爷怎么办?”玲珑不安道。   杜薇眨了眨眼睛,“我们不能总留在凉州城,所以这件事必须要让大哥知道,但又不能将事挑明,所以我打算这样……”   青衣听了杜薇的安排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但世子爷之前有吩咐,要他听命于世子妃,所以他也只能答应。   第二天一早,杜逸帆带着陶玉灵前来前厅敬茶,因着昨晚醉酒,所以把洞房也给拖延了,还被杜夫人责了两句。   杜逸帆没有应声,到是陶玉灵开了口,称自己没有照顾好夫君,杜夫人见他们夫妻和睦便也不再说什么。   众人都到了前厅,可是唯独少了二少爷杜子悉。   杜夫人无法,只得派了小厮去催,可是小厮回来称二少爷昨晚并没有回院子。   杜老爷等得急了,叫来府中大管事,让他带人满院子寻人。   杜薇在杜夫人身旁坐着,低眉顺目的,一副乖巧模样。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忽听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报事的小厮满头大汗的跑来,“回……回老爷,找……找到二少爷了!”   杜老爷一蹙眉:“找到了为何他还不过来,难不成还要我们这么多人等他一个?”   “可是……人是找到了,可是敲不开门,门被反锁了……”   杜夫人与杜老爷交换了一个眼神。   “大管事请您给拿个主意,不然奴才们可不敢擅自往里闯。”   杜夫人连忙站起身,道:“我去看看。”   杜老爷点头,忽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道:“我们一道去吧。”   通常门叫不开,定是里面发生了非同寻常之事,杜逸帆也有些放心不下,他隐约记得昨天晚上二弟还请他一起喝酒,不过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也去看看。”他转身小声叮嘱陶玉灵,“你陪薇儿在这里等着,我一会便回来。”   陶玉灵含羞的点头应了,杜逸帆便急急的跟随着杜老爷等人出了门,往园后暖阁方向去了。   暖阁门外,大管事等在那里,身边还有十来名小厮跟丫鬟。   “门还是叫不开。”大管事一脸为难。   杜老爷上前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杜夫人隔着花窗往里面望去,隐约见屏风上搭着脱下来的衣衫,软榻上似有人睡着。   “撬门。”杜老爷命令道。   大管事立即让手下小厮动起手来,不一会便将暖阁的大门撬开。   大门一开,众人便闻见屋里一股异香扑鼻。   走进去,但见地上随处掉落着衣衫,显然是仓促之间被脱下丢在这里的。   那些丫鬟们顿时全都红了脸,这种场合,就是猜也能猜出晚上发生过什么,她们全都低着头,站在门口,谁也不肯进去。   杜夫人只好最先往里走,绕过薄纱屏风,只见软榻之上,睡着两人。   一人脸朝下趴在另一人的身上,头发散乱,上身不着寸缕,他身下之人,衣裳凌乱不堪,侧着脸,面容带着几分娇媚。   杜夫人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第一个念头便是,这是府里哪个不长眼的丫鬟,动了歪歪心思,居然爬了床。   门外的风吹进来,带进清新的空气,床上的人动了动,抬起头来。   众人这才看清,上面这人是杜府的二少爷,杜子悉。   “娘?”突然睁开眼睛,发现眼前竟站着这么多人,杜子悉吓了一跳。   “嗯……”身下之人发出一声娇吟,杜子悉猛地坐起来,这才发现刚才他身下居然还压着一个人。   “我昨天跟大哥喝的有些多……大哥他……”杜子悉辩解着,伸手从地上随便抓了件衣裳就想往身上套。   可是那件衣裳又小又紧,显然不是他的,但也绝对不可能是他大哥的。   “二弟?”杜逸帆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过却是从门口的方向传来。   杜子悉全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望向门口。   只见杜逸帆站在杜夫人身后,一身红枝攀花富贵锦袍,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   “二少爷……”床上之人轻吟着,撑身睁开眼睛。   杜夫人这才看清,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府里的丫鬟,而是一个眉眼如丝的少年,散开的衣襟露出白皙的肌肤,胸口樱红片片。   他支起身子,显然并未发现屋子里进了其他人,他的嗓音中透着一丝慵懒与妩媚,“二少爷,时辰尚早,何不与小奴春风二度?”   ☆、第507章 逐离凉州城,偷听密语   进来的所有人都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二少爷杜子悉与那男伶两人身子抱在一起,那男伶身上的痕迹与床上的凌乱,处处都仿佛无声的说明了昨夜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杜老爷白了脸,哆嗦着以手点指着杜子悉。   杜夫人见状不妙。急忙将所有下人全都清了出去。连同杜逸帆,都没有留在暖阁里。   大管事站在人群中静静听着暖阁里杜老爷怒声咆哮,心里不禁暗自叹息:若不是大小姐提前所有准备,不然今天在这里的也许就是大少爷了。   大少爷好不容易才摆脱了官司,又顺利的娶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子,若是今天被这么多人发现他竟然跟二少爷睡在一起……天知道老爷会被气成个什么样子,陶二小姐兴许还会负起出走,直接与大少爷和离也说不定。   杜府二少爷喜好男风之事,还没用几天时间,就已经在凉州城传扬开来。   杜老爷怒冲冲动了家法。尽管杜夫人劝着。但还是将杜子悉打的一连在床上躺了六天。   从那之后不管走到何处,都能听到人们谈论着杜府二少爷的风流韵事。   更有甚者,有好几个男伶纷纷跳出来。自称都曾与杜子悉有过一段“风流佳话”,虽然真假难辨,但这些男伶的身价确是突然间涨了好多,不少人抱着好奇的心态。宁可花了银子也要见上他们一见,更有好男风的,纷纷慕名而来。   最让人崩溃的是,杜府门外有一日竟然来了一位泼辣的女子,哭着在府门外叫骂,称杜子悉抢了她的男人……   凉州城,杜子悉眼看着是不能再待了,他刚刚身子见好,杜老爷便赶了他回学院去。   而旧南王府那边,风暮寒也派人将她接了回去。   原本自杜逸帆大婚以来,杜薇一直单独住在杜府里,风暮寒从柳无言来了,似乎一直很忙碌,根本无暇顾及到她。   想着一连几日都似冷落了他,难保这小心眼的家伙不会又闹冷脸子给她看,所以刚回了旧南王府,她便收拾停当,亲自端了茶去了书房。   书房门口有侍卫把守,原本除了南王世子,谁也不敢擅自进入,但那些侍卫都认得杜薇,知道这位世子妃是受宠的,谁也不敢拦着,于是她便这么进去了。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风暮寒并不在书房里。   摸了摸桌案上的残茶,还带着一丝温度,显然人才刚走不久。   杜薇觉得他一会便会回来,于是放下手中茶盘,坐在了桌案后,闲来无事翻看起桌上堆着的战报卷宗。   原本,她只是随意翻翻,为的是打发时间。   可是渐渐的,她的脸色凝重起来,那些战报上,字字句句都写着北方战势吃紧,英王大军后退百里,失城四座,寒沙城被围……   杜薇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英王竟然败了?   她拼命翻看那些卷宗,但却没有找到更详细的说明。   英王若是败了,那么皇帝会派谁出战,解寒沙城之围?   太子?   想起这个人,杜薇不禁冷笑:当时初战,他可是挤破头的想抢着头功,不想被英王夺了先机,不过世事难料,没想到英王也没有讨了便宜,现在居然被迫退兵驻守。   寒沙城……那里不是风思远父亲,康乐王的领地么?   只要想到风暮寒有可能会被皇上派去北方出兵,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凉了。   若是放在以前,她最多会担心,但还不至于怕的要命,可是自从风暮寒于莫子国归来,被杀戮迷了理智,几次险些酿成大错,她根本不敢想象让他再去战场。   崔先生曾告诫过她,此症无药可依,唯有远离杀戮,自从来了凉州城,她甚至快把这事忘记了,因为他从来也没有显示出什么异常。   想到这里,她猛地站起来,决定先去找崔先生商议对策。   离了书房,她一路往崔先生住的西跨院而来,这里守卫相对比较少,所以她一路上并未碰到什么侍卫。估见扔划。   为了省方便,她也没有走正门,而是穿过一侧角门,沿着一排矮树墙进了院子。   隐隐的,屋里传来柳无言的说话声:“姓风的,你当真疯了不成?莫子国岂能允你带兵借道而过!”   杜薇脚步不由得一滞,闭住呼吸,她静静听着屋里的动静,显然她没想到柳无言和风暮寒会在这里。   “莫子国女帝与我也算是相识,只要我写信相求,借道而过应该不难。”风暮寒语气幽幽,似不以为意。   “那虽为近路,可却是要经过沙漠,辎重粮草车辆又重,根本不能行进。”   “无妨,我已计算过,只需带一万精兵,其余仍走战道,若是顺利的话,我可提前五日插入敌军后方,只要能及时与寒沙城取得联系,到时一举可破困城之围。”   屋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显然在排兵布阵方面,柳无言不及风暮寒。   “话虽如此,你借道莫子国只怕是另有所图吧?”柳无言突然道。   风暮寒又说了些什么,可是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杜薇听不真切,于是想走近些,谁成想脚下一不小心竟踩到一截树枝。   “喀嚓”,极细小的声音,但却逃不过屋里两位高手的耳朵。   “谁!”柳无言伸手便要抽刀。   风暮寒猛地出手将他按住。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羽儿的声音:“小姐……总算找到您了,李参军府的李小姐到了,正在客厅等着见您呢。”   顿了顿,院里响起杜薇的声音:“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柳无言频频皱眉,“也不知刚才的话被她听去多少,你要是舍不得下手的话,不如让我……”   风暮寒冷冷瞥了他一眼,“闭嘴。”   柳无言瞪了眼睛,“姓风的,我好心替你着想,这种事若是被她走漏了风声,最后死的人可是你!”   风暮寒薄唇紧抿:“这世间唯有她可杀我于无形,若有一天我命丧于此,你不得插手!”   ☆、第508章 这是青衣的春天,抚琴   杜薇来到客厅时,李细君已经等在那里。   见杜薇出来,居然恭恭敬敬的施礼:“见过南王世子妃。”   杜薇嘴角抽搐了两下,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   李细君低着头。像背书似的道:“那日小女鲁莽。冲撞了世子妃,还望世子妃莫要见怪。”   “好了好了……”杜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是你父亲教你说的吧?”   李细君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怎么知道?”   一旁羽儿忍不住险些笑出声来。   杜薇满脸无奈,“算了,这个样子真的不适合你。”   李细君笑了,“薇儿姐姐不生我的气么?”   “不会。”杜薇笑道,“那日你教我射箭,我觉得很有趣。”   李细君听了立即跳起来。“真的?姐姐只要有空便可以来找我。我随时欢迎!”说着她似想起什么来,“对了,我还带来了新鲜的鹿肉,姐姐有没有试过烤制鹿肉?以前父亲带我去狩猎时我见过他们做过一次……”   “烤肉吗?”杜薇也突然来了精神,吩咐羽儿道:“你去找青衣来,让他安排个地方,我要跟李小姐烤肉。”   李细君听说青衣要来,大眼睛里期待的光芒闪啊闪啊,直晃得杜薇心都跟着颤了。   这孩子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喜欢青衣!”   那点小心思任谁都能看得出来。   青衣很快安排好了烤肉的地方。并让人生了火堆。   根本都不用杜薇她们动手,早就有下人将一切安排好,整只鹿腿被穿在铁架上,有人来回转动,不一会便飘出肉香。   李细君唧唧喳喳的跟杜薇说着话,时不时眼光飘向侍立一旁,沉默不语的青衣。   玲珑站在杜薇身边,嘴巴撅的老高。   杜薇轻咳一声,低声告诫道:“当心,再撅一会上面就能挂油瓶了。”   玲珑一脸委屈:“小姐,这时候你还取笑奴婢。”   杜薇扬起一侧秀眉,“你总苦着个脸,难道青衣就能更喜欢你一些么?”   “小姐!”玲珑羞得红了脸,“谁说我喜欢……”   她后面的话还没等说完,杜薇狠狠瞪了她一眼,“你个傻丫头。瞧瞧那边……这时候还顾着脸红?你再不主动,以后就连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玲珑顺着杜薇所指方向望去,但见李细君蹲在烤架旁,拿出随身的一把匕首,利落的割去最上层烤熟的肉。   青衣看了眼她手上的匕首,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青衣,你认得此物么?”李细君得意的扬了扬手里的匕首。   那把匕首小巧玲珑,利刃薄如蝉翼,手柄上雕刻着鸣蝉的图案。   “莫非是蝉翼?”青衣沉声道。   “答对了!”李细君笑眼弯弯,“这是祖父送给我的,是我十岁时的生辰礼物。”   青衣脸上掠过一丝诧异。估见在技。   普通的大家闺秀,生辰时也都会收到礼物,可是却极少有人家的长辈送这样极品的兵刃做为礼物的。   “我六岁的时候父亲就教我怎样使用匕首了。”李细君一边说着话,手上不停,熟练的割下肉片,而且每片肉都切得薄厚均匀,那利落劲完全不像一个大家闺秀所有。   青衣点了点头。   李细君开心的笑了,将切好的肉巴巴的端给了杜薇,“姐姐快趁热尝尝看。”   杜薇不好推辞,只得夹了一片,就是没有沾酱,味道也极好。   “没想到你竟然会用刀。”杜薇看了看她手里的匕首,不得不承认,李细君这丫头虽然天真了些,不过她这性子一般男子还真难以接受。   她喜欢的东西,竟然都些是刀剑之类,难怪刚才青衣并没有排斥她。   玲珑看到这些瞬时白了脸色。   杜薇又吃了几块鹿肉,将空盘递给了玲珑。   玲珑会意,马上端了空盘过去,走到青衣身边,低声道:“青衣大人……”   青衣看了眼她手里的空盘,提起刀来,熟练的将肉割好,装进盘里。   玲珑嘴巴翕动半天,终于问出句话来,但那话刚刚出口,她只悔的恨不得将刚才的话吞回肚里去。   “青衣大人,你喜欢李小姐么?”   那声音不大,杜薇却听得真真切切,险些将手里的盘子扔了。   玲珑……丫头……你平日的伶俐劲都哪去了?青衣是三倍木,你是他的二次方么?   就在杜薇胆战心惊,不忍直视的时候,青衣木然的看着玲珑,开口问了句:“什么意思?”   杜薇心中的小人以手抚额:还好还好,青衣神经大条,还有挽回的机会。   她偷眼去看身边的李细君,那孩子好像没有听见玲珑刚才所言,正专心致志的擦着她手里的匕首。   “我父亲过几日就要进京去了。”李细君盯着手里的匕首无奈道,“也不知这次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杜薇一愣:“莫非是要调离高升?”   李细君摇了摇头,“我父亲以前曾在北方驻守将军麾下任参军,这次是要随军北上,听说是要接应英王殿下……”   李细君后面又说了些什么,杜薇已经听不见了,她的脑子里嗡嗡直响,唯有“随军北上”这四个字不断闪现在她的眼前。   “姐姐?”见杜薇没有反应,李细君提高了音量。   杜薇猛地回过神来,“什么?”   “以后我可以常来这里找你玩么?”李细君眨巴着大眼睛。   “可能……很快我也要回京城去了。”杜薇歉意道。   “你们也要走?”李细君一脸的失落,偷眼去看青衣,见他仍面无表情的侍立在那儿,目光坚毅而平静。   “那我可以去京城找你么?”李细君仍不打算放弃。   杜薇无奈轻笑,“若你能得府里家人同意,进京后自然可以来寻我。”   李细君闻听此言,立即高兴起来,又张罗着让青衣他们也来尝尝鹿肉。   那些侍卫都不好意思上前,李细君也不扭捏,直接将盘子塞进他们手里,弄的他们推也不是,拒也不是,只好全都看向杜薇。   杜薇道:“难得李小姐这片心意,你们也不要拒了,大家随意吧。”   众人这才不再推拒,不大会功夫李细君又吵着无聊,要人取来古琴,求杜薇弹那曲《半城烟沙》。   杜薇本不是古代女子,虽然拥有十娘记忆,但却无意伪装风雅,李细君吵着要听,她便没再拒绝,让人取了琴来。   试着拨弄了一下琴弦,一瞬间,右手指尖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翻开右手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509章 一半本命,带我北上可好?   杜薇翻开右手,往手上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食指与中指上,两道勒痕清晰可辨。那正是半个月前在李参军府上。李细君教她射箭时留下的伤痕。   其实原本都已经痊愈,可是刚才拨弄了琴弦,那两指上的伤痕竟然重新裂开了。   杜薇盯着自己的手指愣在那里。   那两道伤口并不大,只是有些深,按说半个月的时间,无论如何都会愈合,可是现在竟然又迸开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眨着眼睛,只觉心中划过一道不详之兆。   她唯能想到一个可能,那便是她自身的愈合功能降低了!估见序巴。   猛地撩起衣袖。腕上系着的三生石露了出来。   看到三生石的一瞬间。她眼前不由得一黑,险些晕过去。   “姐姐?”李细君似觉出她有些异常,不解的望着她。   杜薇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没事,刚才突然把曲子忘记了……”   李细君惊讶道:“此曲乃姐姐所做,还能忘记?”   杜薇凄凉一笑,没再接话,抚动琴弦,任阵阵刺痛的感觉袭上心头。仿佛只有这样,她才能感知自己还活着。   她甚至不知自己弹了些什么曲调,脑海中唯一浮现出的,便是那块已经失去一半光华的三生石……   本命已然去了一半,她的时间,不知还剩下多少。   指尖一痛,琴弦跟着一颤,竟走了音。   “小姐,您没事吧?”羽儿担心道。   “没事。”杜薇深吸一口气,右手刚想重新抚上琴弦,自她身后突然伸过一只大手,一把将琴弦按住了。   “不如让为夫与你合奏一曲?”耳边传来熟悉的低语,幽幽的,呼出的热呼扑打在她的鬓角。   不待她同意,身后之人便将她揽在怀里,伸出右手代替了她的位置:抹、挑、勾、剔、拨、刺、拂……   杜薇左手跟上。时而按音,时而滑音,带起、推出,猱、绰……   琴音如洪流奔涌而出,再现杀场风烟四起,萧杀意冷。   眼角处,半颗泪珠不受控制的悄悄滚落下去,杜薇侧过脸,不想让他发现。   琴音,忽地走高,琴弦竟应声迸裂。   杜薇吓的一缩手,身后风暮寒伸出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的脸。   李细君等人俱是一惊,好好的琴弦怎么会崩断?   “世子妃身体不适,李小姐请自便。”风暮寒话音未落,竟将杜薇直接抱起,迤逦而去。   见此情景,玲珑跟羽儿也只得留在原地。   只有青衣面无表情的跟了上去,但却是远远的随行,故意落后了老大一段距离。   刚才只有他看出刚才琴弦断裂的真相:那是世子故意将真气注入琴弦所致。   风暮寒将杜薇抱在怀里,一路轻松地去了后罩楼。   楼顶卷帘尽数卷起,凉州城美景尽收眼底,凭栏眺望,秋日晴空万里,湛蓝如洗。   风暮寒将她放下,默默地看着她,眼底的微光里带着毫不加掩饰的怜惜,“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杜薇一愣,她之前曾设想过种种与他提及此事的借口,但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他先说出了口。   “你……有何打算?”她回望着他的眼睛,神情反而平静下来。   “不知你刚才在院里听去多少?”   “不多。”杜薇咬着嘴唇,终于鼓起勇气道:“皇上会要你出兵北上么?”   风暮寒没有回答,但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隐忍的疼痛,凤眸里的万道星辰仿佛也凝结成冰,如同冻结的湖面。   杜薇的心不由得一缩。   “莫怕。”他喃喃道,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摩挲她的背部,“少则数月,多则半载,为夫便会回来。”   突然间,一股酸涩涌上她的喉咙。   半年……她不知道到那时,她的本命还会剩下多少。   这一世与他在一起,也算是经历了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她突然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她怕自己在离开的时候,他不在身边。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回去还是继续轮回此世,难道每次她都要做那个十娘,而他每次都是那个身患毒症的将死之人么?   莫非每一次他们的相遇,都是由画骨香而起?而且她也不敢确定,他们还会再次相爱。   突然,一股暖流自她的脉门涌入,她诧异的低下头,发现他正扣着她的脉门,将真气徐徐注入。   “怎么了?可是又不舒服了?”他紧张道,他的小狐狸一直都非常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就算是当初她独自跟着青衣深入虎牢关大营时,也没见她像现在这般,全身都在瑟瑟发抖,就像一片秋天的叶子,好像随时都会飘零,让他觉得心痛。   “我们什么时候返京?”杜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八月十五之后。”顿了顿,他补充道:“我带兵北上时,你留在此处。”   杜薇的眼睛豁然睁的老大,“你说什么?”他居然要把她独自留在这里!   “薇儿,听我说。”他揽住她的肩,语气坚定,“京城势力繁杂,我与英王都不在,虽然太子现在已然失势,但难保我鞭长莫及,我不能将你一个人留在那虎狼之地。”   “既然如此,你便带我一起走!”杜薇只觉自己就像站在悬崖边上,只要他一句话,随时都有掉落深渊的可能。   “我不要自己留在这里,我要跟你一起去!”   风暮寒一愣,蹙眉道:“莫要再闹了,北方环境恶劣,长途跋涉你这身子根本吃不消,只怕还没走到一半路程,你便会病倒了。”   “我不管,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会放你自己一个人走。”杜薇也上来了倔脾气,小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裳,“我可以帮得上忙,你记不记得,我能看得懂他们军中密文!”   风暮寒双唇紧抿,他当然不会忘记此事,可正因为如此,他才处处掩盖此事,以至英王多次来信求皇上降旨让杜薇随军,他都借故遮掩过去。   所幸皇上也并不相信会有女子真的能识得对方军中密文。   “求求你了,这次带我一起。”她拼命摇着他的胳膊,她怎能不怕,这一次的分离,也许将是永远。   纵然可以无限的轮回此世,但那时的他,还是现在她眼前的这个人么?可以疼她、宠她,纵容她的爱人么?   两颗滚烫的泪珠毫无预兆的砸下来,正落在风暮寒的手背上。   风暮寒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像被雷劈了一样。   他从未见她哭得如此伤心过,就算当初他为了去莫子国拿回解药与她断情绝意,也未见她当着自己的面哭成这般模样。   豆大的泪珠就像被扯断了连线的珍珠帘子,噼里啪啦的直往下掉。   ☆、第510章 我只怕,等不到你回来   “风暮寒!你这次要是再丢下我……你会后悔的!”杜薇扯着他的衣裳,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她的眼泪,就像灼热的炎雨,落在他的身上。烫得他直哆嗦。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小狐狸会哭成这个样子,她毫无顾忌的扬着脸,支离破碎的哭声就像无数把刀子扎在他的胸口,将他的那颗心分割成一千块一万块……   他紧紧将她揽在怀里,可杜薇却并不领情,她不断撕扯着他的衣裳,“……你说……你说会带我一起走……”   以风暮寒的力气,完全可以制服她,但他生怕自己力气重了会伤到她,所以他只得搂紧她。凭由她张牙舞爪的。像只发疯的小野猫。   终究,她还是耗尽了力气,靠在他的胸前,哭得一抽一抽的,手指死死抓着他的衣袖,骨节泛白,像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   突然间,他意识到她是在害怕。   在别人眼里,杜薇是杜府的嫡长女,是皇上亲封的女国公,亦是别人谈论闻之色变的南王世子的正妃。   可实际上。只有他知道她原本是谁,她是从哪里来。   她从来都不在乎这些加在她身上的光环,她所在意的,唯有他而已。   若是离了他,那她便一无所有。   一种被人需要着的幸福感莫名的充斥了他的心底。眼中的坚冰瞬时化开,几乎要模糊了他的视线。   “傻丫头……”他不屑轻笑,那是他惯用以掩饰自己的方式,可是这一次,他却失败了,声音颤抖着,透露出了他的情绪变化。   “你是怕为夫回不来么?”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俯身将她脸上的泪珠吻去。   她死死抓着他的衣袖,脸色惨白,浑身不住地发抖,“我是怕……自己等不到你回来……”   风暮寒一愣,猛地抓起她的手腕,三生石顿时映入他的眼帘。   一半已然失去了原有的光泽,灰暗的、死气沉沉的,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另一半,仍然闪动着黄绿色的光华。   风暮寒的牙齿间发出“咯”的一声脆响,他用力将她抱紧。   “薇儿,薇儿……”他不断的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满是懊悔与怜惜。   还是来不及么?还是留不住她么?   尽管他那么努力,可她终究还是不属于他,自来处来,往去处去……   怀里单薄的她就像随时会幻灭的美梦,他想用力将她留住,却又担心她会破碎。   秋夜微风徐徐,吹动后罩楼上一排排垂下来的竹卷帘,卷帘上系着的铜铃时而细碎的叮当作响。估沟余才。   贵妃榻上,杜薇蜷缩在锦被里,就像只慵懒的猫咪。   风暮寒靠在她的身边,妖冷的轮廓在烛光的映照下,更显英气摄人。   崔先生右手切在杜薇的脉门上,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如何?”风暮寒语气幽幽,眼底似有星辰万道,直让人不敢直视。   崔先生犹豫的望着榻上的杜薇。   “崔先生但说无妨,本世子刚才点了她的睡穴,她不会醒来。”   “虽然世子妃看着与常人无异,但身子虚得厉害,就算是静心调养……没个几年时候难见成效。”   风暮寒深深蹙眉,就这样的身子他如何敢带她一同北上,“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崔先生捻着下巴上的一缕山羊胡,“除了每日服用在下开的汤药外……别无他法。”   “难道就没有更好的法子?”风暮寒不满道。   “在下到是突然想起一事。”崔先生道,“世子可还记得画骨香?”   他怎么可能忘记,唯一的画骨香正是被杜薇自幼服食了,所以他才只能依靠她的血来解毒。   “世子爷可知那画骨香除了解百毒,还有其他功效?”   关于这件事,风暮寒还真没听说过,“你说来听听。”   “据传说画骨香乃是一株仙草,生长在龙脉中,凡人服食可延年益寿,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风暮寒不屑轻笑。   “当然,这只是谣传,在下也不相信此物会有如此功效。”崔先生道,“不过若是能找得到第二枚画骨香,世子妃便会有救了。”   “第二枚画骨香?”风暮寒薄唇紧抿,此话说来容易,但谁也不曾听说世间还有第二枚画骨香,“对了,龙脉……”   风暮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记得小时候本世子好像听母妃说起过龙脉……”但那是他十岁之前的事情,他拼命回想,可脑海中仿佛聚着一团迷雾,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雾的另一边。   杜薇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锦被,蜷缩在贵妃榻上。   身旁的位置上隐隐有些微暖,显然那人才离开不久。   “世子妃醒了?”玲珑跟羽儿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绕过屏风上前服侍她更衣洗漱。   杜薇欲将手伸进铜盆里,突然发现右手的食指与中指缠绕上了包扎用的棉布。   “世子爷吩咐,要您一会到书房去。”羽儿道。   杜薇心中不由得一阵不安。   她已经不记得昨天最后发生了什么,风暮寒到底有没有答应要带她一起北上,看着镜中自己肿起的眼皮,她轻轻叹了口气。   书房里,风暮寒坐在桌案后,一手支着额角,另一手持着卷宗。   杜薇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在桌案前站定,静静的望着他。   昨天晚上,她确定他是陪在自己身边,可是看着他眼底泛起的疲倦,突然间,她又不那么自信了,莫非他一夜未合眼?   “用过早饭么?”风暮寒头也不抬的问,仿佛早就知道她站在那里似的。   “没……”许是因为昨天哭的太凶,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风暮寒抬起头来,眼中带着丝怜惜的柔光,“一会陪我一起用吧。”   “好。”她低声应着,可是仍站在那里望着他一动不动,眼中的期盼之色,任谁看了都有些不忍,微微肿着的眼睛里泛着水光,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   若是换了平时,他一定早就忍不住上前抱住她、安慰她。   可是他知道,她想要的答案是什么,他真的不敢冒那个险,带她北上?若她病倒在半路上,或是因此而丧命,他会悔死。   他低下头去,躲避似的将自己的视线投在了手中的卷宗之上。   杜薇突然朗声道:“风暮寒,我只问你一句,你这次北上究竟带不带我同行?”   一击命中,竟让他突然间无从应对。   ☆、第511章 金铺,惊见赤金盘螭璎珞圈!   杜薇望着风暮寒那张妖冷而平静的面容。   “你不肯带我北上,对不对?”行军路上辛苦,她早已知晓,他在担心着什么。她也猜得到。可是这一次,她真的感到了恐惧,她不想放开他。   “为夫好像也有些饿了。”风暮寒凤眸闪了闪,将卷宗丢在桌案上,“随我一同用早膳吧。”   杜薇嘴唇抿了起来,不再说话,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卷宗掉落地上的声音,她才刚走出两步,手腕就被风暮寒抓住了。   “薇儿,北方不比你去过的虎牢关。你的身子不适合那边气候而且……”他话刚说到一半。却见杜薇淡淡一笑,手腕轻扯,自他的手中挣脱出来。   “我突然觉得没什么胃口,就不陪你用早膳了。”   比起昨天她的哭闹,现在她平淡如水的模样反而更加令他觉得不安。   他极力想看清她眼底隐藏的真实,可她却甩了衣袖,迤逦而去,只留下一抹清丽的背影。   书房外,玲珑跟羽儿迎上前,见她面色不佳,俱都露出担忧之色。   “走吧。”杜薇淡淡道。   玲珑小心道:“小姐不陪世子爷用早膳了?”   “不了。”杜薇道。“替我更衣。”   “小姐要去哪里?”两个丫鬟都觉察出了杜薇的异常,自从昨天世子抱了她离开,她们便觉着这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奇怪。   “出府。”   “小姐!”玲珑吓坏了,伸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您要去哪?”   杜薇无奈瞥了她一眼,“难不成你以为我要离家出走?”   两个丫鬟连忙摇晃着脑袋表示否认。不过从她们的眼睛里,杜薇完全可以看出她们的真实想法。   “八月十五周府宴请,那双胞姐妹请了我去,总不能空着手。”杜薇淡淡道,“这一次离了凉州城,也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回来,总要给她们准备些礼物才是。”   两个丫鬟这才放下心来,跟在杜薇身后往院外走。   书房里,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似什么炸开相仿,只把院里所有人全都吓了一跳。   院里的侍卫立即涌到书房门口,唤道:“世子爷?”   “都滚出去!”书房里传来南王世子压抑的怒喝。   玲珑跟羽儿悄悄对视一眼,偷偷用手指了指走在前面的杜薇。   羽儿心领神会,无奈的皱着眉头。   除了世子妃,还有谁会让世子爷发那么大的火?   她们跟着世子妃跑了,可苦了留在院里的那些下人,跟外面的侍卫,就连闻讯赶来的青衣也是一脸苦相,无语的看着杜薇她们走出院子,一个个头上怨气冲天。   世子妃跟他们主子吵架,最后倒霉的却总是他们这些人。   “青衣大人,世子爷叫您呢……”一名侍卫传话道。   青衣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进了书房。   刚进门便被屋里的景象吓了一跳。   风暮寒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墙边立着的柜子不见了,连同墙体一块被打穿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简直就像在书房里又开出了一个后门。   青衣嘴唇翕动几下,立即垂下头,对此仿佛熟视无睹。   “她走了么?”风暮寒幽幽道。   青衣愣了愣,但随即明白世子爷所指的“她”是谁。   “是,属下过来的时候,世子妃刚出院子,好像是准备出府去。”   风暮寒气息一滞,顿住半晌。   青衣垂首侍立,只敢用余光悄悄盯着沉默不语的南王世子,若是猜不中主子心中的真实意图,还是闭着嘴为妙。   风暮寒向后靠在椅背上,凤眸盯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竟然一动不动。   就在青衣以为他会一直如此沉默下去时,忽听他轻叹一声,幽幽道:“你说……她还会回来吗?”   青衣头压的更低,“世子妃当然会回来。”   其实他心里也没谱,这两位主子吵架闹别扭也不是第一次了,世子妃的脾气好像到比他们主子还要更大些。估沟司血。   “你去……给我盯着她。”风暮寒剑眉立起,咬牙切齿道,“她若是敢给本世子逃了,你就不用回来了。”   青衣一头冷汗:“属下遵命!”   出了书房,院里的侍卫全都向青衣投来同情的目光。   秋阳下,青衣急匆匆出了院子,追赶世子妃去了。   凉州城里。   杜薇一袭书生装扮,带着玲珑跟羽儿,沿街慢慢前行。   举目四望,红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花香车来来往往;金铺店外,玉翠耀目,罗绮飘香,巧笑声隐隐传来;酒肆茶坊间,按管调弦,艺人清唱,白丁肆意谈笑,好不热闹。   杜薇来到一间金铺门前,抬头看了看高悬的匾额,道:“就这里吧。”   店里并没有多少客人,店伙计见杜薇一身富贵公子打扮,忙赔了笑上前招呼。   杜薇神色淡淡的,手里玩着折扇,不慌不忙的逐一端详店里的金货与各色首饰。   玲珑和羽儿仍是丫鬟打扮,看着店里金货的价钱不住乍舌,小声道:“小……公子,这里的价钱好像比别的地方高出很多啊。”   杜薇轻轻颔首,但仍继续看着店里的其他商品。   小伙计见玲珑跟那位公子低语便猜测出她说了什么,于是道:“我们店可是凉州城里的有年头的老金铺了,这里的东西自然不是其他店能比的。”   玲珑不信,瞥着嘴道:“我看你们东西都差不多,明明都是一件首饰,在你们这里却要多花上几十两银子。”   杜薇边听边点着头,拿起一块美玉雕琢的胭脂盒,细细打量。   其实她并不识货,只不过是觉着好玩,店伙计生怕玲珑把他的生意搅黄了,不由急道:“小的真没说慌,我们这里除了卖些普通的首饰金货外,还有前朝宫里的物件呢。”   杜薇听了好奇道:“可否一观?”   小伙计见杜薇态度温和,不像玲珑那么尖锐于是笑道,“自然可以,不过那些东西却是放在阁楼上的,就连我们也瞧不得,要我们掌柜亲自带您上去才行。”   杜薇摇了摇手里折扇,“银子不成问题,我正准备买些特殊的礼物送朋友,可否能请掌柜行个方便?”   一旁掌柜早就觉着杜薇衣着不凡,再细细打量,似觉出他身份有些与众不同,于是便拿了铁钥匙带着杜薇她们上了阁楼。   刚刚进了阁楼,杜薇一眼便看到一个熟悉的物件:一方墨漆盒内盛放着一只赤金盘螭璎珞圈,那模样竟然与风暮寒当初送给她的那只……一模一样。   ☆、第512章 十三年前得来此物?雅间遭逐   掌柜见杜薇第一眼便相中此物,笑道:“公子好眼力,此物可是本朝先皇宫中之物。(. ’)”   “先皇时宫里的物件?”虽然杜薇早就猜到这是宫里的东西,可是并没有想到它竟有如此年头。“如此说来……它竟是件古物?”   掌柜赔笑道:“古物算不上。不过百年的光景,可是此物却是有来头的,而且它还曾经是一对。”   杜薇心头不觉一跳:“一对?”   “公子可有兴趣听听看?”掌柜问。   “自然。”杜薇隔着墨漆盒,细细打量那只赤金盘螭璎珞圈,果然,它与自己的那只一模一样,就连上面镶嵌的璎珞纹路都别无二致。   果然是一对的。   掌柜请她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又亲自冲了热茶,这才细细道来。   先皇一生得子数名,却唯只有两位公主。所以那两位公主也最得先皇宠爱。   但两位公主却偏偏最终都远嫁离开了京城。先皇赐给两位公主十里红妆,其中就有这赤金盘螭璎珞圈。   当时还曾有传言称,先皇只将皇位传给了太子,但却将更重要的东西传给了两位公主。   “什么是更重要的东西?”杜薇诧异道,她想不出除了皇位,对于这些王孙贵族来说,还有什么是更重要的。   “只不过是个传说罢了。”掌柜笑道,“不知公子可否中意此物?”   杜薇点了点头,“甚好,可否拿出来让我一观?”   掌柜这才小心的将赤金盘螭璎珞圈自墨漆盒内取出。   杜薇伸手将它接过的时候,不由得一愣。这副赤金盘螭璎珞圈明显比自己那副要轻上很多。   她用手掂量着:“此物应是赤金?”   “这是自然。”   杜薇不禁蹙眉,她的感觉不会有错,这东西绝对比她的那个要轻一些,莫非是这掌柜有意在骗她?   似觉出杜薇眼中的疑惑,掌柜不解道:“不知公子还有何疑问?”   杜薇掂量着赤金盘螭璎珞圈。嘀咕了一句:“此物莫不是空心的?”   掌柜眼睛一亮,喜道:“公子,此物果真与你有缘!”   杜薇愣愣的,不知所以。   掌柜将赤金盘螭璎珞圈接过去,平放于桌上,以拇指拨动上面镶嵌着的璎珞。   杜薇眼睁睁看到那块最大的璎珞缓缓转动,“咔嗒”一声,极细小的声音传来。   赤金螭龙竟然从中间裂开,露出了两指长,半指宽的那么一块空格。   杜薇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跳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莫非我的那件也能像这般打开?   她越想越觉此事极有可能,而且她的那件比这件重上一些,绝对是因为里面还藏着东西,而这件首饰里的东西想必已经被什么人取了出来。   “甚好,掌柜开个价吧。”杜薇摇着手里的折扇,她已打定主意不管对方出价多少,她都会将此物买下。   掌柜伸出五指,“纹银五万两。”   身后玲珑跟羽儿同时发出一声惊叹。   杜薇“哗啦”一声将折扇合拢:“成交。”   连个价也没还,只把掌柜惊得目瞪口呆。   其实对于杜薇来说,五万两算得了什么,单是幽兰阁每月的进帐,都够她把这间金铺买下好几个了。估肠刚扛。   “公子果然是痛快人。”掌柜笑得合不拢嘴,“不知公子还瞧上店里什么物件了,尽管开口,老朽给您折价便是。”   杜薇一笑,“如此说来还要多谢掌柜。”   掌柜亲手将赤金盘螭璎珞圈包好,交给玲珑。   临下阁楼之时,杜薇故意停下脚步,“对了,还有一事我想向掌柜打听。”   “公子但说无妨。”有这么大笔银子进帐,掌柜回答问题也痛快得很。   “不知此物掌柜是从何处得来?”   掌柜闻听此言脸上露出些尴尬之色:“不怕公子笑话,此物乃是有人上门卖到我们店里的。”   杜薇愣了愣,“你可知那人下落?”   掌柜摇头道:“那大约是十三年前之事,当时南方兵乱,大批流民北上,当时城里还发生过流民暴乱,百姓死伤无数,当时有不少人来店里卖掉手里的金货或首饰等物求生,因着老朽给的价钱比当铺高些,所以收了不少贵重物件,其中就有此物……”   杜薇深深蹙眉,她曾听杜夫人说起过,当初她便是在流民暴乱中被大哥杜逸帆捡回去的,差不多正好是十三年前。   只可惜这具身体对于此事没有太多的记忆,她正想着出神,忽见店外进来一名年轻男子,腰间佩剑,正是南王世子身边的侍卫长,青衣。   青衣瞥了一眼店掌柜,拱手向她道:“主子有命,命属下随行,不得有误。”   杜薇无奈叹了口气,想必他是担心自己干出什么负气出走之类的事情吧,虽说她有些怨他,但也只是一时之气,她已打定主意,纵是他不肯带自己同行,自己也会追了去。   又在店里挑了几样小姐们喜欢的小饰物,杜薇让玲珑付清了银票,几人出了金铺。   青衣默不作声的跟在她们后面,也不催促她们回去,只是一路跟着。   玲珑时不时偷眼瞧着青衣,神色不似平时那么自然,杜薇索性将她跟青衣都丢在后面,带着羽儿进了路边的酒楼。   “天色尚早,先用了午膳在说。”逛街可是件体力活,再加上她现在身子本来就弱,坐下去就累得不想再挪窝了。   酒店里客满,不过青衣惯于应付这种差事,没一会功夫便麻利的订好了雅间。   杜薇点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反正又没有外人,便招呼了玲珑她们坐下一起吃,不过青衣却是固执的站在那里,不管她怎么劝说,始终都保持着他的本色。   “真是死脑筋!”杜薇一脸无奈,想来不管是谁,跟在风暮寒那种人身边久了,难免都要变成这般。   好在这里的菜式很得她的胃口,她一边吃着菜,一边想着刚才买来的那件赤金盘螭璎珞圈,心里琢磨着等回去了一定要按着此法试上一试。   她正想着心事,忽听走廊外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   “掌柜,这里的雅间可是我们提前定了的,你快些打发里面的人走!”   听声音,那女子的年纪应该不大,但气势却是十足,说话声音响得就连楼下都能听得到。   杜薇一侧秀眉不由得微微一挑。   ☆、第513章 吃饭也能吃出官司来   门外女子不悦道:“掌柜,这雅间可是我们提前订下的,你快些将里面的人赶走,我们还要落脚歇息呢。”   掌柜声音很低。虽然听不清。但大概也能猜到应是在说些软话。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个男声:“枫娇,莫要如此,我们等会便是,祖父现在还未到,不急于一时。”   “大哥就是好说话,明明是他们有错在先,为何将我们订的雅间让给别人!”女子叫起来“我不管,快点把这里让出来,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雅间内,杜薇静静听着外面的吵闹。一语不发。站在她身后的青衣身形微动,似有出门去应对的打算。   “莫急。”杜薇抬起一只手来,阻止了青衣的举动。   雅间门突然间被人撞开,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气势汹汹的站在那里,手指着雅间里的杜薇对掌柜喝道:“你现在就给我去把这些人请出去!”   掌柜一脸为难,但又被这刁蛮的少女弄的无法,只得拱手向杜薇歉意道:“这位公子,都是小人的错,这雅间本是这位姑娘定下的,现在她急着用,能不能请这位公子行个方便?”   杜薇不慌不忙放下筷子。抬眼瞥了下站在门口的两个陌生人。   男的大约二十多岁年纪,身着皂色暗纹锦袍,腰悬宝剑,那少女则是一身短衣襟,腰后也悬着长剑。   “好说。”杜薇轻轻颔首。她虽有些好奇,但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卷到麻烦里去,她还急着回去研究今天买来的赤金盘螭璎珞圈呢。   她以折扇点指玲珑,玲珑立即回会,掏出银子结了饭钱。   掌柜连声道谢,张罗着让小伙计找零。   杜薇淡淡道:“不必找了。”言罢起身便往外走。   站在门口的少女冷笑一声:“好大的气派,你今天占了我们的地方,难道就这么一句话不说就走?”   杜薇无声轻笑:“真没想到,吃饭还能吃出官司来。”   少女横在门口,挡住杜薇去路,“怎么,难道你还有理了?”   站在一旁的男子显然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那女子道:“既然人家都把地方让出来了,你便快些进去,站着做甚,一会祖父来了定又要责你生事。”   “怎么是我生事,明明是他占了咱们的地方,店家更是狗眼看人低。”少女不屑道。   掌柜脸色有些难看,少女见了更是嗤之以鼻,“看什么看?再看当心姑奶奶把你砍了!”   掌柜吓的连忙退了出去。   杜薇见那少女这般嚣张跋扈不由得叹了口气,自认跟这样的主儿生气不划算,“我们走吧。”她刚刚转过身去,忽听身后少女喊道:“哎?我让你们走了吗?”   杜薇根本不打算理会那少女,径直往楼梯这边而来。   少女见杜薇不搭理她,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便想搭上她的肩头,“我没让你走,你竟敢走?”   她手刚伸出来,还没等触到杜薇的衣裳,一旁突然掠过一道阴风。   少女没有防备,肩头竟结结实实挨了一下,身形倒退出五、六步才站住脚。   “什么人!”她立住身形,刚才进了雅间的男子也闻声出来。   “哥!他竟然偷袭我!”少女瞪着青衣,气得涨红了脸。   青衣面无表情,侧过身子将杜薇挡在身后。估肠住号。   刚才他出手确实重了些,不过对手纵然是女子,他也不会有丝毫怜悯之心,世子交代给他的任务便是守好世子妃,若是世子妃出了差错,他就是赔上脑袋也担待不起。   那男子看到青衣时微微一愣,蹙眉道:“这位壮士,为何出手伤人?”   青衣没开口,后面的玲珑叫了起来,“什么叫出手伤人,明明是你们先动手的,她想碰我们小……公子!”   男子不满道:“舍妹虽然任性了些,但却无害人之心,碰一下又不会如何,你身为男子竟出手毫不留情,未免太过狠毒了吧?”   青衣定定的看着对方男子,“在下只是奉命行事,任何人不得对主子无理。”   主子?   男子又仔细看了眼被青衣挡在身后的杜薇,只觉身为男子那公子的身形过于纤细,长的也太好看了些。   当他目光落到对方露出的半截脖颈上时,豁然顿悟:原来如此,那位俊俏的公子竟然是女子扮成的,也难怪此人会如此紧张。   他心中正想着,身后少女却突然抽出剑来,“有本事今日你跟我分出个高下!”   “枫娇!”男子高喝一声,但少女毫不理会,持剑径直扑向青衣。   他们身处雅间外的走廊内,空间狭窄,青衣来不及抽出佩剑,只得举手相迎,立掌为刀直接切在少女手腕上。   少女吃痛,长剑立时脱手。   她猛地后退三步,惊得瞪圆了眼珠子。   身后的男子也是大吃一惊,他的妹妹身手如何他最清楚不过,此次他们奉旨进京,本就是为了随军北上,援助寒沙城之围。   他们身为武将世家,自小便习武练剑,以他妹妹的身手,足可同时对付普通四、五名男子而不败。   可是刚才,双方才只过了一招她便败了。   少女恼羞成怒,想也不想,反手自腰间掏出四支袖箭。   “不可!”身后男子见事不妙,上前欲阻止,但那少女动作更快一步,四支袖箭瞬时射出。青衣身形不动,牢牢将杜薇护在身后,立起剑鞘,只听耳边“叮当”几声便将袖箭尽数挑落。   少女呆呆的瞪着眼睛,看着她最拿手的暗器就这么被对方破了,又羞又恼。   青衣见四支袖箭尽数落地,这才转回身,护着杜薇她们三个往楼下去了。   少女气得双拳紧攥,猛地追到楼梯口,自袖中抛出一物:“看这个你还能挡得住!”   青衣回身,只见一道白光射过来,他立起剑鞘一挡,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白光竟然分解开来,青衣只来得及弹开了其中三个,最后一道白光竟向着杜薇而去。   “小姐!”玲珑疾呼一声,似想去推开杜薇。   忽见杜薇身边掠过一道人影,伸手直接将那东西接住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杜薇头上响了起来:“枫娇!你这孩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在这种地方打梅花针!”   少女一见刚才护住杜薇的老者,嘴巴一瘪,“祖父……你孙女吃亏了,你竟然还帮着外人说话!”   老者不住摇头,“我早就说过,此行不带你出来,你非不听,迟早要闯出祸事来的!”   他话音刚落,忽觉身旁那位瘦削的公子身子一软,似要倒下去。   “公子……公子!”羽儿急忙上前扶住杜薇,焦急的呼唤着,“公子,您怎么了?”   青衣急忙靠过来,但见杜薇嘴唇发青,呼吸紊乱,明显是心悸发作之兆。   玲珑急道:“不好了,公子受了惊吓,心悸犯了!”   老者见状更是狠狠瞪了一眼楼梯上的少女。   少女却是不服气的嘀咕着:“谁知道他有心悸,我又不是故意吓他……”   ☆、第514章 汪将军欲拜会南王世子   “药呢?”只有青衣还算冷静。   玲珑忙把药丸找出来,逼着杜薇吞下一颗。   杜薇却在别人都没注意的时候,伸手偷偷拉了拉青衣的衣袖。   青衣一愣,低头瞥见杜薇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瞬间了然。   这时那老者已然招来外面的马车。道:“这位公子面色不佳,还是早些送去医治的好,几位若不嫌弃可乘此车前去。”   青衣向老者一拱手,也不道谢,带着杜薇跟玲珑她们三人出门便上了对方的马车。   楼梯上的少女一脸不满之色,她身边的男子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忙开口道:“雅间已经备下了,请祖父上来稍事歇息。”   老者与他们一同进了雅间。   “枫山。”老者开口道:“我只能送你与枫娇到这里,待用过这顿饭食后我便带你们去旧南王府,将你们引见给威武将军。以后的路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   被老者称为枫山的男子立即颔首称是。枫娇却满不在乎道:“威武将军当真如此厉害?”   枫山蹙眉责道:“小妹,以后切不可再如此乱说,军中不比咱们汪府家中那般,言行举止你要处处留心才行。”   枫娇一瘪嘴,委屈道,“我只是好奇么,威武将军真的会比祖父还要厉害?”   老者无奈摇头:“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能改改性子。”估肠肠亡。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门外进来一名侍从,拱手道:“启禀汪将军,属下已将刚才那些人送回去了,现来复命。 ”   老者点了点头,枫娇眼睛突然一亮,追问那名侍从道:“你可知他们是哪个府里出来的?”   枫山猜到她还为刚才的事记恨着,劝道:“不管他是哪个府里的。你也不能再去找人家麻烦。”   侍从神色一顿:“好似……旧南王府。”   “什么?”老者愣住了。   “你可看得真切?”枫山也紧张起来。   侍从点头道:“属下看得真真切切,那三人进了旧南王府的后门。”   老者沉默半晌。   枫山道:“刚才我见那身穿青衣的男子身手不凡,如此说来极有可能是威武将军身边的侍卫。”枫娇一个劲的摇头:“不可能,区区一个侍卫身手怎会如此厉害?”   老者半晌沉默不语,最终长叹一声:“罢了,事已至此,还是等去见了威武将军再见机行事吧。 ”   旧南王府。   杜薇将锦被拉起,一直盖到鼻子上,只露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眨啊眨啊。   崔先生这时已然替她诊过脉,正收拾着他的药箱。   玲珑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杜薇蹙眉小声嘀咕着:“我都说了……刚才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你们不要这样子好不好……”   崔先生瞥了一眼她,正色道:“世子妃,如今您这身子还是小心点的好。”   “我真的没事。”杜薇辩解道。   “小姐,喝药了。”玲珑催促着。   “才不要!”杜薇拉起锦被,一直盖到了脑袋上面,“我都说过了,自己没事。”   “小姐……”玲珑一脸无奈的望着崔先生。   崔先生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珍珠帘子哗啦哗啦一阵乱响,显然有什么人急冲冲的进了屋子。   “世子爷!”   “见过世子……”   崔先生与玲珑连忙躬身施礼。   风暮寒刚进门,一眼便瞧见床上被子里躲着个不肯露头的小人。   “如何?”他冷冷道,目光投向崔药师。   崔先生忙回道:“幸好没有大碍。”   玲珑端着药碗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崔先生使了个眼色,玲珑这才将药碗放在桌上,悄悄跟着他退了出去。   杜薇蒙着被子,半天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忍不住悄悄向下拉了拉被角,露出一只眼睛向外窥探……   结果一眼就看到床边站着的冷面煞神,吓的她忙又将被子拉上去了。   “你想这么躲一辈子不成?”风暮寒幽幽道,语气虽带着不悦,却不似她想象的那般动怒。   她又露出只眼睛,小声道:“你保证……不会生气?”   风暮寒凤眸微凛,他怎么能不生气,好端端的出去一趟,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我也不想变成这样……”杜薇嘀咕着,“那暗器向我飞过来时我被吓了一跳,然后就这样了……”   风暮寒低下头,轻轻拉开她盖在脸上的锦被,“薇儿……为夫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定定的望着她,眼底透出淡淡的迷茫。   “反正你已经打算丢下我自己走了,管我如何呢。”杜薇语气淡淡,不屑的将脸转到里侧。   风暮寒气息一滞,浑身的煞气竟突然间就这么散了。   杜薇赌气的不肯看他,把脸转向里面躺着,半天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不可否认,一丝淡淡的失落悄然从心底浮起。   突然间,她觉得很累,他们之间总似在相互追逐,可是她却看不到任何希望。   不管这一路走来她有多努力,尽头出现的,只是两条永不相交的道路。   一条直通向前方,而另一条却回转,与她来时的路相接,循环往复……   “为夫该如何做才好?”房间里,回荡着风暮寒幽幽低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她答案。   他不是不懂她的心思,他只是不敢去想那些事,他害怕做出选择。   杜薇依然背着身,“若是你一个人把什么都做完了,那要我做什么?”   风暮寒大手不知什么时候伸进了锦被底下,寻到了她的手,紧紧攥住。   杜薇挣了几挣,他反抓得更紧。   “薇儿,我该如何做?”他俯下身,隔着锦被紧紧围在她身后,“你可以选择离开,或是重复这一世,可是我只有你,我没得选择……我该怎么做才好?”   你可以离开,回到原本属于你的世界,开始新的人生,你也可以重新回到我们初遇时的那一日,再次找到你的幸福。   可是我呢?   你如果不在了,我还剩下什么?我所能选择的,只有,提前失去你,或是晚些失去你……   ☆、第515章 没事过两招   “世子爷,汪老将军求见。”门外传来青衣的通报声。   杜薇这才回过神来,发觉窗外不知不觉天色竟已暗了下来。   风暮寒的手仍然紧攥着她不放,两人的手心都已微微见汗。   “你快些去吧。”杜薇缩了缩手。催促道。   风暮寒剑眉微蹙。终于还是放开了她的手,离去前又叮嘱外面的玲珑等人,显然是意在将她守住了,不准她再乱跑。   客厅之上,汪老将军一行已经坐了半天,仍不见南王世子前来。   汪枫娇撅起嘴巴,不耐烦道:“这也太慢了。”自小她便经常听家人提起南王世子,有关于他的战绩她简直都能背得出来了,可她却从未见过他本人,所以这时她的心里更多的是带着好奇与期盼。   汪枫山狠狠瞪了她一眼。小声道:“休得乱讲话。”   不多时。外面传来通报声:“南王世子到。”   三人同时起身,汪枫娇更是伸长了脖子向外看去。   但见门外闪进一袭月牙白锦袍,云锦暗纹,腰横玉带,坠着麒麟宝玉。估狂住弟。   当对方的目光扫过来,与她相触时,汪枫娇的全身不禁一震:那是一张妖冷的容颜,狭长的凤目眼尾上挑,显得桀骜不驯,薄唇抿成一条细线,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汪枫娇简直不敢相信,原来威武将军竟如此年轻。   风暮寒的目光只从她身上一掠而过,然后便落在那名老者身上。   “汪老将军。”风暮寒微微颔首,他与汪老将军也算是旧识,自从汪将军归隐后已有数年两人不曾得见。   “见过世子。”两人见礼后汪将军又把汪枫山跟汪枫娇推到前面。介绍道:“这是我的孙儿汪枫山与孙女汪枫娇,老朽本应奉旨进京,但怎奈年事以高,家中小辈又全是些闲不住的,索性送他们去前方历练历练,有劳世子带他们一道入京。”   风暮寒之前曾接到过汪将军的信件,所以并不感到意外。   汪将军问起了关于北方战势的详细情况,两人正在寒暄之际,忽见青衣自外面进来。俯身向南王世子回事。   汪枫娇只觉眼角一跳,刚才在酒楼上她受此人的那一掌,现在肩头上还隐隐做痛,这时见了他,争强好胜之心便不由自主的跳了出来。   汪枫娇猛地起身,指向风暮寒身边站立的青衣,道:“敢问世子,他是何人?”   风暮寒凤眸微眯,看了眼汪枫娇,没有回答。   一旁汪枫山见状训斥道:“小妹,休得无理!”   怎奈汪枫娇寻常骄纵惯了,根本不听她大哥的劝阻,仍向青衣点手道:“你到底是谁,我问你话呢,你聋了么?”   青衣回完事情便垂手侍立于风暮寒身后,一语不发,眸光平淡,脸上没有半丝不悦之色,好似被汪枫娇指点的是别人一般。   “够了!”汪老将军喝止汪枫娇道,复又向风暮寒拱手:“小女自幼宠溺惯了,所以此次老朽想送她去军中,磨磨她这性子。”   “青衣。”风暮寒语气幽幽,“你可认得这位汪小姐?”   青衣面无表情道:“属下并不认识。”   “你胡说!”汪枫娇一下便跳了起来,“刚才在酒楼里,明明是你先动手伤了我!”   风暮寒凤眸微睇,语气中似带了份不屑:“你伤了她?”   青衣恭敬道:“是她先动手想去抓住世子妃,属下便出手了。”   世子妃?   汪将军与汪枫山心里同时“咯噔”一下,他们没见到什么世子妃啊?   汪枫山突然间便想起那个女扮男装的贵公子来了,莫非……那人竟是南王世子妃?   想到汪枫娇当时说的那些话,汪枫山的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与汪枫娇以后可是要入南王世子手下军营效力的,第一次见面就害得人家世子妃心悸发作,这怎么说得过去?   汪将军连忙解释道:“当时老朽不在,小女鲁莽了些,若是知道那人乃世子妃,无论如何也不会闹出这样的事端来。”   风暮寒对汪将军的解释熟视无睹,而是直接问怒气冲冲的汪枫娇道:“汪小姐想怎样?”   “刚才在酒楼我只是一时大意,现在我想向他讨教一二!”   风暮寒忽地轻笑一声,“汪小姐觉得败给我这手下,脸上无光?”   汪枫娇本想回答,却冷不防被对方不屑轻笑时上扬的唇角迷了心眼。   她自认也算见识过不少高门府邸的英俊男子,但如果跟此人比较起来,那些人简直就像是水里的青蛙。   风暮寒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墨色长发沿着月牙白的锦袍垂下来,如同飞瀑一般,狭长的眼尾微微挑起,恍若就像水中青莲修成的妖灵。   “青衣,你可愿陪汪小姐走上几招?”风暮寒幽幽道。   “属下遵命。”青衣沉声道。   汪枫娇轻咬着嘴唇,“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言罢伸手抽剑。   汪枫山手疾,一把按住她的手,“都是自己人,点到即指,还是不要用剑了。”   汪枫娇挑衅似的看向青衣,却见对方根本不为所动,仿佛他只是一个听从主人命令的木偶。   “还是不要用剑了。”汪将军也开口道:“伤了谁都不好。”   青衣一语不发,直接来到门外,汪枫娇只得放了佩剑紧随其后。   汪枫山偷眼去看上首座上的南王世子,却见他状似悠闲的喝着茶,连看也不看外面一眼。   不大会功夫,外面两人已过了十几招,虽然看似势均力敌,但很快汪枫娇的鬓角便见了冷汗。   她的对手,就连全力也没有出,只不过是在敷衍她。   她猛地跳出圈外喝道:“你敢不敢拿出点真本事来?”   青衣沉声道:“世子有命,让属下陪您过招,并未要属下出全力。”   汪枫娇不禁气结。   直到两人走了上百招,她仍然不能取胜,气的她白了脸。   “怎么?汪小姐不打算再比下去了?”风暮寒的声音幽幽传来,“本世子正看在兴头上,两位继续……”   汪枫娇就像被人逼上架的鸭子,现在纵是想下也下不来了。   青衣每招都缠斗的甚紧,她只要稍不留神就可能失手,可当她认真起来的时候,对方却又换成了敷衍的手段。   真是胜不得,败不得。   汪将军等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他们分出个胜负,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便起身告辞。   “还望世子看在老朽的面子上,让枫娇那丫头知道些厉害便是了。”临行前汪将军道。   “汪老将军放心。”风暮寒凤眸微眯,望着场上你来我往过招的两人,“一会本世子自会让他们停手。”   “多谢世子。”汪将军稍稍松了口气。   “明天本世子再让他们接着继续……”   一口气噎在汪老将军胸口,久久散之不去。   ☆、第516章 返京途中,雨夜遇袭   八月十五,周府宴请。   风暮寒出人意料的竟陪着杜薇去露了面,虽然从进了门到离开,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可是也算是圆了杜薇最后的心事。   第二日。风暮寒便让人收拾东西,启程离了凉州城返京。   杜薇一路上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吱吱呀呀的车轮声,盯着眼前的赤金盘螭璎珞圈发呆。   这几日她已经悄悄研究过了一番,那两只赤金盘螭璎珞圈确实如她所想的那样,绝对是一对!可是她的这只却打不开。   她试着转动上面最大的那块璎珞,开始的时候它似有些松动,但每次转动到一半的时候,就像是被卡住了。   她不敢用蛮力,几次想找风暮寒商议。可是这一路行来她见风暮寒每日都忙碌的很。有时一天跟他也说不上句话,所以只好作罢,想着等回京后再找机会告诉他。   入秋之后,天气渐渐转凉,秋夜更是寒冷,这日夜里忽地又下起雨来。   杜薇缩在锦被里,身体随着马车一摇一晃,车里虽然烧了炭盆,可她还是冷的要命。   “早知道应该准备些冬天的衣裳。”玲珑望着杜薇煞白的小脸担忧道。   “再忍忍,前面应该有驿站。”杜薇道。   挑起车帘冒雨往外看去,只见众侍卫全都骑马淋在雨中。   汪枫山身上裹着大氅,纵马走在队伍中间,风暮寒则一直走在队伍最前面,英挺的背影,就算在雨中。仍清晰可辨。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一道黑影冒雨落下,隐约看去像是一只黑色的大鸟。   杜薇知道那是风暮寒身边暗卫用来传递消息的鸟。   青衣纵马靠近风暮寒身边,两人似在说着什么,不一会她见青衣往这边过来。   “世子妃。”青衣来到车窗前,单手拉着缰绳,拱手施礼。   “什么事?”杜薇诧异道。   “有件东西,世子请您过目。”说着青衣递过来一张羊皮卷。   杜薇伸出冻的冰凉的小手将它接过来。打开一看,不由得一愣: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英语。   “这是……”她抬头看向青衣。   “这是暗卫拦截的密报。”青衣直言道。   杜薇蹙起眉头,不是说这是北番军中密信所用的文字么?为何风暮寒的暗卫竟然能在这里拦截到这种东西。   她看着青衣,青衣也在看着她,眼中带着期待之色:“世子爷说此字唯有您能翻译得出,虽然世子爷不允我们多嘴,可这一路上确不安全,您若是能早些将上面的字认出来,我们便能多掌握一份先机。”   “明白了。”杜薇立即摊开羊皮卷,可是上面被雨水淋湿了,字迹不甚清晰,她辨认的有些困难。   “玲珑,取纸笔来。”她吩咐道,她想先将自己能认得出的字母记下来。   玲珑应了一声,过去打开了车厢里的柜子。   就在这时,车帘“咻”地被掀起,杜薇只觉一道利风自脸颊侧面刮过,随后她整个人便向后仰倒在座位上。   一支利箭自车帘外射入,正钉在车厢的内壁上,箭尾的白羽轻轻颤动着,令人心惊胆寒。估狂他弟。   “敌袭!”与此同时,车窗外响起战马嘶鸣。   空中不断响起破空之声,箭簇“噼里啪啦”的射在马车外壁上,与雨声交杂在一处。   “列阵,护住马车!”   “前面有埋伏!”   杜薇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半晌说不出话来,车厢里到处都插满了箭镞,简直让人无从下脚。   “小姐,您没事吧?”对面的角落里传来玲珑的声音。   “我没事。”杜薇沉声道,“羽儿呢?”   “我……我在这……”羽儿的声音颤颤巍巍的,显然受了不少惊吓。   “都别动。”不知为何,杜薇这时候竟然冷静的出奇,按说有心悸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应该吓的晕过去,可是她发现,自己这时候头脑清醒,就连手都没有抖上一抖。   马车外这时已是喊杀震天,兵刃碰撞之声不绝于耳,单是听这声音便能猜到双方已经交上手了。   这种情况下不容她有时间去担心别人,她伸手抓起桌案上的那张羊皮卷,直接将它塞进怀里,然后从车厢内壁上拔出一只箭镞,握在手上。   “小……小姐,你想做什么……”羽儿跟玲珑这时候全都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她们眼睁睁看着杜薇小心翼翼的在车厢底部爬行,来到靠近车门的位置。   “准备跳车。”杜薇冷静道。   两个丫鬟惊得目瞪口呆,外面乱成这样,出去不是找死么?   “你们没有发现么,马车已经半天没有动过了。”杜薇低声道。   两个丫鬟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何止是没有动过,就连车厢都倾斜成了奇怪的形状,一定是驾车战马被射死了。   没有马拉车,就算世子等人想要后撤,也要带上她们才行,可是外面现在乱成这个样子,谁也没空进来查看她们是死是活。   杜薇躲在角落里,用箭尖挑起车帘一角,外面窥探,因着暴雨如注,她这举动并没有被敌人发觉。   马车外,众侍卫正与一伙身材魁梧的蒙面人斗在一处,就算是在大雨中,仍能时时见到兵刃撞击时闪耀的点点火花。   “小……小姐,真的要跳车么?”羽儿胆子比较小,又不像玲珑会几下武功,自然心里没底。   “嘘……一会我说跳,咱们就冲出去。”   “可是外面这么乱,我们往哪跑啊?”   杜薇抿了抿嘴唇,其实她心里也有些没底,不过她相信这个时候,他应该也是在等待着她们的出现。   眼下敌众我寡,完全用不着硬拼,可是眼下那些侍卫仍团团护着马车,显然就是想等她们先逃出去。   杜薇把心一横,“跳!”她头一个跳了出去。   她刚一出现,那些蒙面人便发现了她,舍了他们各自的对手,纷纷向她这边涌来。   杜薇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她想不明白,自己竟这么“招人”喜欢么,全都向着她来?   忽地,头顶一道白光闪过,她猛地一弯腰,一柄长剑正好自她头上掠过,削断了她的玉簪,满头青丝如瀑布般铺散开来,转眼被雨水淋了个透。   她刚刚站稳身形,对面那人的剑再次朝她挥下……   ☆、第517章 风如拔山努,雨如决河倾   “小心!”身后传来两个丫鬟的惊叫声。   杜薇本想躲闪,可是头发遮住了眼睛,她的动作便慢了半拍,隐约间。她将那利刃落下来。   完了……估狂讨号。   这是她心里最后闪过的两个字。   一切都像是静止了。大雨中唯有眼前那道寒光,离她越来越近。   突然,一只大手从她身后伸出,抓住了那正要落下的剑锋。   利刃瞬时切入那只手掌,雨水带着那股殷红,顺着那人的手臂流淌而下。   无需回头,她也能知道他是谁。   在她身后,便是那令她感到无比温暖与安逸的怀抱。   可是当那道殷红的血流映入她眼中的时候,一股怒意自她胸口喷薄而出,她就像一只愤怒的小兽。猛地扑上去。将手里握着的箭簇狠狠地扎向面前的敌人。   那人发出怒吼,血喷出来,溅了她一脸。   “薇儿。”风暮寒的呼唤声自头上传来,让她恢复了清醒,他将她拉向后面,用战袍遮住了她的脸,可是剑刃切入皮肉所发出的声音仍清晰可辨。   “撤!”风暮寒一声怒喝。   所有人迅速向他身边聚拢。   战马嘶鸣,大雨滂沱。   杜薇只觉自己被丢上了战马,一路狂奔,身体就像要散架似的疼,冰冷的秋雨砸在身上,没一会功夫,她的身体已经全都冻麻了。   风暮寒单手揽着她的腰肢,时不时为她的体内注入真气,才使她麻木的身体得以缓解。   低头看见他握着的缰绳已经全都被染成了红色。   “你的手……”她哆哆嗦嗦的简直语不成句。   “无事。”风暮寒语气幽幽。与平时别无二致。   大雨浇得她抬不起头来,根本看不清前方的路,甚至连方向她都辨别不清,可是风暮寒却纵马疾驰,毫不停歇,冒雨一路向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战马减缓了速度,待到停下时杜薇才发现他们来到了一处驿站前。   众人纷纷下马,杜薇坐在马上身子僵得动也动不了。最后只得被风暮寒抱下马来。   “再坚持下,等换了衣裳就会暖和些。”风暮寒在她耳边低语道。   “……我没事。”她好不容易才翕动嘴唇,挤出句话来。   驿站前挂着气死风灯,幽暗的光线中,风暮寒的脸比平时要显得刚硬许多,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在下颌处聚集,形成一道瀑布。   杜薇注意观察了下,其他人的情况也不乐观,不少侍卫身上都挂了彩,还有几个人被抬着,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汪枫山拉着马,神色还算冷静,汪枫娇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脸色惨白,不过却没有像普通女子那像哭出声来,玲珑与羽儿也在人群中。   杜薇悄悄松了口气。   她在他怀里挣脱出来,低声道:“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她知道,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安排,自己不应在这个时候成为他的牵绊。   风暮寒眼中掠过丝惊讶,见她跌跌撞撞自己扶着驿站的栏杆往楼梯上走,柔弱的背影竟显得分外坚毅。   “玲珑。”风暮寒吩咐道,“扶世子妃上楼。”冰冷的凤眸深处浮起一丝欣慰,她真的懂他。   青衣向驿站出示了勘合和火牌,众人全都进了驿站。   “世子爷,雨势太大,无法与暗卫取得联系。”一名侍卫上前禀报。   “安排下警戒,此处是驿站,那些人纵然追上来也不会贸然出手,多多留心。”风暮寒环视了一眼众人。   “是!”   崔先生可是忙坏了,几乎所有人都负了伤,他药箱里的药几乎都被用光了,急得他直摇头。   汪枫山身手还算不错,处理完身上的小伤后主动向风暮寒要求担任警戒的差事。   风暮寒二话没说便应了。   驿站外,乌云压顶,道道闪电破开长空,雷声滚滚。   风暮寒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暴雨如注的官道,眸光越发冰冷。   “世子爷。”青衣不知什么时来到他的身后。   “说吧。”风暮寒头也不回道。   “那些刺客……目标好像是世子妃。”青衣小心翼翼的盯着南王世子的脸色。   半晌,风暮寒深吸一口气,“此事不要告诉世子妃。”   青衣稍一犹豫。   风暮寒立即觉察了,不悦道:“你下去吧。”   青衣不好再说什么,应声退下。   整顿好剩余人马,风暮寒这才回了楼上房间,进门便看见杜薇浑身湿漉漉的瘫倒在椅子里,小脸白的像张纸。   “怎么不把湿衣裳脱了!”他怒道,眼睛里却尽是怜惜之色。   杜薇抬起头,头发上的水珠不断的滴下来,在地板上形成一小滩水洼。   “反正脱下来也没东西换……我总不能光着吧。”她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玲珑她们呢?”他记得让她们上来照顾她的。   “我让她们去帮崔先生照顾伤员去了。”她眨了眨眼睛,抖去睫毛上的水珠。   风暮寒大步过来,伸手便扯去她身上的衣裳。   “你做什么?”她可不想在这种地方被脱得精光,若是敌人来袭,就连逃都没办法逃。   “全都脱了,不然你会得风寒。”他将她的湿衣裳尽数除了,又细细检查了她的身上,确保没有受到外伤,这才从床上扯下一块床单,将她整个裹了放到床上。   “你怎么不去换衣裳?”杜薇扬着小脸,头发披散开,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我没事。”他目光不瞬的看着她,脑子里想的却是那些人的目标,为何会是她。   其实用不着青衣提醒,他已然觉察出了异样。   那些人的目标若是他的话,又怎会对着马车万箭齐发,而且在看到杜薇跳出马车时,全都不顾一切的扑过来。   “让我看看你的手。”杜薇紧张道。   风暮寒低下头,这才发现他手掌处的伤口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白,肿胀起来。   “无碍,崔先生那里有药。”他将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头顶,安慰道。   “对了……那张羊皮卷!”杜薇突然想起逃出马车时她带出来的那张密信。   “你把它带出来了?”风暮寒惊讶道,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没想到她竟然还能冷静的把重要的东西带出来。   “你把它拿过来,我现在翻译。”杜薇认真道,她现在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其他的她也帮不上忙,虽然她也累得要命,可是若要她躺下休息,她又觉得心有不甘。   风暮寒将羊皮卷找出来,放在床上。   就在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侍卫的声音:“世子爷,驿站外发现敌人行踪!”   风暮寒与杜薇动作同时一滞。   ☆、第518章 眼皮底下被偷   “你老实在这里歇着,切记不可出去。 ”风暮寒沉声叮嘱道,又让人给她拿来了一套替换的衣裳,料子虽然是粗布的。但总算有了可以换的干净衣裳。   杜薇换好了衣裳仍是裹着被子缩在床上。但是身子被雨水冰透了,总也暖和不过来。   羊皮卷经过这一路的奔波,早就湿透了,上面的字迹更加难以辨认,再加上屋里烛光昏暗,杜薇几乎把脸全都贴在了上面,也分辨不出某些字句究竟是什么。   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杜薇一愣,门外隐约传来侍卫的说话声,不多时房门打开,进来了一个身穿粗布麻衣的小姑娘。手里端着托盘。里面放着热气腾腾的米粥还有两样小菜。   门口的侍卫警惕的盯着她。小姑娘走进屋里,将托盘放在桌上,恭敬道:“小姐,趁热吃了就不会冷了。”   杜薇一见有热粥便想站起身,可是她的身子只起了一半,又重新跌回了床上。   不行,全都脱力了,这会松懈下来才发现。她连站起来的劲也没有了。   小姑娘一见连忙上前,道:“奴婢来扶您吧。”   她扶着杜薇来到桌前,将热粥端出来放在她的面前。   杜薇双手捧着粥碗,这才觉得心里暖了许多。   “您慢慢用着,奴婢还要去给其他人送饭呢。”小姑娘看着非常伶俐,转身出了房门,侍卫反手将房门重新关上。   杜薇端起粥饭来吃了一小口,热粥暖暖的,不过却有股奇怪的味道。   她不禁皱了皱眉——   如果换了旁人,这种时候哪还会管粥是什么味道,早就一口气喝下去了,可是因着她曾经服过画骨香的关系,她对于味道特别敏感。   她放下粥饭,总觉得什么地方似乎有些不对劲,转头看了眼床头,不禁呆住了:那张羊皮卷竟然不翼而飞。   她猛地站起身来,不顾发软的双腿扑到床上,疯了似的到处寻找,可是没有,哪里都找不见那张羊皮卷。   不可能!   她记得刚才她明明就将那东西放在床头的,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   突然间,一股寒意袭上她的心头。   若说这东西是被别人拿走的,可是这屋里除了她便再没有第二个人,而刚才唯一进过屋里的……便是那个送饭的小姑娘了!   她刚才扶了自己起身,难道就是在那时把羊皮卷偷走了?   她跌跌撞撞的扑向门口,一把拉开屋门,只把守在外面的两名侍卫吓了一跳。   “世子妃?”   “刚才进来送饭的那个女子到哪去了?”   “那个送饭的?”侍卫一愣。   另一名侍卫指着楼梯道:“属下刚才见到她往楼下去了。”   “完了!”杜薇气的一跺脚。   突然,屋里窗户“轰隆”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紧接着数道身影跃入屋内。   “世子妃小心!”两名侍卫立即抽出剑来,将她护在身后。   杜薇转回头,几个身材魁梧的蒙面人,手持利刃,齐齐向她扑来。   “薇儿,低头!”走廊里突然传来她熟悉的声音。   她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身体便直接做出了反应,立即卧倒在地上。   “嗖嗖嗖……”头顶传来利箭破空之音。   她将脸埋在自己的袖子里,动也不敢动。   “世子爷,他们从外面攻进来了!”   “退守楼上,将外面的人手全撤回来。”混乱中,风暮寒的声音平静依旧。   四周人影晃动,耳边尽是兵戈厮杀之声。   杜薇趴在那里,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   风暮寒伸手将她扶起来,沉声道:“你可有受伤?”估吉肝号。   她摇了摇头,经过刚才这么一折腾,现在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特别是她喝了那一口粥后,那股奇怪的味道仿佛一直驱之不散,胃里阵阵翻涌……   她低下头去,一阵狂吐。   风暮寒撑着她的身体,一手将她散乱的头发拢到一边去。   “去叫崔先生过来。”她听见他吩咐身边的侍卫。   她睁着眼睛,可眼前的景物就像是隔着一层雾,她怎么也看不清楚。   风暮寒低头望着她,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可是她只听到一片嗡嗡的噪杂声,她伸出手去想摸他的脸,可是手伸到一半,猛然跌落下来。   她晕了过去。   暴雨下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才稍稍有减弱的迹象,被秋雨洗过的空气带着丝丝凉意。   杜薇睁开眼睛,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   昨天发生的一切她还记得,可是后来她是怎么晕过去的,她就全然没有印象了。   “小姐,你醒了?”身边传来玲珑的说话声。   她转过头去,只见玲珑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棉巾,一旁的桌上还放着水盆。   “我……这是怎么了?”她疑惑道,喉咙里又干又痛,就像快要起火似的。   “崔先生说您喝的那碗粥里有毒,还好您只喝了一口。”玲珑将浸过水的棉巾重新放在她的额头上,“而且您还有些发热,全是这破天气害的……”   “世子呢?”她猛地想起那张羊皮卷的事情来,那东西被人偷走了,她要快些告诉他才行。   而且想起这件事来,她还有些自责,要是她能早些将上面的字翻译出来就好了,那样的话,就算那些人偷走那张羊皮卷,她依然可以知道上面写了些什么,也许那上面的情报对他们极其重要。   玲珑见杜薇支起身子想要起来,连忙按住她道:“世子爷正带人在楼下清理战场呢。”   “他们可弄清了那些蒙面人的身份?”   玲珑摇了摇头:“这些事奴婢哪里知道。”   杜薇挣扎着坐起来。   “小姐您不能下床!”玲珑劝阻道。   “你去找世子过来……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   话音刚落,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风暮寒走进来,身后带进一股冰冷的秋风。   杜薇被风吹到,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又闹腾什么,就不能让为夫省些心?”风暮寒剑眉深蹙,训斥道。   杜薇急道,“那张羊皮卷……我还没来得及将上面的内容翻译出来,它就被人偷走了!”   风暮寒隐去眼底掠过的冷光,低头望着她那张发白的小脸,安慰道:“无事,昨夜我们已将那些人全都清理干净了,你放心歇着便是。”   ☆、第519章 世子爷与小野猫   “你们把所有人全抓住了?”杜薇惊讶的瞪圆了眼睛。   风暮寒薄唇紧抿,“嗯”了一声,“那张羊皮纸应该已经没有用处了,你好生歇息便是。待青衣把马车寻回来我们便继续上路。”   杜薇盯着他的脸。见他身上的锦袍俱都被雨水淋透,眼底泛着淡淡的青鸦。   “那些人……现在何处?”她哑着嗓子问。   “你想看?”风暮寒语气平淡,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倦意。   “能看到吗?”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所说的,她的心里便总觉得不会安宁,就算是在梦里,也时时像是被什么人盯着,睡的不安生。   风暮寒默默脱去外面湿透的锦袍,露出里面半湿的白色中衣,“来。”他来到床前向她伸出手。   杜薇不解的看着他,“什么?”   “你不是想亲眼确认那些人被捉住了么?为夫抱你去看便是。”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风暮寒已经一把将她从床上抱起来。来到窗前。   风暮寒微湿的中衣散发着丝丝冷意,杜薇靠在上面不住的发抖。低头向窗外望去,只见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堆放着数不清的尸体,周围站着一行身着黑色紧身衣的暗卫。   显然风暮寒的后援已经到达了。   “没有活口?”杜薇惊道。   “嗯。”还没等她再看仔细些。风暮寒已经将她抱回了床上,拉过锦被将她发抖的身体裹住。   “可是……那偷羊皮卷的人是个女孩子。”她不记得在刚才匆匆一瞥中有发现女子的尸体,而且从半路的敌袭开始,每次敌人的目标都好像在针对着她,难道这其中还有她所不知道的内情?   “薇儿!”风暮寒突然打断了她的思路,他的小狐狸如此敏感,让他有些防不胜防。这种时候,他宁愿她笨一些,只需乖乖的听从他的安排就好。   若是被她知道那些人的目标是她,只怕她会夜夜不安,这是他绝对不想见到的事。   他故意伸出那只受伤的左手,帮她将被子盖好。   “你的手还疼吗?”她的注意力果然被他的伤手吸引去。   薄唇悄悄勾起,他埋首抵在她的颈窝,“疼。”声音软软的,不似平日那般强硬,到好像是孩子在撒娇一般。   杜薇只觉心头一软,伸手捧住了他受伤的左手,隔着绷带落下轻轻一吻。   风暮寒凤眸微眯,在她耳边低语道:“为夫这里也疼。”   转过头来,却见他把指尖落在自己的嘴唇上,脸上带着狡黠的微笑。   青衣带着寻回的马车回到驿站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找了驿站专门修缮马车的人员经过一番调整,又换了四匹战马,风暮寒整顿好人马,重新启程。   汪枫山与汪枫娇,带着一队人马先行一步,青衣与暗卫全都骑在马上,团团护在马车周围,其他侍卫随行在侧。   可是,马车里面,只有玲珑跟羽儿两人,杜薇这会正在驿站的楼梯口,被某个强硬的家伙用战袍裹着,强行勒令她陪着他一同骑马。   “为什么我不能乘马车?”杜薇从战袍中露出个小脑袋来,她的身上还有些发热,骑马绝对不如乘马车舒服。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将她抱下楼梯,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目光:“这种天气为夫自己骑马冷得很。”   杜薇心中的小人不禁汗颜:能够堂而皇之的说出这种话还不带脸红的,天下也只有南王世子一人而已。   他先将她送上马背,而后轻松的一跃而上,在她的背后坐定。   杜薇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秋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路上快些的话天黑前就能到达前面的驿站。”风暮寒单手拉着缰绳,一手揽在她的腰间。   杜薇愣了愣,他这是在向自己解释为什么要骑马么?   她仰起小脸,但却只能看到他尖尖的下颌,因着昨夜一直未曾休息,这时候生出了一层淡淡的青胡茬。   她忍不住伸出一只手去够他的下巴,微微有些扎手。   “勿动!”风暮寒无奈训斥道,周身的煞气也因为她的存在散去了不少。   青衣等人嘴上不说,却都觉得有些好笑,他们冷着脸子的世子爷怀里竟像是揣了只淘气的小野猫,总也不肯安生。   “坐稳了,一会战马跑起来你这样会掉下去。”风暮寒大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提醒她往后面靠些。   队伍离开驿站,顺着官道往京城方向而去。   开始的时候,杜薇从战袍里露出两只眼睛来,看着周围的景物还觉得有趣,可是渐渐的,战马不断加快速度,铁蹄疾驰,她坐在马背上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扭回头偷偷瞧了眼风暮寒,只见他凤眸微眯,阴沉的面容满是刚毅之色。   “不舒服么?”尽管他没有低头看她,但揽在她腰间的大手却紧了紧。   “就是身上没有力气。”这时候她多想一头倒在马车里,睡上一天,可是为了不影响行进速度,她还是把抱怨的话咽了回去。   “靠着我。”风暮寒低声道,“想睡就睡一下。”   杜薇委屈的撅起嘴巴,“睡着了我会掉下去。”估吉讽扛。   “怎么会……”风暮寒无声轻笑,“莫怕,一切有为夫在。”   她索性将头调转过来,直接埋进了他的怀里,抱紧他揽着自己的那条胳膊,她只觉得自己就像只大号的树袋熊。   算啦,树袋熊就树袋熊吧,只要能感觉舒服点一切都值得。   颠簸的马背上,她睡得一塌糊涂,小脑袋一点一点,口水蹭了风暮寒一袖子。   等到她醒过来的时候,战马正在减缓速度,西边的残阳如血殷红,往他们身后望去,只见数名暗卫骑马紧紧护在他们周围。   再往更远处看,隐约只能看到一点马车的形状,显然,他们已经将马车甩出很远了。   “阿嚏!”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只觉浑身都冻木了。   “醒了?”风暮寒垂眸看了看她,她的脸颊两侧泛起两道不正常的红润,身上也热得烫手,可是看她那模样,好像还冷得要命。   青衣也发现了她的异常,沉声道:“前面驿站的后山有座温泉,听说还有些药用功效。”   一听说有温泉,杜薇这才觉得自己这一路的辛苦没有白费。   风暮寒见她一副感兴趣的模样不由道:“你想去?”   杜薇一个劲的点头,忽觉得他的脸色有些阴沉,似乎有些不情愿的模样。   “怎么了?你不想让我去?”   “没什么,只怕有些不安全。”   尽管这一路都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但他却不敢放松警惕,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就算以前他曾数次被人暗杀,他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可是只要关系到她,他的心就全都乱了。   只有她,他输不起。   ☆、第520章 母妃的遗物,审活口   白天在路上折腾了一天,晚上到了驿站,风暮寒终是没有让她去后山去洗什么温泉,而是让人烧了热水抬进房间里。   杜薇泡在木桶里。升腾起的热气缭绕房间里。久久不散。   因为服了药的关系,风寒的症状减轻不少,她仰躺在木桶里,唯一觉得别扭的是坐在她对面的那个面色冰冷的男人。   “你再看我可要收费了。”她小声嘀咕着。   风暮寒剑眉微挑,“要多少?为夫付钱就是。”   杜薇气得无语,将自己埋在水里,咕噜咕噜的吐着气泡。   风暮寒慢条斯理的端坐在那里,欣赏着这边的“美景”,手里却把玩着他的佩剑。   “风暮寒。”杜薇突然撑起上半身,雪白的胳膊支在木桶边上,“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他将佩剑抽出。擦拭着雪亮的剑身。   “你送我的那只赤金盘螭璎珞圈,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风暮寒持剑的手不由得一滞。   “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他幽幽道。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烛光中,他的眼中竟闪过一抹哀伤之色。   “有些事我想要弄清楚,所以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问你了。若是你不想说的话……”   “那是我母妃唯一留给我的东西。”风暮寒缓缓开口道,声音带着暗哑与些许的沉重,“那年我被敌军掳掠去,死里逃生,回到王府后才知母妃已然生病过世,王府里所有一切与她有关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包括她曾住过的院子与身边的亲信。”   “后来我为弄清母妃真正死因。便暗中调查,最后终于在府外寻到了一位曾在我母妃身边任管事的嬷嬷,她将此物交到我手上,称要我好好保管……”   杜薇眨着眼睛,“那位嬷嬷有没有告诉你这东西的来历?”   风暮寒薄唇紧抿,逸出一抹苦笑,“我当时寻到她时,她已如灯枯油尽,刚把这东西交给我便毒发身亡。”   杜薇呆呆的望着他,没想到这东西竟是他母妃的所有之物,对他来说,这应该是件及其重要的东西,可是他竟将它送给了自己……   他当时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九死一生的回到家里,却发现唯一能给他带来安慰的亲人竟死的不明不白。   她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度过的那段时光,可是看他幽幽讲述此事时的神情,眼中既没有彻骨的凌洌,也没有万般的愤恨,他只是平静的诉说着他当时的无助与迷茫。   他得不到答案,纵然在害死他母妃的凶手死亡后,他仍然得不到解脱,对于他来说,那就像是一场噩梦,他永远找不到梦的尽头。   杜薇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放在了他的膝盖上面。   风暮寒微微一愣,当他看到她满眼的暖意,目光不瞬的望着他时,唇角不由得勾起一道好看的弧线。   “傻丫头,为夫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他不顾她身上湿漉漉的,上前一把将她从木桶里抱出来。   杜薇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我才没有怜悯你,我是心疼你。”   风暮寒扯过床单将她裹住,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后,就像在哄小孩子似的,“能得你心疼,为夫也算是不枉此生。”   杜薇忽地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抬头道:“我有件东西要给你看。”她神神秘秘道,“包你大吃一惊哦。”   “哦,是什么?”风暮寒放开她,看着她跑去床头,去拿装着她首饰的盒子。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上突然响起青衣的声音:“世子爷。”   风暮寒一愣,立即站起身,道“我先出去下。”   杜薇知道这会青衣叫他,定然是有要事,想着反正那只赤金盘螭璎珞圈暂时也打不开,等等再告诉他也无妨。   风暮寒出了屋子,青衣立在外面,神色肃穆。   “事情可有眉目?”风暮寒道。   青衣低声道:“属下奉世子爷之命,派了几名暗卫跟在那逃走的女子后面,见她进了南边山里,他们跟在后面一直潜伏到傍晚,才见有两名蒙面男子与她接头,她将那张羊皮卷交到了他们手上。”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你们带回了几个?”   “只有一个……”青衣微有尴尬,“其中一人在半路上服毒自尽了。”   “那个女的呢?”   “在山上的时候就被那两个人直接灭了口。”   “剩下的那一个你们审过了?”风暮寒道问,那语气就像在询问青衣明日的天气。   “审过了。”青衣垂下头去,“那人怕死的很,但过于油滑,一直不肯说实话,出手太重又怕他经不住。”   好不容易才捉来一个活口,要是就这么被弄死了他们谁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风暮寒不屑冷笑,吐出一个字,“走。”   青衣立即会意,在前面引路。   不多时,两人来到驿站后面一间仓库内,门外站着四名暗卫,手按腰刀,威风凛凛。   仓库里也有四名暗卫,全都盯着坐在地上的一个男子,那男子三十来岁年纪,衣着打扮也算是体面,他哭的满脸是泪,不住的向屋里这些人磕头作揖,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估医华号。   风暮寒负手走进去,那人一见立即哭着跪在他面前,“小的知错了,以后断不敢再收那没良心的钱了,请各位官爷饶了小的吧!”   风暮寒冷冷扫了一眼那人,问青衣道:“他是何人?”   还没等青衣开口,那人哭道:“小人是此处前面四十里驿站‘铺’部的管事,因着有人使了银钱要小的今日来取一件要邮寄的信函,故此才到这里来……”   风暮寒微微蹙眉。   驿站分为:驿、站、铺三部分,“铺”负责官府各类公文及信函的传递,所以算是个既重要又有油水的差事。   有人搬来了椅子,风暮寒撩起衣襟下摆,华丽丽的坐下去,打量着面前哭嚎不止的男人。   “你可认识今日与你同行之人?”   那男人抬起头来,一脸的惊讶,“小的不认识,只是因为他给的不少钱……小的才……”   “你好歹也算是在朝廷当差,不知你是否认得本世子。”风暮寒幽幽道。   那人仍是一脸懵懂状,但风暮寒还是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转瞬即逝的一抹惊骇之色。   “三品以下官员,本世子可先斩后奏。”他幽幽道,语气平静无波,“纵然收了再多的银钱,也要有命才能消受得起,你说是也不是?”   ☆、第521章 信不信,等会还有更混蛋的?   “官爷……小的真的不知……”听了风暮寒刚才所言,那人的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那些人抓住他时,他的同伴毅然吞了藏在衣领里的毒药。可是他却没有这个勇气。   那帮人给了他那么多的银子。就算丢了这份饭碗,也够他逍遥一辈子了,他怎么肯去死。   再说了,他自认自己好歹也算是朝廷命官,那帮人就算是怀疑他,也不会直接动手,而是会将他交到官府。   反正他现在手里银钱多多,他们又抓不到什么把柄,那张羊皮卷上的字谁也看不懂,就算下了大狱,只要在背后多使些银钱。很快他就能被放出来。   可是眼前这位官爷,却带给他巨大的压力。虽然他没见过南王世子,却是听说过这位爷的威名。   三品以下官员,先斩后奏。就算这位爷当场砍了他,都不会有人敢找他的麻烦。   “本世子再问你一次,那些人是谁?他们要你将这张羊皮卷邮寄到何处?”   “我……我真的不知道……”那人拼尽全力露出一脸无辜。   风暮寒看了青衣一眼。   青衣立即抽出剑来,白光一闪,那人忽觉脸上一凉。   伸手一摸,满手的血。   脚边掉落着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他的鼻子。   “啊!”惨叫声冲破屋顶。   屋里屋外,几名暗卫面无表情的站着,连眉目都没抖一下。   风暮寒弹了弹衣袖上的皱褶,淡淡吩咐青衣道:“问他一次,若是答的不对便在他身上减去个物件。”   “他若一直不说?”青衣询问。   “便一直消减下去。”风暮寒站起身,“若是死了就找个地方随便埋了吧。”   “遵命。”青衣拱手施礼,目送风暮寒衣摆迤逦出了门去。   “不,你们不能这样……”屋里随后传来那男子凄惨的叫声。   再次离开驿站时,天色微明。   黑漆马车沿着崎岖官道蹒跚前行,不似前几日的那般急促。   汪枫山兄妹也随着大队同行,经过这几日的历练,汪枫娇暂时收起了大小姐脾气,因着现在随行的全是风暮寒身边的暗卫,就算她歇斯底里也没人理她,而且就算是动起手来,她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故此,杜薇每次从车窗内瞥见她时,都见这位大小姐紧绷着脸,满身的怨气。   车厢燃着炭炉,暖烘烘的。   这是他们离开前一个驿站时,风暮寒专门找人添置的,一路上让她好过不少,风寒虽没痊愈,但也好的七七八八。   厚厚的软榻上,杜薇靠着炭炉坐着,身边躺着一人,腰间搭着玄色战袍,睡得正沉。   杜薇时不时低头去看那睡在身边之人,风暮寒这几日睡的很少,不知为什么今天他没有再要求她陪他骑马,而是选择了坐车。   本来她还想趁机跟他重提那件赤金盘螭璎珞圈的事,可是没想到车才刚刚上路不久,他竟睡着了。估医刚圾。   抬头看向车窗外,她只觉今日队伍里的气氛轻松不少,不似前几日那么压抑,就连靠在马车周围的暗卫也全都隐住了周身的杀气。   一切都显得极为平静。   沉睡在身边的人,侧脸好似消瘦了许多,她不由得伸出手去,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眉眼,描绘着他的嘴唇。   突然,她见他唇角微微翘起,眼睛虽然仍是闭着,可是那嘴角分明在笑。   “你醒了?”她收回手,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这炭炉太热了。”风暮寒睁开眼睛,掀开搭在他腰间的战袍,长年随军征战,他就算席地而卧也不觉得冷。   除了身中毒症的那三年,他才深切的体会到了何为寒冷,仿佛永远也捂不暖的那种刻骨的冰。   “热么?我没感觉到。”幸好有这只炭炉,不然她可又要被冻成冰棍了。   风暮寒靠着软榻坐起来,向她伸出手:“到为夫这来。”   杜薇乖巧的移了过去,他将她拖进了怀里,“还冷么?”   “现在不冷了。”杜薇笑得像只满足的猫咪。   风暮寒无声轻叹,“北边可以这里冷多了,你可知晓?”   杜薇在他怀里扬着脸,“我当然知道。”   “现在都冷得受不了,到时只怕你真的是要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到时我多穿些就好了,再多带些炭炉……”说着说着,杜薇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说走了嘴,原本她是想着他就算不答应带自己北上也要悄悄跟去的,可是现在竟被他把话套了出来。   看着杜薇那副呆呆的模样,风暮寒剑眉扬起,微睇的凤眸落在她的身上,只把她看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说……你还要带些什么。”风暮寒冷冷道,眸中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促狭。   杜薇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心有不甘的回瞪着他,“我带些什么还要你同意不成?”   “你个不老实的丫头!”风暮寒大掌一挥,啪地打在她的屁股上。   “风暮寒!君子动口不动手!”她立即叫起来。   “说,你还想准备些什么,到时走哪条官道?”风暮寒大掌顺势于她腰间攀上,不轻不重的揉捏着。   “你这是想严刑逼供?”   话音刚落,风暮寒手臂一紧,将她猛地拉到身前,俯身猛啄她的小嘴。   杜薇一边推他一边扭着身子四处躲闪,可是力气终是不敌,没一会功夫嘴唇便被他弄的又红又肿。   “风暮寒,你这个混蛋!”她又恼又怒,这副模样可怎么见人啊。   她的声音大了些,马车附近的众暗卫听了,浑身不禁一颤,心忖:世子妃果然好霸气。   青衣目光带着厉色,扫过众人。   那些暗卫立时齐齐将目光转回,一个个面无表情,可是耳朵却是支棱着,都在听着马车里的动静。   他们很想知道,接下来世子爷会是怎么个态度。   这世上,除了南王外,他们还从没见过有人敢直接骂了他们主子而过后毫发无损的。   车厢内,风暮寒凤眸带着危险的光华,直直逼近过来,将他的猎物压在身下。   “竟敢辱骂为夫?”他单手熟练的钻进了她的内袍,重重的捏住了她身前的一片柔软,“……等会还有更混蛋的,薇儿可想见识见识?”   他紧贴在她的耳边,轻笑,而后一口咬在了她雪白的脖颈上面。   “啊!”   女子的尖叫声冲天而起,只惊得路边树上的飞鸟纷纷展翅,逃向天际……   ☆、第522章 新来的学徒,故人来访   返回京城后,风暮寒将杜薇送回镇国公府,然后又调来三百多名他的近卫军将镇国公府守的铁桶一般,这才去了军营。   自来时路上杜薇无意中说漏嘴。提到要去北方。被风暮寒那家伙狠狠“教训”了一番后,他竟没有再阻止她的表示,她便将此当成是默认。   趁他不在的这几日便开始忙着添置去北方所需之物,各种保暖的兽皮、兽绒堆满了屋子,她还自己设计了适合自己穿着的保暖衣。   幽兰阁那边的酒楼总算是开门纳客,匾额上书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夜夜生歌。   京城乃是繁华之地,最不缺的就是玩乐之所,夜总会一开,消息立即传扬开来,各府有钱的公子少爷纷纷涌来。   夜夜生歌楼里各种事物都令他们感到新奇,明明有着漂亮的女人。可以陪你调笑享乐,却不能带走。也不能有非份之想,若是违反了这里的规矩,还会被公然赶出来。   这种事可是以前惯于在京城烟花地厮混的花花大少们没有见识过的,虽然嘴上骂着。万般的不满,但越是这样,他们越觉得这里的女人们有味道,可能这也正应了那句话: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夜夜生歌楼的生意没几天功夫,入帐的银子已经哗哗哗地堆了起来。   杜薇心中的小人以手掩口,笑得像个女王:呵呵呵……   其实在夜夜生歌里的这些女人们全都是由苍明亲自挑选、训练出来的,平时她们在与那些高门府邸公子贵人的闲谈间还会收集情报,小到街头巷尾,大到朝堂之上,各色消息都能打探到。   目前皇帝虽然准备了北上的兵马,以及人手,但率军的将领却是一直确定不下来。   以前对于此事最为积极的太子殿下,这一次不知为何,一直称病不出。朝中大臣议论纷纷却都拿不出统一的意见。估医叼扛。   身为武将的朝臣大部分都支持由南王世子为帅,但文臣那部分却都以康乐王世子死因与南王世子有关为由,称此去会引起两方不和,寒沙城又是康乐王的领地,若是发生内乱只怕后悔不及。   幸好寒沙城易守难攻,而且城里存粮又很充沛,敌军纵然围城数月也奈何不得,所以宫中旨意才迟迟不下。   不过杜薇知道,何时下旨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那老“黄桑”早晚都会意识到,谁才是他手中的利剑。   趁着圣旨未下,她开始收集有关北方各城的消息。   虽说行军打仗用不到她出手,但俗话说的好,知已知彼,百战不殆,她绝不想成为一个累赘。   “小姐。”苍明进来书房时,杜薇正埋头整理着她收集到那些有关北方各城的消息。   “有事?”杜薇觉得纵是当年高考,她也没有像现在这般用功过。   “我们店里新招了些学徒,有一人自称去过北方,对那边情况都及其熟悉,小姐要不要见上一见?”   “学徒?”杜薇思忖片刻,“带他过来吧。”   苍明出去时,她将银质面具重新戴在了脸上。   不多时,苍明从门外带进一个男子,二十多岁年纪,身穿学徒的粗布衣裳,长相还算周正,只不过他那双眼睛在看到杜薇时,闪耀过一道奇异的光彩。   见杜薇也正在端详他,那人连忙低下头去,隐住了眼底的光彩。   杜薇一身红衣公子的装扮,戴着面具端坐在太师椅上,她向苍明颔首示意。   苍明立即道:“这便是无双公子。”   男子急忙躬身施礼,杜薇注意盯着他,见他那一礼虽是拜下去了,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没想到此人竟还有几分傲气,她心里想着,一边听着苍明向那人问话,问的全是有关北方的风土人情之类,那人居然说得头头是道。   杜薇倚靠在椅背上,歪头打量那人,似觉得他有些熟悉的感觉。   除此之外,那人确是阅历丰富,明显是到过不少地方,很得杜薇满意。   “既然如此就将他留在这里。”苍明靠过来,杜薇悄声在他耳边道,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个男子抬头,目光不错的盯着杜薇脸上的银质面具。   “他叫什么名字?”等那人走后,杜薇开口问苍明。   “无心。”   杜薇略略吃了一惊,没想到这看似普通的学徒竟会有如此“文艺”的名字,“这几日就让他留在书房这里,帮我整理整理资料。”   苍明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又与她说了会其他事便退了出去。   杜薇回去的时候,那个叫作吴龙的男子正守在书房外,显然苍明已经告诉了他这几日的安排。   “公子慢走。”他低着头,杜薇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觉得他态度不似其他下人那般唯唯诺诺。   回了镇国公府,羽儿上前服侍她更衣,过了一会又见她进来送茶。   杜薇不禁诧异道:“玲珑那丫头跑到哪去了,为何只有你一个人忙前忙后?”   羽儿解释道:“这几日世子爷的近卫军留在府里,玲珑姐姐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浆洗的衣裳。”   杜薇扬了扬眉毛,镇国公府除了她们还有别的丫鬟,难不成还短了人手,没人帮他们洗衣裳不成?   羽儿不善说谎,见杜薇这副表情,觉着自己这话漏洞不小,忙又补了句:“青衣大人也在……”   杜薇咧嘴笑了:“这才是关键吧?”   羽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杜薇好奇的追问道:“最近那丫头跟青衣关系如何?”   羽儿一脸迷茫之色,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甚清楚,有几次也看到玲珑跟青衣大人在一起,可是青衣大人极少说话……”   杜薇摸着下巴,青衣这性子她再清楚不过,玲珑又是个火爆嘴快的,如此看来想要撮合他们困难不小。   她正想着,外面忽有下人禀道:“府门外有位李小姐递了帖子求见,称是世子妃的故人。”   羽儿过去将帖子拿进来。   杜薇一看顿时愣住了。   没想到这位李小姐不是别人,正是凉州城李参军之女,李细君。   杜薇手拿帖子仰天长叹:玲珑啊,你这丫头的命咋这么不好捏?这么快,竞争对手就又出现了。   ☆、第523章 宝刀赠英雄,暗格里的秘密   李细君一到,杜薇明显感到周围的气氛活跃起来,这孩子唧唧喳喳说个不停,一会说起她从父亲那听说的朝堂上的事情。 一会又扯到一路来京城所见所闻。   眼瞅着天色将晚。杜薇便留她在府里用饭,她当即痛快的应了。   杜薇也没有过份铺张,让人做了四样小菜,两人正吃着忽听外面响起丫鬟通报:“南王世子到。”   风暮寒自返京以来一直都待在军营,这会突然回来,只弄的杜薇措手不及。   一袭月牙白自外面大步进来,众人忙起身见礼。   “见过世子。”   风暮寒瞥了一眼桌上用了一半的饭菜,杜薇尴尬道:“世子还没用呢?”   “嗯。”风暮寒淡淡回了一声便进了里间更衣。   李细君的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门口,杜薇转头吩咐下人加菜的时候注意到,青衣的身影立在院中。   “不用麻烦了。”风暮寒出来见她正张罗着让人拿碗筷,上前看了看她的碟子。“好像不错,不知味道如何?”   杜薇自然的夹起一块。“尝尝不就知道了?”   李细君想要提醒杜薇那是她用过的筷子,可是南王世子已然俯身将那菜吃进了嘴里。   “还好。”风暮寒索性坐在杜薇身边,指使着杜薇一会帮他夹这个,一会拿那个。他到乐享其成。   “对了。”李细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这里有件东西想交给青衣。”说着她从腰后解下一只锦袋,从里面抽出一把牛角形的弯刀。   杜薇好奇道:“这是什么?”   李细君尚未开口只听风暮寒道:“是鹰喙吧。”   “正是。”李细君将弯刀从刀鞘中抽出,屋里瞬间就像闪起一道闪电。   “上次蒙青衣搭救,细君无以为报,所以想将这刀鹰喙送给青衣。”   风暮寒略一挑眉,唤了声:“青衣。”   青衣进了门,恭敬的站在那里。   风暮寒随手指了指那把弯刀,意思大概是“你看着办”。   青衣拱手道:“此物属下不能收。”   “为什么不能收!”李细君不悦道。   青衣看了眼那弯刀,刀确是把好刀,可是他自知,送刀之人是自己配不上的。   “当日救人乃是属下受了世子妃之命,所以此物李小姐不如送给世子妃。”   “这可不成。”李细君撅起嘴巴,“我祖父曾说过。此物煞气太重,不适合世子妃带在身边,而我觉得它与你正好相配。”说着她将那刀放在桌上,向青衣推过去。   青衣一脸为难,抬头看向南王世子。   “对了!”杜薇突然间像兔子似的跳起来,“险些忘记了,我还有要事找世子商议。”她半拉半拽的抱着风暮寒的胳膊将她拉起来。   “世子爷……”青衣见自己主子要走,似想跟上。   “你留在这里陪李小姐好了。”风暮寒衣袖一挥,竟独自跟杜薇走了。   只留下青衣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这是怎么个情况?竟让他留下来陪客?   出了屋子杜薇笑的花枝乱颤,“没想到你有当月老的潜质哦。”她对风暮寒道。   南王世子一脸木然,“你在说什么?”   “你刚才不是故意将青衣留下的么?”杜薇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估爪肠号。   “为夫只是不想让他跟着碍事。”风暮寒理直气壮。   好吧好吧……   杜薇心中的小人扶额汗颜,是她高估了这个人的情商。   “你不是说找为夫有事商议么?”大手习惯性的在她腰间摩挲着,不知不觉间就带上了些旖旎的气氛。   杜薇慌忙避开他的手,再这么下去两人最后哪能谈什么事,只怕又要滚到一起去了。   “你随我来。”她拉着他进了寝室,直奔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将那两只赤金盘螭璎珞圈全都拿出来,摆在他的面前。   她清楚地听到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风暮寒不可置信的拿起它们在手,剑眉轻蹙,“看样子到好像是一对的,只是为何不一样重?”   “你看。”杜薇当着他的面转动上面最大的璎珞,细微的“咔嗒”声传来,暗格弹了出来。   风暮寒的脸上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凤眸深处却闪现着冰冷如剑桥锋般的光华。   “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个的?”他问。   杜薇便将在凉州城金铺为周府姐妹挑东西时无意中的所见所闻说给他听。   风暮寒听后半晌无语,拿起他母妃的那只赤金盘螭璎珞圈试了试,果真如同杜薇所言那般,上面最大的璎珞有转动的迹象,只不过转到一半时像是被什么卡住了,所以才无法打开。   他将赤金盘螭璎珞圈放在桌子上,伸手悬在其上,“你退开些,我用真气试试……”   “会不会将它弄坏了?”杜薇担忧道,那可是他生母的遗物,也是他唯一的回忆,要是真被弄碎了可怎么得了。   “不怕。”风暮寒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只要有你在,为夫便什么也不缺了。”   他一手揽住她,悬在赤金盘螭璎珞圈上的手突施真气。   “喀”的一声脆响,杜薇紧张的一哆嗦,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桌上。   与她相比,风暮寒到显神色从容,他将那首饰从桌上拿起来,重新按照她所演示的那样转动最大的璎珞。   “啪!”他感应到璎珞在他手下弹开所发出的颤动。   “开了?”杜薇双眸闪闪发光,就像发现了阿里巴巴的宝藏,其实她也很想知道这里面会装着什么。   风暮寒将暗格推开,里面露出块一指长,二指厚的暗槽,烛光下闪耀着淡淡的光泽。   杜薇将脑袋凑过去,看了看,“是什么?”她好奇道。   风暮寒将暗槽倒扣过来,一件东西掉到了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好像是枚玉片。”风暮寒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指将其夹起来,放在灯前细细观瞧。   “这上面好像画着什么。”杜薇歪着头看着那枚玉片。   烛光下,那玉片呈半透明状,上面刻着细小的图案,可是两人看了半天,谁也没弄明白上面究竟画着什么。   “为什么看不出来……是不是因为少了一半?”杜薇随口道。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风暮寒猛然醒悟,“你说的对,这确实少了一半。”他将玉片翻过来,只见背面有一块明显的凹槽。   “应该是两块合在一起!”杜薇兴奋到,可是很快她就重新陷入了迷茫,“可是我们上哪去找那另一块啊,而且我们就连这东西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也不知道。”   风暮寒沉吟道:“我突然想起小时曾听母亲说起的一件事……”   ☆、第524章 打开龙脉的玉匙,为夫技术如何?   风暮寒想起以前的事,目光变得有些幽暗。   “记得小时候,母妃曾反复在我跟前说起过一件事……”   杜薇见他面色不佳急忙道:“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还是不要说了。我只是好奇这里面装了什么罢了。”   风暮寒望着她那双乌黑如水晶葡萄般的眸子。一丝暖意从心底涌了出来,她是怕勾起以前的事,让自己难过吧?估欢广划。   他伸出手去摸着她的头顶,原本沉重的心情竟真的轻松了许多。   “今日为夫在这里提起之事,切记以后不可在别人面前提起,知道了么?”   杜薇谨慎的点了点头,她没想到此事竟会关系如此重大。   风暮寒将她拉到怀中,压低声音道:“以前母妃经常跟我提起龙脉,不过当时为夫年纪尚小,故此几乎没有什么印象,今日见到此物。突然想起她曾跟我说过,若要进龙脉必先持有玉匙。”   “难道这东西就是……”杜薇眼睛瞪得贼亮亮的。   龙脉?这种东西她以前经常在书里或是狗血的电视剧里见到。里面通常堆满了黄金宝藏,富可敌国……   风暮寒似觉察出他怀里的小狐狸为何突然兴奋起来,不由得淡淡一笑,屈指在她额头一弹。   杜薇吃痛用手捂住脑袋。“干嘛又欺负人!”   “小财迷,你又乱想些什么?”   “那可是龙脉啊!”杜薇吐了吐舌头,光是想想就觉得兴奋,真的有龙脉存在吗?   风暮寒怀里搂着她,目光却渐渐深谙起来,他突然想到的是,他生母的死,是否与此有关。   那些人想找的,也许就是这块玉匙。   而且之前崔先生经提到的传说,画骨香便是出自龙脉……   要救她,必须要找到第二枚画骨香,现在突然出现的这枚玉匙,简直就像冥冥之中有人在给他指引。   母亲……会是你吗?你认同了我所选择的女子,所以连你也想帮我吗?   “你知道龙脉在哪里么?”杜薇摆弄着那块玉片。隐隐觉得上面的一块图案似画着群山。   风暮寒轻轻摇了摇头,“此事我会派人暗中去查,你就不要费心了。”   思虑耗费心血,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他有时甚至会生出一种冲动,想要直接将她锁在后宅,不让她想任何事,不允任何人或事情打扰到她。   可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他的小狐狸虽然看上去像脆弱而贵重的瓷器,可实际上却有着一颗坚强自立的心。   她眷恋他,但却不依赖他;她心疼他,却又固执己见,有着自己的想法,就算面对腥风血雨,她也没有像其他女子那般惊惧的哭泣,就算被自己拒绝了,也不会绝望或是自暴自弃。   她就是上天派来给他的,命中注定之人,照亮了他的内心……   他不敢想象有一天,她若离去,自己的世界将会陷入怎样的黑暗。   他将她抱在怀里,看她笑嘻嘻地攀上他的脖子,与他轻声细语,眼睛里时不时闪过狡黠的微光。   她看着他的时候,目光坦然无惧,或嗔或怒,或悲或喜,她都不会掩饰。   “薇儿……”他忍不住去亲吻她的鬓角。   杜薇笑着伸手推他,“走开走开,府里还有客人呢,堂堂世子爷也要注意些才是。”   “府里的客人?”风暮寒的轻吻渐渐改成了啄咬,一下一下落在她的脖颈侧面,又疼又痒,撩拨得她气息开始紊乱,“为夫让青衣去将她打发了便是。”   杜薇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到好,轻轻松松一句话便将客人打发了,你可知道青衣今日便是羊入虎口。”   “也不知哪个是羊?哪个是虎?”他的声音含着魅惑的轻笑,大手自衣襟下面轻车熟路的钻了进来。   杜薇被他捏弄的全身不住的打战,双手却仍是往外推他。   “薇儿,薇儿……”他低低的呼唤着她,特属于男子的灼热气息扑打在她的脖子上,她扭着身体想要躲闪。   “为夫几日未归,薇儿可有想我?”他将她置于身上,大手不轻不重的一次次挑逗着她最后的底线。   杜薇只觉自己的脸都快要烧成了煮熟的虾子,身子颤栗着,嘴上却不肯服输,“才没有想!”   “真的不想?”风暮寒手掌微微带着些粗粝,反复摩擦着她的神经。   “你疯了……院外还有人呢……”杜薇咬着樱唇,颤栗着,声音显得分外娇软,带着嗔意,越发让他觉得心醉。   “无事,你只要不出声便好。”风暮寒轻笑一声,指尖一捻……   杜薇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吟,双手抓着他的衣裳,抖成了一片秋叶。   “为夫手艺如何?”风暮寒凤眸微眯,带着挑衅望着她。   “……风暮寒。”她咬牙切齿的,像只被去了爪牙的小兽。   “说你有想我……”   “才没有!”   几番较量,她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就连身体都背叛了她,在他的带领下尽情绽放……   院外,所有下人全都低着头远远退开,屋里,烛光摇曳,春色旖旎无边……   秋夜微凉。   寝室内,白纱帐幔散乱,杜薇衣衫凌乱地匍匐在风暮寒的身上,两颊的绯云还没有完全退去,乌黑的眸子带着慵懒,半张半合。   风暮寒将她紧抱在怀里,唇角带着隐之不去的笑意。   相对于杜薇一身的狼狈相,他却是衣冠楚楚,除了月牙白锦袍下掩盖着的,两人紧紧贴合之处……   “明日晚上我接你去南王府。”他开口道,语气不是询问,不是命令,仿佛只是在向她陈述一件事情本身。   杜薇张开眼睛,面露疑惑,“为何突然要我回去?”   “明日南王生辰,但出兵在即,故此不想大操大办,用过晚膳后第二日我便送你回来。”   杜薇微微一顿,并不是她矫情,只是当初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离了南王府,心里难免会留下阴影。   风暮寒又如何不知,所以刚才提到此事时,他才故作轻松。   “不知要带些什么样的礼物才能合他心意。”自从嫁入南王府,她还真不知道那位公爹都喜欢些什么。   “随便准备几样便是。”风暮寒无所谓道,语气有些尖酸:“他对你的印象可是甚佳。”   杜薇被他那模样逗得花枝乱缠,见过吃醋的,却没见过有跟自己老爹也要吃醋的家伙。   “勿动。”他告诫道,眼底重新迸出危险的光华。   她吓的连忙僵住不动,可是仍然迟了,野兽悄然被她引逗得重新醒来……   ☆、第525章 南王寿宴   第二日一早,杜薇仍是去了幽兰阁,苍明派来的学徒——无心,早已等在书房门外。   杜薇依旧是无双公子打扮。大红锦袍。银质面具。   桌边放着纸笔,杜薇若是有话想问无心,便会在纸上写字,无心每次回答的都会让她极其满意。   不过时间长了她也发现了一个问题,无心每次靠近她的时候,都会悄悄向她的脸上扫上一眼,似在观察她脸上戴着的面具。   刚开始她还有些紧张,不过到了后来,她发觉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举动,便又放下心来。吩咐他整理了些关于沿途北上所经过的一些大小城市的地图。   没到晌午时分,苍明就帮她将送给南王爷的寿礼备好。因着是第一次参加南王寿宴,故此杜薇提前回了镇国公府,细细妆扮一番。   沐浴过后她选了套幽兰阁的成衣,裙摆上尽是红色的枫叶。层层叠叠,漫山红枫带着浓浓秋意。   因担心夜里天气微凉,羽儿又帮她挑了件同色的马甲,玲珑帮她挽好发髻。   杜薇从镜中看着玲珑,见她垂着脸似有些不悦,趁她出去的功夫悄悄向羽儿打听。估欢东号。   羽儿道:“青衣大人昨日终还是收了李小姐的东西,所以玲珑姐姐一直都不开心。”   杜薇听了连连摇头,心忖这感情的问题还得他们自己解决,旁人看得再清,可当事者迷,现在她自己的乱事已经够多了,哪里还有闲心去当那月老。   “只是希望玲珑这丫头最后不要太过伤心才好。”杜薇叹息着。   梳好发髻,杜薇又选了支碧玉玳瑁簪,斜斜的插在发间。流苏垂下来,在她的鬓角轻轻晃动。   羽儿刚刚出门去,只见南王世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杜薇从镜中瞧见他的身影,扭回头向他一笑:“如何?”   “甚好。”风暮寒淡淡道,眸光深处隐隐透着笑意。   杜薇深知在外人面前他为人冷淡,能像现在这般已属不易,也不强求,起身随他出了门。   一行来到南王府门外时,日头已然偏西。   杜薇挑起车帘,抬头去看南王府门上高大的匾额,只觉恍如隔世。   她曾风风光光被抬进府里,也曾孤身一人离开此处,她在这里住的时间只不过短短数月,却已生出哀伤之感。   她正想着,一只大手从旁边伸过来。   她回过神,发现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已下了马,正站在马车下。   “你要自己下来,还是要为夫抱你?”他幽幽道。   杜薇心里的小人撇了撇嘴,心忖:我还是自己下来吧,不然进了王府还不定被人传成什么样,又好说南王世子夫纳不振了。   她正想着,忽然腰间一紧,整个人已然凌空而起,一下秒,她的双脚已经落了地。   风暮寒也不去管王府门口伺候着的下人们目瞪口呆的模样,拉着她便进了王府大门,入府后早有轿子等在那里,两人上了轿,一路往王府正厅而去。   与以前她记忆中那萧条的南王府不同,自从南王将当初被南王妃赶走的几房妻室找了回来,王府就显得热闹了许多。   虽然只是家宴,但一路上处处都挂着喜灯笼,正厅门外还挂着寿副对子,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忙碌着。   她与风暮寒上前给南王爷见了礼,又将寿礼送上。   南王爷看上去到是比去年要精神许多,人也胖了些,看到杜薇时不禁还多问了几句。   风暮寒站在一边,虽然一语不发,可脸上却写满了不耐烦。   南王爷怎么看不出来?冷哼一声道:“兔崽子,现在就等不急要走了?”   风暮寒眸光更添冰意。   杜薇生怕这爷俩再当众吵起来,急忙拉着风暮寒坐到了席上。   正厅里除了他们还坐着不少人,杜薇都不认得,风暮寒便小声提点,她这才知道那几个年轻的男子居然全都是风暮寒的庶出兄弟。   杜薇暗暗乍舌,惊叹这位王爷年轻时定然也是位风流人物,不然现在哪来这么多庶出的儿女。   风暮寒的脸色自从进了王府便没好过,与在外面时相比,在这里杜薇仿佛见到时光倒流,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整日便是这副模样。   冷冰冰的,眉宇间总是带着驱之不去的煞气。   他好像并不喜欢回到这里,杜薇心里突然跳出这种想法。可是对于他来说,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尽管他对此没有一点感情。   从寿宴开始,杜薇便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全都投向她,虽说开席之前他们也有相互招呼,见礼,可是那些人却仍盯着她看,弄的她浑身不舒服,就连筷子也懒得提。   “再忍忍,等会散席了我带你去个地方。”风暮寒小声在她耳边道。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总有人时不时问起关于带兵北上之事。   “也不知圣旨什么时才能下来。”不知是王爷哪一房的庶出儿子低声询问身边的人。   “看这样子,许是快了。”   “要是没有咱们南王府,皇上指不定要愁成什么样子。”   “只要咱们世子出马,定然大获全胜……”   南王爷终于忍不住了,不满道:“有酒喝也堵不住你们的嘴!”   那些人听了便不再说话,可是眼珠子却一个个总是盯着这边。   杜薇见风暮寒唇角绷得紧紧的,小手悄悄从桌下伸过,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的手原本已攥成了拳,感觉到她的触碰,他突然反掌将她的小手握在其中,嘴上虽没说什么,脸色却是有所缓和。   看着席间那神色各异的目光,杜薇终于体会到了风暮寒的感受,以及他那莫名的愤怒。   眼前这些庶出的兄弟们,热切盼望着他带兵出征,他与南王府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得了皇帝的赏识,他们在外也好办事,处处都能被别人捧着。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他若胜了,他们可以坐享其成。   他若败了,他们便有机会可以被扶正,继承这南王世子的头衔。   见杜薇秀眉微蹙,露出不平之色,风暮寒反而松了口气,轻声道:“莫要为这些事烦心,你当他们不在便是。”   杜薇忍不住横了他一眼,“世子爷请做个表率试试,自己都做不到还要别人肚里能行船不成?”   风暮寒听了,忍不住释然而笑,周围众人俱都面露惊诧之色,他们还从未见到这位嫡出的兄弟在这种场合笑出声来过。   风暮寒站起身,一把将她拎起,道:“此处甚是气闷,为夫带你去个好去处。”   言罢,也不顾南王爷向这边瞪着眼睛,径直拉着杜薇离了前厅……   ☆、第526章 校场闹事,同上点将台   风暮寒带了杜薇出了王府前厅,径直往后园而去,竟一跃带着她上了房顶的重檐。   屋顶铺满红黑相间的琉璃瓦筒,屋脊两端的吻兽清晰可见。待她双脚落稳。低头看向脚边,竟看到那里放着一只酒壶。   杜薇不禁笑道:“原来你这是早有预谋?”   风暮寒被她点破也不否认,扶着她在身边坐下。   “你为何带我到这上面来?”杜薇诧异道。   “这里没人,说话方便些。”风暮寒幽幽道,“一会前厅散席后会燃放烟火,在这里看的得清楚。”   杜薇眨了眨眼睛,她有些不敢相信,难道他带自己上来真的只是为了看烟火?   她见他身体向后靠在屋脊上,神色肃穆。   “莫非皇上真的下旨要你出兵了?”她紧张道,该来的,终是躲不过。   “现在还没有……”风暮寒提起酒壶随意喝了一口。“不过也就这几日,圣旨就该下了。”   杜薇只觉心中一紧。“太子有何举动?”以前太子可是打破了头,拼命的想抢这件差事。   风暮寒冷哼一声,“还能怎样,称病闭门不出。”   杜薇秀眉轻蹙。她可不相信太子会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待着,只等他们一离开京城,难保他不会马上跳出来在他们后面使绊子。   “薇儿,你再也没有机会后悔了。”见她面露担忧之色,风暮寒幽幽道。   “何出此言?”她不解的眨着乌黑闪亮的眸子。   风暮寒捉过她的手,手指不易觉察的掠过她腕上的三生石,“这次出征,你可随辎重车队自战道北上。”   杜薇愣愣的盯着他,“你……同意带我一起去了?”   风暮寒薄唇紧抿,很多事他不敢告诉她,他不想让她知道,她可能已然被北番的探子盯上,成为他们忌讳的目标,他也不能告诉她英王身边可能出了内奸。将她的消息散播出去……   虽然担心北边的环境她承受不住,可单独将她留在京城也绝非万全之策。   “同去。”他将她拽到身边,“所以说你现在后悔也迟了。”   “我什么时后悔过?”杜薇不服气道,“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带兵取道莫子国。”   就是说他们虽然一同北上,但却不会同路。   风暮寒气息不禁一滞,想起那日她在院里偷听到他与柳无言的对话,他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了后面最重要的部分。   为何偏偏会是取道莫子国?   只有那里是她唯一不愿让他去的地方,在那里,他曾数次险些失了性命,她如何能放心让他去,而且她总觉得,这其中另有缘由。   风暮寒凤眸微眯,脸上带了些醉意,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他并没有喝醉,他是借此以掩饰他心中的紧张。   这件事,他绝不能让她知道!   当初就连柳无言都说他荒唐,但他却宁愿相信……   夜空中突然炸开一道白光,“轰隆”一声如同惊雷平地而起,巨大的烟火在夜空中炸开,缤纷闪亮,自空中徐徐坠落。   杜薇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待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被风暮寒揽进了怀里。   “莫怕,莫怕。”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后,气息里带着淡淡桂花酿的味道,在她耳边如同春风抚过。   五颜六色的烟花冲上夜空,炸响开来,空气中尽是硫磺散开的余味,风暮寒将她揽在怀里,宽大的衣袖遮在了她的身上,为她挡住秋风的微凉。   她只希望自身后传递过来的温暖,不要像那空中烟花那般的短暂。   南王生辰刚过去没几日,皇上便下令要风暮寒调集各部兵马,又新征了五万新兵。   虽然最后由谁来统帅北征大军的圣旨还未下,不过皇帝此意已经很明显了,朝堂之上,除了威武将军,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风暮寒几乎每日都留在军营,这日他刚刚回了镇国公府,才换了衣裳从水房出来,外面青衣便来禀道:“世子爷,校场训兵时旧部与新兵发生了冲突。”   风暮寒面沉似水,淡淡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杜薇见他脸色不像动了真气,不由试探道:“你要不要回军营去看看?”   “看他们做甚?”风暮寒面无表情,“不过是明日早朝上,太子党人又能找到弹劾为夫的借口罢了。”估欢他号。   杜薇担忧道:“旧部为何会与新兵冲突?”风暮寒对手下将士素来管得甚严,这里绝对是有人故意捣乱。   “明日你可想随为夫去见识见识?”   杜薇眼睛一亮,她虽然从没去过军营,可也知道那种地方是不会允许女子随意出入的。   “我真的可以去?”   “自然去得。”风暮寒沉声道:“到时为夫替你引见几位副将,北上之时他们负责押运辎重等物,你们同路。”   杜薇轻轻点头,她知道他会替自己引见的人应该都是他的心腹,“可是我在军营露面……会不会被别人当做话柄?”   “放心,有为夫在,不会有事。”他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第二日一早,太阳还没升起,风暮寒还真就将她带进了军营。   因为起的太早,一路上,她在马车里睡的一塌糊涂。   马车驶进军营内,直到停在风暮寒的大帐前,她还没有转醒。   风暮寒捏了捏她的脸,“你再不醒为夫可要自己去校场了。”   她这才睡眼惺忪的被他拖下马车。   风暮寒在她身上披了件黑色的大氅,将她全身都牢牢裹住,这才让她跟在自己身后,由数名近卫军护送着,一行人往校场而去。   青衣不知从哪里现身出来,紧随风暮寒左右,低语道:“早朝上已有人递了折子,弹劾您管理不善,致新兵与旧部发生冲突……”   风暮寒听着青衣的禀报,沉默不语,剑眉微凛。   校场的正面立着点将台,木楼梯高大陡峭,杜薇跟在后面才上了几阶便开始微喘,寻思着手脚并用往上爬,可又担心会毁坏了形象,她现在的身份可是南王世子妃,她若丢了脸,伤的可是风暮寒的名声。   风暮寒原本已经上了点将台,突然间他似想起什么,猛地转回身。   果然,他的小狐狸还在台子下面,瞪着亮闪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往上看。   点将台上站着的众位副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大将军突然飞身跃下点将台,打横抱起台下一人,重新回了台上。   大氅被风吹开,露出了一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众将一见全都惊讶的瞪圆了眼珠子。   他们的大将军今天竟然抱了个女子上了点将台……今天这是要闹哪一出?   ☆、第527章 将军发威,七禁令五十四斩   风暮寒抱着杜薇上了点将台,也不管周围众将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将杜薇放下后亲手紧了紧她身上的大氅,重新将她的小脸遮了起来。   虽说看不到杜薇的脸。但站在这些人中。她那小身板极为显眼。   杜薇往人群后躲了躲,偷眼往点将台下望去。估厅页才。   只见校场上,黑压压的全是人,左侧的士卒方队整齐划一,而右边的则乱成一团,只需拿眼睛一看便知他们是新征来的士卒。   不过就算是新征来的也不应该乱成这种样子,到了军营后他们应该有接受训练吧?   就算是个外行,不大会功夫她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那些新兵脸上的表情,七个不服,八个不愤,有的满脸油滑之相。有的则像是混混出身,更有不少纨绔子弟的打扮。纵然身上穿着新兵软甲,可是里面却是露出质地上好的绸缎衬里。   每日的演练开始了,早有副将站在台下分别下达命令,旧部迅速执行了副将的指令。而新征的士卒则还在原地晃荡,有些甚至还跟下令的副将当众顶起了嘴。   副将气的脸色铁青,刚呵斥了几句便听对方搬出了其身后显赫的家世,副将打也不是,骂也不是,那些新兵则越发胆大起来。   开始还有人忌讳点将台上的威武将军,可是后来渐渐的,那些人觉得他也没什么可怕,他们可都是有身份的人家的子弟,为了从此次北征中捞到些军功,所以全都找了门路混进军队里来。   风暮寒站在点将台上,周身隐隐散发出煞气,身边的各位将领全都吓的噤若寒蝉,不过台下那些人却是什么都不懂。懒散的应付着训练,时不时发出狂妄的笑声。   演练一时持续了将尽二个时辰,风暮寒不动声色的让人将旧部的队伍解散了,新兵的队伍见状也想闪人,却被他们的教头给拦住了。   “凭什么他们能解散去歇着,我们却要站在这里晒毒太阳!”   “就是,小爷我还约了朋友晌午去喝酒呢。”   教头实在看不下去了,呵斥了几句,没想到那些人竟群起攻之,当着点将台上众将的面,把教头围在当中,一通好打。   “将军。”站在风暮寒身边的几位副将终于沉不住气了。   “不急。”风暮寒淡淡道,“等他们打完了再动手也不迟。”   “是!”   杜薇站在人群后心中偷笑:果然,这才是冷面世子的风格,要抓就抓个狠的,而且还要出师有名。   她站的时间久了些,腿都酸了,可是这种场合又没有地方坐,只好忍着。   这时候青衣不知从哪里搬了把椅子过来,放在她身后,沉声道:“世子妃请坐。”   杜薇看了看身边站着的那些男人,本想谦让几句,不过转而又一想,反正她是女的,在这些人眼里绝对属于弱者,就算坐着他们也不会跟自己计较。   风暮寒回身扫了眼,见杜薇在椅子上坐下了,这才转回身唤来身边副将,冷冷道:“去把刚才闹事的那些人抓了。”   “末将遵命!”   副将带了手下兵士下去,直接冲进新兵队伍,将刚才闹事殴打教头的那几个家伙抓了起来,开始还有人想反抗,结果副将直接抽出刀来,当场砍了两个。   见了血,这帮人一下子就被震住了。   刚才参与闹事的人足有五十多个,动手殴打教头的那几个被五黄大绑的捆了起来,拖到了点将台下。   杜薇偷眼看着台下,只见那几个被捆起来的人里,有不少仍硬梗着脖子,嘴里骂骂咧咧的。   风暮寒身姿英挺立在点将台上,绝美的侧脸带着一丝妖异之美,他垂首看着台下那些人,乌黑浓密的睫毛投下扇形的阴影,台下众人皆无法看清他眼底的神色。   “青衣。”风暮寒幽幽开口。   青衣立即上前拱手而立,“属下在。”   “宣读军令。”   青衣来到点将台下,朗声宣读七禁令五十四斩。   “轻军、慢军、盗军、欺军、背军、乱军、误军……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字字句句,如落雷般炸响在众人耳畔。   有几个胆大的偷眼抬头去看台上的威武将军,这时他们才感觉到台上之人非是对他们之前的举动无视或是顾忌,只因时候未到,所以他才一直静静的看着他们戏耍。   “来人。”风暮寒一抖战袍,“刀斧伺候。”   台下立即过来四名手持大号砍刀的刀斧手,监刑官也来到众人面前。   这时候,那些人才豁然顿悟,原来南王世子这次是要玩真的!   “将军!”   “求将军饶了小的吧!”   “小的这是头回听说军令,还请将军饶了我们这一回……”   “启禀将军,我家父乃是朝中四品文官,在翰林院供职……”   风暮寒面无表情,看着四名刀斧手来到那些人的身后站定。   “准……行刑!”监刑官朗声喝道。   校场上其他新兵见此情景,俱都吓的腿脚发软,有些胆小的更是吓的瘫倒在地,连裤子都尿湿了。   “将军!你不能杀我!”台下一名被捆绑的新兵猛地扑出队伍,伏地高声嚷道,“我叔父乃是太子殿下身边最得利之人,你若敢杀我,我叔父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台上众将闻听此言,面上更添冰冷之色。   杜薇看着这人嚣张的模样,心中不由冷笑,只怕这是他最后的挣扎了,敢将太子的身份搬出来吓唬人固然无错,可是你也不看看吓唬的对象是谁。   竟敢当众恐吓南王世子?   你以为风暮寒是被吓大的么?   那人话音刚落,突然风暮寒身上真气迸出,竟如一道利箭直冲入台下,凭空将那人的身体推出足有一箭地开外。   那人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挣了挣身子,从嘴里猛地喷出一大口血,“你……你……”他不可置信的盯着点将台上的南王世子,最终心有不甘倒了下去。   “在这里,本将军只认军法,不认太子。”风暮寒语气幽幽,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却让在场众人无不心惊胆寒。   “监刑官,行刑!”   ☆、第528章 皇上口谕,先打完再说   风暮寒话音刚落,校场上刀斧手扬起手中利刃,白光划过,人头纷纷落地。   五十多个人。无一例外。全都被当众斩于点将台下。   校场上,刚才还乱哄哄挤作一团的新兵,这时候全都鸦雀无声的站在那里,眼睛一个个瞪得滚圆。   他们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那一堆刚刚落地的人头,他们昨天晚上还曾一块逛花楼,拼酒逍遥,今天早上还曾在一块痛骂威武将军,说他徒有其名……   可是现在,看着那一具具的无头尸体,喷出的血还是温热的,他们这才终于意识到。威武将军的权威不容挑衅。   有些人双腿一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而后越来越多的人全都跪了下去,到最后,整个校场上,五万新征军。全都老老实实的跪在点将台下。   风暮寒冷眼看着台下,目光所触之处,无人敢抬头与之视线相接。   太阳这时已经升得老高,那些人跪在毫无遮拦的毒日头底下,鬓角和脖子上的汗水全都淌成了小溪,但却无人敢抬手擦上一擦。   空气压抑的像是要凝滞住了。   就在这时,自校场外跑来一名传令兵,上至点将台后拱手道:“启禀将军,宫里来人了,传皇上口谕……”   所有人身形俱是一震,那些跪在校场上的人全都悄悄松了口气,不少人身为太子党一系的人都知道今天早朝之上定有不少弹劾南王世子的折子,心里顿时大定。   风暮寒连看都没看那传令兵,抬手唤来身边副将。   副将微微一愣。但马上会意,从怀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名单,上前朗声道:“冯有才,好舌利齿,妄为是非……乌少更,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扬声笑语,蔑视禁约……”   副将不慌不忙,逐条将所有违犯军令之人的名单当众公布,一条条,一件件,光是按律当斩的人就不下七十多个,后面轻些的则是按律当责军棍。   校场上的人全都吓傻了。   怎么回事?皇上口谕在哪里?威武将军竟如此狂妄,竟敢先将口谕压了下来。   风暮寒耐心的站在台上听着,副将念完那长长的名单后,也是累的长出一口气。   “众位可听清了?”风暮寒冷声道。   台下队伍顿时死寂一片,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风暮寒衣袖一摆:“既无异议,按律执行。”   一旁早有军士等在那里,听到将军下令,齐齐涌上前,按名单将所有人拿住,一颗颗人头就像下饺子似的落了一地,校场上顿时充斥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四名刀斧手赤膊上阵,直砍的脚下血流成河,台上风暮寒却连眉毛也没动一下。   杜薇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恐怖景象,虽然心里也跟着打颤,可是她却清楚的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将者,若不狠厉、不无情,如何服众?   先不说这些人背后各有关系与朝中势力,完全如一盘散沙,就是真的到了阵前,他们又怎么可能无畏向前,只怕还没等打就全逃光了。   风暮寒此举便是敲山镇虎,杀鸡儆猴。   虽然他也冒了些风险,竟敢当众视皇上口谕于不顾,不过她相信,他做事向来心中有数,断不会冲动行事。   她用大氅遮住自己的脸,努力不让自己的目光落在台下那片血海之中。   不一会斩刑已毕,副将又从人群中拖出一百多号人,齐刷刷的被褪了裤子,按在校场上面打军棍。   一时间,校场上惨叫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下面监刑的众将显然这几天早已够受了这些人的气,不住喝骂。   “你们这帮兔崽子全都听清了,再说一次,在这里,只认军法!管你家哪位亲戚是王爷,或是嫔妃娘娘,你们在我们大将军手底下一天,就得老老实实的……”   “才五十军棍就喊娘?就你们这帮废物也想上战场?”   “全都给我把嘴闭上,再嚷嚷当心再多加你们二十军棍!”   为将者多为大老粗,像风暮寒这种原本就身居高位的人终还是少数,下面将士多是苦寒出身,骂起人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就连杜薇听了都忍不住露出微笑:风暮寒手底下的这帮人……还真是性情中人。   军棍打了一轮又一轮,校场上哭叫哀嚎的人越来越少。   这军棍可不是开玩笑的,通常打过之后,轻者皮开肉绽,举步维艰,重者终身残疾,就是一命呜呼者也是大有人在。   况且风暮寒手下的这帮行刑的将士,原本就没打算留什么情面,所以几轮军棍打下来,断气的人数明显大于出气的。   风暮寒盯着下面,开口唤了副将过来,“都死了多少?”   副将上前禀报,“罚一百军棍的大部分都死了,五十军棍的死了一半……二十军棍的还没开始打。”   风暮寒看了眼身边的传令兵:“说吧,皇上有何口谕?”   传令兵早就跪在那里半天了,这时候腿都麻了,“启禀将军……皇上口谕,请您对新军营……酌情处置……”看着台下那一堆一堆的死人,他头上冷汗直冒。   还酌情处置,现在人都快死光了,还有个屁用!   点将台上众将听了无不强忍着笑,南王世子是何人,想必早就猜出皇上口谕内容,故此才先行一步责罚众人。   风暮寒听了传令兵所言后,面色微凛,郑重其事的拱手道:“微臣遵旨。”   众将一个个都快要憋出内伤来了,论腹黑,他们谁也不及南王世子半分,都闹成这个样子了,就算是遵旨又能如何?   不过所有人都不敢当面笑出来,一个个紧绷着嘴角着实辛苦得很。   “来人。”风暮寒招来副将,“被罚二十军棍的还有多少?”   “回将军,还有五十四人没有行刑。”   台下面那些被罚二十军棍的人,心中顿时升起无限希望,一个个恨不得扑上去喊威武将军做亲爹。   风暮寒扫了一眼台下,略一思忖,幽幽开口道:“既然如此,那还是一起打完了吧……”   闻听此言,台下暗自吐血,憋出几伤的,不下百人。估厅页亡。   ☆、第529章 惊现龙脉地图?参议军机   风暮寒亲自盯着点将台下面处置完众人,这才带着杜薇回了中军大帐。   时间已过晌午,虽说只是在台上坐了大半天,这会回了大帐。杜薇只觉浑身乏力。   风暮寒道:“先用午饭。然后为夫再介绍那些人与你认识。”   大帐里陈设简单,但床榻桌案等物一应俱全,杜薇坐在椅子上累的动也不想动,几乎想马上就睡过去。   风暮寒逼着她用了半碗军营的饭食,这才允她去里面的床上歇息。   脑袋才刚刚碰到枕头,她便睡着了。   她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只觉得有很多人在说话,嗡嗡的吵得她头都大了。   睁开眼睛,盯着头顶灰色的大帐,好半天她才想起身在何处。   寝帐与外面的帐子中间隔着一道幕帘。她起身挑开幕帘偷偷往外看去,只见大帐里聚着十来人。大部分都是武将打扮。   那些人正说着话,仿佛在讨论着什么,突然间,坐在桌案后的风暮寒抬起手来。所有人顿时全都闭上了嘴。   风暮寒目光投过来,虽然隔着一道幕帘,但他仿佛早已看到她在那里似的。   “醒了便出来吧。”他开口道。   帐内众人听了,无不惊讶的望向这边。   杜薇刚睡醒,鬓发略有松散,这时若换了普通女子,哪敢这么直接出来,还要当着眼皮底下这么多男人的面,只怕早就又羞又怕的躲了。   可是这对于杜薇来说算不得什么。   前世她为小白领的时候,身边男同事就不少,晚上加班有时还在一块,困了就眯上一觉,早上醒来一个个头发都像鸟窝似的,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态风度。   挑起幕帘。杜薇大大方方走出来,先是到了风暮寒面前,刚要见礼,就被他大手一伸扶住了胳膊。   “睡得如何?可还撑得住?”风暮寒打量着她的脸色。   帐内众将见状更是面露惊诧之色,他们哪见过南王世子如此关心过别人,而且这人还是一个女子。   “这位想必就是世子妃吧?”为首一名老者开口道,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杜薇,不易觉察的轻轻摇了摇头。   风暮寒信手一指,“这位是蔡先生,在军中任参谋一职。”   杜薇大大方方向对方颔首施礼。   蔡先生没想到她会向自己行礼,急忙从椅子上站起身,拱手道:“当不得当不得,老夫怎能受您之礼。”   杜薇淡淡一笑,“自古能称为谋士者,必是文韬武略,深谋远虑,或大智大勇,或善用奇兵,有时被称为智神也不为过,先生如何不能受得我一礼。”   蔡先生愣在那里,半晌忽地一笑:“老夫素来听闻您得世子宠爱,原本以为不过尔尔,不想今日看来,世子妃到真让人刮目相看。”   “蔡先生直言快语,才是令人钦佩。”杜薇应对这种场合简直信手拈来。   不就是互吹互擂么,不就是什么都捡好听得说么,还要说得连自己都相信那是真地!   杜薇心中的小人抱着肩膀,神气活现:这就是说谎话的最高境界!   杜薇的大方得体很快便赢得众将的好感,风暮寒一一介绍,最后特别点出两名将军,夏侯澈与天子墨,道:“此次由他们护送辎重车队。”   杜薇见过众人后便老实的坐在一边听他们继续说话,蔡先生将手里的图纸摆放在桌案上,周围其他几位将军团团围住,不时指指点点。   她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一边支着耳朵听着,一边打量着风暮寒的这间军帐。   地上铺着厚厚的油毡,帐里也没什么多余的陈设摆件,帐内四壁上挂着几张地图。   杜薇闲来无事便盯着看,只觉古代的绘图方式着实有趣,虽然看不太懂,但大致还是能够明白上面的意思。   突然间,她的目光掠过地图的一角,一块群山模样的标记映入眼帘。   那形状似曾相识。   她眨了眨眼睛,极力回想着,曾在哪里见到过……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划过那枚玉片上面的图案。   那枚出自赤金盘螭璎珞圈暗格内的那枚玉片,在它背面她曾见到相似的群山的图案,莫非那上面标注的就是龙脉的地图不成?   这边众将正陷入沉思,突见世子妃腾地一下站起来。   起身时她带倒了身前的茶杯,一杯茶水瞬时泼洒出来,纵是有人手疾将图纸飞快拿起,但还是湿了大半。估厅坑扛。   蔡先生阴沉着脸连连摇头,众人也都心有怨言,不过却是碍着杜薇的身份,忍着没敢发作。   风暮寒凤眸微睇,目光不瞬的瞅着她。   见她呆呆的站着,眼睛定定的盯在一张地图上面,脸颊上略有微红,眼底似带着些惊喜。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那是一副北方的战势图,那张图他已看过不下千遍,并没有觉得上面有何特别之处。   “薇儿。”他沉声唤她。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只见帐内众人全都瞪着她,不由得露出迷茫之色:“……你们为何……全都如此看我?”   蔡先生摇头道:“不知世子妃看什么这么出神,把老夫辛辛苦苦设计的图纸也给弄湿了。”   风暮寒虽然没主动开口寻问她原由,但那深不可测的眼底却似掠过足以洞穿人心的光华,只叫她心里慌乱的忙转过头去避开。   “什么图纸,我来看看?”眼下这么多人,她不能告诉他自己发现了什么,所以便借机想转开话题。   那张图纸是一副弓弩的设计图,从其外形标注的尺寸来看,并不大。   “这是……连株弩?”她好奇道。   “哦?世子妃也懂此物?”蔡先生也算是设计兵刃装备的痴人,一见她竟答得上来,立时来了兴趣。   “称不上是懂与不懂,只不过是见到过而已。”这种东西她在历史教课书中见过。   “不知世子妃在何处见过此物?”蔡先生闻听此言面露惊讶之色,“老夫不知,原来这世间竟早有此物?”   杜薇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说漏了嘴,她是在那个世界的书中见到过的,又不是看见实物,不过它们的发射原因应该差不多。   想到此处,她不由细细打量那纸图,伸手点指着几处道:“若是将此处加长,虽能增加其射程,但单凭臂力难以添装弩箭,必须要辅以外力。”   蔡先生蹙眉道:“此处正是老夫欲与众将商议之处,只是不知这外力要从何处借助?”   杜薇思忖片刻,忽道:“不知你们军中是否有床弩?”   未等蔡先生开口,一旁夏侯澈蹙眉道:“有是有,但外形过于巨大,运送也不方便,不利于远行搬运。”      ☆、第530章 箭镞设计高手,圣人守护之地   帐内众将全都围拢在杜薇左右,一个个脑袋凑过去,紧盯着她在纸上勾勾画画。   杜薇觉得有趣,顺手便又多画了些。将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一些带着玄幻色彩的装备也画了出来。又为其各项功能做以详解。   什么带着瞄准镜啦,可以同时发射上百枚箭簇的箭槽啦,以及箭簇头部装置着火药,制成的一触目标即有爆炸效果的特殊弩箭……   众将听得入了迷,时而惊得唏嘘,时而倒吸凉气。   蔡先生惊讶过后第一个回过神来,托着下颌面色沉重,道:“不想世子妃竟也懂得描图、铸器之术。”   杜薇放下笔来,轻笑:“不过闲来无事画着玩的。”   蔡先生感慨道:“世子妃若是这么说,老夫等人可要惭愧死了,老夫一生喜好钻研各类攻城之器。直到现在也未有一件能与世子妃刚才所画之物相较高下,实在惭愧。”   杜薇面带微笑。心中的小人却笑的得意。   众人又不时提出问题,大帐内气氛热络起来,到把风暮寒晾在了一边。   “什么时辰了?”幽幽声音响起,带着南王世子独有的威仪。   众人同时一愣。抬起头来,只见风暮寒面色微沉,正盯着他们。   他们这才发现,因着过于专注,这会功夫外面日头已然转西。   蔡先生立即起身拱手道:“都是老夫的错,光顾着参研图纸,天竟到了这般时候。”其余众将也都纷纷身起告辞,没一会功夫,大帐里竟走了个干净。   杜薇转回头,但见风暮寒冷着一脸张,坐在桌案后,眼神里竟有几分无奈。   “怎么?大将军被冷落了?”帐内无人,杜薇也无需再装恭顺,戏谑道。   风暮寒大手落于她的头上。不轻不重的揉了揉,“时间久了,你会累。”   原来是担心她的身子……   杜薇笑眯眯的贴在他身边坐下,“是有些累,不过心情很好,总比平时什么也不做,当个米虫强。”   风暮寒一手扣住她的脉门,真气徐徐注入她的体内,暖暖的就像一股溪流,让她的七经八脉全都舒畅起来。   “感觉好些了?”风暮寒语气似有责怪,但却掩不住薄唇边逸出的那丝笑意。   “嗯!”杜薇舒服的合上眼睛,感觉身子轻飘飘的。   “可惜为夫的真气只能起到暂时的作用。”风暮寒遗憾道。   “人不能太贪心。”杜薇睁开眼睛,“我已经很知足了。”   风暮寒定定的看着她。   杜薇鬓发略有些散乱,一缕秀发垂落至她脸颊一侧,映衬着她的面色更加苍白柔弱,乌黑的眸子忽闪忽闪的,熠熠生辉,带着七分灵动三分狡黠。   “是为夫贪心了。”他将她的手捉进掌中,知足?他永远不会,他想要的更多,他想要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他想要她陪他一生一世,他想要与她共乌锦渐华发……   “告诉我刚才你发现了什么?”他挑起眉梢,他不想让她在自己面前隐藏任何秘密。   “那枚玉片……你带在身边么?”杜薇扬着小脸问道。   “在这里。”他从怀里将玉片拿了出来。   “你来看这个……”杜薇不容分说,拉着他来到那幅地图前,“你看这里,这个形状。”地图挂的位置太高,她踮着脚尖用手点指给他看。   刚刚看到那图案的时候,风暮寒也是一愣。   “你看这群山的模样,是不是跟玉片背面的一模一样?”估厅帅巴。   经杜薇这么一说,风暮寒将玉片拿起,细细观察,只见玉片背面隐隐露出几座群山的图案,无论是从形状还是上面的雕刻的纹路,与地图上的简直别无二致。   “你说这里会不会是龙脉的所在?”杜薇压低声音,兴奋的眨着大眼睛。   不可否认,这个猜测既大胆,又让人兴奋。   不过风暮寒的剑眉却蹙得更紧。   杜薇发现了他的异样,不由疑惑道:“怎么?你好像并不高兴?”   风暮寒看着地图,一语不发。   “你知道这是哪里么?”杜薇指着地图上那道群山的位置。   他微微颔首,“此处乃北番与我国交界之处。”   杜薇愣了愣,“这么说我们这次北上有可能会经过那里?”   风暮寒先是点了点后,而后又摇了摇头,“就算被形势所迫要经过那里,我们也要绕道而行。”   “那是为何?我们不是正好可以借机去一探究竟么?”她非常想知道龙脉里都有着什么,而且这枚玉片是风暮寒的生母留给他的,龙脉里说不定还会藏着与他有关的东西呢。   “那片山乃为北番禁地,传说被他们族中的圣人守护,若盲目进山,有来无回。”风暮寒沉声道。   杜薇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你还信这些?”为将者从来不信神鬼之说,她是知道的。   “你以为北番一小国,凭借什么能与我们并肩而立?早年先帝之初,曾传说有位将军带麾下五万铁甲精兵追踪北番番王至此,番王无处可逃,便入了此山,将军带人而入,结果五万兵马从此再无回还,后来番王提了那将军的人头悬于他们城楼之上,称他们得圣人相助,故此才能以区区几千兵力完胜五万铁甲军。”   杜薇惊得目瞪口呆,“真有此事?”   风暮寒薄唇紧抿,“是真是假已无关紧要,只是每次行军,为将者都会自动回避此山,无一例外。”   如此看来,那龙脉就在此处的猜测反而更大了些。   风暮寒眸光深处掠过一道清锐的冷光。   若那里真的是龙脉,里面可会有传说中的画骨香?   他不知她还能像现在这般在他身边多久,虽然她再也没有像上次那样,在自己的面前哭的一塌糊涂,可是他已隐隐感觉到,她的不安全都沉淀下来。   就像先知的智者早已洞察了自己的归宿,她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她仍会微笑,对自己耍耍她的小聪明,或是使性子,赖皮似的缠着他……这种小小的幸福就像沙漏里的流沙,他眼睁睁看着它们正慢慢顺着他的指间流走。   纵然他拼尽全力,却无法与之抗衡。   ☆、第531章 世子的礼物,在下无心   天黑之前,杜薇便回了镇国公府——   本以为今天晚上风暮寒不会回来,可是还没等晚饭摆上来,外面的丫鬟进来通报说:“南王世子刚进府。”   杜薇才收拾完毕。正靠在贵妃榻上歇息。听见外面响起脚步声,打算起身相迎。   风暮寒大步进了屋,瞧见她正准备自榻上起身,唇角微扬,嘴里却是训斥道:“老实靠着吧,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懂规矩。”   杜薇气的瞪了眼睛,嘴里嘀咕:“人家不过是好心迎你……”   风暮寒听见了也只当做不知,转身向外对青衣道:“把东西抬进来吧。”   青衣身后跟着两名侍卫,他们抬进屋里一只包铁木箱,将它放在地上便退了出去。   “这是什么?”杜薇诧异道。   “打开看看。”风暮寒悠闲的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起了茶水。   玲珑跟羽儿全都好奇的站在一旁瞅着。   杜薇见他卖关子。也不点破,只好亲自过来将木箱打开。   木箱盖有点沉。她手劲又小了些,箱盖一晃,险些掉下来,吓的屋里的丫鬟们险些叫出声来。   风暮寒动作极快。早已先一步伸手过去,将箱盖支住了。   “你这不让人省心的丫头。”他无奈的替她将箱盖打开。   杜薇嘟着嘴,“我哪知道这东西这么沉,你还怪起我来了。”   往箱子里一看,她不由得愣住了:箱子里一片火红,就像装着一团火炭。   杜薇伸出手去,轻轻抚摸那团烈火似的毛皮。   “这是……”   “赤狐皮。”凤眸内星辰流转。落在眼前那娇小的女子身上,看她兴高彩烈的将火红的皮子抱起来,贴在脸上蹭了又蹭,直嚷嚷着:“好暖好暖。”   “薇儿可还满意?”风暮寒重新坐回椅子上,面上略有得意之色。   “这么漂亮的颜色我可是头回见!”杜薇笑嘻嘻的扭头看向他,“就像一团火似的。”   他曾答应过她,要为她做一件火红的狐皮大氅,只为配上他冬日的那件雪白的狐裘。   “这是从哪弄来的?”杜薇好奇道。   “管它打哪来的,你喜欢就成。”风暮寒轻挑眉峰。   杜薇抱着赤狐皮子,凑到他身边,“这东西……不会是……”她伸出一根手指,向着天上指了指。   风暮寒大手按住她的小脑袋,“就属你心眼多。”   杜薇瞪圆了眼睛,心中的小人当场石化:我了个去,这东西竟然是皇上的。   看这毛皮,这稀有程度……这应该是谁孝敬“黄桑”的,风暮寒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把这东西给留下来了。   “怕什么?”风暮寒不屑道,“明日你便去幽兰阁,找几个手艺好的,快些将狐裘做出来。”   杜薇心中一动,“皇上要点将出征了?”   “应该就在这几日。”风暮寒的表情有些难看起来,杜薇知道他心中有事,也不去打扰,起身将赤狐皮收好,又吩咐人去摆了晚饭。估在乒技。   风暮寒用过晚饭后出人意料的,竟没有连夜回军营去,而是陪她在镇国公府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杜薇就去了幽兰阁,苍明亲自找了五名制衣的工匠与绣娘,名其尽快将狐裘制成。   “小姐,此次北上,你还是把苍兰带去吧。”苍明不放心道。   “不行。”杜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此次北上一路危机重重,她绝不想将苍兰带到危险之中,“让她老实在京城待着,过几年便将她嫁回凉州城去,不然秦北都快要急死了。”   苍明一脸的不安之色,“不如你多带些人手……或者我跟你去……”   “京城这边离不开苍明大哥。”杜薇摇头道,“我一路会随着运送辎重物资的车队,所以风险相对较小,而且风暮寒那边已经帮我安排好了人手。”   “可是女子独身在军中多有不便。”   “苍明大哥不必担心。”杜薇知道苍明是担心她的安危,解释道:“非是我不肯多带人手,而是我此行随军是需要圣旨才可明正言顺,身边自然不能多带丫鬟。”   苍明为难道:“可是小姐身边又不方便让小厮照顾。”   杜薇淡淡一笑,将手里的笔搁在桌上,“苍明大哥不必担心,你只需照顾好幽兰阁的生意便是,我若不能平安回来,这里的一切仍归你们兄妹所有,这也是我唯一能留给你们的东西……”   “小姐!”闻听此言,苍明神色更为不安,“切不可再说如此不吉利的话!”   “有生便有死,怕什么?”杜薇无所谓的笑了笑,“如有来世,我定会再去寻你们兄妹,到时还要再麻烦你们帮我做事,你可愿意?”   苍明只觉心口气息一滞,一股莫明的酸楚涌上来。   他憋着一口气,不敢回答,眼前似要升起一团水雾,但他仍尽力保持外表的平静,定定的望着她。   他恍惚间又看到当年码头上,那抹靓丽的身影,寒雪江上,痛骂孙富与李甲的酣畅淋漓,亦或是红衣胜火,风流倜傥的商界骄子。   她的身影一直都深深的刻在他的心里,纵然他费尽一生也无法走进她的世界,但他却从未后悔过一丝一毫。   半晌,他重重点头,强压回胸口的痛楚,“我会等你。”若有来世,他愿仍做她身旁静静的守护者,终其一生也罢,只要能够像现在这样看着她,便已经是件很幸福的事了。   苍明离去书房不久,门外忽地响起敲门声。   杜薇抬头见无心走了进来。   她愣了愣,因为她记得自己今天并没有叫他到书房来帮忙。   无心来到书桌前,恭敬道:“公子,北上之行可否带我同行?”   杜薇轻轻蹙眉,她回忆着自己以前说过的话,虽然要他帮忙收集了一些资料,但好像并没有向对方透露过自己要去北方的事实。   他怎么突然间和自己说起了这个?   她拾了笔,在桌上寻着纸张,准备在上面写下问话,与他问个明白。   突然间,一道阴影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忽觉脸上凉风掠过,待她回过神来时,脸上的银质面具已然不见了。   她猛地抬起头,只见无心手里正拿着她的面具,面上神情似笑非笑,正望着自己。   “果然是你。”那声音是她熟悉的,但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学徒弟——无力的声音。   “……你……你是……”杜薇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人,只见他从自己的脸上撕下一张半透明的人皮面具。   一张英俊的面孔露了出来,眼眸光华闪耀,带着深深笑意。   “杜薇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吴……吴泷!”   “错,在下无心。”吴泷轻言浅笑,伸手捻起她肩上的一缕秀发,“吴某早已失了心,若寻不回,便只能相随。”   ☆、第532章 狂妄不羁威武将军   宫内,早朝。   皇帝端坐于朝堂之上,面沉似水,眼底隐隐浮现出倦怠之色。显然已经几夜未曾睡好。   朝拜已毕。待各位大臣起身后,皇上才将侍卫送上来的战报丢了下去。   “你们都看看。”   众大臣轮流传阅战报后,一个个愁眉苦脸,有的直摇头,有的则连连叹气。   寒沙城被围,英王与康乐王被困城中。   皇帝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扫视着下面群臣,直言道:“各位爱卿,有何见解?”   几位将军拿着战报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这时有文臣自队中出列禀奏道:“北番连年来犯,但屡攻不破。不如和谈。”   “依臣之见此事万万不可,不如派遣精兵强将。收复失地。”   “英王殿下错失战机,理应降旨问罪……”   皇帝嘴角抖动几下,“啪”地一掌拍在御座扶手上,“朕是要你们拿个主意出来!不是要让你们兴师问罪!”   一旁太子垂着头。一脸的病容,任谁见了都会打消由他带兵北征的念头。   他一连装病数日,昨晚才秘密接到宫里传出的消息,称皇上今日早朝便要点将出征,故此他才赶来露露脸。   皇帝一怒,刚才出列的几位文臣全都噤若寒蝉,一边的数位武将却全都紧皱眉头。   太子轻咳几声。拱手出列:“儿臣以为,理应一战,而且此战刻不容缓!”   皇帝瞥了一眼太子那略显焦黄的小脸,冷冷道:“依你之见,朕应派何人出战?”   太子侧过脸,目光掠过武将队伍,朝堂之中,太子党人多是文官出身,武将中人太子虽然也试图拉拢过,但却没有几人肯为他效力。   就算是站在太子这边的,也多是三品以下的武将,这种战势,绝对轮不到三品以下的官员为帅。   “儿臣以为,不如请丰、广、陆三位将军出战。”这三人是太子党成员,平时收了不少太子暗中给予的好处,这时听到太子点名,纷纷出列,拱手而立。   皇帝冷冷扫过三人,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   有人见这三位将军出列,立即反驳道:“这三位将军以前都在南方任职,北方气候不比南方,此为不妥。”   “依臣之见不如请单将军出战,早些年间,他曾守卫北方边城,战功赫赫。”估在叼才。   “单将军今年好像已七十有二了……”不知谁默默补了一句。   太子暗自咬牙切齿,但他推荐的三位将军确实不合皇上心意,可是其他人所推举的也没入得了皇帝的眼。   朝堂之上,众位大臣直争论得面红耳赤,皇帝终于忍无可忍,直接摔了书案上的玉如意,“废物!全都是些废物!平日里看你们一个个胸有成足,眼下战势已近,你们却连个主意都拿不出,朕再问你们一次,何人可出战?”   众位武将紧抿着嘴唇,全都低着头,非是他们不想出头,而是这事真的轮不到他们头上。   北方环境极其恶劣不说,而且英王被困,若能救得出还好说,若救不出,或是英王有个好歹,他们纵然最后得胜而归,只怕也要落个贻误战机,救援不当的罪名。   谁让英王是皇子呢,而且现在后宫里他的生母丽妃娘娘正得着宠信,英王要是出了事,丽妃娘娘还能饶过他们?   别小看了这些在后宫的女人们,枕边风的威力可不容小觑。   众臣正在互相推诿,忽听寂静的大殿外响起激烈的马蹄之声。   众人无不面露惊骇之色,纷纷转头向殿向望去。   皇宫大内,朝堂之上,平日里莫说战马,就连轿子也是断然不可能进来的。   “什么人,竟敢在此处纵马?”殿外侍卫喝道。   随着一声战马嘶鸣,一匹全身乌黑闪亮的战马在殿外停下脚步,铁蹄踩踏着地面的白玉方砖,不住喷着鼻息。   自马背上跃下一人,一袭皂色麒麟一品武官官服,足蹬朝靴,弃了战马大步往殿内而行。   殿前侍卫立起手中长戟,交叉横于那人面前。   太子站在人群后,看得清清楚楚,目光隐隐露出狠厉之色。   皇帝微微一蹙眉,朗声道:“何人在殿外喧哗?”   内侍总管屁颠屁颠的跑出去,没一会功夫又跑回来,“启禀皇上,是南王世子到了。”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嘈杂的议论之声。   皇帝眉头一展,“快让风爱卿进来说话。”   内侍总管立即尖着嗓子道:“请南王世子觐见!”   外面的侍卫闻听急忙撤去拦路的长戟,风暮寒眸光微凛,面无表情的自他们身边走过。   其中一名领头的侍卫长不易觉察的垂下头去,在南王世子经过时低声下气道:“方才乃是属下职责所在,还请将军莫要怪罪。”   风暮寒似没听见一般,目不斜视的自他们身前迤逦而过。   直到他走远,那些侍卫才悄悄长出一口气。   站在领头侍卫长身边的人嘀咕了句:“威武将军许是没听见您的话吧?”   侍卫长脸上隐隐见了冷汗,“将军自然是听见了。”   “那他……”   “刚才若是他没听见,这会咱们许是都已经躺在地上了。”侍卫长看了一眼南王世子刚才骑乘过的战马,有些话他没敢说出口。   敢在皇宫大内骑马横行的将军,信手杀几个宫里的侍卫,对他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风暮寒进了大殿,面色沉静,撩官袍躬身施礼:“微臣见过皇上。”   皇帝在御座上挪了挪身子,面上神色缓和了些,“风爱卿快快请起。”   风暮寒起身后复拱手道:“微臣今日上朝来迟,情急之下便将战马骑了进来,还望皇上恕罪。”   朝堂上的众人闻听此言,惊得眼珠几乎掉了满地。   明明上早朝来迟了,竟然还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进来。   当着皇帝的面,骑战马入宫不说,就连这认错的态度,都极其令人怀疑他的这片诚心。   太子站在那里脸色更加难看,紧紧咬着后槽牙,狠不得把风暮寒立即生吞了,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皇帝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悦之色,虽然他也看到了殿外立着的那匹战马。   不过现在正值用人之际,风暮寒平日就是个极难安抚的主儿,他要翻了脸,只怕北方的战局,便是输定了,赔了城池不说,还要搭上他的一个皇子。   “风爱卿来的正好,朕来问你,此次北方战势,谁能应战?”   ☆、第533章 降旨北伐,打破太子脑袋   皇帝当着众人的面,将话说完后便直接盯着风暮寒的脸,似在观察对方神色。(. ’)   风暮寒不慌不忙,拱手挺身而立:“启禀皇上。微臣自请应战。”   此言一出。太子脸上更加阴沉,他悄悄与几位大臣递了个眼色。   立即有人出列禀奏:“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皇帝审视的看了眼那人,“哦?为何不可?”   人群中又站出数人,先是讲述之前康乐王世子失踪一案,称若派他前去必会与康乐王之间徒生罅隙,对战势不利。   而后又有人提及南王世子校场擅自行刑,无视皇帝口谕,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皇帝坐在上面,越听脸色越暗。   太子在一旁时不时偷看皇上脸色。太子党众人纷纷出列,弹劾起风暮寒来。   风暮寒凤眸微合。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就好像这些人说的话全与他无关一样。   太子觉着事情进展的差不多了,便主动上前一步道:“儿臣之前也多有听闻风将军在校场之事,于他手下致死的新兵不下百人。如此生性残暴之人岂可为帅……若依儿臣之见……”   “咚”的一声,太子忽觉额角受到重物一击。   朝堂上众人俱都被吓了一跳。(. ’)   皇帝竟将御座旁龙书案上的白玉镇纸丢了出去,正中太子额头。   太子鬓角眨眼间便被鲜血染红,尖锐的镇纸边缘在他的额角割开了一道血口子,血滴滴答答的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太子捂着头上的伤,惊得面无人色。   他怎么也想象不到皇帝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他堂堂太子的头上来了这么一下子。   头上的伤再重。也难以弥补此刻他心中的惊惧,众目睽睽之下,这简直比要任何羞辱都令他难以忍受。   御座上皇帝暴跳如雷:“你们只言他残暴不仁,狂妄不羁,但他却可使那一盘散沙变成可供朕驱使的利刃!为将者当披肩执锐,勇于身先士卒,临难不顾,赏必行,罚必信!为将者当执法无情,守法当先,治兵有道,领军有方,鼓舞士气,振奋人心,使士兵情知一死也愿决一死战,而临难不退!试问将帅如不残、不暴、不狂、不狠,又怎能统帅得起三军,担得起重任!”   皇帝一席怒言只说得文官个个面色惨白,武官却是不少为之动容。   这些安身于朝中的臣子们,又有几人能知北方边境战况?   天寒地冻,北番异族横行,劫持商队,乱杀境内无辜百姓,很多村落与城池连年征战不断,就连安稳的生活都成了奢望。   皇帝最后看了眼血流满面的太子,重新在御座上坐定,恢复了为帝者惯有傲慢之态,朗声道:“风暮寒接旨。”   风暮寒神色波澜不惊,撩袍接旨。   皇帝沉声口述:“封风暮寒为北伐大将军,着副将三人,调大军十万,征讨北番,解寒沙城之围!”   “臣,遵旨。”风暮寒当众领旨。   皇帝复又吩咐身边内侍总管道:“明日于宫中设宴,为风爱卿践行。”   皇帝此举极为迅速,北伐的众将名单便这么定下了,而且还将选副将的权利完全交由了风暮寒。   太子党人皆目瞪口呆,有些人还跃跃欲试,想开口劝阻。   皇帝却一拂龙袍衣袖,怒道:“若有不满朕之决议者,视同通敌叛国之罪,按律当斩!”   言罢怒冲冲退朝而去。   众臣子齐呼万岁,谁也不敢再行造次。   风暮寒默默转身,拉战马独自出了宫门,一路上不少武将本打算上前向他讨北伐副将之职,但见他面色冰冷,许多人的舌头瞬间便打了结,都似觉察出此刻南王世子的心情有些不美丽,这种情况下还是少些招惹这位祖宗为妙。   出了宫门,青衣带着众侍卫等在那里。   风暮寒翻身上马,却是没回军营,直接往镇国公府方向而去。   “皇上下旨了?”杜薇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嗯。”他静静凝视着她,任凭她眼中倒映出他内心的焦虑与不安。   “陪我去园中走走?”他忽然提议道。   杜薇愣了愣,心知他定是有话要说,于是乖巧的跟在了他的后面。   两人进了园子,不知为何,今日府里的丫鬟和侍卫都没有跟来,就连平日与南王世子紧紧相随的青衣也没有露面。   “今早战报,北番异族侵占多座边境城池,屠城五座,劫持粮草辎重不计其数。”风暮寒语气幽幽,“你们虽是自战道而行,却也并非十分安全,我本想将青衣留在你身边,但有些事离了他有些不便。”   杜薇上前悄悄将小手塞进了他负于背后的掌中,“你不是已经派了两名将军照应我了么,不会有事。”她感觉到他粗粝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心中酸楚与甜蜜混杂在一处。   “虽然青衣不能留给你,但我找了柳无言,他的身手想必你是知道的。”   柳无言的身手自是远远高于青衣,杜薇只是没想到他竟会安排的如此细致。   “不知何时出征?”问到这个问题时,她发现自己竟有些害怕听到这个答案。   风暮寒剑眉深蹙,“明日践行宴,后日出征。”估在宏弟。   “我以何名义随军?”军队里是不允许随意带女人行军的。   “明日宴后,我自会向皇上请下旨意,你奉旨随军,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出征在即,杜薇心中微有酸楚,却不想让他发现,于是戏谑道:“若真有人说不呢?”   “那为夫就将他绑在马上,带他一同北伐。”   杜薇听了,心中小人不禁暗自汗颜,心忖这个时候朝中若是有人敢得罪他,只怕都会被直接绑去了北边……   通通有去无回。   风暮寒又跟她说了今日太子被皇帝当众用镇纸打破脑袋的事。   尽管谈话气氛有些沉重,她仍是没忍住,终于笑出声来,“看他过的如此不开心,我也就安心多了。”   风暮寒无奈的抚着她的小脑袋,“看你这点鬼心眼,以后若有了孩子,全都像你可怎么得了。”   小狐狸生了一窝小小狐狸,光是想想他都觉得有趣。   这本是随口之言,杜薇听了身体却是一滞。   孩子……   这一世,她很可能已经不会再有机会拥有与他的孩子了。   风暮寒似觉出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大手揉乱了她的一头鬓发,“待这次北伐归来,为夫便卸甲归田,我们一同南下归隐可好?”   她悄悄隐去眼底的水光,颔首道:“我们一言为定。”   ☆、第534章 马踏秋意饯别难,帅将一呼皆百应   宫中践行宴散后,皇帝借口留下风暮寒伴驾,只带了他与内侍总管去了偏殿。   皇帝席间也饮了不少酒,面色微酡。信手丢给风暮寒一面金牌。“军中三品以下军将你可自行令封,若有违者斩立决,见此金牌者如朕亲临。”   风暮寒面无表情将金牌收好,仿佛只是得了个普通的物件。   一旁内侍总管暗暗乍舌,有了这东西南王世子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如虎添翼,就算太子堂的人也不会再敢轻易动他。   皇帝看着风暮寒那张妖冷沉静的面孔,苦笑道:“风爱卿,朕不得不说,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就连在朝堂之上你也敢给朕脸色看,你难道真不怕被朝臣弹劾。有朝一日因此而丢了脑袋?”   “微臣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皇上觉着臣有不轨之心不妨收回这将军之职。”风暮寒说着解下腰间令牌,连同刚才的御赐金牌也一并丢在桌上。   皇帝瞪了眼珠子,“朕只不过是说说而已,风爱卿可真开不得玩笑。”   “这种玩笑,皇上还是少开为妙,不然微臣每次都会当真。”风暮寒神色肃穆。皇帝见状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若真撤了他的职,他手里还真就没有可供驱使的利剑可用,留他吧,若不是他自己放宽心,早就被他气死了。   “待风爱卿得胜归来,朕自当再重重赏你。”皇帝习惯性的抛出诱人的“胡萝卜”。   “微臣不求封赏。”风暮寒突然起身而立,态度竟是鲜有的恭敬,“臣只有一事相求。”   皇帝微微一愣,“风爱卿所求何事,但说无妨。”   风暮寒拱手沉声道:“微臣只求此战归来解甲归田。”   此言一出,皇帝立时愣在当场,就连后面站着的内侍总管也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风暮寒可是一品大将军,能坐上如此高位者。手握军权,就算是几位皇子也没有他的这般风光,可是他现在竟然要放弃这一切?   “……风爱卿,你这是……”皇帝半天才回过神来,“何出此言?”   “臣若得胜,只求皇上允臣携妻退隐,从此永不过问政事,与之相伴终老足矣。”   皇帝干咳几声,他本心确实犹豫的很,这种虎将若是将他放归,只怕再难将其驯服于麾下,日后待新帝即位,只怕没有大将能助其站住脚。   不过他转而又一想,以风暮寒与太子的关系,只怕就算是太子真的即位,他也不会相帮的吧?   而且经此一劫,他已隐隐对英王生出些期待来,又觉着风暮寒与英王关系更近些,日后一切仍是未知。   “好,朕应了!”皇帝长叹一声。   “谢皇上恩典,微臣现另有一事相求,恳请皇上降旨,命女国公奉旨随军……”   次日一早。   京城南门外,城门大开。   十万精兵驻扎城外,自城楼上向下望去,但见秋水长天,千里一色,玄铁狂潮,更添萧瑟。   军前立着主帅大旗,迎风招展,帅旗旁,另有一面黑色绣金大旗,上绘露齿猛虎,正是威武将军的标志。   城门下,风暮寒一身玄铁战甲,腰悬佩剑,身披大红战袍,目光深沉,似瑟瑟寒冬,冰湖冻结。   四周军旗飘扬,于风中猎猎作响,气势庄严。   城内看热闹的百姓俱都鸦雀无声,万人翘首,目光不错的盯着城外大军。   风暮寒单手拉着战马缰绳,右手倒持银枪,静候皇帝仪仗。   青衣身着软甲,骑马立于风暮寒身后,目光直视前方。估在余巴。   城楼上,杜薇身披厚氅,戴着兜帽站在人群里。   玲珑跟羽儿分别护在她左右,玲珑目光不错的盯着青衣的身影,眼底隐隐涌出水雾。   杜薇深知她此刻心思,也不点破,这时候就连她都不免有些伤感。   平沙浅草接天长。路茫茫,几兴亡。   昨夜波声,洗岸骨如霜。   千古英雄成底事,徒感慨,谩悲凉。   眼前这十万大军,不知又有多少人魂断他乡。   她抬手轻轻拂过自己腕上系着的三生石,一半光华陨落。   轮回生死何处魂归,不思量,难相忘,唯有不悔,刻心上。   隐隐城中传来金鼓隆隆,紧接着,低沉的号角声响起。   众人寻声望去,但见城中闪出一擎黄罗伞盖,群臣伴圣驾而至。   风暮寒挺身于马上,银枪翻转,锋利枪尖直冲苍穹,厉声高呼:“吾皇万岁!”   身后众将列阵同声附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将呼喊惊天动地,直震得城楼地面微微发颤,城中百姓齐齐跪倒,随之高呼万岁。   见此情景,杜薇胸中也不禁升起一股豪气,这便是戒马生涯,浴血而出的铁血男儿。   皇帝见此景象也似感慨万分,内侍总管端来美酒,皇上亲手将酒倒满。   风暮寒在马上拱手:“请恕微臣甲胄在身,不便下马叩拜。”   皇帝一摆手,“风将军不必多礼。”   内侍总管将酒盏递到马前,风暮寒俯身接过。   皇帝高举起手中酒盏:“祝风将军旗开得胜!”   风暮寒将酒盏高擎过头顶,遥敬众将与群臣,而后一饮而尽,挥手将酒盏摔碎于地上。   “臣定不辱命!”一声长啸如苍鹰掠过天际。   “愿听将军差遣!”   “平北番之乱!”   “解寒沙城之围!”   “杀!”   十万铁骑同声喝出,惊天动地,风云也为之变色。   风暮寒银枪倒转,身后副将意会,高呼:“列阵!”   十万人马立时变为方队。   风暮寒横枪立马,目光掠过楼城之上。   人群中,那抹娇小的身影深深的刻入他的心间。   她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小手扬起向这边摆动……   他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银枪。   谁说眼泪是女人最大的武器?催人肝肠。   这时候他才真正明白,原来最可怕的东西竟是她的微笑。   他已知晓了甜蜜的滋味,如何还能忍受苦楚?他已体会过温暖的感觉,如何还愿接受冰冷的孤单?他见她笑颜如花,又如何能舍弃得下!   突然,他催动坐骑。   让周围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往大军方向过去,而是径直朝向城楼而来……   ☆、第535章 你若平安,我便无恙   风暮寒催马狂奔,径直向城楼方向而去。   身后众将与皇帝等人全都被他此举弄的不知所措。   十万大军出征在即,身为主帅竟然往城楼那边跑了?这是要做什么?   众将俱都屏息凝神,紧盯着他们的主帅。只见他策马狂奔至城楼下。仰头对城楼上伸出手来。   城楼上看热闹的百姓无不惊骇的看到自他们中间走出一个女子,毫不犹豫的抬脚踏上城楼垛口。   “小姐!”玲珑忍不住惊叫出声。   “危险!”羽儿伸手试图去拉杜薇的衣袖。   杜薇却淡淡一笑,身形如灵燕般自高高的垛口上跃了下去,只把城楼上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小姐!”玲珑跟羽儿同时扑向垛口,向下望去。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无不唏嘘叹息,以为这一下必定非死既伤。   可是当众人越过垛口望向下方时,却见城楼下,马背上的威武将军已将那女子接住,揽入怀中。   这是怎么回事?   人们面面相觑,传说中的威武将军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谁不知将军威名,十岁便入军营。杀敌建功。十五岁为将,斩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像这般桀骜不驯的大将军,怎么会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呢?   这一幕完全颠覆了人们此前对威武将军的看法。   不远处,众将齐齐盯着城楼下。他们主帅的背影,鸦雀无声。   皇帝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忽地朗声大笑:“哈哈哈……没想到风将军还是个惧内的。”   几位大臣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不知此时应该做何表情,一个个挤眉弄眼,想笑又不敢笑,到比哭还难看。   杜薇将脸缩在风暮寒怀中,脸颊贴着他身上冰冷的玄铁战甲,却是羞的不敢抬头。   风暮寒面不改色,银枪横起,将她锁在自己怀中,沉声叮嘱:“为夫先行一步,你随辎重车队随后启程。一路上休要逞强,只管照顾好你自己便是,其他事情自有他们解决。”   杜薇虽然没有抬头,但也知此刻身后正被无数人的眼睛盯着,面颊立时升起一团绯云。   纵然她再大胆,可也从没想过风暮寒竟当众能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来,而她自己居然被他荧惑,两人当众上演了这么一出城楼相拥的羞人戏码。   “你大将军一世威名,可要毁于一旦了……”她小声嘀咕着。   “怕甚,为夫就是要昭告天下所有人,你是我的女人,任谁敢打你的主意,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有几斤几两……”风暮寒语气幽幽,冰冷目光却是投向城楼之上。   人群中,无心一副书生打扮正站在那里。   风暮寒目光灼灼,微眯的凤眸透出道道寒意,紧紧盯着他。   无心嘴角轻轻扯动一下,与其对视数秒,终是不敌风暮寒那睥睨之势,将目光自城楼下两人的身上移开……   这颗失了的心,终是寻不回来了。   风暮寒见无心转过头去,薄唇逸出一抹不屑的冷笑,俯身将杜薇放回地上,大手擦过她的脸颊,“我走了。”   “风暮寒!”杜薇见他要走,下意识的抓住他的银枪枪柄。   “嗯?”风暮寒转过头来。   “……我爱你。”   风暮寒气息一滞,静默片刻,突然将身后战袍一扬,俯下身来,霸道的吻上了她的唇。   大红战袍随风扬起,完美的遮住了两人深情拥吻的一刻,但就算是被战袍遮住了,人们也能猜出他们此刻所作所为,不少士卒更是看呆了眼,手中兵刃霹雳啪啦的落了一地而不自知。   群臣更是一个个瞠目结舌,心中对于威武将军狂妄大胆的认知又更上一层楼。   不多时,风暮寒放开杜薇,幽幽低语在她耳畔掠过,“你若平安,我便无恙。”   拨马回身,战袍随风在他身后展开。   风暮寒径直冲入队列阵中。   阵中士卒突然自行朝两侧分开,让出一条路来,风暮寒单人独骑,飞驰而入。   众将见主帅先破阵出行,全都紧随其后,一时间,铁蹄声动如雷,旌旗高扬,战袍肆虐于风中,猎猎作响。   杜薇拢紧身上大氅,站在原地遥望那道熟悉的背影,所到之处,士卒纷纷让出路来,主帅先行。   乌骓宝马,玄甲银枪,风动旌旗,鼓角声扬。   北伐十万大军,渐行渐远……   “我们也该动身了。”无心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城楼,来自她身边。   杜薇最后望了一眼远处,大军通过时扬起的漫天尘埃还未落定。   “小姐,汪将军他们过来了。”玲珑提醒道。   杜薇回过神来,看到汪枫山与夏侯澈、天子墨正往这边过来。   “世子妃,我们也该动身了。”夏侯澈拱手道,此次辎重车队护送任务,他为主将,天子墨为副将,汪枫山与汪枫娇原本想跟威武将军一行,但听闻风暮寒欲取道莫子国,途经沙漠等地,故此打消了这个念头。   辎重车队顺战道一路南下,向北而行,一路上各城通关顺利无阻,兵行神速。   开始的时候,杜薇并未感到吃力,一直坐在马车中只觉有些无聊,有时她会让玲珑和羽儿进来陪她说说话,可是她们两个丫头懂的事情还没有她多,最后到变成了她说故事给她们听,把她累的要命,她们两个却听得津津有味。   后来她只得找来了柳无言,柳无言到是快人快语,不过行为略有荒唐,可是因着青衣的关系,玲珑跟他不对盘,所以每次聊天都是以两人斗嘴争吵结束。   杜薇被他们吵的头痛,最后只好找来了无心。   无心慢条斯理的跟她讲这一路所经之所的见闻与风土人情,一路上到也有趣。   略晚时分车队停了下来,传主将之命,原地埋锅造饭。   杜薇也得了机会下车来走动,活动一下身上的筋骨。估史纵血。   “今日为何车队歇下的这么早?”玲珑不解道。   杜薇摇了摇头,显然她也觉得有些奇怪,平日车队都是走到日头西落才原地宿营。   士卒们分工明确,原地支起大锅,燃起柴火,不大会功夫营地上空飘起了炊烟。   “看来今夜要急行军。”无心道。   “为何要急行?”玲珑不解。   无心摊开地图,杜薇好奇的凑过来。   只见无心点指着一处道:“此处地势险要,素来常有劫匪出没,不甚安全,夜宿此处恐出意外,若急行一夜,三更后便可至安全地带,那里有一座不大的城池,宵小之徒总要惧之几分。”   杜薇等人正听得入神,忽听营地里传来一阵士卒的叫嚷:“有奸细!有奸细!快抓住他!”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道人影正快速向他们这边扑过来……   ☆、第536章 粮草车内的奸细,遇商队   杜薇只见一道人影向着他们这边扑过来。   后面士卒纷纷抽出兵刃,叫嚷着追在后面。   柳无言这时不在眼前,杜薇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突然,一袭书生长衫挡在了她身前。她不由得一愣。   “无心?”   在凉州城时吴泷身中剧毒。虽然后来他活了下来,可是却失去了一身的内力。   说是迟,那是快,对面人影径直朝杜薇扑过来。   无心不知何时已从袖中抽出折扇,手法敏捷的向对面扑过来的人影点去。   “薇儿姐姐!”对面的人大叫着,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哭腔。   这声音……   杜薇猛地抓住无心的衣袖,“等一下!”   无心听到杜薇叫喊的瞬间,手中折扇掠过对方颈部死穴,眨眼间重新归于袖内。   “姐姐!”那人扑到近前,一张小脸上面尽是黑灰,简直看不出她的本来面目。不过那声音却是没办法改变的。   “李细君?”杜薇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薇儿姐姐。我肚子饿死了!”李细君哭道。   后面追来的士卒全都愣了,这“奸细”怎么跟世子妃认识呢?   这时汪枫山听到消息赶了过来,“怎么回事?”当他看到眼前的李细君时,也是一愣。   不是说有奸细么?怎么是个小孩?而且……看这模样还是个女的!   “细君,你怎么会在这里?”杜薇上下打量着她。   李细君穿着一身士卒的衣裳,头发乱蓬蓬的。好像几天没有梳洗,脸上也黑一道白一道,不知是在哪里蹭的。   “姐姐……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嘛。”李细君解释道,眼睛不住的扫着周围,似在寻着什么人。   杜薇心中的小人顿时扶额:我擦,这孩子莫非是来追青衣的?   “你在找青衣?”她严肃道。   李细君露出委屈的表情,“姐姐都能跟着世子一同北上,我为什么就不能去?”   “我是奉旨随军!”   李细君瘪了嘴,“我能不能也留下来……”   “不行!”杜薇厉色道,“待到下座城池时便将你留在那里,我会求夏侯将军派人送你回去。”   “我不要回去!”李细君叫起来,“我听说这次北伐很危险……我……我担心青衣……所以……”   “可是青衣并不在这里。”杜薇一脸无奈。   李细君不明所以,杜薇只得道:“羽儿。你先带她下去梳洗,我先跟汪将军解释。”   汪枫山耐心的听完了杜薇的解释,也是哭笑不得。   自古有痴情怨女,可是像这种甘冒着生命风险,混进辎重车队里来的女子却是少之又少。   “虽说她此举犯了军规,但念在她年幼痴情的份上,求各位将军高抬贵手,待到下座城时便差人将她送回去吧。”杜薇替李细君求情。   汪枫山只好道:“待我回去跟夏侯将军他们商议下。”   杜薇忙道:“有劳汪将军费心。”   汪枫山走后不久,李细君梳洗已毕,羽儿已帮她重新换了杜薇的衣裳,虽然穿在身上显得有些大,但也总好过她之前那身。   杜薇将热呼呼的菜汤放在她面前,“吃吧。”   李细君狼吞虎咽,使劲往嘴里塞着馒头,只惊得羽儿瞪圆了眼睛,不住的提醒她慢些,当心噎着。   “你这几日都藏在哪里?”杜薇问。   “粮草车里。”李细君腮帮吃的鼓鼓,含糊道。   “几天没吃东西了?”   李细君数着手指,最后做了个四的手势。   杜薇连连摇头,教训道:“你难道就不会自己带些干粮,水袋什么的?”   “我原本有带着!”李细君辩解,“可是吃光了……”   见杜薇冷了脸色,李细君小心翼翼道:“姐姐,青衣真的不在这里?”   “嗯,他随世子一行,不过我们会在北边汇合。”杜薇一边用着她的那份饭食一边道,只不过即使是汇合了,他们也要等到先解了寒沙城之围后才能见面。   “姐姐,让我留下吧。”李细君坚定道,“我会射箭,我可以保护姐姐!”   杜薇瞥了一眼她那尚显稚嫩的脸,“你可知军规为何物?”   “知道……”武官世家出身,她自然知道的比旁人清楚,轻则军棍,重则砍头。   “你胆子可真不小,竟敢混进来,你家中那边可有人知晓?”   “没有……”   杜薇气的将筷子丢在案上。   李细君哀求道:“好姐姐,我知道错了,你就让我做你身边的丫鬟也好,我定不会再给你惹麻烦,要是他们派人送我回去,祖父定会搬了家法出来,不是打断我的腿也要扒层皮!”   “现在知道怕了,早先想什么去了!”杜薇以手点指着对方的额头。   就在这时,营地里响起低沉的角号声。   无心道:“这是又要开拔了。”   果然,没一会功夫士卒们收拾好营地,重新装车起程。   李细君陪着杜薇同乘一辆马车。   杜薇从窗户里伸出头来,问骑车跟随在车边的无心道:“你可有看到柳无言?”   柳无言这家伙好歹也是风暮寒请来保护她的,可是从刚才就不见人影。   无心悠闲的拉着缰绳,四下望了望,“刚才扎营时我见他离了营地,往北面去了,应该是去探路了吧?”   杜薇一皱眉,他们随着大队人马行进,前方应该会有夏侯将军他们派出去的探马,柳无言莫非有什么不放心?   以她对柳无言的了解,他是无利不起早的类型,若是没有银子或是能得好处,他向来懒得动弹,可是这会功夫他怎么到突然间勤快起来了?   她正想着,前方车队突然减缓了速度。估史他圾。   最后整支队伍都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杜薇问外面的玲珑等人。   玲珑因着见到李细君,心有芥蒂,所以与羽儿待在马车外面。   “听说是遇到了商队。”她隔着车帘回道。   “商队?”   “据说那些商队在前面遇到了劫匪,他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大部分货物都被劫走了,他们想求夏侯将军庇护,带他们一同走呢。”   杜薇闻听此言,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她挑起车帘。   “无心,你去前面打听下消息。”   此时,无心同样也是面色微沉,他先是看了眼车厢内的李细君,复又对玲珑等人道:“你们保护好世子妃,我去去就来。”   言罢,他催动马匹往队伍前面去了。   无心刚离开没多久,前方队伍便骚动起来,隐约还能听见陌生男子的叫嚷与哀求之声。   ☆、第537章 柳无言负暗伤,遭遇劫匪   杜薇等人留在马车中,等了好半天才见无心回来。   “大约五十来人的商队,带着十来辆马车。”无心道,“为首商队老大正在求夏侯将军。想跟随我们同行。”   “他们是担心再次受到劫持吧?”玲珑之前也听了无心说过。此处地势险要,容易出现劫匪。   “若他们真是普通的商队就好了。”无心沉吟着。   杜薇深知无心以前惯于行走江湖,也算是个黑道上混的,对于这种事应该比这些将士更有经验。   “你可发现了什么?”她立即道。   “车队无假,货物无假,人也不似有假,只是……”无心略一思忖,“只是那些人说话的口音似乎不像本地人。”估史豆巴。   “做生意的人难免天南海北都有。”玲珑不解道,不知他们为何如此谨慎,如临大敌一般。   “你去找汪将军过来,就说我有话要说。”杜薇吩咐羽儿。   羽儿去了。不一会却是带来了汪枫娇。   汪枫娇一身短衣襟打扮。更显英姿飒爽,“你找我大哥有什么事?”上次因为杜薇的关系,导致风暮寒逼她跟青衣天天交手,害得她丢尽了面子,所以这时再见杜薇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杜薇见是她过来,也不由得皱眉。但还是将无心发现的不妥之处告之于她。   汪枫娇不屑打量着无心,道:“此事不劳你们费心,你们只需好好的照看好世子妃便是,前面的事自有各位将军主持。”   言外之意,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无心也不生气,看着汪枫娇走开,无奈道:“也许此事是我多虑了。”   杜薇却不这么认为,不多时,车队重新前进,她又让无心去打听了下,这才知道夏侯将军等人终是拒了商队同行的要求。   只可惜柳无言不在,不然以他的身手定能打探出消息。   杜薇坐在马车里思忖着,突然间听到外面羽儿道:“柳公子回来了。”   杜薇挑开车帘。只见柳无言悠闲的骑在马上,嘴里还叼着半截草茎。   “你刚才到哪里去了?”无心开口道。   柳无言耸了耸肩,“扎营时突然觉得肚子痛,柳某出去方便了。”   无心眸光微冷:“方便要走的那么远?”   “你有所不知,柳某方便时一臭二十里,不走远些只怕他们这些人全都要免了这顿饭。”   闻听此言,马车上,玲珑等人俱都忍俊不禁。   杜薇无奈摇了摇头,本想问他正事,不想他终是个散漫的,于是放了车帘不再理会外面。   车队加快了前行速度,无心骑马渐渐靠到柳无言身侧,目视前方低声道:“伤的不轻……是否要请军医看上一看?”   柳无言原本散漫的骑在马上,听到无心所言不由得一愣,空着的一只手下意识的握向身后的刀柄。   “我并无恶意。”无心解释道,“与你一样,我只不过想保护她而已。”   柳无言脸上的散漫表情这时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压低声音道:“你怎知柳某受了伤?”   无心轻笑一声,“我虽失了内力,但鼻子还算好用。”   柳无言沉默片刻,“休要告诉世子妃知晓。”   无心略有惊讶的扬起眉毛,“不知你被何人所伤。”若论起身手,失去内力的他绝不是柳无言的对手。   柳无言蹙眉,“北番的几个探子。”   听到此处,无心脸上立时变了颜色,“一共几个?”   “可能有十几人……柳某也没细数。”柳无言烦恼的抓了抓后脑勺,“我只杀了其中六个,另外几个跑了,此事你心里有数便好,万万不可让她知道。”   说着柳无言向着马车那边努了努嘴。   “事到如今你最好还是与我说清楚些。”无心严肃道,“此行旅途遥远,只凭你一人实在难以保她万全,我虽内力已失,但身手还在,关键时候带她逃走还是不成问题的。”   柳无言没想到对方竟说的如此直白,不由得重新上下打量了无心一番。   “有人欲取世子妃性命。”柳无言沉声道,“目前只知他们与北番联系甚密,许是受那边指使也说不定……”   “这一路上他们可有派了人来?”无心终于意识到这里包含的危险性。   “暗杀过四次,另有一次他们伪装成军中之人,但都被柳某识破了。”   无心惊得目瞪口呆,他素来自认精明狡黠,不想却根本连一次异常都没有发觉。   “为何不将此事告诉她?”他诧异道,她如果知道了自身随时面临的危机,才能更好的配合他们的保护。   柳无言耸了耸肩,“风暮寒那家伙下的令,不准任何人告诉她,因为她患有心悸,越往北气候越恶劣,路上若是出了差错,我的酬金可就要打水漂了。”   “原来你竟是为了银子才出手。”无心笑道。   “这可是柳某的营生。”柳无言语气略有自豪,“你若敢把这事告诉她,我立即就能宰了你,你信不信?”   无心只能苦笑。   就在这时,忽听空中响起尖锐的呼哨之声。   紧接着,队伍前方大乱,黑暗的山路两侧,突然亮起无数支火把,喊杀声四起。   “世子妃!”汪枫山不知从哪跑过来,急道:“前方路遇劫匪,夏侯将军命我过来保护世子妃。”   杜薇挑开车帘,黑暗中看不太真切前方战况,只能听见兵戈交响,战马嘶鸣。   “汪枫娇刚才可有把我的话传到?”杜薇开口问道。   “什么话?”汪枫山一愣。   “我的人发现那些商队之人有异,听口音不似本地人。”   汪枫山浑身一滞,喊了声:“糟了!”   与此同时,车队后方突然同样亮起无数火把。   汪枫山气的直跺脚,“要是她告诉我也不至于如此……”   现在事情已然明了,什么商队,什么路遇劫匪,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的劫匪。   先是装着成商队求庇护,想混入队伍,此计不成,他们便跟在后面,其他人则在前面埋伏。   此处正值山路,地势险要,就算想逃,可两头的路都被对方夹死了。   “保护好世子妃!”汪枫山命身边数十名士卒将马车团团围住。   柳无言从另一辆马车上将崔先生拽了下来,不容分说,直接推到了杜薇的马车里。   情况危急,他们只能将所有要保护的目标全都集中起来。   杜薇坐在马车里,倾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喊杀声,面色沉静,火光映照在她半边脸庞之上,幽暗间更添几分坚毅之色。   “崔先生。”她望向刚被推进车厢里的崔药师,“不知你那里可否还有上好的迷香?”   ☆、第538章 丫头别走,过来帮下忙   辎重车队遭劫匪。   黑暗山路上,火把亮如白昼,士卒与蒙面劫匪混战在一处。   突然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白烟。开始的时候还只是一处。到后来,队伍前后各处都有这种白烟冒出。   一阵山风吹来,闻到此烟的人俱都双腿发软,浑身无力。   劫匪与士卒双方都有人中招,不过很快军中有人将解药分发下去,一场混战竟如此轻松的便被平息了。   “战况如何?”杜薇坐在马车内问道。   “活捉了一百零四人,其他的都逃走了。”汪枫山道,复向崔药师拱手道:“此次多亏了崔先生。”   “在下也只不过是为了世子妃的安危着想而已。”崔先生一手捻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道。   车队原地稍事修整,即可马不停蹄的向山下赶去。   柳无言遥望队伍前方,那被押解的一百零四名劫匪,不屑冷笑:“如此麻烦做甚。不如直接砍了。”   无心面上带笑。虽然没有接话,但从他脸上的情神看,显然他也是赞成此事的。   汪枫山走在这两人中间,倍感压力重大。   虽然他身着轻甲,在军中好歹也算是一员小将,可是他走在这两人中间的时候,总觉着自己好像处处落人一头似的。   “此事切不可鲁莽。”他忙解释道,“待我们到达山下扎营之后,夏侯将军自会派人将他们押解至城中,审讯过后会按律处置。”   “按律处置?”柳无言吐掉嘴里叼着的草茎,咧嘴笑起来,那笑容里尽是讽刺与不屑——   汪枫山如何看不出来,心中带着些怨气,却又碍着这些人是世子妃身边的,他还不想自找麻烦。   车队急行到了山下的安全处。主将吩咐原地扎营。   杜薇在马车上被颠簸了一路,下车时脸色微微发白,玲珑跟羽儿见状不妙急忙唤来崔先生。   崔先生不敢怠慢,立即开了药方,吩咐让羽儿马上去将药煎了。   其他人都在忙着扎营,急行了一天一夜,刚才又在山上经过一番械斗,此时全都人困马乏,除了负责警戒的士卒外,其他人都匆匆进了帐篷休息去了。   玲珑取来热水服侍着杜薇稍事梳洗。   杜薇却摆了摆手,“放着吧,一会我自己来,刚才扎营造饭时柳公子错过了,你去替他拿些吃的过去。”   尽管有些不情愿,不过玲珑还是取了些吃食去了柳无言的帐篷。   刚刚挑开帐帘便见柳无言褪去身上的衣衫席地而坐,正横七竖八的往自己身上缠着绷带。冷不丁看上去就像蜘蛛网似的,毫无章法。   玲珑见此情景不由得一惊,收脚想退出帐去。   柳无言猛一抬头,“站住!”语气冰冷,与平日在众人面前嘻嘻哈哈的模样截然不同。   玲珑吓的心底一颤,“是……是世子妃要我过来送饭食给你……”说着她将手里端着的托盘递向前面,让他看个仔细。   柳无言扫了一眼托盘里的饭菜,眼底的冰冷略略散了些。   “放下。”他指了指自己身边。   玲珑显得有些紧张,将东西放在地上,抽身便想离开。   “过来帮下忙。”柳无言严肃道,同时扬了扬手里的棉布跟纱布。   玲珑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绕到他身后时不禁大吃一惊,柳无言的后背有两处极深的刀口,以及一处貌似暗器打穿的血洞,早已将纱布浸透。   “喂,你还想看多久?”柳无言不耐烦的回头瞪了玲珑一眼。   玲珑拿着纱布的手一抖,无意中触了他背后的伤处。估投名技。   柳无言咬牙倒吸一口冷气,“你这丫头是纯心想害我吧?下手这么重?”   玲珑渐渐冷静下来,虽仍是不敢细看他身上的伤,但手却已经不再抖了,麻利的帮他将纱布缠好。   柳无言显然对她的包扎技术非常满意,指着一旁放着的衣裳道:“拿来。”   玲珑将衣裳丢过去,眼中掠过一抹不屑,道:“为了酬金,柳公子还真是拼命。”   柳无言毫不在意,当着她的面将衣裳穿了,端起饭菜从容的吃起来。   “银子可是个好东西,靠得住又不会背叛你,有何不可?”   玲珑撇着嘴角,她本想讽刺他没出息,但说到底柳无言的身份她还是有几份惧怕的。   “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你家小姐。”柳无言正色道,并举起筷子虚空向着玲珑一点,“若是说漏嘴可别怪柳某不客气。”   玲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心忖:此人果真如小姐所言,视人命如儿戏。   出了帐篷,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回去后却是不见了杜薇,羽儿正一边收拾着空药碗,一边与李细君说着话。   “小姐呢?”玲珑问。   “刚才汪将军请了小姐过去,说是夏侯将军有请,有要事相商。”羽儿道。   “你怎么没跟过去?”玲珑急道,“这会小姐的身子正不舒服。”   “小姐说中军大帐内全是男子,我们不方便进去,无心公子陪她一起过去了。”   玲珑这才放下心来,可是看着帐里的李细君,她总觉着心里不舒服,索性出去帮着灶上的士卒干些杂活。   中军帐内。   夏侯澈与天子墨站于桌案前,时不时点指着桌上的地图。   “将军,世子妃到了。”汪枫山进来禀道。   杜薇一身素色衣裙,外罩黑色厚氅,进帐后方才将头上的兜帽取下,脸色有些苍白,樱唇也失了血色。   两位将军同时一愣,担忧道:“世子妃可是觉着身子不舒服?”   风暮寒当初曾暗地将杜薇的事情说给他们听,嘱咐他们千万要注意关照她的身子,这两位将军显然对此紧张得很,生怕杜薇出一点差错。   “无事,只不过有些累了而已。”杜薇也不跟他们客气,进来后直接找地方坐了。   汪枫娇站在一旁,面带不屑:“世子妃身子娇贵,还是快去歇着为妙,军中事务自有各位将军商议。”   杜薇冷冷瞥了一眼汪枫娇。   汪枫山将状立即训斥道:“枫娇,世子妃都没怪你之前险些延误军机之事,你还不知错,在这里信口开河。”   “我哪里有延误军机?”汪枫娇瞪起眼睛,“凭什么她说了我就要信,我到觉着她身边的那些人更加可疑。”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无心身上。   杜薇嘴上不说,心中苦笑:虽然此言只是汪枫娇故意腹诽,但却离事实已经很近了。   先不说柳无言的身份,早就在官府挂了名,单说无心以前的身份——善采公子吴泷,也是被悬赏通缉之人。   ☆、第539章 意外发现羊皮卷   杜薇见汪枫娇盯着无心打量,不由冷笑一声:“本妃身边之人,想来还轮不到枫娇小姐来质疑,本妃乃奉旨随军。身边所带之人自然皆为世子千挑万选。莫非你是在质疑世子的决定么?”   杜薇平日极少拿腔拿调的自称“本妃”,刚才那番话她显然是对汪枫娇极为不满,故此才有意这般,意在提醒对方自己的身份。   她可是一品诰命,现在军帐里的这些人按理见到她都应主动见礼。   杜薇堂而皇之的端坐在椅子上,虽坐的不是正坐,那尊贵的气势却一下子散发出来,让人不敢小觑。   无心一身书生打扮立于杜薇身侧,唇角隐隐带笑。   汪枫娇顿时语噎,嘴唇翕动,似还想分辩下去。   夏侯将军适时开口道:“我等劳烦世子妃前来是想商议下那些劫匪之事。”   “不知夏侯将军打算如何安排?”杜薇不再搭理一旁尴尬的汪枫娇。正色转向主将。   副将天子墨道:“此处离边城甚近,我们商议着将这些人全都送进城。由城里太守处置。”   “为何不就地处置了?”无心突然插进话来。   天子墨略有难色。虽然他不知道无心身份,但见他在世子妃身边神态自若,便猜测他可能是军师或谋士一类的身份,于是说话也带了几分小心,“此事还需依律惩处。 ”   无心摇了摇头,显然他的心思与柳无言有些相似。他也认为没有必要将这些人送进边城。   杜薇沉思半晌,突然道:“你们可有搜过他们的身?”   天子墨看向汪枫山,显然这件事是由他负责的。   汪枫山立即道:“末将已然让士卒搜查过了,他们身上除了携带着兵刃外都是些没用的小玩意,可能是为了装扮商人而携带的。”   “可否能让我看看?”杜薇问。   汪枫山点头道:“当然可以,稍后我让人将东西送过去便是。”   杜薇又坐了会,听两位将军说起接下来所走路线以及带人进边城押送劫匪之事,最后商定由汪枫山与天子墨带人前往。   杜薇回了帐篷稍事歇息,不一会汪枫娇替她大哥将从那些劫匪身上搜来的东西送了过来。   她让几个士卒抬着筐子进来,将东西随便的放在了地上。   “都在这里了,世子妃可慢慢看,营中事情还很多,我就不奉陪了。”言罢,不屑转身离了帐篷。   无心看着汪枫娇的背影,眼底略有讥讽之意。   “怎么?看上人家了?”杜薇故意挖苦他。   无心轻笑一声:“可不是什么样的女人我都能看在眼里。”他上前信手翻弄着筐子里装着的东西,杜薇也凑过来在一旁仔细看着。   “那些人,我总觉得有些奇怪。”无心拿起一把匕首,细细打量,此物的手柄上雕刻着奇异的花纹,看着有些像北番之人喜好的图案。   自从他在柳无言那里知道了事情的内幕,他也不由得处处提高了警惕。   “那是什么?”杜薇见无心抽出一只羊皮卷。   无心信手展开,看了一眼便想丢掉。   “不知道,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话音未落,杜薇已然扑过来,将它抓在手中。   “怎么了?”无心吓了一跳,只见杜薇情绪激动,握着羊皮卷的手不住打颤。   “快帮我找找,还有没有这种东西!”杜薇语气有些紧张,弄的无心也跟着不安起来。   “你发现了什么?”   “别废话,先帮我找!”杜薇就像只炸了毛的小动物。   无心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疑问,帮她在筐子里翻找着其他写有这种字迹东西,可是找了半天,唯一只有这一张羊皮卷上写着那种奇怪的字迹。估投鸟巴。   “你能看懂上面的字?”无心奇道。   “嗯。”杜薇也不瞒他,大致将这字的来历跟他说了,然后专心的翻译起上面的东西来了。   这张羊皮卷上的字迹远比上次她在大雨中见到的那张要清晰的多,可纵然是这样,她也着实费了一番力气。   虽说都是英文,可是书写的格式略有不同,想来这字传到北番已经经过了百年的岁月,中间可能有些东西略有改变。   不过大致的意思她总算能看得懂。   重新看了一遍她刚翻译出来的内容,她的心底不由得“咯噔”一下。   “快,去找汪枫山,问他这东西是从谁身上搜出来的!”杜薇急道,“我要见那个人,把他带来!”   无心出去了,不一会却是一个人回来了,面色阴沉,“咱们晚了一步,汪枫山已经跟天子墨将军带兵押送他们去了离这不远的边城。”   杜薇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似想说什么,可是眼前却是一黑。   无心急忙上前将她扶住,玲珑跟羽儿正好进来见到这一幕,连忙过来扶杜薇坐下。   “小姐!”   “要不要叫崔先生过来?”   杜薇半天才缓过劲来,“没事,刚才起的急了些,我要去见夏侯将军,得快些派人把他们找回来。”   无心看着她煞白的小脸,开口劝道:“还是我去跟夏侯将军说吧,你好好休息,莫要再乱来了。”   杜薇还想说什么,无心却已经挑了帘子出去了。   杜薇被两个丫鬟逼着去床上躺下了,可是过了一个多时辰,她也没听到汪枫山与天子墨回来的消息。   “你再去打听下,为何他们还没回来。”杜薇显得有些急躁了,催促玲珑道。   玲珑只好出去打听消息,可是半天却不见回来。   杜薇终于躺不住了,让羽儿扶她起来,稍事收拾准备去中军帐找夏侯将军打听个清楚。   李细君听到消息也有些不放心,主动要陪着她去中军帐。   夏侯澈在中军帐中处理军务,见到杜薇的时候吃了一惊。   才一会功夫不见,她的气色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更憔悴了些。   “世子妃,您怎么过来了?”他急忙起身相迎。   “我问你……天子墨将军他们呢?”杜薇开口质问道,“我让人传话给你,要你派人去将他们追回来,为何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   夏侯澈满脸惊愕,“您什么时候派人来传话给我了?”   ☆、第540章 回不来的将军,边城太守通敌   夏侯澈惊道:“世子妃何时派人传话给我,要追天子墨和汪枫山他们回来?”   杜薇气息不禁一滞,身体险些倒下去,李细君吓的连忙扶住她的胳膊。“薇儿姐姐。你怎么了?”   “让人去把无心叫来!”她咬牙切齿道。   夏侯澈也觉事情蹊跷,于是立即差人去营中唤了无心过来。   无心进子中军大帐,只见杜薇坐在副将的位置上,脸色微凛,唇角紧抿着。   他拱手道:“不知将军唤我来有何事?”   夏侯澈望了一眼杜薇,严肃道:“刚才你可有来寻我?”   无心点头道:“确实来过,因着世子妃发现了些事情,所以便吩咐我来寻将军,让将军立即派人出去追汪将军与天将军回营。”   夏侯澈深深蹙眉,“可是我并不知此事。”   无心道:“刚才来时汪将军的妹妹守在外面,她称将军正在处理军务。不允许任何人打扰,所以我便将事情告诉了她。求她转达给将军知晓……”   “去找汪枫娇过来!”无心话音刚落。便听杜薇的声音冷冷响起。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杜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汪枫娇虽然算不得上是恶人,可是她与自己处处不对盘,想来因为半道劫匪之事她又怨恨上了无心,所以刚才她便故意不让无心进中军大帐,带着她要无心转达的消息也给瞒了下来。估投节巴。   汪枫娇一进中军大帐便觉出气氛有些不对。夏侯澈沉着脸坐在主将的位置上,副将的位置上却是坐着杜薇。   她忍不住嘴角就想翘起来。   杜薇伸手“啪”地拍在了桌案上,只把同桌而坐的夏侯将军也给吓了一跳,心中暗忖:果然不愧是南王世子妃,单这气势就跟世子有几分相似。   “汪枫娇,我来问你。”杜薇朗声道:“无心可有来过中军大帐?”   “约一个半时辰前,他来过一次。”汪枫娇不屑道。   杜薇既不是军中出身,又非是将帅之才,她才懒得回答她的问话,不过碍着一边夏侯澈冰冷的眼神,她才生了一丝惧意。   “你可有告诉将军立即派人出营去追汪将军与天副将军回来?”   汪枫娇舔了下嘴唇,支吾半天,最终却吭哧出一句:“我凭什么听他指手画脚……”   “胡闹!”夏侯澈也怒了,“军中岂有戏言,你怎敢擅自将消息压下!”   汪枫娇一脸的委屈,“下令让我哥跟天副将军押解劫匪去边城的可是您夏侯将军,他凭什么指手画脚,让人去追我哥他们回来!”   杜薇不气反笑,“如此说来还是我们的不是了?”   “本来么……”   杜薇冷笑道:“边城太守通敌叛国,暗中与北番之人来往,今晚子时一过,便会有一队北番军队入城,足有五千人,你认为此时汪将军与天副将军带那些人去了边城还会平安回来?”   此言一出,夏侯澈不禁大惊失色。   若杜薇所说的事情是真的,那么被押解的那一百零四人最终会被放走,但他们派去的那些士卒与两位将军却会身陷囹圄。   汪枫娇也被吓白了脸,但嘴上却不肯认输,“你骗人!就连夏侯将军都没有得到这样的消息,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等无稽之谈!”   “世子妃在你送去的那堆东西里找到一封密信。”无心开口道。   “不可能!我哥早就查过那些东西了,根本就没见到什么密信!”汪枫娇自觉理直气壮。   杜薇心中的小人恨不得扑上去,左右开弓抽汪枫娇一千六百个大嘴巴。   你妹啊!你还敢再愚点不?你丫的下生时没把智商带出来么?   夏侯澈这时已经顾不上再追问刚才汪枫娇的事,问杜薇道:“那密信现在何处?世子妃可否拿出来让我一见?”   杜薇拿出那张羊皮卷,铺于桌案上。   夏侯澈一见立时皱起眉头,但见羊皮卷密密麻麻写的全是奇怪的字符,他没有一个能认识的。   不过他是军中之人,所以知晓此乃北番军中密文无疑。   他拿起羊皮卷仔细打量,不解的目光投向杜薇。   杜薇自然明白夏侯澈目光中的含义,于是轻描淡写的解释道:“事有凑巧,我正好认得这种密文,这也是我此次奉旨随军的缘由。”   风暮寒向皇帝请旨,命她随军的根本原因就是她能认得北番军中密文,不过风暮寒并未把话说满,只称杜薇幼年时流浪在外,无意中得一北番浪人亲传,故此能认得这种奇怪的字。   夏侯澈又惊又喜,惊的是天子墨与汪枫山极可能凶多吉少,喜的是这种密文百年来军人无人能解,现在听杜薇这么一说,他简直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难怪世子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照看好您……”夏侯澈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杜薇知他误会了其中某些事,以为风暮寒是因为她能看懂密文才如此重视与保护她的,不过这种时候,她也懒得解释。   “这是我翻译出的密信内容。”杜薇拿出自己誊写的一份放在桌上。   夏侯澈匆匆读了一遍,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营地里响起了一阵号角声,军中大小管事参将全都聚到了中军大帐内。   夏侯澈没有提杜薇能看懂北番军中密文之事,只是将已经翻译好的密信内容公布出来。   帐中众将一时间不由得面面相觑。   汪枫山与天子墨这两人明显已是羊入虎口,焉能回得来?   汪枫娇这时候才觉出事情的严重性,汪枫山可是她亲哥哥,说不担心是假的,当下面有参将提出入城营救的方案时,她第一个表示赞同。   “不行。”杜薇想也不想就摇了头。   “为什么不行,难不成你要我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那帮人手里?”汪枫娇言罢拱手而立,向主将夏侯澈道:“小女请战,请将军下令,入城营救天副将军与汪将军。”   夏侯澈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此举不妥。”   汪枫娇急了,“将军!你休要被世子妃蒙蔽了,她哪里懂得排兵布阵,营救两位将军之事还需您来拿个主意!”   ☆、第541章 边城封城,谋士无心   汪枫娇正苦求主将夏侯澈下令出兵营救汪枫山与天子墨,忽见帐门口有传令兵进来通报。   “启禀将军,探马来报,边城四门落锁。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帐内众将闻听此言。俱是一愣。   青天白日四门落锁……这不就是封城了?   夏侯澈面色凝重,“如此看来恐不能直接入城了。”   汪枫娇刚才听了传令兵的禀报后再见夏侯澈如此态度,面上也变也颜色。   “将军,我们现有一万兵马,不如趁入夜后待北番兵马入城之际杀入,一举歼敌,救出两位将军。”   “请将军下令,我等绝不能容许边城落入敌人之手!”   “定要救出两位将军……”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只吵得夏侯澈双眉紧锁,不住的摇头。   无心立于帐边,面对众将。这里本是没有他的位置的,他听着众将的议论脸上闪过一丝讽刺的微笑。   “无心。”杜薇突然叫了他的名字。“你有何高见?”   无心一愣。帐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俱都向他望过来。   汪枫娇冷哼一声,“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能有什么好主意……”   无心面色不变,唇角却是轻轻一扯,掠过冷意。“在下虽不才,但认为强行出兵绝非明智之举。”   夏侯澈虽不知无心身份,但经过这几次接触,他也多多少少觉出此人是个心里有主意的。   “不妨说说看。”夏侯澈道。   “不知现在边城内兵力有多少,守将几人?”   一时间帐中竟无人能立即做出回答。   无心轻声叹息,“我到是有个主意,不过需先要摸清对方城内有多少兵力。”   夏侯澈立即派了探马出去,众将也没闲着,围聚在地图旁,时不时指指点点。   无心来到杜薇身边,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的脸色。   杜薇淡淡一笑,“无心既已无心,何需作悲天悯人之态。”   无心苦笑:“我担心的是这出戏很可能要你亲自出马,不知你的身子能否撑得住。”   “什么主意,你且说来听听,只要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就行。”   无心衣袖一卷,单手负于身后,“据我推测边城内兵力部署应不甚强,而且粮草也不充裕,日子定然是难过的很,要不然其太守也不会暗通敌军。”   “你想如何做?”杜薇定定的望着他。   “我们……光明正大的入城。”无心露出狡黠的表情,“而且是打着你南王世子妃的旗号。”估讽长血。   杜薇愣了愣,“你就如此确定边城太守会开城放我们进去?”   “他定会开城接你入内。”若不是柳无言告诉了他杜薇如今成了北番某些人的目标,他也不会想到此计。   “边城太守若想向敌方表现忠心,定会将你捉住,献给对方将领,以示诚意。”   杜薇靠在椅背上沉思片刻,眸中光华竟越发明亮起来,“说下去。”   “南王世子威名远播,想来敌将也定然知晓,如能活捉南王世子妃,对于他们来说,手里便相当于多了一个得胜的筹码,或是用来要挟世子也说不定。”无心耐心向她衡量利弊,“此计风险大了些,而且其最重要的部分非是在城里,而是在此处……”   说着无心用手点指着地图上一处离边城不远的城池——洛城。   “此处离边城不远,如快马只需四个时辰便能到达,若是我记得不错,那里守将乃是康乐王直系,可求援兵,到时我们城中一万兵马,再加上援兵,待北番五千人子夜到达之际,里应外合,一举歼并!”   夏侯澈听完无心所言,不由自主的站起身,盯着地图的目光里闪烁出灼灼火光,战意凸显。   “此计甚妙,不过……世子妃要担不少风险。”   众将交头接耳,他们除了护送辎重粮草外,此行还身兼保护世子妃的重任,此计虽好,但却是以世子妃为诱饵,若是成功还好,要是失败了,只怕最后所有人都得给世子妃陪葬。   威武将军岂能放过他们?   “事不宜迟,待查明边城兵力部署我们便开始着手安排吧。”杜薇冷静道。   夏侯澈犹豫道:“不如为世子妃找个替身。”杜薇要是出了事对他们来说可是比折损两员大将还要麻烦的事。   不过时间仓促,他们一时间到哪去寻一个替身来?   玲珑跟羽儿虽然在身材上与杜薇有几分相似,可是她们身上没有身为高位者的贵气,就算打扮的花枝招展,富贵逼人,可看上去总是感觉不像。   李细君就不用提了,唯一剩下的便是汪枫娇了。   “不如由你来代替世子妃吧。”夏侯澈道。   汪枫娇会武艺,身材也与杜薇相似,更主要的是,她出身高门府邸,见识过大场面,不会缩手缩脚。   可是让夏侯澈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汪枫娇便叫了起来,“我才不要扮成她那个样子!我要请令出战,救回我哥哥!”   夏侯澈沉下脸来,“既入军中,你便要听军令行事,我现在命你做为世子妃替身,待破城时自有你的一份功劳便是。”   “可是你们怎么能保证这主意能成?”汪枫娇急道,她指着无心,“此人说不定只是在纸上谈兵,去洛城搬兵?他们又凭什么会相信边城太守会反,要是他们不肯借兵我们又该如何?难不成我们这一万人马就要白白困死于城中么!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汪小姐此言也不无道理。”   “洛城守将若是康乐王直系,怎会轻言相信我们,借兵谈何容易。”   “也许北番敌军早就守在此处通往洛城的咽喉要道,就等着我们前去搬兵之人通过……”   汪枫娇一席话反到让军心突然动摇起来。   夏侯澈双深蹙眉,汪枫娇也太不懂事了,平日里她无理取闹或是耍些小性子他还能够容忍,可是如今形势危急,她竟然还如此不分场合火候。   要不是看在汪枫娇祖父汪老将军德高望重的份上,他真想立即让人将这无法无天的丫头拖出去,军法从事了。   “你若是不想让你哥早死,就给我闭嘴!”杜薇突然厉声喝道。   ☆、第542章 怒责军棍,以德报怨   “你若不想让你哥早死,就给我闭嘴!”   杜薇骤然发难,凛冽气势瞬间逸出,不禁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心忖:难怪此女能配得上威武将军。原本以为她只不过是身份特殊了些,不想关键时刻,就连这份果敢与霸气都跟威武将军别无二致。   汪枫娇也被杜薇那突然爆发出的凌厉气势震慑住了,不过嘴上却仍不肯服气,嘀咕着:“夏侯将军身为主将尚未说话,你虽贵为世子妃,可也没有资格在此指手画脚……”   “夏侯将军虽为主帅,却也知广纳贤言,听取众人意见,无心此计虽有不少风险,但自古征战哪有不丢性命的。你身为武将世家,莫非这几年都白活了?你为的是你哥哥一人的性命。而我们为的却是眼前这一万将士。以及边城内的百姓。”估讽夹划。   “可……可是我哥哥他……”对于汪枫娇来说,她确实没将军营中其他人的性命看在眼里,她关心的只是她的亲哥哥而已,对于这次入军中磨练,在她看来,更像是一次游戏。而非是刀头舔血的战争。   “汪枫娇,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延误军机,你可知军中还有军法二字?”   “你少拿军法来吓我,我祖父当年可是赫赫有名的西北大将军,你敢动我,到时有你好看!”话虽如何,汪枫娇见杜薇手搬出军法来时,仍不免心生惧意。   军中众将面面相觑,一方面他们顾忌着汪老将军的颜面,一方面又怕得罪世子妃,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拿主意。   杜薇瞥了一眼帐中众将,冷笑一声:“好,既然各位都不急,那我也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反正到时不管死多少人都与我无关,来时路上累了一天,我先回去歇息了。”说着杜薇站起身来,对夏侯将军微微颔首,“看来是我多管闲事,打扰到将军与各位了。”   无心默不作声的上前一步,将桌案上的羊皮卷与翻译好的密信收入袖中。   帐中众将全都傻了眼。   怎么回事?刚才那计策才商议了一半,怎么就突然要走人了?   “汪枫娇年纪小了些,武功虽不错,但在家中想必也是被宠坏了,还请世子妃海涵。”   “是啊,还请世子妃莫要往心里去。”   “我怎么会往心里去。”杜薇轻笑一声,“反正到时死的人又不是我哥哥”   “你……”汪枫娇只要一想到哥哥可能会被敌人杀死,眼圈顿时红了。   “自古出征哪有不死人的,一将名就万骨枯,想来她是武将世家出身,比谁都能更清楚这些,到时汪小将军的牌位供到祠堂内,汪府定会欣喜,自家又添一位忠魂。”杜薇正话反说,在场众人哪个听不出来其中挖苦之意,可是这种时候都只能劝着。   夏侯将军扫了一要哭出来的汪枫娇,沉声道:“枫娇,此事是你的不是,还不快去给世子妃赔礼。”   汪枫娇一愣,看着夏侯将军,只见他神色威严,完全是命令的语气。   “将军,我……”汪枫娇觉得委屈,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军中无戏言,你之前两次贻误军机,本将念你初犯,但你不该疑世子妃一片好心,你可知此计若成,她要担多少风险?”   杜薇看着汪枫娇一副委屈的模样,微微冷笑,“夏侯将军莫要勉强她,反正今日算我多事,也是汪小将军命中该有此劫,我何苦自行涉险,到时若让世子爷那边知晓,说不定又会恼了我呢。”言罢,带着无心返身要出大帐。   “世子妃请留步!”众将齐声挽留。   杜薇却毫不理会,大步出门扬长而去。   无心在出门前微微转回头来,扫了一眼帐中众人,唇角掠过不屑冷笑,而后紧随杜薇头也不回的走了。   “夏侯将军!”众将见杜薇就这么负气而去不禁全都紧张起来。   “我就不信,离了她我们救不出人来!”汪枫娇又羞又恼气的直跺脚。   “来人!”夏侯澈突然怒喝一声,门外应声进来两名士卒,“将这丫头给我关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她出来!”   汪枫娇闻听此言不禁愣住了,“将军,我还要去救哥哥,您不能这样……”   两名士卒上前一左一右抓住汪枫娇的胳膊,汪枫娇哪能容自己被他们抓住,反手劈去,竟将一名士卒击倒在地。   夏侯澈原本就已经强压着恼意,见此情景不禁勃然大怒,“将汪枫娇给我拉出去,军法伺候!”   众将听了全都傻住了,真要打么?   汪枫娇可是汪老将军最疼爱的孙女,打军棍时可是要脱裤子的,这以后还让汪枧娇怎么有脸见人啊。   可是众人眼见夏侯澈满脸黑气,这时候谁也不敢发话劝阻。   汪枫娇这时才知道自己真的惹了大祸,当即跪下。   夏侯澈却视而不见,厉声道:“拖出去!”   有士卒低声询问:“将军,该打多少军棍?”   夏侯澈略一沉吟,一旁有参军开口道:“不如就十军棍吧……看在汪老将军的面子上……”   夏侯澈没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由手下人将汪枫娇拖出大帐。   一路上汪枫娇又哭又叫,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自己竟然会被拖出去被罚以军棍。   她不觉得自己有何错处,明明一切都是那个女人在跟她做对。   是的,她一定是因为之前凉州城时发生的那件事而记恨自己,所以才处处为难自己。   虽说被罚了十军棍,但行刑的士卒并未施全力,故此汪枫娇伤的并不重,可是她心里的恨意却是越来越浓……   夏侯澈处罚了汪枫娇后又与众将商议了一番,可是一时间大家都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有人提议道:“不如还是按世子妃的意见办吧。”   夏侯澈思量半天,觉得确无其他办法,想派人再去请世子妃过来,又恐她因汪枫娇而恼了他们。   就在这时,外面忽地进来传令兵道:“世子妃差人过来传话,她已派人奔赴洛城求兵,将军可随时起营入边城。”   帐内众将齐齐愣在当场,夏侯澈不由得长叹一声,道了句:“惭愧!”   他们这边还在担心世子妃会不会徒生怨气,却不想人家根本就是以德报怨,反而替他们处理好了最麻烦的环节。   ☆、第543章 美男侍奉,世子妃要入城   军营,杜薇帐篷内   玲珑跟羽儿正翻箱倒柜,轮流将杜薇的衣裳拿出来。   “小姐,这件如何?”   杜薇倚在靠垫上。瞥了一眼玲珑手上的裙子。摇了摇头。   羽儿拿起另一件,“这件怎么样?应该很适合吧?”   杜薇看了一眼她手上那件粉色的裙子,长叹一声,“不行,颜色虽然不错,但我要的不是这种效果。”   为了迷惑边城太守,这一次杜薇所扮演的南王世子妃的角色可是与以往截然不同:奢侈、铺张、极爱奢华又恃宠而骄。   “可是小姐,您的这些衣服里面没有这样的……”羽儿为难的都快哭出来了。   杜薇有些无奈,她的这些衣裳大多都是幽兰阁的成衣,风格都是素雅清淡,处处彰显气质不凡。   可是现在她想要的是一种娇艳、奢华的效果。   “依我看这件不错。”门口突然传来无心的声音。   杜薇寻声望去。只见无心一身桃色长衫,发间束着玉簪。脸色红润……她的脑海中瞬间飘过三个大字:小白脸!   无心仿佛猜出她此刻心中所想,魅惑一笑,上前从羽儿手中接过那件粉色裙装,“此件甚好,与我这件很配。”   杜薇挑了挑眉。上下打量着他,“你穿的这么艳丽做甚?”   “自然是为了迎合世子妃骄纵与颐气指使的个性,除了使女,您的身边总应有美男侍奉才是。”   杜薇险些咬了舌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男人如此大言不惭的当着别人的面,说自己是美男的——   玲珑跟羽儿也是震惊过后,忍俊不禁。   无心却是一脸正色,端详着那些衣裳,并从中挑出几件。   “没想到你眼光还不错?”杜薇略有惊讶。   “世子妃莫非是忘记了,我最擅长的是什么……”无心轻笑出声。   杜薇心中小人翻了个白眼,是啊,善采公子,最擅长的自然是如何掳获女子的芳心。   “你以后若是没地方可去,不如就留在幽兰阁吧。”从某种方面来看,无心还真就是个人才。   无心一笑,“多谢世子妃收留。”   “你倒是看得开。”杜薇笑道,一般男子哪肯屈居女子之下,更何况他曾是逍遥的江湖人士。   无心只把杜薇这话当成夸奖,又勤快的帮玲珑挑选杜薇所要佩戴的饰物。   看着他挑选出来的那些奢华的物件,杜薇犹豫道:“这些便罢了,你当真要以美色侍我?”   虽说只是演戏,可是到了边城,那可是要当着众人的面……也不知这事要是传出去后,被风暮寒知道了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若不如此,我怎有机会时时待在你身边。”无心忽地收了戏谑的表情,“你派柳无言去洛城搬救兵,他在临行之时已将你的安危托付于我,进了边城后想必太守会千万百计将你与营中其他将领分开,你身边只有玲珑跟羽儿如何能行?”   杜薇没想到他竟想的如此深远,歉意的一笑,“如此说来,入城之时便有劳你保护我了。”   “好说。”   玲珑担忧道:“也不知柳公子是否顺利搬来救兵。”想起柳无言身上的那些伤……玲珑心中不知为何,竟生出些不安来。   杜薇诧异的看了玲珑一眼,平时这丫头可是跟柳无言最不对盘的,这时居然会替他担忧,着实令她感到意外。   “放心,只要柳公子能顺利到达洛城,凭我给他的信物,洛城守将定会相助。”杜薇淡淡一笑。   她交给柳无言的信物便是当初康乐王世子——风思远送给她的那块玉佩,洛城守将既是康乐王直系,若要见到此物,万万没有不帮之理。   边城,太守府。   边城太守一手扶额,满脸的愁容,见参将进来道:“可把那两人处置了?”   “还没有。”参将道,“不过已经关到地牢里去了。”   太守愤愤道:“北番那帮人办事也太不小心了,就不能等天将军等人走后再放人?现在到好,被天将军他们发现了咱们的事,真是杀不得,留不得。”   参军陪笑道:“此事也没什么大碍,您已下令封锁四门,想来外面那一万运送辎重粮草的兵马不会料想到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待到子时北番人马一到,偷偷将他们的人杀了,再夺了那些辎重与粮草与他们平分。”   “可是朝廷若是追查下来……”   “最后报上朝廷的时候,咱们只管将杀人的罪名往北番流寇身上推,有道是山高皇帝远,咱们这边吃的苦他宫里的皇帝老儿懂个屁。”   太守听了脸上渐渐露出笑容,“言之有理,那咱们什么时候将天将军与汪将军他们两人处置了?”   参将正要说话,忽听门外有人通报:“城外辎重营来人称南王世子妃要入城,请太守定夺。”   边城太守一愣,“南王世子妃?”   参将突然变了脸色,“莫非那位威武将军的……”   太守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威武将军威名谁人不知,此次北伐又是皇帝亲自下旨,不过他们却没听说世子妃也随军同行。估讽丸扛。   “这里面,会不会有假?”太守不安道。   参将略一沉思,摇了摇头:“依属下看不像,军中敢假冒这种名头的,只怕是不想要脑袋了。”   “这可如何是好?”太守急道,“如果让这些人进了城,以咱们兵力如何奈何得了他们,况且咱们这里还拘着两个人呢,他们要是问咱们要起人来,我拿什么还给他们!”   参将迟疑片刻问门外回事的下人,道:“辎重营派来传信儿的人,现在何处?”   “正候在府门外。”   “还是把他叫进来,大人先见上一见。”参将道。   太守满面疑惑,“为何要他进来?”   参将道,“待属下先试探试探他们虚实,若是不想放那一万人马进来,只管将此人杀了便是,反正只有他一人入城,还怕他掀起什么风浪来不成?”   太守连连点头,吩咐下人道:“带那人到客厅,就说本官随后就到。”   边城太守与参将躲在客厅的屏风后面,透过镂空的间隙往外看。   但见从外面进来一位身着桃红衣衫的贵公子,跟着侍从进了客厅。   ☆、第544章 无心入戏,惊艳示人   边城太守好奇的偷眼打量着眼前的这位俊俏公子。   只见那人端坐在椅子上,举手投足间总隐隐带着一股魅惑之气,有一次他看向太守时无意识的眨了一下眼睛,结果太守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要说这人是从军营来的。他可是半点也不信。   “军营那帮粗人。他们懂什么?”年轻人不屑道,“南王世子妃的身子可是娇贵的很,又得我们世子爷宠爱,可是半点也马虎不得,你们这边气候干燥,天气又冷,露营可不成,必须要入城来!”   边城太守干咳两声,“只是我们这边物资匮乏,恐不能得世子妃满意。”   “您甭担心这个,世子妃都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太守大人有何不明白的尽量问我便是。”   “……不知你怎么称呼……”太守这才想起来,聊了这半天居然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在下无心,乃是世子妃身边服侍的……”一边说着,无心一边端起桌上的茶盏,故意翘起小指。兰花状。   太守身子晃了晃,一个大男人若是正常的,还能在高位女子身边贴身服侍……那种作用,不言而喻。   “麻烦太守给我们世子妃准备最好的房间。熏香要上好的檀香,每日水果必要新鲜,切成小块,放入金盆中方能食用,每日要沐浴两次,每次水中皆要浸泡新鲜花瓣方可入浴……”   太守以手扶额,“那个……边城这季节哪里会有鲜花……”   “没有?”无心面露惊恐之色的尖叫起来,那声音就好像被人踩住了脖子,“这可不行!世子妃会怪罪下来的,这可不行,不行!”无心站起来,焦躁的在地上来回转圈圈,“你们这里总应该会有花房吧,在王府时一年四季,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新鲜花瓣,你们这里怎么会没有……”   边城太守只觉额头青筋一跳一跳,他明明记得自己还没答应对方要接世子妃入城,可是对方竟先入为主,现在他反而落了下乘。   “只不过是些花瓣而已,没有的话应该没有关系吧?”   话音刚落,无心突然以袖掩面,竟痛哭失声。   戚戚哀哀的哭声听上去堪比女子还要凄凉三分,直哭得边城太守毛骨悚然。   “不得了了……无心没有办好差事,世子妃岂能饶了我……今晚……只怕……”   无心后面说了些什么,太守没有听清,不过他已经不想知道那些内容了,他只想离眼前这个年轻男子远一些,再远一些……估岁肝圾。   就在这时,参军出现在门口,拱手道:“大人,可否出来一下,属下有事相商。”   边城太守立即逃也似的出了客厅。   “大人,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参军将太守拉到无人之处激动道。   “你想让本官迎那世子妃入城?”   “正是。”参军小声道,“依属下之见,那世子妃不足为惧,只要将她活捉了,到时献给北番那边的人,番王的赏金定然不会少了。”   边城太守眼睛转了转,阴阴一笑,“这可真是一笔意外之财,不过地牢里的那两位将军……”   “先等等,待处理完这边的事再一并处理不急。”参军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迎世子妃入城。”   太守点了点头,“好,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到时的赏金少不了你的。”   客厅里,无心以袖遮面,收回锐利的目光,唇边掠过一丝不屑的冷笑。   边城,正门大开。   边城居民夹道相迎。   夏侯将军带一万人马护着杜薇缓缓入城。   一路上,他的脑海中不时响起临行前杜薇单独对他说过的话:“将军只需照看好辎重粮草,入太守府后,一切我来应付。”   话虽如此,可是夏侯将军仍不免替她捏着一把冷汗。   这不亚于与虎谋皮,狮口拔牙,看着行在队伍前面杜薇的马车,就连他也不禁暗暗生出敬佩之心。   太守带着手下众将迎接在太守府门前。   “恭迎南王世子妃。”   “世子妃大驾光临……”   玲珑跟羽儿皆一脸肃穆之色,恭敬的将车帘挑起。   一袭桃红衣衫的无心迎上去,眉眼间俱是献媚之色,看得玲珑等人想笑又不敢笑,只得狠狠咬着嘴唇,眼角一抽一抽的。   自马车内伸出一只纤纤柔荑,状若无力的搭在无心伸出的手上。   “世子妃,您慢着点。”无心柔声道。   马车里,杜薇好不容易才调整好脸部肌肉,摆出一副高傲的神态,可是听了无心这话,险些咬了舌头。   心中小人掩面而泣:泥马,我又不是宫里的太后,你用得着这么肉麻么?   无心演技投入,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手,下了马车。   边城太守等人全都伸长了脖子盯着杜薇,就连后面站着的官员都在往前挤,都想见识见识这位南王世子宠爱的女人是长的什么样。   柳腰弱不迎风,桃红衣裙外罩绣金纱衣,外披细绒大氅,鬓发如云,赤金步摇低垂,斜插碧玉簪,眉若远山,乌黑的双眸带着一丝迷离……   众人暗暗赞叹,到也称得上是个美人,不过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倾国倾城,也不知南王世子是看好她哪一点,竟如此宠溺她。   有人看到无心从旁服侍着,全都互相暗使眼色,只道这世子妃身边居然还养着面首,果然这些人不足为惧。   无心扶着杜薇穿过人群,杜薇来到边城太守身边时,侧目扫了一眼,轻哼一声:“这种地方……还真是穷酸。”   边城太守面色一僵,杜薇却已然走过他身边,无心扶着她的手,陪笑附和着:“您说的是,这种小地方只能先暂且委屈一下您了,待到了前面城池,我定让他们给您寻最好的房间,好好的服侍您……”   杜薇面不改色,手底下却用劲,狠狠的掐了无心一下,心中小人骂道:服侍你妹!今天这便宜可全都让你占去了。   无心却好像乐在其中,“哎呦”一声,委屈道:“世子妃您别生气,全都是我的不是,求您别再掐我了,饶了我吧……”那幽怨的模样足以达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幸好杜薇这时背着众人,他们看不到她的脸色。   这时若有人从正面看她,定会心中惊讶:这位世子妃脸上的微笑,为何像是要吃人一般的可怕?   ☆、第545章 假山下的秘密,宴无好宴   南王世子妃入住边城太守府——   还没到天黑时分,太守府的下人们已经怨声载道。   因为服侍世子妃而被责打的下人不下几十人,更有甚者还有人因为长相太差,而被直接赶出门来。   太守时不时差人打听世子妃的消息。   “世子妃抱怨饭食太差。晌午只用了点汤。可是却让厨房做了三十几道菜。”   “世子妃嫌东边窗户光线太暗,竟命人去拆东边的墙……”   “世子妃与无心公子在房间里,已经有一个时辰没有出来了,听声音好像是在……”   太守不住的揉着太阳穴,听着下面人的禀报。   “夏侯将军他们有何举动?”   “并没见他们有何举动。”下人回禀。   “可否见他们四处走动,或是打听事的?”太守问。   “没有。”   太守长舒一口气,摆手让回事的人退下去了。   “如此看来,他们果真不足为惧。”太守对参军道。   “现在只等子时北番军一到,便将他们拿下——”参军压低声音道,“属下已备好晚宴,到时将那几位将军与世子妃全都请去。时间一到便一网打尽。”估岁布血。   “甚好!”太守抚掌大笑。   就在他们说话时,窗户外的树丛后。有一个人影正悄然向院外移动。   汪枫娇压低身子,沿着树丛后悄悄出了院子。   她原被夏侯将军命人打了军棍,被看管起来,可是由于她的汪老将军最钟爱的孙女,故此这军棍打的并不重。最多破了皮,流了不少血,但没有伤及筋骨。   进了边城之后,她一直躺在运送辎重的马车里。原以为他们很快就会有所行动,去营救天将军跟她的哥哥,可是她一直等到天色将晚也没有见夏侯将军有何行动,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   正好又遇看守她的两个军士有事离开了,她便忍着身上的伤痛悄悄爬下马车,仗着身上有些武功,竟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摸进了太守的后宅,想打听些消息。   大厨房外,十几名下人出出进进的忙碌着,时不时有抱怨之声传出窗外。   “再快些吧,送晚了那位南王世子妃又要骂人的。”等在门口的小丫鬟黑着一张脸,冷声道。   “催什么催,没看见我们正忙着么,晚上宴席要准备的东西多着呢,哪能先顾着你那边!”胖厨娘不悦道。   两个小厮这时也到了门口,其中一人低声道:“本来就已经够忙了,地牢里的那两个就免了这顿饭吧。”   “说的也是,反正过了今天晚上就要送他们上路了,何苦还要劳烦我们……”   “可是大人有令……哎,还是送去吧,免得又要挨骂。”说着两人取了装饭食的提篮走远了。   汪枫娇闭住呼吸躲在廊柱后,听完了那两个小厮的对话后心里顿时凉透了。   地牢里的两人,莫非就是指她的大哥跟天将军么?   咬了咬牙,她索性把心一横,不能再等下去了。   虽然她不知世子妃与夏侯将军他们有什么打算,可是现在她竟然探听出了大哥他们的消息,便不能再坐视不理。   要是能先将他们救出来,到时就算夏侯将军怪罪下来,也可以将功补过,而且还能让世子妃大大丢了面子。   汪枫娇想到这里,越发觉得自己的主意可靠,于是远远的跟在那两名小厮的后面,穿过庭院,往园子后面去了。   穿过两道月亮门,两名小厮来到一处园中的假山面前。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先弯腰钻了进去,后面那人紧随其后。   汪枫娇好不容易才按奈住激动的心情,等了好半天才见那两名小厮一前一后从假山底下钻出来,一边抱怨着一边顺着原路离开了。   汪枫娇耐心的等着那两人渐渐走远,这才轻手轻脚来到假山前。   只见假山下方有一处隐蔽的木门,汪枫娇侧耳倾听,发现并无其他异响,于是伸手轻轻一拉……木门一下弹开,露出下方的木质楼梯。   下面黑洞洞的,汪枫娇鼓足勇气顺着木楼梯走了进去……   边城太守府,晚宴。   席间欢声笑语不断,边城的大小官员齐聚一堂,夏侯澈与手下众将几乎都到齐了。   丝竹乐声间,觥筹交错,看上去到也其乐融融,可是暗地里,每个人的眼底都仿佛隐藏着什么。   杜薇靠在奢华的大红绣金软榻上,对着眼前歌舞升平的景象,樱唇带着一丝笑意,眉眼微微弯着,纤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她眼底冰冷的光华。   玲珑与羽儿皆是一身彩衣,打扮的比普通人家的朋家闺秀还要精致、美艳,无心身着一件大红锦袍,金线绣团花,满身俱是浓烈的熏香之气。   他端着酒壶,时不时低头凑到杜薇耳边,似乎在说着什么讨巧的话,引得杜薇唇角上翘,笑得花枝乱颤。   太守举起酒杯道:“此次下官招待不周,还望世子妃见谅。”   杜薇抿起红唇,略有嫌弃道:“与京城相比,你这里确实显得寒酸多了,不过也难为你有心,招待的周全,今晚本妃要与夏侯将军他们不醉不归。”说着她举起酒杯,遥敬向夏侯澈。   夏侯澈见状,连忙举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对视间掠过旁人无法读懂的深意。   放下酒杯,夏侯澈突然道,“对了,本将在半路捉了几名化妆成商队的劫匪,差人送至此地,不知太守大人可有见到?”   太守连忙陪笑:“自然见过。”   “若是本将没记错的话,当时营中曾派了两名将军押解那些犯人,不知他们现在何处,为何一直未见他们?”   太守干笑两声:“这个么……”他支吾着,看向一旁的参军。   参军急忙道:“两位将军当时来的匆忙,太守大人便留了他们在城里歇息,夏侯将军若是不提,下官险些忘记了,他们现在只怕还在房中歇息……”说着他吩咐身边下人道:“去看看,那两位将军是否醒了,请他们过来喝酒。”   下人喏喏而退。   夏侯澈与杜薇交换了一个眼神,杜薇不易觉察的轻轻摇了摇头,夏侯澈便再也不提此事,反而时不时与那参军对饮起来。   就在席间气氛渐渐热络之际,忽地从外面进来一名小厮,凑到参军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只见参军面色一凛,猛地丢了手中酒杯,而后急匆匆随着那小厮出去了。   杜薇望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忽地升起一丝不安。   此时,离午夜子时还有一个时辰……   ☆、第546章 汪枫娇被俘,无心救美?   参军离去后,席间依然热闹,太守时不时与夏侯将军推杯换盏,频频劝酒。   杜薇垂了眼眸。低声唤了句:“无心。”   无心立即会意,手中酒壶莫名的就失了准头,酒水一下便撒在了杜薇的裙子上面。   “啪!”的一声。杜薇摔了手里的酒盏。   席间众人俱是一愣。   “你不长眼睛么?竟敢把本妃的衣裳弄成这样?”杜薇冷冷瞥着无心。   无心垂首而立,戚戚哀哀的小模样看上去可怜之极。   玲珑跟羽儿齐齐跪在地上,哀求道:“世子妃息怒!”   杜薇站起身,愤愤道:“都是些笨手笨脚的蠢货,坏了本妃的兴致。”说着便向门外走去,一边训斥无心:“你给本妃回去跪着。没有本妃的命令,不得起来……”   众人看着两个丫鬟服侍着世子妃去更衣,无心哭丧着脸紧跟在后面。离了宴会大厅。   刚刚回到房间,杜薇便对无心道:“参军状似有异,我有些不放心,恐有变故,你去查下虚实,一会我回席上应付太守。”   玲珑跟羽儿手脚麻利的帮杜薇换上新的衣裙。   无心愣了愣,参军当时的样子确实有些令人生疑,不过他若离开了又恐一会席间徒生变故。   杜薇见他迟疑于是道:“你现在内力尽失,让你去办此事确实有些为难,可是现在我身边又没有可用之人,只能让你担些风险了。”   无心没想到杜薇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诧异之余不禁喜道:“你这么说可是在担心我么?”   杜薇颔首,“自然是担心你。”   一丝错愕在无心眉间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忽地笑起来,“你还真是小看了在下,纵然内力尽失。但以我的身手对付这里的人还是绰绰有余,你只需顾着你自己便是。”   杜薇匆匆换好了衣裳,无心这时已从后窗翻了出去。   重新回到宴会席上时,太守诧异道:“不知无心公子为何没有回来?”   杜薇横了一眼太守,冷哼道:“他扫了本妃的雅兴自然要受到处罚,本妃罚他跪玉枕……”   太守一脸尴尬,再也没有接话,罚跪便罢了,可是却偏偏要跪什么女人睡觉专用的玉枕,这种处罚也太……变态了。   杜薇好像没意识到众人的尴尬,微笑对太守道:“太守大人好像对无心很感兴趣?”   太守一下被酒呛到,咳的脸都紫了。   “没……下官绝对没有。”   杜薇不满的皱着眉头,“不如太守大人来替无心,为本妃斟酒如何?”   太守霎时间满面惨白,只恨不得现在马上子时已到。让北番那班人马快些将这妖妃收了。   杜薇应付席间众人之际,无心已然到了外院,大红锦袍翻转过来穿在身上,露出里面黑色的衬里。   如一只黑色的妖狐,悄然潜伏在暗处。   参军刚从房间里出来,与门口站着的两名身材高大的汉子说话。   那两人身上虽然是普通护院的打扮,但看他们脸上的神态,完全就是嗜血的屠夫一般。   “除了她,你们还发现了何人?”参军问。   两名大汉齐齐摇首,“没有,只有她一人进了地牢,这小羊嫩得很,我们兄弟还没等好好玩个痛快,她便什么都说了,当真没趣!”   参军尴尬的陪了笑:“两位实乃是难得多见的英雄好汉,旁人自然难与你们相提并论,只是现在你们北番五千人马还没到边城,提前动手的话恐有闪失,再说那女人也有可能是故意欺骗我们也说不定……”   两名汉子相互对视一眼,“据我们所看,她不像在说慌。”   参军沉吟半晌,“此事切不可大意,所幸现在那些人正在大厅赴宴,若是动手到也方便。”   两名汉子道:“我们不管你们如何安排,画出道来只管说便是,是杀人还是挖心,我们兄弟都接着。”   参军连连摆手,压低声音道:“依我之见不如这样……”   他们正在院中说话之际,无心自后窗翻入房中,只见椅子上捆着一个人,嘴里塞着一大团破布,哭的一抽一抽的,正是汪枫娇。   无心眉头不由得一皱。   汪枫娇听到屋里动静,抬起头来,当她看清来者竟是无心时,又惊又喜,圆睁双眸,拼命撕扯着身上的绳索,发出“唔唔”的声音。   无心立即伸手示意她保持安静。   汪枫娇哭的满脸是泪,可是由于嘴巴被堵上了,所以发不出哭声,只能一个劲的吸气。   “我来问你……”无心凑到她面前,压低声音道:“你闯地牢时可有见到汪将军与天将军?”   汪枫娇哭着点头。   “他们都可还活着?”   汪枫娇又拼命点头,目光中满是期待,她希望无心尽快帮她将这身上的绳子解了,带她逃走。   刚才她进到地牢里时,根本没想到地牢里守着两名北番的野蛮人,他们轻而易举便将她拿住了。   她的那点武艺看似华丽,但却不实用,就连最擅长的暗器也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的伤害。   那两人皮糙肉厚,暗器打在他们身上就像挠痒痒一样。   “我把你嘴上的东西拿开,你若是敢哭出声来,别怪我不客气。”无心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一丝异样的冷冰。   汪枫娇这时候哪里能得觉察得到,她满心的委屈,只觉得这时候突然见到了自己人,理应得到安慰。   她马上点头。   无心阴阴一笑,从她嘴里将破布拿出来,凑到她面前,沉声问:“我问你,你都跟他们说了什么?可有提到世子妃的计划?”   汪枫娇抽噎着,“你先帮我解开……”尽大爪巴。   “你先说。”无心毫不为她的可怜相所打动。   “可是我的身上好疼啊,我们先离开这里,我再细细跟你说明。”汪枫娇哀求着。   无心一下沉了脸色,“我没时间跟你耗在这里,你到底说是不说?”   汪枫娇显然没想到无心竟一点情面也不讲,虽说之前他们之间有过嫌隙,可是现在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算是一伙的,可是他也毫不怜香惜玉。   可是每次见他在世子妃面前时,无论是说话还是眼神,处处都透露着细心与关切,哪像他现在这个样子……   汪枫娇想不明白,可是却又被无心的脸色吓到了,只好道:“我只说了我知道的那些……”   无心眼底不由得划过一丝阴冷。   ☆、第547章 翩翩公子本无情   听了汪枫娇的话,无心已经大致明白了汪枫娇都对他们说了些什么——   之前在军营时,她虽然听杜薇说起过那些计划,可是后来却因为她惹恼了杜薇而导致计划中断。而此后的事由于她挨了军棍,所以知道的并不详细。   “他们可有许诺你了什么?”无心伸出手来,漫不经心似地抚在汪枫娇的头顶。   汪枫娇以为他在安慰自己。心中更是涌上一阵委屈,“他们说……只要等他们抓到了世子妃,便将我大哥放了……”   “哦?”无心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于是你便信了?”   汪枫娇哭丧着脸,“他们简直不是人……我,我害怕……”说着她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无心突然抓起那团破布。直接将她的嘴重新堵了。   汪枫娇惊得目瞪口呆,嘴里“唔唔”着,使劲瞪着无心。   无心食指竖起,微笑着做了个禁声的动作,而后悄然躲了起来。   这时,门口响起重沉的脚步声,两个北番的汉子狞笑着走了进来。   “小美人,其实我们也舍不得你,这水嫩嫩的……可惜了……”   汪枫娇惊恐的看着他们,见两人拖进屋里一只大木箱。 不容分说,上前直接将她连人带椅子一起扛了起来,装进了大木箱中。   盖子合起的时候,汪枫娇听到外面两个男子的对话。   “一会咱们便跟着参军去宴席,为他们送上这件大礼。”   “哈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当着他们的面削掉这小美人的脑袋啦。”   “先别急,待参军先给他们的酒里加点料,定会吓的他们魂飞魄散!”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了,木箱里黑漆漆的,汪枫娇就算睁大了眼睛,可是眼前看到的仍只有黑暗。   无尽的黑暗。   她蜷缩在椅子上,挣不开身上的绳索,也吐不掉嘴里塞着的东西,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   就在这时,突然木箱的盖子被人掀开了。   一道白光刺入她的眼睛里,晃得她急忙眯起眼睛。   无心的面容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汪枫娇就像见到救星似的,拼命向他点着头。示意让他快将救她出去。尽协吗才。   无心一手支着箱盖,低头俯视着她,“你可知道他们要将你如何?”   汪枫娇泪流满面。她嘴被堵住,说不出话来,可是她真的后悔了,她后悔自己太过自以为是,不该擅自行动。   她也后悔自己轻信了他们的话,以为这样就能有机会救出她的大哥。   不过这种后悔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下一秒,她在心里又将这些过错推到了别人身上。   要不是世子妃处处与她为难,她怎么会遇到这种事,要不是夏侯将军不肯答应她的要求,她怎么会擅自行动。   无心望着她,唇间隐隐透出一丝冷笑。   “一会他们会将你当成意外的惊喜抬到宴席上面,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我想你是个管不住嘴的人。”   无心的笑容里透着莫名的残酷,只看得汪枫娇毛骨悚然,在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这个一副书生气的男子,竟然比北番那两个野蛮人还要令她感到恐惧。   “你若是管不住嘴……便会威胁到我们的安危。”无心淡淡道,原本垂着的一只手缓缓抬起。   “你可知到时因为你,会有多少人死无葬身之地?”   汪枫娇惊骇的睁大了眼睛,因为她这时才看清,无心的另一只手上居然握着一把短柄匕首,锋利的刀锋在黑暗中,犹如一道闪电。   原本衣冠楚楚的儒雅书生,已经化身为收割性命的厉鬼,黑色衣袖凭空掠过,闪电在她面前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既然迟早要死,不如早些上路,以免连累他人。”   这是她所听到的最后的话语,之后,她的世界便陷入了彻底的黑暗当中。   宴席上。   杜薇慵懒的倚在美人榻上,纤纤素手持着酒盏,因为她的身子不能饮酒,所以玲珑手中酒壶里的美酒只不过是果子露而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席间不时有喝醉的边城官员跌跌撞撞奔出去,扶着门外明廊栏杆,低头狂吐,亦有人直接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夏侯将军这边的众将士,看着也都似喝了不少,一个个醉意熏熏。   不过杜薇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已,之前她有暗中提点他们,切不能醉酒。   今夜,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夏侯澈又是出自风暮寒帐下的将军,自然深知其中厉害。   就在这时,参军忽地从门外进来。   太守言道:“为何去的那么久?”   参军陪笑道:“属下那里曾窖藏了一坛好酒,因着时间太久险些忘记,今日难得世子妃大驾光临,属下特意将它取了来,与大家共享。”   说着他点手向门外,只见一名侍从怀里抱着酒坛,上前来为众人添酒。   杜薇眸光微动,见那侍从给夏侯将军等人斟满酒后又往自己这边来。   羽儿立即上前将那人拦住,示意让那人将酒交给她。   那人犹豫了一下,转头去看参军脸色。   参军假意斥责道,“你这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些将酒交给这位姑娘,世子妃岂是你能服侍的?”   那人只得将酒交给羽儿。   羽儿趁着倒酒的瞬间低头嗅了嗅酒香,不易觉察的摇了摇头。   杜薇知道羽儿能辨认各种药材,她摇头便是证明了其中有异,酒非好酒。   只怕……这宴席,离着要散不远了。   杜薇手里端着酒盏,却并不往嘴里送,夏侯将军等人也都非常警觉,见杜薇不动他们谁也不喝。   参军见状有些急了,劝道:“众位快请尝尝,休要客气。”   众人还是不动,全都拿眼盯着杜薇,参军似觉出其中名堂,不过却是以为这位世子妃不先饮,其他人便不敢饮,于是转向杜薇道:“世子妃请……”   “世子妃,不要啊……”参军话音刚落,忽地自门外慌慌张张跑进一人,奔至杜薇美人榻前,似脚下一绊,噗通一下顺势跌倒,“世子妃,求求您不要这样,不要将无心一人留在房间里,您可知无心有多伤心,若是不能服侍在您跟前,不如让无心死了吧!”   说着他竟伸出手去拉杜薇的胳膊,哀求似的摇晃着,酒盏里的酒,全都溅了出来,撒的一滴不剩。   席间众人一时间全都傻了眼,但见无心公子衣衫凌乱,楚楚可怜的紧拉着世子妃的胳膊不肯放手。   ☆、第548章 反咬一口,主仆联手吓毛柳无言   无心突然闯进来,参军始料未及,挥手想叫侍从上前重新给杜薇倒酒。   无心伸腿悄悄一勾,抱着酒坛的侍从站立不稳。竟一下子跌倒,酒坛在地上摔了个粉粉碎。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参军气的咬牙切齿,“还不快些滚下去。在这里碍眼?”   杜薇故意蹙眉,挥去无心拉着她衣袖的手,冷哼一声:“够了,本妃累了,今天就到这吧。”   无心连忙讨好似的伸手搀扶,杜薇也没拒绝。她站起身,想借机离开这里。   可还没等走到门口,只见从外面进来两名身材高大的汉子,抬着一个大木箱。   众人全都好奇的望过去。   参军皮笑肉不笑的道:“下官今儿才得了个意外的消息,相信各位定有兴趣听听看。”   虽然世子妃没有喝那酒,但是参军回头见夏侯将军他们众人杯中都空了,于是心中大定。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有何可怕,只要他能控制得住那些带兵的将士,一切便能迎刃而解。   杜薇悄悄瞥了一眼无心,却见他神色从容。于是心中便也有了数,算着这时候已近午夜子时,柳无言差不多也应该回了。   “不知是什么样意外的消息?”太守也不知参军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参军一笑,向两个大汉示意道:“打开,只是希望世子妃不要太吃惊才好。”   两名大汉嘿嘿笑着,掀起木箱上盖……   一瞬间,他们全都愣在了那里。   “怎么回事?快些打开。”参军催促着。   “这……这不可能……”两名大汉你瞅我,我瞅你,呆呆的抓着后脑勺。   参军不耐烦了,上前推开两人,往木箱里一看,也顿时傻了眼——   木箱里散发出浓烈的血腥之气,夏侯将军等人立即起身,看到箱中之物时不由得勃然大怒。   “好你个边城太守,这是何意!”   “你竟敢杀害汪老将军的孙女……”   “还说是什么意外的消息,我看你们是不想要脑袋了!”   夏侯将军手底下的军士纷纷跳起来。有的甚至直接抽出腰间佩剑,边城太守那边也有些武将,这时候全都针锋相对起来。   杜薇也没想到这箱子里装的竟然是汪枫娇的尸体。心里不由得一凉,向前一步,想看个清楚。   无心突然身形一动,拦在她的身前。   “你还是莫要看了,不过是个死人而已。”他低声道,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杜薇最终还是推开无心,上前一步,往木箱里看去。   汪枫娇歪着脖子坐在木箱里,脖颈侧面开着一道深深的口子,血将木箱内壁全都染红了,不过还没有透出木箱外,想来这人也是才刚死不久。   “要知道此人也算得上是夏侯将军麾下小将,头回出征便命丧于此,将军回去时总要向皇上复命,言明此将因何而亡,边城太守你难道就不想解释一下这事么?”杜薇语气冰冷,虽然她猜测很可能汪枫娇死时无心知晓,甚至也许是他亲眼得见,不过这时候她必须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柳无言将援军带来,所以她直接趁势反咬一口。   太守脸色难看,他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死的这个女子竟是汪老将军的孙女?他可从没听说!   他看向参军,不满道:“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参军也傻了眼,原本想当场拿下南王世子妃等人,给他们一记下马威,不想最后竟反而绊了他们自己的脚。   “你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武将们早已按捺不住,趁着酒气,跃跃欲试的以剑指着对方。   还没等参军找出说辞,那两名大汉却突然不耐烦道:“还要什么解释,这小美人是我们抓的,你们不服便上来,信不信我们兄弟两直接灭了你们!”   无心见状,不动声色的将杜薇拉至身后,夏侯将军等人见场面要撕破脸,全都纷纷伸手摸向自己的兵刃。尽协围扛。   就在这时,忽地自门外吹进一股厉风,卷着地上细细的沙砾,居然径直朝向场中那两名大汉而去。   一道血线掠过之后,其中一名大汉应声而倒。   众人齐齐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一把飞刀自半空回旋,被门外之人稳稳收入掌中。   一名打扮奇异的男子,身着彩衣,赤脚踩着一双红绳系着的木屐,正踢里踏拉的走进来。   杜薇一见柳无言现身,突然厉声喝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夏侯将军等人立时抽出身边佩剑,还没等边城太守那边人反应过来,已经冲了上去。   烛光摇曳间,刀光剑影,寒光四起。   残酒半盏,碧血一腔,不问是非,唯有生死。   酒宴席间,霎时变成了战场。   无心一直守在杜薇左右,直到厅内战势已定,胜负明了,这才让玲珑跟羽儿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杜薇坐了。   清点人数,夏侯将军这边并无伤亡,只有几名小将受了些伤,但都不重,边城太守那边却损失惨重。   因为没有提前准备,再加上都饮了不少酒,所以很多人还没等动手就直接被活捉了。   夏侯命人将边城太守等人捆了,又吩咐人将他们看管好,这才来到杜薇面前道劳。   杜薇道:“将军不必如此,眼下外面还有五千敌人未到,行军作战此类还要全仰仗将军才是。”   夏侯澈又客气了几句,这才带了手下的人出去了,没用半个时辰便将整个边城各处控制在手中,从地牢里将汪枫山跟天子墨将军救了出来。   汪枫山听说他的妹妹被太守等人杀死,不由怒火万丈,直接手刃了参军,要不是边上其他人及时拦着,险些让他把太守也给直接宰了。   洛城守将派了五千人马埋伏在边城外,子时一到,北番队伍自城东面悄悄露出头来,不想还没等接近边城,便遭到迎头痛击。   夏侯澈也带了五千人马从城中杀出,双方将敌军直接就包了饺子。   杜薇见战势已定,这才回去休息,现在太守府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他们的地盘。   她刚歇下不久,柳无言便走进来,随手将康乐王世子的玉佩丢到杜薇手中,“柳某幸不辱命,不知世子妃这次要如何谢我?”   杜薇苦笑:“想要多少银子你直说便是。”   柳无言大笑:“痛快,你比那姓风的痛快多了!当初他要我去莫子国打听那奇怪的什么诅咒之法时,为了五千两金子的酬金可是为难了我好一阵呢。”   杜薇一滞,“什么诅咒?”   上次在凉州城时,她偷听到他们在屋里的谈话,那次风暮寒便曾提到过此次出兵借道莫子国,他是另有其意。   柳无言见自己说漏了嘴,急忙告辞。   杜薇向站在门口的玲珑一使眼色,玲珑立即将门关了,冷笑道:“柳公子哪里去?我们世子妃还有话要问你呢。”   想起上次在柳无言帐篷里,他吓唬自己,玲珑心里就气不打一出来,现在也该是她找回场子的时候了。   柳无言见杜薇与玲珑主仆两人脸上笑得灿烂,不知为何,心里竟觉得有些发毛……   ☆、第549章 柳公子,咱们做个交易吧   柳无言原本想退出房间,不想玲珑却把门口堵上了。   “我们小姐还有话想跟你说呢,柳公子莫要急着走。”玲珑笑得无害,柳无言心中暗叹:果然世间有名言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看来还真是打不得,骂不得。   “柳公子过来坐。”杜薇指了指身边的椅子。   柳无言才不想坐。他只想快些找机会逃走。   他想起风暮寒曾告诫过他,要是走露了风声,便要他好看。   这话要是从别人口里说出来,他还真的从不在乎,可这话却是出自风暮寒之口,要是过后被他知道了……   光是想起来那家伙冰碴似的那张脸,他就不禁背后发冷。   杜薇笑眯眯的。身后的影子隐隐浮现出狼外婆的模样,“柳公子,快来跟我说说,你刚才提到莫子国的什么诅咒?”   柳无言“咕噜”吞了口唾液,“没……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   “真的只是随口一说?”杜薇扬手,“哗啦哗啦”,一叠银票出现在她的手中。   银票的光影倒影在柳无言眼中,他全身不由得一震。   “柳公子可要看仔细哟,这可全是一万两银子一张的……”杜薇柔声细语,“我向你买消息,你卖消息。 我们一拍两散,谁也不会走露风声,我的信誉你还信不过?”   一叠银票“哗啦哗啦”的响着,晃得柳无言眼冒金星。   玲珑站在门口一脸的不屑。   柳无言咬了咬牙,回头看了一眼玲珑,道:“交易也成。先让她出去。”   杜薇对玲珑一摆手。玲珑不情愿的撇着嘴,嘟囔着:“……都这时候了还想给自己留面子?”   柳无言听了也不恼,一本正经道:“柳某不喜欢交易时有外人在场。”   玲珑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开门出去了,不过她并没走远,而是站在门外候着。   没一会功夫,门开了,柳无言得意的出得门来,心满意足的拍打着装着银票的荷包。   “真没出息……”柳无言走过她身边时,玲珑狠狠啐了口。   柳无言就像没听见似的,踩着木屐,回房歇息去了。   玲珑在门缝里偷偷眼看着杜薇,却见她呆呆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算她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是这种时候,她连柳无言刚才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如何能够明白她主子的心思。尽华肝弟。   想了想,玲珑决定还是去找柳无言打听消息。   柳无言暂时住在太守府偏院,玲珑来到他的房门前,突然间却不好意思去敲门了,想起那日在营帐中见到他光着上身,笨手笨脚包扎时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突然间,柳无言的房门打开,玲珑偷笑的表情还来不及收回去,就跟柳无言阴沉的脸色撞了个正着。   “你……你吓死我了!”玲珑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   “有事?”柳无言戒备的上下打量着她,神色与在杜薇等人面前时的散漫截然不同。   玲珑不禁暗暗皱眉,没好气道:“没事就不能来么?”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女人主动定然不会有好事。”柳无言上下打量着她。   玲珑只觉浑身的血瞬间全都涌到了脸上,“你……你个混蛋!”   “有什么事,说吧。”柳无言毫不在意她气得跳脚,抱着肩膀倚在门板上。   玲珑气的白了脸,不过总算还没忘记自己是因何而来,“你刚才到底跟小姐说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小姐最近身子不好,我当然要担心。”   “拿来。”柳无言突然向她伸出手来。   “什么?”玲珑愣愣的盯着那只向她伸出的大手。   “银子。”柳无言正色道:“你只要付钱,柳某便告诉你刚才我对世子妃说了什么。”   “你……”玲珑恼怒的直跺脚,“难道你的眼里只认得银子么?”   柳无言扬眉不屑道:“不然柳某还认得谁?”   当初为了银子,他可是连杜薇都敢劫持,玲珑不禁语噎,无言以对。   其实,在这一刻,她很想问他,若是有人再出高价买她们的命,他是否会真的对她们出手,就像上次那样……   边城全部安顿下来后,杜薇却突然病倒了。   虽说崔先生等人已经有所心理准备,可还是被杜薇吓到了。   非是什么心悸之症,也不是患上了什么风寒,就像是身体耗尽了之前存储的养份,她突然衰弱下来,陷入了昏睡之中,汤药不进。   运送辎重的队伍因此在边城停留了两日,险些急坏了夏侯澈等人。   不过幸好,第三日杜薇终于转醒,服了崔先生开的调理的汤药,居然起了效,到第四日竟有了好转的迹象。   李细君也没有回去,尽管夏侯将军亲自派了人打算送她回去,可是这小丫头居然再次玩起了失踪,整个车队都快被翻遍了,才好不容易捉到她。   夏侯将军只好征求了杜薇的意思,让她换了男子的装扮,留在杜薇身边充当传信的士卒,只求先平安到达寒沙城再做计较。   车队重新起程,一直向北。   越往北走天气越加的寒冷起来,拉车的马匹背上全都罩着厚毯,鼻子里喷出的尽是白烟。   因为在边城延迟了几天时间,所以一连几日他们都是急行军。   杜薇身上裹着火红如烈焰般的赤狐裘皮,腿上盖着厚厚的兽绒毯,身边炭炉时不时发出火星的爆鸣声。   玲珑跟羽儿不时陪她说着话,可是这一路上,她却连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那日柳无言跟她说起的那件事:莫子国女帝所拥有的一些奇怪的药材与手段。   当初出云公主做为来使,远道而来时,她就曾听过相关这方面的传言:世人都道这些女子在战场上没有什么大作为,但是却会使用些诡异的法子,纵是远隔千里也能使人至死,亦或是听从她们的命令,所以自古以来,各国都对莫子国非常忌讳。   而这一次,风暮寒竟是想求莫子国女帝,寻求诅咒之法让他不入轮回……   ☆、第550章 飞雪连天,入城难   辎重车队这一日终于到了寒沙城外。   “那里便是寒沙城?”   杜薇全身都缩在雍容的赤狐裘皮大氅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目不转睛的盯着山坡下那座宏伟的城池。   依山而建,易守难攻。想必正因为如此,英王跟康乐王才能坚持了数月而不被敌军所破。   “世子妃当心,莫要走远了被北番的探子发现。”无心身着一袭黑色兽绒大氅。举手投足间更添风度翩翩。   “这里全都是北番的兵马,我们要如何入城?”玲珑跟羽儿望着山下不解道。   无心目光闪烁,掠过杜薇眼底的一丝焦虑,忽而笑道:“破军传信等事自有夏侯将军他们想法子,何需咱们忧心。”   玲珑跟羽儿连连点头,“无心公子言之有理,小姐。此处风大天寒,还是回营帐去吧。”   杜薇默默望着山下的寒沙城,天空突然飘下淡淡碎雪,随风卷起,粘落在她的睫毛上面。   “下雪了。”两个丫鬟仍是小孩子心性,见状不由开心的叫起来。   杜薇扬起头,灰蒙蒙的天空撒下越来越多的雪片,层层叠叠,就像四月的桃花,随风飘散开去……   回到营地,远远便见李细君迎面跑来。   “薇儿姐姐,我们何时才能见到世子?”   杜薇心中暗笑,这孩子明明担心的是青衣。却开口闭口天天只追问她何时能看到南王世子。   “待解了寒沙城之围,我们便能见到他了。”杜薇解释道。   李细君显得有些失望,“像现在这般,我们何时才能进寒沙城。”   “应该很快吧……”其实杜薇也不确定,不过他们时间并不充裕,必须尽快与城中英王等人取得联系,他们入城时必须得城里相助。   “英王已经知道我们到了么?”李细君问。   “也许。寒沙城里应该会派探马出来。”   “可是眼下这么多的敌军,他们的探马真的能够出城?”李细君的疑问也正是杜薇心中担忧的。   她们正在说话,忽听营中一阵骚乱,转头望去,但见几名士卒抬着一人急速跑向中军大帐。   杜薇与李细君站在原地看他们从身边经过。   担架上躺着一人,满脸是血,身上的软甲与衣裳尽被鲜血浸透,由于天气寒冷。已经被冻住了,那人就像穿着一件殷虹的血色盔甲。   “这个人怎么了?”李细君拽住路过的一名士卒问道。   “此人是我们派出去的探马,被北番军发现了……”那人叹息道:“这已经是今天派出去的第六个人了。”   杜薇望着那些人将重伤将死的探马抬进了中军帐,不一会又被抬了出来,放在营地外的空地上。   寒风吹过,卷起地面上堆积的残雪,覆在尸体上的白布上面,放眼看去,空地上并排停放着六具尸身,营中气氛显得分外萧瑟冷寂。   营帐中,夏侯将军面色阴沉,死死盯着面前的地图。   天子墨副将挥手对下面传令兵道:“再派人去探!今日天黑前一定要将消息送入寒沙城!”   传令兵出去后帐内其他将士担忧道:“后日威武将军便会率军到达敌后,我们再不入城便要错失战机了!”   夏侯将军紧紧握拳,他何尝不知时间紧迫,可是眼下寒沙城就在眼前,他们却无法将消息送入城中,而且他们这一万人马也不能久停在城外山上。   北番敌军若是发现他们在此,只怕免不了一场恶战,他们不但要保护运送的辎重,最重要的还要保护世子妃。   天色将晚,雪却下得愈发大起来。   “小姐,外面天寒,咱们还是回去吧。”玲珑催促道,无心跟在她们身后不远处,自到了寒沙城外扎营,他与柳无言便轮流跟在杜薇身边,几乎达到寸步不离的地步。   杜薇将身子缩在厚厚的狐裘里,遥望风雪打着旋,往寒沙城那边吹过去。   “还没将消息送进城里么?”杜薇问。   “……没有。”无心淡淡道,声音里带着些无奈,“北番兵临城下,只怕除了飞鸟,无人能顺利入城。”   杜薇一愣。   飞鸟?对了,之前她曾见过风暮寒的暗卫利用乌鸦传送消息,现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能有只鸟儿能送信就好了。   无心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此处长年积雪,像这种风雪天气已属平常,哪里来的鸟。”   就算是有鸟,也早就冻死了。   一阵冷风吹过,雪片刮得人脸生疼。   “对了,无心你可会识天气?”杜薇突然眼睛一亮。   “略懂一二。”   “你看现在风向……”她一指山下的寒沙城,“应是吹向城里的吧?”   “正是。”无心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个,满脸疑惑之色。   “现在北风正盛,不知能刮到几时?”   “这个季节常有北风,看这天气,只怕一连几日都不会停了。”无心沉吟道。   杜薇突然转过头来,露出狡黠的微笑:“我们也不一定非要用鸟来送信,只要会飞的就行,你说是不是?”   “会飞的?”这一下无心彻底蒙住了,会飞的……这世上除了鸟,还有什么是会飞的?   “没错,既然我们无法从地面通过敌人包围,那便从空中过去,虽然也要冒不少风险,可是我觉得值得一试。”杜薇越说越兴奋,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直看得无心险些失了神。   “走,我们回去研究下,若是可行,天明前我们就能将消息送入城中。”   风暮寒一行十万大军,大约后日便可到达敌后,他们必须在这之前入寒沙城,不然则会反成为他的负担。   杜薇急急的拉着无心的胳膊往回走,地上积雪越来越多,杜薇原本身子就弱,这时步履更是艰难。   无心长叹一声,反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迎着风雪带她回营。   玲珑看在眼里,有心想要提醒杜薇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不要跟无心公子如此亲近,可是见这满天的风雪,她终究还是将这话咽回了肚子里。尽华匠巴。   回到帐中,杜薇吩咐玲珑取来纸笔。   无心不解道:“这是做甚?”   “来设计我们送信的大鸟啊。”杜薇使劲搓着冻得透红的小手,然后提起笔来。   无心不可置信的看着杜薇在纸上画了个形状奇特的大风筝……   ☆、第551章 空降传信,入城   寒沙城内。   英王在灯下与平北将军康乐王商讨战势,一连被困数月,纵然寒沙城内储备丰富,但也经不住如此消耗。   看着桌案上铺开的战略地图。英王以手撑额,眉头深蹙。   风暮寒的十万大军到现在连一点消息也没有,虽然之前他们曾接到密报。称威武将军将借道莫子国,带十万大军从敌军身后绕道而行,可是军队进入莫子国后,他们这边就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络,北番大军将寒沙城牢牢封死,现在就连城中的探马也派不出去了。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屋里两人同时抬起头来,只见从外面进来一名传令兵,单膝跪地拱手道:“启禀两位将军,城外有异变,空中有火光降下,恐是敌军来犯,请将军定夺。”   英王与康乐王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身起出了房间。   城头上,守城将士手持武器迎风而立。   有人指点着空中道:“英王殿下,请看那里……”   英王抬头往天空望去,但见漆黑的夜空中亮着数十盏明火,随着北风飘飘摇摇的,正向城头而来。   “那是什么?”守城的士卒窃窃私语。   “看样……好像是点了火的灯笼。”   “不是灯笼。你看上面居然还有人!”不知谁喊了句,同时指向城外。   英王这才发现,天空有几盏飘过来的火光,不知怎么失了准头,竟掉到城外去了。   北番军不断迎空放箭,将靠近城头的火光射下,半空中隐隐传来被射中者的惨叫之声。   “是有人在上面!”   “好像是自己人!”   虽然不知那些火光是什么,可是英王也大概能看明白,若天空那些东西是敌军的话。他们怎么可能放箭去射它们。   “那些东西……好像是大风筝。”不知谁最先看出了门道。   “启禀英王殿下,有东西往我们这边来了。”   众人齐齐抬头望去,但见纷乱的火光中,一道黑影夹杂在飞雪中,正向寒沙城的城头降下来。   “不要放箭!”英王与康乐王齐声命道。   所有人向后闪开,在城头上留出一块空场,半空中那黑影摇摇晃晃的降了下来,落到地上的时候,上面的人没有站稳,被冲击地带的在地上滚了几圈。   “英……英王殿下……”那人显然在半空中冻的不轻,哆哆嗦嗦说不出完整的话,“属下乃是奉了世子妃……之命……前来送信……”   英王大喜过望。连忙命道:“快,先将此人带回去,本王有话要问他。”   看着那从天而降的士卒,康乐王也有些意外,回头又望了眼半空中那些燃了火光的风筝,这时候,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怕那些人都像死士一般,全都是为了掩护此人顺利入城,而故意将风筝上挂了灯笼,如此一来他们成了明处的靶子,而真正前来传递消息之人却能借机躲过被敌人发现的风险。   不得不说,这是一招险棋。尽华妖扛。   但,却是及其有效。   “也不知是何人想出的这种法子,虽然看上去有些小孩子心性,却是大胆又实用。”康乐王道。   “回……康乐王爷,此计乃是世子妃所出,夏侯将军亲自选出百名自愿意充当死士者……”报信的士卒在火盆前足足暖了快半个时辰才顺利说出话来。   “世子妃?”康乐王奇道,“你所说的莫非是南王世子妃?”   “正是。”   “没想到……没想到……”康乐王手捻胡须沉吟道。   英王微笑道:“当初本王便觉她为人机灵古怪,不想竟能想出这等好办法。”   康乐王微微颔首,没再接话,不过他心里想的却是别的事情,自他秘密将风思远接回北方,他已通过密报得知,当初救了他那嫡长子的人,便是这位南王世子妃。   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只不过是巧合而已,现在看来,此女竟似真有些能耐。   英王与送信之人在屋内密谈了足足一个时辰。   天将拂晓时分,寒沙城城头上,狼烟顿起,直冲云霄。   城中守将带兵列出阵,竟直取城外围城敌军。   敌军虽无防备,但首将终是久经沙场之人,很快便重整兵马相迎。   就在两军混战之际,忽地自南边山上冲下一队人马,除一部分与寒沙城兵马回合外,暂时抵挡住敌军外,其余众人竟护着众多马车直接入了寒沙城。   待北番敌军反应过来时,车队已然到了寒沙城下。   见车队大部分已入城,其余人马也不恋战,由出阵将领带着,竟边打边退,退回了城中。   北番敌军知道上了当,气的几欲攻城,可是怎乃寒沙城易守难攻,他们刚到了城前,城上便降下无数箭雨。   北番军首将见状,急忙鸣金收兵,整顿人马后回了自己一方的大营。   城内,英王接到通报,称世子妃已平安随辎重车队入了城,他连忙带人亲自迎接出来。   杜薇身边带了玲珑跟羽儿,刚刚进门,便与英王走了个面对面。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英王不禁感慨万千。   杜薇全身都裹在雍容而奢华的赤狐裘皮大氅里,毛茸茸的领口只露出个小脑袋来,鼻子尖冻得微微发红,想来一路辛苦消瘦不少,下颌显得比平时略尖,只有那双乌黑的眸子依然闪烁着灵动的光彩。   “薇儿……”英王情不自禁的唤了句。   “见过英王殿下。”杜薇规规矩矩的上前施礼,并未故意显出她与英王之间的熟络。   英王见她表现的如此生疏,心中不由的生出一丝莫名的失落。   “世子妃一路辛苦了。”他顺势改口道。   “有劳英王殿下挂记,路上还算顺利。”杜薇淡淡一笑,“路上劳顿,请容我先行告退。”   英王愣了愣,还没等他再说下去,杜薇已然带着她的两个丫鬟离开了。   “英王殿下,夏侯将军请您去中厅议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英王转过身来,但见面前站着一个身披黑色兽绒大氅的年轻男子,内穿长衫,书生装扮,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知道了。”不知为何,英王总觉得此人的眼睛里透着一股令他不悦的敌意,见那人似要离去,英王突然道:“你是何人?”   “在下无心,乃世子妃身边的谋士。”那人拱手施礼,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完全没有一丝献媚之态。   谋士?英王诧异的上下打量着他。   无心施礼过后言道:“英王殿下若是没有其他事,在下便告退了,世子妃还等着在下前去。”   说着,他竟向着杜薇住的南厢房过去了。   英王眼中,隐隐露出不悦之色。   ☆、第552章 英王相请,刺客来袭   杜薇醒来的时候,门外玲珑跟羽儿正在低语。   “英王殿下差人唤了小姐过去,说是有要事……”   “都进了寒沙城,能有什么要事。带兵打仗也轮不到我们出马,小姐最近身体一直不好,不如让她多睡会。”   “可是英王那边要是再来催的话……”尽华央扛。   杜薇披衣起身。唤了句:“玲珑?”   两个丫鬟急忙进了屋来,“小姐你醒了?”   “怎么不多睡会?”   “英王差人过来了么?”杜薇边说边起身下床,“帮我更衣,我现在就过去。”   英王所指的要事,定是与北番军中密文有关,除了她,再也没第二个人能读懂这些东西。所以英王自然着急的很。   两个丫鬟很快帮她收拾停当,正匆匆用早饭,外面无心进了门。   杜薇一愣,“你有事?”   无心微笑道:“听闻英王殿下差人寻你过去,所以特来相伴。”   杜薇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现在是在城里,不用跟的这么紧吧?”   在半路之时,他与柳无言每日都轮流跟在她左右,几乎是片刻不离。   “对了,好像从昨晚就没见到柳公子。”玲珑诧异道。   “入城后,柳公子的任务便结束了。”杜薇解释道,柳无言是收钱办事,公私分明。   玲珑闻听此言心里不由得掠过一丝奇怪的失落感。就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若有空,你帮我过去看看他,免得他闲来无事,再去惹上什么人。”杜薇对玲珑道。   玲珑含含糊糊的应着,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杜薇已然带着羽儿,跟无心出了门。   她有心想追上去,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按照世子妃的吩咐去办,于是转身去了柳无言住的院子。   寒沙城,议事厅。   英王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片金色的阳光。   有些刺眼,但却带着淡淡的暖意,完全不似北方这边冰冷刺骨的气候。   他疑惑的四下张望,见自己站在凉州城周府的后园中,身边是水榭凉亭,园中草蔓如织,繁花什锦。   他明明记得自己刚才坐在议事厅里等南王世子妃过来,想请她协助翻译出收缴到的几张北番军中密文,可是才一会的功夫。自己怎么竟到了这个地方?   短暂的惊诧过后,他很快便释然了,想必这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梦而已。   他沿着水榭回廊缓缓向前,不知不觉来到小湖岸边,突然想起自己便是在这里与杜薇邂逅的。   那时他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以为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家的嫡女。   他与双胞姐妹打赌丢石子,输了的话便答应要带她们骑马。   他万万没想到,当时自己竟然会输在一个女孩子的手上,尽管当时他心里难堪,但他面上却是没有露出分毫。   与其他的大家闺秀相比,她仿佛更加的真实,想笑就笑,偶尔会有些性任,有时就像只小狐狸般的狡猾……   她的每个表情,他都记得。   他继续沿河岸向前走去。   花丛后隐约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他走过去,以手抚开花枝,但见花丛后站着一个身穿蓝色衣裙的女子,侧着脸,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他忍不住向前迈出一步,那个女子似听到动静,向他这边转过脸头,白皙的面容上,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好似诱人的水晶葡萄,正是杜薇。   “英王殿下。”她开口叫道,声音脆生生的,就像一股暖流注进了他的心里。   “薇儿……”他刚开口唤了一声,眼前的杜薇便消失了。   就在他迟疑之际,杜薇忽地出现在他的身后,狡黠的忽闪着大大的眼睛,笑嘻嘻的望着他,“风铭皓,你在等我么?”   英王心头不由得一阵悸动,她居然开口唤了他的名字。   除了那次在狩猎场被野熊攻击,两人患难之时她曾叫过一次外,他再也没有听她亲口这么唤他。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像过去那样轻抚过她的额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传来:“薇儿,他日若我能夺取九五之尊,你可愿回到我身边?”   他没有听见对方的回答,从梦中醒来之时,他只记得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樱唇微微嘟起,唇瓣就像诱人的果实,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随着他心底的热血沸腾,一股热流就这么突然间的出现了。   英王醒来后,发现自己竟还坐在椅子上,面前摆放着战势地图与成堆的卷宗,梦中的一切都好像与此无关,可是身体的某处却清楚的记得刚才梦中的余味。   “殿下,世子妃到了。”门口传来通报之声。   身体某处的那团湿热让他明显感觉到尴尬,杜薇带着无心进来的时候,英王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见过英王殿下。”杜薇上前施礼,无心一语不发,只是紧随在她左右。   英王没敢起身,他略微侧过脸去,不敢让她见到自己脸上的表情,“原本不想打扰你休息,可是有些事除了你,本王想不出还有其他人能帮得上忙。”   杜薇心知他指的是军中密信之事,于是道:“现在若英王得便,我便帮你翻译出来好了。”   英王脸上笑容温润如玉,月华般的眸子却时不时扫向站在一旁的无心,似极不信任。   就在这时,外面忽地进来一名下人,手里端着木漆托盘,似进来上茶。   英王并未多想,只是低头看着杜薇全神贯注的翻译手里的密文。   无心站在一旁,看着那送茶的下人经过他身边时,眼角微微抽动一下,他不容分说,抬腿便将那人一脚踹了出去。   英王一愣,刚想开口呵斥无心,忽见倒地的下人自袖中抽出一把匕首,顿时脸色大变,大喝一声:“来人!有刺客!”   英王伸手去拿桌上的佩剑,余光却惊见那刺客径直向杜薇扑了过去。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兵戈撞击之音,显然刺客不只眼前这一人,外面的众侍卫这时也与刺客们交上了手,一时间竟无人进来。   杜薇正低头专注的辨认着羊皮卷上的字迹,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反应便慢了半拍。   刺客这时已手持兵器朝着她扑了过来,她向后退去,不想却撞上了身后的椅子。   匕首在她眼中倒映出一道华美的弯月,急斩而下。   时间好似凝滞住了,她清楚的听见了利刃切入皮肉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第553章 可要我相陪?大军将至   杜薇眼睁睁看着无心在关键时刻伸出胳膊,挡在她面前。   那把匕首再次扬起时,带起一道温热的血泉,正溅在她的脸上。   英王这时已然抽出佩剑。挥剑向那刺客背上斩去。   刺客只得弃了杜薇返身与英王过招。   无心趁机抓住杜薇的肩膀将她拉到远处相对安全的地方。   “无心……”杜薇只觉胸口阵阵发闷,眼前景物有些发白,“我好像要晕倒了。”她喃喃道。   无心用没有受伤的一只胳膊扶住她。镇定道:“你身上可有带着药?”   “有。”杜薇本想自己将药拿出来,可是这会她的身体好像僵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无心只好探手去她的腰间将药瓶取出来,向她嘴里塞了两枚药丸,轻声笑道:“受伤的人是我,为何晕的人却是你。”   杜薇原本心情沉重,结果听他所言不由得也跟着苦笑起来。   英王那边三招两式已经将那刺客制住了。外面的战斗也很快平息下来,侍卫长带人进来,拱手道:“殿下,属下来迟,还望恕罪!”   “一共活捉了几个?”英王将捉到的刺客交到他们手上。   “回殿下,一共六个,死了三个。”   “把他们带下去吧。”英王摆了摆手,急急来到杜薇身边,“你可有伤到?”   杜薇刚服了药,面白如纸,苦笑道:“没事,只是无心被伤了。”   英王看了一眼无心的胳膊,只见他的整条衣袖已然被血浸透。不过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惊慌或是痛楚之色,就好像被伤的人不是他一样。   英王不禁暗自赞叹,原本他看此人以为他只不过是一介书生,不想他还会些武艺,也难怪杜薇会将他留在身边。   “来人!”他朗声道,“带无心公子下去疗伤。”   被刺客这么一闹,杜薇自然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英王只得先让人送她回去歇息。   玲珑跟羽儿被杜薇的脸色吓坏了,不顾她如何反对。直接去请了崔先生过来,崔先生也没跟她客气,大笔一挥,上来便开了三副汤药,逼着她喝的直想吐。   扔下药碗,杜薇吐着发麻的舌头一脸的苦相,抬头便见无心背靠着门框站在那里,一条胳膊上还吊着布带,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伤了也不消停,你是想过来分一碗么?”杜薇挖苦道。   无心扬了扬眉,“我这是外伤,不需喝这些玩意。”   杜薇撇了撇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你刚才帮我挡了那么一下。”   “好说。”无心淡淡道,脸上恢复了正色:“我刚才从前面过来时,无意中听他们说那几个被捉的刺客全都服毒身亡了。”   杜薇一愣,死士被捉后服毒这种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听到。   “英王如何说?”她平静道,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霾。   “刺杀军中将领,那些人应该是北番派来的。”   “你信了?”杜薇突然轻笑一声,抬眼再次看向无心时,眸子里竟闪烁着灼灼光华,锐气逼人。   无心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   杜薇苦笑:“其实我早就应该觉察到了,从凉州城返回的路上开始,这一路上你与柳无言的表现……”   无心沉默不语。   “还有刚才的刺客……那些人的目标。”杜薇一字一顿道,“只怕是为了针对我而来的吧?”   无心这时心情复杂,喜的是她能意识到这一点,她此后的安全便会多增加一份,忧的是,她猜到实情后,竟然如此平静的就接受了。   沉默半晌,无心突然长出一口气,“也好,你猜到了以后我们也能省些事,免得还要编谎话,说的着实辛苦。”   杜薇淡淡一笑,“那些人可是北番派来的?”   无心点了点头,“应该不会有错,只是这背后真正的指使还不知是谁,所以不能大意。”   杜薇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却隐隐猜测,北番那帮人处处针对自己派来刺客与杀手,只怕是与她懂得他们军中密文有关。   可是这事开始时除了风暮寒与英王,并无第二人知晓。   就算后来英王向皇帝提及此事,但这种事皇上是断然不会到处乱说的,而且此消息也绝无可能是从风暮寒这边传出去。   想来想去,这中间定是被什么人暗中知晓,其中最可能走露风声的便是英王这边。   难保这寒沙城中就有北番那边的眼线或是奸细什么的。   无心见杜薇脸色忽明忽暗,于是开口劝道:“英王已加派了侍卫人手,想来你这边应该还是安全的,若是你仍不放心,晚上我可以留在这边……”   话音刚落,杜薇随手抓起一只枕头,迎面向无心砸去:“想都别想!”   无心单手接住枕头,笑得像朵花似的。   晚些时候,英王亲自过来探望,杜薇正在小憩,听到通报只得坐起身来相迎。   英王进得门来,见杜薇倚在床头,脸色苍白,不由担心道:“还是不舒服么?可是刚才被吓到了?”   杜薇淡淡一笑:“还好,那些军中密文你可有带过来?反正我现在闲来无事。”   英王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那些东西他还真带来了,可是当他看到眼前这张憔悴的脸后,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急。”他安慰道,“很快,只要我们结束战势便能回京,你也不用再这么辛苦了。”   杜薇却无所谓道:“不妨事,我既是奉旨随军,总要帮你们分担些才是,虽然大事上我帮不了什么忙。”   英王愣愣的看着她。   杜薇正好转过视线,对上了英王那双月华般的眸子。   当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在经历了数月之久的泪血厮杀后,竟也变得带有几分凌厉……   他盯着她,身体前倾身,不知不觉竟伸出手去,抚向她苍白的面颊。   杜薇没想到英王会突然有此举动,闭住呼吸紧盯着他的手。   英王的手在落下的瞬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因为在这一刻,他清楚的看到了她眼中的戒备。   他微微一笑,隐住眼底的失落,手指掠过她的鬓角,将一缕垂下来的发丝拢到她的耳后。   “你且好好休息,世子十万大军明日便会到达,到时本王要配合世子那边行动,没法来看你。”   十万大军已到?   杜薇猛地抬起头来,“风暮寒的大军到了?”   听她如此从容的喊出南王世子的名讳,英王唇角掠过一抹苦涩。   有些人,放弃了便不能再重新拥有么?当初风暮寒以虎符银甲军换取与杜薇的婚事,这在他当时看来,是一件划算的交易。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那么确定了。   可是他相信,自己还有机会,若是能坐上那至尊之位,无上权力在手,他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他定定看着杜薇,道:“最迟明晚世子大军便会到达敌后,本王已收到他暗卫送来的消息。”   后面英王说了些什么杜薇已经不记得了,她满脑子里全都是那个人的影子。   他来了,终于来了!尽华丰扛。   ☆、第554章 提前破阵欲抢战功   北番敌军营后。   风暮寒傲然于马上,遥望北方苍际间,雪风飞扬,大红战袍如流云般舒卷。猎猎作响。   峰峦叠嶂间,雪雾飞扬。   已近天明。   营中众将士,不管是旧部也好。新兵也罢,此时早已折服于他的威严之下,各部队列整肃,十万人马齐行军礼,静默跪俯于地,只待那最后一声进攻号令。   青衣纵马靠近风暮寒身边,低声道:“属下已将消息传入寒沙城。只待三更号令一起,便发起进攻。”   风暮寒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场中跪俯于地的这些将士。   三更一到,他们便要与敌军决一死战,不能退!不可避!唯有取胜一途方可活命。   银枪锐芒扬起,风暮寒持枪纵马奔至阵前,扬声长啸:“待得胜回京,本世子请兄弟们喝好酒!”   原本压抑的气氛瞬间消散了不少,有些胆大的老兵扬起脸来笑道:“将军,光有好酒不行,我们还要有佳人陪酒才成。”   新兵里不少人都替那人捏着把汗,按说平日里鲜有人敢这么跟威武将军说话,就是不想要脑袋了。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风暮寒并未动怒,而是豪爽一笑,“好,本帅与你们一言为定!”   众将齐声回道:“尔等愿追随将军!”   万般铁血豪情升冲云宵。   风暮寒紧握手中银枪,目光落在远处的群山间,心里却是不断浮现出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人儿。   以前像这般带兵出征,他也并不是没有过,战势有时会持续数月或是长达一年之久也是常有之事,可是他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心情不定。   出征之前她曾嘱过自己的话。一字一句,都深刻于肺腑,此时竟格外清晰。尽每扔血。   凌冽山风夹杂着碎雪刮过,手中兵刃刺骨冰寒。   紧攥银枪的左掌中,多添了一个以前他身上所没有的印记——黑色的,犹如火焰般的奇怪图案。   那是他从莫子国得来的,不想让她知晓的印记。   此事若是传出去,朝中不外乎会有传言,说他身为主帅,行事荒唐,可是他并不畏惧。   只要能得她相伴于身边,纵是弃了这兵马大元帅之职。他也丝毫不会犹豫。   “报……”远处,纵马跑来一名传令兵,至近前滚下马来,跪于风暮寒面前,“启禀将军,寒沙城兵马已动,英王亲率五万兵马,大军此时已出城迎敌!”   风暮寒尚未开口,下面众将俱都倒吸口凉气。   约定进攻之时未到,英王竟敢擅自先行。   众人目光悄然落至风暮寒身上,全都在暗自猜测,只怕英王此意,是为抢军功。   寒沙城被困,此局如破,功劳也只会落在风暮寒的身上,与英王再无干系,这时英王故意先行出击,就算以他区区五万人马暂时落于下乘,但他深知,风暮寒断然不会弃他于不顾。   如此一来,战报上表皇帝面前时,也会提到此战为英王先行,风暮寒为辅……   “将军……”有副将试探道,“英王五万人马势单力孤,若等三更时分,只怕……”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来。   他们如果坐视不理,只怕到不了三更,英王的人马便会死伤殆尽,到时他们便会落得个见死不救的名声。   风暮寒微微冷笑,“战功?他想要便让他得去好了。”   “将军!”下面众将脸上俱都流露出不平之意,凭什么白白战功就这么让别人抢去了,就算他们主将不在乎,可是他们这些人却是在意的。   “尔等以为如何?”风暮寒高喝一声。   “战!”众将齐声回应。   风暮寒薄唇紧抿,掠出不屑之色,“既然如此……尔等随本帅一战!”   十万大军倾巢而出,如山洪爆发般自敌后涌出,与英王五万人马反将北番众敌包围在内。   寒沙城楼上,杜薇身上裹着赤狐裘皮大氅,立于高处观看战势。   雪里剑光如虹,连营风吹号鸣,千里奔袭如炙,寒沙塞外点兵,铁骑贯入飞鸟,箭镞如雷轰鸣。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杜薇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全然忘记了城头上北风凛冽,碎雪如刀。   风雪飘摇,绝域苍茫,杀气骤起冲云宵,厉声一喝断乾坤。   城下白刃血纷纷,雪融遍野,君不见沙场征战苦,只道人前衣光鲜。   玲珑跟羽儿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一时间竟也吓的白了脸。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风大……”   杜薇却像没听见一般,痴痴的望向城下。   她如何不知此地寒冷,她也知自己纵然站在这里,也与战势没有任何帮助。   可是,那份牵挂的心,却始终落不下。   如不相见,坐立不安。   天色未明,千军万马混乱中,她如何能寻得见那个心中的身影。   但即使这样,她仍不愿收回自己的目光。   也许下一次,再下一次……她就能看见他。   熟悉的身影,银枪纵马,笑傲驰骋于战场之上,无人能及的那个他……   天色渐明,东边的云间吐出第一缕破晓晨光。   城下厮杀仍在继续。   “世子妃,回去吧。”身后传来无心的声音,淡淡的,似不带任何感情。   站了太久,她的腿就像生了根。   “让我再看一会……”一会就好,就算她看不见他,但只要他还在这里,只要他抬起头来,便会遥见到城楼之上,这一抹艳丽的红色,她要让他知道,她在等他回来。   不要被杀戮迷失了眼睛,不要被暴虐之气掩了心智。   不论何时,不论他的身份,也不论他曾做了什么……只要他回来,她便在这里等他。   银枪破开血雾,战袍血色尽染。   风暮寒将又一敌将挑于马下,迎着山间风雪不由凄然一笑。   混战间,他几次险险迷于那片血雾之中,但不知为何,每每目光掠过城楼之上,那道艳丽的红色却能将他与那团心中的血雾分开。   心中百转千回,无情的杀意终不能敌那噬骨的相思之苦,如同中了她的毒,不可解,也不想解。   只要有她在,心便不会失了方向。   待解围城之困,定要拥她入怀!   ☆、第555章 胜!英王未归   寒沙城下一战,从二更天直到天明,又从天明直到暮色降临。   北风过,碎雪苍茫。大漠边土惨崩裂,战马长嘶声萧条。   北番残余终不敌风暮寒与英王大军两面夹击,首将率队向北退去。   杜薇在城楼上看得真真切切,不由道:“若是能在北面提前埋伏一支队伍就好了。”   无心凑过来看着城下。摇头道:“不可,有道是穷寇莫追,北番军自北面可退回其领地,若是将其切断,恐做困兽之斗。”   杜薇向北远眺,但见风雪间隐隐露出群峰轮廓。   她正看得出神,忽听城内响起金鸣之声。   城头上,众将士振臂齐声欢呼,一队玄铁轻骑率先穿过战场。径直向寒沙城而来。   寒沙城城门大开,那队轻骑就像一柄利刃,长驱直入,身后旌旗飞扬。斗大的帅字清晰可见。   杜薇心中不由得掀起一阵狂喜,转身便往城下跑去。   可是她在城上站的太久。全身都僵了,刚迈两步险些跌倒在石阶上。   “小姐!”   “小姐当心!”   无心手疾,先玲珑她们一步,探手将杜薇身子扶住。   “莫要逞强。”   杜薇哪还顾得上其他,“快,扶我下去!”她催促道。   主帅入城,康乐王亲自带人迎出来。众人拱手见礼,周围士卒跪了一地。   杜薇跌跌撞撞自城上走下来时,风暮寒已下了马,青衣拉着战马立于一旁。   风暮寒与康乐王低声寒暄,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周围将士俱都恭敬垂首而立,不敢有丝毫逾越之举。   风暮寒眼底掠过一丝冷光,因着刚经过一番厮杀,所以周身满是萧杀之气,锐利的目光让人不敢直视。   杜薇正要走下最后几阶石阶,忽感无心扶着她的手一滞。   抬起头来,正对上不远处风暮寒投过来的冰冷一瞥,带着些告诫意味,好像无形的利剑,直射过来。   无心苦笑着松开扶着杜薇的手。   就在这时,突然从城外跑来一骑战马,传令兵自马上翻身而下,单膝跪倒,拱手道:“启禀将军,英王殿下人马已然归城,但未见英王殿下回来……”   一瞬间,整个寒沙城似乎都陷入了骇人的死寂当中。   杜薇自认识风暮寒以来,还从未见到他如此动怒的模样。   “去将英王身边副将找来!”康乐王声色俱厉喝道。   英王若出了事,今日之战就算是胜了,皇上也会降罪下来。   杜薇见此情景,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   英王没有回城,此事非同小可,她绝不能在此时打扰他的决断。   风暮寒剑眉深蹙,凤眸散发出阵阵冷意,他强迫自己的目光从杜薇的身上移开。   跟随于英王身边的副将被叫来了。   “你们回城之际可有见到英王?”康乐王厉声问道。   副将一愣,“莫非英王殿下没有回来?”   康乐王冷哼一声,副将看着周围众将的脸色,忽地神色大变,“不好!英王定是去追北番敌军首将去了!”   康乐王一惊,“怎么回事?莫非他没有听到城内鸣金收兵的信号么?”   副将拱手解释道:“原本末将是随着英王殿下一同回撤,但半路见北番残余向北面而去,其中一人好似他们首将,英王欲追,但被劝阻……后来……后来属下便率军入城,当时没有注意到英王殿下是否入城……”   风暮寒单手紧握成拳,玄铁战甲下,隐隐有殷虹的水渍渗出,但因为天气寒冷,所以尚未流出便冻成了冰碴。   “世子……”康乐王犹豫道,“英王极有可能真的去追北番首将去了。”   “嗯。”风暮寒面色冰冷,恍若未闻对方所言,过了片刻他突然转头吩咐青衣道:“你去调五千轻骑军过来。”   青衣听了不由得一愣,轻骑军可是风暮寒的身边近卫军,就算是在正式的战场,也多是跟随在风暮寒身边,护其安危,不会听从其他将领调遣。   经过一天一夜的混战,此时所有将士皆是人困马乏,想来也只有调用轻骑军来用。   寒沙城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五千轻骑在城门处集结,战马嘶鸣,不时的踢踏着冰冻的地面,它们还没得到休息便又要重新上阵,所以情绪难免都有些不安与急躁。   风暮寒复对自己麾下副将吩咐道:“传我军令,各营人马归于康乐王调动,城中各处严加防守,以备敌军趁势反扑,其余将士休整待命,不得有误!”   “是!”副将齐齐应声。   一旁有几位将军上前道:“世子,让我们去寻英王殿下吧。”   风暮寒冷冷瞥了他们一眼,“若寻到英王,你们可有把握劝得回他?”   众人闻听此言,顿时全都泄了气。   风暮寒说的不错,他们纵然能带兵增援,但若论起谁能强行将英王带回城中,唯有眼前这位威武将军了。尽阵厅扛。   英王身份高贵,普通人的话岂肯听从,再加上他立功心切,一心想要捉拿北番首将,如何肯轻易回城。   “如此看来……只能有劳将军您了。”   “北边情况如何?”风暮寒询问道。   “北边山里恐有敌军埋伏,但人数不会太多,原本是为了防范我军越山传送消息而设的。”康乐王道。   “谁知英王身边带了多少人马?”风暮寒环视四周。   一时间,竟无人应答。   那几个曾跟随英王的副将犹豫道:“许是带了一千人左右……”   英王不管是被敌军杀死,或是被俘获,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   康乐王神色灰暗,沉吟道:“英王若是真的落入他们手中,只怕会沦为人质,北番以此要挟我们开城投降……”   风暮寒何尝不知此事事关重大,凤眸寒光更盛,碎雪抽打在玄铁战甲上,更添萧瑟意冷。   寒沙城城门大开,五千轻骑军如同一道利箭般冲出来,向着北边疾驰而去。   杜薇静静凝视着那抹熟悉的身影纵马出了城门,回身一瞥间似有千言万语,但他终是与那五千轻骑军一起,渐行渐远……   “莫要担心,他定会无事。”无心淡淡道,语气略有劝慰之意。   杜薇仰起头,幽暗天际落雪纷纷,映衬得她的面孔更添坚毅之色。   “我知道。”她勾起唇角一字一顿。   无心嘴唇翕动几下,终将最后没有问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本想问她,若是有一日他回不来,她又将如何?   ☆、第556章 骇人梦境,梦中之人终不回   因着在城楼观战,站的太久,再加上受了风寒,杜薇回去后便觉头重脚轻——   玲珑请来崔先生。又是施针,又是配药,一直快忙到天亮才让她的高热退下去。   这一夜杜薇睡的极不安稳,就算高热退去。但仍不时于梦中蹙起眉头。   她似身处于一片苍茫雪地间,看不清周围景物,唯能听见兵戈交响撞击之音,她跌跌撞撞的穿过雪地,想要寻找一条离开的路,脚下忽地一绊,似踩到了什么。   低下头来,却见雪地竟逐渐融化,自下方隐隐露出一道诡异的艳红。就好像……鲜血的颜色。   她站起身,只想快些离开这片令她感到不安的地方。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薇儿?”   她全身不禁一滞。   似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裸。   她低下头顺势看去,惊见融化的雪地下面露出风暮寒的半张脸……如同冰雪雕琢成的一般。没有丝毫的生机。   “啊!”她听见了一声惊叫,那是从她嘴里发出的声音。   她被自己的叫喊声惊醒了。   “小姐!”玲珑正守在床边。见她醒来连忙拿过棉布替她擦拭额头沁出的冷汗。   杜薇气喘吁吁,刚才那个梦实在是过于骇人,就算她醒过来这会仍是心有余悸。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问玲珑。   “已近晌午。”玲珑回道,以手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松了口气,“总算是没再烧起来,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以后千万不要再这么任性了。”   杜薇苦笑,“非是我任性妄为,而是不得不如此罢了。”   玲珑知她心里担心的是谁,于是便不再提此事,而是端了温水过来服侍着她喝了。   “对了,英王他们可是回来了?”她问玲珑道。   玲珑将她喝完的茶杯端走,移开目光,“没……还没回来。”   杜薇不禁一蹙眉,从昨夜风暮寒率兵前去增援到现在,已过去大半天了,算时间也应该回来了。   “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她继续追问。   “这个……奴婢不知。”玲珑紧张道:“小姐您好生歇息便是,那边的事自然有人处理,可能是因为雪下的大了,回来的路上不好走……”   “雪又大了?”杜薇侧过头往窗户那边望去。   虽然窗户关着,但若是细听,能够听见雪片打在窗户外面所发出的细碎之声。   羽儿端了刚熬好的汤药进来,以往杜薇喝药的时候定会推三阻四,可是今天竟连半句话都没有,直接接过喝了。   玲珑手里还准备着蜜饯,可是杜薇喝完了药后却没问她要,只是静静的盯着窗户,好似完全感觉不到刚才汤药的苦涩。   两个丫鬟看她这个样子只能暗自叹息。   因着汤药的药效,杜薇不一会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是夜晚来临。   “还没有消息么?”杜薇再也躺不住了,披衣似要下床。   玲珑连忙阻拦,“小姐,现在外面天黑雪急,你要去哪里!”   杜薇无奈的跌回床上,可是她每在这里多待一秒,心里的不安便会多加一分,特别是之前那个不详的梦境,更令她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羽儿忽然从外面跑进来,“小姐,英王他们回来了!”   杜薇心中不由得一喜,“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   杜薇长长呼出一口气,全身的紧张突然松懈下来后,有种莫名的疲惫袭上心头。   玲珑重新服侍着她躺下,迷迷糊糊中,她又睡了过去。   隐约间,她听到外屋有人窃窃私语。   “怎么办?小姐若是知道了定要起急的!”   “没想到回来的只有英王跟青衣他们……”   “嘘,你轻声些,当心吵醒了小姐。”   “也许世子回来的晚些,还是先不要告诉小姐了,待天明再说……”   回来的只有英王跟青衣?   一瞬间,杜薇只觉心头如被利刃洞穿,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住了。   青衣向来与风暮寒如影随行,怎么会独自与英王回来?莫非……还是出事了?   胸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天旋地转间,她竟这么晕了过去。   威武将军未归的消息迅速在军中传开,整个寒沙城都陷入了一片低迷的气氛之中。   议事厅外,数名军士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若是过了今晚威武将军再不回来,只怕是凶多吉少。”尽阵丸血。   “听说就连威武将军身边的侍卫长都身负重伤,到现在还没转醒。”   “英王殿下这次也伤了,虽说不重,但前去接应他的那五千轻骑只回来了一千人……想必是他们在北面山里遇到了敌军埋伏。”   杜薇身上裹着厚厚的狐皮大氅,缓缓自那些人身边走过。   玲珑时不时偷眼去看杜薇的脸色,生怕她会因此而重到刺激,引发心悸。   杜薇仿佛对周围人们的议论充耳不闻,只是脸色更加的苍白,就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如蒙薄霜。   议事厅内。   英王一袭素衣端坐在桌案后,身边火盆里炭火正旺。   康乐王坐于他对面,看着桌案上的地图,神色肃穆,眼底隐隐浮现出几缕血丝,显然是一夜未曾合眼。   “还没有消息。”康乐王微微叹息,“风雪交加,掩盖了所有的踪迹,就连派出去的探马也寻不到一点线索。”   英王目光定定落在面前的地图上,“若是本王记得不错,世子他应该不会离开此处。”他以指尖点指着地图上的某处,“当时我们遭遇了北番军埋伏在那里的五千人马,但他们根本不是世子五千轻骑的对手,可谁成想山里另埋伏着他们两千人马,若不是世子拼死杀出条血路来,想必本王今日便不会再坐于此处了。”   康乐王眉锋深蹙,“虽然此话也许不应由本王来说,但此事确是因你而起,无论如何,你都要将威武将军寻回来,不论生死……”   英王长叹一声,不小心牵动身上伤处,身形微微一晃。   一旁侍从见了急忙过来搀扶,却被英王抬手制止了。   康乐王见状道:“你也不必太过勉强,就连青衣都伤成那个样子,你们能全身而退已属不易,还是早些去歇着吧。”   英王轻轻颔首,“康乐王爷不必担心,本王还撑得住,待见过她之后就回去……”   康乐王顿时陷入了沉默,有些事总要说清的,一味的隐瞒只会引起更多的悲剧,可是见了她后到底要怎么开口?这事就连康乐王都有些发愁。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通传:“南王世子妃到。”   ☆、第557章 他能做到的,本王也能!   杜薇进了议事厅,清冷的目光自康乐王的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英王的身上。   “见过英王殿下。”声音淡淡,好似一杯白开水。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在里面。   英王面色一僵,双手撑桌案便想站起身。   可是经过连日作战身子疲乏,再加上受了伤,竟险些歪到一旁。尽岛东弟。   身后侍从见了忙上前相扶。“殿下,当心您的身子。”   英王望着眼前杜薇那张苍白的面孔,心疼道:“……怎么会憔悴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心悸又犯了?”   “英王不必担心,他若平安,我自无恙。”杜薇平静道,走上前来,她看着桌案上的地图,“此次前来。我只想问英王一件事。”   英王深吸一口气,月华般的眸子里尽是哀伤之色,久久吐出一句:“……对不起。”   康乐王见状,悄然退出门去。   杜薇似恍然未觉。动也不动,“这抱歉二字……只怕殿下不应说与我听。”   英王双手撑住桌案边缘。苦笑道:“没想到,终还是因此而与你生分了。”   杜薇淡淡道:“现在我只求英王告之我一件事,你们是在何处与敌军交手?”   英王思忖片刻,伸手在地图的某处一点,继而不解道:“难道你就不想问本王其他的事情么?世子他……”   “不要!”杜薇突然断喝一声,打断了英王的话。   英王惊讶的看着杜薇,只见她紧缩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着。面色苍白但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你不要说,我也不要听……我只想知道他在哪里……”   有一刻,英王甚至以为她会痛哭失声。   可是最终,她却将那眼底的水雾通通隐了回去。   “多谢英王告之我夫君所在,我这便告辞了。”杜薇说罢,淡淡一礼,转身便要离去。   “薇儿!”英王不顾身体不适,拼命抢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   “薇儿,要怪你就怪本王吧,都是本王的错,害得你如此伤心,你可知本王见你这个样子心里有多痛。”   “放手。”杜薇背向他,语气仍是淡淡的。   “薇儿,事已至此,本王也不想看到,只是你要知道他到现在还没回来,极有可能已经是凶多吉少,你就算真能在如此风雪交加的天气里出去,寻到他,恐怕也只是徒增伤悲而已……”   听到这话,杜薇猛地转过身。   乌黑的眸子里尽是亮闪闪的水雾,英王忍不住伸出手来,似想抚上她的面颊。   “薇儿,莫哭,本王还在,以后就让本王来照顾你,护着你,如何?”   杜薇仰着头,目光不错的盯在英王的脸上,“放开我。”声音不大,但却异常坚定。   英王难以置信的望着她,拉着她衣袖的手却紧了几分,“薇儿,就当是本王要弥补自己的过错,他能给你的一切,本王也能给你!”   杜薇唇边突然逸出一抹冷笑:“他能给我的,只怕你却给不了。”   “不可能!他能做到的,本王也能做到!”英王想也不想,突然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只惊得身后的侍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拼命低着头,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的脚面。   杜薇极力挣扎,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然而她终究不敌对方男人的力量,终是被他死死抱住。   “放开我!”杜薇只觉那怀抱是完全陌生的,冰冷的,与他的完全不同,就连胸膛传递过来的心跳声都是她所不熟悉的。   “英王殿下,世子妃要你放开她,难道你没听到么?”自门口突然传来一个男声,语气淡淡,隐隐带着不屑。   英王抬起头来,只见无心站在那里,身上披着黑狐大氅,唇角带着嘲讽的讥笑。   就在他略一失神的片刻,杜薇挣脱出一只手来,想也不想,劈手照着他的脸上便挥了过去。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一记耳光实实落在了他的面颊上。   “放开我!”杜薇冷冷道,声音里带着凛冽的杀意。   英王不可置信的望着她,就像是没有感觉到脸上的痛,他只是惊骇的看着眼前的杜薇,在刚才那一瞬间,她爆发出的气势竟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畏惧。   无心见状,唇角上翘的弧度更大了几分。   杜薇硬生生将自己的衣袖从英王手中抽出,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听见他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对不起……”   杜薇面无表情的走出门去,只有无心仍站在那里,看向英王的目光里带着寸寸寒意。   “欲获美人心,可不是像殿下这般样子便能得到的。”他不屑轻笑。   英王眸光冷凝,“你可知自己在与谁说话?本王面前岂能容你放肆!”   面对威胁,无心只是一笑,“在下一介草民,自然不能与英王殿下相提并论,只是有句话在下觉得还是说清楚为妙。”   “你想说什么?”   “如果你得不到她,便放手好了,免得让她哭。”   英王呆呆的站在那里,全然不记得无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脸颊侧面,火辣辣的疼,仿佛在告诉他刚才的一切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杜薇离了议事厅,先是去了青衣所在的偏院。   一进屋便闻到浓浓的药香与淡淡的血腥之气。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来到门口,她竟然看到李细君守在外间屋。   看到杜薇进来,李细君慌忙擦了擦眼睛,“薇儿姐姐。”声音又干又涩,一听就知道她刚才哭过。   玲珑见了屋内的情景也不觉心头颤了几颤。   “青衣醒了么?”杜薇问。   李细君摇了摇头,“不过崔先生说最迟明晚他就会醒。”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崔先生出了里间屋,看到杜薇的瞬间崔先生略略吃了一惊。   “世子妃莫要到处乱走,你这身子还是要多多养着才成。”   杜薇苦笑,“此事就不劳崔先生费心了,青衣这边还要全仰仗着你呢。”   崔先生无奈道:“青衣不过是失血过多,多调理些日子便无大碍,可是你这身子若是不好好调养,待世子爷回来,定要责于在下,世子妃就算不为自己也要替在下着想一二。”   杜薇知他是故意安慰自己,也不点破,又问了些青衣的情况,原本她想从青衣这里了解些当时的情况,可是现在看来,已经指不上这里了。   就在这时,无心自外面进来,看见杜薇,一字一顿道:“世子的战马回来了。”   闻听此言,所有人俱是一愣。   “什么……你说……”杜薇只觉浑身的血瞬间凉了个透。   “是战马,它自己回来了。”无心道,“现在已被人带进城来,你要不要去见见?”   ☆、第558章 去寻他!去寻他!   杜薇跟着无心赶去前厅时,战马已被人牵进院来。   风暮寒的座骑乃是一匹踢云乌骓,通体黑缎子般,油光放亮。四蹄白如踏雪。   两名士卒一起拉着缰绳还稍显吃力。乌骓马嘶鸣咆哮,不时撩起四蹄,暴躁的来回挪动。   无心看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果然是好马!”   杜薇凑到马前,有士卒急忙提醒道:“世子妃莫要离得近了。当心它伤到您。”   可是让人意外的是,杜薇靠近后那马儿居然好像认得她,不断向她点头摇尾。   杜薇只觉一阵心酸,靠到近前细细查看。   马匹身上,鞍具皆备,独独少了那本应驾驭它的主人。   杜薇情不自禁伸出手来,抚摸着战马的脖颈,乌骓喷着鼻息,不断摇晃鬃毛回应着。   就在这时,英王与康乐王也接到消息赶了过来。   看着温顺的乌骓与靠在马旁的那个娇小的人儿,英王只觉心底似有什么裂开来,他想不明白,为何她竟如此死心塌地的将心给了那个人。估帅页巴。   不,甚至在将心给予那个人之前,她也没有给过他丝毫的机会。   他可以做得比那个人更好!   在他身边,她不用再如此辛苦的奔波于这苦寒之地。她也不用整日担惊受怕的提防着刺客来袭。   他会给她最华丽的衣裳。最精美的食物,最奢华的珠宝,他会将她妆扮得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比绽放的桃花还要美艳。   她本该被他宠着,哄着,住在豪华的宫殿内。只有他一个人才能接近,她只能对他一个微笑……   “来人,将此马带下去,好生看护。”康乐王见杜薇睹物伤情,只得下令道。   两名士卒将战马拉走时,乌骓忽地烦躁起来,嘶鸣咆哮着,不断朝着杜薇扬首。   杜薇心中不由得一动。   “等一下。”她出言制止道。   拉马的士卒愣了愣,停下脚步。   杜薇几步来到乌骓面前,试探道:“莫非你知道你的主人在何处?”   乌骓喷了喷鼻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你能带我找到他吗?”杜薇几乎抑制不住心底的悸动,她觉得,它一定知道风暮寒在哪里。   “拉下去吧。”英王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吩咐两名士卒道。   士卒无法,只得听从英王命令,不管它如何挣扎咆哮,强行拉走了它。   杜薇呆呆的望着踢云乌骓离去的背影,忽觉手掌上满是水渍,想起刚才抚摸它的脖颈时,它的鬃毛上面尽是冰碴子,这会在她的手上全都化成了水。   玲珑连忙递上帕子,杜薇接过后擦了擦手。   突然间,她的动作一滞。   帕子上面尽是淡淡的红色印记……她翻开自己的手掌,只见上面仍留有隐隐的红色。   她将帕子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有股铁锈的味道,是血!   她的心不由得抽紧了。   是他的血么?还是敌人的?   英王月华般的眸光轻轻流转,宽袖长舒,缓缓朝她走去。   “薇儿。”就在他将要靠近到她身边时,杜薇突然抬起头来,神情淡淡,但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与决绝。   英王的脚步一顿,竟无法再向前提起半步。   他与她之间,就好像划出一道无形的鸿沟,令他无法逾越,他收住脚,就那么站在那里,痴痴的看着她那张倔强的脸。   “薇儿,莫非你想出城去寻他?”他一字一顿道。   杜薇回望着他,目光冷清,雪片自空中飘落下来,她整个人好似冰雕玉琢的冰人一般,眼中不见半点涟漪。   英王突然间没来由的感到了恐惧。   “不,你不能去!”英王急道,“就连探马都无法从这么大的风雪中寻到回城的路,更何况是你!”   杜薇沉默不语,她只是静静凝视着英王的眼睛,四目相对,两人俱是一动不动。   任由风雪吹拂,衣袂翻飞,她的目光,好似穿过他的眼眸,透入到他的内心,欲看清他心底的真实想法。   终于,英王最先移开了目光,“来人。”他吩咐道:“送世子妃回去好生歇息。”   几名士卒迎上前来,一脸的为难,“世子妃,莫要让小的们难做,这是英王吩咐,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杜薇垂下眼眸,缓缓转身,士卒们紧随其后,离了前厅。   杜薇步履从容,忽地慢了半拍。   “无心……”她低声唤了句。   无心一直跟随在侧,听到她叫了自己于是上前一步,行于她身侧。   “有何吩咐?”风雪中,无心的眼睛闪闪发光,如同黑夜中灼灼燃烧的火把。   “帮我。”杜薇轻轻吐出两个字来。   无心轻笑:“愿意效劳。”   寒沙城外,风雪交加。   城楼上,守城将士个个身如雪塑,岿然不动立于风雪之中。   忽地,城楼之上响起一阵噪杂之音,有人急道:“什么人,没有英王之命任何人不得出城!”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已然落至那人身后,手中刀背正中对方后颈。   其余守城士卒见状纷纷迎上来,但见那人手持双刀,也不与他们纠缠,直接砍了城门的吊桥绳索。   城门发出巨大的声响,吊桥被放了下来。   城内,一队轻骑飞速度穿过城门,头也不回的冲入到了外面的那片风雪之中。   “什么人!竟敢擅自出城!”   “放箭!”   “风雪太大,纵然放箭也是枉然!”   “可有看清刚才出城的人是谁?”   “好像……是威武将军的轻骑军,但只有千人左右。”   “快报于英王殿下!”   城楼上,柳无言抱着双刀,眯着眼睛迎着风雪,遥望城下那队越行越远的轻骑军。   千人轻骑,个个身着轻甲,腰挎长刀。   队伍中央,一骑踢云乌骓奋蹄疾驰,马蹄溅起飞雪,鬃毛飞扬如黑色火焰。   马背上,一袭白狐裘皮大氅紧紧裹着一个身材娇小的人儿,她将整个身子都缩进大氅里,双手紧紧抓着踢云乌骓的缰绳。   一行队伍向着北面的山中疾驰而去……   当英王收到消息时,只惊得面无人色。   “她真的去了……真的去寻他了……”他喃喃道,全然不顾起身时打翻的茶盏。   “她带去了多少人?”   “一千有余。”   “可有向导?”   “这……”报事的士卒略一犹豫,“除了那支轻骑军,世子妃只带了无心公子,还有……她骑走了那匹威武将军的踢云乌骓。”   ☆、第559章 断崖风雪夜   寒沙城议事厅。   英王亲自点了一万人马,又安排了三名副将。   康乐王爷闻讯赶来,“英王,莫非你想亲自出城?”   英王站在那里。双臂展开,由身边两名下人服侍着,换了战袍。正在束甲。   “有劳康乐王爷随后接应。”英王披好银甲,下人又呈上宝剑,他接过后将其佩于腰间。   “你开什么玩笑!”康乐王爷怒道:“外面这么大的风雪。你莫非想去送死不成!”   “本王心里有数。”英王匆匆整理好周身之物,“所有后果皆有本王一力承担!康乐王爷不必担心会受到牵连。”   “胡闹!”康乐王一瞪眼,“本王岂是怕受到牵连,你可知此去多有凶险,北番军残余也许还藏于北山之中。你若是去了只怕又要落入敌军埋伏之中!”   “埋伏也好,一去无归也罢……”出得门来,英王仰望苍穹,大雪纷飞,黑漆漆天地一色。“此事皆因我而起,全当是我还他的人情罢了。”   言罢,拉过战马缰绳,翻身上马。   康乐王见再劝阻也是枉然,只得道:“本王自会安排后续接应,还望英王路上多加小心。”   英王于马上向他一拱手,调转马头,向城门而去。   一万人马于城门处集结,三名副将齐齐于马上拱手向英王施礼。   “见过英王殿下!”   英王纵马阵前,看着整装待发的众将。朗声道:“尔等此去只为寻回南王世子妃,如遇敌军切莫恋战。”   众将齐齐应声。   城门大开,风雪中一万大军正陆续出城——尽名边弟。   忽然一名军士来到英王近前,拱手道:“启禀英王殿下,有人求见。”   英王正待出城,闻听此言不耐烦道:“待本王回来再说。”   “刚才正是此人砍断了吊桥绳索,放了世子妃出城。”军士道,“他想随殿下一同出城。”   “哦?”英王一愣,“既然如此,那便带他过来吧。”他不禁有些好奇,是什么人竟能在戒备森严的城楼上砍了吊桥绳索,莫非城头上那些守城将士都是草扎的靶子不成?   如此多的守卫,竟也没拦得住此人?   军士随后带过一人,英王上下打量他。   只见他身披厚氅,内里穿了一件七彩水田衣,花花绿绿的,甚是惹眼,光着脚,穿着一双木屐。   看着对方的那双脚,英王嘴角不禁抽动几下。   如此冷的天气,这人居然还光着脚……他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此人也许是个疯子!   柳无言怀里抱着双刀,英王打量他的时候,他也歪着头打量着对方,“莫要再看了,带不带我同去说句痛快话!”   英王蹙眉道,“大胆狂徒,你可知你犯下军中大罪!”私开城门,单是这一条罪状就够砍脑袋的了。   柳无言冷哼一声,“反正罪多不压身,柳某也不在意多这一条,你再不快些,只怕世子妃要给那姓风的殉情了。”   英王眸光一紧,“你是何人?”   柳无言咧嘴一笑,“柳某与姓风的乃是同门。”   英王一惊,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吩咐身边军士道:“来人,为他寻匹马来。”   风雪如刀,惹人恼。   朔风阵阵透骨寒,乌云沉锁山河暗,群山冷落尽孤残,往事萦怀排遣难。   一行千余轻骑赶至北山。   踢云乌骓狂奔向山顶,最终停在了断崖前。   杜薇全身都快被冻僵了,哆哆嗦嗦的几乎下不来马。   无心最先跳下马来,上前不容分说,抓住她的腰身,将她拖下马来。   杜薇的目光落在无心被绷带吊着的另一只手臂上,心中不禁有些歉疚,这种风雪天,对外伤尤为不利,搞不好还会被冻伤……可是她却仍拖着他出来了。   感觉到她目光中的歉疚,无心轻笑道:“别忘了,我还欠你条命,大不了还给你便是。”   当初在凉州城,若不是得她拼死相救,他早就毒发身亡了,失了一身的内力的同时,也失了这颗心。   山顶积雪深厚,杜薇提着裙摆艰难的向前走了几步便已气喘吁吁。   四周俱是白茫茫一片,没有半个人影。   “他真的在这里么?”杜薇回身望着踢云乌骓,虽然它不会说话,但她相信,它定然是知道主人所在的。   踢云乌骓抬起前蹄,重重跺了下蹄。   杜薇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千余轻骑军这时也俱都下得马来,分布在四周警戒。   杜薇又向前走了几步,忽地脚下一绊,那个骇人的梦境突然从她的脑海中跳出来。   难道……那个梦中的景象……   她突然俯下身来,拼命挖掘面前的积雪。   积雪翻开,露出一名士卒的尸体,无心走过来,惊讶道:“这是北番军。”   杜薇继续翻开积雪,雪下相续露出无数的尸体,有敌军的,有轻骑军的,也有寒沙城的士卒……   杜薇不停的挖着积雪,双手冻的通红,但她浑然不觉,只是不停的挖着、寻着……   无心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够了!”他喝止道,“让他们来就好。”   数百名轻骑军同时开始清理积雪,可是风雪未停,他们刚清理过的地方,很快便又重新被雪覆盖。   杜薇仔细的辨认着积雪底下的每张面孔,心中既有着期待又有着恐惧,她想找到他,但是看到这凄惨的景象时,她又害怕看这个结果。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已渐渐滑入谷底。   就在这时,风中响起“咻”的一声细响。   无心一把将她拉到身边,紧接着,一支长箭便落入到他们的脚边。   “敌袭!”无心高声喝道。   与此同时,千余轻骑已做出反应,提剑团团将杜薇跟无心护在当中。   山崖下,自他们来时的道路上,一队北番军如同幽灵般的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清一色的弓箭手立于阵前,冰冷的箭尖对着他们。   无心将杜薇拉到自己身后,低声安慰道:“山顶风大雪急,箭簇射过来时会失些准头,莫要害怕。”   敌军就在眼前,但是她的眼中却只有一片茫然之色。   她只记得他曾许诺过她的一切。   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你若不能轮回,那为夫便不会去那黄泉路,饮那断魂汤。   如能有你相伴,纵入地狱又有何妨?   薇儿,等为夫回来可好……   风中,隐隐传来他的声音,直入惆怅。   ☆、第560章 痴缠或可疗,宿命无可改   生只轮一世,死为三千载。萍水世间过,与君成相爱。   痴缠或可疗,宿命无可改。两界不同途。此恨唯难消。   山崖之上,已沦为战场。   杜薇身边虽有千余轻骑军相护,但怎乃山顶地势狭小。北番军又根本不想靠前,只是频频放出箭簇攻击。   时间久了,难免便会有中箭之人。   无心略一思索。“一味防守只能坐以待毙,不如杀出去。”   回头望向杜薇,却见她神色绝望而茫然地看着脚下的雪地,眼底微红,但却无泪。   “你已尽力。回吧。”无心上前想要拉住她。   “咻咻!”两道空破之音响起,无心一惊,想拉她过来的手改为推状,两支长箭险险从他们中间掠过。   杜薇被他推倒在雪地上,只觉身下似压到了什么硬物。她正想爬起来,脚裸处却被什么绊住了。尽吐反圾。   她用力一挣,积雪底下露出了一只大手,吓的她不由得一哆嗦。   她缓缓推开身边的积雪……一把寒冽刺目的长剑露了出来,剑柄倒置向上,于风中微微颤动。   杜薇目光沿着剑的另一端向下看去,只见冰寒的剑身深深的刺入雪下,随着层层积雪被她推开,露出下方殷红的雪块。   与梦中的景象别无二致,她扫去雪下那人身上的残雪。以手覆在那人的脸上。   冰冷,没有丝毫生气。   一如那骇人的梦中所见到的。   “不不不……”杜薇盯着那人腹部被刺入的长剑,不可置信的摇着头,这不是真的,她一定是在做梦,只要醒来一切就会恢复原样。   积雪中,风暮寒静静的躺在那里,浑身上下尽是暗红的血污,几只断箭深深没入到玄铁战甲当中,箭羽部分尽被折断。   凌乱的墨发映衬着他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略带青紫的嘴唇紧抿着,纵然他闭着眼睛,仍难掩那一身的傲骨。   千余轻骑军此时已与北番军展开混战。   虽无主将下令,但这些人全都出自风暮寒麾下,平时纪律严明,进退章法丝毫不乱,无心又擅攻心计,几次及时出言点拨,这一千多人竟在与敌方兵力悬殊的情况下丝毫不落于下乘。   趁着北番军暂缓攻势之机,无心奔至杜薇身边,“快些上马,我们回去!”   杜薇一动不动的坐着,就像木雕泥塑一般,“不用了,你们走吧……”   无心一愣,低头见到雪中之人时不由得脸色大变。   此人已经这般模样了,只怕早就已经没得救了。   可是他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得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想要将她提起来,“快些走,一会他们攻上来我们便走不了了。”   “我要跟他一起……”   无心一只手臂受伤,现在只有一手可用,“那便带他一起走!”踢云乌骓可以算是匹宝马,它同时带两个人突出敌军重围还是不成问题的。   “算啦。”杜薇唇边突然逸出一抹浅笑,“不用麻烦了,在这里也一样。”   还是迟了么?   一直以来,她以为最先离开的人会是她,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她被丢下了。   风暮寒,你这是第二次丢下我了……你可知否?   你这不讲信用的混蛋!   胸口骤然炸开一道剧痛,喉咙深处涌上淡淡的腥甜之气。   她紧紧抿着嘴唇,将那股血气强行咽了回去。   无心一只手死死抓着杜薇的胳膊,眼底难掩哀伤之色:“跟我走!”   一支箭羽飞自他们身侧飞射而过,但此时他们却连看也不看,仿佛那并不是能夺人性命的凶器。   杜薇突然俯下身去,深吸一口气,然后……无心惊愕的看着她将嘴唇对准风暮寒的嘴唇。   纵然他以前曾是善采公子,阅人无数,可却从没见过这般大胆的女子,竟然当众……   “你在做什么,再不走就迟了!”无心急道。   杜薇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一次次俯下身,固执的渡气过去。   她不知他在雪底被埋了多久,也不知他身上的剑伤是否当场令他毙命,她只是不想什么也不做就这么放弃。   “风暮寒,醒醒……”她一声声呼唤着,除去他胸前的战甲,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避开他身上的箭伤,按压他的心脏。   “你不是说让我等你回来的吗?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家伙……快点把眼睛睁开!”   “……你不是说要我留下来,或是你跟我走么……”   “风暮寒,风暮寒……你还没对我说过我爱你,这不公平……”   山崖上回荡着她凄厉的呼唤,字字沥血,就连在他们身边护着的那些轻骑军也不忍的移开视线。   北番军攻上山崖,轻骑军被迫退向一边,他们身后便是漆黑无底的悬崖,东边的云间已隐隐露出一丝鱼肚白,风雪也渐渐小了。   无心暗暗咬牙,再不走,他们便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可是杜薇这个样子,看来已经没有时间说服她了,不如将她强行带走。   想到这里他悄悄向后退了半步,移至杜薇身后,立掌为刀,想要将她打昏。   但还没等他下手,杜薇突然站起身,无心一愣。   “世子妃……”身边的众轻骑军也全都愣住了。   只见杜薇勉力扶起风暮寒的身子,半拖半拽的靠向他们身后的断崖边缘。   无心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世子妃!那里危险!”身边轻骑军高声提醒道。   悬崖边,北风呼啸,吹得杜薇身上衣袂乱舞,散乱的秀发与风暮寒的墨发交缠在一处,难解难分。   杜薇最后抬眼望向无心与眼前轻骑众将,微微一笑,“待我们走了,你们便突围下山,莫要再来寻我们了。”   “你疯了!”无心怒喝一声,眼底血丝毕现,他自认了解她,知她性格不似普通女子那般懦弱,本以为她寻到南王世子后顶多伤心欲绝,却不想她竟做出这种决绝的事来。   杜薇将风暮寒抱在怀里,眸光惨淡:“我答应过他,若他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他先失言在先,但我却会遵守约定,我要让他纵是走在黄泉路上也会为此事而感到羞愧,风暮寒,你竟敢失信于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就在这时,山崖下,隐隐传来喊杀之声。   但见渐明的晨光中,寒沙城的人马杀上山来,旌旗飘摆间,竟露出一面绣金蟒龙旗,正是英王的番号。   ☆、第561章 萍水世间过,与君成相爱   “英王的援军到了。”无心顿时精神一震,“也许他们带着军医,你先不要冲动。”他慢慢移向杜薇身边。   杜薇凄然一笑,对怀中紧闭双目的风暮寒道:“你若再不醒来。我可要真的要随你去了。”言罢撑身向后方的悬崖移过去。   “不!”无心眦目欲裂,不顾一切扑上前去。   就在杜薇身体将有一半倾出悬崖边缘之际,她感到自己掌中风暮寒那冰冷的手指微微抽抖一下。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功夫。无心已来到近前,一把扯住她的衣裳,不容分说便向后拉。   “等一下……你快放开我!”杜薇挣扎着。试图挣开无心的手,她从不知道无心的力气竟也这么大。   “放开你?让你再去干傻事么?”无心怒道。   杜薇见挣不开便不再理会他,而是探出手去摸向风暮寒颈间。   他的身体仍是冰冷,但那缕微弱的脉动却是真实的,杜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感觉到的。“他……他还活着!”   无心并不相信,经过刚才那骇人心惊的一幕,他已不敢再放开她,生怕这只是她伤极所生出的幻觉。   这时英王大军与北番军双方已交上手,山崖上更显混乱。   一骑战马飞驰而至。未待跑到近前,马上之人便纵身跃下,直奔杜薇他们而来。   杜薇眸光一亮,柳无言!   “姓风的死了么?”柳无言不屑道,眼底却划过一丝深谙。   “刚才他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杜薇急道。   柳无言探手向风暮寒颈间。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单手撑起风暮寒身体,自他后心处将内力徐徐注入,护住他的心脉。   风暮寒的身体突然颤抖几下,腹部的伤处竟慢慢渗出血来。   “好险。”半晌,柳无言才长出一口气,“算他命大,再晚些时候只怕就迟了。”他几下便将风暮寒身上的战甲除了,看了一眼杜薇道,“借你衣裳一用。”   杜薇这时反而冷静下来,她明白柳无言想要做什么,于是伸手将裙摆撕开。   柳无言也不跟她客气,又问她要了几块,然后将那布团成一团,按在风暮寒腹部的伤处,“按住这里。”他命令道。   杜薇咬了咬牙,伸手按住那团布。   柳无言抬手极快的便将那长剑拔了出来。   杜薇只觉风暮寒身体一震,自唇间逸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还活着……他还活着……不是幻觉,不是做梦。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从手下按着的布团上渐渐传来血的温热。   “……风暮寒。”她凑到他的耳边低声唤了句。   突然,她见风暮寒薄唇轻轻翕动,细弱游丝般的声音勉强逸出,虽只有两个字,但就是这两个字,瞬间将她之前所有的坚强击得碎粉。   “……薇儿。”他不断重复着,虽然到后来,他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可是那一张一合间,唤的全是她的名字。   杜薇双手按压着他的伤处,为防止再继续出血,不能移开,所以她不敢抬手去擦拭眼中的泪水,只能垂着头,拼命眨着眼睛,泪水如急雨一般,噼哩啪啦落在风暮寒的脸上。   无心跟柳无言见状全都无言以对。尽吐农划。   这种情况下,任何的语言都似乎失去了它原有的作用,他们只能束手站在那里见她埋首紧贴在风暮寒冰冷的脸颊上,无声哭泣。   英王大军很快便扫清了北番军残余,当他赶至山崖之上,看到这一幕时,不由得住了脚步,竟不敢再接近她分毫。   “快些将世子送下山去。”英王命令道,康乐王派来的接应此时已到山下。   他看着杜薇上了马车,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向他看上一眼,说上半个字。   刚才一番激战已将他身上旧伤迸开,但此刻那伤痛完全不及他心底的痛楚强烈。   他与她自幼便有婚约在身,为何最后她选择的人却不是他;明明是他最先许诺要成为她的依仗,可是最后她欲依靠的人却不是他;他本以为,她是身边众多佳丽中的一个,却不想,她成了唯一走入他心底的那个人。   他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也不知事到如今该要如何补救。   他只知道当自己见到她抱着风暮寒哭泣的时候,心中竟划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希望风暮寒就此死去。   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隐住眼底莫名的怒气与杀意。   大军顺利回到寒沙城。   晨光透亮,风雪已停,尘世间浸染素白无暇。   寒沙城上,立起威武将军番号的军旗,单凭这面大旗,北番军重新集结之后竟未再次进攻,而是后退百余里,虽然偶尔有北番小部残余前来骚扰,但都难成气候。   一时间,城里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杜薇那日刚回到城里便被柳无言从身后点中穴道,直接送回了房中。   无心对柳无言此举竟鲜有的保持了沉默,这几日最忙碌的只怕便是崔先生了,杜薇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不过好在风暮寒那边总算是稳定下来,虽说每日仍是醒的时候少,但也总算是不会伤及性命。   青衣过了三日便不顾众人阻拦下床走动了,每日李细君都会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后面,玲珑见了略有伤感,不过这些日子她跟羽儿沦流照顾杜薇,早已忙得无暇顾及其他。   杜薇闭目静卧于榻上,算来已过了十日有余,每日她都会让玲珑她们去崔先生那里打听风暮寒的情况。   非是她不想亲自前去,而是自那日风雪中回来之后,她便像耗尽了心力,到现在就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了。   无人时,她会将腕间的三生石放在掌上静静端详。   整块三生石几乎都已黯淡无光,只有最底部的一小块,似还闪耀着黄绿色的光泽。   “小姐。”屋外响起玲珑的脚步声。   杜薇叹了口气,将三生石隐于袖中,“什么事。”   “英王差人送了药来。”玲珑端着一只金盘,上面盛着五只形状奇怪的圆形果实。   “这是什么药?”杜薇不解道。   “是北番使者带来的,听说可以医治不少病症呢。”   杜薇听了连连蹙眉,北番那帮人给的,天知道能不能吃,会不会中毒啊。   “还是先让羽儿拿去给崔先生看看吧。”她吩咐道,“对了,你刚才说北番使者,他们派人来寒沙城了?”   “听说这次来的除了使者外,还有北番的一名皇子呢。”玲珑将金盘交到羽儿手上,羽儿立即拿了出门寻崔先生去了。   “莫非他们想要合谈?”杜薇不屑轻笑,当他们明白自己打不赢这场战争的时候,便开始想要和谈了?   天底下哪这么便宜的事。   “英王如何说?”杜薇问道。   玲珑笑道:“英王已经故意拖了他们好几日不见,想来现在他们都快急死了。”   “到看不出,英王也能有此主意。”清笑间,杜薇的声音透出一丝冷意。   她已渐渐发现英王的改变,过去那个清如水淡如玉的谦谦君子,如此已变成了一个杀伐果断,计谋满腹的上位者。   “只待和谈完成,咱们便能回京了吧。”玲珑期盼道。   杜薇唇角勉强弯起,敷衍似的笑了笑,“也许吧。”   到时就算她们能够回去,可是她却不一定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杜薇与玲珑转头向门口望去,但见崔先生气喘吁吁进得门来,“世……世子妃……”   杜薇只觉心中一紧,面上却强作镇定道:“何事竟让崔先生如此紧张?”   ☆、第562章 北番进献之物,眷恋   崔先生气喘吁吁进得屋来,只把杜薇跟玲珑吓了一跳。   看着他那脸色,杜薇唯只怕他现在说出什么有关风暮寒不好的消息来。   “那药……还有多少?”崔先生好不容易才缓过一口气来。   玲珑道:“那是北番使者进献之物,英王并没有说还有多少。”   “快去问下。若是还有。不管多少全部要来!”崔先生急的直跺脚。   玲珑虽然不明所以,但崔先生的话通常来说总是没错的,于是她急急的出去了。   “怎么回事?这药有何问题?”杜薇不解道。   “有问题,有大问题了!”崔先生喜道,“在下已让羽儿去按方子去煎药了,一会世子妃便先服上一剂,可惜只有五枚……”   “那药究竟是何物?”杜薇不解道。   “画骨香便是由此物提炼而成。”说起此事来,崔先生神采飞扬,“果然下在猜测的不错,那传言甚为可信。”   “什么传言?”   崔先生谨慎的看了一眼杜薇,“虽然世子爷不允在下提及,不过事到如今再瞒着也没什么用了。在下便明说了吧。”   紧接着崔先生便将有关龙脉内藏有画骨香之事说了一遍,末了他又补充道:“现在看来,龙脉所处位置应该就是在北番的地域内,而且若是在下猜的不错,所谓画骨香不过是由此种植物果实提炼出来的药物,可解百毒,滋养元气。能天天服食,甚至可以长生不老呢。”   “长生不老?”杜薇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到从没有奢求过这种事,只要能让她陪他华发终老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羽儿这时将煎好的汤药端了进来,刚刚进门杜薇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有些像胭脂之气,又似带着冷香。   这种味道……就像是以前她血中带有的香气。   果然画骨香便是由此提炼而成的。   接过药碗她没再犹豫,一饮而尽。   她能感觉到,一股暖流正随着她的血液流向四肢百骸,类似风暮寒为她注入真气时的感觉,让她舒服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   “感觉如何?”崔先生笑道。   杜薇也笑了,“画骨香果然是好东西。”   “可是此物却极难得到,也不知北番此次进献了多少。若是不够便让他们月月进贡好了。”崔先生思忖着。   杜薇苦笑:“这种事咱们如何说得算。”除了皇帝,谁也没这个权力要求北番这么做。   “他们若是不肯,大不了让世子爷带兵平了他们便是,看他们肯不肯。”崔先生不屑道。   杜薇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心中小人掩面无语:南王世子不是土匪好吧,这跟抢又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玲珑自外面进来,神色略有紧张。“奴婢已经问过了,北番进献的东西里,骨香果只有五枚。”   “原来北番那边称它为骨香果?”崔先生不由奇道。   “听说此物在北番那里已属圣物,甚是难得。”   崔先生双眉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杜薇轻笑道:“算了,能有五枚已属不易,不如崔先生拿去几个给世子服用。”   如此疗效应该会使他更快的恢复吧。   “世子妃无需担心世子那边。”崔先生慌忙打消她的这个念头,“你且安心服用几日,早些将身子养好了也免得世子日日惦念,此事虽本不该在下多嘴,但世子爷的心里,一直都是装着您的,自回来您便没再露面,主子嘴上不问,可是心里却是清楚的……”   想起北山顶风雪交加的那一夜,纵是现在,她仍心有余悸。   心底隐隐作痛,似悲似喜,难以名状的苦涩滋味蔓延开来,以至于险险让她的呼吸骤停。   崔先生离开后不久,她便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谁知不知不觉间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待她醒来时,窗外已是暮色深谙。   屋子里静悄悄的,她在榻上翻来覆去,脑子里想的竟全都是那夜可怕的一幕,全身都不禁冰冷起来。   事到如今,她已不惧死亡,她惧的只是不知道该如活着,如何去面对那渐渐靠近的绝望。   许是白日里服了骨香果的原因,她竟能撑着身子独自下了床,随手披了件厚氅在身上,她推开了房门。   她自认从来都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做为一个现代的灵魂,对于感情她不似古时的女子那般痴缠,可是就在她自以为看破一切的时候,心却陷落了进去。   穿过静寂的明廊,她发现原来她竟是如此的惧怕着寂寞,与他有过一次生死相离,竟反而使她对他的存在更加的眷恋。   风暮寒的房间就在偏院,平日除了崔先生跟青衣,这里鲜有下人进入,院里负责警戒的侍卫,每人见到她走过来时便会拱手施礼,这在以前是她从未遇到过的事。   她不知道在他们回城之后,那千余轻骑军已将那日发生的事在南王世子的近卫军中传扬开去。   只有南王世子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子,他们既崇拜又畏惧着他的威名。   可是那一日,他们却见到他们的世子妃,竟也有毫不输于男人的勇气与毅力,他们开始还只是单纯的提及此事,可是后来越说却越觉得他们的世子妃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世上只怕也唯有她才能配得上他们的主子。   才几天功夫,杜薇的形象已经被他们渲染的高大起来,每每相遇施礼时,就连他们的语气中也带着十成的恭敬。   风暮寒的房间内只留着一盏宫灯,昏暗的灯光自花窗中透出来,静寂的可怕。估女土划。   杜薇轻推门扉,满室药香扑鼻,恍若当初每月十五,她赶去以血相救的夜晚。   寝室帐帘垂落,宫灯映照下唯只见帐中隐约人影。   杜薇小心翼翼地走近床边,想起那日山上他的惨状,心头不由得抽紧了,手心里俱是冷汗。   云帷内,风暮寒半倚在枕上,凤目微合,面色如霜,眉宇间深深隆起一个“川”字,深如刀刻,灯影中更添萧瑟之感。   杜薇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将他眉心的刻印抚平。   但每次当她当手抽回的时候,他便又深蹙眉头,她无声叹息,最后只得将手落在他的额头上,不再拿开。   令她意外的是,他竟再没蹙眉,而是舒展开,凤目微动,唇角向上慢慢扬起一道好看的弧线。   ☆、第563章 吾不惜流芳,失意且留   杜薇静静的望着床上之人,喉间霎时苦涩难当。   他们都为一介凡人,又如何能抵得过宿命?   “……风暮寒。”她以手覆在他的双目之上,心中此时纵有千言万语。可一时间竟却连半个字也吐不出。   “我究竟该如何做才好……”   相思树成双,斩其一则双亡。   换做以前的她,只会释然一笑,大不了重新再来过此世,她依然是她,而他,却不知还会不会记得她。   她不知此世的他与重生此世中的那个他,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平生第一次,她感到了迷茫,她害怕那无法预知的结果,她可以重新来过,可是他呢?   无论是丢下还是被丢下,两者都是一样痛苦。   堂前霜华欺明月,风声掩宿鸳。梦醒方知三生冷,爱恋始知缘。   平生悟得相思苦,旧梦着新缠。黄泉纵饮断魂酒。情意却难断。   云帷静寂,宫廷灯映照,素帐上投射出她侧面的剪影。   “莫怕,有为夫在。”   暗哑而虚弱的声音飘来,有些不真实,杜薇甚至以为那是她的幻听。   垂眸,只见风暮寒吃力的抬起手来,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覆在她放置在他眉间的手背上。   他的手指无半分暖意,冰冷如霜。但那略带粗粝的触感却是她所熟悉的,一丝温热自心口蔓延开来。   他抓住她的手,移至胸口。沉稳的心跳自她的掌心下传来。   风暮寒神色倦怠,但微睁的凤眸深处却幽幽如千年古井。依稀可见桀骜冷峻。   “不管你去了哪里,为夫都会将你找回来,只要你答应……等着为夫便是。”   只要你肯应,我便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在等我。   尽管我不知你会在哪里,也不知我最终要去向何处,但我会不断寻找,直到与你再次相遇。   他握起左掌,藏起那诅咒的黑色印记。   不能轮回又如何,只要有她为伴,哪怕让他生生世世都要忍受那噬骨之毒,也甘之如饴。   杜薇只觉心头一紧,猛地将手自他手中抽出来,斥责道:“你……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自己险些吓死这帮人,说让我等着你……你这个大骗子,你险些便回不来了!”手握成拳,似想捶打他。但又想起他那一身的伤,小拳头举在半空,迟迟落不下去。   风暮寒唇间慢慢逸出一抹笑意,“莫哭莫哭……为夫现在不是在这里么……”   杜薇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哭了,她只是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就像心悸发作时的那样,几乎看不眼前的一切。   风暮寒将她拉向自己,单手揽住她微微发抖的身子,声音渐渐低下去:“只要你在为夫身边,纵是黄泉路也奈何我不得……所以,莫要再哭了……”   杜薇发觉他的异样,待抬起头来时却见他已然疲倦的合了双眼。(. ’)   她毅然抬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痕,他重伤未愈,刚才强撑着说了这么多的话,想来已是疲倦之极。   伸手拉起锦被,重新为他掖好被角,正待抽身忽地被他捉住手腕。   “薇儿。”他闭着眼睛,手指却熟络的自她五指间滑入,十指相扣,“吾不惜流芳,失意且留……”   杜薇不觉愕然,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所言何意,不觉哑然失笑,想来古人对于恋人所表达出爱意的方式便是如此吧。   就在她以为他已沉沉睡去的时候,他却低声道:“为夫听得见……那日你在山上所言,为夫都记得……”   当日她在他耳边的呼唤,没想到他竟真的俱都能听见。   待她再次低头看向他时,却见他呼吸深沉,已然睡了过去。   一连五日,杜薇都有服用骨香果熬制的汤药,居然恢复的极好,连带着脸色也跟着红润起来。   相比之下,到是风暮寒那边显得毫无起色,每次她过去探望他时都免不了要得意的“嘲笑”他一番。   风暮寒到也不恼,偶尔醒时会带着虚弱的微笑,看她张牙舞爪。   她跟他讲起青衣如何被李细君缠得焦头烂额,被迫用轻功上房逃走;柳无言因城楼上砍断吊桥绳索触犯军令,如今只能东躲西藏,每日都要靠玲珑偷偷给他送吃的打发日子;北番来使几次想要求见威武将军,却屡次被英王挡了,急得他们跳脚……   他看她说的眉飞色舞,仿佛所有的伤痛都化为无形,但每每他也会在她最得意的时候,幽幽的来上一句:“为夫本已踏上泉台,但无奈家中妻悍,唤之不回恐你追杀而至,故而只得回还。”   瞬间,便会将她打回原形。   而后他便会无声轻笑,看她像小兽般气的抓狂,乌黑的眸子瞪得溜圆。估有边技。   有她相伴的日子,纵是平淡如水却也自得其乐。   这一日晌午刚过,杜薇正要小憩,只见玲珑从外面进来,苦着一张脸。   杜薇诧异道:“发生了何事?”   “还不是因为那几个北番的使者,刚才又在外面吵着要见你,让无心公子给拦出去了。”   杜薇轻笑,“再以后他们要来,将他们推到英王那边就是了,不然时间久了难免会引人猜忌,以为南王世子想抢头功呢。”   玲珑不屑道,“本来就是咱们世子爷的功劳,现在却让英王捡了便宜。”   “不得乱说。”杜薇沉了脸色。   玲珑委屈道:“奴婢说的都是心里话,明明是世子爷冒死将英王殿下救了,结果朝廷下了旨意却是赏了英王殿下……”   杜薇无声一笑,“你说咱们世子现在还缺什么?可缺战功?”   玲珑摇了摇头。   “不论是名或利,世子现在都不缺,你觉得他会在意这些东西?”   “可是……”玲珑不平道,“这可是众将士拼死换来的,英王殿下竟也好意思将功揽去。”   “傻丫头。”杜薇无奈解释道:“就连你也说了,这是众将拼死换来的,他们心中有数便好,英王那里的事便不是咱们能议的了,以后在人前万万不可再提。”   玲珑虽不情愿,也只好喏喏应声。   就在这时羽儿手里端着一盘葡萄进了门。   杜薇眼睛不由得一亮。   在北边这苦寒之地,鲜有新鲜的水果,整日都是肉食,她几乎快要成了肉食动物了。   其实别说是水果,就连新鲜的蔬菜也是极难见到的。   “哪里来的葡萄!”杜薇惊喜道。   “是英王殿下差人送过来的,听说是从南边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呢。”羽儿笑道,这几日她早就看出杜薇懒于进食,所以当英王差人将葡萄送过来后她便马上端来了。   杜薇喜滋滋的连盘子一起接过,然后便下了床,随手扯了件大氅直接溜出门去了。   羽儿呆呆的瞪着眼睛道:“小姐这是要去哪?”   玲珑笑道:“还能去哪,自然是去找世子爷去了。”   “那咱们要不要跟着?”羽儿犹豫着。   “笨!”玲珑取笑道,“跟着做什么?站在窗外听脚角么?”言罢收好桌上的托盘,端着便要往外面去。   “玲珑姐姐要去哪?”羽儿见托盘里尽是吃食,忽地想起现在已过了晌午,谁还会在这时候用饭呢?   玲珑压低声音道:“柳公子为了咱们小姐犯了英王殿下的军令,现在不敢露面呢,我得把这些东西给他送过去。”   羽儿望着玲珑的背影,嘴里嘀咕着:“送过去?我看迟早你要把自己也送过去。”   ☆、第564章 青衣,你得负责!   杜薇端了葡萄蹑手蹑脚跑去了偏院。   屋里充满药香,风暮寒听见门外脚步声侧过头来,正对上杜薇笑意盈盈的眸子。   “为何这时候过来了。”他知道她最近每日下午都有小睡的习惯。   “带了好东西过来。”杜薇献宝似的把葡萄拿出来。   看到水灵灵的葡萄风暮寒不禁扬了扬眉,“哪来的?”   “英王让人送过来的。”杜薇捻起一颗。“要吃么。”   本以为她会费一番唇舌,没想到风暮寒居然真的张嘴了。   她把葡萄喂进他嘴里,笑眯眯的看他咽下去。估引沟扛。   “如何?”   风暮寒蹙眉,“太甜。”凤眸流转,隐去里面一闪而过的华光。   杜薇并未注意到这一点,她撇了撇嘴,男人大多不喜欢甜食,“你若不喜欢那我吃了。”   风暮寒没作声,杜薇也不跟他客气,捻起一颗塞进嘴里。   风暮寒撑身坐起,略带疲倦地向后靠在迎枕上,唇边掠过淡淡的笑意,看着她吃的津津有味。   “吃不吃?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杜薇故意拿起一颗向他显摆着。   风暮寒笑意加深,“你来喂我?”   杜薇伸出手去,将葡萄放到他嘴边,他却连连摇头。   “你还想怎样?”杜薇瞪着眼睛。   “为夫指的是……这里。”他抬手。指尖擦去她唇边粘着的果汁。   “想的到美!”杜薇狡黠一笑,将葡萄衔在嘴上凑过去。   风暮寒刚想张口,她却突然缩了回去,嘿嘿笑着,就像只小狐狸。   “近些。”风暮寒仍是靠在身后枕上。   杜薇再次凑过来,眼中尽是得意的坏笑。   但她刚凑到他面前,忽觉脑后被一只大手按住,直接冲着风暮寒便倒了下来。   她生怕压到他身上的伤处,忙用双手撑住身体,但嘴里的葡萄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夺了过去。   “唔……你耍诈……”杜薇气愤不过。伸出舌头竟反将他刚叼去的葡萄抢了回来。   风暮寒轻笑一声,按在她脑后的大手略一用力,瞬间便攻破城池,闯入她的领地内肆意掠夺,不但抢走了那颗葡萄,还大占便宜,只弄的她呼吸紊乱,脸涨的通红。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薇儿姐姐!”李细君的声音响了起来。   杜薇拼命挣扎,但风暮寒就是不肯放开她。   李细君一进门便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要不是顾忌着他身上有伤,杜薇这会都想将他从窗户里丢出去,当着李细君那丫头的面……她的脸可算是丢大发了。   风暮寒松开她,脸上神色波澜不惊,就连杜薇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这份定力:这脸皮,只怕都可以做寒沙城的城墙了。   好不容易。杜薇才找回原来的镇定。   “发生了什么事,你竟这样急?”按说这里是南王世子的房间,平时李细君可是绝对不会踏足的,就算是她有事想找自己,也定然会先找到玲珑或是羽儿来寻她。   “姐姐!”李细君嘴巴一瘪,声音带着哭腔。眼睛里亮晶晶的,就像盛满了闪烁的星星。   “到底怎么回事?”杜薇不解道,李细君的性格她是知道的,为了能见青衣一面,竟敢混入军中,若是普通的事,她绝对不会哭成这样。   “姐姐,青衣他不肯娶我……”李细君的眼泪吧嗒吧嗒的直往下掉,“我现在已经是他的人了。我有了他的小宝宝……呜呜……他竟然还不肯娶我……”   杜薇就像被雷劈了似的,顿时呆立当场。   心中的小人已瞬间石化:神马?青衣跟她……难道已经……还有了小宝宝?我擦!这才几天功夫!   杜薇脑子里飞速旋转,这事出现的太过突然,她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风暮寒这时却冷了脸,吩咐外面侍卫道:“来人,去把青衣叫来。”   侍卫转身出去了,杜薇这会终于冷静下来,越思忖这事越觉得奇怪。   若说两人之间有了什么……这个也许有可能,只要他们想,半个时辰也什么都有了。   可是青衣自回了寒沙城便受了重伤,晕迷了三日不算,再加上养伤之类的,这么快就能有了小宝宝?   有道是兵贵神速,可是这也太神速了吧?   想到这里,杜薇偷偷扫了一眼冷着脸子的风暮寒,低声问李细君道:“你可有找大夫看过?”   李细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什么大夫?”   “就是那个……”杜薇声音又压低几份,“就是帮你诊脉的大夫,不知是城中哪一个?”   李细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姐姐,你说什么大夫?我又没病,为什么要看大夫啊?”   杜薇真恨不得一巴掌把眼前这熊孩子拍死。   “当然是诊出你喜脉的大夫啊!”她怒吼道,只觉连头发都气得快要立起来了。   李细君闻听此言,脸腾地红了,眼中泪水滚滚而下,“姐姐……我……我没有找过大夫……”   杜薇正想问她没找过大夫如何知道自己有了小宝宝,就在这时,青衣从外面进来。   一进门青衣便发现屋里气氛不对。   风暮寒一脸倦容,但眼睛里却冰冷如霜,最近几日杜薇每天都来陪他,所以世子的情绪一直不错,可是今日为何突然又成了这般模样?   他正在迟疑,忽听风暮寒冷冷道:“青衣,你与李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衣呆呆的眨着眼睛,“世子爷所言……属下不明白。”   一旁的李细君顿时又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杜薇以手扶额,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按说以青衣的性格,她绝对不相信他们两人之间能干出些什么事来,可是李细君这孩子是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人的,这里面,绝对另有原因。   风暮寒面色阴沉的都快要滴出水来了,杜薇见状急忙道:“此事还是我来问吧。”她转头向青衣道:“我来问你,你可愿娶细君?”   青衣一愣,续而低下头来,“属下自知身份,断不会做出那逾越的事情来。”   杜薇刚要发话,李细君突然跺脚道:“还说没有……那天,那天你明明亲了我的嘴!”   杜薇目瞪口呆的将目光移向青衣,我擦!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闷骚么,平日里看着你老老实实的,原来竟下手这么快?   难得的,青衣的脸也红了,不过却是一脸的委屈,“属下真的没有,那天……只是意外……”   “意外?”杜薇耐着性子道:“意外竟连孩子也有了么?”   此言一出,青衣顿时呆立当场,嘴巴惊得半天也没有合上。   ☆、第565章 我们真的没有什么,不枉此生   杜薇此言一出,青衣被惊得呆立当场。   “什……什么?”他瞪着眼睛,“什么孩子?”   转头看向李细君,却见她双颊微红。羞涩的垂下头,“那……那天我跌下台阶时被你接住了,然后就碰到了这里……”她捂着自己的嘴。   杜薇好似明白了什么,“你的意思是,青衣无意中撞到了你的嘴?”   李细君拼命点头,“他的嘴也碰到了我的……所以,会有小宝宝的,可是他居然不肯娶我!”   想起伤心事,李细君顿时泪水涟涟。   等一下!   杜薇被雷到了。   她几乎要忍不住笑喷出来,可是又怕在这种场合下笑出声来会伤了李细君的面子和自尊。   饶是青衣这种平日面无表情的男人,这时候也憋得脸色铁青,差点出现内伤。   风暮寒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种结果,白了脸色不说,嘴角微微抽动,忍不住轻咳出声。   还从没听说过被亲了一下就会有孩子的。   杜薇双肩不住的颤抖着,“那个……细君……”她努力保持住语气的平和。“只是亲嘴的话,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李细君惊呆了,“就……就是说……”   杜薇露出和善的微笑,“就是说,你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泪水突然自李细君的眼睛里滚落下来,“怎么会什么也没有……他明明亲了我的!”一转身,她疯了似的跑出门去   杜薇以手扶额,“青衣,你真的不去追么?”   青衣一愣,“属下不能逾越。”   杜薇瞪了他一眼。 “若是她因此而发生了什么意外,你可会后悔?”   青衣身体不由得一滞,自他重伤回来,李细君便一直照料在他身边,虽然他并不想让她照顾,可是她固执的不肯离开。   而且经过这些天,他渐渐发现,这个女孩虽然天真了些,但她对自己的一番心意却是真实的。   身为高门府邸的小姐,她哪里会照顾病人,可是为了照顾他,她什么都愿意去学,有时遇到为难的还会去问玲珑她们,或是向崔先生讨教。   可是……   他们之间的身份,却是一道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是李参军府的大小姐,而他只是一个侍卫。   “青衣。错过了今天,你便可能错过一辈子。”杜薇定定的看着青衣。   青衣目光略有犹豫的投向床上的风暮寒。   杜薇仿佛猜到了他心中的顾忌,朗声道:“此事我说得算,你不用去看他!”   青衣低下头去,双拳紧握,心中似天人交战。   就在这时。院里突然传来羽儿的惊呼声:“李小姐,不要啊!”   青衣豁然起身,竟然忘记了施礼告退,三步并着两步冲出门去。   杜薇抚掌大笑。   一辈子,哪怕只有这么一次也好,遇到可以让你忘记一切的人,就算拼上所有的荣耀也想要守护的人。   如此,才不枉此生。   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屋内,杜薇仰着小脸。笑得那样开心,仿佛将整个房间也点亮了。   水蓝素娟迤逦散开,外面罩着银毫狐皮马甲,毛茸茸的两只绒球坠在身侧,屋里尽是她的笑声,余音不绝,摇曳生辉。   风暮寒深深的望着她,凤眸深处,冷凝、忧伤,通通都化为无形,随着她的笑声,纷纷碎落。   这一刻,他只愿与她做一对红尘痴人,花前调琴,月下焚香,棱镜画峨眉,且伴伊人锦墨变华发。   杜薇突然回首,发现床上那人正在专注凝视着她,眼睛俏皮的一眨,“你在看什么?”   风暮寒抬手,吐出一个字:“来。”   她乖乖的靠过去,坐在床边。   风暮寒微凉的手指掠过她的眉眼,扫过她的樱唇,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低声道:“今晚留在这边可好?”   杜薇眨着大眼睛,脸上露出坏笑,“你就不怕我把你吃了?”   风暮寒伸指弹中她的额头,杜薇哎呦一声用手捂住脑门,“这身子才刚好便又要欺负人了!”   “又混说!”风暮寒斥责道,“只是这边夜里冷的很,你就忍心留为夫自己一人在这里?”   杜薇蹙眉思忖半晌,不知为何,她总觉风暮寒刚才的情绪变化有些奇怪。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玲珑的声音:“小姐,英王殿下请您到议事厅一叙。”   杜薇一愣,自风暮寒怀中直起身子,在那一瞬间,她分明感觉到风暮寒揽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可有说是因为何事?”她问道。   “听说是会见北番使者,因着世子爷伤了不能前去,所以要由世子妃代为前去。”玲珑回道。   杜薇秀眉紧锁,这几日她一直跟风暮寒混在一起,城中大事小情全由英王与康乐王爷主持,北番使者来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突然提出要见面……莫非是要正式合谈了?   风暮寒松开手,“你去吧。”   杜薇笑道:“你就这么放心?”   “康乐王爷也会在,为夫自然不会担心。”   杜薇这才想起,康乐王爷是风思远的父亲,想来她的事风思远已经对他提起过,不过这王爷鬼精的很,人前一直装做与她不熟的模样,暗中却是经常使人照应着她。   杜薇起身道:“那我便去了,晚上再来看你。”   “晚上,留下。”风暮寒一字一顿道,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杜薇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看着她跟着玲珑出了房间,风暮寒突地长出一口气,身体颓然的靠回到迎枕上。   “来人,请崔先生过来。”他吩咐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完全不似刚才与杜薇说话时的轻快。   杜薇与玲珑刚离了院子,无意中回头,恰好瞥见崔先生急急的进了风暮寒的屋子。   “等一下。”杜薇站住脚步。   玲珑不解道:“小姐,为何停下?”   “你在这里等我。”她命令道。   玲珑奇怪的看着杜薇返身回了院子,院中站着不少侍卫,他们见世子妃突然折回来,不禁全都露出诧异的表情。   杜薇伸出食指竖在唇上,脸上带着俏皮的微笑,蹑手蹑脚的靠回到风暮寒的窗下。   院中侍卫见此情景都以为世子妃是打算跟他们主子开玩笑之类,人家小夫妻偶尔逗逗乐子,他们自然不好去看,于是全都转过身去。   杜薇闭住呼吸来到窗下,一颗心砰砰乱跳。   以风暮寒的武功,就算她躲在窗外他应该也能发现,不过她现在是抱着一种试探的态度躲在这里。估引讽扛。   若他发现了,大不了自己就装成是开个玩笑。   若是他发现不了……那则表明他的身体恢复的不好,或是根本就没有恢复。   ☆、第566章 久伤不愈,北番来使   屋里响起净手的水声,崔先生似在为风暮寒伤口换药。(.   “拿药来吧。”风暮寒声音低弱,但却带着让人不容置疑的坚定。   “世子爷,不可!”崔先生劝道。“此药虽可暂缓痛楚,但药效过后会略有加重,现在用了。只怕这一晚上您都无法睡得安稳。”   “北番使者久不见本世子必会生异心,难保节外生枝,我怎能放她独自前往……”   “世子爷!”   “莫要再说了,去拿来吧。”不多时,屋里响起瓷盏细碎的碰撞声,窗外偷听的杜薇心中不由得一紧。   又过了一会,风暮寒吩咐道:“更衣。”   崔先生道:“去天禅寺取药之人至今没有消息,是否半路上遇了意外?”   风暮寒低声冷笑,“这点小伤还难不倒本世子。”   “可是这几日伤口又有恶化的迹象,时间久了总是不妥。”   风暮寒却不以为意,“往后你只管多注意世子妃那边的事,但凡英王派人送来的东西,要细心提防,就算他不忍心对她下手,可难保他手下那帮人不起异心。”   “听说今日英王送来了些葡萄。”崔先生犹豫道。   “本世子已尝过。并无不妥,只是以后此等事要先派人多多留意,不要让世子妃知道便是。”   “是。”   屋里响起衣衫徐徐索索的摩擦声。   杜薇站在窗户外面,越听越是心惊。   难怪他要她晚上搬过来,原来是为了方便暗中保护她。   可是她从没想过英王会对她如何,之前虽然她已觉察英王性情有所改变,可他们之间并无厉害关系。她想不明白,英王为何会针对他们。   议事厅。   杜薇将玲珑等人留在外面,独自进了门,无心早已等在门口。   见她过来,无心拱手道:“英王殿下早已恭候多时。”   杜薇应了一声,与他擦身而过时但听无心低语道:“小心从事。”   她脚步顿了一顿,但并未停下,而是轻轻“嗯”了一声,直接进了室内。   议事厅内,北番来使与英王、康乐王爷等人分宾主落坐。正在说着话。   屋内炭盆烧得正旺,一进屋暖意扑面而来。   杜薇飞快环视屋内,但见北番来使一共有三人:其中一人竟然还是女子,十五、六岁年纪,身着豹纹兽皮短裳,面容冷艳,一看便知是异族之人。   另外两人皆是男子,一个三十多岁模样,蓄着小胡子。态度略带恭敬,另一人大约二十多岁开外,身着金色兽皮大氅,束发未戴冠。   英王见她进来,连忙向北番来使介绍。   他指着二十多岁的男子道:“此乃北番四皇子,贺木景然。”   那人转过头来,一张略显呆板的面孔,眼神带着无法动摇的坚毅之色,只惊得杜薇险些脱口叫出声来。   青衣?   她定了定神,不,此人不是青衣。   贺木景然见杜薇神色变来变去,拱手道:“时才英王见了我也是这般模样,不想你们这里竟有人长的与我如此之像,到真引得我有些好奇,不知能否与之见上一见。”   杜薇这时已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有机会自然能得见。”   英王又介绍了那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杜薇才知道他才是这次出使的真正的来使。   当介绍到那名十五、六岁的女子时,那人竟自己大大方方站起来,豪爽拱手道:“我乃番王小公主,贺木绘,你便是威武将军的正室夫人吧?竟然如此年轻……”说着她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杜薇。   杜薇仍是行了女子之礼,“公主以为我应是多大年纪?”   贺木绘想了想,“我北番国素来崇尚武德,只要有实力者便可身居高位,威武将军虽是敌手,但我北番人却敬他威名,想来他的夫人也应是孔武有力。”   杜薇一笑,“这下让公主失望了。”   贺木绘爽快一笑,“失望到不至于,只是替威武将军感到不值……”   话音未落,贺木景然出言喝止,“绘儿,不得无理。”   贺木不以为意,爽快道,“这有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们北番谁不知烈马当配将军,好弓当配利箭,焉能有盖世英雄配那弱不禁风的抚柳的,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贺木景然无奈向杜薇拱手道:“我皇妹此前从未来过贵国,并不熟悉贵国风俗,故有冒犯,还望世子妃海涵。”   杜薇对着那张似有相熟的脸,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位北番国的四皇子,长的实在与青衣太过相似,要不是他穿着这身衣裳,她总觉得他就是青衣无疑。   康世王爷适时笑道:“有道是风俗不同,何为配得配不得。”   英王也随声附和,众人俱都笑起来,杜薇知北番民风彪悍,自然也不以为意,来至康乐王爷下首落坐。   众人重新议起此次和谈内容,杜薇并不插话,手持茶盏,慢慢以茶盖拨弄着那一泓金色的茶汤。   到现在她还不明白为何今日和谈要让她到场,想起刚才在进门时无心在外面的提醒,她总觉得今天这事好似最终要牵扯到她身上。   果然,才一会功夫只听贺木绘道:“听闻世子妃能看懂我北番军中密文,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停了谈话,转过头来看着她们。   杜薇慢悠悠啜了口茶汤,淡淡一笑:“真真假假,公主可自行猜测。”   贺木绘身为北番公主,向来直来直去惯了,没想到竟然有人如此当面驳她的面子,不由得黑了脸色,“世子妃好不爽快,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你都不敢直说么?”   杜薇也不生气,仍是慢慢饮着茶水,“公主此言差异,正如你们北番的军中密文不可随意告之别人一样,若是我现在当面问起你,你可会直言相告?”   一句话便把贺木绘噎住了。   “可是……这明明是两回事!”   “这是一回事。”杜薇将茶盏放回桌上,正色道。他们两国现在是在和谈,而非是一家人,她凭什么要直言相告。   贺木景然也没想到这位世子妃竟面柔心坚,看似弱不禁风,可说出话来却是一点也不退缩。   “其实,此次除了和谈,我与公主乃是奉了番王之命,前来请威武将军与他的夫人进番,番王想与他们一见。”台讽在技。   北番王竟然想见南王世子与世子妃?   英王与康乐王爷顿时全都愣住了。   ☆、第567章 青衣?北番四皇子贺木景然   英王听到北番四皇子称要请风暮寒与杜薇进番见番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先不说此行多有凶险,不亚于孤身闯狼穴一般,单是番王的意图就很难捉摸。   若谈得好还好说。若是翻了脸,只怕当场就会被乱刀砍死,北番国可是蛮荒之地。向来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   贺木景然看出英王脸色不善,开口道:“英王不必担忧此事有诈,番王此次乃诚心实意想请两位贵客前往,而且在他们前往北番期间,我会留于此地。”   英王与康乐王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来贺木景然是准备留在这里做为人质了。   “不过以你北番四皇子的身份,换我们威武大军将……可还是我们亏了些。”康乐王爷冷笑道。   杜薇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暗忖:只怕一打北番皇子都换不来一个风暮寒。   “更别说我们世子妃精通你们军中密文,此二人如此重要,岂可如此轻易就将他们置于你们北番的险地之中?”康乐王毫不客气的摇着头。   贺木景然不慌不忙,向身边的使者便了个眼神,使者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   “此乃番王亲笔所书,内详此和谈全部细节。”说罢递将上来。   英王接过,展开细看,不由得暗暗吃惊。   虽说此次与北番和谈,但他此前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与北番之间的战势非一朝一夕,从来都是今天和解明日又战。   可是此次,番王竟然肯退兵百里,而且割让出五座北番边城做为赔礼,这实在是……   他不由看得康乐王。   康乐王看过信后也是大吃一惊。   要是按照此等和谈,皇帝必定会对他们大加赞赏,想来从他即位到现在这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   番王居然做出此等让步,足以见其诚心。   “如何?”贺木景然微笑道,“只要贵方能答应我们的条件,请贵客前往,那五座城池便归你们皇帝所有。”   英王脸色忽明忽暗。   要不是番王所请之人是风暮寒与杜薇,只怕他当场就要点头答应了。   “世子伤势未愈只怕不能远行。”英王沉吟道。   贺木绘接口道:“莫非威武将军伤重不治的传言是真的?”   康乐王不屑一笑:“此等传言也有人信?”台岁叼号。   贺木景然眸光忽闪,“有道是兵不厌诈,若是将军不能成行,那便将世子妃一人代为前去便是。”   杜薇闻听此言心中更是疑惑。   按说番王要请风暮寒她还可以理解,一代枭雄将军。北番又敬又惧,自然可能会在他身上打什么算盘,可是现在居然要单独请她去?   “世子妃一介女流,岂能独往。”英王不满道。   贺木绘不屑道:“这有什么,能随军的女子想来必不会太过在意这些,番王请她那是看得起她,这在我们北番可是想也想不来的荣耀。”   杜薇轻笑:“看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贺木景然笑道:“反正我们此次和谈内容便是这些,你们要是接受便罢,如若不然我们也只能打道回府了。”   英王为难的看了眼康乐王。   北番来使若真这么走了。他还真有些不甘心。   那可是五座城池啊,回了京城皇帝自会记他大功一件,他便会在通往帝位的道路上又近一步。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忽听门外有人高声通报:“威武将军到!”   贺木景然等人豁然站起身,齐齐转头望向门口。   只见门口掠进一袭黑色锦袍,银暗云纹,袖口绣万字不到头,衣襟下摆海水江垭,顿显睥睨之势。   妖冷的面容带着七分苍白,三分冷峻,举手投足间尽显天生的清贵与倨傲,薄唇紧抿,宛如锋利的剑刃。   贺木景然与贺木绘双眸在他脸上流连不去,拱手道:“见过威武将军。”   风暮寒衣袖舒卷,竟连礼也不回,随口应了声便越过他们。   贺木景然等人拱手立在那,一瞬间脸上全都滑过尴尬之色。   就连英王等人见了他们也要彼此见礼,不想此人竟比皇子还要倨傲不凡。   杜薇看着风暮寒,那凤眸内若藏着万道星辰,直叫人不敢对视,他的桀骜不驯,狂妄自大,完全与他的身份无关。   他从不仰仗自己的南王世子身份,他是一品威武将军,一刀一剑万马军中饮尽热血杀将出来的,北番来使在他面前,形同战败的俘虏一般,他自然无需对他们客气。   杜薇想到这里不由得面露微笑,她懂他。   见他往这边而来,她急忙起身,低垂玉颈盈盈下拜,开口却是轻唤了声:“夫君。”   在场众人俱是一愣。   这种正式场合,本该称以官衔相称,她应唤他将军,或是世子,可这一声“夫君”却是自降了她的身份。   风暮寒凤眸微眯,来到她身边,唇角轻挑。   杜薇极其自然的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将他让到了自己刚才的位置上。   英王一愣,急忙道:“世子这边请。”风暮寒的位置岂能屈居于他与康乐王爷之下。   但风暮寒却已然借了杜薇的力道坐了下去,剑眉同时一凌,“不必了,你们继续。”   杜薇在风暮寒坐下去的同时,垂首侍立于他身侧,态度恭敬,目不斜视,只把英王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不知道,他可是自凉州城的时候就见识过她的脾气,普通女子的规矩、拘谨之类的,从来就没有办法在她身上找到。   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到装起温顺来了。   贺木绘时不时打量着风暮寒,目光灼灼,终于忍不住道,“没想到堂堂世子妃在将军面前竟连坐的资格都没有。”   风暮寒纤长的睫毛微垂,语气幽幽,“她是本世子的女人,自然一切都要听本世子的安排,本世子让她往东,她便不能往西。”   贺木绘不可置信的去看站在他身边的杜薇,杜薇一语不发,低着头,姿态优雅娴熟。   只要有风暮寒挡在那,她不需要说任何话,北番之行去得成或是去不成,都无需她来忧心,这尊大神坐在这,谁敢逾越?   贺木景然笑道:“将军还是先看了番王的书信再说。”言罢英王将那书信转交到风暮寒的手上。   风暮寒扫了一眼那书信,目光却是一直停留在北番四皇子,贺木景然的脸上。   贺木景然无奈一笑:“莫非将军也认为我长的与某个人很像?”   首,发,若,初,网(本结尾见作者有话)   ☆、第568章 信不信本世子灭了你们?   北番四皇子贺木景然沉了脸色。   威武将军竟将他与侍卫相提并论,如何能令他高兴得起来。   贺木绘不悦道:“四哥好歹也是我北番堂堂皇子,将军你怎能如此形容,难道你就不怕惹怒了我们。取消这次和谈么?”   “取消和谈?”风暮寒微微冷笑。“取消又如何?”   贺木绘扬起秀眉:“纵是你身为将军,功高盖主,但若是和谈取消,你们皇帝怪罪下来,想来就连你也是吃罪不起的。”   “你们一小小北番,本世子还未看在眼里。”风暮寒不屑道,“先不说以前如何,现在就连你们军中的密文也被本世子的女人解开了,你们自认还有何胜算?”   贺木绘倔强的瞪着眼睛,嘴唇翕动半天也没想出可以接下去的话。   对方说的不错,他们仰仗的不过是地势险要。再就是他们的军中密文就算被敌方拦去也无人能破解。   可是现在他们手中两道保障只剩下了这地势险要一条。   “不过是多打几年仗,本世子还奉陪得起。”风暮寒凤眸眯起,眼底冷光如箭。只看得贺木绘背后阵阵发冷,“到时直接灭了你们北番……那城池,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一番话只说得贺木绘哑口无言,不单是她,就连一旁贺木景然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威武将军他们确实惹不起。   此人软硬不吃,根本就劝说游说不动!   英王听了刚才风暮寒那番话,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就在他还在为对方五座城池而迟疑不决之时。风暮寒的眼光却放至更远,区区几句话便将北番来使逼至毫无反驳的境地。   取消和谈?没问题,我们重新开战,直到灭了你们为止!   这满身的桀骜与霸气,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的,就连英王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自愧不如。   他想登上那帝位,君临天下,但风暮寒却已马踏山河,不惧任何对手,信手将其臣服于脚下。   他想四海升平。缔造盛世,但风暮寒却已佳人在怀,袖手天下,潇洒转身不屑一顾。   宽袖中,英王的拳头不禁攥紧了。   他,终是不及他半分。   康乐王爷手持茶盏,慢慢饮了口,目光偷偷自在场众人身上掠过。   看这情形,和谈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他清了清喉咙,道:“时候已不早,本王设了酒宴,还请北番三位使者赏光。”   贺木景然最先反应过来,道:“有劳康乐王爷,却之不恭。”   英王这时也恢复了常态,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既然如此,就请三位入席吧,其他的事情我们改日再谈。”   贺木绘等人全都站起身来,杜薇偷偷扫了一眼风暮寒,只见他凤眸微凌,神色冷峻。   其他人可能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因着风暮寒原本就是个冷面将军,谁闲着没事敢去打量他。   杜薇见他薄唇抿得似比平时紧了些,袖中的手紧绷着,似极不自然。   杜薇见状忙向英王道:“既然使者入席,那我便先回去了。”   还没待英王开口,贺木绘不满道:“你这是什么待客之道,竟连酒宴也不出席?”   杜薇淡淡一笑:“我不能饮酒,公主莫非需要我陪你喝果汁么?”   贺木绘面露不屑,“我的酒量堪比男子,果汁那种东西是人喝的么?”   “绘儿!”贺木景然投来警告的目光。   趁着杜薇与他们说话的功夫,风暮寒已然站起身来,无人注意到他起身瞬间身子微微一晃。   他淡淡对英王道:“今日就有劳英王招待各位。”言罢也不与众人施礼,负袖径直出了议事厅,只留下这一屋子的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杜薇忙施一礼,一副做小伏低的模样,什么话也没说,低头匆匆追了出去。   威武将军完全是一副不屑于出席酒宴的姿态,北番三人谁也不敢再追问半句,只得随康乐王去了安置酒宴的正厅。   英王不动声色的走在最后,离去前,回首凝望着杜薇离去的背影,眼中月华潋滟如波,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了院子,风暮寒差人将崔先生找了来,进屋前对杜薇道:“你先回去,晚些时候再过来。”   杜薇一瞪眼,刚才人前温顺如小羊般的那个她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为何要晚些再来?”   风暮寒剑眉深蹙,似在隐忍着什么,道:“你待用过晚膳再来,为夫还有些事要处理不能陪你。”说罢带着崔药师进了屋,反将房门关上了。   杜薇赌气站在门外,玲珑小心翼翼靠过来,唤了声:“小姐?”   杜薇一动不动,玲珑低声道:“世子爷不是让您回去么?”   杜薇抬手点指她额头:“你这笨丫头,他让我走我就走么?”   “那你这是……”玲珑不解的捂着额头。   “我在等。”杜薇突然深吸一口气,几步走到门前,猛地推门而入。   崔先生正在水盆里净手,水面呈现出暗红色,散发出浓浓的血腥之气。   他没想到竟有人敢擅自闯入,吓了一跳,待他看清来人是谁时不由得苦了脸。   杜薇不去理会一脸惊愕的崔先生,几步转到屏风后。   风暮寒这时早已解了衣裳,靠坐在床头,抬起头时正好与杜薇的视线撞在一处。   “你……”待他反应过来,抬手便去扯放置在床头小几上的衣物,没想到杜薇比他动作更快,一把将他衣裳夺了过去。   房间内,一切都安静了。   屏风外,崔先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玲珑只敢站在门外,大气也不敢出。   杜薇定定的望着他身上刚才被崔先生清洗过的伤口,虽然重新上了药,可是那创口仍是可怕而骇人。   几处箭伤恢复的还算不错,但腹部被长剑所伤的地方,却好似根本没有愈合的迹象。   风暮寒嘴唇抖动几下,他有些恼怒,刚才他不让她进屋便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事,可是现在到好,她直接闯进来了不说,还把他看了个透。台向场巴。   她那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微翘的嘴唇带着特属于她的倔强,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虽然一语不发,但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分明露透出指责的意味。   一时间,他的恼怒竟被这她的这一双清澈的眸子击败了,令他无所适从。   ☆、第569章 床头吵架床尾合,北番公主生事端   “薇儿……”风暮寒嘴唇翕动几下,凤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融化,面上那丝恼意也变成了尴尬。   “崔先生。”杜薇平静唤了句。   屏风外,崔先生急忙应声。   “你继续吧。”杜薇将风暮寒的衣裳仔细理好。重新放回床头小几上。语气带着几分疏离:“刚才我多有冒犯,还望世子见谅。”言罢抽身便欲离去。   风暮寒一愣,忽地伸手想去抓住她的手腕,但杜薇却向一侧退开,让他扑了个空,淡淡道:“世子莫非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风暮寒僵在那里,崔先生站在一边,见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小两口闹别扭,他站在这里越发显得多余起来。   崔先生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世子伤口在下已然清洗过,药也调好。”言罢他将药放置在桌子上,“在下要回去调制新的药剂给世子替换。这边就有劳世子妃帮着世子爷换药了。”   说完也不待风暮寒发话,崔先生已逃也似的跑掉了。   风暮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处,刚才动作幅度大了些,这会又渗出些血迹。   他与杜薇的视线同时落在了桌面的药瓶上。   杜薇刚才也只是赌着一口气,气他竟然这事也瞒着她,不过现在冷静下来,她也明白,他只不过是怕自己担心才会如此安排。   就连她自己也何尝不是有事背着他。   他们都是宁愿独自一人舔舐伤口。也不愿让对方知晓、担心。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伸手抓起桌上药瓶,语气缓和了几分:“我来帮你换药。”   “嗯。”风暮寒轻轻应了声,暗自也松了口气。   杜薇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这丫头虽然看着直爽大度,但同时她却有着及其固执的一面,刚才她若是真的负气跑出去,晚上不会再露面不说,可能一连几日都不会再跟他说话。   杜薇将药粉均匀的洒在他腹部的伤口上,放置纱布的时候,她的手落的重了些。   风暮寒猛地蹙起眉头。   杜薇吓的连忙停下手上的动作:“弄疼你了?”   风暮寒疼的脸色发白。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勉强道:“还好。”   杜薇站起身,“算了,我还是去唤崔先生过来帮忙吧。”她自认没有护理方面的天赋。   风暮寒这一次却准确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试了几次都没有能够把手抽出来,不由得又气又恼瞪了他一眼。   “不生气了?”风暮寒幽幽道,眼中隐隐透出一丝疼惜。   他已摸透她的脾气秉性,他要是与她硬碰碰,她还真不怕他,可她却经不住自己轻声细语,往往很快就能把她哄好。   杜薇哪能猜到此刻床上这腹黑世子的心思,见状也就心软了。   “我要是真生气,只怕一早就被你气死了!”   这本是句玩笑话,风暮寒却脸色一沉,不悦道:“又混说!”台向休扛。   杜薇撅了嘴,“你再吼我,今晚我就不留下来了。”   话音刚落,风暮寒手上用力,一把将她拉至近前,“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你若敢不听话,那我就……”   “你就怎样?”杜薇一扬眉。   风暮寒心中顿时郁闷之极,以前这丫头还会惧他几分,可是随着情丝入骨,她竟也敢给他脸色看了。   他能拿她怎样?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不会遵从什么三从四德之类的规矩。   他不由得苦笑起来。   两人间刚才的那些芥蒂,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屋里虽说放了炭盆,但也不能总赤着身子,杜薇只得硬着头皮,仔细帮他将伤口包扎好,又帮他重新换了衣裳,等一切都收拾好,她却出了一身的薄汗。   风暮寒看了又有些心疼,“明天还是叫崔先生过来帮忙吧。”   杜薇知道自己手艺差的很,于是老实的点了点头。   这时玲珑和羽儿将晚膳端了进来。   杜薇见风暮寒靠在床头神色略显疲惫,于是吩咐她们将饭菜端进里屋来,又在床上放了矮几。   看她亲自端了碗过来喂他,风暮寒唇角扬起,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玲珑跟羽儿见状,彼此会心一笑,不敢多停留,全都悄悄退了出去。   两人刚用了饭,还没等让丫鬟们将东西撤出去,院里忽地响起一阵叫嚷声,其中还夹杂着男子的呵斥之声。   风暮寒剑眉深蹙,唤了声:“青衣。”   门外不多时进来一名侍卫,拱手道:“世子爷有何吩咐?”那人却不是青衣。   杜薇也不由得一愣,“怎么回事,外面为什么这么吵?”   那侍卫一脸的为难,回道:“是北番来使……与青衣大人发生了冲突。”   杜薇听到这话,心里的浮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不可能!   青衣办事向来谨慎,怎么可能会与北番来使发生中突,就算是对方先挑衅在先,他也定会隐忍不发。   “你说得清楚些。”杜薇急道,“青衣现在何处?”   “正在外面。”   这侍卫显然并不常进来回话,所以她问一句,他便答一句,还没一会功夫杜薇就烦躁起来。   “我出去看看。”她对风暮寒道。   风暮寒凤眸微凛,显然他是极不愿意让她此时出去的。   杜薇见他频频蹙眉,知他是被身上伤痛所累,于是安慰道:“反正我也不走远,就在院里,去去就回。”   想来院中全都是他的手下,量北番他们那些人也不敢在他的眼皮底下动手。   于是他轻轻颔首,杜薇这才披了赤狐裘皮大氅,随着那侍卫一同出来。   刚来到廊下便听到院里传来贺木绘愤怒的声音,语气狂傲之极:“四哥,你看看我的脸,全都是让这个贱人害的!她竟敢出手伤我,今天我便要杀她泄愤!”   杜薇几步来到廊下,朗声道:“不知我们何处照顾不周,你们这些远道的贵客竟然要在威武将军的院子里动手杀人?”   院中,贺木景然与贺木绘同时寻声望过来,杜薇一袭赤狐裘皮雍容华贵,单是站在那里便隐隐显露出不可侵犯的气势。   “世子妃?你来的正好!”不待四皇子发话,贺木绘公主抢先道:“我们本为和谈而来,现在你们到好,不同意和谈便罢了,竟然暗算于我。”   “何人暗算于你?”杜薇不解道。   贺木绘用手一指对面,“就是她!她暗中放箭,要不是我躲的快,定会被射中!”   杜薇这才发现贺木绘的脸颊上有一道血痕,像是利器擦过时留下的。   转头去看贺木绘对面,杜薇不由得愣住了。   青衣跟李细君正双双站在那里,李细君小脸涨的通红,手里还握着一把小号的金缠弓。   ☆、第570章 女人间的纷争   杜薇没想到李细君也会在这里,看着她手上握着的小号金缠弓,想必刚才向贺木绘射箭之人便是她无疑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杜薇秀眉挑起,质问道。   “是她!”李细君小脸涨的通红。朝向贺木绘,“她竟然向青衣动手!”   刚才贺木绘说李细君向她射箭伤她,这会李细君又说她对青衣动手,杜薇心中小人不禁扶额叹息:这都什么跟什么。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青衣,你来说。”这时候。她已经不能指望能从贺木绘和李细君嘴里打听出实情来了。   青衣见杜薇转向他,拱手回道:“回世子妃,属下刚才在院中安排夜值守备,此人突然从身后袭击属下。”   青衣所指之人便是贺木绘。   贺木绘满不在乎道:“他只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如何竟敢长的貌似我四皇兄,我本打算毁了他这张脸,饶他一命,可是他竟敢躲闪!”   杜薇冷冷的看了一眼贺木绘,“公主的意思是,别人拿了刀子往你脸上划,你不但不能躲。而且还要笑着欢迎?”   “他如何能跟我相比!”贺木绘不屑道,“在我们北番。下人便当是畜生一般,想杀想留都只凭主人一句话。(. ’)”   杜薇冷笑,“刚才你也说了,想杀想留都要主人开口,你现在并不是在你们北番领地,这是南王世子的院子,你要伤的也是世子的人,此处岂能由你随意动手?”   贺木绘没想到杜薇竟然如此强硬,刚才在议事厅时,她见她在风暮寒身边温顺的像只小羊。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带有利爪的母狼?   “那我现在便去向将军说明,要他把此人送给我便是。”贺木绘不服气道。   李细君一听立时喝道:“你敢!”   贺木绘一见李细君就气不打一出来,“我堂堂北番公主,有什么不敢的,你刚才居然为了这么一个下人向我放箭,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李细君毫不退缩,“你敢伤青衣,我跟你拼了……”   还没等杜薇开口,这两人竟然各自从身上拉出兵刃,竟想要当众动起手来。   “都住手!”杜薇立即喝道。   四皇子贺木景然那边也见情况不对,上前制止他的皇妹。   杜薇没想到李细君虽然年纪小,但动起手来毫不留情,要不是青衣及时拉住她,这会功夫她跟贺木绘两人已经扭打到一起去了。   “青衣,快把李小姐带走!”杜薇无奈之极。   别看李细君平时乖乖的,天真又可爱,刚才她见贺绘木欲毁青衣脸不成,便下狠手,想置青衣于死地,她想也不想便抽出箭来,直接给了贺木绘一箭。   这箭险些射到贺木绘脸上。   女子最注重的便是这张脸,贺木绘见脸上见血,焉能不发疯。   贺木景然见青衣将李细君强行拉开,于是也将贺木绘扯至一边,训斥道:“够了,别再闹了。”   贺木绘哪肯善罢甘休,在他的手中仍挣扎着:“四哥,你快放开我,今天我一定要杀了她!”   杜薇看着贺木绘冷冷道:“李小姐虽不该向你放箭,但今日之事你也有错在先,此处乃是南王世子所在,这院中的每一人,其性命都归世子所有,非是你想取就能取走的。”   贺木绘见青衣强行带走了李细君,自己失去了发泄目标,于是道:“既然这样,我现在就去寻将军,让他把青衣送我便是。”   说完她挣开贺木景然,向正屋走去。   风暮寒并未歇在正屋,贺木绘并不知晓,不过即使这样,杜薇也不能容她靠近。   “南王世子现在不见客。”她朗声道。   贺木绘回头瞥了一眼杜薇,“那你就去告诉他,我想见他。”   杜薇秀眉一凛,“公主刚才可能没听清,我再说一次,世子现在不见客。”   贺木绘一撇嘴,“我才不信呢,一定是你妒忌我近接威武将军……”说着她转头准备迈上正屋台阶。   杜薇突然高喝一声:“来人!”   “在!”院里众侍卫齐齐应声,把贺木绘吓了一跳。   杜薇淡淡道:“世子有令,任何人不得私闯入内,违令者,格杀勿论。”   众侍卫高声回应:“遵命!”   言罢,齐齐抽出腰中佩剑,一时间院中犹如亮出道道闪电,晃人眼目。   贺木见此情景也不由白了脸,回头愤愤盯着杜薇,“你敢!”   “敢与不敢,公主大可一试。”   贺木景然眼底闪过一丝精光,“若威武将军知道世子妃此举,不知会作何感想。”他断然不会相信风暮寒能允许自己下属向北番来使动手,于是他大胆的猜测刚才这一切只不过是眼前这个女子的独断专行而已。   虽然够气魄,也够胆敢,可是这一切都不过是纸老虎而已。   她真的敢动手么?   杜薇仍旧站在那里,脸上神色波澜不惊的看着他们,“看来四皇子是心存疑虑了?”   贺木景然微微一笑,“我觉得将军断不会做出如此鲁莽的决定。”   贺木绘目光掠过杜薇,审视片刻,转身继续踏上台阶。   “咻!”空中响起破空的锐响。尽鸟讨才。   贺木绘心中一惊,急忙闪向一边。   一支箭簇正落在她脚边。   转过头来,只见四、五名侍卫手持长弓,已然将箭头对准了她的方向。   “你们……”贺木绘不可置信的猛然退了半步。   “本妃所言,便如同世子之命,公主可是不信?”   贺木景然目光如电,直投向杜薇。   杜薇身披赤狐裘皮,火红如焰的毛皮映衬着她满头的乌发,漆黑的眼眸似不见底,幽深一片。   她站在那里,从容自若,仿佛眼前的刀光剑影只不过是满庭的繁花似锦,她对贺木景然清浅一笑,唇角荡漾开涟漪,波光似浩瀚湖面。   可是不知为何,贺木景然却觉得这微笑中似含着万重杀机,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气势是出自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上。   “绘儿。”他干涩的唤了声,“威武将军既然不见客,我们改日再来。”   贺木绘已被刚才杜薇的气势震慑住了,这会才稍稍回过神来,顺从的从台阶上退了回来。   杜薇站在回廊前,望着贺木兄妹离去的背影,头痛不已。   本来为了和谈的事已经够乱了,现在又突然冒出来李细君这么一出,依着北番公主的性子,如何肯善罢甘休?   她正想着心事,忽听玲珑低声道:“小姐,柳公子求见。”   柳无言?   杜薇一愣,因为砍断吊桥绳索,他触犯了军令,这几日柳无言一直躲着没敢露面,这时候他怎么突然跑到这来了?   ☆、第571章 惹哭玲珑,左掌的印记   杜薇沉吟片刻:“柳无言现在何处?”   玲珑看了看周围,小声道:“他说有要事要告之小姐,不能让世子爷知道。”   杜薇也看了眼周围,这院子里来来去去全都是风暮寒的人。到处都是他的眼线,要想不被他知道还真不容易。   “要不先带他去你屋里,以掩人耳目,一会我再过去。”杜薇吩咐。   一瞬间。玲珑脸上掠过一丝窘态,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应声退了下去。   杜薇在院里又站了一会,然后才回了风暮寒的寝室。   “都打发了?”风暮寒的声音幽幽传来。   杜薇见他斜靠在枕上,一手拿着书卷,宫灯光影间,于他侧影投下淡淡的金光。   “想来这事贺木绘不会算完。”杜薇无奈道,“她还想问你要青衣呢。”   风暮寒不屑冷哼了一声,眼睛却仍盯在手中的书卷上。   杜薇上前突然将书从他的手中抽出去。“莫要再看了,光线太暗,伤眼。”   风暮寒抬眸,杜薇也正低头看他。乌黑的眼眸闪烁着动人的光泽,带着得意的狡黠,“我刚才狐假虎威,把他们全都吓住了。”   风暮寒无声轻笑:“为夫在屋里都听见了,夫人好大的威风。”   杜薇吐了吐舌头,“你不会怪我擅自决定吧?”   其实刚才她也是冒了风险,若真伤了北番来使。还真有些交待不过去。尽女台扛。   “若是连这点都护不住你,为夫这大将军的头衔不如丢了算了。”风暮寒凤眸微眯,伸手将她鬓角一缕散乱的发丝掖到耳后,“就算你真的命人射杀了北番来使,为夫也自有办法替你摆平一切。”   不得不说,他的话令她有些吃惊,不过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威武将军何时向人低过头?就算在皇帝面前,也有着他的傲气。   “看来以后我要被你惯坏了。”杜薇咯咯笑起来。   她没有提及刚才事情发生的经过,风暮寒也只是问了结果便罢了。   其实杜薇很想问他关于青衣的事,他为何竟与北番的四皇子长的如此之像,若说只是有几分相似还可以理解。可是他们长的简直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   风暮寒似格外的安静,杜薇知他精神不济,也不点破,直接伸手以掌覆于他的眼睛之上,道:“我去洗漱,你先歇歇,明天把这些乱事全都丢到英王他们那去便是,咱们两个也偷着清闲几天。”   过了许久,她才听他应了声,云帐内一时间显得静谧而安然,待她把手移开,发现他竟已经沉睡过去。   杜薇将锦被搭在他的身上,放了床帐,又将宫灯熄了,这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寝室。   刚刚来到玲珑屋门口便听里面传来玲珑气恼的骂声。   “柳无言,你再不把它给我放下来信不信我剁了你的手?”   杜薇脚步猛地一滞,心中暗忖:什么时候玲珑这丫头这么厉害了,还想剁柳无言的手?她难道不记得柳无言是做什么营生的了么……   她站在门口静静听着屋里的动静。   只听柳无言道漫不经心道:“你这衣裳就放在这里,柳某又不是成心的。”   “放在这里也不碍着你的事,谁让你动了!”玲珑气势汹汹。   “柳某不过是随便看了看,再说这颜色难看的很,哪里能入得柳某的眼……”   “咚!”屋里响起重重的一声。   杜薇站在门口小手托着下巴寻思着,刚才这一声意识着什么。   越想她越觉得好笑,没想到玲珑这丫头这么厉害,刚才这一声想必是什么招呼到柳无言的头上了吧?也不知柳无言这疯子会不会翻脸。   她正想着,忽听屋里柳无言低声喝了句:“谁?”   杜薇见自己被人发现了,于是推门走了进去。   柳无言盘膝大大咧咧坐在玲珑的床上,一手捂着脑袋,玲珑手里举着根棒槌站在那里,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杜薇。   杜薇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故作惊奇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玲珑忙把棒槌藏到了身后,低垂着头,一抹淡淡的绯红一直蔓延到她的脖子。   柳无言到是一副坦然的模样,摸着脑袋道:“你这丫鬟竟然做了条紫色的肚兜,柳某觉得好奇拿起来看了看,结果却被她打成这样。”   饶是杜薇再淡定的人,这会也忍不住了,“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玲珑终于恼了,当着杜薇的面她也不管不顾,拎起棒槌便朝他砸了过去,“我让你再说、让你再说!”   柳无言动作敏捷,玲珑就算是会些身手却打不中他,最后气的她一下哭出来,扔了棒槌跑出门去。   杜薇心中小人扶额汗颜,这柳无言也太过随便了,女孩子家的内衣岂能是随便乱看的,更何况玲珑还是个姑娘家,这以后让她怎么做人啊。   见玲珑居然哭着跑了,柳无言也愣住了,尴尬道:“她……她不是不会哭的么?以前经常逗她都没事。”   杜薇苦笑道:“她再要强也是个姑娘家,刚才也是我考虑不周,不应让你到这边等我。”   柳无言抓了抓后脑勺,“那等之后柳某去给她多买几件肚兜便是,颜色随她挑。”   杜薇一个没忍住,险些把自己呛住了。   “哪有送姑娘家这种东西的!”   柳无言撇嘴,“真麻烦,柳某还是喜欢跟你这种女人打交道,直来直去,省得麻烦。”   杜薇见玲珑这会早就跑得没影了,只得坐下来打算先跟他说正事。   但还没等她先开口,柳无言突然压低声音道:“你可知姓风的那小子伤势如何?”   杜薇不禁一愣,脑海中最先闪过的是,风暮寒腹部那道可怕的伤痕。   “是否久治不愈?”柳无言质问道。   “你如何知道?”杜薇沉声道。   柳无言一脸不屑,“那日在雪山上,柳某替他渡真气的时候便发现了……”   “可有什么不妥?”杜薇紧张起来。   “原本此事与我无关,可是姓风的现在欠了我不少银子,我总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杜薇知柳无言心口不一,明明他是担心着自己的同门师兄,可是嘴上却从没有承认的时候。   “既然如此便当是你卖给我的消息好了。”杜薇道,“你要多少,开出价来。”   柳无言嘿嘿一笑,“你可有发现姓风的左手掌上多了个奇怪的印记?”   ☆、第572章 诅咒的印记,勿触世子底线   杜薇送走柳无言后,呆呆的坐在那里,半晌无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羽儿出现在门口。小心翼翼道:“小姐,玲珑姐姐跑到奴婢屋里去了,哭得厉害,不知是因为……”   杜薇这才回过神来。无声叹息:“此事你不要多问,由她去吧……”   这种事越安慰越适得其反。不如让她慢慢把这事忘了就好了。   可是身为古代的女子,这种事真能忘得掉么?杜薇颇为无奈。   回到寝室已近子时,杜薇也没用下人服侍,匆匆洗漱一番后准备歇下。   这些日子她自己一个人睡得习惯了,现在突然床上占了个人,有些不方便,她又怕碰醒了风暮寒,只能手脚并用的从他身上爬过去。   黑暗中,她感到风暮寒动了动,似要翻过身来。   她猛地想起他身上的伤,怕他翻身压到伤处。于是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薇儿。”风暮寒低低唤了句,似在梦中呓语。   杜薇顺势寻到了他的左手。悄悄借着窗外廊下灯火的微光,凑到眼前。   他的左掌心,有一块奇异的黑色印记,犹如黑色的火焰般。   她伸出手指沿着印记纹路缓缓游走,心中一时欢喜,一时酸涩。   这傻瓜,居然相信这种东西……   难道有了它就能让他陪着自己不入轮回么,这世间唯有她是异数,换做其他人,她真的无法预知其答案。   前几日的骨香果。她真的应该为他留几个的。   她往他的身边靠了靠,将头抵在他的肩膀处,瞪着眼睛望着帐顶,睡意全无。   崔先生说画骨香可能出自龙脉之中,而他们得到的玉片上又清楚的显示出与北番交界处的死亡之谷……一个大胆的想法渐渐在她的脑海中形成……   一连几日,杜薇都老实的待在风暮寒屋里。   屋外风雪不断,寝室内摆着炭盆暖炉,杜薇腿上搭着毯子,正笑意盈盈的跟风暮寒下棋。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落子,余光见她不断的在一旁作弊,趁他不备调换棋子,或是偷偷拿掉他的棋子。   他只当看不见,由着她猖狂。   局终,她目瞪口呆的看他胜出三目。   “这不可能!”她结结巴巴道。   风暮寒伸出手来,“交出来吧。”   “什……什么?”杜薇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模样。   “为夫的棋子。”风暮寒幽幽道。   她只得灰心丧气的交出藏着的棋子,“为什么我赢不了你!”她索性耍赖的趴在了棋盘上。   “你的棋艺并不差。”风暮寒道。   “那为何还是胜不了你?”   “自然是因着为夫更胜一筹。”他潇洒的将棋子丢回盒子里,丝毫没有半点谦虚的自觉。   杜薇心中的小人恨得咬牙切齿。   就在这时,外面下人通报:“英王殿下到。”   风暮寒见英王自门外进来,将身上披着的狐皮大氅交给身边的侍从,当他转过头看向杜薇时,却发现她早已坐正身体,面带微笑,以完美的优雅姿态坐在棋盘对面。   秒变淑女!杜薇心中的小人不住窃笑,悄悄向他眨了一下眼睛。   风暮寒的嘴角忍不住抖动了一下。   英王显然没有发现他们夫妻之间的小动作,微笑着进到屋内,张手在炭盆前烤着手。   “世子最近伤势恢复得如何?”英王似漫不经心的提及此事。   “甚好。”风暮寒神色略显冷淡,不过他平日总是这个样子,英王也没有往心里去,暖好了手后便来到他们身边坐了。   “你们这里到是清闲,真让本王羡慕。”   杜薇打算起身向英王施礼,却被英王伸手按住了,“都是自己人,无需多礼。”   风暮寒眸光微暗,自英王按着杜薇肩头的手上掠过。   杜薇淡淡一笑,不动声色的避开英王的手,将桌上的棋盘收了,又要张罗着去添茶。   “不必了,让下人送来便是。”英王道,“本王正好有事要与你们说。”   杜薇故作惊讶的眨着眼睛,本想推脱,英王却突然道:“本王打算接受北番和谈,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杜薇眉间隐隐掠过一丝不屑,她早就猜到英王可能会有此决定,只不过这几日他故意一直拖着,就是想给人一种假象,好似他犹豫不决。   尽管她心里早已有所准备,可还是在看到英王这张无人与害的脸时,心里生出一种被人算计的厌恶感。   以前的英王虽然也会有些小算计,但却不会以他自己的利益为先,可是现在……什么时候,他已经悄悄变成了一个适合成为君王的男人。   自古君王负旧盟,江山情重美人轻。   “你已经答应了和谈?”风暮寒眸光凌冽,直直的投在英王身上。   英王坦然一笑,“本王并未正式答应他们,不过觉得此事可以接受,如此一来可让边境百姓免于战火,何乐而不为?”   “所以你便想将本世子的女人送至北番腹地,投到虎狼之穴?”风暮寒瞬间冷了脸色。   “此次北番和谈心意颇诚,又有他们四皇子在此为质,想来番王不会为难你们。”英王耐心劝道,“不过本王也已考虑过,世子有伤在身,不便远行,所以本王可替你前去。”尽帅有划。   闻听此言,杜薇一下子愣住了。   什么?英王居然答应要替风暮寒去北番腹地去见番王?   这人脑子不会是坏了吧……这么危险的事,他竟然也敢想?   风暮寒凤眸微眯,自英王身上掠过,“英王想与薇儿一同前往?”   英王一脸为难,“因着番王书信上说明,必须要见世子妃,世子偶尔也要为那些黎民苍生考虑一下,年年征战……这仗……还是莫要再打下去了。”   英王一脸痛彻心肺,月华般的眸子里尽是哀伤之色。   风暮寒却丝毫不为所动。   “黎民怎样,苍生又如何?本世子如今想管想护的,只有一人而已,若是为了她,哪怕天下倾覆,狼烟四起,与本世子又有何甘!你想要那个位子,本世子可以帮你,但有句话,当初便已提醒过你,想必如今的英王殿下已经快要忘记了吧?”   英王微微一愣,“世子所言……指的是?”   风暮寒眸光流转,忽地激起道道冷芒,周身上下隐隐迸出无形的暴虐之气。   “任何人都有底线,本世子的底线便是她,还是希望英王你莫要忘记才好。”   风暮寒话音刚落,手边的茶盏骤然炸开,似被自他体内溢出的真气所引,碎片如同锐利的刀锋,四处飞散。   英王正坐与他对面,微侧过身子,险险避开,只惊出一身的冷汗。   ☆、第573章 经脉受损,擅自决定   英王惊得面色煞白,但见风暮寒坐在他对面,眼中竟隐隐露出煞气。   刚才有一块茶盏的碎片掠过他的肩头,划破了他身上锦袍。   英王站起身。嘴唇翕动几下,最后却是吐出一句:“本王还有事,明日晚间酒宴,届时还请世子赏光……”   杜薇见英王仓皇出了门。外面侍从本欲为他披上狐皮大氅,但英王却浑然未觉,低头匆匆离去。   “咳咳……”风暮寒突然呛咳出声,杜薇回过身来,惊见他撑在桌案上的手在抖。   “你忍一忍,我这就去叫崔先生过来……”杜薇刚想去叫人,却被他一把拽住,一口鲜血直喷出来,溅得桌案上。衣襟前到处都是。   屋里下人俱大惊失色,“世子爷!”   “快去叫崔先生过来!”杜薇厉喝道,这种情况下她反而镇定下来,因为她知道他状况突变极可能是因为刚才强行催动体内真气所致。   屋中下人骤然乱作一团。   风暮寒却挥手似要屋里众人离开。杜薇不敢在这时候拂逆他,只得将屋里人全都清了出去。   “薇儿。”他哑着声音急急唤她。   杜薇双眉紧锁,假意不满道:“都这时候了,还耍什么性子!”   崔先生这时候已然到了门口,但却不敢进来,站在那里神色紧张的向里窥探。   杜薇本欲招呼他进来,却反被风暮寒又攥住了手腕。“薇儿,你且不可随英王前去北番……”他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仿佛已看穿她内心所有的想法。   她慌忙移开自己的视线,安慰道:“你莫要乱想,英王刚才也只是那么一说,你动的什么气。”   风暮寒薄唇紧抿,似一道锐利的刀锋,“你以为我看不出么?你心中所想?”   杜薇心中不由得一惊。   刚才英王那番提议确实让她有些意外,她没料到他居然想替风暮寒到北番去,这看起来极为风险,可是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她很快便理解英王的用意。   他身为皇子,这边又有四皇为质,番王定然会将他送回,可是她……却不一定了。   她会动去北番的心思也只不过是为了龙脉,以及那传说中的画骨香。   北番的贡品里既然会有骨香果,那么难保那传说不是真的。   风暮寒唇边掠过一抹狠厉的冷笑,“英王定会答应和谈,你若随他去了北番,纵然不死,但此生也难再踏回故土。”   杜薇眼底神色黯淡,这一点她也曾想过。   “番王会供你锦衣玉食,但他却不会容你一介通晓他军中密文的女子回归敌军阵营,你可明白?”   番王会遵守和谈约定,不会杀死任何人,但却可以找无数的借口将她留在北番。   杜薇紧咬着嘴唇,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我明白。”   “答应我……”他猝然扭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答应我你此生都不会去北番!”   杜薇只觉心底颤了几颤,忽见他抑制不住,再次呛咳出声,点点殷红喷洒出来,鬓角额头尽是冷汗。   她慌道:“我知道了,你快别再说了。”   回身叫进崔先生,屋里下人端药送水,顿时忙乱起来。   杜薇缓缓扶着桌案坐下,任凭屋里下人出出进进,她独自坐在那里允自出神。   她听见崔先生于屏风后的轻声细语,她也能听见下人匆匆而过的脚步声,可是她却不敢向任何人询问他的情况怎样。   北番、龙脉……   此次和谈成败,实际完全系于她一人身上。   她如果拒去北番,可想而知,当她们回京之后,太子定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会成为他们传言中的千古罪人。   可她若是应了,番王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见她一面么?   这话说出来,就连鬼都不信!   她胡思乱想着,也不知坐了多久,忽听有人在身边唤了声:“世子妃。”   她茫然的抬起头来,但见崔先生站在面前,神色略带紧张的看着她。尽女以圾。   “……怎么样了?”她觉得,自己快连说话的力气都要失去了。   “经脉有些损伤,以前也曾有过。”崔先生沉吟道,当初在凉州城世子曾为她抚琴,结果动了真气而伤了经脉,不过那次却没有这次凶险。   “伤的不重,但……普通药物却不见效。”提起此事就连崔先生也不禁一脸迷茫之色,“也许那日真应该听您所言,留两个骨香果好了。”   杜薇眼睛突然一亮,“不知我服用过骨香果后血里面可还有药效?”   崔先生听了连连摆手,“此物不比画骨香,并未经过提炼,效果差的很,虽说眼前您看似身子无碍,可若没有后续服用,也是枉然……”   “那你可知如何将骨香果制成画骨香?”   “这……在下确实不知,不过传说中画骨香便是存在于龙脉中,想来应该也能有配方在里面吧?”   只有北番才有这种药物的果实,也许这便是天意,虽然她之前答应过他,不会踏足北番,可是现在她与他,都需要那味必不可少的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窗外,风雪摇动窗棂,呜咽声如泣如诉,杜薇悄然立于屏风一侧,身前绡纱罗缦低垂,隐隐透出帐中沉睡的人影。   杜薇静待多时,缓缓退出。   羽儿取来狐皮大氅为她披在身上,担忧道:“外面这么大的雪,小姐要去哪里?”   “去无心那里。”杜薇淡淡道,“你们不用跟着。”   出得门口,抬首见青衣立于廊下。   无需她吩咐,青衣默默尾随她出了院子,一路前往无心所在的北院。   寒沙城战势似乎已成定局,所有人都暂时住于城主府,所以大家都不过是前后院,彼此离的也不甚远。   杜薇只穿过几道院门便到了无心的院子。   一进门她便见无心负手立于窗前,似在观雪。   听到门外脚步声,他却头也不回道:“所谓何来?”   杜薇在他身后不远处立住身形,淡淡开口,“我意已决。”   虎穴龙潭,亦或别有洞天,如只守在当下,迟早两败俱伤,她便是要在这里博出一个希望、一个奇迹。   “你怎知我会帮你?”无心转回头,微笑着望她。   “只有你了无牵挂,所以也唯有你可帮我。”   无心定定的望着她,“你可知他不会让你走。”   “是,所以此事不宜让他知晓,由你与英王联系,待到出行之日定下,你再告之于我,若我能顺利取得画骨香,便拜托你将它带回,交给崔先生。”   许久,无心缓缓点了点头。   ☆、第574章 宴会试射,我会保护他!   一连二日,风暮寒的症状也没什么起色,不过也没继续恶化,杜薇总算是暗暗松了口气。   晚上无心过来接她去前厅赴宴。杜薇便带了青衣一起过去了。   席上众人谈笑风声,英王时不时与贺木景然窃窃私语,贺木绘却是眸光微暗,时不时盯着站在杜薇身后的青衣。   杜薇今日本不想让青衣跟来。可是青衣却一语不发,想来是暗中受了风暮寒的指派,不管她去哪都要跟着。   “光是饮酒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来玩些玩样。”贺木绘提议道。   “不知公主想玩些什么?”英王微笑道。   贺木绘身上穿着兽皮的对襟小袄。头发利落的挽起,完全不似他们这边女子发饰繁复,累赘,只缀了几朵宝石打磨的花朵。   “我们北番经常在席间比试射箭。”   “射箭?”英王听了顿时也来了兴趣,很快吩咐人取来的箭靶和弓箭等物。   贺木绘第一个上前,选了一支长弓,试拉弓弦,不满道:“凑合了。”   贺木景然无奈笑道:“我这个皇妹自小便被番王宠着,让英王见笑了。”   英王笑道:“北番女子性格直爽,到也难得。”   正说着,贺木绘已将箭矢搭在弦上,拉了个满弓,瞄准靶心。(.   杜薇坐在席上默默看着,不知何故。她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就在贺木绘松开弓弦之际。忽地,她身子一晃,脚下似绊了一下,手中弓箭失了准头,径直冲着厅外而去。   众人全都愣住了。贺木景然笑:“皇妹这次可是献丑了。”   杜薇向厅外望去,虽然她不懂武功,耳力也不极这些人,但是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站在她身后的青衣刚才身体紧绷着,似极为紧张。   贺木绘笑道:“是啊,我的箭术实在不敌四哥你,不过我一个人玩太过无聊,不如找个人来与我比试比试。”说着她转向杜薇,“世子妃,不如我们切磋下如何?若是我胜了,你便把你身后那个侍卫送给我……”   她话音未落,忽听厅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细君一身精干的短衣襟,手里提着一支箭簇跨进门来。   “你不要为难薇儿姐姐,我来跟你比!”她扬手将那只箭簇丢在地上,杜薇抬眼看去,正是刚才贺木绘射出门外的那支。   青衣虽然站着未动,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杜薇却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呼吸加重了。   贺木绘见李细君应战,冷冷一笑:“若是我胜了便要当场剥了那个人的脸皮,他明明只是一介下人,不配与我四皇兄长的如此之像。”   “你做梦!”李细君毫不退缩,上前选中一把弓箭道:“你先要胜了我再说!”   两人来到箭靶面前。   贺木绘最先提起弓箭,略一瞄准,利箭瞬时飞射而出,正中红心。   李细君不慌不忙,伸手搭上两支箭簇,屏息凝神,双箭齐发,竟也全中。   “好!”英王与康乐王爷不禁露出微笑,虽然他们之前并不看好这个李参军府的小丫头,可是没想到关键时候她竟是一点也不输场。   听着下面传来的阵阵喝彩声,贺木绘也抽出两支箭,瞄准箭靶,嗖嗖两声,她竟然也全中红心。   这一下,席间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不少下人全都驻足观望,席间坐的不少都是武将出身的将军或参军,他们都是内行,都看出她们两人所使的并不是普通的花架子。   想要练好弓箭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没个几十年的苦练,手绝对不会这么稳。   李细君见贺木绘全中,又拿起三支箭簇,搭在弦上后几乎连停顿都没有,激射而出,再次全中。   这一下贺木绘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轻松了,之前她完全小看了李细君,现在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杜薇也看得情绪高涨起来,不时拍掌为李细君鼓劲加油。   青衣静静立于她身后,神色木然,但眼中却闪烁着灼灼光华,双拳紧握。   三箭连发,李细君再次惊艳全场。   贺木绘勉勉强强同时射出三箭,虽然显得有些力道不足,却也中了箭靶。   英王抚掌大笑,直道精彩。   “两位都乃女中豪杰,不如就此战成平局如何?”   贺木景然笑着劝道。   贺木绘看了眼立于杜薇身后的青衣,嘴唇紧抿,虽然不愿情,但她也心知自己这次很难取胜,不过她却不愿先开口放弃。   若是换了旁人,这时候定会借着北番四皇子的台阶顺势而下,两方握手谈和。   可是李细君并不懂这些,她也不在意这个。   “胜负未分,如何就成了平局?”她不解道。   贺木绘心中恨的咬牙切齿,没好气道:“我四哥本是好心,怕你一会输了没脸见人!”   李细君认真道,“还没比试完,怎么知道我就会输,为了青衣我是绝对不会输的!”   “若是你输了呢?”贺木绘冷笑。尽医团技。   “我会保护他!”李细君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完全没有做为女孩子的自觉。   如果换了平时,众人定会大笑起来,笑这世上竟然有女子会如此大言不惭的说出这种话来。   可是李细君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她是认真的,不管她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保护那个人。   众人不约而同的将视线投向杜薇身后,都不禁好奇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好,竟能让这个女子如此疯狂的喜欢。   青衣站在那里,恭敬侍立,无人发现此刻他垂于身侧的双手青筋暴起,似在忍耐着万般噬骨之痛。   李细君这次取了四支箭来,勾弦的手指一松,利箭如虹贯日,先后扎进箭靶里。   力量之大,使箭靶都摇晃起来。   贺木绘这下可是真的紧张起来了。   四支同发,她虽然以前也有练习过,可是成功的几率很低。   这时所有人都在盯着她们,可谓是不得不发,她只能硬着头皮取了四支箭。   箭靶就在面前不远处,但她拉弓的胳膊却不住的颤抖起来。   刚才一连串劲射,她的胳膊已经感觉到了疲劳,她偷眼去看李细君,却见她直接拿起五支箭来,也不等她这四支射出去,从容瞄准前方。   “咻咻咻……”   五支箭齐齐射进箭靶。   这一下,几乎令全场沸腾!   同时也将贺木绘的心打落到谷底……   难道她真的输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输给了一个黄毛丫头?   她银牙一咬,手中箭头方向一转,竟向着李细君的方向,弓弦脱手……   ☆、第575章 临行一吻,带走玉片   贺木绘想也不想,手中弓弦放开,四支箭簇径直向着李细君飞去。   在场众人俱都惊得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变故。   李细君本能的向后退开。但怎奈两人间距离过于接近,竟眼睁睁避无可避……   “叮!”的一声细响,似有什么东西在她面前炸开,李细君闭着眼睛等了半天也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   她睁开眼睛。但见脚下散落了一地的茶盏碎片,箭镞被弹开,从她的身边掠了过去,险险射中后面的贺木景然。   贺木绘只愣了片刻,骤然扭头转向一侧杜薇的方向。   杜薇面前的茶盏已然不见踪影。她正笑眯眯的一手撑着额角,望着她们。   贺木绘的视线移向杜薇身后,但见青衣面色阴沉,还保持着刚才掷出茶盏时的动作。   没想到,关键时候竟让他破坏了好事。   贺木绘又恼又怒,叫起来,“他们耍赖!”   “够了。”四皇子贺木景然一脸的怒气,刚才他差点被流箭射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四哥!”贺木绘气鼓鼓的将弓箭一丢,指着李细君道:“刚才那人竟然帮她,这次试射不做数!”   “公主的意思是必须要射到李细君的身上才算做数?”杜薇突然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原来公主比试的非是射箭,而是杀人。”言罢竟毫不给英王的面子,拂袖退席。   “你说什么?”贺木绘没料到英王与康乐王都没开口,杜薇到是最先发难,顿时白了脸。尽史狂号。   杜薇这时已快走到门口。无心正等在那里,早已提前将她的狐裘大氅拿在手里,准备在她出来时替她披在身上。   “青衣。”临走出大之时际,杜薇脚步一顿。   “属下在。”青衣仍站在原地,罕见的没有及时跟上来。   “李小姐受了惊吓,本妃命你送她回去。”   “是。”青衣拱手而立,待杜薇身影消失在门口才猛地转过身来,大步向李细君而去。   李细君这会功夫惊在原地,显然还惊魂未定。她见青衣当众向自己大步过来,紧张的手足无措。   但她这表现在众人眼里却被以为是受到惊吓所致。   “青衣……”李细君还未来得及想好接下来的说辞,忽觉一只大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然后便被他强拉着向宴会厅的门外走去。   青衣阴沉着脸,就连英王身边的侍卫都远远避开,一路上竟无人敢上前阻拦。   杜薇与无心站在廊下远远的望着他们两人渐渐离去的身影,良久,杜薇轻笑一声:“待回去便差人去向李参军府提亲。(. ’)”   无心笑着点了点头。   杜薇忽地压低声音道:“你可与英王谈妥出行之事?”   “五日后北番使者便离开此地。”   还有五日,杜薇眉间掠过丝怅然之色,转瞬即逝。   北番使者归国当日,寒沙城内各关卡岗哨的守备变得严密起来。   英王身披纯白狐裘披皮,闲庭信步而来。   他已然吩咐人备好马车,车内所有必备物品一应俱全。就连贺木绘见了也不由得生心羡慕,直吵着要乘着它一路回北番去。   可是当她听说这车是给南王世子妃准备的时候,所有的兴致一下子全都落入了低谷。   英王与身边的众将低声言语,月华般的眸子却时不时投向一边,他在等,等那个人的出现。   莫名的,他觉得自己竟有些恨她,他自问相貌出众,身份显赫。   不论哪一样都是世间女子倾慕的对象,可唯独她次次与自己失之交臂,对他视而不见。   他曾想着等他大权在握之时,她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可是那日风暮寒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只怕等他荣登大宝之时,风暮寒会将她悄悄带走。   到最后,他还是什么也得不到。   这便是一种奇怪的心理在作祟,越是得不到,越是觉得它妙不可言。   杜薇身穿绣双鱼对襟锦袄,外罩赤狐裘皮,无声无息间来到风暮寒的寝室内。   临行前,她已偷偷在他每日服用的汤药中加入了安神的药剂,所以她并不担心他会醒过来。   望着帐内沉睡着的人影,杜薇心里掠过一丝酸楚,深吸一口气,上前从他的枕头下面摸出一只锦囊,从里面将那枚玉片拿了出来,小心在自己身上收好。   她总觉得这枚玉片定与龙脉有关,也许它就是开启龙脉的钥匙也说不定,虽然本应还有着另一枚玉片,可是现在她只寻到了这一枚。   她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折好装入锦囊里,然后将它重新放回了风暮寒的枕头下面。   她俯身在他面前,只需低头便能感受到他的温暖,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依恋。   “……风暮寒。”她柔声道:“容许我再最后任性一次,以后不管十年、二十年、我都听你的,再也不会去做那些让你伤心的事情了。”   “你说好不好?”她望着他,唇边扯出灿烂的笑容,乌黑的眸子灿若星河,水光潋滟。   帐内静谧无声,无人能给予她回答。   杜薇含笑,温柔吻上他的唇……   杜薇出了院子,羽儿早已等在那里,旁边的玲珑满眼是泪:“小姐,你为何此行带着羽儿却不带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杜薇抬手点指着玲珑的额头:“傻丫头,我怎么会不要你,只是此去能否回来,连我都心中都没有底,又怎么能带你去跟着受累呢。”   “为何羽儿能去得,我却去不得?”玲珑不服气道。   杜薇轻笑,“因为我纵是带走了你,但却带不走你那颗心。”   玲珑愣住了,羽儿在旁笑道,“玲珑姐姐莫哭,我这辈子就算不嫁人也会守在小姐身边……”后面羽儿又说了些什么,玲珑全都没听清,她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无意中抬眼,瞥见院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彩衣木屐,正怀抱双刀遥望着她。   见她没有跟随杜薇离去,好似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杜薇刚刚出了院子,只见青衣立在门口,神色肃穆,低低唤了声:“世子妃。”   “你不要跟来。”杜薇也不解释,直接带了无心便往外走。   青衣几步上前拦在他们面前,“世子爷吩咐过,您不得离开。”   杜薇无声叹息,突然指着远处道:“不好,细君为何在那里,莫非她也想去不成?”   青衣闻言大惊,扭头便向杜薇所指方向看去,可是那里什么也没有。   紧接着,他便觉得有人在他的后颈上重重一点,制住了他的要穴……   ☆、第576章 千里书信至,私自调兵   北番使者归国的队伍顺利的出了寒沙城——   车队一路北上,自山巅极目远眺,可见山那边浮动的云气中,隐隐约约露出一座高耸的巨塔。   杜薇自车窗向外看去。但见塔身粗壮凝重,虽说之间隔着数百里远的距离,可是依然显得十分突出。   它静默的伫立在那里,恍若海市蜃楼般的存在着。它默默俯瞰着群山,深邃而辽远。   “那里便是北番人的圣殿。”无心不知什么时候纵马来到她的马车前。   “为何那塔建在山中?”杜薇好奇道。   “因为那座山传说有圣人守护。”无心坐在马上,身子裹在厚厚的大氅里,兴致勃勃,时不时与她说起北番的各种奇闻轶事来。   “你对北番这边很熟悉?”杜薇发现他确实走过很多地方。“当初你也在这边采了不少美人心吧?”   “咳咳!”无心没想到她突然就把话带到这个问题上,不由得呛住了。   英王骑马行在队伍最前方,不知什么时候竟也靠了过来,接口道:“那座山便是我们与北番交界之地,过了那座山,便是北番的境地了。”   杜薇这才想起之前风暮寒给她说起的那个将军全军覆没在山中的传说。   那便是死亡之谷?龙脉真的会在那里么?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衣袖中的那枚玉片——   就在这时,车队后忽地响起一阵骚乱。   英王勒停战马,喝道:“为何这般混乱?”   有人禀道:“车队后追来一骑战马,不知是何人……”   闻听此言,英王纵马来到车队后方,无心看了眼杜薇,低声道:“我去看看。”   车队这时停了下来,羽儿也好奇的来到马车外面,向后张望着。   不一会功夫,杜薇听见外面战马嘶鸣,似有人来到她的马车外。她挑起车帘,往外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青衣?   青衣翻身下马,动作略显僵硬。   “世子妃!”他跪于车下,全身抖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杜薇心中不由得一紧,知他必是奉命拼死赶路来追上来的,看他全身着覆着厚厚白霜,就像身着了一层冰雪做的铠甲。   “羽儿。”杜薇招呼道,“扶青衣上车来。我有话问他。”   羽儿愣了愣,以青衣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杜薇同乘一车,此举显然是逾越了。   “快些!”杜薇放了车帘不再去看外面的青衣,声音却带着不耐烦。   无心这时也来到近前,颇为无奈的下马向羽儿使了个眼色,羽儿只好下了马车,来到青衣面前:“世子妃有请青衣大人上车。”   青衣本欲拒绝,可是这一路赶来,没把他冻死就算他命大,这会哪还能说得出话来,再加上无心帮忙,直接就把他丢到车上去了。   英王面色微暗。无心只当不见,重新上了马后,慢悠悠的护在马车一侧。   贺木绘不知什么时候驾马过来,不屑道:“没想到世子妃竟能与一下人同乘一车,她难道不知羞耻么?”   英王没有接话,只是嘴唇抿得更紧了些,拉了缰绳重新回到了车队前面。   马车里,放置着炭盆与暖炉,青衣足足坐了一柱香的功夫才顺利说出话来。   “世子爷请您回去。”   杜薇不慌不忙,亲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   青衣拘谨的接也不是,拒也不是。   杜薇也不为难他,直接将茶放在矮几上。   “过了这座山,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她淡淡道。   “世子爷吩咐,若您不回去,属下便也不能回去,还请世子妃三思!”   风暮寒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她如果不肯回去,青衣就要留下来保护她,她一日在北番,青衣便一日不能回还。   杜薇轻轻叹息,“只怕是要苦了细君。”   青衣垂头不语。   “他……还好么?”杜薇略略沉默了会,终于问道。   她那样不辞而别,他一定会生气的吧?他那样求自己不要离开,可她还是如此任性的走了。   “主子担心您。”青衣沉声道,除此之外,他再没多说其他。   杜薇只觉心里泛起些酸楚,竟说不出话来。   那个睥睨天下的南王世子,桀骜不羁,叱诧风云,杀伐果断的将军,在她的面前,却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为了他心爱的女人,终是摘下了他的面具。   青衣从怀里掏出一包用油皮纸裹着的东西来,递过去。   杜薇展开一看,竟是封信,薇儿吾妻四字映入眼帘,竟如利器刺入肺腑般的疼痛难忍。   汝留书与夫作别,唯只两字,汝可知吾看此书时,心已死如阴间厉鬼?本欲命汝即可回转,但知汝与夫同为固执之人,必然不从,故提前告之,汝当一月不归,夫乃集结精兵十万,汝当两月不归,夫必喋血踏平北番,亲临之!   看着手里的信,杜薇一会想哭,一会又想笑。   果然这信是出自他手,这份霸气简直无人能及。   不过私自调兵……这可是死罪,远在京城的皇帝要是知道了,弄不好还会以为他要谋反。   她抬头问青衣道:“世子私自调兵多少?”   “十万。”青衣压低声音回道:“境内所有主子能调集的兵力,大约一个月左右便可集结至北番边境。”   杜薇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是要来真的?   可是事已至此,她现在已经到了北番边境,鞭长莫及,只得望天兴叹。   寒沙城。   崔先生端着药盏亲自进了屋子,但见花窗竟然敞开着,窗外细碎的雪花被风吹得频频飘落至屋内。   一袭月牙白宽袖锦袍立于窗前,负于身后的衣袖长而飘逸,袖口绣紫色麒麟纹,飞金丝,走银线,一头墨发如瀑般倾泻而下,沾染了些许碎雪,更显清贵。   “世子爷。”崔先生小心翼翼唤了句,将盛药的玉碗端至近前,劝道:“天气寒冷,莫要吹了风,还是快些关了吧。”   风暮寒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剑眉下,凤眸微凛,桀骜神色间似带着淡淡的凄冷,如行走于尘世的谪仙,冷艳妖异。   “各部可有将信送出去?”他幽幽道,此话却不是对着崔先生说的,而是跪俯于他脚边的四名暗卫。尽投何号。   “是,属下已将消息全部送出,相信几日内便能收到回信。”暗卫回道,续而似有些犹豫补了一句:“请恕属下多言,此事若是皇上知道了,只怕会对主子不利。”   风暮寒面色冷清,薄唇不屑抿起,宛如一条细线,“纵是不利又怎样。”   私调军队必然会被太子党人抓到把柄,只怕这谋反的罪名他是担定了。   “此事无需尔等多言。”他冷冷道,“你们去吧。”   几道身影同时纵出窗外,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暮寒将视线落于桌案之上,在那里静静躺着她离去时留给自己的信,上面只有两个字:等我。   他无声轻笑:为夫岂能坐等,就算是毁尽天下苍生,也必要将你重新带回!   一旁的崔先生连连叹息:疯了,全都疯了!   ☆、第577章 番王的试探,圣女降临   车队这一日终于来到北番腹地。   杜薇挑起车帘向外望去,但见大大小小的帐篷星罗棋布,道路尽头那座又高又大的帐篷想必就是他们类似“皇宫”之类的所在。   车队一路行至最大的行帐前,忽听四野号角齐鸣。五十名身穿洁白羊裘的侍女分列而出,紧接着,从行帐中走出数十位北番男子,个个身材高大。年长者脸上多蓄有胡须,身上多穿着黑色或棕色的狐皮、鼠皮或是羊皮的裘装。   人人腰结束带,上悬嵌着宝石的匕首或是短刀,可见民风彪悍。   这时有人扬声道:“番王到!”   英王等人齐齐下马,杜薇也由羽儿搀扶着下了马车。无心跟青衣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   不一会,番王自行帐中迎出来,杜薇悄悄打量着对方,只见他身披紫色裘皮,内衬紫袍,足登兽皮靴,看年纪有五十多岁,满脸的胡子茬。   杜薇快速收回目光,与众人一同见礼。   此次来北番,他们的身份便为使者、贵客。   特别是她,还是番王亲点要见的人。   番王扫了一眼众人,目光最后停留在了杜薇的身上。   “来人。”他突然摆了摆手,自一侧走出两列侍女,最前每人手里捧着一只乌漆托盘,其中一只托盘里放着短剑,一只里面放着一只奇怪的盒子。   要说这盒子奇怪。完全是因为它的式样与材质,完全不似这个世界所有。   杜薇飞快的扫了一眼,只觉得它更像是现代的产物。   番王向一名大臣模样的人招了招手,那人恭敬的走到前面,手里捧着一卷羊皮纸。   他来到杜薇面前将纸张开,然后待她接过后便退了回去。   杜薇手里拿着那卷羊皮纸一头雾水。   这是几个意思?刚来就想考验下她是否懂得北番军中密文么?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羊皮纸,字迹清晰,而且大意她也能明白个七、八分。   英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眼底带着焦虑。   突然间。她一下便明白过来了。   只怕英王早已知晓她会遇到这么一出,之前在来时,北番的四皇子应该早就告诉过他此事,虽然她猜不透番王当众这么做的用意,不过她可以想象的是,如果她翻译不出手中的羊皮纸,很可能就会把脑袋丢在这里了。   四周已隐隐浮现出淡淡的杀机,两侧手持砍刀斧头的北番侍卫拧眉立目。   杜薇不屑轻笑,再次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羊皮纸,上面翻译过来的大意是让她此刻做出选择。   选择?什么选择?   她抬起头来,这时两名侍女手里端着托盘来到她的面前。   她立时便明白了。   一面是武器,一面是那个奇怪的盒子,虽然她不知道盒子里装着什么。不过这种情况下,她总觉得一定要选择这只盒子。   见她向盒子走去,北番众臣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惊讶之色,就连番王也不禁扬起眉毛。   杜薇来到端盒子的侍女面前,俯身细看,只见那盒子上面竟有着一个她及其熟悉的东西……密码锁!   我了个去!这东西不是吧,真是从现代来的。   见她伸手转动四排的密码锁,北番众人更是连连吸气,甚至有几位大臣立时白了脸,身子抖成一团,不知是何原故。   英王等人不禁面露迷惑之色。   杜薇这时候根本就没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她只觉突然见到这个东西有些亲切,随手转动几下,忽地看到盒子侧面似有划痕,对着阳光竟然隐隐显示出:open的字样。   她不觉有些好笑,没想到这密码简直形同虚设,根本就没什么秘密可言嘛。   不过转而一想,这里是古代,自然不会有人认得这种东西,或是英文字母。   她转动四排密码锁,将上面的字母一一对应,只听“喀”的一声脆响,盒子弹开了。   这时她才抬头看了一眼众人。   等一下,这些人的脸色为何这么古怪?特别是番王,那模样就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妈似的。   杜薇心中的小人暗暗腹诽。   “打开。”番王激动道,见杜薇愣愣的瞅着他们看,于是挥手示意她打开盒子。   杜薇将盒子果断打开。   里面露出一本书。   一见上面的几个烫金大字,杜薇瞬间风中凌乱了。   泥马,这是英文字典!   “不知这位南王世子妃可认得此物?”一旁有大臣小心翼翼道。   杜薇被雷的都快要成渣了,她木然的点了点头,“认得,英文字典么。”在心里她还加了句,地球人都认识。   “圣人转世!”突然间,所有北番大臣全都跪了下来,巨大的呼声就像闷雷滚过,险些把她的心悸吓的发作了。   身后的英王等人这时也全都愣住了,显然就连他们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圣女!”   “圣人终于转世了!”   “见过圣女殿下!”   “求圣女殿下赐福……”不止眼前这些大臣,很快其他行帐中,北番的百姓全都涌了出来,齐齐跪在地上,顶礼膜拜。   杜薇一手拿着英文字典,忽觉她另一只手应该举个火把之类的东西才最是应景。   介系萨满大神降临的乱入么?   等她回过神来,就像被烫到似的,连忙将那该死的英文字典放回那盒子中。   番王突然转身,怒向身后几位白了脸色的大臣,“你们不是说她非圣人转世?还数次派人劫杀她,现在又要如何解释?”   那几位大臣早已吓的面无人色,支支吾吾道:“……我们也是为了我族着想,想来这圣人转世怎么可能会在别国他乡……”   番王不屑道:“圣人已有几百年没有转世出现,护佑我族,现在圣女降临,你们自行谢罪去吧。”   那几名大臣听了吓的全身哆嗦成一团,可又不敢违抗番王之命,只得跪行至杜薇面前。尽投名亡。   刚才他们与番王之间虽只有寥寥数语,但她已从中猜测到几分,只怕之前次次暗杀她的那些事,就是眼前这些人安排的。   不过他们暗杀她的初衷却是因为怀疑她冒充圣人转世,想必在这些异族人的眼中,那个圣人在他们心中的位置无可替代吧。   那几名大臣自腰中拨出短刀,横于掌前,颤声道:“我等不知圣女转世是真,之前险险伤到圣女殿下,请圣女责罚。”   言罢,众人目光齐齐投向杜薇。   这时英王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清了清喉咙,缓步上前。   “薇儿……”他低声道,“人命关天,此事便交由本王来处理吧。”   杜薇嘴里没说,心中却是阵阵冷笑:交给你来处理?你原本将我带到这里便是打算以我换取北番那五座城池与一封和谈之书,现在眼见得情况有变,终于是忍不住了吧?   想要在番王面前做好人?   杜薇心中的小人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   我这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神棍!   ☆、第578章 装神弄鬼,两只狐狸的配合   杜薇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只被一侧的无心看到了。   就在英王迈步准备迎上前去之时,杜薇突然伸手捂住额头,似及其痛苦的弯下身子。   无心适时的靠过去,语气焦急道:“世子妃。您这是怎么了?”   杜薇暗暗赞叹,无心这人真是装神弄鬼的最佳拍档。   番王等人一见杜薇这般模样全都紧张起来。   “圣女这是……”   “来人!快召巫医!”   杜薇低头状似无力的靠在无心身上,过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来,眼底豁然闪烁出凌厉之色。   “无碍。尔等无需慌乱。”语气威严肃穆,杜薇推开无心的搀扶站直身形,浑身上下竟隐隐散发出无形的威仪。   番王等人不由得愣住了。   杜薇低头望着那几名跪俯在地的大臣,忽地说出一串众人全都听不懂的语言。   一时间,周围陷入死寂一般的静默之中。   杜薇说的可是纯正的英文,她料想北番这边定然是没人会懂,不过他们不懂并不代表着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   如果说他们的圣人曾经是与她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人,那么在他们的历史上面必然会留下记载。   果然,众人震惊过后,就连番王都垂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百年了……我族再无人能精通此语,还请圣女守护我族!”   “求圣女护佑!”   杜薇一指面前几名跪俯于地的大臣。凌然道:“尔等竟然屡次加害于我,至此身屡折寿限,只怕纵是我想护佑你们,但却无真身可依附。”   番王闻听此言,立即道:“圣女无需担忧,圣殿内还存有最后四枚骨香果,待大典过后即可服用。”   杜薇心中不由得一动。   还有四枚?虽说是少了些,不过总还是有收获的。   想到此处,她看着面前跪着的几人道:“尔等罪无可恕,可自裁以示忠心,待我此身百年之后于另一世界再行侍奉。”   “多谢圣女宽恕!”   杜薇话音刚落,只见那几人手握短刀,竟齐齐刺向各自的腹部。   虽说是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在如此近的距离见人自杀……这境场还是过于骇人。   可是这会她装成圣女附身。不能露出一丝惧怕的表情。   无心突然上前一步,张开身上白狐披风挡住了她的线视,口中道:“莫要污了您的眼睛。”   英王呆立当场,半晌没回过神来。   他原本想饶了这些人与番王拉近关系,可是他没料到的是。与他们国家的人不同,这里的人根本就不惧死。   他们惧的只是神明。   “来人,快些带圣女与贵客下去歇息,沐浴更衣!”番王对死去的几个大臣不屑一顾,直接命令道。   偌大的行帐里远比杜薇想象中的还要温暖。   就算是在寒沙城,他们屋里放着炭盆等物,也不能达到这样的温度。   她不由好奇的观察了一下行帐里,但见地上铺着厚毡。行帐俱是用动物毛发编结而成,既然压风又保暖。   行帐中央,立着巨大的炉子,沿着炉子延伸出一面类似火龙的暖炕。   数名侍女将她引至帐内,热水冒出徐徐雾气,一路辛劳多日,她痛痛快快的泡了好半天才舍得爬出来。   立即有侍女迎上来,服侍着她更衣。   她甚至连一个手指头都不用动,只需像个人偶似的站在那里,便会有无数侍女上前服侍。   她注意到这些侍女全都姿色不凡,不过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她们从不开口说话,每人上前时必会先跪着移至她面前,然后垂首静侍她发话。   她们替她换上了北番女子的服饰,并将她的长发打散,于身后编成无数小辫子,再缀以金叶做为装饰。   杜薇耐着性子由她们摆弄着,本想与她们说些话,也好借机探听下风声,不想这些侍女就像木偶似的,她问了半天连一个回答的都没有。   “她们是不可能回答你的。”无心不知什么时候进了行帐,见到杜薇这身妆扮的时候,眼睛不由得一亮,续尔恭敬施礼,拿腔拿调道:“见过圣女殿下!”尽冬尽技。   杜薇气呼呼瞪了他一眼,“少在我跟前装样子。”   无心哧哧发笑。   待几名侍女躬身退出去,杜薇问道:“她们为何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因为她们都被割去了舌头。”   杜薇愣住了。   “你的意思是……她们全部……”   无心颔首:“所有服侍圣女的人,都要被割去舌头。”   “为什么?”杜薇不解道。   “对于他们来说,圣人便是他们族的守护神,凡人岂敢在神的面前胡言乱语?所有转世的圣人无一例外的,全都会天生通晓那种奇怪的语言与文字。”说着他看了杜薇一眼,“就像你这般……”   杜薇暗暗腹诽:只怕他们口中的圣人,都是从另外的世界穿越过来的吧,也不知当初是什么样的人穿越过来,竟然成了北番一族口中的圣人。   “番王可有什么安排?”以杜薇现在的身份不能四处走动,所以无心便担负起探听消息的任务来。   “北番民众大庆十日,待举行过大典过后,便会送英王回去,届时与他签下长达十年的停战协议,并割让五座城池以示诚意。”   杜薇听了连连撇嘴,“英王此次收获不小。”   无心压低声音,“听说番王还有意从自己的女儿中选出一人,与他为妻……”   杜薇听了险些笑出声来,“你可知番王选了谁?”   无心道:“听闻番王身边有女儿六人,唯只有贺木绘是他小女儿,最得宠信,不过想必英王对她并无兴趣。”   贺木绘那个性格,杜薇觉得英王若是真娶了她回去,就像接了个煞神进府,家宅不宁,搞不好还会有血光之灾。   “你觉得英王会选中谁?”杜薇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他想选的人,已经错过了。”无心冷笑,这辈子,他都错过了,不过他也是亦然。   杜薇眨了眨眼睛,半天没想明白无心何出此言。   “不过现在以你圣女的身份,想让英王娶谁,还不是手到擒来?”无心一脸的坏笑,“这次他讨的好处未免过多。”   杜薇心里正在盘算着如何让英王走时带着那个堵心的贺木绘,突然听见帐外响起兵器的撞击声,似有什么人在交手。   无心立即挑帐帘出了行帐,但见行帐外的空地上,青衣正与一名身穿紫衣的男子交手,双手各持利刃,对方竟招招都使向青衣致命之处。   ☆、第579章 江山美人心,本王势在必得!   “发生了什么事?”杜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无心回头一看,却见她也出来了,站在门口处向外张望。   “估计又是青衣这张脸惹的祸。”无心嘀咕了一句,杜薇听见了瞥了他一眼,无心却已回了头,两人只是站在那里看着青衣与那人交手。   但见剑光飞舞,破空之音咻咻,青衣最近不知为何武艺有所精进,杜薇虽是外行但也能看出来,他现在出手比过去要狠厉许多。   而对面那人,一身紫袍。外罩同色裘皮大氅,光是看他穿着打扮便可猜到他定然身份尊贵。   在北番,只有皇室才能穿着紫色的衣裳。   那人也是出手不凡。手中长剑招招向着青衣要害攻来,两人来来往往,只闻兵刃交响。   无心早已看出。青衣身形若是再慢上半点,只怕当场便会死于对方剑下,想到这,他不动声色的抬起脚尖,将地面的一块碎石踢起。   碎石瞬时向着那身穿紫袍的年轻男子飞去,那人身形猛然后撤,趁他攻势减弱的档口,杜薇沉声喝道:“住手!”   青衣听见她的声音立即向后退去。紫衣男子似心有不甘,躲过碎石后抢步上前,似要继续出手。   杜薇猛地向前一步,竟将青衣挡在身后,眼见那人剑光向着杜薇身上过来了,无心在旁喝道:“不得对圣女无礼!”叨协找技。   这话果然管用,紫衣男子身形一滞,收了长剑迟疑不定地望着眼前的杜薇。   此人生得与番王有些相似,不过他的一双眼睛竟与青衣略有相似,周身上下散发着桀骜之气,状似野兽一般的转动着眸子。   “圣女?”他上下打量着她,终于还是收了长剑。行礼道:“见过圣女。”   杜薇并不搭理他,而是转头问青衣,“你为何与此人动手?”   青衣这时也收了长剑恭敬道:“属下不知。”   紫衣男子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四弟,想不到你竟也会伪装得如此之像,父王要你留在寒沙城为质,你竟敢私自回番,我虽是做哥哥的,可也不能庇护你,你若是识相的就快些束手就擒,跟二哥去父王那里请罪,如若不然父王怪罪下来,只怕你吃罪不起!”   对方话虽不多,但杜薇这小狐狸马上便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番王的二皇子,他也把青衣误认成是四皇子贺木景然了。   “想必二皇子认错人了。”杜薇温和道。   二皇子不屑一笑,看着青衣,“认错?我怎么会认错?就算他换了衣裳,但那张脸却是骗不了人的。”   “可是他确实不是你们的四皇子贺木景然。”杜薇耐心道,“他只是我身边的侍卫,我相信刚才一切都是误会,现在说开了,以后定然不会再发生这种误会了。”   二皇子显然并不全信,正待开口接话忽听身后有人传话道:“番王有请圣女殿下赴宴。”   杜薇对二皇子淡淡一笑,理了理衣袖,便带着青衣跟无心随着那侍从离开了。   二皇子望着青衣的背影,眼中尽是疑惑之色。   难道真是他认错了?怎么可能,他原本以为这次可以借敌人之手将贺木景然杀了,只要除掉他,下任番王的位子只怕再无第二人敢跟他争抢。   可是刚才圣女说那人是她身边的侍卫……回想起刚才动手时对方的招式,好像也与贺木景然不同,莫非真的是他认错人了?   但这人长的与贺木景然简直太像了。   突然间,一个久远的记忆掠过他的脑海。   他记得在他幼年时,好像听父王提起过四弟出生时曾有一个双胞胎的弟弟,可是生下来便夭折了。   莫非……   不,不太可能。   很快他又将此事否定了。   北番族通常会在族人死后将其直接丢进深山中,任野兽进食,以求尸身与野兽融为一体,来世生出可以像野兽一般的强壮。   可能此事只是巧合而已,二皇子如此安慰自己。   番王的宴席上。   杜薇可算是见识了此族的民风彪悍。   行帐内并无桌椅,地上铺着华美厚实的毯子,众人俱都席地而坐,盘中大块大块的,尽是肉食。   整只的羔羊身上插着锐利的匕首,可供食用之人随时割取。   杜薇目光流转,但见人人身上都佩带着武器,想来此事要是换成是他们的皇帝,只怕早就吓的大叫护驾了。   杜薇坐的位置乃是首席,时不时有番人到她面前敬酒,或是向她抛洒谷粒,或是以指沾酒,涂于他们自己额头,而后俯地叩拜。   杜薇唇角微扯,努力保持着面容柔和的线条。   无心与青衣立于她身边两侧,却是听她嘴里隐隐嘀咕着:“祝你早死早脱生……”   青衣惯于面无表情,可是无心则是忍得着实辛苦,只得以假咳做以掩饰。   宴席上,番人表演也轮番上场,但却非是她常在宫中见到的歌舞,乃是舞刀,或是吞火,亦或是胸口碎大石。   那大石砸在表演者的胸口,咚咚有声,只听得她汗毛倒竖,连着她的心口也跟着痛起来。   杜薇心中的小人惆怅的掩面而泣:这是个怎样的世界啊……   “薇儿?”一个柔和的男声从头上传来,“可是心口又不舒服了?”   抬起头来,但见英王风铭皓站在那里,眼底流露出担忧之色。   “还好。”杜薇淡淡一笑,恢复了圣女应有的气质,语气尽显疏离。   英王端着酒杯的手不由悄悄握紧了,酒杯微凉的触感传来,让他略微冷静下来,他撩起袍襟下摆坐在了她的身边。   看着杜薇那身异族的装扮,英王心头就像横了根刺,咽不下,吐不出。   她就像是一块璞玉,越是逆境,便越会被打磨得闪闪发光,每一次都会让他感到意外。   也许在周府的那次丢石子的比试中,他的心里已然种下了她的影子,只不过他自己并未发觉而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子渐渐生根,以他的血为食,以他的心为饵,不知不觉间,竟然占据了他的身体。   “十日大典之后,本王便要回去了。”想到以后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他的心底不由得一阵空虚。   不过他得不到的,他也不想让别人得到,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在他夺取那个位子之前,他不希望再有任何事情打扰到他了,不如先将她留在这里,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会悄悄派人将她接回宫里。   江山美人心,他俱不想放过。   ☆、第580章 圣女入山,把本世子的女人还来!   庆典到了第十日,杜薇乘上一驾装饰奢华的牛车,由一队身穿藤甲手持木剑的武士,护卫着进了深山。向着圣殿而去。   依然是无心与青衣随行身侧。   一队人穿过山容,走了几乎半日才距高塔近了些,山中道路崎岖,只把杜薇晃的险些吐出来。   路边尽是累累白骨,各类兵器散乱的到处都是,上面爬满了各类奇奇怪怪的枯藤和残雪。   无心闲来无事,弯腰想要捡拾起一把短剑,可谁知那剑柄仿佛生了根,长在地上似的,他根本捡拾不起来。   青衣见了也不由露出惊诧的表情,在进山之前,他已被提前告之不能携带任何兵刃,所以他的身上也带着跟那些武士相同的木剑。   “果然是死亡之谷。”无心叹息着,连连摇头。   杜薇见了眼底却闪过一丝精光,她抬头仔细打量周围山体,趁着队伍在途中短暂休息时。吩咐无心捡拾了一小块山石,偷偷藏在袖子里。   又行了半日,一行终于来到巨塔前。   无心仰望高高的塔尖,幽幽道:“圣人终其一生都要待在这里,除去番王亲临拜见,此生再难以有机会出山。”   杜薇走过他身边。不易觉察的伸出手来,接过无心递过来的那块山石碎片,低声道:“听闻北番族人死后会将尸体放置在深山,由野兽取食。”   无心目光掠过塔外站着的一行身材魁梧的武士,“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只有尸体才有可能逃出去。”杜薇双眸弯弯,似在笑。   无心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他知道临行前杜薇向崔先生讨要了一种药物,虽然他不知道那究竟有何种作用,不过想来应该是与她的计划有关。   从她的话里行间,他能推测出她是想以诈死逃脱,可是北番地域如此寒冷,就算是假死。以她的身体在深山中十日……   只怕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此计不妥!”他不由沉了脸色。   “坐以待毙岂是我的风格。”杜薇无声轻笑。   她向崔先生讨要的便是当初在虎牢关令她假死的药物——返魂丹,食用一枚,十日内可做假死状,原本她打算让无心帮忙,可是现在看来,最适合的人却是青衣。   “英王何时离开?”杜薇问。   “明日一早。”   “待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你便带着羽儿随他们回去吧。”杜薇望着塔外武士点燃了那架装饰华丽的牛车。   圣女进入圣殿。便无再出山的必要。终其一生都要在此为北番族人祈福。   杜薇看着那火熊熊燃烧,眼中光华闪耀。   可惜北番一族这次时运不济,他们自以为等来的是能带来好运的圣人转世,却不知他们招来的是带给他们灭族之灾的杀神。   圣殿里早有数百名侍女等在那里,她们俱都是被割了舌的,聋了双耳的,所以大殿里静悄悄的,死寂一般。   杜薇他们走进去时,四周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殿内燃烧着数十支火把,照得大殿一片通明。   杜薇借着火光悄悄张开手心,仔细查看手中那块碎石。   “果然如此……”她险些笑出声来,死亡之谷的秘密,原来也不过如此。   第二日,英王一行归国,番王亲自相送。   无心骑在马上,静静看着英王一脸春风得意,贺木绘骑在马上,紧跟在英王身边,显然番王是将他的小公主许配给了英王。   无心垂了头,隐住唇边不屑的笑意。   一切都如杜薇所愿,果然在这里,圣人的地位有时甚至要高于番王。   他紧了紧身上的狐皮大氅,在他的怀里,静静的躺着一封杜薇在他临离开圣殿时暗中交给他的信,与那块碎石……   英王等人归去不过半月,番王忽地接到前线急报,称威武将军在边境集结大军,貌似足有十万之多。估大尤才。   番王听了半晌没回过神来,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按时间上看,英王等人应该已经回到寒沙城,他们两国已然签定停战协议,而且他也如约送上城池五座,为何那杀神将军却集结了如此多的军队?   开始时番王觉得此事定有误会,也许是英王等人在路上拖延了,只要他回去必然会阻止威武将军来犯。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三天之后他便又接到急报:威武将军已携大军压境而来。   “英王怎可如此言而无信!”番王气得一连斩杀了四名传信的侍卫。   但就算他再恼火也无济于事,他只得派了他的两个儿子,五皇子与六皇子带兵迎敌。   其实番王这边气的火冒三丈,英王那边何尝不是。   当英王回到寒沙城,见到风暮寒私自调动至北番边境的部队时,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尽管他比谁都要了解这位南王世子,但还是被这阵势吓到了。   “你要造反不成!”英王怒道。   风暮寒面色如霜,凤眸微眯,“英王平安回还,如今薇儿何在?”   英王语噎当场。   “莫非是英王你用了本世子的女人换回了这五座城池与这十年的停战协议?”风暮寒眸光如剑,语气幽幽咄咄逼人。   “本王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英王下意识避开对方的视线,“不过薇儿如今身份尊贵,成了北番的圣女,你还有什么担心的?”   虽然他不敢去看风暮寒的眼睛,但是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如锐利刀锋一般割在他的身上。   “本世子若将你的女人送至他乡,你可还会说出此话?”仍是那道幽幽的声音,但却其中却仿佛夹杂着万道风雪,凌厉刺骨。   “……本王自然不会介意。”英王嘴唇翕动片刻终是吐出这样的话来。   他身边的女人,多一个或是少一个,对他来说已经无任何区别,晚上不管他睡在哪张床上,早上醒来不管最先看到谁的脸,都无关紧要。   因为她们都不是她,所以他不会有丝毫心疼的感觉。   众侍卫分列四周,心惊胆战的看着英王与南王世子两人站在院中。   短暂的死寂过后,突然响起一道清锐的破空之音。   南王世子周身迸出真气直激得地面碎雪狂卷,小小的院内霎时间杀气徒生。   风暮寒单手负于身后,另一手却是如光影交错,向着英王直攻过去……   ☆、第581章 昔日情谊殇流断,六道圣旨不回还   众侍卫有的是英王身边的人,有的是南王世子这边的,可是眼见这两人突然动起手来,他们竟惊得一时间全都呆立当场。   这两人交手。他们哪能拦得住啊。   院内,碎雪横飞,两人身影交错,风暮寒虽然只用了单手,但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只把英王逼得节节败退。   其实按说英王武艺也不弱,但他所学乃是由宫里师傅教授的,与风暮寒那经过名门点拨后又久战杀场的招式截然不同。   想当年,并肩而立的两人,如今竟招招毫不留情。   两人身形交错的瞬间,英王惊见风暮寒眼中流露出的杀机,寒意森森,夺人心魄。   他一愣神的功夫,风暮寒身形忽进,单掌立为手刀,侧切于英王腰际。但听“刺”一声,英王腰间锦袍竟被真气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就在这时,康乐王爷闻讯赶来,惊见这一幕立时错身拦在两人当中,伸双掌同时掠开两人接下来的攻势。   “都住手!”他高声喝道。   风暮寒单掌收回,一袭月牙白锦袍如云浮动。洒脱飘逸的向后退去。   英王则是向后踉跄数步方稳住身形,胸口气血翻涌,半天才慢慢恢复。   “此处岂是动手所在,你们若是想打全都给本王到城外去!”康乐王爷怒道,年轻时他也是一员虎将,关键时候他可不管眼前这两人的身份。   这时两边的侍卫才敢纷纷涌上前来,护住各自的主子。   风暮寒凤眸微眯,“王爷,请让开!”语气幽幽,令人遍体生寒。   英王也不示缩,向康乐王爷道:“此事与你无关。”   康乐王爷怒冲冲自腰间抽出剑来,往风暮寒面前狠狠一掷。剑刃便深深刺入雪中。   “只比拳脚算什么……若是想打不如便分出个生死来。”言罢他点手招呼一旁侍卫,又要过来一把长剑,抽出剑来扔在英王脚下。   两人盯着各自面前的长剑,半晌未动。   其实这时康乐王心里也捏着把汗,英王还好说,风暮寒这小子若是真闹起来,只怕他还真不是对手。   不过此时他只能期望着英王能顾全大局。退让一步。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从院外进来,行至风暮寒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康乐王只见风暮寒脸色忽变,身上的杀气瞬间隐去。   他最后又看了英王一眼,决然拂袖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康乐王暗暗松了口气,英王脸色煞白,神色亦是冰冷的毫无温度,死死盯着眼前插入雪中的长剑。   “英王殿下。”康乐王缓缓开口道:“此事已非你我能劝阻得了,还是尽快返京面圣的好。”   英王沉吟半晌,终是长叹一气,转身离去。   康乐王看着雪地上两人刚才动手所留下的脚印,悠然而叹。   此事,只怕难以善终!   风暮寒返回屋内时,无心正等在那里。估大坑巴。   屋里一时间静默萧然,似有无形的压力正源源不断压于无心身上。   渐渐的,屋里其他人都忍受不住这无形的压力,脸上冷汗涔涔,而无心却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面色从容。   风暮寒眼底隐有愠怒,语气幽幽,半晌只说了句:“你胆子到是不小。”   众人不解其意,只有无心知晓其中原由,若不是由他相帮,杜薇怎能如此顺利的从南王世子身边逃开。   无心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封信,放于桌上,“这是世子妃托在下带回来,称务必亲手交予世子。”   风暮寒薄唇紧抿,将信拿起,负于身后的另一只手竟隐隐颤抖不止。   就在这时,崔先生进得屋来,手中端着一只玉碗,恭敬道:“世子请用药。”   风暮寒一手持信,一手随意端起药盏。   虽然这些日子他的身体已有恢复,但并未痊愈,刚才又与英王动手,这会已隐隐有发作的迹象。   药盏内,一阵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如同胭脂的香气,亦或夹杂着丝丝冷香。   他的手不由得一滞。   惊讶的盯着碗中的汤药,那种味道他如何能够忘记,当初杜薇每次以血为他解毒之时,便是这种淡淡的香气。   “这是……”他看向崔先生。   鲜少能见到风暮寒露出如此惊讶的神色,崔先生脸上不觉带了些笑意,“此为骨香果,乃是世子妃托了无心公子从北番带回来的。”   风暮寒猛地合了双眸。   见他突然面色有异,崔先生略有诧异,低声唤了句:“世子爷?”   一下秒,风暮寒将玉盏一扬,一饮而尽,隐住眼底潋滟微光。   当日,除了风暮寒身边的众将,无人知晓无心从北番带来了何种消息,也无人知晓他都对南王世子说了什么。   不过当天世子所下的军令却让所有人迷惑不解,他竟命人筹集藤甲与各种木制兵刃。   英王那日与他交手落败后便带兵离了寒沙城,踏上返京之途,他还未至京城,皇帝已然知道了寒沙城之事,连下六道旨意,召威武将军回京。   可是道道圣旨却如石深大海,只若得皇帝动怒,连日来朝中所有大臣都被皇帝的怒气波及。   半月后,寒沙城。   北风呼啸,风暮寒坐于中军帐中,亲自点兵派将。   桌案上,六道圣旨随意被丢掷在一侧,已经蒙了灰尘。   帐下,众将精神抖擞,个个摩拳擦掌。   军中参谋蔡先生看着放置在桌上的一小块碎石不住的点头,道:“没想到死亡之谷的秘密竟在这里,真难为世子妃如何能想得到。”   一名参军难掩眼中喜色,道:“此战只怕百年来前所未有。”   百年来,从未有人敢带军队穿过死亡山谷,以前的种种传说,都在世子妃的安排下化解,也许此战过后,他们还会在史上留名也说不定。   “没想到此山竟是一座巨大的磁石,身着重甲的将士于此通过,自然寸步难行。”蔡先生将那块碎石忽地抛起,看它“啪”地一声吸附到附近一名将军携带的匕首上面。   风暮寒环视众将,“此战一切后果皆由本世子一力承担,尔等若有异议可现在提出,待过境之后如有后退者,当以军令处斩。”   众将起身齐声道:“愿听将军吩咐!”   北风萧萧间,十万大军万事俱备,风暮寒挥军攻过边境,直捣北番腹地而去……   ☆、第582章 狂妄不羁始为将,尔等让开!   风暮寒自挥军入北番境内后,一路过关斩将,再加上军中谋士蔡先生最新研制的弩箭,手下几位将军俱是跟随在风暮寒麾下长达四、五年之久。 彼此默契无间,攻城掠地无往不利。   大军一路北上,先后与番王几位皇子交手,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将其主帅生擒活捉。   待到番王得到消息时,才知道威武将军已然捉去了其数名皇子。   番王终于坐不住了,沙场之上,仿佛没有任何人能阻挡这位喋血将军的脚步,依着北番一族的习俗,他亲往圣殿求见圣女,祈求得到圣预。   不过让番王意外的是,当他到了圣殿之后圣女并没有露面,而是让侍女交给他一方丝绢,上书:尘缘未了,此身必有此劫,逆之则有灭族之灾。   番王大惊失色,只得亲自休书一封求和书。派了使者送至威武将军营中。   可是几日过去了,不但对方营中无任何回应,就连他派去的使者也没有回来。   又过了几日,忽地有消息传来,称威武将军十万大军已穿过死亡山谷,往圣殿方向去了。   番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死亡山谷原是他最后仰仗的地势之险,可是现在对方竟如此顺利的就通过了。   莫非……这真是上苍的安排?   他不由得想起了圣女给他的圣预。   最近几十年来,番王已极少亲自领兵上阵,这一次,他不得不亲自披挂上阵,率军妄图在死亡之谷中拦截住威武将军的军队。   番王军队刚至一处山脚。忽听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似天崩地裂,海啸喷涌。   所有人俱是吃了一惊,抬头望去,但见山顶浓烟滚滚,雪山玉顶被层层黑云遮掩,硝烟升腾中山顶碎石如雨滚落。   整个山脚仿佛成了一只巨大的铁锅。从空中不断降下炎炎碎石。   北番军身上穿着藤甲,烧得红透的碎石只要沾到他们的身上便会燃烧起来,一时间,山脚下遍布凄厉的哀嚎之声。   一侧山顶之上,风暮寒与蔡先生等人立于营前,任山下烈焰熊熊,战火滔天肆虐,无动于衷。   风暮寒凤眸幽深如同千年古井,暗含万道星辰。   自入北番境内,他已极少亲自领兵上阵,放手由他手下各将领肆意大展身手,今日他更是连战甲也不着,身上一袭月牙白暗纹锦袍。肩头披着银狐裘皮,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   随着暮色渐笼,山下战火渐渐熄灭,整个山脚被烧得如同炭墨一般,四周唯能听到山风吹拂枯枝所发出的呜咽之声。   “将军!”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风暮寒与蔡先生回过头来,但见军中一名将军大步过来,身上藤甲伤痕累累,但却是一脸兴奋之色:“将军!我活捉了番王,哈!要不是您要活的,我早就把他废了!”   风暮寒唇边扯过一抹冷笑,“北番……将亡了。”   蔡先生也兴奋道:“走,我们去看看!”   中军大帐中,番王浑身上下被五花大绑的弃于地上,身上袍也撕了,胡子也烧焦了,完全没了平日的威严与气势,但却是在破口大骂称英王言而无信,城池也收了,协议也签了,现在却出尔反尔。   风暮寒进了中军帐,番王正在叫骂,忽见一人被众将簇拥着走进来,身着华贵,神情如冰似刀,只看了他一眼便让他觉得背后发冷。   风暮寒不慌不忙来至番王面前,幽幽道:“你是番王?”   番王虽然之前从没见过威武将军,但是对方的威名却早已耳熟能详了,这时候见他这分气势再加上看各位将军对他的态度,便已猜出其身份。   “威武将军?”   风暮寒凤眸一眯,“正是。”   番王后脖子青筋一下跳起老高,“枉我族人敬你是一个英雄,你们竟言而无信,反过来攻我北番,真真让人耻笑!”   营中众将本以为风暮寒闻听此言定会怒意徒生,也许还会直接杀了番王也说不定,可谁知风暮寒竟丝毫不为所动。   “本帅此番前来并无其他用意,只要你们圣殿中的那位女子。”   “什么……”番王不可置信的呆立当场,这么兴师动众的远路而来,对方想要的却是他们的圣女?   番王被捉的消息迅速被传了回去,暂时主持大局的四皇子闻听对方用意,急忙提出要以圣女交换番王,但威武将军的军队却毫不停歇的继续向圣殿方向挺进。   番王被俘仅三日,大军已然推进至圣殿之下。   尽管四皇子派来了使者,一再请求交换人质,但风暮寒却视而不见。   暮色将尽,天将微明。   众将列阵出营,与圣殿相距不过数千米。   在他们的前方,北番四皇子带着精兵一万集结于此,圣殿乃是北番一族的圣地,焉能眼看它毁于一旦。   两军一片肃然无声,只闻四周战旗猎猎作响。   突然间,自威武将军阵中驶出一列囚车,上面披头散发的绑缚着几个人。估肝女巴。   四皇子不看则已,一见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但见囚车上,依次排列着他的几位兄弟,最后一辆车上竟然绑的是番王。   数名刀斧手于阵中出阵,不过与平日不同的是,他们的手中没有了往日的利斧,而是木质长棍,尖端被削得锐利无比。   这时军阵同时向两侧分开,一骑黑色战马分阵而出,马上一人,银狐裘皮,雍容清贵,竟披着片甲。   在他身后跟着数十名将军与副将,阵势咄咄逼人。   “四皇子,请让开吧。”不知谁突然喊了句。   四皇子骑在马上,目光扫过眼前的囚车,但见他的兄弟与父王一个个满面悲怆之色,神色凄然。   “此处乃我族圣地,岂能容你们……”四皇子话音未落,但见对方阵前那名身着银色狐裘的清贵男子一摆手。   阵前一名刀斧手,手中抓起一只削尖的木棍,径直向着囚车内的人扎去。   凄厉的惨叫霎时间打破了四周的静寂。   木棍自那人的背后捅进去,又从他的腹部穿出,鲜血四溢,喷溅得囚车上到处都是。   四皇子不由得惊住了。   “继续。”风暮寒幽幽道。   刀斧手又拿起一根木棍,自囚车的缝隙中扎入……   北番一族可谓民风彪悍,却也鲜见这种处置俘虏的方法,特别是那些囚车里的人全都是他们一族的皇子与番王。   北番五皇子身上被一连扎进四根木棍,仍勉力挣扎。   “让开。”风暮寒眸光微冷,似结冰的湖面,闪烁着道道寒光,“你若是不肯闪开,本帅便让你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全都死在你的面前。”      ☆、第583章 塔中暗门,将军擅自离阵   圣殿塔。   塔内直通顶层,每层的墙壁上都插着照明的火把,整个塔壁只有最顶层开着透气的天窗,除此之外。塔内没有任何的窗户,无论白天黑夜,塔里都要靠着火把照明。   由于塔壁厚重,所以隔音效果极好。杜薇根本没有发现此刻塔外两军混战,已然呈白热化状态。   她手里端着烛台,沿着塔中的石阶来到一处幽暗的木门前,在塔中的这二个月时间里,她已经探索过塔里所有的地方,唯独这里最让她觉得奇怪。   进入那扇木门,石阶直通向下,墙壁两侧刻画着模糊不清的壁画,看似年代久远。   来至石阶尽头,便会遇到一扇石门,杜薇研究过很多次,但都找不到开启的方法,石门一侧的墙壁上面有一块凸起的凹槽。伸手去触那凹槽,隐约可以感觉到一道条状的深痕。   她也曾大胆试着将那枚玉片插入其中,大小竟然正适合。   不过这玉片的用途就好似开启大门的钥匙。现在看来,只有一块无济于事。   她正悻悻返回塔上层,忽地听见圣殿大门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就连整个地面都在晃动。   圣殿内的侍女感觉到地面剧烈的摇晃,吓的四散奔逃。   杜薇一手还持着火把,另一手提着衣裙,圣殿大门轰然倒塌的时候,她正站在附近。尽豆围亡。   大门破开的同时。塔外乱军厮杀的声音才清晰的传了进来。   但见薄薄暮色中,火光冲天,无数人影晃动,如同鬼魅一般,直让她花了眼,甚至以为是做梦——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一骑战马自门外疾驰而来,马蹄踏着倾覆于地上的厚重石门径直而入。奔至她面前时,她只觉眼前黑影一闪,腰际间便被一只大手揽住,身体骤然腾空而起。   突然间的失重令她不由得惊叫起来,但那只手却抓得更紧,似乎生怕她会挣脱似的。   “薇儿。”头顶上传来低低的男声,声音略带嘶哑,但却熟悉的令她怀念。   前一秒她还紧绷着的身体瞬时松懈下来。   不管身在何处,只要有他在,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   “……暮寒。”她反手环在他的腰间,似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嗯,我们走。”风暮寒的声音有些压抑,揽在她腰间的大手似要将她整个人都揉碎在他怀里似的。   踢云乌骓扬蹄长嘶,调转方向带着他们奔出塔来。   突遇外面的冷风,杜薇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但见外面火光冲天,两军混战在一处,她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风暮寒拉起身上的银色狐裘将她裹在其中,呼喝一声,驾马竟直接冲出乱军之中。   战场上,几位年轻的副将厮杀之余,仍是注意到风暮寒的去向。   “将军为何往山上去了?”   “我们大营应该在另一面……”   “你们管这些闲事做甚!”一位将军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道,“快些打扫了这些杂碎,将军答应明日庆功宴上赏酒的!”   几位副将大笑,再次冲入乱军之中。   那位将军回望了一眼风暮寒消失的方向,微微一笑。   威武将军从来不会在督战时擅自离阵,可是今天,他却破例了。   也许,这样的他才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吧,除去了外表令人敬畏的冰冷面具,此时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爱妻心切,如此而已。   金戈铁马之音渐渐远去,怀中,只有那温暖的触感如此真实。   她依偎在他的狐裘内,小手环在他的腰上,即使隔着衣裳他仍能感觉到来自她身上的温热,她呼吸的时候,身体微微起伏。   回首山下,烟尘四起,战火迷离苍穹尽染血色,低头望向怀中的小人,她亦在他怀中仰首凝视着他。   乌黑的双眸,水光潋滟,就像受伤的小兽,让他心底不由得一颤。   咫尺相对间,他凤眸微垂,眼底犹如幽深的璞玉,喜怒难辨。   为这一望间,他们已经历了太多的生生死死。   只求双宿双飞,相依为命,我愿为君生,君亦未独活。   纵然网罗惊破双栖梦,爱侣无从觅,上穷碧落下黄泉,情至极处,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为之生,生死相许,便是如此吧?   踢云乌骓一路狂奔,直到山顶才被迫停下脚步,喷着鼻息摇了摇脖颈上飘逸的长鬃。   山顶聚集着夜间的浓雾还未散去,东边天际露出一丝鱼肚白。   山下厮杀之声早已远去,他们仿佛身处于另外的世界之中。   “我们莫非走错了路?”杜薇诧异道,她本以为他会将自己带回军营,提心吊胆了两个月,她总算可以安心的放松下来,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有那么多的话想跟他说,还有那么多的事要等着她去做,她只想快些把这所有的一切全都告诉他。   风暮寒突然俯下身来,将她锁在怀中,狠狠地将唇瓣压下来。   杜薇挣脱不得,支支吾吾半天,终是将那些还没说完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耳边尽是他的气息,沉重的、激烈的,让她身不由已的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待他将她放开,她已被吻得娇喘吁吁,一颗心简直都快要跳出来了。   “别……这是在外面呢……”她紧张道,放置在他腰间的小手却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热,就像燃烧起来似的。   风暮寒突然跳下马来,随手将她也抱下来,依旧是用他身上的狐裘紧紧裹着她。   “你可知为夫忍了多久?”他荧惑道,凤眸深邃如井,隐隐露出危险的气息。   杜薇语噎当场。   算起来,自她从京城随大军出征以来,已有半载之余,加再之到了北番,也有两月之久。   两人之间,聚少离多。   她缩在银色狐裘中,可怜兮兮的眨着眼睛,“可是……也不能在外面……”   这时,东边云层忽地被曦微晨阳破开,山顶厚厚积雪霎时闪亮如银,映衬着湛蓝天际,雪峰上景色如梦似幻。   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解了银色狐裘,指尖轻挑,她的腰封瞬时滑落下来。   ☆、第584章 为夫等了甚久,新番王   曦微晨阳中,月牙白锦袍上的暗云纹隐隐闪耀着淡淡光华,风暮寒英挺身姿压将下来,将她连着银色狐裘一起放倒在雪地上。   碎雪卷进狐裘内。触到杜薇的身体,冰冷的感觉让她全身不禁缩了起来。   “冷……”她哆哆嗦嗦地抓着他的肩膀不肯松手,脸上却悄悄弥漫起艳丽的绯红,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风暮寒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的哄着:“乖……很快就不冷了。”大手抚上她早已被羞红的面颊。如晨云破开山顶浓雾,缓缓推进……   杜薇终是忍不住,嘴里逸出支离破碎的呜咽之声。   风暮寒俯视着她,眼中幽光星辰万道,英气摄人心魄,只看得她心头乱颤,一种奇异的酥麻感瞬时端蔓延开来,侵入她的四肢百骸。   雪峰之巅,遍撒金色霞光,暮色已悄然退场,独留山顶那一双交织在一处的身影,缱绻缠绵,堪比东升的旭日还要艳丽。迷人心魄……   待到两人下了雪山,已是暖阳高照,适逢北番鲜有的好天气。   山下战势已平。圣殿前尸横遍野,残雪随风呼啸而过,破碎的北番大旗埋于雪中,一半仍在空中猎猎作响。   风暮寒纵马回营,将杜薇抱下马来时,她双脚刚刚着地便觉膝盖酸软,险些瘫倒在地上。   风暮寒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捞起。   营里众将上前迎接。见此情景脸上不由得纷纷露出古怪的神色,似想笑又不敢笑。   风暮寒虽然板着一张脸,但显然心情不错,无视众将那别有深意的笑意,打横将杜薇抱起,大步进了主帅军帐。   饶杜薇平日再冷静,这时候也无法再保持淡定,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她抱进来。还有刚才他带她纵马冲上山时,他们一定也有不少人看到了。   她死死揪着他的衣裳,脸涨的通红。   风暮寒无声轻笑,将她放入帐中,又拉过一旁锦被搭在她的身上,嘱咐道:“你先歇着,有什么话待为夫回来再说。”   尽管她有好多事想与他说,但她知道此时外面还有更多的事在等着他。   做为主帅,此次灭了北番并不代表结束,北番属地何去何从,一切都需要妥善安排。尽豆爪划。   按照正常思维,做为一品大将军,攻城掠地之后,必是为了皇上效命,不过从风暮寒的表情里,她隐隐觉察到他另有打算。   她胡思乱想着,乌黑的眸子毫不掩饰的露透出她心中的思虑。   风暮寒本已准备出去,回头一眼见到她那副小狐狸般的模样,眸底不由得一暗,返身回来伸手抚在了她的头上,“为夫回来之前你若是敢离开这大帐半步,明日便罚你一日起不来床。”   杜薇直愣愣的瞪着眼睛:这……这是哪门子的威胁啊,一日起不来床……那意思就是说……   见她红了脸缩回被子里,他戏谑一笑,转身离开。   杜薇将脑袋伸出被子来时,只看到他英挺修长的背影刚好出了大帐。   直到临近傍晚时分,营中士卒才清理完战场。   黑色麒麟战旗立于营地前,众将尽数到场,面对停放在营地前俱俱英魂忠骨,每人脸上都挂着肃穆与悲壮。   风暮寒亲手持酒祭奠英魂,三杯酒倾入地。   众将依次举杯,酒劲激起豪情万丈,似一腔热血沸腾燃烧。   祭奠过后便是庆功宴,杀场男儿,本不甚在意那些伤感之事,这时有酒有肉,一个个俱都兴奋起来,把酒畅谈,豪言壮语间俱是比拼白日斩获敌军首级数目,偶尔也有喝的多了些的,嚎着嗓子高唱起来的,远远听去似鬼哭狼嚎一般,引来不少将士笑骂。   风暮寒将蔡先生叫进帐中,吩咐了些事情后便让人将青衣找了来。   中军帐内此时并无其他人在场。   青衣原本一直保护在杜薇身边,今日圣殿告破后他见世子携杜薇而去,便知他的任务已然结束。   “坐吧。”风暮寒幽幽道,语气竟是鲜有的缓和,不似平日锐利模样。   青衣微微一愣,拱手回道:“属下不敢。”   风暮寒背对着帐中烛火,凤眸深处闪烁着微光,似幽深天宇,“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本世子的侍卫了。”   青衣一愣,抬头时目光正好撞入南王世子的凤眸深处。   “你应该也已经发觉了吧。”在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前,风暮寒直接将话挑明,“你的身份已经不适合留在本世子身边了。”   青衣垂了眼睛,脸上神色略有灰暗。   “北番皇族可继承皇位者,如今唯你一人。”风暮寒幽幽道。   “那位四皇子……”青衣想起之前在寒沙城为人质的贺木景然,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四皇子。   “本世子的手段你应该清楚。”风暮寒语气微冷,“你可会恨本世子?”   所有一切暗藏的危险,他都要提前除去。   青衣猛地撩衣襟单膝跪于地上,“属下无怨无恨,当初若不是得世子收留,焉有属下这条命在,求世子爷不要赶走属下,属下愿跟随在您左右。”   风暮寒一手置于桌案上,食指轻轻敲打桌面。   “你必须留在北番。”顿了顿,风暮寒薄唇微扬竟逸出一抹浅笑,“青衣,从明日起,你便是新的番王。”   青衣闻听此言,不禁大惊失色。   其实从当日在寒沙城他见过四皇子贺木景然后,他便开始隐隐觉察到了自己的身份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可是他不想做任何的改变,特别是那日他见到贺木绘对李细君出手后……他的心中竟然生出对北番皇族的反感。   男儿自当建功立业,可是若他留在此地,虽会拥有无比荣耀,但他却再也无法见到那个小小的身影……   不知为何,那抹身影竟鬼使神差的从他的心底某处跳将出来: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正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那个让他处处头疼的小人,天天缠着他的小尾巴,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青衣跪在那里,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彷徨。   “本世子会留给你些人手,暗中助你,想要完全控制住北番这边你还需多费些时日。”风暮寒吩咐道。   青衣却一脑门子浑浑噩噩,几乎没有听清风暮寒说了些什么。   “你还有何为难之处?不妨现在说出来。”风暮寒见青衣这般模样有些不耐烦了。   青衣嘴唇翕动几下,犹豫道:“属下一切听从世子安排,可李小姐那边……”他结结巴巴,往日里伶俐的舌头这时候却像是打了结。   “李小姐还要两年才会行及笄之礼,你若能在此前控制住北番,我自当安排让你们见面。”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青衣立时心中一喜,拱手朗声道:“属下定当尽力而为!”   首,发,若,初,网,(本结尾见作者有话)   ☆、第585章 打不开的密门,挥师返京   风暮寒看着眼前眉目含笑的女子,俏皮的模样,眸子深处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不由得想起黎明时两人在雪峰顶的疯狂。唇角不禁带了戏谑的微笑。   “看来早晨时,薇儿果然没有尽兴。”   杜薇又羞又恼的瞪了他一眼,“我来可是和你说正事的。”   风暮寒唤来外面士卒,要他送来些晚宴的饭食。   杜薇饿了一天。在他面前从来也不会顾忌着什么规矩,坐下来吃的香甜。   “对了,无心哪里去了?”她本以为他这次进军北番他定会跟来。   “你说他会去哪里?”一提到这个人,风暮寒脸上便像挂了霜似的。   杜薇手里的筷子骤停,“你不会是……把他……”她紧张道,她唯一担心的便是这个问题,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将无心杀了?   风暮寒不屑冷哼一声,“若是你想的话,为夫现在便会派人去追杀他。”   杜薇愣了愣,“他去了哪里?”   “自然是回京。”风暮寒语气幽幽,脸上神色明显不快,“他走时还带走了你的两个丫鬟,李细君也被康乐王爷派人送了回去。”   杜薇轻咬着筷子思忖着:李细君定是回了凉州城。无心极可能是回幽兰阁去的,不过京城现在定是动荡不安,也不知他们回去是不是安全……   她正胡思乱想着。忽觉额头上传来一阵微痛。   风暮寒不悦的伸出食指,正弹在她的脑门上。   杜薇不禁苦笑,这人也太小心眼了,她连走神都不行。   “为夫不喜你总想着别的男人——”他黑了脸。   杜薇见他貌似真的生气了,连忙吐了吐舌头转了话题:“我们还要在北番待多久?”   “处理完北番皇族的事后便会撤军。”   “然后你打算直接回京?”她惊讶道。   “不然你以为我会去哪里?”   杜薇笑起来:“我以为你会占山为王,当土匪呢!”   他将青衣留在此处,便是暗中为自己留了条后路。   就算他平了北番,但那皇帝真的能饶了他么?就算皇帝能容他。太子等人也绝不会坐视不理,朝中那些爱玩文死谏,武死战的朝臣们可不容易对付。   “私调军队可是死罪,宫里边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呢,这么回去……真的没事么?”想到这些她不禁又担心起来。   风暮寒不屑轻笑:“莫要担心,为夫自然有办法应对。”   他虽狂妄但并不愚蠢,她相信他,所以便不再追问。而是提起玉片的事情来。   “龙脉的入口可能就在圣殿里。”她托腮分析道,并将这两个月来她的发现告诉了他。尽叼页才。   “这么说那枚玉片真的是打开入口的钥匙?”风暮寒陷入沉思。   “只可惜我们现在手里只有一枚玉片,也不知另一块在哪里。”杜薇有些失望。   “另一块的下落我已经派人打听到了。”风暮寒剑眉紧锁,“不过却是不容易拿到手。”   “另一块在何处?”   “太子手中。”   杜薇一下子沉默了,她更加的确定了当初风暮寒的生母极可能是因此而被人暗害而亡。   这玉片,才是那些人真正想要的东西。   可是想从太子手里将这东西拿到手,谈何容易?   “看来再没其他办法了?”杜薇眉间掠过丝怅然。   “也不尽然,明日待为夫随你一同去看看那入口。”   第二日一早,风暮寒便带着一行护卫与杜薇出了军营,下山来到圣殿里。   杜薇将那奇怪的门指给他看。   “试试看能否炸开。”风暮寒雷厉风行,抓着她的肩头退出了圣殿。   只把杜薇惊得目瞪口呆,等……等一下,要是炸塌了这里可怎么得了!入口要是被埋了以后他们还怎么进来。   “放心,蔡先生最擅长使用火药,不会伤到塔身。”风暮寒将她拉出塔去,不多时蔡先生带着着数十名士卒进了塔内,又来来回回忙了大约快半个时辰,杜薇在外面原本已经等的有些不耐,忽听一声巨响,脚下震动,塔内冒出一团火光,恰似鸣雷炸响。   她没有防备,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风暮寒从她身后探出手臂,将她一把扯进怀里,护在胸前。   虽无半句言语,但自背后不断传来他那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却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两人在外面又站了片刻,等塔内硝烟散去些,然后才重新进去。   门,竟完好无损。   蔡先生连连摇头,“怪哉怪哉,此门竟如此结实,老夫从未见过。”   又试了几次,那些士卒俱被炸起的烟尘熏得一脸黑灰,可是那门依然是纹丝不动。   “要不然我们试试从外面能不能将它挖开?”蔡先生提议。   见风暮寒点头应了,他急忙又去叫来些士卒,一共凑了一百多人,在圣殿外侧靠近暗门的位置就地挖掘了起来。   可是北番地域天寒,又长年风雪不断,就连地里的泥土都冻的跟石头一样,众人连着挖了三天,可是挖出来的坑还没有一人深,到后来,就连杜薇都看不下去了。   就这进度,就是挖到来年春天也不见得能找到他们想找的东西。   “看来只有先弄到玉片再说了。”杜薇叹息着,让蔡先生遣散了那些帮忙挖坑的士卒。   又过了五日,风暮寒安排好了北番这边的事情,大军起营拔寨,一路撤出了北番地域。   杜薇原以为他离了北番边境后便会解散随行的十万大军,可是眼看着他们越过北番边境后,只在寒沙城外安营休整了一日,然后便一路往京城方向而去。   杜薇惊得瞪圆了眼珠子,“风暮寒,你莫不是想就这么……一路回京城吧?”   “有何不可?”风暮寒骑在马上,低头看向怀中被狐裘紧紧裹着,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的小人。   “你你你……你真的想要谋反么?”擅自调兵不说,如今竟敢没有奉旨便带兵入京,这不是弑君又是什么?   “怕么?”大手落在她的头上,怜惜的揉乱了她的头发。   “我有什么好怕的。”杜薇撇嘴,她才不相信他会有那夺权窜位之心。   “逆谋篡位可是诛九族的死罪,你当真不怕?”风暮寒好奇道。   杜薇半仰着头,秀眉舒展,柔软而饱满的樱唇微微嘟着,“我连这条命都是你的,有什么好怕的?”   看她笑颜如花,如同落雨坠入平静的湖面,荡开层层涟漪,旧梦痕伤瞬时被那百转千回的缠绵攀附,就像繁花枝蔓爬满花架,开出那满天满地的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薄唇挑起一道好看的弧线,风暮寒眼中竟隐隐带了笑意。   “薇儿放心,为夫对那位子没甚兴趣,此生此世,有你一个便够让为夫头痛的了,三宫六院……为夫当真消受不起。”   十万大军,挥师向京城而去。   ☆、第586章 宫中巨变,英王被囚?   十万大军至京城外,风暮寒下令原地扎营。   他也没有进宫面圣,而是留在大营中,有时看书消遣。或是陪她下下棋,不过大多时候他都在中军帐与其他将军商议事务。   一连数日皆是如此,只把杜薇弄的一头雾水,好不容易大老远的回来了,却不进城。这么守在城外面算是怎么回事?   其实她心里没底,城里的太子心里也没有底。   从风暮寒率军离开北番边境时太子就得了信,原本他连弹劾奏折都提前准备好了,只等风暮寒回京复命时,向皇帝奏他个罪无可恕,可是眼下的情况却让他有些傻眼。   风暮寒这小子竟然直接带着十万人马跑回了京城,而且还守在外面,也不进宫复命,这不是明摆着想要造反么?   而且从英王回来之后。他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虽然头上仍挂着太子的头衔,可是每日早朝上皇帝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更不会主动向他开口,朝中不少大臣更是墙头草,没几天功夫全都倒向了英王那边。   现在外有风暮寒大军压境,内有英王步步紧逼,太子觉得自己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般的难受。   虽说风暮寒除了扎营在京城之外。 举动,可是他一日不进宫面圣,皇帝便要承受一日的焦虑担忧。   皇帝整日惴惴不安,想跟风暮寒来硬的,但朝中大将虽多,却无一人敢主动领命出城向风暮寒叫板,朝堂之上一个个支支吾吾,全都在推脱敷衍,就是没人肯出城去风暮寒营中质问他的罪状。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威武将军的军队,就算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罪他,更何况朝中大部分武将都对其极为尊重崇拜。又怎么会主动去找这个麻烦呢。   几日内,京城内都显得极为平静。   不过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只是表面现象。在这看似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定然有人正在酝酿着更为猛烈的风暴。   五日后。   城中传出消息,英王于宫中宴会上向皇帝酒中下毒,幸被太子发现,如今已被囚禁。   “英王向皇上投毒?”听到这个消息时,杜薇连连摇头。   “怎么?你可是不信?”风暮寒一手握着书卷,抬头审视着她。   “当然不会信!”杜薇不屑道:“这次英王北征归来可谓是立了大功一件,又拿回了与北番的五座城池,与长达十年的停战协议,他怎么会干这种傻事呢。”   英王在皇帝前面正是当红的时候,虽说皇帝并未表露出废除太子之心,但任谁都能看出来皇帝已经偏向到了英王这边。   他怎么会在这关键的时候自掘坟墓呢。   风暮寒薄唇微抿,逸出一道冷冷的弧线:“你到是了解他。”   杜薇得意的仰起小脸,“怎么你这话听着一股子酸气。”布协夹扛。   风暮寒故意沉了脸色,“既然觉得酸,以后休要再为夫前面夸奖别人。”   杜薇咯咯笑着上前拉了他的胳膊,哄道:“我只是就事论事……那些人怎么能跟大将军您相提并论。”   这话虽然拍马屁的成份居多,不过听着还是极其让人受用的,风暮寒凤眸微眯,顺势拉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明日为夫要入宫,你待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跑,给我惹祸。”   “你要进宫?”杜薇惊道。   风暮寒无声轻笑:“等了这么久,他总算是动了手,不然这十万大军只能继续在这里等下去了。”   杜薇听了心中微微有些吃惊:“你早就算到太子会动手?”   风暮寒轻轻颔首:“兵临城下,太子迫于种种压力,定会忍耐不住,他自认为先下手为强,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然我又如何能想办法弄到另外那块玉片?”   水清则无鱼,他必须要等宫中这一汪清水被搅混,方才能动手。   杜薇不解的眨着眼睛,“你想如何做?”   还未等听到他的回答,只见风暮寒大掌啪地拍在了她的屁股上面,“问这么多做甚,你这小脑瓜就不能消停些?”   虽说杜薇最近的身子一直保养得不错,但他不敢掉以轻心,画骨香一天没有到手,他的心便会悬在半空中一日。   “此事你无需担心,为夫心里自然有数。”风暮寒伸手挑起她鬓角的一缕碎发,缠绕在指尖玩弄着,“今晚你莫要早睡了,等为夫回来一起可好?”他凑近她的耳畔,轻轻吹着热气。   杜薇瞬间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僵着身子想要躲闪。   “只怕入宫后为夫要多待些时日才能回来,先付足了利息,免得薇儿到时心里总惦记着……”要不是因着担心她的身子承受不住,他真想直接将她折腾得几天下不来床,也省得她会到处乱跑给他生事。   “谁……谁总惦记着!”杜薇被他挑逗的暂时忘记了心中的担忧,两只手拼命抵挡,但却终不敌那只大手的力气,被它轻车熟路的钻进了衣裳里,肆意掠夺。   “风暮寒!”她气得想要咬人,却又不敢大声怕帐外的人听见。   风暮寒神态尽显狂放不羁,“薇儿守城失利,不可为将!”   翌日,皇宫。   寝宫内,香炉青烟缭绕,金色帐蔓低垂,宫人们来来去去,全都无声无息。   内侍总管一脸的焦急之色,侍奉在龙床前。   前日宫中酒宴,皇上刚饮了英王敬上来的酒便突然倒了下去,太子第一时间便跳出来护驾,之后又当场抓到了一名送酒的小内侍为证,一切证据都指明是英王在酒里下了毒,妄图毒杀圣驾。   如今皇上中了毒,太医来看过后开了方子,虽说一时间不会危及性命,可是却也不能马上康复,只得躺在床上调养。   太子借机揽住了宫中大权,并将英王囚禁于宫中。   可是这毒究竟是何人所下,就连内侍总管心底也是疑云重重,英王殿下会在这时候下毒?只怕这事朝堂上下无人会信。   当日便有重臣对此提出异议,要求彻查此事,却不想太子竟突然请出皇上旨意,明黄黄的绫锦云织,上面清晰的印着丹砂皇帝行玺,竟将敢于直言的几位朝中重臣一一贬黜,只惊得满朝文武惧都失了颜色,无人再敢替英王说情。   内侍总管立于龙床一侧,忧心忡忡,就在这时,忽听脚步声响起,有人进入寝宫。   他抬起头来,只见一袭杏黄色蟒龙袍来至他面前,正是当今太子殿下。   内侍总管急忙行礼。   “你们都散了吧,本太子守在这里便是。”太子吩咐周围宫人道。     ☆、第587章 太子逼宫,各取所需   内侍总管被侍卫拖了出去,寝宫内一时间静寂得可怕。   太子缓步来到龙床前,伸手挑起金色龙帐,皇帝睁着眼睛。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显然,刚才太子的那番话他全都听见了。   “父皇,感觉如何?”太子柔声道。   皇帝说不出话来,只得死死的盯着他。   太子忽地轻笑出声,“父皇莫急,待过几日,儿臣定会将毒害您的六弟处置了,到时儿臣会将他的头颅亲自呈上来给您过目。”   皇帝的眼睛忽地瞪得老大,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似乎想开口说话。   “哈哈哈……”太子的笑声在寝宫内回荡着,森意彻骨,“父皇病了,身边怎么能少了人照顾呢,儿臣担心您一个人寂寞,所以特将母后接来,陪在您身边。也好有个人说说话。”   他说着往门外看去,皇帝脸上的肌内不住的颤抖着,但他的身体似乎动弹不得,只能斜着眼睛往一旁望去。   只见皇后手里端着药碗走进来。   她来到床前,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皇上,臣妾拿了药来,快些趁热用了吧。”   皇帝身子一抖,看向药碗的眼神就像见了鬼似的。   皇后走到龙床边,缓缓坐下,身上华贵的凤袍发出细碎的摩擦声。“皇上这些日子身子不好,这朝里的事便全都交给太子好了,他过去也时常帮您处理政务,断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再说他那里还有忠心的臣子帮衬着,您就放心的好好在这里休养吧。”   说着皇后端起药碗,凑到皇帝嘴边。   皇帝拼尽全力一挣,药碗晃了晃,泼溅出几滴汤药落在皇后的凤袍之上。   皇后面色一凝。声音里不觉带了一丝狠厉:“皇上,既然您龙体欠安便要好生养着。不易动怒,臣妾奉劝您还是放宽心,好生用药,不然也只是徒生烦恼而已……”   说着,皇后重新端起药逼近皇帝。   “母后,王兄,你们莫不是想要弑君?”突然间,一个声音自门外响起。   皇后吓的手一抖,药碗打落在地上,汤药溅了她一身。   太子厉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擅闯寝宫!”   门外闪进一道人影,一袭紫色蟒袍,风度翩翩,一双月华般的眸子熠熠生辉。   “六……六弟?”太子又惊又怒,惊得是他明明已经派人将英王囚禁起来了,可是他怎么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怒的是他欺君罔上,意图弑君的这一幕被他看了个正着。   “皇兄。你做的事……也太让人寒心了吧?”英王迈步跨进门来,眸光微暗,看到龙床上喘息不止的皇帝时,似万分心痛。   太子见他靠近,猛地站起身,向后退开两步,朝门外喝道:“快来人!”   英王束手站在那里,平静的望着太子,唇角隐隐带着笑意。   太子等了半天也不见门外有侍卫应声,不由得慌乱起来,皇后也似觉得不妙,站起身却又不知该如何躲避,只得僵立在原处。   “来人。”英王淡淡开口道。   “属下在!”一队身披软甲的禁卫军自门外涌了进来,眨眼间便包围了太子与皇后。   皇后抬眼望去,但见英王身姿英挺,神色从容,温和的眸子与丽妃娘娘的眼睛别无二致。   “没想到……你心机竟比那个贱人还要深!”   英王哪能听不出皇后口中所骂之人指的是谁,也不恼,对身后进来的禁卫军统领道,“皇后擅离冷宫,本该按律治罪,但皇上现在龙体欠安,先将她送回冷宫,严加看管!”   “是。”禁卫军统领来到皇后面前,面无表情拱手道:“皇后娘娘,得罪了。”   说罢也不管皇后如何挣扎,两名禁卫军直接架起她,连拉带拽的拖了出去。   太子只觉脑袋里“嗡”地一声,他自认已经做到万无一失,他提前安排了人下毒,指认英王,清理朝中异已,掌控了宫里的禁卫军,他一步步走来,最后这一步便是逼宫……   莫非,他当真就要败在这最后这一步上?   不对!宫中禁卫军已尽数被他掌控,英王也被他的人所囚禁,如何能得到消息逃出来?   看着太子脸色一会白一会青,英王淡淡一笑:“南王世子今日进宫来了,莫非皇兄没有见到?”   太子浑身的血都凉了。   风暮寒居然进宫来了,他为何没有提前得到任何消息?   他正心中迟疑,忽地觉得脖颈侧边一凉,锐利的剑刃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太子的腿一下子便软了,“六……六弟……你,你当真要杀我?”   英王平静的看了太子一眼,“父皇待你不薄,皇兄出生后不久便被立为太子,我们这些当弟弟的何曾有过你这般的荣耀,可是没想到你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来,伙同皇后谋害皇上!”   剑刃就像一块冰,紧紧贴伏在太子的脖子侧面,“六弟,你冤枉我了,其实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全都是……母后,对!是母后,都是她逼着我做的……”   太子就像抓到一棵救命的稻草。   英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谁是谁非,到时自有定论,先将太子殿下带下去吧,好生照顾着。”   几名禁卫军涌上前来,一左一右抓住了太子的肩膀。   太子一阵心惊,转头向龙床上的皇帝望去,哀哀的叫了声:“父皇,儿臣真的冤枉啊!”   皇帝重重合了眼睛,呼吸似格外沉重,对于这个儿子,他已经彻底的失望了。   太子被拖出寝宫,还没等走出多远,只见迎面走来一人,一袭月牙白锦袍,暗云麒麟纹,袖口飞金针,走银线,万字不到头,衣襟下摆隐约可见素竹清墨图案。   禁卫军通通停下脚步,连带着太子也跟着停了下来。   那人走过时,禁卫军纷纷垂下头去,态度恭敬,“见过南王世子。”   “见过威武将军!”估贞他划。   太子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风暮寒,刚才在寝宫英王提及时,他还不太相信,现在与他走了个面对面,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风暮寒竟然还敢进宫来?   私自调兵十万,六道圣旨召不回,擅自兵发北番,这几件事无论挑出哪一个来都是死罪,现在他竟能如此从容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风暮寒从他们身边经过,凤眸冷淡的自他身上一掠而过,似并不在意。   太子只觉胸中霎时涌起滔天怒意。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苦苦才控制到手中的禁卫军如此轻易的便倒向了英王。   他的命运,从南王世子今日入城的那一刻,便已经被定下了。   “风暮寒……”他咬牙切齿的怒吼,“你竟敢跟英王窜通一气,谋害本太子!”   风暮寒原本已经走过太子身边,听到声音他转过身来,单手负于身后,态若翩翩公子,狂放不羁。   “窜通一气?”他幽幽道,似乎此事不值一提,“只不过是我们各取所需而已。”   ☆、第588章 追溯根源,逼问   风暮寒云袖挥落,潇洒转身。   太子直愣愣的站在那里,面如死灰。   他看着风暮寒上了台阶,锦袍上面麒麟暗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直刺入他的眼底,有如灼烧一般的疼痛。   风暮寒经过时,两侧禁卫军俱都低下头去,连头也不敢抬。   这无声的一切都仿佛在向他表明,从始自终,他在风暮寒的眼中,如同无名之辈,根本无需他亲自出手。   无边的惧意与绝望瞬时向他袭来,将他打入无底深渊。估贞吗圾。   寝宫内。   英王安排好了一切,转身见风暮寒从外面进来。   龙床上,皇帝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到风暮寒的时候,眸光亮了亮。   风暮寒面色微沉,拱手施礼:“微臣见过皇上。”   皇上气息粗重,嘴唇翕动半天,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时英王在一旁道:“这次若不是世子及时入宫。父皇险些就再也见不到儿臣了。”   闻听此言,皇帝情绪这才稍稍平稳下来。   平心而论,皇帝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的便放过敢于违抗自己命令的臣子,可是怎奈此时他如蛟龙离海,龙困沙滩,纵然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却也只能在心里忍着。   见皇上闭了眼睛,英王与风暮寒缓缓退出寝宫。   “今日之事多谢世子出手。”站在廊下,英王毫无芥蒂的笑了笑,拱手道。   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介怀之意。此前两人还曾大打出手,可是现在,他却像已经忘记那件事似的,谈笑风声。   “好说。”风暮寒冷冷道,对于英王的示好,他并无兴趣,他有他想要找的东西,若不是为了那块玉片,他宁愿在城外坐山观虎斗。   “本世子想与太子今夜促膝长谈。英王这边可否能行个方便?”   英王知他向来与太子不对盘,眼神里不禁带了几分猜忌。道:“请恕本王多问一句,不知世子都想与太子聊些什么?”   若说这两人晚上只是秉烛夜谈,聊闲天,鬼才信啊!   他们之间不说是形同水火,也可以算得上是有你无我。   风暮寒微微冷笑:“英王莫非是怕本世子将他弄死了吧?”   英王嘴上不答,心里却是真的这么想过,就南王世子这个脾气,还真不好说……   宫中,静思殿。   这里向来是宫里犯错皇子反醒受罚的所在,想当年几位皇子小的时候,没少在这地方待,只有太子鲜少会被关在这里。   一来是因着他的生母,皇后娘娘处处维护,每次犯了错自会有人替他受过,二来是他身为太子,皇帝总要在其他皇子面前给他多留几分颜面。   可是今日的静思殿。却再也无人能来代他受过。   大殿门紧闭,廊下站满了持刀而立的禁卫军,太子心头显得异常沉重。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以来,皆是通理,不过突然间的角色转换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殿外,静悄悄的,但这却不能让太子心里得到任何安慰,因为越是平静,则表明他的势力正在悄然被英王所侵占。   这种死寂一般的平静一直持续到天色将暗。   太子的心紧随着那渐渐退去的残阳,逐渐落入到无边的黑暗与迷茫中去了。   就在这时候,殿外忽地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太子隔着窗户听见外面禁卫军齐声道:“见过南王世子。”   紧接着,大殿的门便被推开了。   风暮寒负手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随行的近卫军。   太子哧哧冷笑:“你是来给本太子送行的,还是来作伴的?”   风暮寒不慌不忙,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了,抬眸看着面前的太子,幽幽道:“你为何想要找到龙脉?”   这话声音虽不大,但在太子听来,却不亚于晴天霹雳,一时间,他竟愣在当场,背后阵阵恶寒侵袭。   “你……你怎么会知道……”太子鬓角悄悄冒出些细汗来。   风暮寒只是平静的望着他,唯凤眸深处更添冷意。   一直以来,他始终都在暗中追查他生母的死因,表面上,她是被后来的南王妃所害,但随着杜薇发现了赤金盘螭巊珞圈内的秘密后,他越发的坚信,其中定是另有原由。   若是他生母只是单纯的被南王妃所害,那么他长久以来遭到的那些变故又算什么呢?抢夺世子之位?夺取兵权?   除了这些,只怕那些幕后的主使还想得到的更多,那便是能开启传说中龙脉的钥匙!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太子结结巴巴道,“你别以为我被关在这里便不能奈何你们,明日早朝,我若没有出现,你可知道会发生什么?”太子党那帮人的势力不容小觑。   风暮寒身姿不动,幽幽唤身边一名近卫军道:“川明。”   那名近卫军立即向前一步,禀道:“今日晌午时分,英王殿下擒获太子逆党共一百零七人,各部所却职位皆已补足,太子府已由重兵把守,无旨意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府,六部现在平定……”   太子浑身僵硬,嘴唇哆嗦着,只觉那声音是那么的不真实,好像幻觉一般。   他的势力……竟然在一日之内便被英王拨除,六部爪牙俱被英王派人拿进大牢,连他们六族,尽遭抄没。   眼前突然一黑,他连忙以手撑住身边的桌案,稳住身形。   晚了,晚了,不过是一念之差,他竟输得如此彻底。   风暮寒坐在他的面前,冰冷的注视着他,“你来告诉我,你们要找的东西,可是这一个?”   他自袖中掏出一块半般透明的玉片来,太子忽地瞪圆了眼珠子,牙齿咬得格格响,仿佛要用目光在那块玉片上面烧出一个洞来。   “你来告诉我,我的母妃究竟是被何人所害?”风暮寒摆弄着手中的玉片,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玉片背面那渐渐的刻纹。   半晌,太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不知道。”   风暮寒盯着太子,又唤了声旁边的近卫军,“川明,太子殿下神志有些不清,你们来帮帮他,免得一会本世子问话他又答不上来。”   两名近卫军拱手领命。   风暮寒将玉片收入怀中,甩云袖竟出了静思殿。   太子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眼前的这两个男人,他们只不过是风暮寒身边的近卫军,平时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个低贱的下人,可是现在,他们竟当着他的面,毫无顾忌的说着令他毛骨悚然的话语。   “世子爷又不让动粗,着实有些麻烦。”其中一人上下打量着太子道,目光就像在端详案板上的肉。   “不能留伤自有不能留伤的法子,免得到时失手把人弄死了。”   “虽说弄死了也不甚打紧,世子爷早就跟英王殿下打过招呼了。”幽暗的光线中,他们脸上带着嘲讽的笑容看着太子。   ☆、第589章 大刑伺候,贴加官   川明跟随在风暮寒身边已六年有余,南王世子这时候的打算,他可是一清二楚。   事到如今,太子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他们手段就算强硬些也没人会理会。   川明笑了笑,眼中却是带着阴冷的杀气,“太子殿下,您要是想起什么来就请与属下直说,咱们也好省些麻烦。”   太子咬牙切齿的盯着他们。“你们还想严刑逼供不成!”就算他现在身陷囹圄,可好歹还是太子,在英王进一步有所行动之前,他依旧身份尊贵。   而且,事到如今,他仍抱有着一丝幻想,希望还有翻身的可能。   川明与同伴抱着双肩,无所顾忌的笑着,“只要太子殿下肯想起某些事情。我们也不想太过为难您。”   “放肆!”太子喝道,“你们以为自己是谁,不过是风暮寒面前的一条狗而已,也敢朝本太子叫嚣?”   听了这话,川明等人不屑冷笑,上前不容分说直接亮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太子虽然言语嚣张,可是却不敢有大动作,脖子上面的可是真家伙。要是他们一不注意失了手,掉了脑袋可是没处缝的。   川明见同伴亮刀制住太子后,来到太子身后,直接锁住他的胳膊,反剪在背后。   太子清楚的听见自己骨头发出咯咯的声响,疼的像是要脱臼一般,可是他仍然紧紧的闭着嘴,拼尽全力想要维护住自己最后那点尊严。   “有酒么。”川明问另一人。   那人从腰间取出一个皮袋子,晃了晃,“还有半袋。”   川明一笑,“我看不如来贴加官吧。没什么痕迹,就算真的不小心弄死了,大不了将他挂在梁上。也可以说是畏罪自杀。”   太子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他们竟然说他会畏罪自杀?这怎么可能,他何罪之有?就算是他的父皇,当初为了坐上这个位子,手上也不知染了多少鲜血。   想到这里,他拼命挣扎起来,妄图从川明的手里挣脱。   可是他并没有英王那样的武艺,再加上川明将他按在椅子上,从他身后扳着他的胳膊,他根本使不出力气。   这时另一人从书架上抽出几册书来,翻开后挑出其中一本给川明看,那书页用的是上等的桑皮纸。   川明点了点头,“就用它好了。”   看着那人将书册拆了,将那纸一页页的摆在他的面前,一共有五张。   川明在他身后幽幽道:“想必太子殿下一定非常熟悉贴加官的玩法,属下估计,这五张已经足够您用了。”   太子全身血都凉了。   贴加官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以前他也曾如此炮制,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反对他的异已。   用这种方法并不会在人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但却可以让人痛苦万分,直至最后窒息而亡。   川明不屑一笑,“太子殿下这时候想起什么来没有?别让我们世子爷在外面等得急了。”   “你们……你们会后悔的……”太子话音未落,川明一把将他的头向后扳过去,一张桑皮纸便落在了他的脸上。   太子被桑皮纸盖住了脸,只听“扑”的一声响,似有人以口喷出水来,落在了那桑皮纸上。   一股浓浓的酒气弥漫开来。   他拼命摇着头,想将那纸甩下来,可是桑皮纸被那酒水润湿后变得极软,立时贴服在他的脸上,无论他怎么甩都甩不脱。   “太子殿下,这才只是一张,您还有时间慢慢想。”川明的声音幽幽在他耳边响起,如同催命的死神。布大名弟。   太子用力呼吸着,桑皮纸遮住了他的鼻子和嘴巴,,但是还不至于让他感到痛苦。   又一张桑皮纸落了下来。   那人又在向他的脸上喷酒。   若是换了以前,他想到脸上沾的酒是从别人嘴里吐出来的,他定会觉得恶心。   可是现在,他却只感受到了恐惧。   呼吸变得困难起来了,他仍努力想保持一份镇定,因为他觉着就算自己什么也不说,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就把他弄死了,别看他们嘴上说着强硬,可是他如果真死了,那么风暮寒便永远不可能再知道那一切。   “太子殿下,您想起什么来了么?”川明问道。   太子胸口剧烈起伏,一语不发。   第三张桑皮纸覆了上来……第四张……   尽管他拼尽全力,可是却无法冲破脸上这层层的阻碍,他渐渐感到浑身无力,手脚也跟着抽搐起来。   意识渐渐远离中,他隐约听到那两个人的对话。   “若是真的死了,世子爷那边要如何向英王交待?”   “交待?有什么可交待的?乱臣贼子,人人当诛之,他若真死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免得以后受苦。”   “他还不肯说……”   “算了,最后一张拿来吧。”那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的犹豫。   当第五张桑皮纸落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完全的绝望了,无边的黑暗撕扯着他的肺,像是要炸开般的疼。   他终于明白,如果他什么也不说,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风暮寒不会对他产生任何的怜悯之情。   就在他将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猛地踢动他的两腿,双手也拼命摆着,似乎要他们快些将脸上的纸拿开。   “太子殿下好像有话要说?”   脸上的那层厚厚的桑皮纸被拨开了,空气瞬间涌进了他的肺里,他就像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青紫,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   “殿下肯说了?”川明问。   太子无力的点了点头,川明从后面放开了他的胳膊,出去向风暮寒复命去了。   留下太子一个人无力地瘫倒在椅子上,虚弱的呛咳着。   风暮寒重新进了静思殿,撩起衣襟下摆,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定。   川明他们不得不上前提着太子的胳膊,才让他重新在椅子上重新坐稳身形。   “太子殿下既然想起来了,便说吧。”风暮寒冷冷道。   太子嘴唇翕动着,牙齿咯咯地打着颤,光看那神色便知,经过刚才那一劫,他几乎要崩溃了。   “……是母后……是她告诉我龙脉的事,传说只要打开龙脉,便能得到无上的力量……还能……长成不老……”太子结结巴巴道,“都是她告诉我的!原本我是没有这个心思的,可是她告诉我说你生母的祖上曾是先皇最宠爱的一位公主,她的嫁妆里带着开启龙脉的钥匙……可是我只得到了一把钥匙……你生母的嫁妆里并没有找到这个……”   ☆、第590章 另一枚玉片的由来   太子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似的。   听了他刚才那番话,风暮寒丝毫不为所动,手里仍旧玩弄着那块玉片。修长的指尖沿着玉片背面的纹路细细摩挲。   “还有呢。”他头也不抬道。   太子愣了愣,“……还有什么?”   风暮寒薄唇勾起,露出一抹不屑的弧线。   “你手里的玉片。是从哪得来的?”   太子一下子白了脸。   没想到,风暮寒竟然什么都知道了,但自己若是说了实话,他真的会放过自己么?刚才那可怕的一幕仍然让他心有余悸,对于有着冷血薄情名声的南王世子来说,现在杀死他就跟捏死个蚂蚁差不多。   他犹豫的神色全都落入了风暮寒的眼中。   太子忽觉眼前白光一闪,下一秒对方的大手已然捏住了他的脖子。   “太子殿下莫非是觉得长夜漫漫,没有节目可供消遣?”风暮寒微凉的手指正横在他的颈间,只需稍加释放真气,他的这条小命便会像皮球一般的爆开。   “那……那块玉片是母后给我的!”他急忙道。   “皇后又是从哪得来的?”   “好像……好像是……”   见太子又想打退堂鼓,风暮寒手中猛然施加力量,太子的脸立时泛起紫红。   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连半个字也吐不出。两只手胡乱挥舞着,想要将风暮寒的大手掰开。   可是他的那点力气如何是这位久战沙场的一品将军的对手。   此刻,风暮寒与他近在咫尺。大手正一点点收紧,狭长的凤眸里冷冷的杀意如隆冬的冰湖,让人无法猜透他心中所想。   那骇人的目光只盯得太子浑身汗毛倒竖。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的选择。看不到任何的希望,他不得不向现实屈服。   风暮寒不屑冷哼,突然松开了手,太子呛咳着瘫倒在了地上,脖颈间时不时传来火辣辣的痛楚。仿佛在提醒他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风暮寒俯视着蜷缩在地上的太子,抬脚踩住了他的一只手。   太子疼痛难忍,张口叫出声来。   “你还能感觉到疼,这未尝不是件好事,它能证明你现在还活着。”风暮寒冷冷道,“本世子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手里的那枚玉片,是怎么得来的?”   “是母后……啊!”太子话音未落,风暮寒脚下微微使力,屋里响起一阵骨头错位的可怕鸣响。   川明等人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子疼的在地上翻滚、抽搐,但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那只手从风暮寒的脚底下抽回来。   “你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风暮寒脚底停止施力,太子喘息了好久才渐渐平静下来,不过全身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身上的衣衫被冷汗浸透,鬓角额头全是汗珠,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短暂的沉默中,静思殿内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是……是母后从镇国公府……得来的……”   风暮寒不禁愕然。   之前他有过很多推测,但却唯独没有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答案。   从镇国公府得来的……那枚玉片?   接下来的话他已无需再问,若太子所言是真实的,那么其背后隐含的悲剧已经不言而喻。   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子携正室夫人南下,途中遭遇暴民,双亡,其女四岁不知所踪。   看似意外的背后,只怕全都是缘自于皇后与太子的安排。   他想起杜薇与他说起的,关于那两条赤金盘螭巊珞圈的传说:两位最受先皇宠爱的公主,分别远嫁……先皇将龙脉的钥匙分别藏于赤金盘螭巊珞圈内,赔予她们为嫁妆。   没想到,这另一枚开启龙脉钥匙的玉片竟然曾在杜薇的生母手中。   太子倒在地上,剧烈喘息着,眼瞅着风暮寒脸上就像蒙了层霜,心中不禁又惊又惧,开口嚷道:“我说的全是真的,你若不信……可去后宫与我母后当面对峙……”   风暮寒低头望着他,眼底尽是鄙夷之色。   突然,他抬起那只踩踏着太子手背的脚来,云袖一挥,转身大步出了静思殿。   川明等人见状连忙跟上,只留下太子一个人蜷缩在地上,托着他那只筋骨俱断的手,痛呼不已。   一路离了静思殿,风暮寒走的很急,到后来川明等人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世子爷……”川明担忧的提醒道:“出宫的路在另一边。”   风暮寒面色微凛,“谁说本世子要出宫了?”   川明不由得愣住了,不出宫?“您这是要去……”台讽豆扛。   “冷宫。”   两名近卫军全都傻了眼,心忖:莫不是因为刚才听了太子所言,您就真的要去找皇后当面对峙吧?就算皇后如今进了冷宫,可是她的身份却一直没有被皇帝废除。   步入冷宫,颓垣碎瓦,殿上枯草冷月,入冬时节,处处尽显萧瑟。   风暮寒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皇后正坐在冷清的屋内,身边只有贴身的嬷嬷服侍着,见到他进来,皇后眼底掠过一抹深深的厉色。   “天色已晚,风将军莫非是走错了路?”除了皇帝,后宫可不是其他人,随便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风暮寒进得门来,望着皇后,面色微凛,随意一摆衣袖,对身后跟着的两名近卫军道:“你们先出去候着。”   这时候,任谁都能看出南王世子有话要跟皇后说,可是皇后身边的嬷嬷却犹豫着,不想离开。   风暮寒瞥了一眼那嬷嬷,冷声吩咐:“出去。”   短短两个字,却似包含着无穷的杀意。   嬷嬷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哀哀的望着皇后。   “你先下去吧。”皇后镇定道,袖中悄悄攥紧的手指却在无形中透露出了她内心的紧张。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风暮寒与皇后。   以前,他曾无数次的设想过这个场面,多少年来他心中的恨、怨、彷徨、或是无助,全都是拜眼前这个女人所赐。   一桩桩,一件件。   不过当他真的站在这里,面对着曾是幕后一切主使的皇后时,他竟吃惊的发现,他仍能保有一颗理智的心。   “太子已经将一切都说了。”他幽幽道。   皇后惊出一身的冷汗,“你把本宫的皇儿……怎样了!”   “断一手,性命无碍。”风暮寒面无表情道。   “你……”皇后恨得咬牙切齿,“早知道当初应多让那太医投下些毒药,也省得见你今日在此猖狂。”   风暮寒不屑一笑:“本世子命不该绝,天命使然。”   若说皇后做的每一件事都足以令他痛下杀手,可唯独有一件事,他觉得,应该感谢她。   要不是他身中奇毒,又怎会遇到他的命中注定之人。   失魂之人欲归天,生死轮回两相厌。画骨无需苦寻觅,人海茫茫终相见。   不过纵然这样,他也绝不会再次放过眼前这个女人了。   冤有头,债有主,该还的,总是要还来的。   ☆、第591章 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有些事,也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风暮寒幽幽道。   皇后袖间的手指紧攥在一起,恶狠狠的瞪着他:“风将军想怎样?”   风暮寒身姿不动,低声喝了句:“来人。”   突然间。自窗外跃进来三道身影,悄然落地,毫无声息。   皇后吓了一跳。只见那三人俱是一身黑色短衣襟,面上罩着黑布,头上抱着黑色的扎巾。   “暗卫?”皇后久与他打交道,一眼便认出那些人的身份。   正如风暮寒身边有暗卫一样,太子身边也有影卫,不过太子身边的影卫却并非是由太子一手创立,而是代代由身为太子的皇子所继承的。   也就是说风暮寒身边的暗卫,只会听从他的命令,而太子身边的影卫却不一定,当太子的位子出现变故,他们便会静待局势变化,谁最后能夺得太子之位,那些影卫便会供其指使。   所以在这个时候。太子身边的那些影卫根本就不会出现。   “你……你想对本宫做什么?本宫虽已入冷宫,可好歹还是皇后,你难道就不怕传出去被世子诟病?”   风暮寒冷冷道:“本世子何时在意过别人的看法?”   皇后全身都在微微发抖。风暮寒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了,软硬不吃,极难对付。当初他第一次被她算计,险些死于敌方军中的时候,才不过十岁。   可以说,这个敌人是她一步步逼出来的。   “世子爷。”三名暗卫拱手听令。   风暮寒不慌不忙,自怀中取出一只瓷瓶。白玉色的瓶身,上面绘着红色锦鲤,异常醒目。   皇后一见此物,顿时面如死灰。   当年,她暗中派宫中太医给他下毒时,用的便是这样的一只瓶子,那瓶身上的锦鲤,还是她亲手画上去的。   “你……你竟还留着它……”   风暮寒将瓷瓶交给身边的暗卫,眸光黯淡,“皇后娘娘对微臣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微臣自然时时刻刻铭记肺腑,今日也好得以报答。”   两名暗卫走向前来,皇后站起身,颤抖着一步步向后退去。   “你……你不能这么做,本宫是皇后!”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语气冷漠:“请皇后娘娘用了吧。”   两名暗卫一左一右牵制住了皇后,皇后吓的双腿发软,鬓发间钗也掉了,簪也落了,鬓角的发丝也散乱开来,花颜尽失色。   另一名暗卫拔开手中瓶塞,不顾皇后拼命挣扎,捏住她的下巴,将瓶里的药给她灌了下去。   一股热辣的液体自皇后的喉咙里流了下去,她不断挣扎着,试图推开面前这个逼她喝药的暗卫,可是她的力气根本不敌对方。   直到一瓶药尽数被她咽下,三名暗卫才松开了手,身影如鬼魅般重新消失在了窗口。   风暮寒将那绘着锦鲤图案的白玉瓷瓶放在了皇后面前的桌案上。   “此物还是皇后留着的好。”   皇后盯着桌案上的瓷瓶,神色就像见了鬼似的,扑上前去一把将它挥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唔唔……”皇后似想说什么,可是喉咙里就像着了火般的疼,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哑了。   风暮寒站在那里,看着皇后疯了似的不断摔打屋里的东西,直到她累得筋疲力尽,跌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此药的妙处皇后可慢慢体会。”就在皇后渐渐平静下来时,风暮寒又重新点燃起她内心更大的恐惧。   凝视着皇后惊恐万状的目光,风暮寒薄唇轻扯,逸出一丝无情的弧度,“此药远比薇儿当初用过的要有效的多,五日内,会逐渐化解你体内所有的血肉,听说身中此毒之人死后状如干尸,皇后可慢慢享用。”   皇后面如死灰,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她嘴唇翕动着,可是只能发出含糊的“唔唔”之声。   风暮寒最后看了皇后一眼,返身离去。   川明等人守在门口,只见南王世子从里面出来,凤眸微眯,显然心情不太美丽,他们谁也不敢开口多问一句,匆匆尾随在后,离了冷宫。   屋内,皇后望着洞开的大门,只觉心底一片凄凉与绝望。   她不甘心!   她计算了一辈子,但却终被自己一手制造出来的敌人击败。   突然间,她觉得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看着那一大滩血,她眼前不由得一黑……台讽亚技。   风暮寒离了冷宫。   处置了皇后,可是他的心里却没有得到一丝的欣慰与平静。   在别人的眼中,他是无情的、冷血的,可是又有谁知最初的他是个什么样子,为了活下去,一步一步,终于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蜕变成了如今的他。   抬头望着深邃的夜空,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小时的模样,就连母妃的身形也在他的记忆中模糊起来。   失去的,他已永远不可能重新拥有。   而今,他唯只愿守护着他现在所拥有的,那个足以温暖他一生的她。   京城外,军营。   一连两日,风暮寒都没有回军营,杜薇不免心生担忧。   不过军中消息灵通,城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会很快传出来。   才几天功夫,城里局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转变。   先是英王被证明无罪,而后又是太子与皇后合谋下毒弑君,如今太子已被囚宫中,太子府被封,所有太子党人俱都成为了被清除的对象。   又过了一日,传来消息,皇帝中毒不治,提前留下遗诏。   虽然遗诏尚未公布,但城中局势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下任的帝位,只怕是非这位英王殿下莫属。   杜薇对谁当皇帝并不感兴趣,她所关心的只是的风暮寒安危。   这日,营中又传来消息说太子府要被查抄,杜薇刚回了自己营帐,外面便有士卒来传信:“营门外有人求见世子妃。”   杜薇不觉一愣,问那传信的士卒道:“是什么样的人想要见我?”   士卒道:“看模样只是个普通的马夫,他说有人托他转交给您一封信。”   杜薇轻轻蹙眉,“那便带他进来吧。”   士卒出去了,不一会带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马夫。   “是什么人要你送信给我?”杜薇好奇道,一开始她猜测也许是苍明有事想寻自己,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马夫,她又不确定了。   此人说话办事根本就不像个惯于处事的,只怕是写信之人临是找来的。   那人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憨厚道:“写信之人说,我来送信可得十两银子呢。”   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杜薇顿时心中警觉起来,付了十两银子这才将那封信要了来。   拆开信封一看里面的内容,她不禁呆住了。   这信竟然是太子妃写来的,求她入城相助,并称事成之后,定有大礼相酬。   ☆、第592章 爱河千尺浪,苦海万丈波   风暮寒不在军营中时,营中所有事务暂由蔡先生主持,他正在帐中与夏侯将军等人说话,外面忽地进来一名传令兵。 “世子妃不顾阻拦要出营,求蔡先生定夺。”   蔡先生一听立时站起身来,急道,“胡闹!将军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世子妃留在营中。她为何要出营?”   传令兵犹豫道:“有人自城中为世子妃送来封信,然后就……”   夏侯将军听了不由得一皱眉,“世子妃现在何处?”   “已至营门前,幸被汪枫山小将军拦住了。”   “只怕汪小将军非世子妃的对手。”夏侯澈紧张起来,“蔡先生还是与我同去看看的好。”   蔡先生无奈,只得与夏侯将军一同出了大帐,赶往营门口。   可是当他们来到营门口时,却傻了眼。   哪里还有世子妃的影子,守在营口的几位军士个个哭丧着脸,见到蔡先生他们过来时不约而同抱屈道:“世子妃非要出营,属下们委实阻拦不住啊。”   蔡先生环视四周,不见汪枫山的身影,不由奇道:“汪小将军呢?刚才不是他拦着世子妃的么?”   “汪枫山将军见拦不住世子妃,便陪着她一同出营去了……”   蔡先生听了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连连摇头。   “除了汪小将军还有谁与世子妃同行?”夏侯澈到是非常冷静。   有人回道:“汪将军身边还带了十名士卒。”   “还不快些派人去追?”蔡先生急道。   守营门的军士委屈道:“属下已经派人去了……可是到现在还没见他们回来,按说世子妃离开的时间并不长,本应能追上的……”   夏侯澈苦笑着对蔡先生道:“之前我曾言边城之难是由世子妃出谋划策方才破解的,你还不信,现在你总该信了吧?”   普通女子怎会有如此大胆的举动与谋划。   蔡先生一边揪着胡子,一边摇头,“此女太过大胆,只怕苦了我们世子爷啊!”   夏侯将军一笑。低声道:“苦与不苦咱们怎能知晓,也许咱们爷还乐在其中呢。”   蔡先生沉吟片刻,最后只能长叹一声。“老夫还是写封信,让人将信送进城去,告之世子爷的好。”   世子妃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只怕就连他们也要跟着挨军棍。   夏侯将军连忙点头称是。   他们这边准备往城里送信,那边杜薇已经带着汪枫山等人进了京城。   开始时汪枫山还担心他们会在进城时遇到麻烦,可是那些守城的军士听说要进城的是南王世子妃时,竟二话没说,直接开了城门。   一行人进了京城,直奔太子府而去。   一路上,杜薇不住四处打量。   城中看似极为平静,街头巷尾热闹非凡,寻常百姓来来往往,商铺店家也都正常营业,可是她总能感觉到一种压抑的气氛萦绕在周围。   还没等他们靠近太子府,远远便见前方巷子里站满了手持兵刃的士卒,将太子府的前后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杜薇只得让汪枫山上前打听。   不一会汪枫山回来道:“听说传陛下旨意查封太子府的是英王殿下。您要想见太子妃还需先得英王殿下同意。”   杜薇低头思索半晌,不觉有些泄气,心中暗忖:要是风暮寒这只老虎在的话,她这只小狐狸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英王殿下现在何处?”杜薇问。   “听说自皇上那日中毒后便一直留在宫中。”汪枫山道,“您真要入宫?”   望着远处皇宫顶部耀目的琉璃瓦,她心中确实曾有过一瞬间的犹豫。   若是换做以前,她定会毫不犹豫的去见英王,可是现在,他还是以前的那个他么?   她不确定。   可是她这时候又不敢去寻风暮寒。   他要是发现自己私自跑出来,定会又大发雷霆,那一幕光是想想就令人觉得背后发冷。   皇宫,寝宫内。布巨叨圾。   英王负手站在廊下,禁军侍卫统领小心翼翼的侍立在一侧。   “其他各皇子府的情况如何?”英王的声音听上去似比平时要冷淡许多,唇角眉梢的温润之色早已不复存在。   “属下都已安排好人手,各处守卫森严,宫门处已经尽在掌控之中。”   “南王世子……他这几天在城里有何动向?”   禁军侍卫统领略一沉吟,“世子自那日出宫后便回了南王府,这几日也没见他出府……”   英王眉间掠过丝疑惑之色,他最忌讳的人与最得力的帮手竟是同一个人,他不得不防。   这时一名御医自寝宫内走出来,英王脸上立时换了焦虑的神色,舍了禁军侍卫统领,急上前询问道:“父皇身体怎么样了?”   御医面色沉重,摇了摇头。   英王脸色一白,身子晃了几晃,身后的禁军侍卫统领见了急忙上前搀扶,劝慰道:“殿下切莫伤心过度,您已经尽力了。”   御医见状也连连开导,“太子所下之毒过于凶险,这些日子皇上要不是得英王殿下悉心照料,只怕早就……”   英王仍是摇着头,仿佛不能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御医叹了口气,施礼后退了下去。   “你也去吧。”英王对禁军侍卫统领道,脸上的哀伤之色也随之退去。   “是。”禁军侍卫统领连头也不敢抬,应声而退。   英王又在廊下站了一会,寝宫内满是浓重的汤药味,虽点了驱秽香,但仍是难闻的很,这几日要不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几乎连那门都不想进。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来至英王面前,拱手道:“启禀殿下,南王世子妃求见。”   英王身子忽地一滞。   她……她来做什么?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来,握住廊下的朱漆栏杆。   “她可是一个人来的?”他像是在问那侍卫,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   “请她至宁云殿。”他吩咐道。   看着侍卫离去的背影,他的心里突然没来由的雀跃起来。   他感觉自己好像重新变成了一个青涩的少年,心中怀着期待,但又怕会终成一场空,所以故作矜持的保持着冷静。   在成年之前,他便以普通皇子的身份住在宁云殿里,刚才就连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竟脱口而出,让人带她去了那里。   阳光洒在殿外,微微有些刺眼。   他站在宁云殿里,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缓步自殿外炫目的光华中走出,不由得闭住呼吸。   心底,竟隐隐作痛。   爱河千尺浪,苦海万丈波,求之不得,是苦。   ☆、第593章 待我化为尘,随君永世不分离   杜薇一袭男装进了宁云殿。   英王正负手立于殿内,仿佛正在欣赏着殿内的陈设摆件。   杜薇目不斜视,上前拱手道:“见过英王殿下。”状如翩翩少年,英气勃发。   英王含糊的“嗯”了一声。努力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似不在意道:“最近身子可还好么,北征一路上你吃了不少苦吧?”   杜薇淡淡一笑:“还好,所幸一切都是值得的。”   值得?   英王脑子里瞬时闪过她在风暮寒身边时,所露出的那种幸福而坦然的表情。   ……为了他,她竟觉得一切都值得。   他看着她,素色大氅下一袭男装锦衣华服,清逸潇洒,乌黑的双眸显得分外灵动。   不知不觉间,英王竟然看得痴了。   杜薇发现了他的异状,轻声提醒:“英王殿下。”   他回过神来,摇头苦笑:“说吧,你来找本王有何事?”他才不会相信她会无事来看望他。   杜薇见他主动提及正事,也不矫情,直言道:“我与太子妃有过几面之缘,之前曾承了她的人情。这次宫中变故,我并无他意,只求英王你能通融下,容我与她见上一面。”   “你想帮她?”英王有些意外,谁不知太子与南王世子不对盘,他怎么也想不到杜薇竟与太子妃之间能生出什么交情来。   杜薇淡淡一笑:“英王说笑了,我能帮上什么忙,只不过我这人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最后与她见上一面也算是了却了心愿。”   英王略一思忖,道:“不知你来此世子是否知晓?”   杜薇垂了眸子。“自然知晓。”她才不会说实话呢,要是英王这时候知道她是瞒着风暮寒跑出来的,只怕又要闹什么夭蛾子。   “既然如此那本王亲派禁卫军统领送你过去。”说完也不待杜薇发话,英王已对外面的宫人传话,请了禁卫军统领来,并嘱他一路上多多关照南王世子妃。   杜薇前脚刚离了宁云殿,英王便差人暗中向禁卫军统领传令,命他务必盯紧世子妃,不要让她有机会出城,待她从太子府出来后直接送她至宫中。   禁卫军统领只得领命,带了二十多名下属,一路护送着杜薇去了太子府。   杜薇心里像明镜似的。英王要禁卫军统领陪着她,完全是打着保护的借口暗中监视她,如今京城局势不明,他又是抱着势在必得之心,所以不得不防。   不过这一路上随行在侧的汪枫山心里却是没这么轻松,他总觉得那禁卫军统领每次看向他的目光都阴森森的,就像是在估量他的能耐。   “世子妃……”趁着禁卫军统领不注意时,汪枫山凑到杜薇跟前小声道:“只怕此人不妥。”估巨圣扛。   杜薇含糊的“嗯”了一声,她早就知道不妥。不过她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先进入太子府,其他的事她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的太子府空荡荡,好似一座鬼宅相仿。   禁卫军统领与负责看守太子府的几位官员交待过后,便让杜薇等人进了太子府。   杜薇进了客厅。汪枫山等人俱站在门外等候,禁卫军统领却是跟着杜薇进了客厅,面无表情的站在杜薇身后,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忠心耿耿,护主心切。   太子妃走进来时,看到杜薇,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杜薇原本以为太子府遭此变故,她身为太子妃在外人面前,至少也要满面焦虑,或是哭哭啼啼。   “世子妃果然够义气。”她行至杜薇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连看都没看站在一旁的禁卫军统领,就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杜薇沉默了,太子妃这种态度虽然看似与以往并无不同之处,可面对府外重兵把守,抄家的圣旨随时都会落下来时,真的有人会有如此平稳的心态么。   还是……她已经早就看破红尘。   突然间,她想起以前听风暮寒提起过的有关太子妃的那些事,她此生唯一真心所爱之人的事……   只怕现在太子府落得这个下场,最高兴的人却是她。   太子妃微微一笑,“我可以唤你薇儿么?”如此亲近的称呼,竟让杜薇一瞬间产生出了惋惜的念头。   若她没有嫁给太子,那该有多好。   虽然她不会拥有如此显赫的身份与地位,但她却可以与自己心爱的相伴一生。   “薇儿,我求你帮我一个忙。”太子妃神色从容,一旁禁卫军统领听到此言后眼中露出警惕的神色。   “太子妃请讲。”这种时候,杜薇也显得格外豪爽,不去理会身边变颜变色的禁卫军统领。   “待我死后,请将我尸身烧成灰烬,送我离开京城。”   杜薇心头一跳,果然,她猜的没错,太子妃早已心存死念,眼下太子府摇摇欲坠,大厦将倾,她却一脸的笑意,眼底尽显癫狂之色。   疯了,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现在说这个,是否尚早?”这个话题太过伤感,让她有些避之不及。   “早与晚有何分别。”太子妃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就算化成灰,也绝不要再待在这个鬼地方,我要去那个人的身边,就算那里埋着的只不过是一具没有头颅的尸身……”   她相信,就算他的尸身早已腐化成土,他也仍然在等着她,就像当年他跟随着父亲出征前对自己说的。   等我回来,我娶你。   可是那一年,她等来的却是红妆成素缟。   禁卫军统领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没想到太子妃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又见她们拿自己根本就像不存在似的,不禁脸上有些挂不住。   就算是他奉了英王之命,可是这种情况下他哪里还能继续站在那里,只好找了借口出来。   杜薇在客厅里又与太子妃说了会话,禁卫军统领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客厅门口。   汪枫山越发觉得对方神色有异。   就在这时,忽地有一名禁卫军自外面急匆匆赶来,低头在禁卫军统领耳边说了些什么,汪枫山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竟隐隐听到“皇上”、“驾崩”几个字。   ☆、第594章 驾崩封城,劝英王收收心   禁卫军统领接了皇上驾崩的消息,急急赶到太子府门口的时候,正值宫里来了内侍,送来了皇上的最后一道圣旨。即使还没看到圣旨内容,大家也都彼此心照不宣。   皇上驾崩,却不先发丧,而是先命人抄其太子府。   只怕这圣旨是早就预备好的,太子倒台不过是早晚的事。   负责查抄的官员很快进了太子府。禁卫军统领与他们打过招呼后便赶回去,准备劝世子妃离开此处,谁知等他到了客厅却傻了眼。   除了他手下的那二十几名禁卫军外,南王世子妃与她带来的那些人,早就不见踪影。布巨共划。   他怒冲冲进了客厅,准备质问太子妃,可是当他看到太子妃的时候,心里不觉升起一股寒意。   太子妃一身艳丽的大红喜服,打扮的就像准备出嫁的新娘子一般。   她带着太子府的下人,正准备去门口接旨。   “世子妃现在何处?”禁卫军统领质问道。   “本妃见时辰不早,便送她回去了。”太子妃淡淡道,脚下却是一步不停,与禁卫军统领身边擦肩而过。   “你是从何处送她走的?”刚才他就在正门处,就算要离开太子府。也总离不开这府中前后几处大门,可是现在这些门外面全都有官兵把守,世子妃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不见呢。   他怒不可遏抽出剑来,自后面架在了太子妃的脖子上,“我劝太子妃最好还是实话实说,免得到时罪加一等。”   太子妃脚步一顿,微微转回头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罪加一等?你还是想现在便杀了我?”说完她竟主动向着他的方向迈出一步。   禁卫军统领没料到她竟如此不惧死,手一抖,一道血痕迹便出现在了她的脖子上面。   “站住!”他喝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把世子妃藏到哪里去了?”   太子妃原地站定,仰起脸来放声大笑。   太子府里是有秘道可以通往府外的,此事只有太子与她知晓,刚才她便是借了秘道让杜薇等人离开,可是她却留了下来。   她要亲眼看着太子府灭亡!   京城内。   杜薇等人从秘道里出来的时候,发现此处离城北门不远。   汪枫山催促道:“我们快些出城。”   杜薇也知现在时间紧迫,紧随着他们往北门赶,他们要在宫里发丧之前赶至城外。   可就当他们马上就要接近北门时,忽听钟声大作。   汪枫山急得一跺脚。   这是皇上驾崩的钟声,看来他们就慢了一步,出不去城了。   就在这时远处行来一队官兵,为首一人远远看见他们便高声道:“是南王世子妃么?属下奉了英王殿下之命前来护卫世子妃进宫。”   汪枫山等人见状不妙,上前不动声色的将杜薇围在当中,“不劳各位,世子妃有我们护卫便是。”   那队人来至近前。上下打量着他们,为首一人身着内侍服侍,笑道:“英王殿下担心城中混乱,现在又无法出城,所以便让咱家护着世子妃进宫去。”说完频频去看杜薇的脸色。   杜薇神色从容,道:“劳烦英王殿下挂念,只是本妃答应世子定要回军营去,若是回去的迟了,只怕世子会不喜,本妃可是担待不起。”   言外之意,你们也担待不起。   那内侍都是长着七窍玲珑心的人,闻听此言哪还有不明白的,立时笑道:“无妨无妨,待世子妃进宫后,英王殿下会亲自差人去告之世子爷,世子爷只要见到您好好的,哪还会记着责怪呢。”   杜薇固执的不肯跟那内侍进宫,那伙人虽然奉了英王的命,可也不敢上前动手强来,汪枫山等人又是各拉家伙,一副不惧动手的架势。   双方一时间竟僵持在北门。   正在双方各不相让之际,忽听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皇上驾崩的钟声响起之后,街上行人骤减,这时候更显街道空旷,那马蹄声也就分外的清晰入耳。   只见远处跑来一匹高头大马,通身乌黑,只有四蹄如同踏雪一般的白。   杜薇看到它的一瞬间,那颗提着的心便落回了肚子里。   那马便是踢云乌骓。   内侍见了那马,脸上也不由得变了颜色,乌骓性格暴躁难以驯服,就算整个京城也再找不出第二匹这样的马来。   能够驾驭这样的烈马,除了堂堂南王世子还会有谁?   风暮寒身上披着玄色披风,纵马来到北门前,面沉似水。   内侍急忙讨好的上前施礼,“见过南王世子。”   风暮寒连理都没理他,只冷冷的瞥了躲在汪枫山等人后面的杜薇,不耐烦的催促道:“干站着做甚,还不赶紧过来?”   杜薇见他脸色不善,心知他是接到了军营中蔡先生送来的消息。   上前正待行礼,风暮寒冷脸子,俯身一把将她抄起,扛于肩上。   杜薇吓的失声尖叫,风暮寒理也不理,催动座骑,拨马便走。   内侍仍不死心,带人拦到风暮寒马前,哀求道:“咱家也是奉命行事,英王殿下担心城中有变,故此想请世子妃进宫住些日子,待稍晚些时候,遗诏颁出后再次她送还……”   待遗诏一出,英王的身份可就不再是什么王爷了,而是新帝。   内侍垂着头,只顾嘴里说着,可是半晌也没听见马上有什么动静,他悄悄的抬起头来,却见南王世子一手抓着世子妃,一手抽出佩剑,剑刃正停于他的脑袋之上。   “啊!”一声惊呼还未来得及发出,剑刃已然掠过他的脖子。   杜薇回头,只见一具无头尸体栽倒在地。   她吓的一哆嗦。   若换了平时,风暮寒绝不会让她亲眼看到他动手杀人,可是今天他却故意让她看到这一幕。   “全都杀了。”风暮寒幽幽道。   跟随风暮寒同来的俱是近卫军,平时上阵杀敌早就习以为常,拿刀砍人头就像削瓜切菜一样的利落。   那内侍带来的人虽然也不少,可是却没见过这种骇人的阵势,抽出剑来两腿尽是打颤。   才不一会功夫风暮寒的近卫军就将那些人屠杀殆尽。   风暮寒将杜薇横放在马背上,也不管她如何挣扎,驱马来至北门前。   “开城。”他高喝一声。   守城的军士早就看到城下那血腥的一幕,可是谁这时候也不敢提半个不字,只得老老实实开了城门。   众人飞快通过城门,风暮寒来至城外,返身向楼城上冷声道:“你们可传话给英王,就说本世子的女人,向来无需别人照顾,劝他还是收收心的好……”   ☆、第595章 世子火气冲天,世子妃恼羞成怒   风暮寒将杜薇打横放在马背上,纵马疾驰,唯留身后烟尘滚滚,渐渐远去——   杜薇脸朝下趴在马背上。一路被颠的七荤八素,刚到军营门口便张口吐了出来。   风暮寒黑着一张脸,故意不去看她,但大手却还是轻拍她的脊背,助她将所有东西全都吐净了。这才带着她下了马。   蔡先生与夏侯澈等人迎了出来,风暮寒简单吩咐了几句。   杜薇站在旁边,见没人注意自己。便打算先悄悄退开,可是她才刚刚挪了半步便被风暮寒发觉了。   “你这野丫头,又想去哪?”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容分说,直接拖着她回了大帐。   蔡先生等人纷纷举眼向天,恨不得通通将自己变成空气,省得站在这里碍了世子爷的眼。   杜薇手腕被他拉得生疼,几次想抽回手来却反被他拉的更紧,最后只得老老实实被他带回了帐篷。   他们刚刚进了帐篷。营中便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我打一两银子的赌,世子爷这回绝饶不了世子妃。”   “我押二两银子,世子妃绝对不会有事。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刚才世子爷那脸色你们也见到了。以往这时候怎么也要拖出去几个挨军棍的。”   “那是大将军没腾出手来,一会指不定连蔡先生都会挨骂呢……”   “你们懂什么,这要雷声大雨点小,咱们大将军终归还是疼世子妃的……”   军将士议论纷纷,蔡先生跟夏侯澈在一旁听了,脑门上不禁冷汗连连。   夏侯澈身为将军,到不怕那几十下军棍,只不过这脸他可是丢不起,而蔡先生本就是一介弱书生,而且还是上了年纪的,光是想着那挨军棍的场面,胡子就不断的打颤。   不知不觉间,所有人都悄悄向那主帐靠拢过去……摒息凝神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时帐篷内的紧张气氛绝不亚于外面。   杜薇被风暮寒拖进帐篷后两人便一直僵持着。   帐内,一时间竟显得异常安静。   杜薇可怜兮兮的看着被他紧攥着的手腕,终是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疼……”布来贞血。   风暮寒剑眉深蹙,厉声道:“你竟敢背着我干出这么大胆的事来,现在才知道疼?”   杜薇虽然并不后悔她今日所做的一切,可是之前她确实曾答应过他,会老老实实待在营中,所以这时候她自觉有些理亏。   小心翼翼解释道:“之前我已经有所打算,就算英王真的将我弄到宫里,也不会对我怎样……”皇上驾崩,这时候宫里只怕是乱做一团,就算她留在宫里英王一时半会也腾不出手来“照看”她。   谁知她话音刚落,风暮寒剑眉一凛,伸手抓住了她的肩头,硬生生将她拉至自己面前,逼迫她正对着自己,怒道:“别说你不知他对你早有窥视之心!”   杜薇无奈承认道:“我确实知道……所以我才敢如此行事。”她早已觉察了英王对她的企图,所以才有持无恐,“而且,我还拿到了这个……”   说着她从领口摸出一只系着红绳的锦囊,打开后里面露出一枚翠绿的玉片。   她有些得意的看着他,就像在等着主人夸奖的小狐狸。   可是风暮寒的脸色却越发的阴沉下来,凤眸微凝,眼底寒光就像锐利的剑刃。   “你以为我堂堂威武将军,连这小小的玉片都寻不到么?用得着你冒险进城,只身犯险?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杜薇听了他的话不禁呆了片刻,直言道:“我并未想的这么多,只是觉得你自入宫后便再无消息,我干等着也是于事无补,不如帮衬着做些什么。”   风暮寒狠狠地抓着她的肩膀,眼底戾气难掩,“你是本世子的女人,我岂能容你被他人所窥视,今日所幸你平安无事,若是真的被英王带去宫中,待到宫里发布遗诏,英王登基,你以为你还有机会离开那地方?”   杜薇愣住了,“皇帝遗诏……真的将皇位给了英王?”   风暮寒无声冷笑:“或真或假,此时已无任何干系,他得到他想要的,而我自然也有我想要的。”   “他应了你什么?”杜薇突然意识到他与英王之间虽已心生芥蒂,但仍有着一份默契,各取所需。   “太子与皇后的性命。”风暮寒一字一顿,那霸道的语气险些让她喘不过气来。   想起之前皇后跟太子屡次暗害于他,这次也算是终于大仇得报,可是他却因为她的事发了脾气,她心里不禁生出些歉疚来,他狠狠抓着她肩头的大手紧的似乎要将她的肩头捏碎一般,连同她的心也跟着乱跳起来。   这一次,他当真是怒了。   杜薇嘴角僵了僵,说实话,他生气时还是非常吓人的。   “别生气了……”她可怜兮兮的嘀咕道,乌黑的眸子委屈的盯着他。   “你还觉得委屈?”风暮寒不满道。   “不是委屈……是疼……”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肩头呲牙咧嘴的直吸气,“你都快把我捏碎了。”   风暮寒似猛醒过来,松了手。   杜薇揉着自己的肩膀,只觉骨节好像全都被碾碎一般的疼,心中那股倔强的脾气不禁冒了出来。   虽说她今天做的事有些冒风险,可是如今她不是已经平安回来了么,还从太子妃手中,得到了开启龙脉的钥匙——那格玉片。   他骂也骂了,火气也朝自己发了,她都能接受。   可是他竟下如此重的手,那肩上的疼痛渐渐传递到了胸口,她只觉心里分外憋屈。   “反正今天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是你再不解恨就索性把我拖出去打军棍好了。”她气呼呼的道。   风暮寒没想到她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惊的瞪了眼睛。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违了你大将军的军令,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就是了。”   风暮寒原本满腔的怒气,结果见她摆出这么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反倒气不起来了。   “你这个野丫头,反到有理了?”   “没理!”杜薇冷哼一声把脸转到了别处,心里却是有些不痛快,刚才他下手也太狠了些。   风暮寒看着她那张倔强的小脸,沉默半晌。   就在她以为他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时,他却突然幽幽道:“为夫心中不快,刚才可是伤到你了?”   ☆、第596章 我错了,不走更待何时?   沉默半晌,风暮寒突然幽幽道:“为夫心中不快,刚才可是伤到你了?”   谁知这话不问还好,话音刚落就见杜薇瘪起了小嘴。 眸子里尽是水气。   她捂着肩头道:“这里疼……可是心里更疼。”语气儒软,竟带着三分撒娇的感觉在里面。   这一句话,只把风暮寒的气恼跟怒火全都瞬间熄灭了。   长叹一声,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探掌轻轻按在她的肩头上。以真气徐徐注入,替她缓解痛楚。   杜薇赌气转过脸不去看他。   “怎么,你还生气了?”风暮寒一脸无奈。   “我怎么敢。”杜薇没好气道。说着将手里的玉片丢给他。   他接过玉片轻轻摩挲了几下,突然想起之前太子曾说这玉片是来自镇国公府……悄悄打量她的神色,没见她有任何异常表现。   想必她并不知此事。   他将玉片攥在掌心,也将此事背后隐藏的秘密悄悄埋进了心底,有些事,只需他一人承担便是了。   他将玉片收好,见杜薇仍是扭着头,便抬手捏着她的下颌逼她转过脸来,正对着他。   “还说不生气。为何不肯抬头看我?”   “看了来气。”杜薇嘀咕着。   风暮寒险些被气乐了,“你心中有气,为夫心中又何尝不是。虽然刚才为夫确实怒极失手。可一切却是源自于对你的在意。”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幽幽:“薇儿,你可知今日若是你出了半点差错,这京城内又会掀起多少血雨腥风?只要能换得你平安,就算为夫手中的剑屠尽天下又何妨。”   杜薇不禁愕然,他语言中的深谙与苦涩就像一团明火,直烧得她的心里隐隐作痛,半晌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只可惜纵然倾了这天下,也换不回你这一只小狐狸来,唯有此事,为夫不敢赌。”他抬手抚上她的鬓角,见她眸子里充盈了淡淡水气,眉角眼梢尽露丝丝暖意,忍不住以指腹掠去她眼角的一抹水迹。   “刚才下手重了,确实是为夫的不是,可擅自离营却是你的不是,你认是不认?”   杜薇紧咬嘴唇,将小脑袋扎进其怀中,不肯抬头。   风暮寒无奈长叹。   这时却听她在他怀中轻声道:“我错了……”   风暮寒无声轻笑,小心翼翼将她揽得更紧些,由她在自己怀中微微颤抖,惊怒过后,心底的痛楚已然被无限的柔软填满。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自己的心意,能够被心爱之人所理解、所接受,更加令人感到幸福的?   他所付出的每一分都会得到她的回应,这种充实的感觉竟让他像饮过香醇的美酒一般,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大帐内,悄无声息。   外面聚着的众人却是心里越发的没底起来。   之前他们还能听见里面有争吵的声音传来,可是后来怎么就突然……再也没动静了呢?   军士们不约而同的露出迟疑的神色,有不少人甚至向蔡先生投去问询的目光。   蔡先生苦了脸,不住的摇头。   就在这时,突然大帐门帘被挑起,风暮寒大步自帐中走出来。   凤眸微冷,扫过帐外那一溜蹲在帐角,神色诡异的众人。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僵在了那里,身体仍然保持着刚才半蹲着偷听帐里动静的姿势。   风暮寒眸光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只盯得他们后背直冒冷汗。   就在这时,蔡先生轻咳一声,开口道:“大伙都找到刚才掉的东西没有?”   有反应快的军士立即接口道:“没有!”   “那还愣着干什么?接着找!”蔡先生不满道,捻着胡子的手心里满是冷汗,但面上他仍强自镇定。   众人纷纷顿悟,继续猫着腰,嘴里一边嘀咕着:“掉哪去了呢……”一边慢慢的散开了。   风暮寒站在帐门口,剑眉一侧微微挑起,唇角不易觉查的微微抖了抖,终是没说什么,大步往中军帐那边去了。   直到对方走出十步开外,蔡先生这才长出一口气。   他们的这点技俩怎么可能瞒得过威武将军的眼睛,不过只要没人点破,大伙就全当是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风暮寒进了中军帐后很快便召集了营中所有将领,帐中的灯火一直亮到天明。   京城内皇帝驾崩的丧钟彻夜不息,直扰的杜薇所有清梦全都化为泡影,辗转反侧,直到天将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清晨的军营内平静异常,京城内的丧钟似乎对他们没有产生任何的影响,营门口夜值的军士持戟而立,远远见主帅营帐外停着一辆马车。   冬日的晨风里带着浓浓的冷意,风暮寒将杜薇包在狐裘大氅里,抱上了帐外的马车。   杜薇这会睡得正香,风暮寒将她放在车厢里铺好的厚毯上,她也未有转醒,小嘴蠕动着,就算有人这会将她卖了都不知道。   蔡先生与夏侯澈等几位将军齐齐赶来。   “将军现在就急着要走?”蔡先生惊道。布来庄圾。   风暮寒遥遥望了一眼京城那高高的城楼,幽幽道:“此处事情已了,不走更待何时?”   “可是今日遗诏公布后英王殿下若是来请您入宫又当如何?”蔡先生为难道,先不说他身为南王世子,皇帝驾崩竟然不进宫去哭丧,就这么悄悄走了,只怕此事无论如何都有些说不过去。   “无碍,你们准备些素缟便是,若是宫里来人便推脱世子妃身子不爽,待十日后你们再行离去,切记,定要赶在新帝登基之前离开此处。”   “那新帝……真的会是英王殿下么?”蔡先生担忧道。   风暮寒忽地冷笑一声,“新帝脚下不稳,所以他断然不会妄动你们,到时尽管开拔便是。”   他嘱咐完蔡先生后又叮嘱夏侯将军道:“薇儿曾答应太子妃会将她骨灰送至北方,此事便交由你来办了。”   夏侯澈连忙拱手领命。   天色刚刚透亮,一辆马车便驶出军营大门,只有百余名轻骑随车而行。   他们离了军营,头也不回的朝着北边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597章 若为夫不在为世子,即位   马车一路向北,直行到天将晌午杜薇才幽幽转醒。   一时间她竟不知身在何处,迷惑的眨着眼睛。   “醒了?”头上传来幽幽的男声,略显沙哑。   杜薇转过头去。只见风暮寒侧倚在软榻上,一手握着书册,神态悠闲,眉宇间不似平日那般凌厉。   “这里是……”她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肩头一动。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   昨天被他捏过的肩头今天反而疼的格外厉害,竟有些肿胀的势头。布来丽血。   “我们正一路北上。”风暮寒眼底掠过丝幽暗,放下手里的书册。靠至她身边,伸手松开她的衣领。   她的肩头上,一道紫色的淤痕清晰可见。   风暮寒一愣,薄唇紧紧抿成了一道细线。   他万万没想到当时的冲动之下,竟然留下了这么深的痕迹,他轻轻一触,杜薇便一哆嗦,她忙将衣裳拉上来,遮住了那印子。   风暮寒面色微凛。“疼么?”   “当然疼了。”杜薇憋屈的嘟起嘴巴,“你都不知道你的力气有多大,简直要把我的骨头都捏碎了……”话音未落。风暮寒突然低下头来。深深含住了她的唇,将她后面没说完的话堵了回去。   柔软触感,带着刻骨铭心的甘甜。   他小心翼翼的避开她受伤的肩头,掠夺着她的气息,带着些愧疚与难以抑制的冲动。   他怪她行事独断专行,可实际上他也是这样的人,他怪她行事冲动,但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有时候,他们之间就像是在照镜子。   他们的内心,何其相仿。   杜薇渐渐被他压在身下,气息全都被他夺去。   突然,她肩头触到了身下的毯子,虽然那触感极其柔软,但还是引发了她肩上的疼痛。   风暮寒觉察到她身体的异样,随即放开她。   “不会再有下次了……”他喃喃道。   杜薇大方的一笑:“算啦,反正我昨天也气得你跳脚,我们就当是扯平了。”   风暮寒凤眸微眯,“你到是大方。   杜薇扬了扬眉,笑得像只讨好的狐狸。   风暮寒自车厢里的暗格中取出一只白瓷瓶来,命令道:“将衣裳脱了,为夫帮你将淤血揉开便好了。”   杜薇听了立时拉紧衣裳,一脸紧张之色,“还……还是不用了,过几天就自己好了。”   “越往北边越冷,这伤好的越慢。”风暮寒也不待她同意,直接抓住她将她按在了腿上。   杜薇手刨脚蹬,可是她那点力气哪是他的对手,最后只得咬牙认命,由他将衣裳解了,露出香肩。   “薇儿,为夫以后若不再做这南王世子,你待如何?”他将药油在掌心擦热,慢慢揉着她的肩头。   杜薇心中微微一动。   不再做南王世子?他是指要放弃原来的身份么?   带着她悄悄离了京城,放弃了十万大军的统帅之职,也同时放弃了身为臣子应尽的义务与职责……   这一次,他是真的打算要带自己离开么?   见她没马上接话,他手上的动作略微一滞,但很快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帮她揉开肩头的血瘀。   杜薇扭过头,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南王世子,也不是因为你是一品威武大将军,除了你,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又将往哪里去,我知道,你不会因我与这个世界的女子不同而抛弃我,我也不会害怕,你会将我忘记,因为你的掌心上的刻印早已证明了一切。”   风暮寒静静与她对视,突然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   他掌心的诅咒刻印,他从未告诉过她,而且从始至终,他一直都刻意回避此事,他不想让她见到这个东西。   虽然就连他也说不准这诅咒的刻印是否真能让他随她世世不入轮回。   杜薇悄悄将小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逼迫他将左手张开。   黑色的刻印如同黑色的火焰。   杜薇将他的手拉过来,吻在了他的掌心,“不论重生于此世多少次,我都会记得你。”   风暮寒薄唇掠过一丝弧线,以往的杀伐果断,桀骜不驯全都化做了满腔的酸楚与欢喜,就连他自己也分辨不清这时候,到底是哪种感情多一些。   “世世轮回,为夫定然也会记得你。”   马车一路疾驰,随行百余名轻骑俱都有意与马车保持着一定距离。   就算有马蹄声与车轮转动之声的掩盖,但他们还是听到了车厢内不同寻常的声音。   那声音只要稍稍长脑袋的人听到了,都会猜到此时车厢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谁也不敢靠得太近,可是又不敢忘记他们护卫马车的职责,所以这一路,最辛苦的,到不是车厢里面旖旎醉人的两位,而是外面这些暗暗叫苦不得的轻骑军。   情至深如醇酒,人醉而不自知。   京城。   宫中颁布遗诏:“皇六子风铭皓,人品贵重,深肖联躬,必能克承大统,着继联登极,继皇帝位……”   这日夜,静思殿内火光冲天,冬夜的天空都好像要被融化了相仿。   英王站在远远的高处,负手俯视着静思殿内的大火,此时若有人离得近了,定然会听见静思殿内,太子那疯狂的叫喊声。   静思殿外,禁卫军带人严防于此,任何人不得扑救。   这火一直烧到第二天,待到熄灭时,静思殿已经化为一团焦炭的废墟,就连太子的尸首也一同化成了黑色的尘埃。   又过了几日,英王正忙着一边主持皇帝的丧事,一边暗中着手压制宫内残余的皇子势力,这日一早,忽地有人来报:“城外大军撤了。”   英王先是一愣,而后心底竟掠过一丝意外的轻松。   虽然他早已知风暮寒没有反叛之心,但人言可畏,他总对此事耿耿于怀,而且那十万大军驻在城外,始终对他来说是一个威胁。   现在大军撤了,他提着的一颗心自然放下了。   “召南王世子入宫,朕要见他。”风铭皓派了宫中内侍到南王府去请风暮寒入宫。   可是他等回的,却是南王世子早已携世子妃离开的消息。   他们……就这么走了?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第598章 明顺帝,想让我们回去   杜薇他们一路向北行进,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北边腹地,气温越发降低,白天有阳光的时候还好过些。可到了晚上,要是不能进城,或是找不到驿站。绝对会被冻成冰棍。   不过好在他们随车护送的这些轻骑军早已习惯了行军,白天走的是官道,所幸沿路驿站也颇多。   风暮寒也不催促队伍快行,而是计算着时日,若是天气差些,有时他们还会在驿站或是城里滞留几日,杜薇是个闲不住的,没事就爱往外跑,眼见这一路所有的城池都快被她逛遍了。   这可是豪华自驾游!   杜薇心中的小人笑的得意。   难得风暮寒如此耐心的陪着她,几乎每座城里的特色小吃她都没放过,一连半个月下来,虽说行路艰苦一些。可是她竟然还胖了些。   “手感不错。”风暮寒大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要是再胖些就好了,保持住。”   杜薇将他的手打落,捂着自己被捏疼的脸,嘀咕着,“再胖就成猪了!”   “反正再有半个月就要到年关了。”他幽幽道,眼底隐隐掠过一丝笑意。   这条北上的官道他不知走过多少次,可是却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能让他完全放轻下身心。有时什么都不想做,只是靠在那里看着他的小狐狸。   看她狡黠的笑。与城中商贩讨价还价,争论的不可开交。或是买到了她喜欢的东西,献宝似的在他跟前显摆。   “可惜,你原来想去的是南方吧。”那里四季温和,应该更适合她的体质。   杜薇转头向他一笑,“算了,只要有你在,哪里我都认了。”   只要有你为伴,你在哪里,哪里便是可以安身的家。   风暮寒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却不满的想躲开他的手。   “快些拿开,我又不是小孩子,总摸人家脑袋会不长个的。”   风暮寒无声轻笑:“你还想长多高?”   她现在就算踮起脚尖也才刚刚能过他的肩膀,每次在他手上都讨不到半分好处。   “就你这小身板还想斗过为夫不成?”风暮寒话里虽无恶意,但在她听来却是赤果果的鄙视。   “谁说我就斗不过你了?”她猛地扑过去,将他推倒在车厢里的软榻上。   风暮寒配合的倒在那里,无声的望着她笑,凤眸弯弯,竟让她一瞬间看得呆了眼。   “怎么?又被为夫迷住了?”   杜薇恨的暗暗咬牙,这家伙现在在没外人的时候,腹黑的要命,哪里还找得见以前那个阴冷骇人的南王世子的影子?   马车在驿站前面停了下来。   风暮寒先下车去了,等她下车的时候,竟意外的发现他不在跟前。   最近一段时间,这家伙可是殷勤的很,就连下车时也会过来扶着她。   进了驿站,早有轻骑军安排好了房间,杜薇上楼的时候无意中往窗外看了一眼,只见风暮寒背朝着她的位置站在楼下,在他面前站着两位身穿厚氅的男子,周身打扮看似普通,但身上不论哪件东西挑出来都能称得上的上乘之物。台岁阵划。   他们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到风暮寒手上。   虽然隔的距离远了些,但她还是清楚的看见了那信封表面明亮的金黄色。   除了当今皇上,试问谁敢用这种颜色?   杜薇心中略一迟疑,不过她什么也没说,进了房间后便靠在火墙上暖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风暮寒才从外面走进来,周身银色狐裘大氅,肩膀处趴着一整只狐狸,远远看去那狐狸就像活的相仿,栩栩如生。   “怎么来的这么慢?”杜薇若无其事道。   风暮寒面色平静无波,可是眼底却如同外面的天气一般,冷的让人发寒。   “这几日不能在这里久待了,明日便启程可好?”   意在命令,可是他却对自己用了询问的语气。   杜薇一笑:“你是老大,自然你说的算。”本想问的话,终还是一句也没有问出口。   她相信他,既然他不肯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等到寒沙城时,想必就快要到年关了,我们在那边过年可好?”   杜薇乖巧的点了点头。   夜间,驿站外突降风雪。   睡意朦胧间,杜薇听得窗户外北风呼啸,尖锐的声音就像是在吹哨子,光是听着就让人身上发冷。   无意中翻了个身,抬头竟见风暮寒靠着床头在那里坐着,黑暗中侧脸的线条显得异常紧绷。   “怎么了,睡不着?”她含糊道,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下雪了。”他幽幽道。   她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所言何意,他急着启程,可是天公不做美,外面风雪交加,这种天气行路要辛苦很多。   她伸出小手,自他的衣裳底下钻进去,他的身上热呼呼的,让她舒服的不肯将手抽出来。   “今天若不走,只怕明日便走不了了……”风暮寒隔着衣裳按住她那只不老实的小手。   “是因为英王么?”杜薇问道,乌黑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点点微光,就像暗夜里潜伏的小兽,让他心中忍不住升起征服的念头。   “现在他已经不再是英王了,而是明顺帝。”风暮寒纠正道,俯身向她身边靠过来,呼吸渐渐加重。   杜薇这只丧失了警惕的狐狸显然不知道猎人正在向她靠近,仍乖巧的靠在他的肩头。   “明顺帝想让你回去?”她问。   “……是想让我们……回去……”风暮寒的手顺势伸进了她的衣襟,略带粗粝的指腹掠过她的身体,让她下意识的一缩。   “新帝即位,百废待兴,他要铲除异党,手里自然少不了磨快的刀……”风暮寒一边说着,一边细细在她身上探索。   “他想利用你当他的刀?”黑暗中,她被他逗弄的有些微喘,但头脑依然清醒的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历朝历代都不过如此,以前为夫是先帝的刀,背负了嗜血无情的名声,才换来了那看似荣耀的恩宠。”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吹着气,“可是现在,为夫已经累了……”   大仇得报,他现在唯一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   说话间,他翻身覆在了她的身体上面,杜薇抬起头,他的唇便落了下来。   急切的挑开她儒软的唇瓣,肆意的纂取着属于她的甜蜜。   窗外,风雪呼啸,屋里却暖意宜人,帐内旖旎。   ☆、第599章 再至寒沙城,小姑姑   第二日大雪未停,风暮寒一行便离了客栈。   杜薇将身体裹在厚厚的狐裘里,就是待在马车里,脑袋上还戴着狐狸皮的帽子。   风暮寒进来时。第一眼便看到一只巨大的白毛团坐在那里,中间露出一双乌黑闪亮的眸子,向他眨呀眨呀的。   终是忍不住唇边逸出一抹浅笑,上前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先忍忍。等风雪停了便会好很多。”   可是一连几天风雪都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越刮越烈。   好不容易熬了半个月,他们到达寒沙城的时候,杜薇却突然病倒了,高热四日不退。   她整个人就像棵蔫了的小白菜。一点精神也没有,什么东西也不想吃。   幸好崔先生一直随着后面的马车同行。风暮寒将他叫了来,可是开了几副药吃了却不见强。   “看样只得在寒沙城多待些日子了。”崔先生道,“而且在下的药方里有几味药材极难弄到,恐怕只有康乐王府的库里才能有这些……”   风暮寒无法,只得命马车调头,去了康乐王府。   寒沙城里新年气氛浓郁,此处城池虽然古老,但城中百姓却依旧热衷那新年的到来。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穿着新年花衣的娃娃们满街乱窜,家家门上都贴起了大红福字与对联。   风暮寒在进城前便让人到康乐王府下了帖子。所以当他们来到王府门前时,早有管事迎候在那里。   管事让人将府门外高高的门槛卸了,风暮寒一行马车才进了府。   杜薇浑身无力的靠在车厢里,虽然感觉到马车停了,可是却一点也不想动。   “请世子妃下车。”外面响起陌生的男声,虽然没看到人脸,但她知道这人应该就是刚才接他们进府的康乐王府大管事。   她懒懒的应了一声,刚想挣扎着站起来却见车帘忽地一挑,风暮寒上了马车,不容分说便将她抱下了马车。   康乐王府院里站着一溜侍从。全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珠子瞅着他们。   “怎么样,能自己走么?”头上传来风暮寒的声音。   她坚定的点了点头,这是在别人府里,这么抱来抱去的不太好。   风暮寒将她放下来,她举步就走,可是刚迈出第三步腿就软了,身子一晃,吓的一旁服侍的下人连忙上前搀扶。   可是风暮寒的动作更快,在别人碰到她之前,他就已经从后面将她接住。   大管事见杜薇脸色不佳,连忙吩咐下人去备轿子。   不一会功夫便有人抬来了轿子,接了风暮寒他们一同进了府。   杜薇本以为他们会去正堂见康乐王爷,可是轿子却没有停在那边,而是直接去了后宅。   “有人想见你。”风暮寒幽幽道。   “想见我?”杜薇不解的睁大了眼睛,她想不出在这个地方有什么人会想要见她。   轿子刚刚落地,她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薇儿姐姐,你终于来啦!”   轿子帘刚一挑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便扑了过来,幸好风暮寒提前所有准备,从身后扶住了她,不然她早就被风思远扑倒在地了。   “薇儿姐姐!”风思远兴奋的小脸通红。   “思远?”突然见到他,杜薇自然也是欣喜非常,他们上一次见面那还是在凉州城的时候,“是康乐王爷接你回来过年的么?”   “是。”风思远笑道,“而且我的事已经由暮寒哥哥帮着解决了,皇上已经知道我还活着……”   她愣了好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思远所说的皇上便是指以前的英王。   他叽叽喳喳的说着,杜薇连话也接不上,只能苦笑着听他一个人讲个不停。   “思远,不得对贵客无理。”突然传来一个女声,语气略显严肃与生硬,风思远听了立即变了脸色,马上松开杜薇,一本正经的站在那里。   杜薇抬起头来,只见从屋里走出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生得面目清秀,梳着妇人发髻,眉眼间隐约与风思远有些想象。布围吗技。   风思远显然有些惧怕这女子,规规矩矩介绍道:“这是羽萱姑姑。”   那女子来到他们近前,一丝不苟的俯身施礼:“见过南王世子,世子妃。”   杜薇见她如此守规矩,只好挣脱了风暮寒的手,对她还礼。   风暮寒并未施礼,而是向她点了点头,轻声唤了句:“小姑姑。”   羽萱先是看了看杜薇,而后道:“我已让人收拾了东边的客房,世子妃可以稍事歇息,明晚便是大年三十,要守岁的,不好好休息当心身子顶不住。”   守岁便是要一夜无眠,若是换了平时还好说,可是她现在正病着,听了这话心里不觉竟生出些不舒服的感觉来。   明知她病着,还非要提到明晚守岁,若不是她自认从未得罪过对方,不然简直会以为她是在故意为难她。   没等她开口,忽听风暮寒道:“薇儿路上染了风寒,服用的汤药里有安神之物,明日只怕要破例了。”   羽萱听了目光又连连投向她这边,不住上下打量,只看得杜薇浑身发毛。   “如此……便也只好这样了。”说完她叫来身边的几位丫鬟道:“送贵客去客房。”   几名丫鬟喏喏称是,垂着头前面带路。   风思远暗中连连向杜薇挤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等他稍后再去找她。   羽萱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严厉训斥道:“思远,今日罚写的习字可有完成?”   风思远脸上表情不由得一僵,连连讨饶:“姑姑,求求你,就放我这一次吧,好不容易薇儿姐姐来了……”   “要称呼世子妃!”羽萱厉声道:“南王世子妃的名讳岂能让你乱叫?”   风思远不甘心的吐了吐舌头,嘴里却小声嘀咕着:“薇儿姐姐都不在意这些……你还非讲什么规矩……”   羽萱听见了,秀眉一立,只把风思远吓的立即禁声。   东边的客房非常宽敞,屋里烧着盘龙火墙,一进门便能感觉到热呼呼的,一身的寒气仿佛都被驱赶走了。   风暮寒将她推到床上,随手脱了她身上的狐裘。   杜薇不由好奇道:“那位羽萱姑姑是什么人,思远竟如此怕她?”   ☆、第600章 幼年往事,你过的还好么?   风暮寒伸手拢了拢杜薇鬓角的碎发,幽幽道,“风羽萱是康乐王爷最小的妹妹,早年嫁给康乐王麾下一位最得力的将军为妻——只可惜新婚当晚,北番刺客入府,本是想窃取书房机要,却不想误打误撞那将军杀死了。”   杜薇呆了呆,没想到这世上竟有这么倒霉事。还没洞房就死了新郎……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女人的命也真够硬的,直接就把男人克死了。   “康乐王爷怜惜幼妹的遭遇,故此将她留在府中,曾有人给她算过命。称她此生只能嫁给贵人才能破那克夫之命,康乐王不信。之前替她又说了几户人家,可是还没等她嫁过去,那些人便都意外身亡了。”   杜薇惊的眼睛瞪得溜圆,“真的有这种事?”布围史技。   风暮寒微微颔首,“此事当年在寒沙城闹的沸沸扬扬,所以她便立誓再也不嫁寻常之人。”   “她想要破那克夫的名声就要嫁给贵人?”杜薇奇道,“可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算是贵人?”   她想来想去,风姓本就已是皇族姓氏,只怕除了皇室宗亲,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贵人了吧?   他们正说着话。忽听外面有小厮道:“康乐王爷回府了,有请南王世子。”   风暮寒嘱了她几句,这才出了屋子。   杜薇蜷缩在火龙炕上,只觉得浑身都暖烘烘的,不一会就睡着了。   风暮寒随着小厮离了客房,穿过前院,往前堂那边去。   刚行至一半,忽见风羽萱身后带着六名丫鬟往客房这边过来。   见到他时,羽萱略一失神,但随即便恢复了常态。上前施礼道:“见过南王世子。”   风暮寒扫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那些丫鬟,道:“小姑姑这是要去哪里?”看她们走的方向,应该是客房无疑了,可是杜薇那边应该才刚刚睡下,他不想让任何人去打拢她。   羽萱正色道:“世子妃身边没有应手的丫鬟怎么行,所以我便亲自挑选了几个灵巧的,由她们服侍世子妃也免得你忧心劳神。”   风暮寒再次端详了那几个丫鬟,脸上神色不似平日那般冰冷,道:“世子妃正在休息,她若没唤你们切不可擅自入内。”   “是!”六个丫鬟齐声垂了首。   客房外的守卫任务乃是由风暮寒身边的那些近卫军担任的,而且这里又是康乐王府,所以他并不太担心安全问题。(.   看着六个丫鬟在近卫军的监视下进了院子,风暮寒这才转回身打算离开。   “世子可是要去前堂见哥哥么?”羽萱忽然道。   风暮寒轻轻颔首。   羽萱对那小厮摆了摆手,正色道:“正好我也要去寻哥哥,便由我来带路好了。”说罢也不待他同意,竟直接迈步向前走去。   风暮寒顿了顿,只好负手跟随她一同往前走。   园中,碎雪如玉,纷纷铺落石径之上,假山石如白玉石峰,劲树松萝似云万朵。   羽萱不由自主的慢下脚步,“世子……过的还好么?”   风暮寒单手负于身后,淡淡吐出两个字来:“还好。”   羽萱朱唇微微抿起,看向满天碎雪,“想当年,世子初到这里来时还只是个孩子。”   风暮寒没有接话,羽萱继续道:“我记得那年你负了重伤哥哥将你送来这里时的样子,我那时年纪也不大,当时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吓的哭起来了呢。”   风暮寒凤眸微凝,他如何能忘记,那时的他刚刚失去生母,才从南方虎牢关死中得活,便又投到北方康乐王麾下为将。   那时他心如死灰,只是一味的以死与敌相博,结果负了重伤险些命送当场。   后来康乐王将他送到府中来,让好人生关照。   当时羽萱尚是未嫁之身,她经常过来看望他,她听到他于昏迷中的胡言乱语,渐渐的便知晓了他的身世,她虽年长他两岁,但因着辈份关系,所以他便称她为小姑姑。   也就是在那时,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少女的芳心萌动。   可是一切都像是过眼云烟。   她还来不及表露什么,他便重新投入军中,而后又辗转各处战场,待到他十五岁的时候,竟已得了大将军的头衔。   而她,却已嫁为人妇。   可是命运使然,新婚之夜她便克死了夫君,不久便重新回到了康乐王府,帮着她哥哥掌管府内中馈。   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度过了,却不想今日竟又能重新与他得见。   “不知世子这一次要在这里停留多久?”羽萱柔声道。   “也许五日,也许十日……”风暮寒沉吟道,“要看薇儿身体恢复得如何。”北番比这边气候还要寒冷,他虽然心里着急,可却不敢再强行逼她赶路。   “世子妃的身子,好像不甚康健?”她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娶了这么一个女子为妻,之前她曾幻想过千次万次,觉得这世间能配得上他的女子,定是绝代芳华,可是今日一见,她简直大失所望。   那样一副弱不禁风的身子,怎么能配得上叱诧凌云的威武将军,怎么能安抚他那颗早已破碎的心。   她不懂,她什么都不懂!   她不会知道少年时的他也曾无助的哭泣,她不会知道曾经的他是如何的令人疼惜,她只会享受着他的宠爱,她配不上他所给予她的一切!   “若不是我急着赶路,她也不会染了风寒。”风暮寒淡淡道,眼见前面到了前堂,他便直接迈步走了进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羽萱那惨白的脸色。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亲眼得见,她甚至会怀疑他真的那个桀骜不驯的南王世子么?   他刚才的言语里,竟然透着一丝歉疚!   他竟宠爱她到这般地步了么?可是她完全看不出她身上有任何过人之处,当着外人的面,她对他的仪态举止过份随意,这哪里还有半点为人妻子应有的态度!   不行!   她猛地止住脚步。   在这世上,除了她,只怕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像她这样的了解他、关心他了,她绝不能眼看着一个不能与他相配的女子生生占了这个位子。   转过身,她离了前堂外,径直朝向客房行去。   ☆、第601章 烦人的教导,烫了手   风羽萱来至东客房外时,正值崔先生煎好了汤药,派丫鬟端着准备往屋里面送。   风羽萱见状上前道:“交给我吧。”说着伸手接过了丫鬟手中的托盘。   丫鬟喏喏而退。   进了里间屋,杜薇仍然蜷缩在暖烘烘的火龙炕上睡着。一条腿还骑在被子上,睡的正香。   羽萱脸色不由得暗了下来。   如此不雅的睡姿……怎么能侍奉在世子身边?   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   想到这里,她端药上前唤道:“世子妃。”   杜薇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叫她便睁开眼睛。   羽萱将药端至她面前催促道:“世子妃,药好了。”   杜薇睁眼见是羽萱。一时有些发愣。   羽萱以为她是嫌弃汤药味苦不由板着脸道,“世子妃快些把药喝了,早些将身体养好了也免得给世子添麻烦。”   杜薇直愣愣的眨着眼睛,将药碗接了过去,闻了闻那碗汤药,却是没有喝,而是放在了床头。   她对羽萱并不熟悉。而且现在又是在康乐王府,屋里连一个她熟悉的人也没有,有些事,她不得不防。   “世子妃为何不趁热喝了?”羽萱有些不悦,她好歹是主持王府中馈之人,虽算不上正经的主子可在这后宅里也算是说一不二,难得她亲自端了药过来,没想到对方竟然毫不领情。   “崔先生呢?”杜薇坐起身来。   “世子妃的屋子岂是男子随意能进的?”羽萱告诫道,“你身为世子妃,当家主母,绝不能擅自让其他男子进到屋里来,再说你出门在外,身边怎么能连个服侍的丫鬟也不带。这一路上你可知自己给世子添了多少麻烦,你本应为他排忧解难,怎么能反过来让他照顾你呢?”   一番话只说得杜薇愣住了,心中小人不住的翻白眼。暗忖:你是康乐王府的姑姑,又不是南王府的管事婆子,怎么竟然管这么宽?你要是再大几岁,外人还当你是我婆婆呢。   羽萱言辞厉色的与杜薇说教了半天,可是杜薇却根本不动那汤药。   羽萱不由得有些恼了,“世子妃身子既然不好,便更不可任性妄为,你要知道,你现在所仰仗的无非就是世子对你的宠爱,可是你这样的身子怎么能行?”   杜薇心中不屑,嘴上却是和气道:“姑姑认为。我应该怎样做?”   听了这话,羽萱觉着她还是个老实的,于是也缓和了语气,耐心道:“听说你与世子成亲一年有余,可是到现在也没有子嗣,堂堂世子他竟连个侍妾或是通房的丫鬟都没有,你身子不好又不能随时服侍世子,不如多替他娶些女子进门,可以帮你主持中馈,也能替你照顾世子……”   杜薇心中冷笑:替他娶此女子进门?我疯了么,谁会把自己的男人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想到这里,她面上故意露出为难之色道:“其实不怕姑姑笑话,我并非没有想过此事。”   羽萱听了忙道:“那你可是有看中的人了?若是没有我便替你安排几个。”   杜薇嘴角暗中抽搐几下,你妹!你这姑姑当的都快成了拉皮条的了。   “只是……”杜薇故作神伤的垂下头来,“可是世子对我说,他一生只愿得我一人相伴……别的女人他连看都不看,我也没有办法。”   平心而论,这话由自己说话来,还是极其让人感到肉麻的,杜薇忍不住心里先小小的恶寒了一下。   闻听此言,羽萱一下白了脸。   “怎……怎么会。”她神色略有恍惚,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男人的话向来如此,你也不要太当真,谁家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就算他自己不愿意,你也不能由着他乱来,不然传出去让人家笑话,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善妒不能容人呢。”   说着她重新取过床头的药碗,递过去,严肃道:“快些趁热喝了,幸好世子现在不在这里,你这任性的个性可要不得。”   杜薇见她将药碗递过来,便用手去接,但并没有喝的打算,高门府邸暗中的小花样也不少,她现在没办法断定这药是不是出自崔先生之手,心里自然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世子妃莫要再耍那小性子,快些喝了,不然世子回来见了心中要不喜的。”羽萱说着亲自端了碗上前似要强送至她嘴边。   杜薇慌忙向后躲去,下意的伸手去挡。   那药碗竟脱了羽萱的手,应声而落,还热着的汤药撒了杜薇一身,药碗也摔碎在了地上。   羽萱向后退了两步,刚想发怒,忽听屋外传来丫鬟问安的声音:“见过南王世子。”   风暮寒大步进了屋子,一见屋里这阵势不由得皱了剑眉。布妖布扛。   羽萱连忙上前施礼:“世子……”   杜薇仍在床上坐着,刚才的汤药有些热,虽不至烫伤,但手背上却是红了一大块。   羽萱见风暮寒沉了脸色,急忙道:“不是世子妃的错,全是我不小心,本来想劝她趁热将药喝了,谁知世子妃身子娇贵,受不得药味,推脱之间才弄撒了药。”   杜薇听她话里话外明着帮她开脱,暗着却是指责她娇贵不懂事,心中不由冷笑。   以前这种事她见得多了,想要往风暮寒身上沾的女子多的事,特别是他毒症痊愈之后,更是处处招蜂引蝶。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年轻的小姑姑竟也能动这样的心思。   风暮寒几步来到床前,伸手抓起杜薇的手,但还没等他看清杜薇便主动将手抽了回来。   轻描淡写道:“说起来这事真的不怪小姑姑,都是我笨手笨脚,觉得汤药太烫,结果辜负了小姑姑的一番情意。”说着起身下床,也不顾身上被汤药弄湿的衣裳,向着羽萱盈盈施礼:“我给小姑姑赔不是了。”   杜薇主动服软,倒是让风羽萱着实意外,此事其实就算真是杜薇的错也轮不到她当着世子的面来给自己行礼啊。   要知道南王世子妃可是一品诰命,她虽主持康乐王府中馈,但也只不过是个白身。   她脸上挂了尴尬的笑,想去扶对方,却又觉着不合规矩,嘴上连连说着:“世子妃,这可使不得……”   她说话的这功夫,杜薇的膝盖可就弯了下去,而且行的还是全礼。   风暮寒眼中闪过一抹暗色,上前一把将她拉进来,“小姑姑也不是外人,你无需多礼。”   羽萱也急忙道:“世子妃身份尊贵,以后切不可如此莽撞,这要是到了外面丢的可是世子的脸。”   杜薇垂了眼眸,一番恭顺的模样:“我知晓了,多谢姑姑指点。”   看着她这般模样,风暮寒不住蹙眉。   两人相处的久了,他自然能猜到她所有的心思,与情绪变化。   她的骨子里绝不是这种乖顺的女子,而且羽萱的那些话,分明是带着教训的口吻,他不由得冷了脸色。   ☆、第602章 那位小姑姑,与你很熟?   羽萱见风暮寒面色不善,立即向外吩咐道:“快打些冷水,取烫伤的药膏来。 ”   很快有丫鬟拿来了药,并拧了浸冷水的帕子上前。   那丫鬟刚来到杜薇面前。手里的帕子却被风暮寒拿了过去。   风羽萱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风暮寒将凉帕子冷敷在世子妃烫红的手背上,又伸手去解她溅上汤药的衣裳。   屋里的丫鬟更是惊得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服侍世子妃不是她们这些下人的事么,为何世子爷竟会亲自动手?   她们全都拿眼瞧着风羽萱,不知自己该如何做。   羽萱面色微僵。不过她向来最重视府里的规矩,所以立时劝道:“世子,这些小事还是由她们下人来做好了。”   听了羽萱的话,杜薇立即伸手抓着自己的衣裳往后缩,“世子爷,还是要她们来吧,刚才的汤药并不热……”   风暮寒的手一滞。不悦道:“别罗嗦,快些脱了。”   “不要!”杜薇苦着小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小姑姑说这不合规矩……”   话音未落,她已被风暮寒一把攥住手腕,直接将她拘进怀里,修长的手指灵巧的几下便将她的衣带解了。   杜薇手忙脚乱的伸手去挡,嘴里支支吾吾,“世子爷,她们都还看着呢。”   风暮寒冷冷瞥了一眼站还站在屋里的那几个丫鬟不悦的吐出两个字:“退下。”   几个丫鬟吓的大气也不敢出,垂头退出门去。   羽萱站在那里更显尴尬,她看着风暮寒将世子妃沾上汤药的衣裳脱了,细心查看她身上有无被烫伤的痕迹,心底不由得涌上一股酸涩。   清贵如他,本该高高在上。享受他人服侍的南王世子,如今竟要伺候起一个女人来了。   她默默转身退下,并随手关上了门。   一种她从来也没有体会过的奇怪心绪,正慢慢在胸口滋生。   就连她也说不清这倒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胸口又涨又闷,嘴里发苦,好像整颗心都跟着揪起来似的。   她虽已为人妇,但却是完璧之身,她从来也没有真正与男子相处过,此生她唯一与男子有过的亲密接触,便是小时候照顾风暮寒时留下的记忆。   我这是怎么了?   凭心自问,她却得不到任何的答案。   屋里,杜薇见羽萱走了,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不再演下去了?”头上传来风暮寒略带戏谑的声音。   杜薇抬头瞪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   风暮寒坐在她身边。凤眸幽深,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为夫如何?”   看着他那副无辜的模样,杜薇不禁有些泄气,“算了,当我没说。”她拉起中衣,一边四处寻着替换的衣裳。   突然,她的身子凌空而起,待她反应过来时,风暮寒已将她抱进了净房。   “满身的药味,要不要先洗洗?”他呼出的热气扑打在她的耳边,有些痒痒的。   她情不自禁的缩起了身子,“我自己冲下就行。”   说着她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你快出去,我自己来就行。”   “嗯。”风暮寒应了声,却站着不动,看她背着身将中衣脱了,露出白皙的脊背,被汤药溅到的腰部微微有些发红,不过幸好不太严重,也没有起水泡的迹象。   杜薇脱了衣服伸手便想去拿水瓢,突然有丝丝温热的水流从她的后颈部流淌下来,转过头,却见他手里端着盛水的水瓢站在那里,眼底柔光涟漪,不似往日那般凌厉骇人。   她下意识的将双手护在胸前。   风暮寒轻笑一声,重新将水浇在她的身上,“怕羞做甚,你身上哪块是为夫没见过的。”   杜薇鼓着腮边,只有这话她无力回击,只得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的小杌上,由他替自己冲水。   净房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水珠溅起的声音不时响起。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幽幽响起,听上去有些不真切,飘忽不定。   杜薇深吸一口气,以确定这不是她的幻听,“你是指……什么事?”   风暮寒手上动作微滞,“那药真是你弄洒的?”   “不然你以为会是谁?”她转过头来,顽皮的向他吐了吐舌头,“我一醒过来她就在屋里了,还端着药让我喝,我跟她又不熟,怎么敢喝。”   “就这些?”   杜薇索性转过身来,正对着他坐着,晶莹的水珠顺着她胸前的优美弧线缓缓而下,显得极其诱人。   “你到底想问什么?”她眨着眼睛,坦然的望着他。   风暮寒从屏风上拿起一件干净的中衣,展开裹住她的身体,“为夫的小狐狸向来不肯吃亏,若是她主动示弱,必有缘由。”   “那位小姑姑……与你好像很熟?”她试探道。   “还好。”他含糊道,伸手想将她抱起来。   杜薇却猛地自己站起身,避开了他的手,他不想说,她自然也不会勉强,不过今天那小姑姑确实很让她心烦,竟然还劝她替他收女人……   她有些搞不懂羽萱的想法。   若说她是喜欢着他的,可为何还会让他收别的女人?若说她对他无意,可是今天她的这番话又要怎么解释?   心中的小人不住的摇头:果然是寡妇心,海底针呀。布沟巨号。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起身整理好衣裳,径自回了寝房重新躺下闭了眼睛。   约莫过了好长时间,她才猛地想起屋里还有风暮寒这号人。   她坐起来,抬眼竟见他就坐在自己面前,吓的她一哆嗦。   “怎么?现在才想起为夫来?”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走路怎么没声的,想吓死几个么!”她心虚道。   风暮寒将大手按在她的额头上,手心隐隐传来她身体的温度,不似前几日那么烫手,显然高热已经逐渐退去。   “想不想再睡一会?”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低声道,“还是想听为夫给你说个故事?”   “说故事听?好啊!”杜薇眼睛一亮。   风暮寒挤到她身边躺下,顺手将她揽在怀里,语气似比平日沉重许多,虽然他的故事里没有指名道姓,但她仍然可以听出来,他所讲述的,是曾经的他与那小姑姑的事情。   没有她所想的轰轰烈烈,也没有那些爱情段子里的蜿蜒曲折。   “她对为夫来说,只是一个故人。”风暮寒将她身上的锦被轻拢,抚摸着她披散在肩头的秀发,眸光微暖:“待过完这几日,我们便去北番,为夫已经等不及想同你一道去开启那龙脉。”   只要找到画骨香,他誓与她生生世世不相离。   与她共游山河,马踏平川,就算闲云野鹤也胜似天上神仙。   ☆、第603章 逛庙会,规矩不好使   大年三十,天色刚蒙蒙亮,康乐王府里的下人们便忙碌起来。   杜薇因着连日来病着睡的有些多,这时候外面有了动静她便醒了。   她刚动了动。风暮寒立即就睁开了眼睛,“不再多睡会?”   杜薇嘻嘻笑着,身子往他怀里钻了钻,“我想起初到这里时,在凉州城的杜府里过年,大哥还在街上为我买了串糖葫芦呢。”   “怎么。馋了?”风暮寒无声轻笑。   杜薇不满的扭了扭身子,却不小心碰到了被子底下一处硬物。   风暮寒气息猛地一滞,隔着被子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休要乱动,当心惹火。”   杜薇吐了吐小舌头,连忙向后靠了靠。   用过早饭,风思远便颠颠的跑来。嚷着:“薇儿姐姐,我们去街上吧。这里过年时的庙会很热闹呢。”   杜薇是个闲不住的,不过对于寒沙城,她却并不怎么熟悉,虽说北番军围城时她在这里住过一阵,可是也仅是局限于在临时住里内活动。   两人刚暗中筹谋好要出府去玩,就见打外面进来一个丫鬟,苦着脸对风思远道:“姑姑又在到处找您了,您再不去奴婢可要挨罚了,今儿可是大年三十,求求您就饶了奴婢吧……”说着就想要掉眼泪。   杜薇不解其意,看着风思远,风思远气的干跳脚,“你跟羽萱姑姑说我约了世子妃去庙会?”   那丫鬟委屈道:“奴婢怎么敢在姑姑面前撒谎……”   杜薇同情的拍了拍风思远的肩膀。安慰道:“这次不行就算了,反正还有下次。”   “不行,我去求姑姑去!”风思远心有不甘的跑了出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门外传来近卫军川明的声音:“世子妃,世子爷吩咐让属下接您去府门口。”   杜薇愣了愣,川明也算是风暮寒身边靠得住的,她自然不会怀疑他,只不过她不明白为何突然叫她去府门口。   待她收拾整齐跟着川明到了府门口,这才发现,府门外已经备好了马车,风思远兴冲冲的从车上跳下来,“薇儿姐姐,我们可以一起去逛庙会啦!”   “思远,要称呼世子妃。”马车里传来略显严肃的女声。   风思远吓的立即噤声,缩了缩脖子。   杜薇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向马车。只见羽萱从里面走出来,上前施礼:“见过世子妃,思远虽年幼,但他终是身为男子,不便同行,所以便由我来为您做伴,也省得外人传出有闲言闲语。 ”   杜薇心中苦笑,这女人活着满口的规矩规矩,也不知累是不累。   风思远满脸的不情愿,不过对于能出来逛庙会他还是很高兴的,“世子妃请吧。”当着羽萱姑姑的面,他只能改了口。   杜薇上了马车,挑起车帘,见川明等人在外面将马车团团护住,不大会功夫便听见一阵熟悉的马嘶。   相处的久了,她也能分辨得出马的声音,那正是风暮寒的踢云乌骓。   “世子妃,莫要再看了,当心失了礼数。”羽萱告诫道。   杜薇放下车帘,转头向她微微一笑,心里小人却恨不得扑上去给她脸上横来两道,竖来两道。   马车转动起来,离了康乐王府。   寒沙城的大年三十的庙会可算是重头戏,街上到处都是人。布沟共扛。   不少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也会戴着面纱带着丫鬟出来逛庙会,街上拥挤,就连马车和轿子也只能缓缓而行。   杜薇坐在车上心里却在暗生闷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身边这丫的小姑姑规矩多多,就连她往外面看都要管着,可是就这么呆坐着,算哪门子逛庙会啊。   羽萱似觉查到她心中不快,正色道:“都是思远不懂事,你身为世子妃,本不应到这种地方来,待马车行至前面便可以停下了,到时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买些回来。”   杜薇一听立时就瞪圆了眼珠子,连马车都不能下?   果然,马车行至前方转了弯,停在了一处。   外面传来风思远欢快的声音,似乎在跟风暮寒说话。   羽萱欠身道:“世子妃想要买些什么,可现在告诉我。”   杜薇强忍住内心丢她白眼的冲动,淡淡道:“不用了,你自己去便是。”   羽萱也不跟她客套,挑车帘出了马车。   杜薇气呼呼坐在车里,要不是看在风暮寒的面子上她才不会管这么多规矩呢。   他们住在康乐王府,她不想让他因自己丢了面子,或是被人家说三道四,想着也就这么几天功夫,忍就忍了吧。   她正拿自己身上的狐裘撒气,忽听窗外有人轻轻敲了敲车厢外壁。   她微挑车帘,只见风暮寒站在那里,仰着头轻蹙眉头,“为何不出来,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她瘪了瘪嘴,“你姑姑不让。”   风暮寒先是一愣,而后唇角挑起,竟然逸出一抹轻笑,“你这野丫头什么时候讲起规矩来了。”   听了这话,杜薇也是一愣,突然间,心中透亮一般。   寻常规矩对于他来说,等同于无物,他又怎么会在意自己的所作所为,况且他所喜欢的,也正是她的这种“野性”。   羽萱头上戴了面纱,正在叮嘱风思远一会应守的规矩,忽听身后车厢内传来银铃般的笑声,转头一看,只见杜薇站在马车上,两手张开。   风暮寒走过去,一把将她拦腰抱住,提下车来。   羽萱脸色不由得一沉,急忙丢了风思远走过去,阻止道:“世子妃……”   话音未落,她忽见风暮寒宽袖一垂,遮住了他与杜薇交握的双手,川明等五名近卫紧紧护在他们左右。   羽萱的脚步不由得停在了那里,心底就像被浇了热油,火辣辣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杜薇转过身来向着风思远摆了摆手,风暮寒则是连头也没回,径直牵着她混入到热闹的人流中去了。   风思远连着叫了三声姑姑,羽萱才回过神来,由康乐王府的侍卫护着,融入了人流当中。   庙会上,人头攒动,小贩高声叫卖,孩子们嬉戏打闹,杜薇跟在风暮寒身边走的不急不缓,因着周围有川明等人的护卫,人流虽然很挤,但那些人并不能直接冲撞到她身上。   她不时的停下来好奇的看看这个,或是摸摸那个,但从始至终风暮寒一直都未放开抓着她的那只手。   她只觉两手交握处微微发热,于是凑到他身边小声打趣道:“握的这么紧做甚,难不成你还怕我丢了?”   结果不提这个还好,她话音刚落,他却反握的更紧了,“自然要盯紧了,你没见那些人的眼神么?”   她这才发现,一路上不时有男子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虽然她梳着妇人发髻,可是雍容的狐裘内露出的那张小脸却是清丽之极,路过的男子总难免要多看上几眼。   可是渐渐的,她发现不但那些男人的目光瞅向她,就连很多女子也一个劲的盯着她看,目光灼灼,似要在她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她侧过头来,将目光落在那罪魁祸首的身上。   只见风暮寒神态自若,身上银色狐裘更显他清贵高雅,狭长的凤眸里,仿佛含着万道星辰,让人不敢直视。   ☆、第604章 京中来信,南王爷薨   一路上,杜薇都被风暮寒紧紧拽着,两人虽无意张扬,但在人群当中——自然而然便会显示出他们的与众不同。   风暮寒极有耐性的陪她一路走走停停,川明等五人悄然尾随在左右。   就在杜薇经过一处小贩的摊位时,风暮寒眼底忽地闪过一抹厉色,抬手一挥,袖内飞出一物。正打在那小贩的身上。   还没等杜薇反应过来,那小贩身形灵敏的一跃,向后跳开了。   风暮寒掷出的东西发出“嘭”的一声,冒出一股白烟。   待白烟散去,风暮寒等人已经不见踪影,那小贩瞪着眼睛,一脸的无奈。   另一边。风暮寒将杜薇拘在臂弯中,身形几次纵跃落入一旁僻静的小巷,动作之快就连川明等人也没有跟上。   “莫怕,那人没有追来。”风暮寒安慰道。   杜薇两手下意识的紧紧拉着他的衣裳,语气却是镇定异常,“那人是谁?”布见医号。   “应该是从京城一路跟来的。”风暮寒轻描淡写道。   “是明顺帝派来的?”除了风铭皓,她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干这种事,皇后和太子都已不在,按说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威胁到风暮寒。   风暮寒刚要开口,忽然神色一凛,一把将她拉到身后。   小巷另一边,走来一名男子,衣着打扮都甚是普通。不过他的双眼却带着冰冷的杀意。   “飞鹤堂的人?”风暮寒一眼便看见对方腰间挂着的一方木牌。   那人行至与风暮寒还有五步的距离便站定,“明顺帝要在下向世子转交书信一封。”他板着冰冷的面孔,一字一顿道。   杜薇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封带有火漆的信件。   风暮寒伸手接过,拆开一看,神情骤变,待抬头去看那送信之人,却发现他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暮寒?”杜薇见他如此失态,心里隐隐不安,上前拉了他的衣袖,那封信却从他的指尖滑落在雪地上。   她连忙低头去拾,却见信首一行小字:“南王爷薨。待世子回京料理后事……”   冬雪细碎,纷纷扬扬,如白花飘零。   杜薇未等风思远他们便先行回了康乐王府。   她一路行在风暮寒身侧,隐觉他步履沉重。妖冷的面容似要比这漫天的冬雪还要凛冽。   园中王府的下人们见了,莫不惊慌失措,纷纷立于路旁,不敢抬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风暮寒却突然停在了门口,杜薇本已经迈步跨进门去,回头诧异的看着他。   风暮寒突然深吸一口气,声音暗哑道:“我还有事,你先回吧。”言罢猛地返身欲走。   “暮寒!”杜薇轻轻唤了一声,风暮寒脚步微滞,身后那道娇小的人儿便扑了出来,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的身子。   杜薇能感觉到他似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隔着银色狐裘,他的身体不断的颤抖,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宁折不弯!   她心疼的紧紧将他拥在怀里,小手环在他的胸口。   真气在他的体内四处乱窜,几乎马上就要迸发出来。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他竭力平复自己紊乱的情绪,她就在自己的身后,若这时候真气失控定会伤了她,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她的柔荑拢在他的胸口,轻轻摩挲着,虽然她什么也没有说,但他能感觉到她的担心,她的不安,还有……她的心疼。   风暮寒合了凤眸,剑眉深蹙,大约十息之间,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底已然恢复了清明之色。   “薇儿。”他伸手握住她环在自己胸口的小手,回身将她拽至身前,“薇儿莫要担心,为夫出去安排些事情,晚些再回。”他细细揉捏着她的指尖,她的手又软又细,好像用的力气大些就会折断似的,可是就是这样的一双手,却给了他最温暖的支撑。   他终于想起他不再是一个人。   幼年他母妃故去时,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与无助。   虽然他始终怨恨着他的父亲,可是当他看到那封信的时候,还是险在那一刻失魂落魄,甚至还来不及去派人调查事情真伪,就失了常性。   “风暮寒,答应我……这一次,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请提前告诉我,好么?”她定定的直视着他的眸子,勇敢的,无畏的。   他的手指悄然滑入她的指间,与她十指交错,他的小狐狸从来都是这般的直接,与她在一起时不需要拐弯抹角的花费心思去猜想对方的心意。   无需试探,也没有猜忌,她的心,已经交到了他的手上,化作了他心头的血肉,不论悲欢离和,皆生死相随。   他,再也无需一个人独活。   风暮寒低头看向她,她的目光中清晰的倒映出他的影子,清澈见底,让他那颗烦乱的心渐渐归于平静。   他将她拥入怀中,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头顶,“为夫应了。”他暗哑道。   杜薇独自回了客房,风思远回府后偷偷过来这边,可是还没待上多会功夫便又被小姑姑派人叫走了。   直到康乐王府三十晚上的家宴开始,风暮寒才姗姗来迟。   康乐王今年五十多岁,膝下女儿有三个,男孩却是只有风思远一人,而且杜薇注意到王府里并无当家的主母。   她隐约记得当初风思远跟她说起过他的母妃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难得康乐王还算是个长情的,没再续弦,府里只有两位侍妾。   因着府里主持中馈的大权一直在小姑姑风羽萱的手中,所以席间还算风平浪静,两位侍妾也都规规矩矩的。   开席没一会功夫,风思远便坐不住了。   他原本想与风暮寒说话,可是风暮寒一直在跟他父亲低声交谈,他干等了快一个时辰也没见他们说完话,只得抽空端了酒杯跑到杜薇身边来。   “薇儿姐姐,思远敬你一杯。”风思远宽袖一摆,对杜薇做了个请的手势。   杜薇见他一派公子哥的模样,不禁抿嘴微微一笑,“风公子有请怎敢不从,怎耐我不善饮酒,不如就以清茶代替如何?”   风思远脸上掠过一丝失落,不过很快他重又露出笑容,“薇儿姐姐请自便,思远当饮满此杯,以谢当初姐姐相救之恩。”   杜薇刚端起茶盏,便听见身旁传来一个严厉的女声:“思远,你尚未加冠怎可与世子妃敬酒?还不快些退下。”   风思远端着酒杯的手不由得一僵,唇边露出道苦笑。   杜薇转头望去,但见风羽萱身着宝蓝对襟锦袄,头上梳着妇人发髻,一脸严厉之色正往这边而来。   ☆、第605章 狐狸姐弟串通一气   风雨萱当众训斥风思远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杜薇虽然才来了一日,却也从下人那里打听到这位小姑姑因着是康乐王怜惜的幼妹,不但主持中馈——而且还负责教导他的子女。   若是换成昨日,她定然还会在这里装乖顺,懒得招惹对方,可是今天因为风暮寒收到那封信的关系,她的心情也极不美丽。所以听了这话,心里头不免冒出火来。   风思远刚要退下,她却突然开口道:“慢着。”   风思远一愣,不解的看着她,只见杜薇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道:“怎么,思远这酒还没敬就想跑么?难不成刚才你是过来戏耍本妃不成?”   风思远开始还有些不明其意。因为他知道不管别人待他如何,眼前的这位薇儿姐姐却是最疼他的,怎么会舍得训斥他?   他紧紧盯着杜薇的眼睛。   突然,他自她的眼底捉捕到一抹微光,他眼珠一转,立时改换了亲近的模样,撒娇道:“薇儿姐姐,思远怎么敢耍您,只是思远尚未加冠,刚才一时冲动,忘记了礼数,还请姐姐不要怪罪。”   风羽萱这时也在一旁道:“都是我没有教导好思远,还请世子妃原谅则个。”   杜薇转头对着风羽萱惊讶道。“小姑姑何出此言,思远本为男儿身,自当百无禁忌,如何谈及你的教导?”   羽萱严肃道:“我哥哥既然把这后宅交给我打理,自然我也要担起教导思远的重任,免得让他辜负了哥哥的期望。”   “原来如此。”杜薇不屑一笑,“难怪思远被你教导得如此规矩,再过几年想必就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专心学习女红了。”   说着她转过头来对风思远打趣道:“只怕到时你绣的荷包比我的手技还要好上几分。”她说话的声音很大,引得所有人都向这边看过来。   风思远用余光注意到他父亲康乐王爷也皱了眉看过来,于是格外爽快的笑道:“薇儿姐姐说笑了,小姑姑怎么会教习我女红。那可是女子才能学的,我要向暮寒哥哥那样,长大了成为一品大将军!”布沟找才。   听了这话,康乐王脸上的神色略微有些缓和。可就在这时,忽听羽萱厉声喝止风思远道:“思远,莫要妄言!”   风思远故作顺从的垂下头来,“小姑姑,思远错了。”   杜薇不屑轻笑:“看来这大将军的梦想,永远也只不过是一场空想而已。”   康乐王闻听此言不由得沉下脸来,他虽然并未着意培养思远,但他的位子早晚却是要由他来继承,可是现在思远却让杜薇说的好像一文不值,完全当不起这重任似的。   羽萱也瞧见康乐王神色不对,心中不由对杜薇怨气徒生,“教导思远乃是我们家事,世子妃管的未免也太宽了。”   “哦?原来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之前还以为你分不清这些呢。”杜薇嗤嗤冷笑。   羽萱见她脸上尽是嘲讽之色,心里不由得更加迷惑起来,这位世子妃为何与昨天判若两人?她昨天以为她是个柔顺的,不想今天却像只刺猬似的炸起了刺。   “小姑姑不必疑惑,正所谓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凡事都要有个度不是?”杜薇从容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啜了一小口,“想必小姑姑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我不明白。”羽萱正色道,“想来世子妃定是对我心生误解,我教导思远处处守礼,不知有何过错,今日竟得世子妃当众指责?今天不如趁着王爷与世子都在,索性把话说开了。”   康乐王阴沉着脸向杜薇这边看过来,开口道:“没想到本王的儿子竟如此不入你的眼,你可否与本王说说,是何道理?”   风思远见他父亲主动开口,有些紧张,不住的偷眼去看杜薇脸上的神色。   却见她站起身,先是向康王乐爷施了一礼:“王爷,我并没有半点看不起思远之意,相反的,思远与我情同姐弟,在京城时他小小年纪便入宫为质子,着实不易,其中苦楚非是我们所能想象,可是自从昨日一见,我却对他大失所望……”   “哦?不知世子妃因何失望?”康乐王边说边瞥了一眼身边坐着的风暮寒,从杜薇开口话说时起,他本以为南王世子定会有所阻拦,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没想到风暮寒这小子狂妄不羁,最后竟折在这么一个丫头手上。   不过也幸亏如此,他才能抓住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机遇,不然以风暮寒的实力,哪还能轮得到他坐享其成。   康乐王目光再次落在对面杜薇的身上。   “若长此以往的这般教导下去,只怕思远离那学习女红之日也不远了。”杜薇道。   “世子妃,请慎言!”羽萱怒道,“我费苦费苦劳心劳心的教导思远,待他更是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如今却被你如此出言相讥,究竟是何道理!”   “就像你自己的孩子?”杜薇上下打量着她,“非是我不敬小姑姑你,而是你此生并未有过子嗣,又如何能教好孩子?你只顾教他守礼循规蹈矩,你可知他是男子,以后纵是不像王爷这般马上步下样样是把好手,可也不能变成一个手无傅鸡之力的绣花枕头吧?”   羽萱正待辩解忽听康乐王开口问道:“思远,你最近都修习了些什么?”   “回父王,孩儿修习了孝经,君子论……”风思远恭恭敬敬道。   康乐王越听眼底神色越暗,风思远自幼入京为质,想来就是在宫里也不会学习到多少东西,不过其他的都还好说,偏偏这君子论在他们为将帅人的眼中,最是要不得。   非是说不能修习,而是此书以羽萱这种女子教习大为不妥。   “思远。”康乐王沉声道,“你日后可想为将帅之才?还是以守业为本?”   风思远未有半点犹豫,眼中闪耀着兴奋的光彩:“回父王,孩儿想为将帅之才,在父王麾下冲锋陷阵!”   康乐王微眯着眼睛,刚满意的微微点了点头,就听羽萱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思远,休得胡说!你小小年纪如何能口出狂言,上阵杀敌……那可是要丢性命的!”   风思远听了羽萱所言,缩了缩脖子,嘴里嘀咕着:“思远知道了,姑姑莫要生气,思远以后再不说了便是……”   杜薇唇角隐隐带笑,风思远果然聪慧,现在他想必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在暗中帮他,所以他故意在康乐王面前做出对羽萱的畏惧的模样来。   康乐王年轻时也好歹是一员虎将,如何能忍受自己的儿子像个女孩似的,乖乖在后宅学习做君子。   杜薇见康乐王眼中已带了动摇之色,适时叹息道:“思远,以后你还是好好跟着小姑姑学习琴棋书画,做个守礼的君子。”      ☆、第606章 这是我们的事家,与你何干!   “世子妃,但不知我教思远守礼,为君子之道有何不妥?”羽萱厉声道,这个时候她若是低了头。只怕以后再别想在康乐王府抬头做人。   杜薇淡淡一笑,“并非不妥,而是不应由小姑姑你来教习,思远日后若为将,自然应由康乐王爷亲自教习。你只言君子,其实不过是将那些繁复的规矩往思远身上套而已,你自己恪守尊礼,就想当然的认为所有人都应与你一样,简直让人贻笑大方。”   康乐王在一旁听了沉吟半晌道:“思远,从明日起你便到我书房来。”   风思远愣住了,他父亲的书房。向来可是不允许外人进的。   “真……真的么?”他直愣愣的转头去瞅杜薇。   杜薇向他点了点头。   风思远欣喜若狂,“是,孩儿知道了。”   羽萱脸上变了颜色,颤声道:“王爷可是也觉得我教的不对?”   康乐王还未开言,忽听一旁风暮寒幽幽道:“夫为将之道,军井未汲,将不言渴;军食未熟,将不言饥;军火未然,将不言寒;军幕未施,将不言困。夏不操扇,雨不张盖,与众同也。思远年纪已然不小,应是该修行为将之道了。”   康乐王见他这时开口。便接着他的话劝羽萱道:“你每日主持府中事务着实辛苦,以后思远便交由本王好了,你先下去吧。”   羽萱身子晃了晃,目光落在风暮寒的身上,眼中隐露哀伤之色:“我只求思远能鸲平平安安,莫要像世子过去那般,吃那么多的苦……”   她此言一出,康乐王竟无言以对,只好将目光移开。   风暮寒也是一语不发,不过眼中光华却越发显得冰冷起来。   杜薇一见羽萱这模样心里便老大的不痛快,不过她刚才已然向她发难。这时候再开口未免显得她过于尖酸刻薄,于是坐了会便找了借口退了席。布沟名才。   她离了席便想先回客房去,原本好端端的年三十家宴,她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喜气。胸口就好像压着一块石头似的,隐隐做痛。   “世子妃留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杜薇收住脚步,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转过身,羽萱正站在她身后,显然是特意追上来跟她说话的。   身边的丫鬟尽数被她遣退,两人慢慢沿着王府的园子往回走。   “没想到世子妃藏的如此深,到真是让我长了见识。”羽萱冷冷道。   “好说。”杜薇淡淡吐出两个字,她现在连话都懒得跟她说。   羽萱没想到她竟连解释也没有,神色越发僵硬起来,“你可知世子与我自小相识?”   “暮寒跟我说起过。”   她轻描淡写的直呼了南王世子的名讳,只把羽萱惊得双目圆睁,脚下不禁慢了半拍,便落后于杜薇一步。   杜薇似浑然不觉,仍旧往前走。   羽萱咬了咬嘴唇,几步赶上她的脚步道:“你既然知道世子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还让思远去学那为将之道!你可知那是要担丢性命的风险!”   “小姑姑,你太天真了。”杜薇突然轻笑出声。   羽萱被她的笑声弄愣了,瞪着眼睛定定的瞅着她,“天……天真?”   杜薇笑着转过头来,打量着她。   “你虽已嫁为人妇,心智实际上还只是个尚未出嫁的闺阁女子,你口口声声将规矩挂在嘴边,只不过是为了彰显你的成熟,掩饰你的无知而已。”   “你……你说什么?”羽萱简直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当着她的面说出这种话来。   “正因为你心智尚未成熟,所以你才固执的认为思远跟着你不去学为将之道才能得到幸福,不知你是否想过,当初南王世子若是心存君子之道,他如何还能活到现在?”   羽萱嘴唇翕动半晌,竟发现自己原本准备好的话,连半句也说不出来。   眼见得杜薇就要进了院子,羽萱忽然道:“你真的懂他么?”   杜薇进了院子,听到这话转过身来,脸上带了丝不屑的冷意,“小姑姑,我懂与不懂,与你何干?”   羽萱紧咬嘴唇,“我只希望他能过的好些。”   杜薇无声轻笑,“他过的好不好并非取决于我,而是那些人是否肯放过他。”   羽萱轻蹙眉头,似不解其意,还待说些什么,但听杜薇冷冷道:“这是我们的家事,小姑姑,你管的未免也太宽了些吧?”   一句话便将她肚子里的话堵在了那里。   是啊,她始终,都只不过是个外人而已。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等回过神来时,杜薇已经进了屋。   转身准备离开,可刚刚走了没几步便见眼前晃过一抹月牙白锦袍。   她抬起头来,顺势向上望去,但见风暮寒肩上披着银色狐裘,刚好来至她面前。   “世……世子……”想起刚才在席上的事,羽萱不由得垂了头。   “小姑姑。”熟悉的嗓音响起,却只有淡淡的三个字。   风暮寒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与她擦肩而过。   原来,他永远都不属于她!   她所拥有的,唯只有那过去的记忆而已。   羽萱心头泛起一缕凄楚,转过身去,向着与他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走去了……   杜薇在屋里刚刚换了衣裳,便听院外响起丫鬟问安的声音,“见过世子……”   原本以为风暮寒一会便会进门,可是她坐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   “世子呢?”她问外间的丫鬟。   “世子说是刚才喝的多了些,不舒服,怕身上的酒气熏着您,到旁边屋里歇着去了。”   杜薇听了连连蹙眉,她急着想知道有关南王爷薨了消息是否属实,可是他却躲着不露面,想来这事八九不离十。   她匆匆出了屋子,刚来到门口便听门外丫鬟低语道:“世子爷吐了,快来人收拾下。”   杜薇没再犹豫,径直进了旁边屋子。   风暮寒靠在里间屋临窗的暖炕上,屋里尽是酒气,显然他刚才在席上没少喝。   丫鬟手脚麻利的将地上的污秽收拾干净,又将漱口用的茶水放在桌上,便悄悄退了出去。   杜薇走过去,见他闭着眼睛,以为他睡了,哪知刚一愣神的功夫,忽然腰间被他的一双大手捉住,向怀里一拉,她便一头栽倒在他的身上。   ☆、第607章 难得醉一回,礼物?   杜薇没有防备,突然被风暮寒拉进怀里,扑倒下来的时候手肘无意中撞到了他的身上。   “快些放开……”她慌忙支起身体,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我刚才撞到你了。”   “薇儿。”风暮寒的声音幽幽自耳边响起,带着酒气,几乎她闻着就要醉了,“为夫很疼……”   她身子一滞,开始她以为是自己手肘真的撞疼他了,可是低头与之目光相触的瞬间。她突然明白了。   这只是他的借口。   “父亲他……”她欲言又止,想问个清楚,却又不忍心看他伤心。   “老头子真的不在了。”风暮寒垂下头来,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间。   “可知道是因着什么才走的?”若说是因病而亡,可之前她并未听闻南王爷身体有恙,虽然南王爷被南王妃暗中下毒在床上躺了多年,但康复后调养得当。恢复的还是相当好的。布狂帅划。   突然间就这么传来死讯,未免太让人难以相信。   “暗卫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只说是才半天功夫人就没了。”   杜薇听了不禁愕然。   就连她都不相信南王爷的死因,而何况是他了。   风暮寒大手紧紧环在她的腰间,月牙白的锦袍还未来得及换下,素白的衣衫更显得气氛萧索冷清。   杜薇心头似被一把钝刀扎透,全身都跟着紧绷起来,“……暮寒。”她低下头来,将脸颊贴在他的鬓边,一字一句道:“莫怕,你还有我呢。”   风暮寒侧过头来,凤眸微眯,眼底幽波荡漾,“薇儿,老头子是被人杀害的。你可信?”   杜薇只觉手脚冰冷,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冻住了。   谁能害南王爷?谁敢害南王爷?   如今,只有一个答案,但她却一时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曾经那个温文尔雅的六皇子,眼中闪耀着月华般的英王,已经不复存在了吗?真的是他暗中下手害死了南王爷么?   “他在逼我回去。”风暮寒眸光深暗,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哀伤之色。   “我陪你一起!”她几乎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   “不行。”风暮寒冷静的吐出两个字。   “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是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会放他自己回京,她不敢想象他回去后会发生什么,英王如今已承大统,他真的能讨回这血债么?   “若有一日为夫当真杀了他,你又当如何?”   杜薇低头看着他,乌黑的眸子仿佛深深的望进他的心里去。(. ’)   “你已是我的夫君,我自然要站在你这一边。”   风暮寒默默凝视着她。忽地薄唇勾起,“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杜薇推他重新躺回去,一边道:“要不要喝些茶水?”   他这才放开她,她去端了茶水过来,他漱了口,又含了两片薄荷叶子,呼出的气息里便带了淡淡的薄荷清香。   她才把剩下的茶水放回去,转头便见他合了眼睛。   她愣了愣,低低唤了他两声,却见他没什么反应。   刚才的话他只说了一半,他要返京去为南王爷奔丧,但又不肯让自己跟随……她的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可是见他已经睡下,她也不忍再去叫他,只好伸手摘了他头上的玉冠,想让他睡得舒适些。   正待离开,忽地觉出身下衣襟沉重,似被什么勾住,低头一看,却见风暮寒伸出一只手来,扯住了她的衣裳。   原来他竟是在装睡么?   抬头去看他的脸,却见他凤眸微合,呼吸深沉,仿佛已然睡了。   她拉了拉自己的衣襟,想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可是他抓的很紧,她若再用力只怕这衣裳就要被扯碎了。   明明他是想让自己留下来陪他,可是却什么也不说,这么一直扯着算是怎么回事啊,大年三十晚上的饺子还没吃呢,只怕一会康乐王府还会来下人请他们过去。   她叹了口气,紧靠着他身边坐了下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顺势攀上了她的腰际。   他怎么会醉,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利用体内的真气将喝下去的酒逼出体外,可是这一次,他却迟迟不想这么做。   他也想醉一次,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对她说出自己的决定。   他想要的,原本只是与她在一起的平静生活。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如何能放得下!   纵然他心里一直对南王爷有怨有恨,但那终究是他的父亲。   此仇不报,他誓不为人!   杜薇默默的坐在那里,陪着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突然炮竹炸响,红艳艳的烟花在夜空升起,在花窗上投下一片绚烂的剪影。   她突然记起,这是她嫁给他以来,第一次两人在一起过年,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两地分离,他去了莫子国,而她在凉州城。   好不容易终于能在一起了,但老天却总似要与他们做对。   门外响起丫鬟的声音:“世子爷,康乐王爷请您与世子妃归席。”   杜薇略一犹豫,她正想着以世子醉酒为名,回绝了,突然觉出身后有响动,扭头一看,只见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凤眸里一片清明,丝毫不见醉酒后的恍惚之色。   “更衣去吧。”风暮寒嘱咐道,“一会我们同去。”   杜薇只得起身回了屋子,由丫鬟服侍着换了衣裳,外面披着带有兜帽的厚氅。   其实她并不想归席,想着一会到席间又要见到那烦人的小姑姑,她只觉心里厌烦得很,便想着一会到了院里不如找个借口,留下来好了。   可等她到了院里却见风暮寒换了件幽兰阁的成衣,竹墨山水图案,外面罩着狐裘,头上并未戴玉冠,而是随意用与衣裳同色的发带束了,三千青丝如瀑倾泻而下,垂于银色狐裘之上,显得肆意而散漫,但却无法让人产生轻视之意。   风暮寒见她出来,也是不禁一愣,因着她正巧也换了身与他相同的装扮,同是幽兰阁的成衣,却是墨兰香草的图案,与他站在一处,衣襟下摆正巧能凑成一副完整的竹兰水墨画。   风暮寒无声轻笑:“没想到薇儿竟与为夫想到一处去了。”待她行至近前,他忽地抬起手来,在她的鬓发间插进了一支发簪。   杜薇好奇的抬手去摸那簪子,道:“这是什么?”拿下来一看,却见是支银丝扭制而成的银簪,簪子前端似停着一只蝴蝶的模样的东西。   “送我的?”她奇道,没想到他竟还会想着送自己东西,这算是节日礼物么?   ☆、第608章 爱她如妻、娇宠似女   “这是送给我的?”杜薇奇道。   “嗯。”风暮寒含糊的应了一声,眼睛却看向别的方向。   杜薇仔细端详手里的银簪,总觉得上面的蝴蝶形状有些怪怪的,不由得故意嘟着嘴道:“难看些到罢了。怎么还是个银丝的,世子也太小气了……”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伸过来,将簪子从她的手里夺了过去。   “既然不喜欢为夫便不送了。”风暮寒面色微僵,似乎准备将簪子收走。   “哎?这怎么成,送人东西没得往回要的!”杜薇刚才只是故意逗他。她才不会在意他送的东西是金是银,不过那簪子也着实奇特了些。   “改日为夫再送你个金的便是。”   “不行,我就要这一个!”杜薇伸手去够那簪子,风暮寒却抬高手臂,她高头又小,就算把两手伸长也够不到。   “快还给我!”她跳起来,像个小兔子似的,在他面前跳啊跳啊,可是离对方手上的银簪还有好大一段距离。   看着他的小狐狸急的上窜下跳,风暮寒心情不由得大好,索性伸长手臂逗着她去够。   杜薇跳了半天。小脸涨的通红,气喘吁吁的,“风暮寒,你欺负人!”   风暮寒故作不解道:“你不是不喜欢么,为何还要为夫还给你?”   “谁说我不喜欢了!”杜薇趁他不留神的时候猛地跳起,这一次她直接挂在了他的手臂上,可是还是没有够到对方的手,她的身体反而吊在了半空中。   院里的下人见了,全都惊的目瞪口呆。   先不说这位世子妃没有一点规矩,像个野丫头似的,南王世子竟也能纵着她,还陪着她一起闹腾。   要不是亲眼得见,谁能相信眼前这人就是狂妄不羁南王世子!   风暮寒薄唇微微挑起。看着她吊在自己的身上,“你当真喜欢?”   杜薇连连点头。   他轻松抬高手臂,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另一只手重新将银簪替她插在发间。   “这是今日你在庙会上买的么?”她当时一直都跟他在一起,但却没有发现他买过任何东西。   风暮寒眼底掠过一丝尴尬,“是……为夫自己做的。”   杜薇心中的小人呆掉了。   神马?威武大将军亲手做的银簪?这可绝对是经典限量版!   看着杜薇两眼兴奋的放光。风暮寒心中最后的一丝不安消失了,他拢起身上的狐裘,连同她的身子一起裹住,竟旁若无人的像抱孩子似的直接抱了她出了院子。   杜薇身子扭了扭,小声道:“快放我下来,这是在康乐王府呢,我又不是小孩子,被你这么抱着……”   “怕甚。”风暮寒神态自若,风眸深处寒光道道。   他已变回那个睥睨天下的男子,桀骜不驯、无视他人的窥视,我行我素。   “此生,为夫若无子嗣,你便是为夫的女儿,自当宠你纵你。”   杜薇缩在他的肩头,无声偷笑,她不得不承认,听了这话,她心里的小人美的早已飘了起来。   “暮寒?”她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你为何会想到在那银簪前端做一只蝴蝶?”而且还是一只形状超级奇怪的蝴蝶。   她只觉风暮寒的身体一滞,面色僵住了。   “怎么了?”她不解的看着他,她能感觉到他似乎又生气了。   “那不是蝴蝶。”风暮寒语气幽幽,似含着暗怒,强忍着不想发作。   杜薇惊的瞪圆了眼睛,“不是蝴蝶?那是什么?”她从头上取下那支簪子,再次仔细打量。   风暮寒唇角微颤,抖了几下,一字一句道:“为夫本想做只青鸟……”   青鸟?   传说中三足的神鸟,自仙界向人间传信的唯一使者。   “噗嗤!”杜薇忍不住笑出声来。   风暮寒脸色黑的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她不敢太过放肆,只得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间,身子笑得一颤一颤。   “你再笑为夫便把你丢了。”他冷冷道。   可是他这个时候的威胁,却反而让杜薇觉得他更加可爱,两手搂着他的脖子,笑的花枝乱颤。   一路上,康乐王府的下人早就躲得远远的,连边都不敢靠。   她们可没有世子妃的这份运气,居然还敢当面的笑话世子爷,要是换成她们,只怕早就脑袋落地了。   “不知薇儿可有准备礼物送给为夫?”无奈中风暮寒只得转换话题,他冷了脸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不怕他的,可是偏偏他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个异数。   杜薇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双颊仍带着微红的余韵,风暮寒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四个字:秀色可餐。   “自然有你的礼物。”杜薇笑眼弯弯的凑近他,突然搂着他脖颈的双手一紧,俯身封上了他的唇。   风暮寒先是一惊,而后便是狂喜,难得她如此主动一回,大手按住她的脑后,唇瓣间柔情蜜意的轻触渐渐化为了霸道的掠夺。   带着深深的眷恋,随着他们的呼吸仿佛要融化在彼此的气息当中。   “先付你些利息……”她细碎的喘息在他的耳边响起,如同一只小手轻轻撩拨着他的心弦,击碎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绯色涟漪。   “那另一些,你想留做何时?”他的声音里含着危险的暗哑。   杜薇没有回答,却是嘻笑着凑上去,伸出小粉舌,飞快的舔了一下他的耳廓。   风暮寒猛地停住脚步,眼底掠过一丝挣扎之色。   杜薇不知他为何突然停下,疑惑道:“为何不走了?”   风暮寒眸光闪烁,眼底星辰越来越亮,仿佛就像快要燃烧起来的明火一般。   “你这野丫头……”他哑着嗓子道,“再不老实为夫现在马上就带你回去。”   “回去?”杜薇强忍着笑,反学着他的口吻道,“你信不信,今晚本夫人办了你?”   “啪!”的一声,她的小屁股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待到两人入席时,就连康乐王都觉查出了异样。叉圣圣亡。   杜薇苦着脸,而风暮寒却是黑着一张脸。   所有人都不禁暗暗猜测南王世子与世子妃是否闹了不愉快。   可当杜薇准备去女眷席边就坐时,众人突然发现,她的一只手正与南王世子的大手紧紧扣在一起,她挣了几挣都没挣开。   “随为夫到这边坐。”风暮寒沉声道,语气似有不悦。   杜薇见无法走脱,只好随着他坐到了男子的席位上。   刚刚坐定,她便感觉到自对面女眷席上,投来的一道道复杂的目光,她看到了风羽萱眼底的震惊与不解。   她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她已经不屑于这位小姑姑的存在,但同席而食,总让她的心里有些不痛快。   突然,风暮寒握着她的手用力一紧,她回过神来,却发现他正在盯着她看。   她猛然明白过来他为何要强拉着自己坐在他身边,原来他是想告诉自己,无需在意其他么?   此生,爱她如妻、视她为宝、娇宠似女……   ☆、第609章 兵分两路,乱世骤起   大年初一——   康乐王府不似往年那般热闹,相反的,府里到处都充斥着紧张的气氛。   几辆马车并排停靠在大门内侧,风暮寒一袭玄色狐裘大氅。整个人立在那里,就像一柄正待出鞘的利剑,浑身都散发出凌厉的煞气。   康乐王爷这时带着风思远赶了过来。   “可是都准备好了?”康乐王爷问。   风暮寒默默点了点头,眸光却是落在风思远的身上,“你与薇儿此去北番,一路多加小心。那边虽有人接应,但有些事还是要多加顾及。”   风思远神色肃穆,认真拱手道:“大哥放心,我定会照顾好薇儿姐姐。”   康乐王爷看着自己的儿子,沉声道:“既然都已准备妥当便早些出发吧。”   风思远看了看一旁的马车:“薇儿姐姐还没过来?”   话音刚落,只见杜薇从园中过来,身后还跟着王府的几个下人。   “都退下吧。”她们刚刚走到近前。风暮寒便对后面的人挥了挥手。   下人们老老实实的退了下去。   风暮寒来到杜薇面前,伸手替她理了理身上的狐裘。“昨天为夫所言,你都记下了?”他沉声道。   杜薇轻咬着嘴唇,重重点了点头。   昨天回去后,他便对自己将他的计划说了。   如风铭皓所愿,他要风暮寒返京为南王爷奔丧,但是她却仍旧按原计划行事,去北番开启龙脉。   不过略有不同的是,这一次她要与风思远同行,康乐王爷也派了不少人手一路相随。   “薇儿,你要做的便是相信我。”这时候康乐王爷与风思远都知趣的转过脸去,风暮寒旁若无人的拉着她的手将她带至马车前。   “你回京后想做什么?”她定定的回望着他,关于这件事,他一直莫讳如深。   “你不要胡思乱想。只要相信为夫便是,待为夫处理完京城事务,定会赶来与你相聚。”   杜薇不禁有些气恼,“就是因为你不说我才会胡思乱想!”   风暮寒无声叹息。   杜薇紧盯着他的表情,试探道:“你想杀了他?”   这一句的话,瞬时点燃了风暮寒眼底难以遏制的杀意,无边的狂怒如同暴雨狂风,几欲要喷薄而出。   她相信,只要这道火焰燃烧起来,将无人能够阻止,它势必要燎原而起,横扫千里。   她觉得,自己也仿佛要被这熊熊烈火化成烟尘。   “等为夫回来,这一次,我要与你一生一世……”   马车离了康乐王府。   杜薇与风思远踏上去北番的行程。   康乐王爷望着远去的马车。眼底隐隐迸出凌厉的光华。   杜薇与风思远一路慢行,用了将近半个月才到达北番腹地。   一路上他们不断接到暗卫传回的消息。   各地都传出有关新帝的谣言,真假莫辨,条条都指向明顺帝,更有甚者,有人称先帝曾另有遗诏。   朝中一时间人心惶惶,明顺帝听闻此信,更是怒不可遏,下旨追查散布谣言者,并株连九族。   一段时期内,菜市口天天都有人被砍脑袋,城楼上悬尸示众的尸体多的就像在风中晒干的咸鱼,百姓中怨声载道。   明顺帝原以为风暮寒定会尽快赶回京城为南王爷置办丧事,如此一来,他便有机会将他们扣留在京城里。   坐在御书房内,明顺帝一边批阅奏一边悠闲的吃着茶,他如今只想着要如何将那个女人快点弄到身边来。   以前强行被他压制的思念,如今竟像潮水般的不受控制,一刻不停的侵扰着他。   他已经设计好了,只要风暮寒回了南王府,他便找借口召他们进宫,而后便将她单独留在宫里。   接下来的事,便如同水到渠成。   他一定要将她牢牢握于手中。   至于风暮寒那边,他已经想好了,赐他些个虚衔,再寻个由头让他带兵驻守边域,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几年回不来京城也是有的。   他正在得意,忽有内侍来报:“风暮寒回京了。”   明顺帝闻听大喜,“他现在何处?”   “已停在城外五十里。”   明顺帝微微一愣,“除了他,还有什么人与他同行?”   内侍神色紧张,道:“还有康乐王爷麾下五万大军……”   “哗啦”一声,茶盏被明顺帝失手打翻在龙书案上,茶水瞬间浸湿了奏折。   “你再给朕说一遍,还有何人与他同来?”   那内侍吓的双腿乱抖,“还……还有康乐王爷麾下的部队……”   明顺帝脸色煞白,身体跌回到宝座之上。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回来的却并非是他所期望的那个人。   风暮寒是回来了,可是他却是随着康乐王爷的军队同行,将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他居然在此之前,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也就是说,这一路上,只怕所有传来京城的消息都被他们秘密拦截了。   风暮寒各方旧部同时响应,各部大军向京城方向不断集结,每日早朝大臣们递上来的奏折堆积如山。   “他莫非想要弑君不成!”明顺帝怒冲冲摔了手边的玉如意。   “陛……陛下……康乐王称,他手中有先帝遗诏……”   “这不可能,那一定是假的!”明顺帝怒道,他称帝的遗诏也非是真的,不过当时他控制了皇帝,自然无人敢问起此事真伪。   康乐王爷那边调兵遣将,围了京,但却不主动进攻。   明顺帝整日提心吊胆的,他现在才终于深切体会到风暮寒的可怕之处。   在军中,他可谓是一呼百应。   城中虽然有禁卫军,可是却不足以抵挡城外大军。   这一日早,明顺帝刚上早朝,一名内侍自外面飞奔而至,刚刚跨进殿来便一头跌倒在御阶前。   “皇……皇上,城外大军攻城了!”   明顺帝大惊失色,自宝座上站起,“什……什么?”   内侍瘫倒在地,“康乐王爷称手里握有先帝遗诏,要讨伐逆臣……”   京城大乱。   与此同时,杜薇与风思远已到达北番腹地。布吉估圾。   青衣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番王,他安排下牛车,一路上亲自带人护送杜薇他们进了深山,向着北番人的圣殿进发……   ☆、第610章 开启龙脉,幸运还是骤变   再次来到圣殿前,杜薇已经感觉不到这里的神秘,经过战火洗礼的圣塔周围略显荒凉。   “走吧,我们进去。”杜薇催促风思远道。   风思远由于是第一次到异域他乡来。所见,所闻,无不让他惊奇。   特别是当他见到当今的番王时,险些惊掉了下巴。   “青……青……”虽然临行之前杜薇曾告诉过他有关青衣的事,可是当他亲眼看到青衣后,还是被惊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不能相信眼前这个身着兽皮紫衣,满脸胡子的男人就是以前风暮寒身边的第一侍卫。   “这胡子是怎么回事……”风思远结结巴巴道。   杜薇也是忍俊不禁,趁周围无人时对他低声解释道:“现在北番还未全部归心于青衣,所以目前他必须处处立威,这边民风彪悍,自然是把自己弄的看上去越凶越好。”   风思远听了苦了脸,嘀咕道:“如此模样,只怕连李小姐都会吓跑了吧?”   杜薇迅速捂住了他的嘴,两人只见青衣脸色霎时间阴了下来,要不是他们彼此相熟,单看青衣这般模样还真的有些吓人。   众人进了圣殿,青衣在殿外安排下北番的侍卫。杜薇与风思远带来的人则守在殿内一层。   安排好一切后杜薇这才带着风思远等人来到圣殿一层的暗门前。   崔先生这次也随行跟了来,想到接下来自己将亲眼见到传说中的龙脉,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兴奋之色。   杜薇带着众人穿过幽暗的通道,来到那扇异常坚固的暗门前,将两块玉片拿了出来。   青衣手里举着火把为她照亮,杜薇将玉片依次插进门旁凸起的凹槽里。   嘎啦嘎啦……   一阵低沉的声音自门下的地底传来。   青衣伸出手来,将杜薇挡在身后,风思远好奇的探出头来,反而杜薇一把扯了回来。   “莫要乱动!”一般来说,这种暗室或是密门后都会设有机关等物,虽然她没见过,但却是不得加倍提防。   青衣抽出剑来,以剑尖点指门内地面。   地面发出清脆而结实的回响,似在证明低下并无陷阱等物。   杜薇一行在门口足足磨蹭了将尽半个时辰才大胆的进到门里。   暗室的空间并不大,看上去及其普通。所有人都不免有些失望。   闪闪发光的财宝呢?堆的像小山模样的钻石、金条……杜薇心中的小人幻想破灭。   暗室里的墙壁上,挂着数张地图。   杜薇走过去,只见地图上所有的标志俱是用英文标示的,她更加确定北番一族最早所信奉的“圣人”是跟她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   其他人都在房间内四处巡视着,每个人的脸上都隐隐流露出迷惑与失望的神色。   杜薇仔细端详着一张张地图,当她无意中翻译出地图上标注的英文时,不由得“啊”的叫出声来。   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转头看过来。   “我知道了!”杜薇兴奋的叫起来,她一把扯过青衣,来到一张地图前,“你可认得出这是哪里?”她指着地图上标注的地点问道。   青衣早先跟随风暮寒行军多年,对这种地图非常熟悉。   “应该就是此处圣山。”   “这是张矿物分布图!”杜薇压低声道。   崔先生跟风思远也挤过来,杜薇又指向下一张地图,“这是张铁矿图、那是石油的分布图……”   “什么是石油?”风思远不解道。   杜薇愣了愣,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忽地想起风暮寒帐下参谋蔡先生研制的攻城器,“蔡先生所制的攻城利器里,盛装的那种可以剧烈燃烧的东西,便是此物。”   “是猛火油。”崔先生道。   “反正叫法不同,这种东西用处可多了。”杜薇不断看着其他几张地图。叹息道:“难怪传说拥有龙脉之人便可得天下,若是得了这铁矿矿脉图便可打造出数不清的兵器,拥有猛火油则可攻城掠地,百姓还可用于照明……”   有些话,她并没有说出来,她隐约记得古代的火药配方中,曾有人利用石油所产出的沥青来控制火药的燃烧速度,仅此一项,便不知又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此图若出世,定会引起多方势力抢夺,难怪当初先皇未将此处公布于世,而是反将它藏起,分送于他最宠爱的两位公主。   江山稳固,此物出世有百害而无一利,相反,若危机在侧,此物必将力挽狂澜,足以拯救一个国家。   风思远拉着青衣兴奋的围着地图不断的看,时不时指点着上面的标注,只可惜那上面所有的文字均是以英文写成,他们只能将上面所示的标注记下来。   “此物不可流传出去。”杜薇道,“不如找些心腹之人来将此描绘下来。”   青衣沉吟半晌点了点头,先出去安排此事。   崔先生却是一直专心在屋里寻找着画骨香的踪迹,这传说中的龙脉虽说与他们的想像有些出入,不过他显然不想放弃。   杜薇也寻了半天,不过这密室里乱糟糟的,她简直无从下手。   “世……世子妃……”一旁突然传来崔先生变了调的喊声。   她循声望去,但见崔先生手里捧着一个琉璃瓶,空荡荡的瓶底静静的躺着一小枚药丸。   杜薇眨了眨眼睛,她并没有见过画骨香,虽说她小时候曾服用过,不过那时候她还没穿越过来呢。   “这真的是画骨香?”她疑惑道,这世上真的还有这种东西么,她有些不敢相信。   崔先生小心翼翼的将瓶子打开,一股淡淡的胭脂香气瞬间充满了房间。   “好香。”风思远忍不住赞叹道。叉页状血。   闻着这熟悉香气,她仿佛看到幸运之神在向她招手。   终于找到了?   不过这突然间的惊喜却反而让她感觉似有些不真实。   只要服了它,自己便再也不用担心这俱衰弱的身子随时会与那三生石一样,变得黯淡无光。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抬起手腕,红绳系着的那块三生石,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块普通的石头。   按说这石头变成这样,她的身体应该及其虚弱,可是这一次她到北番来却反而没有上次那般吃力。   也许真的是因为之前服用的骨香果,把她的身子调养好了?   她正想着,忽听密室门外隐隐传来纷乱的脚步声。   三人迅速对视一眼,心中同时生出不安之感。   崔先生忙把手里的药瓶收好,杜薇走在最前面,三人一起往外走。   杜薇刚走到门口,只觉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姐姐小心!”身后风思远突然高声叫道,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将她推了出去。   一支黑色尾羽利箭紧贴着她的身边掠过,冷锐的寒光正中风思远的胸口……   ☆、第611章 千里影卫袭,思远魂将断   杜薇被风思远推倒在地,扭回头惊见这一幕,“思远!”   崔先生总归是常年跟在风暮寒身边的,见惯这种突发状况。一把从后面抓起风思远的衣领将他拖向一边。   箭簇嗖嗖有声,自门外射进来,将他们压制在门内,动弹不得。   杜薇将目光落在对面风思远的身上,只见黑色的羽箭从他的前胸钉进去。尾羽不住的打颤,鲜血不断的顺着他的嘴角和伤处流淌下来。   虽然她不是医生,但也知道这种情况的凶险。   崔先生还算镇定。一边迅速按压住他的动脉。一边往他嘴里塞了枚止血的药丸。布役宏巴。   门外射进来的箭簇没一会功夫便停了,紧接着传来的却是兵戈交响之音。   杜薇知道定是青衣以及他们的侍卫杀进来了。   青衣头一个跨进屋来,见到浑身是血风思远时不由得一呆。   “世子妃快些出去。”川明这时候也带人冲了进来。   几名侍卫抬起风思远,由青衣等人护着出了密室。   等到了外面杜薇才发现,圣殿外面早已是遍地狼藉。尸首满地。   她匆匆扫了一眼,却见大部分死的都是一些蒙面的黑衣人。   “这是宫里的影卫。”青衣低声道:“专属于皇上与太子的杀手。”   圣殿外仍有小规模的战斗,显然影卫来势汹汹,数量极多。   “他们大概有多少人?”杜薇强自镇定。   “没有八百……也有一千。”川明接口道。   青衣等人护着杜薇顺着楼梯上了圣殿内的二层,这时已有人取来崔先生的药箱。   杜薇解了身上的厚氅,铺在地上。侍卫将风思远平放在上面。   “思远……”看着越来越多的血涌出来,杜薇只觉心底冰凉。   明明前一刻她亲手捉住了希望,可是下一刻,它居然残酷的逃走了。   崔先生让身旁侍卫帮忙,按压住风思远伤口周围的经脉,然后取出锋利的小刀,在伤口上切开一道。   风思远身体一挣,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晕了过去。   崔先生手上用力一拔,那支箭簇便被他取了出来。   殷虹的鲜血就像潮水般自他的伤口处蜂拥而出,几次都将崔先生撒在上面的止血药粉冲走。   杜薇咬牙看着眼前这一幕,浑身的血都快凝固了。   这里可是北番,怎么会突然出现如此多的影卫?   尽管青衣此前没有解释得很清楚,不过她还是能猜测到七分。   明顺帝即位,尚未册封太子,所以这些影卫便重新归于他的掌控,可是如此多的人数,而且到北番路途遥远,这些人千里迢迢赶到这里,莫非只是为了想要杀死他们?   或是……他想牵制风暮寒?   不,风铭皓应该不是那种会做无用功的人,影卫虽多,纵然能得手但也远水解不了近渴,按时间算来,康乐王的大军只怕已经快要将京城攻下来了。   楼下的战斗持续了将尽半个时辰便结束了。   青衣手下的人死伤惨重,川明带来的人与康乐王府的侍卫也各有损伤。   外面有人将楼下清理干净,将死尸拖出去清点或是运走,崔先生这才让人将风思远抬回一楼的房间内。   杜薇呆呆的坐在床边,看着崔先生忙前忙后。   风思远一动不动,直挺挺的躺着,若不细看,几乎觉察不到他的呼吸。   崔先生不断的摇头,脸上也失了血色。   杜薇见风思远胸口包着的绷带没一会功夫又被血浸透了,也觉出情况不妙来。   “崔先生……”她向他投去问询的目光。   崔先生叹了口气,“最多还能再挺几个时辰,世子妃早做打算吧。”   杜薇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   最后风思远被箭射中的那一幕不断回放在她眼前,若不是为了救她,这孩子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思远……”她抓住他冰冷的小手,喉咙里一阵酸涩。   风思远的手指动了动,似听到她的声音,微微睁开眼睛,嘴唇翕动,低不可闻的吐出一个字来:“姐……”   杜薇强忍住眼底将要涌出的潮热,努力挤出一抹微笑道:“怎么样,要不要喝些水?”失血过多总会让人觉得口渴。   风思远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一直打量着她的身上。   她突然顿悟他为何这般的看她,“我没受伤……多亏思远,没有伤到我……”   风思远笑了,苍白的微笑就像雪地里盛放的雪莲。   “太好了……”他喃喃道,“我答应过大哥……会保护你……”   杜薇好不容易才忍住喉咙里的哽咽,俯下身来抱住他。   风思远身上尽是血腥之气,微弱的心跳自他的身体内传来,有一下,没一下的,仿佛随时都能停止。   她似乎听到他发出一阵轻笑,待到她放开他低头望去时,才发现他已经闭了眼睛。   “思远。”她低低的唤了声。   风思远没有反应,与普通的沉睡不同的是,他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拍。   杜薇深吸一口气,按住狂跳不停的胸口,她猛地起身冲出门去。   “崔先生!”   她飞奔出去的同时,崔先生正好进门,险险与她撞了个满怀。   “快……”她一把扯住崔先生的衣裳,“快,画骨香在哪里?”   崔先生一愣,不可置信道:“世子妃,你的意思是……”   “快拿出来,思远要不行了!”   “可……”崔先生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液,只有画骨香才能彻底调理好她的身体,这些日子她会平安无事,全是因着之前服过的骨香果的功效,可是那药效若是没了,只怕很快她的身子便会重新垮下去。   “世子妃,这……这使不得……”崔先生为难道。   “拿来!”杜薇伸出手来,坚定的看着他。   “可是没了画骨香,您的身子早晚会顶不住的,您总不能让世子爷为您操心一辈子吧!”崔先生也急了。   “我是想活下去,但我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她毫不犹豫的将手伸到他面前,“若是我明明手中有着能救活他的药却眼看着他死去,我纵是活下去也会一辈子心里不安。”   ☆、第612章 胜负未定,这次你晚了一步   京城,皇宫。   康乐王大军城破而入的消息传来,明顺帝听到消息后却反而冷静下来,吩咐身边内侍公公换来新茶。他坐在龙座之上,静静的品着茶。   若没有这身龙袍加身,仿佛此刻他又变回成那个儒雅风度的六皇子。   一旁内侍紧张的浑身直冒冷汗,殿内和殿外这会早就埋伏好了禁卫军,他们人人手中都持着带有剧毒的兵刃。等会只要明顺帝摔杯为号,他们马上便会出来将进殿之人砍成肉酱。   殿外,正是冬日鲜有的好天气。金灿灿的阳光洒下来。照在殿外白玉石的栏杆上面,反射出耀目的光华。   一个人影渐渐的从这片光华中走出来。   月牙白锦袍,衣袂飘飞,凌厉贵气。   明顺帝悠悠饮了口茶,将心里最后那抹不安压下去。事到如今,成败在此一举,他们都没有回悔的余地了。布役见技。   风暮寒一步步走进来。   明顺帝望着他,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世子,好久不见了。”   风暮寒一语不发。跨过殿内高高的门槛,凤眸扫视了一眼大殿,眼底似星辰万道。   明顺帝吩咐身边内侍:“给世子看坐。”   内侍慌忙搬来椅子,放在明顺帝左边下手。   风暮寒也不推辞,撩起衣襟下摆,华丽丽的坐了下去。   内侍过来看茶,端着杯子的手不住的抖动,茶盖不住的撞击着茶杯,发出细碎的颤音。   明顺帝厉色扫了一眼那内侍。   内侍吓的脸色煞白,连大气也不敢出。   风暮寒却仿佛毫不在意,连眼睛也不抬一下,薄唇紧抿,如同锐利的刀刃。   明顺帝微微叹息了一声,“万万没想到,朕与你之间最后却是因为一个女人,而变成了这种模样。”   风暮寒拿起茶杯,修长的手指抚弄着茶盖,“事已至此,多说无易。”   看他如此平静,明顺帝有些吃惊,他自认相当的了解对方,风暮寒冷情暴虐,这种情况下他为何竟如此平静。   明顺帝偷偷用眼扫了一下暗藏于殿内的禁卫军,以确认他们都在。   “如此说来,你与朕再无半点回旋余地?可惜、可惜啊……”   明顺帝似一个失手,将茶杯打摔在地上。   空荡荡的大殿内,这破碎之音显得异常刺耳。   内侍看见无数的禁卫军自殿内涌出来,殿外藏着的禁卫军也现身出来,将门口堵住。   内侍下意识的向后退去,他深知这些人的武器上面都被涂抹了剧毒,只要稍稍被划破一点皮,便会当即毒发身亡。   他见那些人向着南王世子涌去,他们的手里全都持有闪动着暗绿色光华的兵刃,咄咄逼人。   他躲到一侧帷幕的后面,闭上了眼睛。   大殿内片一寂静。   内侍迟疑的睁开眼睛,但见无数的禁卫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南王世子仍坐在原来的位子上,妖冷的面容沉静似水。   而龙椅上的明顺帝,却白色惨白,一把利刃正扎在他的肚子上,长长的剑柄露在外面,随着他的呼吸,一颤一颤。   “皇……皇上……”内侍惊呼一声,便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明顺帝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肚子上正插着禁卫军所刺出的那把长剑。   这把剑,本应该落在风暮寒的身上,可是为什么竟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黑色的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浸染在明晃晃的龙袍上面,显得异常刺目。   他看见风暮寒放下手里的茶杯,向一旁的禁卫军摆了摆手。   所有人都后退半步。   明顺帝睁大眼睛,此刻,月华般的眸子里闪耀的却是灰暗的冷光。   为什么会这样?   风暮寒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踏上龙椅前的台阶。   明顺帝的目光掠过大殿,但见所有他安排下的禁卫军全都站在风暮寒身后,就连殿外也是,他们直挺挺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连最后的机会也失去了。   “风暮寒……你当真是个可怕的人……”冷汗从他的额头冒出来,身上的伤口就像火烧般的疼。   风暮寒看向明顺帝,“本世子总要为南王爷讨回些利息才行。”   明顺帝看着他,唇角露出一抹苦笑,他想起他们幼年在一起时,相处的如同朋友一般,后来他被封为英王,而他却成为了一品将军,他们各自有了自己的算计。   “我还没输……”风铭皓喃喃自语,他忽地笑起来,嘴里不断咳出黑色的血,“风暮寒……你可知道我身边的影卫现在何处……”   风暮寒微微蹙眉,做为新帝,前任太子身边的影卫已被他尽数收回,在没有立新太子前,这些影卫只听从新帝的差遣,而从大军围城以来,他却没有见过这些影卫的身影。   “咳咳……我让他们去了北番……全部……”风铭皓挣扎道。   “你想做什么?”没来由的,风暮寒突然感觉到心里一阵恶寒,这是他以前从不曾体会过的恐惧。   原本一切都尽在掌握,只要结束了这里,他便会赶回去寻她,这里再也没有任何事能值得他去留恋。   “这一次……是你慢了一步……”风铭皓的脸上露出微笑,黑色的血迹渐渐凝结在他的伤口处,不再流淌。   “薇儿……我带走了……”   外面,康乐王带着下属进了皇宫。   他重新安排了宫里的守卫,正在与下属交待事情,这时一名传令兵跑来,道:“几位皇子俱已到齐,此时正在水秀阁的偏殿里。”   康乐王称手中握有先帝遗诏,这时候其他几位皇子都不会死心,所以他们大军刚刚进城,便将那些皇子们聚到一起,准备当众宣旨。   康乐王什么也没说,只是瞥了一眼身边的下属。   那人立即拱手道:“王爷,此事可交于属下去办,定不会让您失望。”   康乐王含糊的“嗯”了一声,看着那人匆匆下去了。   宣旨?   就算是真的宣旨,可惜那几位皇子也没有机会能亲眼得见了。   他带人进了正殿,忽见风暮寒大步自殿里走出来,神色匆忙,脚步竟似有些虚浮。   “风将军。”   “世子爷。”   一旁众人纷纷施礼,风暮寒却置若罔闻,径直穿过人群向宫外奔去。   南王世子鲜有如此失态之时,康乐王不由得一皱眉,低声吩咐下属进了正殿。   不一会功夫,下属出来道:“明顺帝去了……”   ☆、第613章 鸿雁寄书暗藏杀机   北番,圣塔。   塔外飘落着细碎的雪花,塔里显得格外寒冷,可是风思远的房里却暖暖的。让人光是坐着就禁不住生出想要睡觉的感觉来。   杜薇伸手将风思远身上的锦被轻轻拉了拉,已经过去十日,自从服下画骨香后他便一直这样沉睡着。   从开始,崔先生每隔一个时辰便会过来看一次,到现在。他每天只需来探望两次,帮着换药和调换药剂。   他们其余要做的,便只是等待。   杜薇靠在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朦朦胧胧中,她似觉得有人在轻轻触碰她的手指。   她猛地睁开眼睛,正好看见风思远转头向她这边望过来。   “思远?”杜薇不确定的唤了声。   “薇儿姐姐……”声音虽然显得有些无力,但风思远的眼睛却显示出了生命的活力。   杜薇俯身握住他的手,“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崔先生过来?”   风思远摇了摇头:“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十天了。”杜薇算着日子。   “崔先生把画骨香给我吃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他之前曾听崔先生说起过画骨香的事,知道要是没有了它,杜薇早晚会消耗尽身体里最后那点元气,最后死于衰弱的心悸。   杜薇笑了笑,“不必大惊小怪,北番这边还有骨香果,效果也是一样。”只不过这骨香果传说一百年才结一次,也不知眼下要多久才会成熟。   风思远总归是小孩子,听了这话不由得信了,“……也不知我父亲他们现在如何了。”   杜薇想起这几日收到的暗卫传来的信件。   京城百姓人人都道康乐王奉旨入城。乃是受了先帝的密旨,可谁料明顺帝竟在最后关头将其他几位皇子全部捉进宫去,玉石俱焚。   整个皇宫一片混乱,国家不可一日无君,眼下皇室竟然死的只剩下了些公主,连个继承皇位的人都没有。   就连其他几位皇子的府里的皇孙也都突然在几天时间里相续染病身亡。一时间,宫里人心惶惶,都道此为不详之兆。应早些让新帝登基。   有朝臣便推了康乐王爷出来,可谁知康乐王却固执的不肯接受,虽然每日他忙的不亦乐乎,整个皇宫的事宜全由他一手把持,但他始终却不应登基之事。   “这么说我父王要成为新帝了?”经过了几日的修养,风思远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他甚至可以靠着枕头坐起来一会,陪着杜薇说话。   “也许有一天,会轮到你来继承帝位也说不定。”杜薇开玩笑似的说。   “当皇帝?”提到这个问题,风思远竟意外的冷静。   “你可想坐上那个位子?”杜薇好奇的问。   风思远思忖半晌,微微点了点头,“会。”   杜薇一脸的惊讶,她不由得上下打量着他,她从没发现,风思远竟也有这种野心与抱负。   “薇儿姐姐莫要误会了。”风思远毫无芥蒂的笑道,“我只是觉得……当皇帝便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还可以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你有喜欢的人了?”杜薇睁大了眼睛,风思远才十来岁,她不敢想象他现在就有这种想法。   “当然了。”他一本正经道,“我喜欢薇儿姐姐、还有大哥,我若是当了皇帝一定会保护你们,再也不要你们分开了……”   杜薇只觉心头一紧,险险红了眼圈。   她伸出手指,弹中他的额头,“傻孩子,你以为皇上是那么好当的?不知有多少人为了那个位子死无葬身之地。”   风思远捂着额头委屈道:“我只是说说么,又没说非当不可。”   杜薇佯装生气的模样站起来道:“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崔先生那里看看,照你现在的恢复速度,看来药方要改了。”   直到出了房间,她才长长松了口气。   风思远刚才虽然只是无心之言,但恰好正中她的心事。   她想要的,只是与心爱的人一起平静的生活,但却极难奢求得到。   是不是真的要如同风思远所言,只有先站在权力的顶峰,然后才有权力去争夺那自由?   她正想着,忽听见外面进来一名身穿黑衣蒙面的男子。   他从怀里掏出封信来,双手呈上,“世子爷让属下转交给世子妃的。”那人低头道。   杜薇一愣,这几日暗卫的信件全都是由乌鸦送来的,今天怎么突然改为由人送达了?   她正在迟疑,只听那人道:“世子爷已到北番边境,再有几日便可到达。”   杜薇心中一喜。   他终于回来了!   她盼望着那个人的身影,她想见他,想念着那熟悉的怀抱。   她信手打开信封上的火漆,她仿佛已经看到他那双幽深的凤眸,他会轻轻的唤她,薄唇带着淡淡的笑意望着她。   “薇儿,为夫回来了。”   她将信纸展开。   “薇儿,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你想去哪里,我们便一起去,可好?”   她的唇角禁不住挂上浓浓的笑意,他一定会这么对自己说吧。   洁白的信纸展开了,但是上面却没有一个字。   她愣住了。   那纸,白的像雪,素洁的就像天上的白云。   “滴答……”   一滴红色的液体滴落在了那张信纸上。   她双手捧着信纸,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滴答……滴答……”接连不断的,有鲜红的液体滴落在纸上,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色妖莲,诡异而凄美。   怎么回事?   她惊讶的抬起头,望向眼前那蒙面的暗卫。   那人这时也正抬起头来,脸上蒙着的黑布已然滑落在地,他的嘴里咬着一个小巧的竹管,竹管的一端有着一个小孔。   他牙关一咬。   “咻”的一声,一根极小的银针便射出来,正好没入她的心口。   “滴答……滴答……滴答……”   她终于看清了,原来那纸上红色液体,是从她的唇角滴落下来的。   一时间,仿佛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她陷入了无声的世界当中。   倒下去的时候,她看到圣殿内有侍卫纷纷赶来,将她眼前的黑衣男子掀翻在地,剑刃切中了他的肩膀,满目艳红。布吗亚血。   紧接着,她见那人向她投来阴森的一瞥,一股黑血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竟然服毒自尽了。   ☆、第614章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幽暗中,杜薇只觉自己似被沉入湖底,一片死寂。   冷,这是她唯一能感觉到的。   她想开口说话。但身体却丝毫不肯听从她的支配。   隐约中,她似听见崔先生的声音,沙哑的,惊慌的,完全失去了平日的镇定。   “世子爷。这次……真的是不成了……”   不成了……莫非有谁要死了?   她心中不由得一急,难道是风思远?不,不会是他。他服了画骨香,已然脱离了危险。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暖暖的,带着她所熟悉的触感……一股真气注入到她的体内。   她就像久闷在水下的人,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   “世子妃要醒了。”   “快些去拿药来……”   杜薇轻轻蹙眉,周围的声音显得乱糟糟的,吵得她头疼。   “薇儿……”风暮寒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拼命的与自己的身体对抗着,眼珠不断颤动。   “薇儿,我回来了。”略带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庞。   她努力的吸着气,手脚渐渐回暖,可是胸口却随着她每次呼吸的起伏而发出剧痛,就像体内有团火在灼烧着她。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叫喊出声,但最终,她却只吐出极微弱的声音。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刚才崔先生所说的……不成了,是指谁。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   身体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每次心跳都伴随着无人能够理解的痛苦,她大致能猜到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那名冒充成暗卫的刺客向她射出的银针,只怕是已经进入了她的心脏。   她眨了一下眼睛,眼前的朦胧退去了些。   风暮寒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狭长的凤眸里泛着血丝。看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唇角微微颤动几下,最终化作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薇儿?”他低低的唤她,用手将她冰冷的小手拢在掌心。   杜薇艰难地翕动嘴唇,“我还有……多少时间……”幸福原本就在眼前,但她却没有抓住。   她微微垂下眼睛。努力的呼吸,一下,一下。   “不要睡。”风暮寒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有些紧张。   “……告诉我……我还有多少时间……”她想抬起手来,但却没有成功,她身体里最后的一点元气已经被耗尽了,如今也不知是靠着什么才支撑下来的。   “你莫要胡思乱想。”风暮寒幽幽道,拢着她的手顺势扣住她的脉门,小心翼翼的将他的真气注入到她的体内,每次他都只能输入半成真气,如今她经脉极弱,早已承受不起当初的一成真气。   “莫怕,只要为夫在,你便会无事。”他俯身看向她,唇角隐隐带笑,虽然难掩其眼底的憔悴之色,但面上仍镇定自若,那骨子里的清贵与高傲是谁也比不了的。   杜薇似乎有了些力气,手指动了动,反将他的手握住了。   “你何时回来的?”她问道。   “六天前。”他俯下身来,凑到她面前,“让为夫抱一抱,可好?”   不容她反对,他紧贴着她躺了下来,伸手揽住她的身子,但却不敢用力,只能虚将她搂在怀里。   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感受着他的体温,她竟感觉到了莫名的安心。   他埋首在她的颈窝,呼出的热气不断传递过来。   他回来已有六天,如此算来,从她遇刺至今,最少也应该有十天。   她努力转过头来,一字一顿道:“我是否服了返魂丹?”   吃了返魂丹,便可以进入假死状态十日,让她撑到他回来。   风暮寒沉默半晌,“休要多想,有为夫一日便有你一日。”他没有正面回答她,语气中却有着无法撼动的坚定。   杜薇眼底掠过一丝苦涩,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鬓角。   “风暮寒!”她急急的叫起来,结果因为太过用力,心脏猛地一抽,她痛的险些昏死过去。   “都说了,要你莫乱动,为何总是不听……”耳边传来的是他不悦的斥责声,语气虽冷,但却让她的眼底灼热起来。   他又将真气注入进她的身体里来。   她浑身一震,拼尽全力抓住他扣自己脉门的手。   “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语气平淡,一如往常那般。   她清楚的看见,烛光下,他鬓角的墨发间竟垂下一缕,银丝。   如雪般晶莹剔透,根根都闪耀着烛火的光华。   “……风暮寒……”她几乎失声当场,她挣扎着伸出手去,指尖探进他的发间。   没错,那不是她的幻觉!布吗广亡。   风暮寒没有作声,凤眸里却仿佛燃烧着道道明火。   望着他那洞悉一切的眼眸,一瞬间,她全明白了。   这六天来,她是如何挺过来的。   他不分昼夜守在自己身边,随时将他的真气注入她枯竭的身体,润泽她那早已本该散去的生命……   “……笨蛋……你这笨蛋……”她挣扎着想甩开他的手,她总算明白了他眼中的深意。   只要他还活着,便会与她分享自己的生命,直到他耗尽他的所有。   看着她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掉落下来,风暮寒却笑了。   “为夫记得曾经答应过你,此生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不管你去了哪里,为夫都会陪你一道。”   杜薇全身不住的颤抖,她自认不惧死亡,因着她原来就是一缕亡魂穿越至此,而且如那持酒僧所言,她还有机会重轮此世。   可是他呢……   “薇儿,你可信我?”看着他眼中幽光毕现,犀利迫人,一瞬间,她慌乱的心就仿佛像在大海中迷航的小舟寻到了避风的港口,渐渐安定下来。   他向她伸出左掌,让她看掌心那块黑色的火焰刻印。   “为将者向来不信鬼神。”他将左手贴在了她的掌心,“我却愿在此立誓,不论你将往何处,我必随之。”   眼中,不断有滚烫的水珠落下。   胸口的剧痛再烈,也比不过此刻心底的酸楚。   虽然将死之人非他,但他却感到了深深的恐惧,他不想成为那个被丢下的人。   她靠在他的身上,反手与他左手交握。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第1章 曙光,胡不归   暮色渐明。   圣殿外不知什么时候,风雪已然停了。   一声战马的嘶鸣,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快着些,世子爷带着世子妃上山去了!”崔先生急急催促着。布吗讨才。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主子为何这个时候突然跑出去。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还带着世子妃一起。   “快着些……世子妃的身子只怕是不成了……”崔先生紧张道,这里没人比他更清楚杜薇的状况了。   川明等人纷纷出了圣殿,跳上战马,崔先生也上了马。紧跟在他们后面,一行人沿着踢云乌骓的马蹄印一路尾随上山。   雪峰之上。   风暮寒将杜薇抱下马来,雪白的狐裘紧紧裹着她的身体。轻的就好像猫儿一般。   “你不是说想来看日出么。”他低下头来,薄唇轻轻落在她的唇瓣上,如蜻蜓点水,“快些醒过来。”   他探手伸入她的狐裘当中,大掌贴住她的后心,将真气缓缓注入。   狐裘中的小人动了动,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他时,樱唇微挑,露出微笑。   “……暮寒。”   风暮寒抵在她后心的手始终没有拿开,这一次,不论他将多少真气输送到她体内,都如同水滴汇入大海,了无踪迹。   从她身上。他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生机。   隐住心底的噬骨之痛,他面上始终带着俊朗的浅笑:“别说话,省些个力气吧。”   雪峰下,一抹绯丽的红云破开山顶的云雾,黎明,一刹那便自暮色中跳将出来,东边天空霞万道,整个天际都似弥漫着旖旎的绯红。   杜薇双眸半睁,迷离的眼眸含着最后一丝微光。   “薇儿,等为夫回来可好?”   “薇儿,你若不肯回来我身边,我便跟你走。”   逐名夺利,不如有一人真心相待。   她还记得。曾问过他,“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会怎样?”   “为夫会去寻你。”   “若是寻不见呢?”   “那便一直、一直、一直寻找下去,直到与你再次相遇。”   残魂缥烟过雪峰,清眸剪水惘前踪。芳心一缕随风逝,牵手同踏六道中。   待崔先生等人驱战马赶上山来,但见雪峰之上唯有踢云乌骓孤零零站在那里,南王世子与世子妃不见踪影。   此时,天空湛蓝,如同水洗。   雪天一线,蓝白交汇呼应,两道金光正缓缓自雪峰一侧的悬崖下面升起,似要比那初升的朝阳还要炫目。   当东边的初阳完全跳出云层的一刹那,那两道金光竟直冲天际,最后隐没于无穷无际的苍穹之中……   黑暗。似永无尽头。   迷迷蒙蒙间,杜薇只觉自己的身子仿佛飞了起来。   这种感觉,好似以前也经历过……   眼睛还未睁开,她便先听到了几个年轻女子说话的声音。   “芷蔚小姐还没醒么?”   “可不是……都已经一天了……”   “小姐也真是可怜,就是被瑶琴小姐推倒撞上廊柱,也没把英王殿下送她的玉坠松开呢。”   “小姐从小便喜欢英王殿下,所以才不舍得松手吧……”   英王殿下?   杜薇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淡青色的绣帐,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帐上绣着的白鹤图案栩栩如生。   她转过头,四处张望。   这是哪里?   她记得自己应该已经死了,在北番圣殿外的雪山上……   等一下!按照那老和尚的说法,她不是应该重轮此世么?为何这里如此陌生。   她坐起身来,额头上传来一阵刺痛。   “哎呦!”她忍不住叫出声来,那声音稚嫩的可爱,险些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门外的丫鬟听到声音急忙挑帘进到屋里。   “太好了,小姐醒过来了!”那丫鬟急急向外召唤道,“米嬷嬷,小姐醒了!”   不多时,从门外进来一名三十多岁的妇人,见到在床上坐着发愣的杜薇后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小姐,您可吓坏我们了,以后切不可再惹大爷院里的遥琴小姐了,她想要什么,您就给她就是,只不过是一块玉坠而已,怎么也比不上您的身子娇贵……”   杜薇被那嬷嬷搂在怀里,神色僵硬。   从刚才醒过来她便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听了这些下人的话,她更是入坠云雾当中,不过渐渐的,她将所有的一切联系起来……特别是当她听到她们称她为芷蔚小姐时……   “你是谁?”她抬起头来,定定的看那嬷嬷。   米嬷嬷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芷蔚小姐不记得我了?”   杜薇努力的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缓缓点了点头。   一旁身穿浅绿衣裳的丫鬟凑过来道,“您还记得奴婢么?”   杜薇仍是摇头。   “天哪,小姐这是怎么了!”丫鬟惊叫起来,“奴婢是小莲啊,您真的不记得了?”   杜薇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小莲,她只有十来岁的模样,长的也还算是清秀。   “想不起来……”她一字一顿道。   “莫非是因为撞到了头?”米嬷嬷目露担忧之色,“要不再请个大夫来看看吧,我现在就去跟大夫人说一声……”   说着米嬷嬷急急的出去了。   “小莲?”杜薇试探的唤了一声。   “小姐有何吩咐?”小莲小心翼翼的应了声。   “拿镜子来。”   “小姐是担心头上的伤么?”小莲虽然不解,但还是顺从的去拿来了镜子。   杜薇伸手接过镜子的时候,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她的那双手,完全就是小孩子的模样,白白胖胖,拳头上还带着可爱的小窝窝。   她强忍着内心几欲喷薄而出的国骂,往镜子里一看……激动的险些将镜子丢了。   镜子里,映出一张孩童稚嫩的面容。   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乌黑的眸子好似水晶葡萄,身形娇小,前后齐平。   没错,是前后齐平!   杜薇心中的小人早已泪奔当场。   不是吧?重新轮回此世也就罢了,为何竟回到了这般年纪?   看这身形,完全就是小孩子好嘛?而且她现在居然还是叶芷蔚,也就是说,她现在才只有四岁左右。   若是她猜的不错,这里便是镇国公府。   她竟然重生在了随同生父母去南下之前!   ☆、第2章 主仆上门欺负人   “小莲。”杜薇……啊,不,这一世她应该是叫叶芷蔚了,她露出孩童般好奇的表情。眨着大眼睛,“你能把我撞到头之前的事,说说么?”   她年纪小,小莲也只把她当成个孩子,不过主子的要求她怎么敢违背。于是细细将之前的事跟她说了一遍,不过也都是只捡简单的说,生怕她听不懂。   叶芷蔚坐在床上。听着小莲的话,陷入沉思。   如今的镇国公府完全不是她那时见过的模样,她还记得镇国公府到后来连个可以继承的子嗣都没有,最后只剩下了她跟叶白霜。   可是现在,镇国公府里除了住着她们外,还有庶出的两位大伯。   而推倒她撞了头的那位瑶琴小姐,便是大伯父的女儿,如今已有十岁。   “瑶琴小姐妒忌您与英王殿下有緍约,总是抢您手里的东西。”小莲提起此事便愤愤不平起来。   “母亲知道此事么?”叶芷蔚好奇道,要知道她的身份可是镇国公府的正牌嫡女,庶出的大伯一家如何敢光明正大的骑到他们头上来欺负人,这里面一定是有原因的。   “还不是因为大夫人善良!”小莲撅起嘴巴,“小姐您也是个软性子……”   后面的话无需多话,叶芷蔚已猜到了几分。   俗话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想必这副身子的性格也是遗传自她的生母。   只不过唯一的例外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将被改写。   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会被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欺?开什么玩笑,别看这副身体才四岁,可她却拥有一个成人的大脑。   她必须要努力改写这一切,因为她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南下,路遇暴民,父母双亡,而她会被杜府收养,然后被二少爷暗中使计。让人拐卖到红楼去……   既然她已经熟知了剧本,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变成现实,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确定风暮寒是否真如她这般还保留着以前的记忆。   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她算是个异数,可以跳出轮回,可是他却不一定了,如果有可能,她绝不想再让他经受上一世的那些痛苦。   她正想着,忽听院外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蔚儿妹妹可是醒了?”门帘挑起,自外面进来一个十来岁的女子,身上穿着粉红香缎的衣裳,外面罩着半透明的纱裙,头上绾双鬟,面色白皙,眉眼间带着三分傲气。   叶芷蔚偷眼扫了下自己身上的穿着。马上便明白了以前这个身体的正主是怎么个弱软性子。   “瑶琴姐姐。”叶芷蔚露出灿烂的笑脸。   俗话说,不打笑脸人,突然间对方露出这么无辜的微笑,就连叶瑶琴也被晃了一下眼。   “没想到妹妹被这一撞性子倒是开朗了许多。”瑶琴笑着走进来,在她身后跟着她的贴身丫鬟。   叶芷蔚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装听不懂,反正她现在是小孩子,这种含沙射影的话,她完全可以免疫。   叶瑶琴也只当她听不懂,来到小莲面前扬着脸道:“你们大夫人可是问起了妹妹是怎么晕倒的么?”   小莲低垂着头,脸色很难看,“问起过……”   “你们是怎么说的?”   小莲咬了咬嘴唇,“奴婢就是照实说的。”   “啪!”的一声,瑶琴一记耳光打了上去,只把小莲打的向后趔趄了一步,险些跌倒。   “什么照实说?你们都是些不长眼的奴才,昨天明明是妹妹自己撞到廊柱上的,小气鬼,拿着英王殿下给的玉坠当宝贝,呸!碎了活该!”   小莲气的浑身发抖,“您……您怎么能这么说,那玉坠可是我家小姐最喜欢的东西。”   “啪!”叶瑶琴反手照着小莲脸上又是一记,“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小姐面前顶嘴?”   她边说,边得意的瞥了眼床上的叶芷蔚。   通常这个时候,她那胆小的妹妹定会吓的魂不附体,早就哭着钻进被子里面去了。   可是今天,叶芷蔚却好像有些反常,看到她脸上表情的时候,叶瑶琴不禁一愣。   叶芷蔚端坐在床上,脊背挺得笔直,虽说依旧像个瓷娃娃似的,可是她的脸上却带着淡淡的微笑。   见瑶琴在看她,她拍起小手:“瑶琴姐姐好厉害,还会教训下人……”   瑶琴不屑冷笑,果然她还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对啊,府里的奴才们不懂事,我便可以教训她们,因为我是她们的主子!”   叶芷蔚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小莲以手掩面,只能低低的哭,却又不敢大声,肩膀一抽一抽的。   “你过来。”突然叶芷蔚向瑶琴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   那丫鬟一愣,她是瑶琴的贴身丫鬟,怎么肯听叶芷蔚的召唤。   叶芷蔚见她不动,于是挪到床边,伸手向桌上的水杯道:“我要喝水。”   小莲听了连忙擦干眼泪上前来,“小姐渴了?”   “不!我要她帮我倒水!”叶芷蔚挥手赶开小莲。布吗丸技。   小莲不知所措,“小姐,您这是……”   瑶琴心中更为不屑,吩咐身边丫鬟道,“看在妹妹这么可怜的份上,你去帮她一下。”   那丫鬟极不情愿的走过去,倒了杯茶水,却是滚烫的,就直接端给了叶芷蔚。   叶芷蔚扬着小脸微笑着,乌黑的大眼睛眯成了月牙,她伸手接过热茶,然后直接便扔到对方的身上。   “啊!好烫!”那丫鬟惊叫一声,向后退开。   “你竟敢故意用茶泼我!”那丫鬟平时跟在瑶琴身边,哪吃过这种亏,在她眼里,这个四岁的娃娃平时极好欺负,而且过后她也不敢向自己母亲告状,就算是有错只要吓唬她,最后也会通通算在她自己的头上。   所以这时候,那丫鬟连想都没想,直接抬起手来,照着叶芷蔚的脸便抬起手来……   叶芷蔚抿起小嘴,眼中掠过一丝嘲讽的笑意。   就在那丫鬟的巴掌将要落下去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一声厉喝:““住手!”   瑶琴与那丫鬟惊讶的转过头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头上戴着赤金八宝簪,身着绣金线缠枝暗纹的罗裙,娇丽的面容上满是怒气。   小莲一见顿时满心的委屈全都放了出来,“夫人,都是奴婢没用,护不住小姐……”   ☆、第3章 玉坠送你了,夜半贼影   瑶琴完全没想到叶芷蔚的生母会在这时候过来,她明明记得刚才派了丫鬟去打探说是闵氏夫人还在前院。   她见闵氏一脸怒容,心中也不由得禁一紧,连忙上前行礼:“见过婶娘。刚才只不过是个误会,”   她这边话音刚落,忽听床上叶芷蔚哇地一声,哭的地动山摇。   米嬷嬷急急来到床边安慰道,“小姐可是被吓着了?”   叶芷蔚不回答,只是放开嗓子哭得撕心裂肺。饶是闵氏脾气再好,看着女儿当着自己面哭成这样。难免也会猜测她以前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想到这里,闵氏看向瑶琴的丫鬟,冷声道:“没想到我们府里还有如此大胆的奴才,来人!”门口进来两个府里管事的婆子。   闵氏指着那个丫鬟道:“掌嘴五十!”   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抓住那个丫鬟,这一下就连叶瑶琴都被吓住了。   以往她的这位婶娘待人最是和气不过,“婶……婶娘,这都是误会……”她还想解释几句。   米嬷嬷见状故意板了脸劝道:“瑶琴小姐年纪也不大,定是被这刁奴蒙蔽了,不然昨日她与小姐讨那块玉坠时。这奴才怎么不上前阻拦。”   闵氏听了微微皱起眉头,昨天她听说女儿是被叶瑶琴推倒撞到头时,并没往心里去,只当是两个孩子玩闹得过了头。   以前米嬷嬷曾在她跟前提过府里其他小姐欺负叶芷蔚的事,她以为叶芷蔚年纪小,又不懂事,定是她主动招惹了她们,所以一次次都没有放在心上。   刚才要不是她在门口亲眼看见瑶琴的丫鬟竟然想动手打她的女儿,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件事情居然是真的发生了。   院里的管事婆子下手极狠,没几下便把瑶琴丫鬟的脸打的肿了起来。   总归瑶琴年纪也不大,被吓哭了。一口一个婶娘叫的,最后几乎跪了下来。   闵氏的心软了,便让婆子将那丫鬟放了,并嘱她带回去处置。   “瑶琴姐姐等一下。”眼见瑶琴要走,叶芷蔚突然停止了哭泣。   见众人全都望着她,叶芷蔚对小莲道:“此事全因瑶琴喜欢那块玉坠而起,你去把那玉坠拿来送给瑶琴姐姐好了。”   小莲一愣,“那玉……可是英王殿下送给您的……”   叶芷蔚淡淡一笑,“瑶琴姐姐喜欢就送给她好了,省得以后她再惦记。”   瑶琴站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涨的通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芷蔚表现的反而比她更加大度。相比之下,倒让人觉得她这人眼皮子浅,上不得台面似的。   “不……不用了。”瑶琴紧张道,连连摇着双手。   叶芷蔚也不理会,非逼着小莲去寻英王送她的玉坠。   不多时小莲拿来一个雕成玉兔模样的玉坠道:“此物原是一对,昨儿小姐撞倒的时候碎了一件,现在这只剩一个了,瑶琴小姐可要拿好了。”说着她赌气的将玉坠往瑶琴手里一塞。   瑶琴带着她的丫鬟连头也不敢回,急匆匆离了院子。   米嬷嬷连连叹气,“夫人,今日之事还算是轻的,芷蔚小姐以前不知吃了多少亏。”   闵氏一脸愧疚之色,来到床前,伸手去摸叶芷蔚的脸。   几乎是下意识的,叶芷蔚向后一闪,避开了闵氏的手。   她的这个动作让屋里的人全都一愣。   “蔚儿……”闵氏眼圈红了,“你可是在怪母亲以前没有护着你?”   叶芷蔚瞪着眼睛,脸上尽显无辜之色,心里却是暗自腹诽:自从习惯了某个人的抚摸后,她现在反而对别人摸她的脸会有排斥反应。   “蔚儿,米嬷嬷说你不记得她们了?”闵氏担忧道。   叶芷蔚老实的点了点头。   “那么……你还记得我么?”闵氏坐到床边,望着她的眼睛里尽是水气。   叶芷蔚原本想摇头,但见此情形有些不忍,只好低声道:“你是……母亲?”   听到她叫出这两个字,闵氏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待过些日子,你身子养好了,父亲便会带咱们南下,去你姑母家去。”她向叶芷蔚微笑道:“你姑母身边无儿无女,她一定会喜欢你的,那里也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她看着自己的女儿,原本以为听了这话,她一定会高兴,可是她只见叶芷蔚直愣愣的坐在她的怀里,似乎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蔚儿?”闵氏疑惑道,“你怎么了?”   叶芷蔚听了刚才闵氏的那番话,像是被雷击中似的。   南下!南下!   这两个字就像鬼魅般的缠着她。   闵氏只当她是撞了头,伤了身子,叮嘱米嬷嬷明日再请大夫来看,说了会话外面来了下人称老爷回来了,正在找夫人。   闵氏这才离了院子。   晚上,叶芷蔚躺在床上装睡,等米嬷嬷离开后,她却翻来覆去的,满脑子里装的全是关于南下的事情。   她绝不能让闵氏他们南下!叉岛肠弟。   折腾了大半夜,迷迷糊糊中她似听到外面传来米嬷嬷跟小莲的声音。   “最近夫人那里总是丢东西,晚上夜值时多惊醒着些吧。”   “也不知有没有查出来,难道是府里进了贼?”小莲的声音听上去怯怯的。   “府里晚上都有侍卫看守,普通人怎么可能进得来。”米嬷嬷压低声音,“弄不好就是家贼,你平时多注意盯着小姐,别让她再出事了……”   原本叶芷蔚还想继续听下去,可是渐渐的,她们说话的声音弱了下去。   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她轻轻嗅了嗅,只觉脑子有些不清醒,吓的她连忙用被子捂住口鼻。   但是因为她已经将那香味吸入进去了一些,所以神志有些不清,迷迷糊糊间,她似乎觉得有人打开了房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叶芷蔚一动不动的躺着,倾听着那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在自己的床前站定。   她极力保持呼吸平稳,就像真的睡熟了一样,她不敢睁开眼睛,因为她知道,此时那个人一定正在观察着她。   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子,根本无法与之对抗,她只能硬着头皮忍耐着。   过了一会,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那人似乎以为她真的是睡了,离开了她的床边。   她这时才敢微微睁开一只眼睛,露出一道缝隙……   只见幽暗的屋子里,一个女子背朝着她站在梳妆台前,正低头在她的首饰盒里翻找着什么……   ☆、第4章 没丢东西?丽妃召见   黑暗的房间中,那个人翻找东西的声音显得分外刺耳。   叶芷蔚一直盯着那个女人,她无法分辨出对方的身份。   从背后看那人的衣着打扮,有些像是府里的下人。可是她知道镇国公府有多大,她根本无法从整个府里将这个人寻出来,而且以她现在的身份,纵是将此事说出去,只怕也是无人信的。   渐渐的,她的意识远离了自己。叉呆长血。   她吸入的部分香料开始发挥作用。等第二天早晨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还保持着昨晚入睡前的姿势。   她趁着小莲不注意。偷偷查看了自己的首饰盒,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而且一早上小莲和米嬷嬷也没有发现屋里有丢过东西的迹象。   梳妆的时候,她曾特别留意米嬷嬷与小莲的表情,可是她们两人都神色如常,替她梳好了头发,然后又从盒里选出珠花来戴在她的头上。   趁着米嬷嬷出去张罗早饭的功夫,她问小莲:“昨晚你睡的好么?”   小莲一愣,续而脸上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奴婢昨儿本该夜值,可是不知怎么……竟然睡了……”   如果说小莲所言并非虚假,那么昨夜那股香味,极有可能含着某种催人入睡的药物成份在里面。   叶芷蔚心里一边思量着,一边默默的用了早饭,不管怎么说,大半夜的随时都会有人闯进寝室,这种事情摊到谁身上也不会觉得舒服。   她的沉默被小莲看在眼里,她向米嬷嬷道:“今天还是请个大夫来给小姐瞧下吧?”   米嬷嬷刚要点头,外面忽然进来个报事的小厮,道:“夫人要你们快些将小姐打点好。宫里的丽妃娘娘下了帖子,要带小姐进宫去呢。”   进宫?   叶芷蔚的耳朵顿时支棱起来。   丽妃娘娘不就是英王的生母么?她只要一想到进宫时有可能会见到英王,心里就像吞了冰坨子相仿。   经过了前世的种种,她已经完全不想再跟这位六皇子沾上任何的关系了。   米嬷嬷重新拆了她的头发,仔细打理,小莲挑出件淡红色的百蝶纱衣,服侍着她换上。   进宫时,小莲与米嬷嬷都不能随行,米嬷嬷一边在她的发髻上插上琉璃珠串成的珠花,一边叮嘱着,“进宫时您别怕,只要跟着夫人便是了。”   叶芷蔚乖乖的坐着,任由她们摆弄,偶尔会应一声。   她才不会害怕呢,前世她跟在风暮寒身边。什么可怕的情况她都遭遇过,她好歹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呢。   “丽妃娘娘很容易相处,英王殿下您也是自小便见过的,想必他们身边的宫人也不会为难您。”   叶芷蔚扬起小脸,微微一笑,“我知道啦。”   米嬷嬷却瞧着她的小模样,心里不住的叹气,这孩子是她亲眼看着长起来的,什么都好,可就是性格太过怯懦。   以后她要是嫁到英王府,只怕就连后宅的那些姬妾都难以摆平,如今她也只能盼望着英王能对她多一点疼爱,以后她才能仗着这份宠幸在府里立稳脚跟。   闵氏带着叶芷蔚上了马车。   马车出了镇国公府,马车两侧各有十名府里的侍卫相随,一路穿过繁华的街巷,马车行至宫门前。   一路上叶芷蔚总是忍不住想掀起车帘往外瞧,她很想知道此时的京城是否还有当初她记忆中的模样。   不过镇国公府可算是大户人家,规矩甚严,车里又有闵氏在一旁,她现在还没摸清身边这些人的脾气,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坐着。   刚进了宫门,便有丽妃宫中的内侍和宫女等在那里。   闵氏进宫也不是空着手,随行都会给丽妃带些宫外才有的东西,那些宫人将东西接过。   闵氏与叶芷蔚上了轿子,一行进了二道宫门,这才停下,再往里便只能自己走了。   闵氏一路带着叶芷蔚往前走,忽听前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着紫色锦袍的少年自临香殿里出来。   叶芷蔚紧紧跟随在闵氏身旁,她只看了他一眼,便立即猜到了他的身份。   紫色蟒袍,月华般的眸子,脸上始终带着温润的笑意,谦谦君子,神色从容……正是六皇子风铭皓。   他来到闵氏面前,唤了声:“公爷夫人。”   闵氏笑着行礼,“见过英王殿下。”对方年纪虽小,但却是身为皇子,闵氏又非一品诰命在身,故此必须按照宫里的规矩来。   “母妃有些等不及了,所以才叫本王出来看看。”英王笑道,转头看见了躲在闵氏身后的叶芷蔚。   他向她点了点头,“芷蔚妹妹。”   叶芷蔚迅速垂下眼睛,像模像样的施礼,稚嫩的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疏离:“英王殿下。”   英王被她的称呼弄的一愣,“芷蔚妹妹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规矩起来了,你以前不是总唤本王哥哥的么?”   叶芷蔚一脸的天真,她不想回答的时候,只需要装不懂就行了,反正以她现在的年纪没人会挑她的理。   闵氏笑了,“蔚儿终于还是长大呢,知道了要守规矩,记得上次来时要你施礼,你还只会躲在后面哭鼻子呢。”   叶芷蔚故作害羞的笑了,闵氏知她平日脸皮薄,也没敢再说下去,一行人进了临香殿。   丽妃娘娘坐在美人榻上,比起叶芷蔚记忆中的那个人,简直没什么大变化,她不由在心里暗暗惊叹:难怪皇上如此宠她,如此驻颜有术,想要不得宠也难。   叶芷蔚还未来得及细看,闵氏便拉了她的手一同上前给丽妃见礼。   丽妃嫣然一笑,“都是自家人,无需这般客套,快快起来吧。”   一旁早有宫人过去将闵氏搀扶起来。   英王正好站在叶芷蔚身侧,主动伸手想去扶她。   没想到叶芷蔚动作却比他还快,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到把英王吓了一跳。   丽妃掩口轻笑:“这孩子比以前精神多了。”   闵氏叹息道:“以前这孩子过于胆小,可是自从前日不小心撞到了头,现在有些事情竟然记不得了,故此连性子也改了。”   丽妃略有惊讶,“为何会撞了头?”   提起这事,闵氏神色暗了下来,道:“不过是跟府里表姐嬉闹,不小心撞到了。”   丽妃蹙眉向着叶芷蔚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女孩子最重要的可是这张脸,若是不小心破了相,以后可是连后悔的地儿都没有。”   你是怕让自己儿子娶了个破相的媳妇才是真的吧?   叶芷蔚心中腹诽,面上却是乖乖的模样,歪头道:“表姐喜欢英王殿下送我的玉兔,我不给她便抓了我的头往柱子上撞,我知道错了,我已经把兔兔送给了表姐,以后我就不会再被撞破头了。”   此言一出,丽妃娘娘的脸色霎时间便暗了下来,就连一旁的英王也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把闵氏吓的顿时白了脸,“蔚儿,休得胡说!”   ☆、第5章 背影,皇后娘娘有请   叶芷蔚的话听着好像只是孩童的天真之言,但是却是字字诛心。   镇国公府的嫡孙女竟因为一块玉而被府里的表姐欺负成这样?先不说闵氏面子上过不去,就连丽妃也跟着不满起来,要知道叶芷蔚与英王可是自小便定下緍约的。以后这位镇国公府的嫡孙女便是英王妃了。   镇国公手里还有西北的军权在,叶芷蔚嫁给英王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丽妃一直很注意拉拢与闵氏之间的关系。   “蔚儿所说可是真的?”丽妃不悦的看向闵氏。   闵氏一脸为难:“都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   丽妃叹了口气,“你这性子就是太过随和,害的这孩子也要跟你受苦。”她站起身来到闵氏身边,“外面天气不错。咱们到园子去走走吧。”   闵氏只得应了。   英王故意落在后面。在叶芷蔚走过来时凑过去,低声道:“本王下次再改送你别的东西好了。”   叶芷蔚瞪圆了眼睛,惊恐万状的一个劲的摇头,“我以后再也不要英王殿下的东西了,再也不要了。”   好像她是被这事吓坏了似的。   英王不由得蹙起眉头。还想说什么,叶芷蔚却急忙小跑几步,跟上了前面的闵氏。   丽妃与闵氏说着话,回头时注意到英王脸的一闪而过的失落表情,不由笑道:“以前蔚儿到这来可是最粘皓儿的呢,怎么现在反倒显得生疏了?”   叶芷蔚一模乖宝宝的模样,就差手里举着个牌子,上面写着:我听不懂。   闵氏适时接口道:“等从南边回来。想必她也要长成大姑娘了,到时只怕就是看上英王殿下一眼也要脸红的。”   听了这话,叶芷蔚心头掠过一丝阴影,看来离南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必须尽快想个法子拖延或是破坏此事,可是她又不能跟闵氏直说你们要是南下会死在半路上。   她正在迟疑,忽听丽妃对身边宫女道:“你们陪叶小姐,当心别让她走远了。”   叶芷蔚见丽妃拉着闵氏,两人状似亲密的继续往园子深处走去。   “南下去住几年也好,省得镇国公不在,你跟孩子待在府里受那两位大伯的闲气。”   叶芷蔚原本想跟在后面,听听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可是却被两位宫人拦住了,“叶小姐,那边的池子里有新种的荷花,您要不要去看看?”   叶芷蔚心里的小人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忖:你们真当我是小孩子啊?还看荷花……   不过她知道这是丽妃想与闵氏说些私密的话,生怕别人听见,所以只好跟着宫人去一旁看荷花——   园子里的荷花池才刚刚结了花苞,她站在池边望着池中的倒影,不禁叹了口气。   她现在这个样子,如果真的见到了风暮寒,也不知他还能不能认出她来。   “芷蔚妹妹为何叹气?”英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隐隐的笑意。   叶芷蔚转过身来,一双乌黑的眸子里带着孩童所没有的沉静,与刚才在丽妃面前时的表情截然不同。   英王原本是想来跟她逗趣,叶芷蔚从小便特别喜欢他,每次进宫都会缠着他不放,就连走时都要哭上好几次才肯跟闵氏出宫去。   英王站在那里,突然间竟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娃娃好像真的长大了不少,才一阵子没见,她竟好像破了茧的蝴蝶,光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就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来。   他好像已经站在这里看了她许多年,从蹒跚学步开始,到咿呀学语,向他伸出手来哭着要他抱,就连他送给她的东西都被她当成了宝贝,每次东西被府里表姐抢走时,她都哭得及其伤心,但却从来不向他告状……   英王眨了眨眼睛,月华般的眸子里尽是她的影子,他的手抬了起来,指尖掠过她额前的垂发,似要去触摸她的额头。   叶芷蔚不禁皱起眉头。   英王眼中的光华似微微一滞,唇角始终带着温润的笑意,犹如她身后含苞待放的荷花。   他放下手来,笑着说了句:“叶妹妹懂得害羞了呢。”   他似看出她对他的警觉与排斥,不过他却当做是她懂事后矜持的表现。   叶芷蔚扬起小脸,忽地换上了孩童天真的模样,撇下英王去追一旁的蝴蝶去了。   身后的宫女见了急忙跟在后面,生怕她不小心掉进池子里。   池边的阳光下,小小的少年独自立在那里,身姿英挺,气度高贵,他望着叶芷蔚跑开的身影,心底却不知为何,隐隐浮上一丝不安。   这背影他好像已经看到了太多太多次,她头也不回的跑开,去追逐其他的东西,而把他遗忘在了原地。   他静静的盯着她的背影,希望她会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可是,一直到她跑远,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她也没有回头往这里看上一眼……   “英王殿下。”园中小路上急急过来一名内侍,上前恭敬道:“南王世子入宫了。”   英王回过神来,微笑道:“世子现在何处?”   “南王妃正在皇后宫中,想必还要得些功夫才能出来。”   英王点了点头,内侍退下去了,他又在池边站了会,忽地摇了摇头,把自己刚才那些看似可笑的想法全部甩开。   园子的另一边,叶芷蔚已经跑出去好远,只把身后跟着的两名宫女累的气喘吁吁。   她的两条小腿也累的开始打晃,因着年纪小,她高估了自己的体能。   “叶小姐,不能再往前去了。”身后的宫女们叫道。   叶芷蔚这才停下来,坐到一旁的假山石上休息。   她要担心的事太多太多,除去南下,还有她与英王的緍约,以及如何探听到有关风暮寒的消息。   她记得风暮寒是十岁入得军中,也不知这时候他还在不在京城里。   她正在独自烦恼,忽听前面小路上传来脚步声,一名衣着光鲜的女子走过来,在她身后还跟着四名宫人。   丽妃宫里的两位宫人见了急忙施礼:“见过崔姑姑。”   叶芷蔚眨着大眼睛,状似无辜,脑子里却在飞快的旋转,在宫里能被宫人称为“姑姑”的,身份通常都不会低。   崔姑姑笑着走过来,打量了一下坐在假山石上的小女孩,“她便是镇国公府的嫡孙女吧?”   “是。”   “真是生得好相貌。”崔姑姑赞叹道,不过叶芷蔚却发现,对方脸上虽然在笑,可是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的笑意。叉阵爪圾。   “皇后娘娘正在上面岚风亭里,她见叶小姐可爱的紧,便让我下来接你上去。”   说着崔姑姑伸出手来,似要去牵叶芷蔚的小手,“跟姑姑走吧,别让皇后娘娘等得急了。”   ☆、第6章 前世如梦,别时如昨   崔姑姑上前要去拉叶芷蔚的小手,“快着些,莫要让皇后娘娘等得急了——”   丽妃娘娘宫里的两位宫女见了心中焦急,但却不敢阻拦眼前这位崔姑姑。   崔姑姑伸出手来。但却拉了个空。   叶芷蔚身子一闪,避开了她的拉扯,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紧紧盯着崔姑姑。   “叶小姐?”崔姑姑耐着性子唤了声,她之前并未将眼前这个孩子放在心上,她只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来带这孩子去她身边。   这孩子看模样最多也就四岁左右。但是她的那双眼睛,却带着与其年龄不相符的镇定。潋滟光华中竟好像隐隐带着冰冷。   就在崔姑姑愣神的功夫,叶芷蔚突然返身爬上了身后的假山。   “叶小姐,当心着危险……”丽妃宫中的两位宫女吓坏了,叶芷蔚可是未来的英王妃,要是摔下来伤了她们可吃罪不起。   “你们快去将叶小姐抱下来。”崔姑姑终于不耐烦了。   跟在她身后的四位宫人上前来,可是叶芷蔚却越爬越高。   那假山的后面紧贴着荷花池,越往上面越陡峭,山石林立,那些宫女们根本就爬不上来。   “叶小姐,你莫要再闹了。还不快些下来!”崔姑姑怒道,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大家闺秀竟会做出这种事来。叉呆状巴。   叶芷蔚手脚并用一口气爬到了假山的最顶层,“你骗人!”清脆的童音响了起来,她扬着小下巴望着崔姑姑等人。   “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凶?你们都在骗人!”她朝向丽妃宫里的两位宫女道:“你们快些回去报信,这些坏人想要抓我呢。”   两名宫女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名宫女立即跑开,回去送信去了。   崔姑姑万般无耐,不论她怎么向假山上面的小祖宗解释,那孩子就是不听,指着她们一口一个骗子,只听得崔姑姑心里火起。   “来人。去叫几名内侍过来,要手脚灵活的!”   叶芷蔚坐在假山上面看得真切,不过她并不着急,她早就盘算好了,这位崔姑姑要是真找了内侍上来捉她,她便直接跳进假山后面的荷花池里。   她水性极佳,自然不会发生什么危险,而且她还可以借机装成落水生病,这样闵氏自然会担心她的身子,南下的日期只怕想不拖都难。   她像只小狐狸似的坐在那儿看着下面乱成一团的宫人们。   就在这时,自园中的小路上走来一人,月牙白的锦袍在阳光下明晃晃的,耀人眼目。   她开始只是扫了一眼。不想却再也移不开半分。   那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粉雕玉琢般的面孔,棱角分明,他听到假山这边的吵闹声,正向这边望过来。   骄阳下,素白暗云纹的宽袖锦袍随风而动,衣襟袖口绣着万字不到头,他昂首看过来,剑眉斜飞入鬓,意态风流潇洒,修长的身姿隐隐散发着清贵之气。   他自园中小路过来,闲庭信步一般,狭长的凤眸微睇着她,眸光如星辰转动,光华潋滟,再配着他那张过于精致的面容,给人一种亦妖亦仙的感觉。   叶芷蔚看到他的时候,浑身仿佛被雷击中,动弹不得。   无需证明,也无需任何人解释,在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她已然认出他来。   纵然世事变迁容颜改,但他眼中的光华却从未改变过,这时的少年想必还没有经厉过那些痛楚与绝望,所以他身上少了许多冰冷的气息。   绝风风华,当真让人一见倾心。   在这一刻,她终于能够理解那些狂蜜浪蝶们谓之疯狂的原因了,这般容颜,几乎一眼便可将对方的魂魄夺去。   叶芷蔚坐在假山的顶上,只觉头顶阳光分外刺眼,她不得不半眯起眼睛。   崔姑姑等人这时也发现了那少年,略一愣神过后立即上前施礼:“见过南王世子。”   风暮寒望着假山上的那个人儿,他自认从未见过对方,可是不知为何,他竟在看到她的时候,心底涌出莫名的激动。   “她是何人?”他问崔姑姑道。   “回世子,她乃镇国公府的叶芷蔚,叶小姐,皇后娘娘见她可爱便想让奴婢带她过去岚风亭里亲近亲近,可谁知……”崔姑姑挤出丝微笑,“谁知这孩子这么胆小,竟以为奴婢是歹人。”   胆子小么?他可不觉得。   他没见过哪个胆子小的孩子竟敢独自爬到这么高的地方,而且她还是个女孩子。   就在这时,身后的小路上过来一名小内侍,道:“世子,英王殿下正到处寻您呢。”   风暮寒含糊的应了声,目光却未有一刻离开过假山上那个小小的身影。   “……风暮寒……风暮寒。”   他好似听到有什么人在唤他。   一阵刺痛自他的脑海深处涌上来,他不禁深深蹙眉。   “世子?”跟随在他身边的侍从紧张道,“可是头疾又要发作了?”   他没有应声,眼前的女孩子只有四岁左右的模样,圆嘟嘟的小脸,带着婴儿肥,一双乌黑的眸子就像深邃而清澈的湖水,正一眨不眨的与他对视着。   “……暮寒。”奇怪的呼唤声再次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随之而来的,却是脑中刺痛加剧。   这时候,假山顶上的叶芷蔚全身紧绷,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她可以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她的心骤然抽紧,绝望如同潮水般的涌上来,淹没了她。   他不记得了……他不记得她了……   恍惚间,她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身子向后一倾,霎时间失去了平衡。   “叶小姐!”假山下,丽妃宫中的宫女吓的惊叫起来。   崔姑姑等人也看到了这一幕,但她们都站在下面根本帮不上忙。   叶芷蔚被下面的惊叫声唤醒,当她发现自己正向着后面跌落下去的时候,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第一时间调整身体的下落姿态,向着荷花池那边落下去。   她屏住呼吸,准备跌入池中。   但是她的身体却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抬起头来,一双狭长的凤眸映入眼帘,眼底透出几分焦急,正殷切的望着她。   前世如梦,别时如昨,她没想到还能再有被他拥在怀中的时候,水雾在她的眼中散布开来,一下便布满了她的眼眶。   风暮寒提气跃上假山,刚好接住了她下落的身子。   熟悉的味道传来,手上是她绵软娇小的身子,暖暖的温度,只叫他的心底泛起莫名的涟漪。   “你究竟是谁?”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叶芷蔚再也忍不住,小手揪着他的衣裳,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第7章 世子的迷惑,小丫头咬人   叶芷蔚搂着风暮寒的脖子,埋头大哭。   只把假山下面的众人哭得莫名其妙,刚才这孩子还气势汹汹的谁的话也不听,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小绵羊?   风暮寒被她这么一哭。也不禁呆立当场。   怀中娇小柔软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胖胖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裳,仿佛怕他跑了似的……那伤心欲绝的哭声险些让他的心都碎了。   他只是不明白,为何自己竟会有这种感觉。   他抱着她落回地面,刚刚站定,忽听园中响起内侍尖锐的嗓音:“皇后驾到!”   众人齐齐转过身去。只见园中不远处,皇后凤驾正缓缓移至此处。   崔姑姑等人急忙恭恭敬敬的上前行礼。态度恭敬万分。   叶芷蔚在听到见到皇后的时候,身体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   她怎么会忘记,前世她与风暮寒所遭受的一切,全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风暮寒这时还没把她放开,他清楚的感觉到了她身体上的变化,这个小人全身紧绷,就像只随时戒备着的小兽,虽然还没有长齐利齿,也没有锋利的爪子……   不知为何,他的内心竟隐隐生出疼惜的感觉来。他将她放开的时候,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叶芷蔚一愣,转头望向他。   他是在安慰她么?担心她会害怕?难道他还记得她?   她的睫毛上粘满了泪珠,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就像一颗颗水晶。叉贞私号。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似想抚去她眼角的泪滴。   “都起来吧。”皇后的声音响起,带着威严。   风暮寒似被惊醒,连忙将她放开。   “为何这么吵闹?”皇后上下打量着叶芷蔚,对崔姑姑道,“不是叫你去请叶小姐过来岚风亭么,怎么把叶小姐弄成这般模样?”   崔姑姑听了立即俯身道:“奴婢已经跟叶小姐把话说了。许是她胆子小,把奴婢当成了歹人,爬到了假山上边不肯下来,若不是世子恰好赶到,只怕叶小姐就要伤了呢。”   皇后扫了一眼风暮寒,对身旁一位三十多岁的美貌妇人道,“南王妃,世子果真不愧为天生将帅之才,看来南王让他今年入秋便入军中的做法确有道理,你也无需过于担忧。”   “是……妾身也知南王爷定有他的道理,只不过做为母亲,想到他要入军中吃苦,心里总是不安。”那美妇人微笑着望向风暮寒。眼底尽是慈爱的光华。   叶芷蔚见了心头不由得一紧。   那美妇人看年纪也只有二十八、九的模样,但却是生得风华绝代,一双美目光华流转,眼角狭长,笑起来美若桃花。   叶芷蔚看着那妇人不禁愣在那里。   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何风暮寒会生的那般的妖冷高傲了,他与眼前这妇人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只不过那妇人显娇柔,而那美艳的风姿到了风暮寒身上,却变得状如谪仙。   这个女人便是风暮寒的生母,现在的南王妃。   叶芷蔚听了刚才皇后那番话后,心里此时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按照前世她从风暮寒那听来的,入秋后他入军中,而后南王府变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等他死里逃生回来后,这位正牌的南王妃早已香消玉殒,南王妃的位子早已易主他人。   不!这一次,她绝不能让他重新再遭受这种种苦楚。   她正想着要如何才能将这一切告诉给他知晓,但又怕他已不记得自己,她说出的话他如何肯信?   “全是你们这帮奴才处事不周,看把这孩子吓的。”皇后道,“还不快些带她去将衣裳换了。”   崔姑姑等人闻言,俱都应声称是,上前便去拉住叶芷蔚的手,“叶小姐,请跟奴婢们来。”   叶芷蔚心里冷笑,什么吓坏了,她脸上哪有一半点害怕的模样,这皇后想把自己弄到她宫里去,指不定打着什么主意。   经过前一世,她早就看透了她的狠毒心肠,根本不会被她表面的和善所迷惑。   她心里想着,面上却故作惊慌之色,拼命想将她的手抽回来,“不……快些放开我,母亲一会便会来寻我,你们都是坏人……”   “这可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叶小姐还是莫要再闹了。”崔姑姑没想到当着皇后的面,这丫头也毫不消停。   “你骗人!皇后娘娘才不会做这种骗小孩子的事,她是一国之母,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拐骗小孩子的事……”   崔姑姑嘴角抽了抽,要不是因为这孩子是镇国公府的嫡孙女,她几乎想一巴掌拍死她。   这孩子竟然什么话都敢说,而且还是当着皇后娘娘的面。   什么拐骗小孩子……眼下南王妃跟世子还都站在这呢,她这么闹下去只会让皇后娘娘下不来台。   她嘴上好言哄着,却伸手打算直接捂了她的嘴。   叶芷蔚张开嘴,毫不留情的咬了下去。   “啊!”崔姑姑惊呼一声,拉着叶芷蔚的手不由得放开了。   叶芷蔚扭头便跑。   “快……抓住她!”崔姑姑失声叫道。   叶芷蔚却一头扑到了风暮寒的身上,两手死死抓着他的锦袍,大有打死也不松手的架势。   这一下崔姑姑傻了眼,纵然有皇后娘娘的命令,可是就算借她们个胆子,也没人敢直接到世子身上去抢人,更不能去生拉硬拽。   皇后也没想到这小孩子竟然如此难缠,不由对南王妃尴尬笑道:“本宫看着她可爱的紧,想与她亲近亲近,谁知这孩子竟如此认生。”   南王妃见那女孩直接扑在她儿子身上,这情形倒让她一时回不过神来。   风暮寒年纪虽然不大,但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招来不少女子倾慕的眼光,只可惜她这儿子却从来都没拿正眼看过任何一个女子。   每日唯醉心于习武或是修习兵法,她从来也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子献过殷勤。   可是眼前这个小丫头却像是认准了她儿子似的,死死抓住不放手,若是真像皇后所言,她认生,那眼前这一幕又怎么解释。   莫非她只对皇后认生不成?   这个念头自她的心里闪过,但却不敢说出来。   就在这时,自小路上匆匆走来几人,为首引路的正是丽妃宫中的宫女。   “丽妃娘娘到,公爷夫人到……”   叶芷蔚偷偷自风暮寒的衣裳后面露出头来,心里暗暗长出一口气。   皇后娘娘,您的对头终于来了,我也就安心了。   ☆、第8章 暗中交锋,头疾发作   丽妃与闵氏原本正在园子里散步,听了回去报事的宫女所言,闵氏吓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急急的便要赶去,丽妃放心不下。不管怎么说叶芷蔚与英王有緍约在身,她要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自己面子上也不好看,于是索性陪了她一同前往。   “见过皇后娘娘。”丽妃与闵氏一同行礼。   皇后心里非常不痛快,面上却不露声色道:“你们来的倒是及时,要知道。这可是在宫里。不是外府的大杂院,若是冲撞了贵人怎么办,怎么能由着孩子乱跑。”   闵氏一脸紧张,低头谢罪:“都是妾身管教不严。”   叶芷蔚从风暮寒身后冒出头来,仿佛对皇后十分惧怕的模样。   “本宫若是记得没错。这丫头与英王应是有緍约在身的吧?”皇后慢条细理道。   “是。”闵氏低头回道。   “生的倒是好模样,就是这性子……”皇后摇了摇头,“未来的英王妃怎能是这个样子,不如将她送到本宫身边,一来本宫着实喜欢她的紧,二来也可以教习她些宫里的规矩。”   闵氏低着头,背上冷汗直冒,“多谢皇后娘娘体恤。但小女天资愚钝,怎好麻烦您教习。”   皇后微微一笑,“不妨事。”   闵氏急着想要出言阻拦,却听丽妃娘娘忽而笑道:“如此一来,到是让妾身占了便宜。(. ’)”   闵氏不解的看向丽妃,只见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自她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不满之色,仿佛让皇后教习叶芷蔚是件天大的好事一样。   “公爷与公爷夫人刚好要南下去探望族中姑母,带着这丫头着实麻烦,今儿本是来求妾身,想将这丫头留在妾身宫中,现在看来妾身到是省了事。不然将她留在宫里只怕就连皇上也要厌烦了妾身,再也不肯到妾身宫里去呢。”   皇后眸光微闪,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哦?后宫之中,谁不知你最得皇上心意,怎会被厌烦。”   丽妃嗤嗤的笑,只怕这后宫里的女人,除了她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敢如此从容的对皇后说话。   “皇后娘娘还不知道,这丫头难缠的很,就连铭皓都让她缠得没法,每天更是没有消停的时候,妾身那里虽没什么稀世之宝,但却都是皇上亲手赐予妾身的,被她摔碎了哪件都心疼的紧呢……”   一番话直说的皇后直皱眉头。   再想起刚才崔姑姑所言,叶芷蔚为了躲开她们竟然爬上了假山……想来这丫头真的如同丽妃所言,那般不好调教。   皇上每月才到她宫里去一次,要真是被这丫头搅了,只怕以后这丽妃更要得宠了。   “既然这样……便等她再大些吧。”皇后松了口,却又转头对闵氏道:“你与公爷南下探亲,不知何时启程?”   闵氏微微一愣,不知皇后为何突然关心起这件事来,“待收拾好东西,本月就可启程。”   皇后隐住眼底的深意,“要带不少东西……看来你们想多住些日子才回了?”   闵氏为难的笑了笑,没有接口。   他们何止是要多住些日子,而是打算一直待到镇国公自西北撤军,算起来这期间怎么也要五年左右的时间。叉岛史划。   皇后有一句没一句的与闵氏说着话,叶芷蔚自风暮寒身后冒出头来,看向皇后。   此时皇后脸上带着微笑,森冷的眸子弯弯地,带着一丝莫名的诡谲。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闵氏一转头见她竟还躲在南王世子的身后,不由得沉下脸来,唤了声:“蔚儿,不得对世子无理,还不快些过来。”   叶芷蔚这才依依不舍的挪着步子现身出来,但还没等她迈出两步,忽见对面南王妃神色大变,惊道:“寒儿!”   她扭回头,惊见风暮寒以手扶额弯下腰去,脸色煞白。   一旁随从急道:“世子头疾犯了。”   南王妃惊慌失措,宫人们也乱作一团。   只有皇后跟丽妃冷眼旁观,脸上没有丝毫紧张的神色。   “来人,快去请太医,带世子去偏殿歇息。”皇后从容吩咐道。   叶芷蔚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就连自己被闵氏拉到身边都毫无觉察。   头疾?她不记得前世风暮寒有此症。   众人一阵忙乱,皇后也仿佛对她失了兴趣,直接摆驾回宫。   南王妃则跟着去了偏殿,等待太医前来。   丽妃见状道:“我们也回吧。”   闵氏应了声,向前走了几步却发现她的女儿仍站在原地,目光不错的盯着南王世子等人离开的方向。   “蔚儿?”闵氏只当她年纪小,被刚才的事情吓到了,上前来拉住她的手,“我们也回去吧,你再要乱跑当心真的要吃板子了,这宫里可不比我们自家府上。”她担心话说重了女儿会被吓哭,说轻了又怕她不往心里去,再闯出祸来。   “母亲。”叶芷蔚转过头来,闵氏惊讶的看到,她女儿的脸上竟带着少有的严肃与庄重。   按说一个四岁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表情,闵氏觉得自己定是花了眼。   “母亲,我想去向南王世子当面道谢。”叶芷蔚一字一顿道。   闵氏愣了愣,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向来是个胆小的,今天怎么就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要不是亲眼得见,她甚至会以为眼下的叶芷蔚是被谁替代掉了。   “今天要不是得世子相救,我就掉到池子里去了。”叶芷蔚一脸的乖巧。   闵氏略一迟疑,觉得这么走了确有些不妥,于是就此与丽妃道别,直接带了叶芷蔚去了偏殿。   太医刚到不久,南王妃站在那里一脸的焦急。   这时自外面进来一名宫女道:“公爷夫人求见。”   这时候南王妃一门心思的全都扑在她的儿子身上,根本不想见客,于是道:“不知她们所谓何事?”   “公爷夫人想亲自向世子道谢……”   南王妃愣了愣,她没想到,对方竟是上门来道谢的。   屋里太医还没有出来,她只好让人将闵氏和叶芷蔚请到了外间。   闵氏与南王妃并不熟络,两人先是客套了一番,而后才将来意说明。   “这孩子也是个死心眼,念着今天承了世子的情,吵着要亲自来道谢,不然就不肯走呢。”闵氏一副头痛的模样。   南王妃和善的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寒儿不会在意这些。”   叶芷蔚听对方话里有拒绝的意思,于是果断挪到南王妃面前,拿出卖萌装乖的看家本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对方,满眼的无辜与期待。   那模样只叫南王妃心里瞬时软了。   “你这孩子……”她叹了口气,不过也幸好对方是个孩子,这要是换成大一些的女子,别说是见面了,就算是衣角沾一沾弄不好也会传出风言风语来。   “非是本妃故意驳你们的面子,只是寒儿头疾发作,这时只怕见不得客。”南王妃遗憾道,“不如改日好了。”   叶芷蔚也知此事不能强求,但仍不免有些失望。   南王妃见她一脸的失落,煞是可怜,于是复又接口道:“六日后正值本妃生辰,公爷夫人若是得空,可带这孩子一起来观礼。”   ☆、第9章 记忆,被迫中断   镇国公府。   闵氏回府后先是让米嬷嬷将叶芷蔚安顿了,而后才去了公爷书房。   公爷虽身为镇国公府的嫡子,但却并非长子,以至于两位兄长对此极为不满。   闵氏进到书房时。叶淮安刚吩咐了身边管事些事情,见到他夫人进来便随手打发了管事出去。   “今日进宫可还顺利?”他见闵氏蹙着眉头,便知定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   闵氏轻轻叹了口气,“还好。”   叶淮安轻笑道:“可是女儿又哭了?”每次进宫时,叶芷蔚都是哭着回府的。   闵氏摇了摇头。   叶淮安非常意外:“哦?难道今日英王不在宫中?”他也知自己女儿最缠英王,自小便如此。   “英王到是在场……不过蔚儿她……”闵氏欲言又止。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叶淮安伸手将闵氏拉到身边。   “蔚儿她。自从被撞了头后。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叶淮安之前曾听闵氏说起过他女儿被撞了头之后失去记忆的事,“也许她是把自己的性格也忘记了吧。”他不由笑道。   闵氏却没有办法像他那般大度,“不,不只如此,我见她对英王也不冷不热。而且今天在宫里我还遇到了皇后娘娘,她还想将蔚儿留在她身边……”   叶淮安神色猛地一变,“你答应了?”   “我怎么可能答应。”闵氏委屈道,“就算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闵氏便说起今天在宫里发生的事,叶淮安听完后沉默半晌。   “淮安?”闵氏见叶淮安脸色阴沉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些日子我总觉得心惊肉跳,就连晚上也睡不好。总是做梦,不如我们快些准备早些南下好了。”   叶淮安叹了口气,“我也想早些离开,只是这些日子父亲自西北时有来信,我连向宫里递了几次辞呈都被拒了,只怕是有人故意不想放我离开。”   闵氏紧张道,“那可怎么办?”   叶淮安笑了笑,“你一妇道人家担心这些做甚,这些日子你尽管看好女儿,带她多走走,只怕到了南边就没有这么多好景致可以看了。”   闵氏听了不由得也笑了,两人又说起了南王妃生辰过府观礼的事。叶淮安便让闵氏去着手准备贺礼,不管怎么说他们也不能空着手去观礼。   镇国公府这边商议着准备生辰贺礼,南王府那边却正在忙着请大夫。   清月居。   南王妃坐在罗汉床上,不住的抬头看向里间屋,一脸的焦急之色。   不一会功夫,一位老先生自门里走出,见到南王妃连忙拱手施礼,“见过王妃。”   南王妃急道:“寒儿怎么样了?”   老先生摇了摇头,“请恕老朽无能,至今不能诊得出世子病症,惭愧、惭愧。”   南王妃听了更是坐立不安,“世子自小便有此症,不过却从未如此严重,莫非以后此症还会继续加重不成?”入秋后风暮寒便要入军中,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她这当母亲的如何能放心得下。   老先生依旧摇头,“从脉象上看,世子身体康健,并未有疾患征兆。”   “可是这人要是好端端的,如何会头痛成这个样子?”南王妃也不由得急了,这位老先生可以算是江湖圣手,就连宫里的太医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只因当初南王妃曾对他有恩在先,故此他一直留在南王府。   “恕老朽无能。”老先生长叹一声,“如今老朽力不从心,今日特来向王妃请辞。”叉岛讽巴。   南王妃惊道,“老先生要走?”   “老朽自认时日无多,想回故土,还请王妃成全。”   南王妃蹙眉半晌,最后只得叹了口气,“许是寒儿福薄,命该如此吧。”   “王妃此言差矣,依老朽看,世子当是个有福的,命中自有贵人相助。”   南王妃听了立时喜道:“不如这何来的贵人?”   老先生手捻胡须,幽幽道:“此乃天意,非我等能参破的,老朽今依不得此症,心中愧疚,故此走后会派徒儿留于此处。”   “不知先生的徒弟是……”   “王妃安心,老朽这位徒儿自小天赋极佳,从此以后可让他伴于世子左右,定可与王妃分忧。”   南王妃听了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不知先生的徒弟何时会到府上,本妃也好提前派人迎接。”   老先生道:“老朽这便修书一封,想来用不了十天半个月他便会到达此处。”   说着他在桌上铺开纸张,提笔落下,南王妃扫了一眼,只瞧见“崔天铭”三个字。   送走老先生,南王妃这才进了里屋。   海棠花窗敞开着,风暮寒正靠坐在窗边的桌案前,一手持着书册,另一手撑着额角,深一下,浅一下,慢慢按着一侧的太阳穴,浓密的睫毛垂着,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南王妃见了不由训斥道:“才刚好些就看这些个东西!”说着上前一把将他手里的书抽了出去。   风暮寒薄唇扬起一抹笑意,也不反驳,默默的看着他的母妃在他面前唠叨个没完。   南王妃说了半天,见她儿子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由得一阵泄气,只好叮嘱世子身边的丫鬟跟随从,要他们精心服侍,这才依依不舍的离了清月居。   风暮寒隔着海棠花窗望着窗台外,一股淡淡的花香自外面飘了进来,不知为何,那淡淡的香气总让他心神不宁。   他站起身,定定的望着窗外,在窗台下面,长着一大丛白色的玉簪花,这种花香,总会让他的脑海中时不时的闪过一个朦胧的身影。   自小他便总是经常做同一个梦。   在他的梦中,时常会见到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自她的身上便散发着淡淡的玉簪花香,她会唤他的名字,可是他总也看不清她的样貌。   每当他做这个梦的时候,第二天头疾便会发作,不过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有关这个梦的事。   就像今天……只怕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因何突然头疾发作。   他站在窗前,抬起手来轻按着一侧的额角。   他记得在宫里时,闵氏曾唤了她的女儿一句——蔚儿。   就是这两个字,当时就像一把尖刀,突然刺进了他的脑海中,让他痛的险些失去神智。   叶芷蔚?   此时,园外残阳已偏西,炫目金光洒在那丛玉簪花上,在风中颤颤巍巍的摇晃着花蕾,他的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那个小小的人儿,抓着他的衣裳哭得梨花带雨般的模样。   他的心头莫名的一动。   与此同时,他只觉额角猛地一跳,头脑中好似被什么拉扯着似的,痛的让他弯下腰去。   记忆,被迫中断了。   ☆、第10章 投井自尽的丫鬟   清晨,镇国公府。   叶芷蔚带着小莲在园子里转悠。   阳光有些炙热,她们避开暑气,躲在树阴下。   小莲紧紧跟随在叶芷蔚身边。几乎一步不落,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家小姐变得有些不同了。   两人缓缓在树阴底下走着,忽然,从一侧树后传来两个女子低低的说话声。   “都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么?”   “没有。小姐屋里根本没有你说的那种东西。”   在小莲反应过来之前。叶芷蔚已经一把拉住她的衣襟,将她拖到一旁的矮树丛后迅速蹲下。   “小姐……”小莲刚要开口,叶芷蔚伸出小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小莲只好住了口,这时只听树后又传来说话声。   “难怪你在小姐身边这么久还是个下等丫鬟,就你这点本事。连个东西都找不到。”   “这事怎么能怪我……小姐房里的东西我都查过了,她才几岁,屋里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东西,就连库房我也找机会进去过,什么也没有找到……”   叶芷蔚悄悄自矮树丛后探出头去,只见对面树后隐隐露出两个女子的身影。   其中一个女子背向她们,听声音年纪大些,穿着一件深绿色绣枝裙。背影有些眼生,显然不是她这院子里的人。   在那人的对面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鬟,生得古灵精怪,一双眼睛来回乱转,叶芷蔚认得出她是自己院里的下人,不过通常她只能在外面服侍,平时根本就轮不到她进屋来。 叉呆尤技。   听着她们两人的对话,叶芷蔚不禁想起那晚私闯入她寝室翻找东西的那个人。   小莲听得一头雾水,几次想开口说话却都被叶芷蔚用眼神制止了。   这只时听那年长的女子笑了笑,“既然这样想必那东西不在小姐这里。”她自怀中取出一只荷包递给了对面的女孩子,“这事就到此为止,你不必再去小姐屋里找了。”   小丫鬟接过荷包贪婪的打开看了看。撅起嘴巴,“就这么点银子就想打发我?我为了这事可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你知道夫人有多疼小姐,要是让她发现了,只怕我就要被赶出府去了……”   年长的女子听她抱怨着,于是又从身上摸出一只荷包递过去。   小丫鬟接过,脸上笑嘻嘻的,“其实这些也不多,你知道么,这院里的米嬷嬷平时看得紧着呢,我只能晚上动手……”   她正说着,忽听年长的女子道:“不好,有人过来了”   小莲吓的一哆嗦,以为她们是被发现了,便想起身。   一双小手伸了过来,紧紧抓住了她的衣裳。   小莲诧异的低下头去,只见叶芷蔚一双大眼睛定定的望着她,轻轻摇着头,那镇定的神色让她自愧不如。   对面树后的小丫鬟慌了,急急将荷包收好,道:“你快些走。”   年长的女子道:“来不及了,我们先躲下。”说着她便拉着那小丫鬟进了树丛后。   叶芷蔚一手抓着小莲的衣裳,静静的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树丛后传来一声闷吭。   小莲吓的战战兢兢,叶芷蔚面上却毫无表情,她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隐约听见似重物坠入井中,溅起水花的声响。   “小……小姐……”小莲白了脸。   叶芷蔚低低道:“快去寻米嬷嬷过来,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此事。”   小莲跌跌撞撞的跑开了,叶芷蔚在矮树丛后又等了会,这才慢慢走出来,进了对面的树丛后。   那名年长的女子早已不见踪影,树下丢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上面隐约可见丝丝血迹。   她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痕迹,顺着拖痕来到不远处的水井旁。   “小姐!小姐!”小莲这时叫来了米嬷嬷,一路小跑着赶了回来。   “我在这里。”叶芷蔚应了声。   米嬷嬷和小莲循声找来。   “米嬷嬷,你能把她救上来么?”叶芷蔚指了指身旁的水井。   米嬷嬷往井里看了一眼,不禁大惊失色,“这是……咱们院里的三等丫鬟子青!”   小莲见了井里的人吓的两腿发软,米嬷嬷见状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我让你好好服侍着小姐,怎么会遇见这种事?”   叶芷蔚乖巧的拉了拉米嬷嬷的衣裳,“嬷嬷,还是先把人救上来再说。”   米嬷嬷无法,只得去找来几个粗使婆子,将井里的子青捞了上来。   “看看还有救吗?”米嬷嬷道。   有经验的婆子凑过去瞧了瞧,道:“这不像是溺水,许是还有一口气。”   “米嬷嬷,此事最好不要传出去。”叶芷蔚悄悄叮嘱米嬷嬷道。   米嬷嬷目光闪了闪,院子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不会传出去。   叶芷蔚向米嬷嬷招了招手,俯在她耳边低语一阵。   米嬷嬷眼底划过一丝惊讶,续而喜道,“就依小姐这主意办吧。”   当天,镇国公府里都在传,叶芷蔚小姐的院子里有丫鬟寻了短见,投了井,请了大夫来,也不知那丫鬟救活没有,外院有不少好奇的人都偷偷过来打听。   叶芷蔚坐在屋里,听小莲向她说起今天都有哪个院的下人,过来悄悄打听子青的事。   “大爷院里来了几个人打听过,还是二爷院里也派了些小丫鬟过来……”小莲掰着指头细细数着,叶芷蔚脸色却渐渐沉了下去。   原本她以为,企图加害子青的那个女子定是府里哪个院的下人,若是听了消息说子青还没死,定会心生不安,派人过来打听。   可是现在看来,府里这两位大伯的院子都派了人过来,一时间她竟分不出那个神秘女子是哪个院子派来的。   米嬷嬷这时走了进来,叶芷蔚抬头问道:“大夫怎么说?”   “头上被石头砸了,看来是难活了。”米嬷嬷摇了摇头,“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天意了。”   “母亲知道此事么?”她问。   “夫人不在府中。”米嬷嬷道。   叶芷蔚一愣,“母亲去了何处?”   “宫里皇后娘娘召见,夫人一早便进了宫……”   米嬷嬷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叶芷蔚已然全都听不进去了,她的心里忽地生出一种极度不安。   皇后召见?   不管什么事,只要与那个女人有关,就绝对不会有好事!   ☆、第11章 皇后的赏赐,父亲要纳妾?   叶芷蔚在正屋里等着听消息。   米嬷嬷差人请来了大夫,可是一连两个时辰也没有等到什么结果。   叶芷蔚知道,子青是头部受了重击,而非溺水。故此也有可能她根本就不会再醒过来。   不过这事她知晓,那下手袭击子青的女子却不一定能得到消息,她很可能会担心子青醒过来而准备再一次下手置她于死地。   她胡思乱想着,一旁小莲却以为她是在担心子青,不由嘟起嘴道:“子青也太没良心了,她在咱们院子谁也没有亏待过她。她竟干出这种事。要是夫人知道了早就把她赶出府了。”   叶芷蔚突然转向小莲,大眼睛忽闪着似好奇道:“小莲,你也会背叛我么?”   小莲吓的白了脸,腿一软直接就跪了下去,“小姐。您可别吓唬奴婢,奴婢自小便被夫人收留,要不是夫人,奴婢早就饿死在街上了,怎么敢背叛小姐啊……”   叶芷蔚看着小莲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心中好笑,面上却故作神秘,婴儿肥的小脸凑过去。低声道:“小莲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   小莲睁圆了眼睛,一动也不敢动。   “我做了一个梦。”叶芷蔚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什……什么梦?”   “我梦见这府里所有的人都死了,全都……”她伸出小手在虚空画了个圈,“除我之外,所有人,全都死掉了。”   小莲吓的打了个寒战,颤抖道:“小……小姐,您别开玩笑了……那只不过是个梦而已。”   叶芷蔚定定的看着她,“只是梦而已?”   小莲拼命的点着头,这时她简直欲哭无泪,眼前的小姐明明还只是个小孩子。可是她说出的话却让她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死了?这怎么可能,堂堂镇国公府,谁敢动他们……   她们正说着话,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门帘挑起,闵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米嬷嬷。   叶芷蔚立即跳下床来,像模像样的施礼:“见过母亲。”   闵氏脸色很差,神色疲惫,但在看见她的时候,仍露出欣慰的微笑:“蔚儿今天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有听米嬷嬷的话?”   叶芷蔚上前拉了闵氏的手,两人并排在炕沿上坐了说话。   闵氏让人拿来了宫里的点心,放在桌上。   叶芷蔚看了一眼,便猜到这是宫里赏下来的,可是见闵氏的脸色有些发白,眼底也有些湿润,于是道:“母亲,今天皇后娘娘欺负你了么?”   闵氏一愣,艰难的露出一丝微笑,“你这傻孩子,怎么敢这么说话。”   叶芷蔚嘟了嘴,“我说的哪里有错,皇后欺负人!她先欺负我,然后又打母亲的主意。”   闵氏低下头来,眼圈红了,“没什么,你不要乱想,母亲还有别的事,等晚上再过来看你。”   说完竟拿帕子捂着脸匆匆出了门。   叶芷蔚坐在炕沿上晃荡着两条小白腿,越想这事越觉得不对。   “米嬷嬷!”她甜甜的叫了声。   米嬷嬷只觉得背后发冷,最近她越发觉得这孩子有些怪异,她不但性格变了,就连想法也有些难以捉摸,有时她望向自己的时候,就像一只狡黠的小兽。   “小姐。”米嬷嬷老老实实凑过来。   “母亲为什么不开心?”叶芷蔚歪着头,天真的看着她。   米嬷嬷嘴角抖了抖,“这事……小姐年纪还小,等您长大了就自然懂了。”   叶芷蔚听了却一下跳下炕沿,直接便往外跑。   米嬷嬷惊得急忙阻拦,“小姐这是要去哪?”   “母亲和你都不肯说,我便去问父亲去!”   米嬷嬷听了急的直扯自己的袖子,“小姐,您就别去给老爷添乱了!”   “那你告诉我,母亲为何偷偷在哭。”   米嬷嬷没想到这一切竟都没躲过这孩子的眼睛,想了想道:“皇后娘娘赏了夫人几个宫女。”   什么?   叶芷蔚听了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皇后赏了闵氏几个宫女,这不就是明摆着想逼她父亲纳妾么?皇后赏的女人谁敢不要,不然就会被冠以犯七出的罪名。   “母亲收了么?”她问。   米嬷嬷叹了口气,“夫人虽然性子善良,但对老爷却是一片情深,她怎么会应。”   叶芷蔚咬着小嘴默默不语,如此看来,闵氏是把皇后得罪了,她竟敢当面拒了皇后赏的女人。叶芷蔚越想越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周围似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们紧紧缠绕在其中。   她开始的想法很简单,以为只要避开南下便能阻挡历史的脚步重蹈覆辙,可是现在来看,只怕皇后是另有所图。   她想到这里,于是对米嬷嬷任性道:“父亲在哪里?嬷嬷带我去!”   公爷书房。   叶芷蔚跑上台阶时,公爷叶淮安正在跟属下说话。   叶芷蔚直接推门跑了进去,叶淮安还没回过神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便扑进了他的怀里。   “父亲……父亲……你要休了母亲么?”那孩子带着哭腔道。   叶淮安听了不由得一愣,站在旁边的下属脸色尴尬,只好先退了出去。   叶淮安诧异道:“你这是在哪听来的?我怎么会休了你母亲?”   叶芷蔚眨巴着大眼睛,“皇后娘娘今天赏了母亲好多美丽的宫女,父亲你要纳妾么?”   叶淮安听了神色凝重,叶芷蔚偷偷观察他的表情,觉得他是真的不知道此事,于是撒娇道:“父亲,你若是敢纳了那些女人,我便跟母亲离家出走!”   叶淮安听了这孩子气的话不由苦笑道:“蔚儿胆子当真大了,竟会懂得维护你母亲,可是你们两个又能去哪里?”   “去哪里都好,偏让你找不着。”叶芷蔚赌气似的道,“这便是惩罚,惩罚你让母亲伤心!”   叶淮安越发觉得女儿变得有趣,不由道:“你们真要是走了,留为父在府里岂不是更自在?”   “才不会!”叶芷蔚叫起来,“喜欢的人不见了,才是最让人难过的事。”   叶淮安呆住了,半天也没回过神来。   “父亲若是不会难过便是从来也没有喜欢过母亲。”叶芷蔚歪着头看着他,“父亲喜欢母亲么?”   她见叶淮安脸色变了变,神色不自然的转过头去,耳根却是红了,她不由觉得这男人倒是有些可爱,喜欢自己的老婆却又不肯明说。叉呆丸划。   “那父亲喜欢我么?”她又问。   叶淮安突然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就像明亮的洪钟,他一把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桌案上。   “蔚儿果真懂事了。”叶淮安笑道,“待从南边你姑母那回来,想必到时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叶芷蔚看着叶淮安在笑,她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父亲。”她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   “只有南下才能避开一切灾祸么?”她一字一顿试探道,眼睛里闪烁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冷光。   叶淮安全身一震,不可置信的低头望着他的女儿。   “你……你在说什么?”   ☆、第12章 搜查赃物   “父亲,女儿这几日曾做了一个梦。”叶芷蔚悲悲切切道,“在南下的路上,你与母亲全都被人害死了。只剩下了我一个……”   叶淮安愣了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蔚儿莫怕,那只不过是个梦而已。”   他一边轻言软语的安慰着自己的女儿,眼底却是渐渐聚起凝重的光华。   待叶芷蔚离开,他立即叫来心腹下属,吩咐道:“派人去盯着府里大管事。都看他这几日都去了哪里,有没有与什么外府的人联系。”   下属诧异道:“大管事不是听了您的吩咐为您南下做准备了么?”   叶淮安点了点头,“小心些的好,此事莫要让其他人知晓了。”   “是。”下属喏喏而退。叉豆广技。   叶芷蔚才回了院子,小莲便急急跑来,“小姐。小姐,子青醒了!”   叶芷蔚向米嬷嬷招了招手,凑在她的耳边低语几句,米嬷嬷神色凝重,但听了叶芷蔚的话,脸上竟渐渐露出笑容。   “小姐放心吧,此事交给老奴去办,定然没错。”   米嬷嬷返身出了院子,叶芷蔚则跟着小莲去了柴房。   子青躺在木板床上,脸上毫无血色,见到叶芷蔚进来,有气无力的哭了起来。“小姐……小姐……奴婢好命苦啊……”   小莲不屑道:“现在才知道哭,你竟敢打小姐屋里的主意。这便是报应!”   子青哀哀道:“全是奴婢的错……看到小姐屋里的东西……就眼皮浅……”   小莲还想说什么,却被叶芷蔚打断了。“小莲,你去外面守着。”   小莲愣了愣,不过眼下子青躺在这里就是半个死人,想来也不能对小姐如何,于是便听从的出去守着。   叶芷蔚见小莲出去了,慢慢走到子青身边,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子青散在鬓边的头发。   “你是叫子青吧?”她脆生生道。   子青瞪着眼睛,看着她。   “你就快死了。”叶芷蔚面无表情,仿佛她正在跟她说着今天的天气,或是早上她吃了什么点心一般。   子青一口气没喘匀,咳了起来,顿时觉得脑袋后面疼的要命。   “你很快就要死了。”叶芷蔚又重复了一遍,“你还想替人保密么?”   子青直愣愣的瞪着眼睛。   “你难道不想为自己报仇么?”叶芷蔚凑到她面前,一字一顿道,“听米嬷嬷说冤死鬼到了地狱也会不得安生呢……”   子青打了个寒战。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真的只有四岁。   微光从柴房的窗户外照射进来,叶芷蔚的眸子闪耀着幽幽光华,直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子青只觉眼前站着的这个孩子就像来自阴间的幽魂,她定定的看着她,用稚嫩的声音说出让人不寒而栗的话语……   她就要死了吗?   她只感觉全身越来越冷,到最后,好像连血液也停止了流动。   第二日,不知谁传出流言,公爷嫡女叶芷蔚的院子里出了家贼,偷了东西不说,被人发现竟然妄图逃逸,结果慌乱中竟掉进井中,溺水而亡。   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府中大爷跟二爷的院子都得了信儿,不少婆子还能把子青的偷东西的过程描述的栩栩如生,就好像她们亲眼看到的一样。   到了下午,大伯母带着表姐瑶琴找到了闵氏。   “听说芷蔚儿院子里出了个偷东西的丫鬟?”大伯母进门便不客气道。   闵氏也是才听说此事,还没等过去叶芷蔚的院子,叶淮安大哥的夫人便堵上门来。   “我也是才听说此事。”   “难怪前阵子我那院里总是丢东西,有人见子青去过好几趟,正好跟你一起过去吧,不然芷蔚那丫头又要认生的哭个没完。”   闵氏本不想跟她同行,可是这是镇国公府,她好歹也要称对方一声大嫂,于是只得带了人一起去了叶芷蔚院子。   “大伯母要搜赃?”叶芷蔚听到消息时不慌不忙,坐在那儿小口小口啃着点心,心中却是不断抱怨自己现在的牙口。   这完全就是乳牙嘛,吃点什么都不痛快,就连咬人都差些。   米嬷嬷道:“大爷夫人这会已经带了人手来,正等在院子里。”   “母亲怎么说?”   “夫人想听听小姐的意思。”米嬷嬷道,声音里不觉带了些笑意。   以往若是发生这种事,哪还能有她们小姐说话的份,她一早就会躲在别人身后哭鼻子。   叶芷蔚将最后一块点心咽下肚去,又喝了半杯清水,这才擦了擦小嘴跳下炕来。   “大伯母想查,便让她查好了。”她迈开小腿登登登的跑了出去。   闵氏正跟大爷夫人坐在外间,叶芷蔚出来先是恭恭敬敬施了礼,而后便老老实实的坐在闵氏身边不动了。   大爷夫人诧异的打量着她,疑惑道:“才几天不见,这孩子竟然出息了。”   叶芷蔚嘴上没说话,心中的小人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出息你妹啊,姐可是三世为人。   一旁瑶琴听了不屑道:“是啊,出息了,院子里的丫鬟都偷到我们院里去了。”   闵氏脸色一沉,没对瑶琴发作,却是对大爷夫人道:“大嫂,事情还没查清,怎么能跟孩子乱说,这要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大爷夫人晒笑着,“话虽如此,若不是芷蔚这丫头管束不住自己院子里的人,又怎么会出这挡子事,当初我便说她年纪太小,不适合单独设院子,可是三弟就是不听,说什么要练练这孩子的胆子,我看这胆子没有练出来,家贼到是出来一堆。”   闵氏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转头看向自己女儿,生怕会吓到她,可谁知等她看过去才发现,叶芷蔚这会正专心的玩着自己的手帕,好像根本就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   米嬷嬷在院里盯着大爷夫人带来的那些下人,叶芷蔚这院里虽然没什么特别值钱的物件,但以往公爷以及镇国公赏下来的东西还是不少的。   她让人守着叶芷蔚的屋子,外面那些则随便由她们去检查。   不大会功夫,大爷夫人带来的下人便查完了下人的屋子,捧着一堆搜出来的零碎玩意,转到正屋来。   米嬷嬷见她们往叶芷蔚屋里看眼睛不由得一瞪,“怎么?我们小姐的屋子你们也想进来看?”   那些下人纷纷低下头去。   “既然查都查了,也不差这一间吧。”领头查赃的是大爷夫人身边的丫鬟,紫珠。   米嬷嬷冷笑道:“怎么,你们莫不是以为子青那丫头偷了东西,会藏到我们小姐房里来吧?”   言外之意,你们竟诬陷我们小姐替偷东西的人收藏赃物。   紫珠并不惧怕米嬷嬷,笑道:“若是不怕便让我们查好了,这么藏着掖着岂不是更让人怀疑?”   ☆、第13章 画个圈套让你们钻   米嬷嬷那边拦着大爷夫人手底下的紫珠,不让她们搜小姐的屋子。   外屋坐着的闵氏她们早就得了信,还没等闵氏开口,大爷夫人倒拉下了脸子。   “我就说那子青不是个好东西。每回上我们院子都鬼鬼祟祟的,有好几次都被我们院子的丫鬟发现她动手动脚的,今儿要查不如就来个彻底的,要是芷蔚屋里少了什么也好一并查清了,省得以后打麻烦。”   闵氏不悦道:“子青只不过是个三等的丫鬟,如何会经常到大嫂那院子去?”   大爷夫人脸色僵了僵,“这个……谁知道呢。许是她有什么事……”   “看来大嫂那院子也是疏于管理,打这以后,可要看紧了些。”闵氏这话说的不轻不重,到叫大爷夫人自己讨了个没趣。   外面米嬷嬷与紫珠僵持不下,越吵动静越大,瑶琴不禁偷眼去看叶芷蔚。   叶芷蔚这会却装起了天真。一会玩着手帕,一会又盯着袖口的绣花端详,就是不说话。   瑶琴于是道:“芷蔚妹妹向来心软,怕是子青那丫鬟也偷了不少妹妹的东西,不如趁机一起清点下。”   闵氏蹙眉,其实她本不想让她们动她女儿的屋子,不过她并不知子青身上发生的事,于是便叫来米嬷嬷,“你多盯着点便是,顺便查查蔚儿屋里是不是真少了东西。”   闵氏开了口,紫珠那帮人便进了叶芷蔚的屋子。   众人七手八脚的忙了半天,紫珠在翻动百宝阁时掀起一方木盒。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不由得眼睛一亮。   她一把抄起那盒子,嘴里道。“难怪我家夫人那天找不见这玉,原来在这里。”   米嬷嬷见了上前阻拦道。“什么你家夫人的,这是我家小姐的东西,没得这么见钱眼开。”   紫珠听了米嬷嬷的挖苦也不恼,而是将那盒子夹了出了门口。   “夫人,您看看,这是不是您的东西?”紫珠将木盒打开,交到大爷夫人手上。   瑶琴凑过来眼睛连看都没看便点头,“对,对,这是母亲的东西。”   叶芷蔚看得真切,心中不住冷笑。   闵氏往木盒里看了看,只见盒子里铺着一方红丝绒,上面躺着一方清绿色的玉片。   这东西看着不像值钱的物件,她不由得转头去看米嬷嬷。叉豆协才。   米嬷嬷道,“这是小姐的东西,许是紫珠看走了眼。”   “怎么可能,这东西天天都放在我家夫人屋里,我怎么会认错?”紫珠说话底气十足。   米嬷嬷脸上闪过丝不屑,“你口口声声说这是你家夫人的东西,那么你不妨说说,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紫珠没想到米嬷嬷竟会问出这种话来,不由得一滞。   大爷夫人忙接口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只不过是块玉罢了,虽说不是什么值钱物,可我平时喜欢的紧,没事便会拿在手里把玩。”说着她从盒里将玉片拿出来,放在两手中交替摩挲。   “这可就怪了……”叶芷蔚突然开口道,“这东西明明是每晚我用来刮脚的物件,怎么就成了伯母的东西了呢?”说着她看向米嬷嬷。   米嬷嬷隐住嘴角的笑意道:“可不是嘛,这些日子小姐晚上都睡不好,我便会用玉板替她刮脚心……大伙若是不信,可以闻闻这玉板,上面还有刮脚油的味道呢。”   米嬷嬷不说这个还好些,她刚说完只把大爷夫人恶心的险些丢了手中的玉片。   可是在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想松手,但又不好意思。   闵氏这会脸上也带着讽刺的笑意,道:“大嫂与我们蔚儿各执一词,不如就依米嬷嬷,闻上一闻吧。”   大爷夫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玉片丢在了桌上,掏出手帕不住的擦手。   闵氏却大大方方的将玉片拿了起来,叶芷蔚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再说叶芷蔚年纪又小,就算是她刮脚用的玉板她也不会嫌弃。   她刚拿起玉板,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药油香。   “看来,这次是大嫂记错了。”闵氏面上带笑,语气中却是带了十成的不屑。   大爷夫人脸上挂不住,嘴上却仍在逞强,“我那也丢了块与这相同的玉片,不如再找找看,许是被藏哪了。”   “大伯母想找什么?”叶芷蔚突然开口道。   “我母亲是想找……”瑶琴险些脱口而出,一旁的大爷夫人猛地一拉她的女儿。   瑶琴顿时改了口,“我母亲丢了些东西,想必是被子青那丫鬟偷了去。”   叶芷蔚眨巴着大眼睛,“子青偷东西?这怎么可能?”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一愣,包括闵氏,大家全都不约而同的解的望向叶芷蔚。   “你院子里出了个偷东西的丫鬟,现在府里哪个不知,妹妹就不要再藏着了。”瑶琴冷笑。   叶芷蔚不解的瞪着眼睛,“子青是个老实人,她不可能偷东西。”   瑶琴不耐烦道:“子青因为偷东西逃逸时不小心投井死了,你当我们都是傻子么?”   听了这话叶芷蔚小脸涨得通红,她突然转向闵氏道:“母亲,子青没有偷东西,她是被人害死的!”   大爷夫人脸色就一变,声音中就带着一丝尖锐,“芷蔚莫要乱说,子青怎么是被人害死的,她是自己投井死的。”   “子青真是被人害死的。”叶芷蔚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重复道,“米嬷嬷,你快些告诉她们……”   米嬷嬷目光微微闪了一闪,朗声道:“子青确实是被人害死的,并非是因为偷什么东西,不知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都是怎么传出去的。”   一旁紫珠急道:“你说慌,刚才我们说要拿赃时你们为什么不说?”   “说什么?”米嬷嬷难得装起了糊涂,“我只说你们以为子青那丫头偷了东西,藏到我们小姐屋里,我可没说东西就是她偷的。”   “你……”紫珠嘴唇翕动,显然她没想到事情竟会急转直下,反倒把她们给圈到了里面,“你们……你们是故意的!”她怒道。   “什么故意?”米嬷嬷眼皮一撩,她只是按叶芷蔚的主意放出了假消息,这帮人可是她们自己走进门的,又没人请她们来。   这时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大爷夫人她们另有所图。   就连闵氏也没了好脸色,冷眼看着大爷夫人。   大爷夫人白了脸,面子上再也挂不住,怒道:“我们走!”   谁知她才刚刚站起身,叶芷蔚却一下子跳起来,用稚嫩的声音喊道:“伯母请留步!”   与此同时,门口现身出来四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婆子,把门正好给堵上了。   大爷夫人见此情况心底略有慌乱,面上却装出不满,对闵氏道:“这是何意?三弟妹,你来评评理,芷蔚这孩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敢堵住门。”   叶芷蔚不管闵氏投来疑惑的目光,直接走到门口对外面的小莲招呼道:“去把子青带过来。”   此言一出,屋里所有人都不禁愣住了。   子青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叶芷蔚会让下人去将她带过来,莫非她还活着?   大爷夫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紫珠的身上。   紫珠也正看向她,不易觉察的摇了摇头。   她们自认做的天衣无缝,可这一切全都被叶芷蔚看在眼里。   ☆、第14章 指认凶手,家法处置   叶芷蔚来到闵氏面前,“母亲,想要害死子青的凶手就在此处。”   闵氏听了不由得一惊,抬眼环视屋里众人。此处大部分都是大爷夫人带来的下人,叶芷蔚院里的人这会功夫都还在院外没进来。   “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大爷夫人这时冷静下来,沉声道:“就凭一个小孩子红口白牙,说这里有凶手?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叶芷蔚不慌不忙,目光投向一旁的米嬷嬷。   米嬷嬷心领神会,接口道:“大爷夫人带人进院时。子青已经在暗中辨认过了,害她的凶手确实就在这里。”   大爷夫人神色紧张,嘴上却是不服气道,“既然这么说那你便将凶手指认出来,不然这事定不算完,就是闹到公爷那里我也是不依的!”   听了这话,闵氏有些担心,米嬷嬷则来到叶芷蔚面前俯下身来。   叶芷蔚贴近她耳边低语一阵。   米嬷嬷神色严肃的点了点。直起身面向众人道,“小姐说那日妄图加害子青的凶手,在推子青入井时手腕处曾被子青无意中抓破……”   她话音未落,只见紫珠下意识的抬手摸向自己的手腕处。   “就是她!”叶芷蔚一直注意盯着屋里这些下人的举动,紫珠的小动作也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米嬷嬷向门外的婆子一摆手,那几个婆子一下涌进屋来,七手八脚便将紫珠拿住了,只把大爷夫人跟瑶琴惊得目瞪口呆。   “怎……怎可能……”瑶琴叫道,“紫珠可是母亲的贴身丫鬟,她怎么会来害你们一个三等的粗使丫鬟!”   “表姐说的对,我也很奇怪呢。”叶芷蔚慢悠悠道,她歪着头打量着紫珠。   米嬷嬷冷哼一声,“若非是得了什么人指使,她怎么敢有这么大的胆子!”言外之意,能够凝脂暗中指使紫珠的,除了大爷夫人。还会有谁?   紫珠被几个婆子按住肩膀,动弹不得,嘴里不住的喊着冤枉。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禀道:“公爷到。”   众人抬头望去,但见叶淮安从外面走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小莲。   小莲进来与叶芷蔚飞快的对视了一眼。   叶芷蔚满意的一笑,时间上小莲掌握的刚刚好,她们要在大爷夫人反应过来之前先下手,强压她们一头。   “这是怎么回事?”叶淮安在临来之前早就从小莲那里听说了事情原委,但这时候他却在装糊涂。   闵氏起身见礼,主动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叶淮安蹙起眉头,打量着紫珠。“她便是妄图杀害子青的人?”   大爷夫人这时刚回过神来,“三弟说笑了!紫珠是我身边的丫鬟,如何能会去害人,再说若是她真的害了子青又怎么敢跟着我们过来这里?”   “因为她听说子青已死的消息,便以为再无人可以指证她,自然有恃无恐。”米嬷嬷冷冷道,“谁知老天有眼,子青还活着。”   紫珠听说子青还活着,不由白了脸。   这时小莲手里捧着一只荷包走到叶淮安面前,“这是在子青身上找到的,她说这是在她落井前从对方身上扯下的东西。”   叶淮安没有接那荷包,只是冷冷的用眼睛扫了一眼。   闵氏上前拿起荷包在手里打量着,发现在荷包背面绣着两个小字:紫珠。   “真没想到,大嫂这身边的人,竟会干出这种事来!”闵氏脸上露出厌恶之色,仿佛生怕脏了手似的,将荷包丢到桌上。叉以刚才。   大爷夫人还没接话,紫珠便叫起来,“这荷包不是我的!”   “这明明就是你的东西。”叶芷蔚一副认真的模样,“这上面还有你的名字呢,你别欺负我不认字。”   叶芷蔚这话说的非常孩子气,就连闵氏都忍不住笑起来。   紫珠这时候早就被吓晕了头,脱口而出,“这不可能!那天我带的荷包上分明没有绣名字……”   大爷夫人的神色一僵,瑶琴则是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的忐忑不安。   叶淮安静静的盯着紫珠。   紫珠的话刚一出口,便后悔了,这会要不是被几个婆子按住了隔胳膊,她恨不得给自己抽上两个大嘴巴。   叶芷蔚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已经无需再问下去了。   “来人。”叶淮安冷冷道,“将这贱婢带下去,家法处置。”   大爷夫人惊得跳起来,“三弟……”她还想说些什么。   叶淮安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大嫂,这是在自家中,平日里这些称呼算不得什么,不过若是养成习惯,在外人面前这么称呼,只怕到时大嫂丢的可就是大哥的脸了。”   屋里众人都不是傻子,哪能听不出这话的言外之意。   大爷他们向来霸道惯了,叫他三弟倒罢了,可是就连他们的老婆都敢三弟长三弟短的,处处都为着压他一头。   他是府里唯一的嫡出,镇国公府的公爷,将来镇国公百年之后,他便是唯一能继承这称号的人。   嫡出与庶出的差距,永远都无法靠着他们几句占便宜的话便能抹杀掉的。   大爷夫人脸色僵了僵,改了口,“公爷……”   叶淮安向下人一摆手,那些人便将紫珠拖了下去。   “大夫人……大夫人……”紫珠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她拼命扭回头朝着自己的主子哀求着,“求你救救奴婢吧……”   大爷夫人暗暗咬牙,紫珠是按照她的吩咐去做的,可是她没想到这内宅的事,叶淮安居然会出面。   眼见得紫珠巴巴的望着自己,相处多少年的主仆,也不能说是一点感情没有,可是这时候她却连句话也说不上。   紫珠见自己求救无望,心里不由阵阵酸楚,在出事前,大爷夫人信誓旦旦向自己保证,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会保自己无恙,可是现在看来,若是这位公爷真心想争,在府里她们又怎么能争得过?   像自己这种下人的生死,在对方眼里,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事到如今,要是想活命,只有……   在被拖出门去的一瞬间,紫珠想到了要开口求饶,若是说了实话,公爷和公爷夫人会不会饶了自己?   这个念头刚从她眼中闪过,大爷夫人便看出了端倪。   “紫珠,你这丫头竟干下了这等傻事,公爷在此,我也护不住你,且安心去吧,我会念在你我主仆一场的份上,对你家中的父母兄弟多加关照。”   紫珠尚未说出的话被噎在了喉咙里,她被拖出门去,再也没有开口求饶半句。   大爷夫人的话已经彻底击碎了她唯一的希望,她在暗示她,若是敢说出背叛她的话来,那她的家人、兄弟,全都要陪她一起葬送!   ☆、第15章 闵氏的礼物,懿旨   处置完了紫珠,叶淮安留了闵氏在正屋说话,让米嬷嬷带了叶芷蔚先回去。   屋里被那些下人们折腾了一番,到处都乱着。叶芷蔚也不嫌弃,吧嗒吧嗒跑到东边的炕上,便往上爬。   米嬷嬷连忙上前将她抱上去,返身又帮她脱了鞋子。   “小姐……”小莲不知什么时候从门口露出头来,看着叶芷蔚欲言又止。   “是子青的事么?”叶芷蔚问。   小莲点了点头,“她刚走了……”子青能撑着活到现在,已属不易。小莲告诉她紫珠被家法处置的消息后,没一会功夫她就断了气。   米嬷嬷偷偷看了看叶芷蔚脸上的表情,却见她神色如常,“我困了。”她打了个哈欠。   米嬷嬷道:“小姐尽管歇着。”   叶芷蔚小身子滚到炕里面,连衣裳都没来得衣脱,不一会便睡了。叉以土技。   米嬷嬷先是嘱咐了小莲照看好小姐,然后便离了屋子去找闵氏商议子青的事。   小莲放下花窗上的海风帘子,遮住了外面下午西斜的强光。然后才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叶芷蔚闭着眼睛,听到小莲关门的声音后这才翻过身来。   子青的死已是定数,她并不是为了这种为了钱财而出卖主子的人伤神,她所担心的,是子青昨天对她说的那些话。   虽然之前她已有猜测这府里有人似想针对闵氏,但并没有往深处想,当子青跟她说出大爷夫人身边的紫珠要她找的竟然是一块玉片时,只把叶芷蔚惊的如同被雷劈中一般。   开启龙脉大门的两块玉片,竟然全都现身了。   前世她只听风暮寒说起过另一枚玉在太子手中,当时她并没有深想,现在将所有事全都联系起来,她身上不由阵阵发冷。   莫非这另一块玉片,竟然在镇国公府?   不过如此一来,反倒更是验证了镇国公府之后的衰亡。   叶芷蔚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感觉自己就像被架在火上烤着的活鱼。   她隐隐觉得这玉片定是与她的母亲闵氏有关,可是她却想不出应该如何去探听此事。心里烦乱,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她似觉得有人在摸她的脸,她利用纤长的睫毛做掩护,眯缝起一只眼睛。偷偷看了看。   只见她的身边坐着闵氏,两眼微红,正怜惜的抚摸着她的脸,看她那模样,似乎才刚刚哭过。   这种情况下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突然醒过来,索性仍旧装睡。   她一动不动的躺着,努力保持呼吸平稳。   闵氏仔细的摸了她的手脚。而后又伸手理了理她鬓角的发丝。   “蔚儿。”闵氏轻叹一声,一手解开了她自己的领口。   叶芷蔚一直在暗中瞧着,见闵氏解开衣领后,露出明晃晃一抹赤金的光华,惊得差点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赤……赤金盘螭巊珞圈!   她一激动,身子便动了一下,闵氏发现了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叶芷蔚再也装不下去,于是砸吧着嘴,好像刚刚醒过来的模样。   “母亲?”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么?”她嘀咕着。   闵氏慈爱的笑了,“傻孩子,天还没黑呢,饿了吧?一会让米嬷嬷给你拿点心过来。”   叶芷蔚嗤嗤笑着扑进了她的怀里,可实际上她并不是想撒娇,而是想离得近些,好好看看闵氏脖子上戴的东西究竟是不是赤金盘螭巊珞圈。   闵氏笑着抱了她软软的小身子,语气却带着让人不易觉察的伤感,“蔚儿长大啦,以后可不能再这样撒娇了呢。”   “为什么?”叶芷蔚眨巴着大眼睛。   闵氏笑了笑,难掩眼底的凄楚之色,她将叶芷蔚放开,解下自己脖子上的项圈,在叶芷蔚还没看清前就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叶芷蔚只觉脖子上沉甸甸的,前世风暮寒送给她这东西的时候,她时常戴着,所以对这东西的重量深有体会,大人戴着都觉得沉,更何况是一个孩子呢。   不过她紧抿着嘴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看了看那项圈,然后愉快地翘起唇角,“好漂亮!”   “你喜欢?”   “喜欢!”叶芷蔚使劲点了点头,故作不解道:“这是父亲送给母亲的礼物么?”   闵氏摇了摇头,“这是我的母亲留给我的,当初我的母亲也是从她的母亲那里得到它的……”   叶芷蔚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没想到,闵氏的祖上竟是先帝另一位宠爱的公主。   闵氏没有注意到叶芷蔚眼中的意外之色,而是看着她脖子上戴着的赤金盘螭巊珞圈,道:“现在我把它留给你,你可要好好保管,将来若是有了女儿,便将它传下去。”   听了这话,叶芷蔚不禁暗暗蹙眉,闵氏的语气实在是太过感伤,总让她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可是……若是我将来没有生出女儿怎么办?”叶芷蔚故作羞涩道。   闵氏苦笑了一下,“那你便留给你的孙女,反正此物必须要传到女子手上。”   叶芷蔚心中叹息,想必再也没有别人比她更了解这其中的深意了,为何此物传女不传男。   若是男子得到此物,光是为了凑齐这两枚玉片便会引来无数腥风血雨,一如当初皇后跟太子那般。   而且那龙脉里的东西,不论谁得了,只要稍稍有些野心,便会想要将这江山颠覆,只怕到时死的就不是几家几户了,就算是尸横遍野也不为过。   闵氏正跟叶芷蔚说着话,忽听门外传来下人回禀:“公爷夫人,宫里下来懿旨了。”   闵氏如梦初惊般猛地抬起头来,原本眼底的哀伤之色瞬时化为了坚定。   “蔚儿乖,娘有事先出去了,晚上有空再来看你。”说罢也不待叶芷蔚开口,快步出了屋子。   懿旨?   叶芷蔚满腹狐疑,她跳下炕,米嬷嬷正好从外面进来,见状急忙将她拦了,“我的好小姐,皇后娘娘差内侍来颁懿旨,您可不能到处乱跑,要是冲撞了宫里的人可不得了。”   叶芷蔚奇怪道:“我不能去看看么?”   米嬷嬷笑着劝道,“小姐莫急,待那内侍走了,你再去也不迟啊。”   叶芷蔚略一思忖,觉得当务之急她还是应该快些将脖子上这赤金盘螭巊珞圈藏起来,她这么小的年纪若是一直戴着,只怕没几天就把脖子压断了。   而且她最急着想知道的是,这只巊珞圈里,究竟还有没有那枚玉片。   ☆、第16章 小金库,赏赐宫女入府   叶芷蔚急着想知道脖子上的赤金盘螭巊珞圈里还有没有藏着那枚玉片。   可是米嬷嬷生怕她跑出去,所以一直待在屋里看着她,弄的她一直得不到机会,只好先将巊珞圈取下来。小心的用手帕包好。   米嬷嬷显然知道此物的来例,当下让小莲取来钥匙,打开床头的硬木柜子,在最下层抽出一个暗格来。   叶芷蔚没想到这里竟然会隐有暗格,伸头见里面整齐的放着成卷的银票,各色首饰,不过全都是她这个年纪用不上的。   米嬷嬷低声道。“这都是以前夫人和公爷赏下来的,因着小姐年纪小,一时用不上所以便全都收在这里,现在也该让您知道了。”说着她从小莲那里取来了钥匙交到了叶芷蔚手上。   叶芷蔚掂量着手里的钥匙,心中感慨万千。   前世也不知这副身子的正主是怎么个软弱性子,身边守着这么两个忠实的下人,可还是被人算计了。   她将赤金盘螭巊珞圈小心的放到暗格内,重新让米嬷嬷把柜子恢复原样。最后她又亲手上了锁。   “小姐知道这些东西在便好,可千万不要告诉旁人。”米嬷嬷叮嘱道,“大爷和二爷那边可是都惦记着呢,夫人当初嫁过来时带了不少嫁妆。”   叶芷蔚让小莲找来条银链子,将钥匙串了,又找了个小香囊把钥匙藏到了里面。   她们这边刚刚锁好柜子,忽听院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米嬷嬷面色一凛,立即来到门口,训斥道:“什么事这么慌张?”别看她平时对叶芷蔚和颜悦色的,在那些下人面前,她的身份可以算是半个主子。   叶芷蔚慢慢走过去,只见院里站着四个粗使丫鬟,被米嬷嬷训斥了全都垂着头,“刚才夫人接了懿旨,皇后娘娘送来了十个模样标志的宫女呢。”   叶芷蔚愣住了,米嬷嬷脸色却是唰地一变。“夫人全都收了?”   丫鬟点头道:“全都收了,当时公爷也在,大爷跟二爷当时还打趣咱们公爷夫人,要她这些日子多备些进补之物给公爷,怕是这十个美人将咱们公爷身子掏空了……”   米嬷嬷脸色一沉。骂道:“死蹄子,什么话都敢说,还不掌嘴!”   几个丫鬟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她们小姐叶芷蔚正站在那儿,吓的全都跪了下来。   米嬷嬷生怕叶芷蔚听了此事会急巴巴的跑出去寻公爷哭闹,于是提醒:“小姐,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就算是公爷也是拒不得的。”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叶芷蔚异常冷静。   “米嬷嬷,带我去前院。”   米嬷嬷嘴唇翕动几下,想劝她不要前去,这种事干她一个小娃娃什么关系,只怕是去了夫人要责怪她的。   “米嬷嬷放心,我只想去看看那些美人姐姐。”叶芷蔚换了张笑脸。   米嬷嬷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其实这种反应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吧。   她亲自带了叶芷蔚去了前院。   宫里内侍才走不久,前院设的香案还没来得及撤下,不少下人正忙着收拾东西。   叶芷蔚远远看见自对面明廊上走来府中管事妈妈,在她身后跟着一溜清一色身着宫装的女子。   叶芷蔚原地站定。   管事妈妈见叶芷蔚站在那里于是停下脚步,陪着笑脸施礼:“见过三小姐。”   镇国公府的大爷和二爷各生有一女,所以论起排辈,叶芷蔚便是三小姐了。   管事妈妈身后的十位宫女也全都停下脚步,动作划一,优雅施礼,同声道:“见过三小姐。”   她们是皇后赏下来的宫女,虽然身份比普通下人尊贵,但在没有名份之前,她们还不是这府里的主子,所以见了府里头的小姐自然要态度恭敬。   叶芷蔚紧紧拉着米嬷嬷的衣襟,十分胆怯的模样,双眼懵懂的盯着她们。此时在外人看来,她完全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娃娃,所以自然没人去注意她。   管事妈妈向着米嬷嬷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然后便带着身后的这些宫女继续向前。   叶芷蔚目光不错的盯着眼前的这些宫女,看她们一一从自己面前走过。   以前在她不知道玉片的下落时,还对皇后的意图有些不解,可是现在,她已经完全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   玉片只存在于闵氏的嫁妆里,可是如米嬷嬷所言,闵氏当时嫁过来时,所带来的嫁妆非常丰厚,想必皇后暗中查找玉片也是不费了一天两天的功夫。   大爷夫人会派人暗中收卖她们院中的丫鬟,只怕也是与此有关,说不准他们早已投靠了太子党一系。   皇后现在送了这么多宫女进来,就是为了逼着公爷叶淮安另纳妻室,直接在他们院里安插她自己的人,这样找起东西来岂不是更方便了?   叶芷蔚心中默默将皇后祖上的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就在米嬷嬷准备拉她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瞥见走在最后的那名宫女,从侧面看,她的眉眼似乎有些熟悉。   她不由得站住脚步,仔细打量对方。叉以讽亡。   那名宫女似乎也觉察着这边有目光向她投来,于是转过脸极快的扫了一眼。   看到这名宫女正脸的时候,叶芷蔚只觉心底一凉:那宫女的模样,竟与前世她的庶妹叶白霜一模一样,难怪她会觉得此人有些眼熟。   “你叫什么名字?”叶芷蔚用孩童的声音问道。   那宫女愣了愣,显然没料到镇国公府的三小姐会主动问她话,但她很快恢复了冷静,恭敬道:“奴婢婉婷,见过三小姐。”   叶芷蔚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米嬷嬷不解其意,但看着自家小姐径直走开,于是跟在后面,只留下宫女婉婷诧异的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叶芷蔚一路往前走,心里却如同吞了块冰坨相仿。   难怪从她在这副身体里醒过来至今,都没有注意到府里有叶白霜这号人,原来她这时还未出生。   她不知前世那宫女婉婷是如何与叶淮安生下叶白霜的,可是单看这一世叶淮安与闵氏之间的感情,显然比她想像的还要深厚些。   她匆匆跑进闵氏的院子,只见所有下人全都垂头站立在院外。   闵氏院里的管事嬷嬷迎上来道:“小姐,夫人正跟公爷在屋里说话,您不能进去。”   叶芷蔚并没有为难这位管事嬷嬷的意思,而是听话的站在了廊下。   隐约中,她听见闵氏在哭泣,而她的父亲叶淮安,则低声细语的,似乎在安慰她。   叶芷蔚原本准备迈进门的脚不由得停在了半空。   遇到这种事,想必闵氏应是极委屈的吧,这时候也只有她最深爱的人,才能带给她安慰。   叶芷蔚从廊下退了出去。   此情此景,她不由得怀念起某个人来。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有他在,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不会畏惧半分。   ☆、第17章 世子的调查目标,玉片到手   南王府,书房。   风暮寒坐在小叶紫檩的桌案前,手里提着沾满浓墨的毛笔,目光却是落在窗外那片盛开着的玉簪花丛上。   一滴墨珠。顺着笔尖悄然落下,滴在洁白如雪的纸面上,迅速晕染开来。   站在书房内的青衣见了,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他自幼便跟随在南王世子身边,他从来也没有见过世子露出过如此迷茫的表情。   突然,风暮寒回过神来,发现白纸已被晕染。只好信手将纸团了,连看也不看,丢向一旁,纸团正中纸篓。   青衣的目光扫过那只纸篓,此时里面装着的纸团差不多已经快要满出来了。   风暮寒索性丢了毛笔,站到窗前望着那丛玉簪花。   窗外清风浮动,园中绿树掩映,远处池塘隐隐有锦鲤跃出水面发出的微响。   园中。安静而惬意。   风暮寒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前,不知为何,自从那日于宫中回来,他便总觉得这南王府里好像少了些什么。   除去扰他心思烦乱的头疾,这几日他的左手掌竟也隐隐作痛。   府里新来的崔天铭乃是府中前任医师的得意门生,想来也是医术不俗,但就连他也是查不出任何的病症来。   想到这里,他不禁伸出自己的左手,细细打量。   没有任何征兆的,他的左掌心猛地一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血肉里翻腾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   南王妃更是因为担心他的症状,所以特意向南王爷劝说,将他入军中的日子向后拖了,改到了明年开春。   “世子。”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书房门口。拱手而立。   “进来吧。”风暮寒重新坐回高背椅上。   青衣默默的向着世子身边靠了两步,非是他不信任眼前此人,而是一切都出自于他本能的防卫意识。   他的使命便是保护主子的安全。   黑衣人进了书房,在距离风暮寒五步远的距离便站定了,“宫里果然有动静了。”   风暮寒凤眸微凝。“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一个时辰前,皇后下了懿旨,赏了十名宫女到了镇国公府,看样是全都赐给了公爷叶淮安。”   赏赐宫女这种事也不算是少见,不过之前已有过闵氏在皇后宫中婉拒赏赐一事,难免会让人觉着皇后这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才故作此举。   “叶公爷可是收了?”风暮寒问。叉土私巴。   “全都收了,闵氏也亲自接了懿旨。”黑衣人道。   不少人都知道镇国公府的公爷叶淮安与夫人闵氏感情甚厚。这时一下子收了十个宫里调教出来的,娇滴滴的美人,只怕是要家宅不宁了。   风暮寒轻蹙眉头。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小小的身影。   那软软的身子靠着他,一双小手毫无戒备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大哭的模样,狠狠的砸进了他的心底。   额角,突地一跳。   他抬手按住一侧的太阳穴。   青衣看在眼里,担忧道:“要属下去寻崔先生么?”   风暮寒无所谓的挥了下手,示意他无需小提大作。   “最近镇国公府还有些什么事情?”他顿了顿,追问道。   黑衣人一愣,他身为暗卫,虽然负责收集情报,每日都向主子报事,但却并不是完全针对某间府邸,特别是像镇国公府这样的鼎食之家,他们没法做到深入内部,因着镇国公府里也有着他们自己的警卫力量。   现在风暮寒突然间问起来,他一时竟没有办法回答,只好低下头去。   风暮寒也知他们平时不会过多的注意镇国公府,于是道:“从今日起,你们专门派人盯着镇国公府,不管有什么动静,速速报来。”   “是。”黑衣人拱手领命。   看着黑衣人消失在门外,青衣心中略有波动,他只觉得这些日,世子的身上,似乎有什么地方正在悄悄发生改变,不过让他细说,又一时说不上来。   他正在心中迟疑,忽听风暮寒道:“青衣,你去查下镇国公府三小姐的事。”   青衣愣在那里半晌没回过神来。   什么?他没听错吧,世子竟然让他去调查一个女人?   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次!   风暮寒见青衣仍在愣神,不由得蹙起眉头,语气的温度也降了五分,“青衣?”   “是!”青衣激灵打了个冷战,立时应声。   镇国公府。   是夜,过了晚膳时间叶芷蔚也没有机会见到闵氏。   米嬷嬷安抚她说闵氏忙着安顿府里的事,没功夫过来。   叶芷蔚心里明镜似的,皇后此举就像是在闵氏与叶淮安中间横了根刺,让他们吐不出,咽不下,哪还有时间过来管其他。   索性晚上她也有事情要做,熄了灯,好不容易等米嬷嬷以为她睡了,离了屋子,她这才跳起来,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床头柜的暗门。   她将用手帕包着的赤金盘螭巊珞圈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枕头上。   她不敢点灯,摸黑寻找到巊珞圈上最大的那块巊珞,伸手试探着转动,黑暗中,她听到清脆的一声:“咔!”   她闭住呼吸,紧张的静待片刻。   周围一片寂静,院子里早就落了锁,屋外只有守夜的丫鬟跟婆子时不时低声私语。   叶芷蔚伸手去摸赤金盘螭巊珞圈,那块最大的巊珞已然弹开,露出了里面的暗格。   她深吸一口气,探指伸往里面,触到一块冰冷润滑的物体。   她的心里不禁一动,那块玉片,竟然真的在里面。   她小心的将玉片取出,借着花窗外明廊下悬挂的灯笼细细观察,只见这块玉片的背面隐隐浮现出一块塔状图案,那模样跟北番深山里的圣塔别无二致。   果然这东西还在这里。   她长出一口气,重新将玉片放回赤金盘螭巊珞圈内,锁进了床头柜子底层的暗格里。   玉片如今已在她手,她不确定闵氏是否真的知晓这巊珞圈内的秘密,不过单看闵氏的态度,好似只把它当成了珍贵的传家之宝,而并非会招来灾祸的秘宝。   她正想着,忽听院外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叫。   “快来人哪!公爷夫人……公爷夫人她上吊自尽啦!”   ☆、第18章 翻墙,被谁接住啦?   叶芷蔚听了外面的声音蹭地从床上坐起来——   闵氏的院子离这边不算很远,所以那边的吵闹声时不时传到这边院子来。   叶芷蔚滑下床,趿拉着鞋子跑到门边。   刚刚推开门便见米嬷嬷青着脸站在那里,“小姐这是要去哪?”她紧张道。   叶芷蔚指了指外面。“我听见外面有动静……”   “没什么事,是小姐听错了。”米嬷嬷牵了她的手将她带回寝室。   叶芷蔚暗暗蹙眉,“我明明听见有人尖叫,好像是从母亲那边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米嬷嬷重新将她抱回床上,“是前院不小心走了水,小姐不用担心。”   叶芷蔚静静的看着米嬷嬷,只见她额头鬓角不住的浸出冷汗。就连给她盖薄被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本想问个清楚,不过她知道,在对方的眼中,她只不过是个孩子,有些事,她是不会告诉她的。   于是她乖乖的躺下来,强行按耐住心中的不安,闭上了眼睛。   米嬷嬷陪了她一会。见她呼吸渐渐平稳,好似睡着了,这才松了口气。   她闭着眼睛,听见米嬷嬷走出去的脚步声,以及房门打开时外屋传来的,小莲压抑着的哭泣声。   “小姐睡了。”米嬷嬷长叹一声,“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前院看看。”   小莲不住的抽泣,“夫人不会有事吧,小姐年纪还这么小,怎么就……”   叶芷蔚还想听下去,但是房门已然关上,将外面的声音也隔绝了。   黑暗中,她睁开眼睛,仔细倾听窗外的声音。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闵氏院里传来的声音渐渐低了。到后来只剩下了细碎的啜泣和低语。   叶芷蔚再也躺不住了,她翻身跳下床来,飞快穿好了鞋子,轻手轻脚的爬上了桌子,从窗户里面钻了出去。   窗户外面便是一片花丛。所以她跳落到泥地上时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动。   院里有夜值的婆子,好在她身量小,走路又轻,没费什么劲就跑到了院墙底下,左右巡视了一番,她选定了一棵最靠近院墙的大树,然后开始了漫长而又笨拙的攀爬。   她实在是高估了这副身体的力气。折腾了半天她还没有爬到一半的距离。   抬头看着高高的院墙,她的倔脾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   我就不信上不去!   她顺着一侧的树丫向上攀爬,正当她的高度要超过外面的院墙时,忽听大树底下传来守夜婆子的脚步声。   她吓的连忙贴近树干,动也不敢动。   渐渐的,树底下的脚步声走远了,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想越过树干爬到对面的墙头上。   她的一只脚已经跨上了墙头,正当她准备从树上抽回另一只脚时,她脚下的树干突然发出一了声清脆的声响。   “咔嚓!”   她的心不由得一紧。   “咔嚓!”又是一声。   完了!   她一咬牙,随着脚下踏空,身体在最后一刻拼命一扑,直接掉到院墙外面。   院墙外侧少说也有二米多高,她现在又是幼儿体形,对她来说这简直就是要人命的高度。   她闭着眼睛等待着疼痛的降临。   可是地面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坚硬,落下去的时候,她只觉得身子底下有些软,而且还听到一声闷哼。   她趴在那儿,呆呆的盯着自己身下压着的那个人。   那人仰面朝天倒在地上,两手扶着她的腰间,她刚才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显然正好落在他的肚子上。   那人翻身坐起来,忍不住低吟了一声,刚才那一下似乎被她砸得不轻。   叶芷蔚坐起身来,只见那人身着黑色短衣襟,周身收拾的紧趁利落,不带任何饰物,脸上戴着一张黑色的面具,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的身上却有着一股令她熟悉的气味,淡淡的龙脑香,夹杂着药草的香气扑面而来。   难道……是他?   她刚要开口,忽听对面小路上响起一串脚步声。   那人伸手猛地捂住她的嘴,并将她拖进一旁的小树丛。   叶芷蔚在黑暗中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一列镇国公府的侍卫从他们面前的小路上经过。   待他们走远了,那人在她的耳边幽幽道,“我不会害你,你若是信我便点点头,我会把你放开。”   这句话就像把钝刀子,扎到了她的心口。   薇儿,你可信我?   纵使时光变迁、容颜更改、就算你再也不会记得我,但还是想要我信任于你,依靠于你么?   她紧咬嘴唇,重重点了点头。   眼中,却已泪盈于睫。   那人慢慢放开她,待看到她眼中浮动的水光时不由得愣住了。   叶芷蔚不说话,也不哭出声来,只是咬着嘴唇,几乎都要把嘴唇咬出血来。   突然,那人轻叹一声,蹲下身来,凑到她面前,声音里带着丝懊恼,“莫怕,我只是……路过这里,……不会害伤你……”   这话也只能骗骗小孩子了,什么路过,他堂堂南王世子怎么会半夜三更的路过镇国公府后宅,而且还是这副打扮,这要是让人看到了,只怕明天朝堂之上,南王爷便会收到成堆成堆的弹劾折子了。   他这时只是想当然的以为,自己定是吓到了她,不过他以前从没有接触过小孩子,所以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处理才好。   “你真的只是路过?”叶芷蔚破涕为笑,她简直不能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狼狈的说着谎话,而且还说得如此蹩脚。   “真的。”幸好有面具的遮挡,所幸没人见到他脸上的尴尬模样。   “我信你。”一双胖乎乎的小手伸了过来,两只胳膊就像两段白嫩的竹笋,她张开双手像小鸟一般扑进了他的怀里。   黑色面具下,风暮寒只觉得额角突突乱跳,他心知这是头疾发作的征兆。   他本应立即推开她,离开这里,可是不知为何,他竟生不出推开她的勇气。   他是如此贪恋怀中这具娇软的身躯,她的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扑打在他皮肤上,几乎将他的心都融化了。   “你究竟是谁……”他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冥冥之中,他觉得自己已经认识她好久了。   就像梦中那个朦胧的身影,转回身,咯咯笑着,向他招手。   “风暮寒。”   呼唤他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这一次,他可以确定,这绝对不是他的幻觉。叉土叼技。   这个声音正来自于他的怀中。   ☆、第19章 自缢,他杀?   风暮寒呆呆的望着怀里的小人,她也正瞪着一双乌黑的眸子在回望着他。   “风暮寒。”她又唤了一声。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并非是他的幻觉。   可是……为何她竟会认出他来?   他抬手摸向自己脸上戴着的面具,他不相信这个孩子只凭与自己一面之缘便能将他认出。   “……你不记得我了。”怀里的小人定定的看着他。语气稚嫩而伤感。   他嘴唇翕动半天,突然发现竟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心,已乱成一团。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慌乱过,对于她说的话,他完全不知所措。   “没关系,你就算不记得我也无所谓。”他看着她以超越这个年龄的语气道。“我会努力的长大,保护你。就像你曾经保护我时那样……”   两只胖胖的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叶芷蔚将脸凑上去,柔软如蜜糖的唇瓣吻在了他的脸颊上。   她的嘴唇接触到他的时候,风暮寒只觉脑子里“轰”的一下,左掌心痛的仿佛要冒出火来,他忍不住轻吟出声。   恰好叶芷蔚低头看去,只见风暮寒的左掌心凭空浮现出一块黑色的印记,状似火焰。   诅咒的印记?   这一下轮到她惊讶了。   若说他已不在是原来的那个他,但为何左手竟带着莫子国的诅咒印记?   要知道这个印记可是他后来找了莫子国的女帝才得来的,为的是不入轮回。陪她一起……   原来……   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他只是,一时记不起而已。   镇国公府,前院。   闵氏的院子里站满了下人,所有人全都低着头,一声不吭,有几个小丫鬟在轻轻抽泣,但却不敢大声。   风暮寒带着她无声无息的到了后窗位置。   屋里点着羊角宫灯,灯火忽明忽暗,闵氏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远远看去好似睡觉一般安详。   一道硕长的身影站在床前,凝视着床上的闵氏,正是叶淮安。   叶芷蔚自隐身处向屋中窥探。只听叶淮安喃喃道:“你好狠的心,就这么走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能够对他的问话做出回答。   叶淮安站了一会,自桌上的水盆里取出帕子,绞干了水上前替闵氏擦脸。   “不过是几个宫人而已,我的心意如何,你难道看不出么?竟选了这么一条不归之路。你让我明日如何对咱们女儿说明?她若是问我要母亲,你让我如何面对!”   他拿着帕子一下一下的擦着,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疼了床上的闵氏。   叶芷蔚在外面听着,不知不觉间双颊竟全是水渍,纵然夏夜风暖,也难掩脸上的冰冷。   她有些不敢相信,她的母亲竟然真的选择了自尽一途。   这个时代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的么?为何她竟会受不了皇后赏下来的宫女入府,这样一来传出去岂不坐实了闵氏刻薄善妒的名声?   叶芷蔚狠狠的咬着牙。叉巨向弟。   直到叶淮安离开屋子,风暮寒才带她自后窗进入屋内。   闵氏静静的躺着,身上穿着公爷夫人才能配的正服,面目安详。   叶芷蔚放轻脚步,仿佛生怕吵醒了闵氏。   风暮寒抱着双肩立在一旁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夏夜微风自窗口吹入,素白纱幔轻舞。   叶芷蔚来到床前,伸手放在闵氏于胸前交握的双手上。   冰冷,毫无生机的肌肤。   白日里她还曾抚摸过她的脸,亲手为她戴上了赤金盘螭巊珞圈,怎么才只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似沉睡不醒的闵氏,她只觉心中一阵酸楚。   这一世,没想到还是没有保住她。   她再一次意识到,她现在的力量太过渺小,虽然她知道将要发生的事,但却无力阻止。   前世她还可以靠着风暮寒这棵大树,可是现在,她只是这尘世中的沧海一粟,对于背后那股巨大的力量,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由紧紧握住闵氏那双冰冷的手。   闵氏的衣袖被她压住,牵动了衣领处向外滑动,露出了脖子上一道清晰的紫痕。   那是她自缢时留下来的。   叶芷蔚不忍再看,伸手去整理闵氏的衣领,想将那紫痕重新掩起。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风暮寒“咦”了一声。   叶芷蔚回过头去,只见风暮寒靠过来,先是往闵氏的领口里看了看,摇了摇头,“此状不似自缢。”   叶芷蔚惊讶的站在一旁,见他细细查看一番后,突然伸出手来,自闵氏耳后抽出一根极细的银针。   她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为何闵氏的身上会有这种东西,原本她就不相信闵氏会是自缢而亡,现在这么看,定是有人先下手将闵氏弄晕,而后制造了她自缢的假像。   她只觉背后浮起阵阵寒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随时准备伸向她,置她于死地。   玉片!   她突然想起那只赤金盘螭巊珞圈,闵氏恰好在这之前将东西交给了她,她不确定,皇后的人是否已经知道此事。   她越想心中越乱,只觉浑身冰冷,双腿就像生了根,一步也走不动。   风暮寒发觉了她的异状,转头看去,见她眼中光华深暗,粉红的面颊上还留着泪痕,心头隐隐掠过一丝隐痛,就连他的头疾之症也似乎被忽略了。   “我送你回去。”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抱起她自后窗按原路返回。   一路上,叶芷蔚默默不语,直到风暮寒带她回到自己院子,将她放下,她才低低的吐出一句:“我母亲,是被人杀害的。”   风暮寒神色微凝,虽然他找到了那枚银针,但他什么也没说,不想这孩子竟然能看出其中端倪。   “也许不久之后,我便是那些人的下一个目标。”   风暮寒骤然僵住,哑声道:“你说什么?”   “风暮寒,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么?”她小小的身子站在院中的树影下,夜空掠过的浮云被风吹走,露出皎月,点点银光洒下来,照在她一侧的脸上,同时也将她的另一侧隐入无边的夜中,让他几乎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第20章 能得几多时少年,却疑圆处减婵娟   镇国公府。   风暮寒驻足在清月居园中的紫藤架前,望架上繁复绚烂的紫藤花,表情凝重。   那夜,镇国公府三小姐。叶芷蔚的话犹在耳畔。   “我是你丢失的一半心,你亦是我所丢失的另一半……”   回来之后,他曾反复想着她说的话,可能在别人看来,那只一个孩童的无心之言,可在他现在看来。却有着预言般的魔力。   自那天回来之后,他的心便再也静不下来。   左掌上那块黑色的火焰印记也让他迷惑不已。找来崔先生看过,就连他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镇国公府大办丧事。   一连串繁复的仪式过后便派人去各府报丧,据传宫里皇后听说闵氏自缢身亡后只是冷冷一笑,说了句:“闵氏已犯七出,实应休妻。”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话就从宫里传了出去,当天便弄的大街小巷人人皆知,都道闵氏刻薄善妒,不容自己丈夫纳妾,故此自缢。   镇国公府的大爷跟二爷听了。闹到了叶淮安那里,话里话外全都在暗示他快些纳了皇后赏赐的宫女,以抚凤意。   可是叶淮安却无动于衷,依旧将闵氏以他嫡妻的身份顺利下葬。   下葬前,每天一早一晚,叶芷蔚都会被米嬷嬷领着,在祭堂里哭奠,镇国公府来来往往吊唁的宾客繁多,做为嫡女叶芷蔚每次都要跪在那里。   一连几天皆是如此,朝夕哭、朝夕奠,就算真有眼泪也早就哭干了,到后来,她只是麻木的跟着米嬷嬷——就像只木偶似的,机械的重复了她的动作。   风暮寒跟着南王妃过府来,南王妃感叹着上次邀请了闵氏在她生辰上观礼,可是还没有几天功夫,这人就没了,再看着堂上叶芷蔚那小小的身影,南王妃的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掉。   风暮寒则是在暗地里默默的盯着她。当着外人的面,他从她脸上完全找不出半点与其他孩童的有别之处。   要不是他左手心的那块印记还在,那天晚上的事,他几乎会认为不过是南柯一梦。   不过从闵氏的丧事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她,暗卫传回的消息称公爷叶淮安将她的女儿单独送去了南边的姑母处。   他放心不下,悄悄另派了暗卫随她南下,没想到,此一别转眼便是九年。   那个小小的身影就这样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亦如当初她突然出现在他身边那样。   隔年春天,他入了军中,辗转南北各方,先后跟随在朝中几位老将身边,十七岁那年便得了一品威武将军的封号。   他不知道的是,这一世,他这封号晚来了两年,其中虽有惊险,但却终没有伤及他的性命。   这几年来,他虽没再见过她,但她却会时不时通过他的暗卫向他传递信件。叉巨助亡。   她的每一次来信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离京去南疆的路上,她来信暗示他南王府中会有人向他母妃下毒,当时他曾有些犹豫,结果险些错过了时机,南王妃身中剧毒,但由于发现及时,所幸被救了回来。   打那之后,她便成了他的护身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守护着他。   他离京第一年,她来信示警,他注意到皇后赐婚于南王,府里多了一位美貌的妾侍,后宅里多了一位蛇蝎美人。   离京第三年,虎牢关军中,他接到她密书,防备营中生变,将反叛之人擒拿。   离京第五年,他于战场负重伤,她竟托暗卫秘密将南王府中崔先生接去,所有宫中派去的太医均没有机会接近他分毫……   一次次,她无声的信守着她的诺言,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守护着他。   而他,也时常会从暗卫处得到她的消息,不断在她身边加派人手,数次暗中替她解围,脱难。   京城中冬去春来,正值他奉旨回京述职之时。   前些日子他收到暗卫消息,镇国公府的公爷叶淮安身体状况堪忧,所以便将三小姐叶芷蔚接回了京中,算着时间,想着这几日也应该会到了。   九年了,也不知当初那个胖乎乎的奶娃娃现在长成了个什么模样。   她曾说过,她是自己的半颗心。   只有他自己知道,失去半颗心是种什么滋味。   自宫里出来,青衣替他拉过战马。   翻身上马,凤眸瞥过湛蓝的晴空,他的眼前仿佛闪过她那双乌黑闪亮的眸子,心头,竟莫名的悸动起来。   这些年在军中已将他的性子磨得如同利剑一般,这次进宫面圣,就连皇上都险些被他的气势所迫,对他连加封赏,可是却全都被他拒了。   他想要的东西,并非这些。   他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需要皇上的这份赏赐,但不是现在。   “世子请留步!”英王风铭皓正巧出了宫门,远远瞧见风暮寒上了马便急急赶了过来。   风暮寒拨转马头,向他微微拱手,“英王。”   “世子,好久不见了。”英王笑道,仰头看着马上的风暮寒,阳光下,他身上的紫色蟒袍闪烁着点点金光,显得华贵非常。   风暮寒却只是扬了扬唇角,神色有些生疏。   英王不禁叹息道:“没想到这几年功夫世子竟与本王生疏了。”想当年在宫中,他们也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   风暮寒在马上欠了欠身,“英王说笑了,本世子在军中待的时间久了,如今回京似有些不适应。”   英王笑道:“天禅寺高僧讲经,世子有没有兴趣同去?”   还未等风暮寒开口,英王已然自侍从手里拉过马来,翻身而上,“听说慧悟主持的师傅这几日住在寺中,他可是得道高僧,本王已去了几次,可是却难见其面,不知能否借世子的光,就算是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风暮寒嘴上没应,脚跟却是轻磕马腹,随着英王一道往天禅寺方向去了。   随行的青衣不由得心中诧异:何时他的主子竟有兴趣听起讲经来了。   其实非是风暮寒对什么高僧讲经感兴趣,而是英王在对他说话这会功夫,他的脑海里突然莫名的浮现出一个声音:“失魂之人欲归天,生死轮回两相厌。画骨无需苦寻觅,人海茫茫终相见……”   ☆、第21章 天禅寺相见   天禅寺外,各府前来进香的马车早已挤成一团,远远望去,寺内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这时有人见自不远处驶来一辆八宝罗盖马车,马前车后跟随着数十名仆役以及侍卫,看着好生气派。   各府的夫人小姐们见了都不由得感到好奇:“这是哪个府的马车,装饰的居然如此华丽?”   “听说是镇国公府的夫人带着小姐们去上香。”   “镇国公府的哪位夫人?”要知道自叶淮安的嫡妻死后,几年来他一直没有续弦,而且外界传言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很可能已经不成了,所以人们更加关系这公爷的位子要是空出来会有谁来顶。   人们远远见到那辆马车在天禅寺门口停了下来。自车上先是下来一位由丫鬟搀扶着的夫人,不一会后面又下来了两位小姐。   顿时引来不少好事者的围观。   叶瑶琴头上戴着面纱,轻移莲步,身姿优雅如柳,亭亭玉立,顿时引来一旁不少纨绔子弟火热的目光。   不少人都知道这位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虽说是庶出,但若是真的有朝一日公爷叶淮安死了,那么新的公爷之位难保不会落在府里大爷或是二爷的身上,到时这位庶出的大小姐可就会摇身一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抢手货了。   一路上,瑶琴感受着来自周围无数艳羡的目光,不由回头瞥了一眼那个默默跟在她身后的女孩子。   叶芷蔚今年已有十三,但身子尚未长开,青涩的就像棵青翠的小白菜似的,水灵灵但身上却仍带着孩子的稚气。   瑶琴唇边掠过一丝不屑,道:“三妹好久没回来了,想必突然到这么热闹的地方来有些不适应吧?”   “还好……”叶芷蔚淡淡道,她头上戴着纱帽,素白的薄纱垂下来,隐约可见她那尖尖的下颌。   瑶琴只要一想到那张面纱下面的那张脸,心头便不由得一抽。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叶芷蔚这几年已经越长越有美人的模样,单是那张小脸,就是不上妆,看着就跟朵桃花似的,白里透红,这要是等她再大些,只怕那些男人的魂都会让她勾了去。   想起与她三妹有婚约的英王殿下。瑶琴的心里便乱糟糟的,狠不得趁没人的时候将叶芷蔚推倒,撞花了这张脸才好。   大夫人带着她们进了寺,跟着引路的僧人去了厢房稍事歇息。   “此处不比在府里,处处都要守着规矩,莫要丢了咱们镇国公府的脸面。”大夫人将叶芷蔚叫过来,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好似她每次出来都会丢府里的脸面似的。   叶芷蔚心里有数,这次她被父亲接回府来,只怕大房二房早就急不可耐的想找机会让自己出丑,所以不管大夫人说什么,她都只是默默听着,她身边的服侍丫鬟小莲这几年也出落的有模有样,而且跟着她去南边的几年时间里,早已褪去了当初的胆怯和天真。   瑶琴上前对大夫人撒娇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带妹妹去寺里转转,听说慧悟主持的师傅这几日就在寺里,要有缘人才能得见呢。”   大夫人对着瑶琴换了笑脸,也没有拦着,让瑶琴带着叶芷蔚出去了。   瑶琴刚出了院子便随手摘掉了面纱,露出了她那张精心修饰的脸。   “妹妹快来,这边的风景可是你在南边见不到的呢。”她故做亲热的上前挽了叶芷蔚的手。   叶芷蔚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强忍着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回去,由对方带着顺着碎石小路向远处而去。   正值春光大好时节,满园尽是桃花。   落英缤纷,片片花瓣如碎雪飞扬,确实是好景致。   叶芷蔚跟着瑶琴往园中深处而去,就在这时忽听小莲低声道:“小姐,那边好像有人来了。”   叶芷蔚回头一看,只见从对面的小路上走来两名衣着华贵的男子,虽然离的远了些,没有看清他们的长相,但是那身装扮却是普通人家不能比的,特别是其中一名男子身上穿着紫色的蟒纹锦袍……   她的脑中迅速闪过一念头,莫非瑶琴是故意带自己到这边来的?   也就是一念之间的功夫,一直挽着她的瑶琴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跌倒在地上。   待叶芷蔚转回身来,只见瑶琴跌倒在一旁的桃树下,鬓发上沾满了馨香的桃花瓣,整个人看上去楚楚可人。   “表姐?”叶芷蔚强忍着心里的笑,轻唤了声,看到这般情景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伸手去扶瑶琴,瑶琴却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嘴里痛呼着:“好痛好痛……我可能是扭到脚了……”叉巨呆弟。   跟在瑶琴身边的丫鬟也一个劲的帮腔,“三小姐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家小姐可是好心好意带你过来赏景,你怎么能推她呢?”   这时对面小路上的两名男子已经越走越近,他们也看到了这边发生的事,走了过来。   叶芷蔚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推姐姐了……”   那丫鬟不依不饶,“你怎么没推,奴婢亲眼看见了……”忽地,她好像突然看到对面过来的两名男子,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啊!英王殿下?”   英王走过来,看到瑶琴坐在地上时微微一愣,这几年他偶尔会去镇国公府,所以也见过瑶琴几次。   “瑶琴为何坐在地上?还不快些起来,当心着了凉。”英王的声音在瑶琴听起来就像一股春风,吹进了她的心里,让她的面颊不禁升起绯云。   她没开口,身边的丫鬟倒是抢先说话了,“原来是三小姐先见到了英王殿下往这边过来,所以才推了我家小姐,想来是为了引起殿下的注意,不过就算是三小姐你与殿下有緍约在先,你也不能下手这么重啊,把我家小姐的脚都扭到了。”   那丫鬟一口一个三小姐,英王这时才发现,在瑶琴身边,站着一个头戴纱帽的年轻女子,只不过因为她的身材娇小,衣着打扮又很普通,所以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三小姐?”英王愣了愣,“……你是蔚儿妹妹?”   ☆、第22章 妹子跌倒了,你扶哪个?   英王惊诧的盯着面前那个头戴纱帽的女子,“你是……蔚儿妹妹?”   叶芷蔚没有开口说话,而是向着英王盈盈施礼,动作优雅如行云流水。完全想象不到她便是以前那个胆小爱哭的小丫头。   因为隔着纱帽,英王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微风吹拂过时,带起薄纱一角,露出一抹白皙的下颌,水嫩青葱似的纤纤细指自袖口露出,轻轻拉住将要被风扬起的薄纱。   英王不禁一时失神。   瑶琴这时仍坐在地上。见此情景不由得痛呼一声,身边的丫鬟连忙凑过来大呼小叫的,“小姐,您的脚肿的厉害,这样可怎么回去呀!”   英王回过神来,吩咐那丫鬟道:“还不快些将你家小姐扶起来。”   瑶琴的丫鬟急忙扶起瑶琴,瑶琴身子故意不稳,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去。   叶芷蔚心中好笑,面上却装出关切的模样上前搀扶。   就在她的手刚刚扶上瑶琴胳膊的时候,突然瑶琴痛呼一声。手臂挥开,反将叶芷蔚推了出去。   叶芷蔚心里早就有防备,她知道瑶琴这时不过是想着让她出丑,当着英王的面跌倒。   反正这一世她也不打算讨好英王,更不想当什么英王妃,所以她更乐得顺水推舟,向后倒去。   小莲没想到瑶琴会突然出手推人,想要伸手去扶,却扑了个空。   英王也没想到瑶琴会有此举,刚想出手去拉叶芷蔚,瑶琴动作更快,她脚步踉跄,身体失去平衡。直直的扑进了英王的怀里。   这一瞬间好似格外漫长,叶芷蔚见瑶琴逞心如意的扑进了英王的怀中后,唇边掠过一丝不屑。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自己也跌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她听见小莲在大声呼喊她的名字,不过一切都像慢动作似的,有些不真实。   她闻到了淡淡龙脑香的气味。   纱帽上的薄纱因为她倒下的缘故,掀了起来,她的脸露了出来,与此同时,她也看到了那个接住她的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如玉雕琢般的脸。棱角分明,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眼底隐藏着星辰万道,薄唇抿成一道细条。如剑刃般冰冷,他也正低头深深的望着她,仿佛想从她的眼睛里一直看入她的内心。   这张脸,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她连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第二眼。   风暮寒。   九年前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少年已然成为翩翩君子,身姿颀长,凌厉清贵,跟前世相比,他的身上少了那份令人窒息的冰冷之气,但却多了丝略带慵懒的萎靡之风,炫目的几乎让她的心也跟着漏跳了半拍。   其实早在英王过来时她便注意到他,可是她却不能露出任何感情上的波动,以她现在的身份,绝对不能让别人抓到把柄。   一时之间,气氛显得分外怪异。   瑶琴原本想看着叶芷蔚当着英王的面出丑,没想到她却被人接住了。   而且,那个男人长的,竟然比英王还要看好。   因为之前瑶琴的目光一直留意在英王身上,所以并未注意到跟随英王同来的另一名男子。   “三妹妹,你没事吧。”瑶琴故作担心道,“刚才你扶的重了些,我脚疼的厉害,没忍住就……”   “没关系,只要姐姐无事便好。”叶芷蔚努力保持自己声音的镇定,想从风暮寒的手中挣脱出来。   可是却没有成功。   风暮寒的两手仍束在她的腰间,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   叶芷蔚心里不由暗急,她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这里跟他拉拉扯扯,镇国公府里想等着看她笑话的人不知有多少,她怎么能让那些人如愿。   英王的目光也落在了风暮寒放在叶芷蔚腰间的手上,眼底划过丝深暗,提醒道:“世子,蔚儿妹妹已然无事了。”   风暮寒却仿佛浑然未觉,大手贴在叶芷蔚纤细的腰枝上,向着英王转过头来,“本世子见英王忙不过来,所以便帮了下忙,想必英王不会介意。”   英王这才反应过来,瑶琴还在他的怀里,赖着不肯走呢。   他连忙松开手,瑶琴又在他的怀里磨蹭了会,最后才依依不舍的由丫鬟扶着自己站起身。   “姐姐伤了脚不便行走,还是由我去寻大夫人拿主意吧。”风暮寒这时也放开叶芷蔚,她主动开口道。   瑶琴巴不得她快些从眼前消失,好与英王单独留在此处,所以故作为难道:“妹妹才回京不久,对寺里不甚熟悉,要是走错了路可怎么得了,不如就请这位公子陪我妹妹走一遭如何?”   听了这话,叶芷蔚险些笑出声来。   风暮寒自从军后便极少在京城露面,所以不少人都不认得他,更别提瑶琴这种养在豪门府邸内的大小姐了。   英王刚想开口解释风暮寒的身份,不想风暮寒却突然沉声道,“难得英王如此得这位小姐信任,那本世子便替你走这一遭。”   瑶琴听他自称“世子”时险些咬了舌头,她原以为那人只是哪家的贵公子,不想他身份竟也不低。   风暮寒云袖长舒,径自向前面去了。   英王脸上略有难色,向叶芷蔚道:“有劳蔚儿妹妹了,此处有本王关照,定不会让你姐姐有事。”   叶芷蔚这时已然放下了纱帽上的薄纱,重新遮住了脸上戏谑的表情,“英王殿下无需多虑,姐姐有英王您关照,自是再合适不过。”说完她再施一礼,跟在风暮寒的后面,带着小莲顺着园中小路往回时路上去了。   英王站在那里,望着叶芷蔚身姿款款,紧紧跟随在风暮寒的身影,不知为何,心底竟隐隐浮上一道莫名的不安。   自小叶芷蔚便是最粘他,除他以外,不管见了什么样的人她都是要哭的,但却唯独信任着他,喜欢缠着他,要他抱,喜欢他送的每一样小东西……   可是现在看着她的背影,他竟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纵使身边不在有他,她也不会再哭,也不会感到惊慌无助,离京九年,她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可是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却仿佛越来越远。   ☆、第23章 哪怕守护你一辈,风言风语   天禅寺内园。   石子小径上不时有细碎的桃花瓣飘落而下,人置身其中,如梦如幻。   叶芷蔚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看着脚下的石子路,突然身后的小莲轻声唤了句:“小姐……”语气似乎带着一丝惊惧。   她抬起头来。发现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停下了脚步,转回身,站在路当中看着她。   “小……小姐……”小莲警惕的挡在了叶芷蔚的身前,她对于眼前这个男子抱以极不信任的目光。   觉受到小莲带着警惕的目光,风暮寒脸上渐渐浮起一层冰意,凤眸微眯,眼中的冷意仿佛一把锐利的剑刃掠过小莲的脖颈。   叶芷蔚心中暗叹。这于万马军中历练出来的萧杀之气只怕没几个人能承受得住,更何况小莲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呢。   不过为了自家小姐的清誉,小莲强自撑着,纵然双腿直打哆嗦却没有移开分毫。   叶芷蔚伸手轻轻将小莲拉到身后,半嗔半恼的瞪了他一眼。   虽然隔着薄纱,但她的这一眼却让他瞬时呆立当场,脑海深处,似有一根线狠狠地牵动着他的神经,额角两侧一跳一跳的疼。   叶芷蔚见他微微蹙眉,“世子可是头疾又犯了?”   “还好……”他一字一顿道,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他有任何不适。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他越是想接近她,头疾便会发作的越厉害。   好像老天都在与他作对一样。   但即使是这样,他仍忍不住想向她靠近,不想停下自己的脚步。   叶芷蔚见他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脚步异常沉重且坚定。叉见池扛。   终于,他在她的面前站定,呼吸紊乱,剧烈的心跳仿佛要将他的耳朵都震聋了,他定定的看着她,任由头脑深处像被一把尖锐的刀子贯穿,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滚落而下……   他看着他,薄唇勾起。微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就算他再狼狈不堪,也绝不会在她面前显现出来,因为他只想看到她的笑,九年未能得见,她却一如他记忆中那般,就连模样都长的丝毫不错。   叶芷蔚无声叹息,“你这又是何苦。”   身后的小莲不解其意,她呆呆的看着自家小姐竟抬起衣袖,去擦拭那男子鬓角上的汗珠。   她不记得小姐之前曾与哪家的男子打过交道,在南方姑母家九年期间,也未见她对哪家公子动过心。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竟会让她莫名的生出一种感觉。好像他们本就应该在一起一般。   风暮寒一动不动的站着,听凭她替他擦去脸上的冷汗,看她踮起脚尖,努力而专注的神情。他几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压抑住想要强行把她抱进怀中的冲动。   叶芷蔚放下衣袖,向后退了一步,看他站在那,脸色发白。   “世子请回吧,我认识回去的路。”转眼间,她重新恢复成了原来的生疏模样,带着小莲从他身边绕过去。   如果自己只能成为他痛苦的根源,那么她甘愿忍受寂寞,成为他的影子,默默的守护着他。   她带着小莲刚走出几步,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在她还没来得及回过头来时,身子已然被人从后面抱住。   熟悉的怀抱灼热的像是一团火,烫得她浑身一颤,小莲则是惊得面无人色,待她反应过来时却是立即转过身子,去帮他们望风去了。   叶芷蔚心中苦笑,没想到这丫头竟如此像着自家小姐,知道不敌南王世子,居然还帮着望风。   她的身高本不及风暮寒,如今她才十三,脑袋才刚刚能够到他胸口的位置,现在被他从身后抱住,整个人都像被嵌入他怀中一般,动弹不得。   “风暮寒!”她挣了下身体,语气带着丝嗔恼。   “你想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在她的耳边喃喃道,因为头疾所带来的剧痛,他说话极为缓慢,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放开吧。”叶芷蔚轻叹一声,“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只怕我那位大伯母要高兴的几天几夜睡不好觉了。”   此言一出,她觉得身后环着她的大手一紧,反而将她束得更牢,“怕甚,大不了本世子娶你。”   叶芷蔚忍不住露出微笑,不管前世今生,他始终都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南王世子。   可是她现在与英王有緍约在身,他想娶她,谈何容易。   “你可是不信?”似乎觉查到她的迟疑,风暮寒伸出一只手来,顺着她的衣袖捉住了她的柔荑。   “非是不信,而是靠得近了你的头疾便会发作,难不成你想自找麻烦不成?”叶芷蔚顺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可是他却死死抓住了她的手。   “你守了我九年,难道你只想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我一辈子?”   “因为我的心在你那里。”面前的女孩仰着头,认真的望着他,“纵然赔上一辈子,也无妨。”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轻风,将她纱帽上的薄纱卷起,桃花瓣被风夹带起,扑打在她的脸颊上。   他看到她潋滟眸光里自己的倒影,清晰无比。   因为我的心在你那里……   九年前,她还是一个稚嫩的孩子时,便告诉过他,她是自己失去的另一半……   九年来,她从未改变过。   这样的她,让他觉得心疼。   她竟别无所求,只是一心想要守护着自己么?为何她的目光深处,总似藏着化不开的忧伤?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忘记了什么。   叶芷蔚回到厢房找到大夫人,将瑶琴扭到脚的事情说了,大夫人立即派了几名身强力壮的婆子,用软辇将瑶琴抬了回来。   厢房内聚着各府的夫人和小姐,上香拜佛之后,闲来无事聊起了家常,当她们看到英王殿下陪着瑶琴到来的时候,不少人的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   谁不知道英王与镇国公府的三小姐打小便有緍约在身,可是现在她们亲眼见到英王殿下居然陪着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叶瑶琴出现在这里,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叶芷蔚的身上。   一面是自己的未婚夫,一面是自己的表姐,两边都是她最亲近的人,这些人便都心存些幸灾乐祸的心思在里面,都想看看这位三小姐该如何应对。   叶芷蔚自然也不会让她们失望,适时的拿出自己看家的演技,秋水般的眸子微微垂着,眉梢带着一股淡淡的愁绪,光是站在那里一语不发,便已给人一种柔弱无助之感。   大夫人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隐去脸上得意的笑意,语重心长似的对她道:“你也太不小心了,去见英王殿下怎么还连累着将你表姐也推倒了?”   此言一出,各府的夫人小姐们都不约而同的竖起了耳朵,睁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这位三小姐竟然是去私会英王?就算英王是她的未婚夫也不行啊,大家闺秀怎么能做出这种有伤风化的事情来呢?   ☆、第24章 秒变孝女,谁在林中藏身?   大夫人一席话,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全都投向叶芷蔚。   众人虽没说话,但眼中却不约而同的流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这位三小姐才刚刚回京就急不可待的去私会英王,更是坐实了此前有关她生母闵氏的传言。   刻薄、善妒。这话可是出自皇后娘娘的口,想必有其母必有其女,只怕这位三小姐也是这么个性子吧?   各色目光齐集一身,叶芷蔚却镇定自若,隐住唇角的不屑,幽幽道:“大伯母这话说的好生奇怪,芷蔚昨儿才回京。就连屋里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被伯母邀请来了天禅寺,先不说我怎么会提前知道英王殿下会来此处,单说刚才若不是得南王世子相助,我就是连回来的路也寻不到呢,大伯母怎么能说我是为了私会英王而推了表姐?”   大夫人印象里叶芷蔚是个软弱的性子,没想到她竟然敢当众开口辩解,不由得一下噎住了。   叶芷蔚继续道,“我自回府后一直恪守本份,更是按照伯母要求,不穿彩,不戴金。出了门连面纱也没敢摘过,如何这脏水竟会泼到我身上,真真让我伤心,伯母莫非是嫌弃芷蔚是个没有娘的孩子,所以想当众羞辱我么?”说着她以袖掩面,扑到小莲身上,痛哭失声。   她这么一闹,大夫人竟没了脸,在场众人也不是傻子,听了叶芷蔚刚才的话,再往她身上看,只见她穿着一身淡蓝色素纱衣,头上戴着纱帽。 进了屋子也没有摘下来,再看看刚才被英王殿下送进来的叶瑶琴,身上穿着藕荷色绣金对襟成衣,头上金点翠珊瑚簪,耳朵上坠着翡翠坠子,手腕上是白玉对镯,打扮的花枝招展。   人多了总有那爱嚼舌根子的人,不知谁低声嘀咕了一句:“可怜是个从小就没娘的孩子,也不能这么寒掺人。”   像这种虐待没娘子女的事,就算是在高门府邸也屡见不鲜。   不少人看向大夫人的目光里便带了不屑,有些大胆的夫人则主动上前安慰叶芷蔚:“快别哭了,你那大伯母也定是不知情。她平日又是最疼瑶琴的,心急之下难免口无遮拦。”   大夫人连忙借台阶将话往回拉,“非是我逼着芷蔚这孩子穿素,而是这孩子心孝。为她娘守孝呢。”   众人听了齐齐瞪圆了眼睛。   终于有人忍不住叫出声来,“守孝?闵氏走了都快有十年了……”   大夫人听了只好讪讪笑着,却不敢再解释下去了。   历朝历代,凡是有孝子守孝十年,便会得朝廷的封赏,若是那在朝为官的则会加官进爵。   人们听说叶芷蔚为闵氏守孝十年,都不约而同的叹息起来,有几位身份高贵的老夫人更是默念着:“善哉善哉……真难为这孩子了。”   大夫人恨的暗暗咬牙,她本是故意让叶芷蔚穿的如此素净,为的是能显出她女儿的好,没想到现在竟反成了叶芷蔚的功德。   这时候她若是再解释说没守孝这回事,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只能硬着头皮陪着笑,听着各府夫人们说着敬佩的话。   叶芷蔚这时也不在哭闹,静静站在一边,低着头,文静的好似一株兰花,不管众人如何夸她,她也只是平静的听着,偶尔垂首称谢。   瑶琴哪能再看得下去,她突然一巴掌抽在身边的丫鬟身上,嘴里叫着:“你这不长眼的奴才,想把本小姐的脚给毁了么,竟然下手这么重……”   那丫鬟挨了打,很快明白过来,只得含了委屈配合着她,道:“都是奴婢的错,大小姐伤的怎样?要不要请大夫来?”   大夫人忙借机查看瑶琴的脚伤,带着她进了内室,又安排着丫鬟去请大夫。   众人见状,于是也都识趣的纷纷散了。   眼前没了别人,叶芷蔚也没有闲心去瑶琴身边装什么热情,于是自己带着小莲去了旁边的厢房歇息。   小莲见周围再没其他,于是向着门外啐了一口,嘴里骂道:“坏心肠的东西,竟想坏我们家小姐名声!”叉见欢亡。   叶芷蔚却不恼,随手丢了纱帽,歪在榻上。   “还是省着些力气吧,你骂她们也少不了块肉。”   “可是……”小莲气鼓鼓的,“小姐好不容易才回来京城,没想到她们竟如此对待您……”   叶芷蔚冷笑,“她们是见我父亲病重不起,盘算着公爷的位子要换人了,所以才敢如此猖狂。”   小莲听了紧张道:“公爷的病……真的治不好么?”叶芷蔚已经没了娘,再要是没了父亲,以后在府里只怕连她容身之地都没有了。   叶芷蔚眸光深暗,她是接到了父亲的亲笔信才从南边赶回来的,可是从昨儿回了府,她却连父亲一面都没有见到,两位伯父只跟她说父亲病重见不得。   父亲真的是病了么?她不能确定,自从知道了皇后与太子的阴谋,她越发的不相信府里的两位伯父。   因为要在寺里听高僧讲经,晚上她们便住在南边的厢房里,晚膳时用的素斋是寺里的僧人送过来的,几样小菜看着到也清淡。   叶芷蔚这副身体虽算不上强壮,但总算没病没灾,在吃的方面竟比前世还要挑剔,有时遇到不喜欢的食物竟根本连筷子也不想动,以前米嬷嬷为这事险险操碎了心,经常变着花样的想法子骗她吃饭。   小莲见这些素斋很得她的胃口不由得放下心来,主仆两人也不讲究什么大规矩,在一起用了晚饭便到园子里散步。   小莲偷偷望了望大夫人的屋子,小声道:“不知瑶琴小姐今晚听经会不会出来呢。”   叶芷蔚暗笑,只要英王还在这里,她绝对忍不住。   叶芷蔚头上仍戴着纱帽,两人沿着厢房附近的园子慢慢走着,园中碎石小径曲曲弯弯,两侧桃林随着暮色渐拢显得格外幽静。   就在这时,自对面的一丛桃树后传来女子怒气冲冲的呵斥声:“你们是什么?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寺院清静之地放肆!”   叶芷蔚一愣,她与小莲同时慢下脚步。   “小娘子说笑了,什么光天化日,现在天儿马上就要黑了,看你一个人在此必是寂寞难耐,不如来陪我说说话?”   叶芷蔚与小莲踏上另一条小路,遇到这种事显然令她们也有些意外,要知道这些可是天禅寺,普通的歹人怎敢进到这里来调戏女眷。   自桃树的缝隙中,叶芷蔚隐隐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不怀好意的狞笑着朝向他对面的一个女子走去。   小莲惊惧万分的拉了拉她的衣袖,这种情况下,还是先躲开再去叫人来帮忙才是正途。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叶芷蔚竟毫无反应,她在原地站定,那模样好似在看戏一般的轻松自在。   小莲刚想开口劝阻,忽见叶芷蔚抬起手来,指向林中另一个方向。   只见在桃林的另一边,隐约露出一道粉色衣角,因着混在繁花之中,所以若不仔细看的话根本分辨不出那里还藏着一个人。   ☆、第25章 桃林巧遇故人,此世就由我来成全你们   林中的男子言语轻浮,向对面的女子靠过去。   那女子面上虽有惊惧之色,但并未像普通女子那样吓哭或是求饶,她自发间拔下发簪。握在手里,“你敢再向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   那男子虽然嘴里逞强,但却真的没敢再上前一步。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树林里传来一声断喝:“什么人,竟敢在此行凶?”   只见一位英俊的少年从桃花林中现身出来,一袭粉色锦袍。堪比树上的桃花还要美艳几分,朗目如星,面容清秀,翩然出尘,此情此景,真真好似谪仙出世,救世星下凡。   躲在对面林中的叶芷蔚忍不住露出微笑。   刚才要不是她发觉了他露出的衣角,也险险相信眼前将要发生歹人强抢良家民女的案件。   这时小莲才明白,为何刚才自家小姐如此镇定,显然这翩翩少年刚才就藏身在林中,专门为了等着现身出来英雄救美呢。想到这里。她不禁也有些好奇,想知道对面这个被救的女子是否会真的因此而倾心于他。   只见在那少年出现的一瞬,对面的女子全身不禁一震,原本带着几分紧张的脸上更添七分恼怒。   那少年虽然一副翩翩公子般的模样,但那高材高大的男子却仿佛很惧怕于他,看到他走过来连忙向后退去,可是嘴上却不服不愤的嚷:“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坏老子好事?”   粉衣少年伸出手指,一把折扇突然自他的袖内滑出,他将折扇握在手上,迅时出手,快速掠过对方的手臂。   那人立时僵在了当场,紧接着。就像半身失去知觉似的,惨叫着向后退开。   粉衣少年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扬声道:“知道小爷的厉害还不快些滚?半个时辰内你这胳膊连动也动不得,你信也不信?”   那人恨恨骂了句,扶着动也动不得的手臂仓皇逃出桃林。   叶芷蔚在看到那少年手中亮出折扇的时候,心里忽地一沉。   那少年手持折扇的动作……竟让她如此熟悉。   这时那少年向着对面的女子走过去,轻风吹过林间,扬起粉色衣角,与他脸上得意的微笑。   “南宫姐姐,受惊了,全是我的不是,要不是我写了信约姐姐出来。也不会让姐姐遇到这种危险。”   “这么说,我还要多谢吴公子才是。”话虽如此,但那女子脸上根本没有感激的表情,反而语气冰冷。眼中似带着一缕不屑。   “姐姐可是生气了?”少年紧走几步,恰好自桃林中露出正脸来。   只把叶芷蔚惊得呆立当场——   那个少年……她再熟悉不过了,虽然他现在已非前世她见时的成熟与深沉,可那骨子里的香艳与故弄玄虚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她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日后的善采公子——吴泷。   她呆呆的看着少年吴泷过去讨好那女子,却反遭了对方的冷眼。   “吴泷,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被吴泷称作南宫姐姐的女子冷笑道,“若不是你写信说你有了文将军的消息,你当我会来?没想到你竟使这种下作的伎俩,你莫非以为,我会因此而对你感激不尽?”   一席话只说得吴泷面上一会白一会红,就连叶芷蔚远远的见了也不觉心中好笑。   这时候的吴泷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模样,想来他的演技还未得像日后那般炉火纯青,不过她也有些佩服对面那名叫南宫的女子,刚才面对歹人时,她竟临危不惧,还真有些男子气概。   不论吴泷如何解释,对面的南宫姐姐却始终不肯接受,到最后,她竟一怒之下扬起手里握着的簪子,向着吴泷道,“你若再不走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吴泷显有有武功在身,但却不想伤害对方,被对方用簪子逼迫,左躲右闪,最后只得求饶,“好姐姐,我错了,原谅我这次吧。”   南宫对根本不理会,怒道:“你以后若是再敢出现在我面前,当心我跟你翻脸!”   吴泷恨恨跺了跺脚,只得狼狈退去。   林中的女子慢慢整好了自己的衣裳,将簪子重新插回了发间,这才转过身来,向叶芷蔚这边扬声道:“听人墙角非君子所为,是朋友的还请出来吧。”   叶芷蔚这时才回过神来,原来她们已经在这里站了很长时间,只怕不单是这女子,就连吴泷都已经注意到她们了。   叶芷蔚只得从桃树后走出来,向着对方一礼:“时才只是路过,看到这一幕实非心中所愿,开始只是担心姐姐安危,所以并未马上离开。”   那女子上下打量着她,“你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   叶芷蔚心中苦笑,全是因着她那大伯母的功劳,才半日功夫,她的名声就已经“远播”开来了。   “正是小女。”叶芷蔚回答的一板一眼,在未弄明白对方的身份之前,她不得不防,最为稳妥的法子便是以礼相待。   那女子忽地一笑,“你不用如此紧张,我又不会向你那伯母告状,更何况今天这事还要请你为我保密才是。”   叶芷蔚听她语气轻松,便知她也是个直爽性子,不由抬起头来。叉见史圾。   四目相对,只惊得她险些叫出声来。   此刻站在她眼前的这个女子,竟然是前世的太子妃!   那个宁愿死后化成灰,去到心爱人身边,也不想留在太子府的悲壮女子。   叶芷蔚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的她才不过十八、九的年纪,性格活泼,完全不似前世她一身太子妃正服,死气沉沉的样子。   “我叫南宫烟,我父亲是当朝一品大将军,以后若是你那表姐再欺负你,你可以来找我。”南宫烟向她微笑着,眼中的活力直晃得她心里生疼。   如此美好的女子,在她嫁去太子府后,竟硬生生被磨去了生气,日日强颜欢笑,余生只为了向她的仇人讨回血债。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南宫烟好奇道。   叶芷蔚挑起面纱,露出她那尚显稚嫩的脸来,“你可以唤我薇儿。”   南宫烟愣了愣,但她没有追问原因,而是痛快的点了头:“好,你以后也可以唤我烟儿。”   叶芷蔚突然想起一件事,“烟儿姐姐的父亲现在可是领兵出征了?”   南宫烟奇道:“你如何知道此事?上个月我父亲才离开京城,那时你应该还不在这里吧?”   一股寒意悄悄弥漫开来,自叶芷蔚的脊背窜上来,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还好,她在这里遇到了她,如若不然,只怕用不了几个月,就会传来她父亲战死的消息,而她的那位恋人也会被太子暗中陷害,人头高悬于城楼之上……   这一世,她绝不想再看到这一切重演!   她永远不会忘记前世她对自己的最后请求:待我化为尘,与君永世不分离。   此世,就让我来成全你们,好事成双,相爱之人白首不相离。   ☆、第26章 手帕交,再访梅林   南宫烟邀请了叶芷蔚去了她暂住的厢房,两人聊得越来越投机,待到叶芷蔚离开的时候,两人居然已经成了手帕交。   叶芷蔚一连在寺里住了三日。每天除了跟随大伯母去听经外,她极少出去,瑶琴的脚没有两天功夫便好了,经常会约了其他府上的小姐一同在寺内的后园游玩,叶芷蔚就像被人遗忘了般,再也没有人主动提起她来。   到第四日早上,外面忽然来了名陌生的丫鬟。交给小莲一盒点心,称是她们家小姐要她送来的。   叶芷蔚将那丫鬟叫进来细细一问,才知道是南宫烟离寺回去了。   小莲打开盒子一看,只见里面装的全是点心,还是青梅馅的。   叶芷蔚想起当日在南宫烟那里,她只偶然提起过一次,夸赞青梅馅的点心好吃,没想到南宫烟走之前特意让人送点心过来。   叶芷蔚向那丫鬟笑道:“回去谢谢你家小姐,就说待回去后有机会我会给她写信。”   那丫鬟高高兴兴回去了。   看着那盒点心,叶芷蔚心情不错,随手拿了块,刚咬了一口外面又来了下人。   “三小姐,大夫人请您过去。”   叶芷蔚愣了愣,“伯母可有说是因何事叫我过去?”这几天都拿她当空气似的。她才不相信大伯母会好心突然想起她来。   “英王殿下到了,想请三小姐一同去梅林拜见高僧。”   一听说梅林,她马上便想起了那个手里提着酒葫芦的持酒僧。前世他给了自己三生石,不知这一世是否有缘能与他得见。   也许他还会劝解自己回去原来的世界?   想到这里她不禁暗自发笑,情种已深,除之不得,她再也不会回去了。   “三小姐?”外面下人唤了声,似不解为何她这般犹豫,按说听到英王殿下来的消息,三小姐应该很激动才对,可是现在她居然一声不吭。   “麻烦你去回复伯母,就说我昨夜受了些风寒,今儿身子不舒服。不能陪英王殿下过去了,让表姐陪同也是一样。”   下人满脸疑惑,喏喏退了出去。   小莲不解道:“小姐,你真的身子不舒服?”   叶芷蔚横了她一眼,“傻丫头,我身子好着呢。”她一口吞了青梅的点心,吓的小莲忙为她端水过来。   “小姐慢些吃,当心噎着。”   叶芷蔚吃着点心,喝着香茶,悠闲的歪在临窗的炕上。   小莲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小姐,您真的不生气?”   “生什么气?”   “瑶琴小姐……她竟然想打英王殿下的主意!”小莲气鼓鼓的,“明明是小姐您与英王殿下有婚约在先。”   “婚约?”叶芷蔚不屑一笑,“若是有一天,我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只怕就算是有婚约也没什么用了。”   小莲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小姐,您的意思是……”   “英王需要的是一个有身份背景的女人为成他的正妃,我是镇国公府的嫡女,祖父手里西北兵权在握,自然对英王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是现在,我母亲就算是已不在人世,却仍要背负身犯七出的罪名,再加上父亲病重,这公爷的名头极有可能会落在大伯母一家的头上,所以到时瑶琴表姐自然就会成为堂堂正正的嫡女,到时谁还会来管我这没人要的……”   “小姐的命好苦啊。”小莲听了叶芷蔚所言,禁不住泪水涟涟。   叶芷蔚笑起来,“我这正主儿还没掉金豆子,你倒是先哭了?”   “奴婢还不是因为担心小姐!”小莲急道,“无依无靠,这可怎么得了。”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叶芷蔚慢悠悠道,目光却落到了窗外那片炫目的阳光中去了。   小莲本想劝解几句,但是她见叶芷蔚樱唇边竟带着丝嘲讽的微笑,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无助与凄苦的神色,不由得肃然起敬。   虽然论起年纪,她还要比自家小姐年长几岁,但若论起为人处事,她简直对小姐敬佩的五体投地。   主仆两人就这般静静的对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忽然,门外传来瑶琴的声音:“三妹妹,身子可好些了么?”   叶芷蔚与小莲对视一眼,同时不屑一笑。叉乐帅亡。   想必是英王殿下听说叶芷蔚不肯前去,便也不带着瑶琴同去,所以这大小姐便只能厚着脸皮来求她了。   “瑶琴姐姐。”叶芷蔚歪在炕头上,只是向瑶琴点了点头便算是行礼了,屋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她连那虚伪的掩饰也不屑于去做,更别提向瑶琴行礼了。   瑶琴脸色僵了僵,但很快便挤出一丝微笑,“听说三妹妹夜里受了凉,我过来看看妹妹。”   “有劳表姐了,表姐的脚伤可是好了,都说伤筋动骨要养上百日,表姐这么快就到处走可是不妥,要是落了病根以后可是连后悔都来不及。”   瑶琴进来还没说上几句,便被叶芷蔚一通话给噎住了。   她那脚伤只是装出来的,可是这时候她怎么好意说出来,只能支支吾吾应着,脸色却好似墙上的白灰,难看得很。   小莲见瑶琴吃瘪心中痛快,但却不敢明笑出来,只能装模作样的去倒茶。   瑶琴见叶芷蔚歪在炕上,一副悠闲的模样,不由道:“妹妹总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不如出去透透气,晒晒太阳,也许那病气就过去了。”   叶芷蔚颔首,“表姐说的也有道理。”   瑶琴脸上一喜,“正好英王殿下过来,要去梅林那里拜访高僧呢,三妹不如同去?也许有机会能见高僧真颜,这可是修来的福气呢!”   叶芷蔚蹙眉,“这就不必了,我一会让小莲在院里端张椅子,坐着晒会太阳便好,我这身子不好,要是把病气过给英王殿下那罪过可就大了。”   “怎么会……”瑶琴这会心里急的像猫抓似的。   她之前以为叶芷蔚不在,她便可以拥有更多的机会接近英王,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英王听说叶芷蔚受了风寒不能陪他同去,竟转身要走。   大夫人也傻了眼,虽然心里不愿,但也只好让瑶琴去寻叶芷蔚过来。   瑶琴面上劝着叶芷蔚,心里却早就打好算盘,一会路上她定要将前几日丢的面子讨回来。   她心里想着,眼珠子便不受控制的乱转,叶芷蔚如何看不出来,心里不屑冷笑。   “表姐非要我陪着也不是不行……”她犹豫似的道,“不过我身子没有力气,走不远路,到时得要表姐扶着才成。”   瑶琴闻听此言不由得心花怒放,她正愁当着英王的面没机会让叶芷蔚出丑,不想对方竟主动将机会送上门来了。   ☆、第27章 久相忘,到此偏相忆   瑶琴耐着性子等着叶芷蔚穿戴整齐,头上戴好了纱帽,刚出了门便见英王背对着她们,在跟一名男子说话。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来,叶芷蔚这才发现,风暮寒站在英王身后,凤眸微凝,看见叶芷蔚出来时脸上神色波澜不惊。   唯有他自己知道,四目相对的一刻,他的额角一侧。猛地跳了几跳。   瑶琴上前施礼,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叶芷蔚也上前施礼,直起身来后却是小声对瑶琴道:“此处尽是外男,表姐怎可如此抛头露面,伯母教导可不能忘记。”续而转身对瑶琴身边的丫鬟道:“还不快去取表姐的面纱来,伯母若是问起你怎么吃罪得起!”   那丫鬟犹豫着,眼睛却看向瑶琴。   瑶琴恨的咬牙切齿,她好不容易才精心装扮,要是戴了面纱那可就全都白费了。   但叶芷蔚的话说的明白,这里全都是外男,她们都是未出闺的女子,怎么好不顾脸面。   瑶琴有心骂她多管闲事,但英王与南王世子皆在跟前,这话她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口。那样岂不是坐实了她守妇德的名声?   英王凝视着叶芷蔚,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关切,“蔚儿妹妹病好些了么?”   叶芷蔚盈盈躬身施礼。“有劳殿下挂怀。”语气平淡,就像杯白开水似的,就连英王本人都听出其中的淡漠之意。   这时丫鬟为瑶琴取来了面纱,瑶琴将脸遮好,又忙不迭的催着英王快些去梅林。   一行人自寺中穿过,去了梅林。   一路上,叶芷蔚几乎将整个身子都挂在了瑶琴的身上,瑶琴开始还想在英王面前装出爱惜幼妹的模样,但走出不远便吃不住劲了。   叶芷蔚根本是一点力气也不使,光靠着瑶琴拖着她走,一旁的丫鬟想帮着搀扶。但只要她们一上手,叶芷蔚便叹息着说自己拖累了表姐,还是回去吧之类的。   瑶琴生怕她走了英王会让她陪着一起回去,于是只得咬紧牙关,这一路走的浑身是汗,叶芷蔚却是轻松自在,时不时还要嘴上配合着,说些让表姐窝心的话,只恨得瑶琴几乎想要抓狂。   风暮寒一直沉默着,目光微冷,偶尔他会将目光扫向这边,薄唇一侧似乎向上挑起,掠过一抹让人看不真切的弧度。叉央女血。   梅林深处,凉风习习。   英王已经提前向慧悟主持知会过了,要来拜见持酒僧,可是至于进来梅林后能否见到高僧就要看个人的缘分了。   叶芷蔚总算放开了瑶琴。瑶琴暗暗松了口气,立即上前跟在英王身边,时不时问这问那。   林间枝叶沙沙作响,叶芷蔚抬头望向天际,阳光自树顶的空隙撒下来,淡淡的,如同一片片金箔,耀眼而炫丽。   叶芷蔚扬起头来时,吹拂过的轻风撩起她脸上的薄纱。   四周竟隐隐传来木鱼敲击之声。   “是高僧!”瑶琴喜道。   英王也是惊喜非常,但梅林四周只见葱郁树林,哪里见到高僧半个人影?   正在疑惑之际,忽地梅林内的景物变得虚幻起来,葱郁的树林似开出千朵万朵的繁花。   “……始终生灭,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   幽幽中,似传来持酒僧的声音。   与其他人相比,叶芷蔚显得异常镇定,她循声向着梅林深处走去。   突然,有人自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想去哪里?”风暮寒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语气里带着一丝紧张。   叶芷蔚转回头,见他眉宇紧蹙,全身紧绷着,仿佛生怕她逃走似的模样,不禁嫣然一笑。   前世,也是在这里,她险些被这老和尚度化了,当时若不是他及时赶来,只怕她早就回去了。   “放心,我不会回去。”她反手拉住了他的手,此时林中景色虚浮,当她握住他手的时候,林中英王等人的身影瞬时消失不见。   风暮寒诧异的望向四周,但见林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你还记得此处么?”叶芷蔚摘下纱帽,向他微笑着。   风暮寒只觉脑子里乱作一团,仿佛无数火花东西乱撞,两耳嗡嗡作响,体内血液翻涌,好似随时都要破体而出。   起初他还能够忍耐,可是不一会,他便觉得胸中闷气,连呼吸都不能为续,下意识的逸出一声轻吟,将身子弯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攀上了他的肩头,他看到她的脸迅速接近,而后,一抹带着暖意的儒软便贴在了他的唇上。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将要被溺毙的人,突然间抓到了赖以求生的稻草,拼命的汲取着她渡给他的气息。   突然之间,脑海中的剧痛像潮水般退开,无数纷乱的画面充斥了他的大脑,一时间多的竟让他产生了轻微的眩晕感。   他的身体的重力靠向她,几乎将她整个压倒在地上。   叶芷蔚向后弯着身子,要不是他一手揽住了自己的腰这会她早就躺到地上去了,她意识到他的反常变化,慌乱试图将他推开。   可是,她的那点力气根本不敌他。   “薇儿……薇儿……”他在她的耳边低声呢喃。   她的身子一下便僵住了。   虽然她之前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没料到这一幕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想起来了吗?前世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   她用力推开他,想去看清他的脸,“风暮寒……你,你想起来了?”   风暮寒慢慢抬起头来,凤眸里亮闪闪的,带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光华。   她的心里不由得敲起鼓来,他这么说,到底是想起来了,还是……   “我来过这里。”风暮寒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冰冷与沉稳,他将她揽在怀里,紧贴着她的脸颊,“我记得上次来时,你竟想要从我身边逃开……”   叶芷蔚呆了片刻,只觉眼底不断的涌上水气,把她的视线全都遮挡住了。   看到她的眼泪掉下来,风暮寒显得有些紧张,“莫哭莫哭。”   叶芷蔚抬起头来,见他伸出手指擦掉她脸颊上的泪珠。   “你都想起什么来了?”她质问似地瞪大了眼睛。   忽地,她见风暮寒脸色慢慢阴沉下来,“你若敢逃走,本世子便打断你的腿。”他狠狠地,一字一顿道。   叶芷蔚瞬间呆立当场,心中的小人早已化成了一座石像。   这家伙……果然是个霸道的性子,想起什么来不好,想起的第一件事竟是这种……   突然她发现风暮寒的唇角掠过一丝戏谑的弧度。   “风暮寒,你个混蛋!”叶芷蔚挥起小拳头,“你竟然骗我!”   风暮寒朗声长笑,任由她的粉拳尽数打在他的胸膛上。   久相忘,到此偏相忆。   ☆、第28章 慧悟主持有请   英王等人在梅林里转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来时的路。   瑶琴累的两腿酸软,因为他们进到这里时,所有的下人跟丫鬟全都只能留在梅林外。所以走了半天,也没人扶着她,再加上之前她被叶芷蔚一路上拖累的,两条腿这时候就像面条似的,光是站着就直晃悠。   英王见她这模样只好停下来歇息。   他向四处张望,不管向哪个方向看,都只见雾茫茫一片。梅林幽远,所有的道路都好似消失不见了。   就在这时,突然吹来一阵风,将林中薄雾驱散。   英王听到林中深处传来碎细的脚步声。   他与瑶琴循声望去,只见叶芷蔚与风暮寒一前一后向他们走来。   “世子可有找到出去的路?”英王看到叶芷蔚依旧戴着纱帽的时候暗暗松了口气,就连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担心什么。   风暮寒抬手指向一边,“英王是指那里么?”   英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见林中闪出一条小路,竟真的通往外面去的。   “真真奇怪。”英王惊叹道,“果然高僧难得一见,本王这次是领教了。”   一行人无果而返。   相比来时,瑶琴安静了许多,叶芷蔚独自走在一边,也不似来时那般要她搀扶着。隔着纱帽,英王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不过他却有种奇怪的感觉。自从她与风暮寒一道从林中出现,他就觉得这两人之间好像有了某种默契。   虽然他们之间并没有半句交谈,甚至连眼神也没有一个,可就是这样,他们彼此间却似散发着相同的气息。   “不知刚才世子在林中有何奇遇?”英王试探道。   风暮寒凤眸深处带着幽幽光华,虽然从表面看不出他有什么变化,但英王能感觉得到,他的心情似乎很好。   “奇遇到是没有。”风暮寒薄唇轻挑,语气似带着些讥讽,“只不过想起了些事情……”   “哦?不知是何事?”   “也没什么,一些旧事而已。”微风卷起风暮寒衣襟下摆。如同燕翅展开,逆风飞舞。   英王不禁有一时的失神,等他回过神来后却暗道好险,竟差点被他的气势所迫,迷了心智。   一行人刚出了梅林,只见小路上急急赶来一位小和尚,来到众人面前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各位施主有礼,主持请叶小姐到禅堂一叙。”   瑶琴立时瞪圆了眼睛:“慧悟主持要见我?”   英王也露出诧异的表情,要知道,慧悟主持可是持酒僧的高徒,就算在寺中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他目光转头去看风暮寒和叶芷蔚,却见他们微侧着身子,仿佛正在欣赏不远处的菩提树,根本就没注意到这小和尚似的。   小和尚笑眯眯的。对瑶琴道:“女施主可是叫叶芷蔚?”   瑶琴的脸一下子僵住了。   “不……不是。”她结结巴巴道,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叶芷蔚。   小和尚心领神会,立即来到叶芷蔚跟前,双手合十道:“女主持可是叶芷蔚?”   叶芷蔚恭敬还礼,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小和尚而慢待他半分,“正是。”   小和尚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女施主请随贫僧来,主持想见您一面。”   叶芷蔚轻轻颔首,“有劳小师傅带路。”   瑶琴半张着嘴,翕动几下,她万万没想到叶芷蔚竟连问都不问,就这么跟小和尚走了。   “等……等一下!”她急道,“身为女子,你怎么能一个人跟这和尚走呢?”   叶芷蔚转过身来,像看白痴似的望着他。   小和尚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正色对瑶琴道:“女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请女施主安心,待见过主持后自会有人护送她回去。”   瑶琴显然没意识到她刚才的话得罪了这个小和尚,她正愁着没机会拿叶芷蔚作筏子,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话虽如此……”她上上下下打量着小和尚,“我三妹何德何能,怎么就能当起得主持请她相见,莫不是你被哪家的公子收买了,引她前去相见吧?”   此言一出,不止小和尚变了脸色,就连英王眼底也闪过一丝不悦。   还未等英王开口,叶芷蔚幽幽道,“表姐,这里可是天禅寺,纵然是口不择言,但在佛祖那里还是会给你记下的,我劝你就算是为了自个着想,还是多积点口德的好。”   说完向着英王与风暮寒轻施一礼,续而转向小和尚道:“麻烦小师傅头前引路。”   小和尚见叶芷蔚对他彬彬有礼,这才重新露出微笑,客气道:“女施主这边请。”   瑶琴被叶芷蔚刚才那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竟要她积点口德,她以为自己是谁?   只不过是个没了娘的小丫头片子,等公爷叶淮安死后,看她还能依靠谁!   她怒气冲冲的,想着回去后定要向她母亲好好的告上一状,忽听身后英王冷冷吩咐下人道:“来人,送瑶琴小姐回去。”   “哎?”瑶琴不解的转过头来,脸上瞬间换了灿烂的微笑,“不急,不急,我怎能放心三妹一个人在这……”   英王不待她把话说完,一甩衣袖竟独自走了。   瑶琴呆立在那,半晌没回过味来。   “英王殿下因何会生气?”她满心委屈,“明明我也是为了三妹着想,她自小便没有了娘亲教导,我担心她也有错?”   她自语自语,站在她身后的几名下人却是面无表情,他们都是英王身边的侍从,像瑶琴这种女人他们见得多了,所以全都见怪不怪。叉央休巴。   风暮寒默默盯着瑶琴离去的背影,眼底掠过一抹厉色。   他并未与英王一同离开,而是来到无人处,唤了声:“青衣。”   “属下在。”青衣不知从哪里现身出来,单膝跪倒在地。   “你留在此处,留意着镇国公府的三小姐,不能让她有半分闪失。”   青衣诧异的抬起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接到这种命令,上次是让他去调查这位三小姐的事情,这次又是让他留在这里暗中保护她。   他想不通,这位三小姐,究竟有什么好,竟能让他的主子另眼看待。   青衣在暗中隐住身形,看着南王世子离去的背影,脚步略有散乱,竟似带着些仓皇与急促。   ☆、第29章 记起,切磋,杀意,出事   风暮寒带着王府的侍卫,一路急匆匆赶回南王府。   实际上他是想起来了前世的事情,但由于事出突然,一时间他竟无法将这些记忆梳理清晰。只觉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真气在经脉里乱窜。   他勉力奔回王府,直接进了清月居后便命人将院子封了。   可是没多大功夫,外面有人通传:“世子爷,英王殿下来了。”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通传消息的小厮只觉得背后浮起一层薄汗。   “英王殿下。世子吩咐不见客。”小厮为难道。   “不妨事,本王可以在这里等他。”英王站在廊下,隔着门,似乎想看穿门里的情形。   他原本也离了天禅寺,但不知为何,一路上他总想起今天在梅林里发生的事,心里越发觉着别扭,所以当他听说风暮寒急急奔回王府的消息后,便第一时间赶来了。   英王在廊下站了会,突然隐隐听见自后院传来剑刃破空的鸣啸,于是他离了正屋,顺着院子小路往后院方向过去。   他与风暮寒自小便经常在一起,所以这清月居他也是熟悉的。   英王刚踏进后院,迎面袭来凛冽的杀气,他不由得放缓了脚步。小心的进了院子。   院中空旷的青砖地上,风暮寒一袭素衣白衫,持剑而立,一旁的青石桌上,丢着他刚脱下来的锦袍。以及镶嵌着宝石的剑鞘。   “世子好兴致。”英王弯起月华般的眸子,唇角挂着浅笑。   风暮寒持剑的单手负于身后,凤眸微凝,注视着英王。   在这一刹那,英王只觉得对面的南王世子如此陌生,他不由得轻轻蹙眉,唤了声,“世子?”   风暮寒凤眸微睇,瞥了眼一旁立着的兵器架子,空着的一只手举起,食指中指对着英王。向怀里勾了勾。   英王眉宇一挑,“世子可是想切磋一下?”   风暮寒沉默不语,眼中的厉色越发咄咄逼人。休向斤号。   英王朗笑一声,“难得今天世子相陪,本王却之不恭。”言罢。疾步来到兵器架前,随手抽出一把长剑,剑尖横于左臂之上,与右臂持平,亮了个剑招。   风暮寒仍是单手持剑,负于身后,藏剑不露,但周身上下,隐隐透出的杀气竟如阵阵疾风,吹得院中树木枝叶摇摆。   英王心中不由得一紧,叫了声:“痛快!”剑身微动,化做一团白光向对面袭去。   风暮寒身形不动,手中长剑却如蝮蛇般灵动,随之挥出,攀附着英王手中的长剑剑身,反攻直上。   英王大惊,连忙后撤半步,不想对方剑刃如影随行,紧贴在他的剑身,只听耳边清脆撞击声鸣响,双剑在空中爆出点点金色火花。   英王不敢再大意,当下屏息凝神,全力应战。   两人在院中来来往往,足足战了百十余回合,英王渐渐力感不支,想要收手但风暮寒却步步紧逼,气势凌厉,剑气所到之处,如飞箭射过,枝叶尽落,青砖地面上竟也留下了深深的剑痕。   忽听“叮”的一声,英王手中长剑竟被风暮寒横剑击飞,长剑在半空旋转,足足飞出去十步开外,这才叮当的掉落到地面上。   英王只觉虎口一阵发麻,笑道:“世子果真不愧为一品将军,记得幼年时本王尚且可以与你战平,不想现在竟然不敌。”   风暮寒单手持剑,幽深的凤眸如同千年古井,剑尖停于两人之间,他只需再向前半步,剑尖便可刺中英王。   “承让了。”风暮寒一字一顿道,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让人听着背后发冷。英王爽快一笑,隐去眼底闪过的一丝错愕,刚才如果他没看错,风暮寒的最后一招,分明是带着杀意,虽然两人只是切磋,但那杀意却是真实的。   他不明白,为何突然间风暮寒竟对他有了敌意,此前他们一直都可以称得上是朋友关系,尽管其中相互利用的成份更大些,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来往。   可是刚才,他第一次对风暮寒的存在产生了畏惧之感。   这种感觉,除了他在自己的父王身上体会过外,还没有任何人能够给他如此大的压力。   风暮寒面无表情后退半步,剑身挽起一道剑花,重新负于身后。   “英王所来何意?”没有任何的客套,风暮寒直入主题。   英王挥了挥衣袖,掸去袍襟上落上的浮尘,“世子莫不是就想与本王站在这里说话吧,从进府到现在连杯茶也不见?”   “来人,上茶。”风暮寒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不多时,有小厮端着黑漆托盘进了院子,手脚麻利的将茶具摆放在石桌上。   风暮寒将长剑归于剑鞘,复又拿起丢于一边的锦袍,旁若无人的穿在身上。   英王坐在石凳上,眼中月华微微一缩:这绝不是他的幻觉,南王世子确实有些不同了。   “其实今日来也没什么旁的重要的事。”英王挥退小厮,亲手为风暮寒倒了杯茶,然后才将自己的杯子斟满,“这次没得缘能见天禅寺高僧,本王甚是遗憾。”   他话说了一半,偷眼去看风暮寒,本以为他定会接着说下去,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风暮寒端着茶盏,一饮而尽,好似完全不在意他在说什么。   英王重新提了茶壶,替他将杯子倒满。   风暮寒一连喝了四杯,英王便替他倒了四次茶。   “英王到底想说什么。”风暮寒突然放下茶杯,唇角隐隐浮起一丝冷笑。   英王一时错愕,风暮寒这副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他分明恼了他,可是英王思前想后,竟寻不出自己得罪他的地方。   “本王只想知道今天在梅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当时不见了你与三小姐?”英王索性直言不讳。   风暮寒不屑轻笑,“本世子还找人问个清楚呢,当时你与镇国公府的大小姐一同不见踪影,倒让我们好找。”   英王蹙眉,“如此说来,那林中果然有古怪,莫非是那高僧不想见我们,所以才故弄玄虚?”   风暮寒一手细细摩挲着茶杯边缘,目中幽深,沉默不语。   英王叹了口气,“三小姐自幼性子便弱了些,又是个胆小的,本王怕她受了惊吓。”   “英王还真是怜香惜玉。”风暮寒淡淡道,语气隐隐带了丝尖酸,不过英王却没有注意到。   “再过两年待三小姐及笄,本王便会娶她进府,自然要多加留意。”   风暮寒持着茶杯的手握紧了三分,还未待他开口,忽见院外急匆匆进来一名侍卫,来至风暮寒身侧,低语道:“世子爷,青衣大人派人传来的消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出事了……”   ☆、第30章 南王妃的担忧,劫持马车   “镇国公府的三小姐出事了……”侍卫回事的声音并不大,但英王同是身怀武功之人,所以就算是离的远了些,但他仍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猛地抬起头来。却见风暮寒薄唇紧抿,神色镇定自若。   他将原本想要起身的冲动复又压下了,“到底怎么回事?”他急道。   那侍卫没想到一旁的英王居然也听见了,吓的白了脸色,偷眼去看世子的表情,却见他的主子似在沉思。   “三小姐随镇国公府的大夫人乘马车回府,半路她与瑶琴小姐的马车坏了。瑶琴小姐换到了大夫人的车上,而三小姐则与自己的丫鬟同乘一辆马车,不想半路突然杀出来几十个劫匪,将后面三小姐的马车劫了去……”   侍卫后面的话尚未说完,英王已经按耐不住,抖衣袖起身,连告辞都来不及说上一句,匆匆离了南王府。   风暮寒见英王离开,这才开口道:“青衣现在何处?”休向围巴。   “他奉您命令,至今未离三小姐身边半步,刚才的消息也是通过暗卫传回来的。”   风暮寒落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备马!”   “遵命!”   风暮寒带人刚刚离了清月居便见对面园中小路上行来南王妃。   “寒儿刚刚回府……这是要去哪里?”南王妃见他脸色不善,紧张道。   风暮寒行至他母妃面前,却是连脚步也未停,只是点了点头便匆匆去了。   南王妃更是惊奇,让身边的嬷嬷问住一名随行的侍卫。“发生了什么事?世子为何行色匆匆?”   侍卫急着去追他的主子,只得道:“镇国公府的三小姐不见了,世子爷急着去找人呢。”他挣脱了嬷嬷,大步追上前面的队伍。   “镇国公府的三小姐?”嬷嬷与南王妃面面相觑。   按说这么多年,身为他的母亲。从没见他为哪个女人如此着急过,她本应觉得高兴,这孩子总算是开窍了。   可是,这位三小姐她是知道的,自幼便与英王有婚约在身。   “寒儿他不会是……”南王妃欲言又止,忽地重重叹了口气,“这怎么能成,待他回来定要好好劝劝。”   一旁的嬷嬷劝慰道:“王妃莫急,世子这些年一直在军中,所以并未有机会接触女子,想必他也是一时所迷。待王妃多给他准备几个通房,过些日子他也就把这事忘了。”   南王妃听了连连点头,“也是……这些年真是苦了他,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在府里歇歇,听王爷说。皇上这次又派了他去北疆,也不知这一去又要什么时才能回来……”   两人说话的功夫,风暮寒已然带人出了王府,纵马向着镇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马车上,叶芷蔚与小莲只能紧紧抓着马车内能够固定身体的物件,随着马车的疾驰,上下颠簸着。   “小姐……”小莲紧张的望向窗外。   此时马车已经冲出大路,径直驶向一旁林间的小路。   “抓紧了。”叶芷蔚沉声道,“当心别被甩出去。”   “可是……他们到底想把咱们带到哪去?”望着外面劫持了马车的几十个汉子,小莲越发的心里没底,“不如我们趁现在逃走吧。”   叶芷蔚白了她一眼,“傻丫头,马车跑的这么快跳车会摔死你,而且就算咱们平安跳了车,此处人生地不熟,他们这么多人,又都骑着马,很快就会把我们抓回去。”   “那可怎么办。”听了这话,小莲急的快要哭出来,“奴婢拼死也会保护小姐的。”   叶芷蔚欣慰的笑了笑,这些年不论是米嬷嬷,还是小莲,都是真心实意的待她,就算是遇到危机关头,她们也不会独自逃走。   “放心好了,我觉得他们只是想勒索些钱财,不会伤了我们。”她安慰道。   “小姐是怎么看出来的?”小莲奇道。   叶芷蔚隔着窗户看着外面那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要是想劫色,只怕早就出言不逊了,哪里还会一声不响的带着我们跑出这么远?”   “勒索钱财?这么说他们是想要赎金?”小莲苦了脸,她们才刚回镇国公府没几日,就出了这么挡子事,她总觉得府里的大夫人是绝对不会出这笔钱的。   马车狂奔了近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突然间,车帘被挑了起来,一个光着脑袋的大汉从外面伸进头来。   小莲吓的尖叫起来,下意识的抄起车内的香炉便扔了过去。   香灰迷了那人一脸,那人叫骂着将头撤了出去。   “镇国公府的三小姐,快些下来吧,别让我们兄弟进去请就不好了。”外面传来男子粗声粗气的吼叫。   正常情况下,无论谁遇到这种事都难免会害怕和紧张,叶芷蔚也不例外,不过她的脸上却不会表露出分毫,因为她知道她的身边有风暮寒的暗卫跟着,也许这会功夫他们已经将消息传了过去。   迟早都会有人来搭救她,所以她要做的便是尽管不去招惹这伙人,拖延时间。   她与小莲下了车,这才发现她们身处一户农庄的院内。   十几名大汉围在她们周围,一个个嬉皮笑脸,只把小莲吓的拼命搂着叶芷蔚的胳膊。   叶芷蔚头上戴着纱帽,站在那里打量着院里的人。   光头大汉这时把脸上的香灰洗了,怒冲冲道,“把面纱摘了,老子到要看看,这镇国公府的三小姐究竟值多少银子!”   小莲紧张的看着叶芷蔚。   叶芷蔚抬起手,顺从的将纱帽摘了,刚才因为马车的颠簸,她的鬓发有些散乱,这时摘了纱帽,一头青丝忽地全都散开,如墨飞瀑一般,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光头大汉一时竟看得出了神,半晌才吞了一口唾液道:“娘地,没想到还真是个尤物。”   其他人也都面露好奇之色,纷纷打量着叶芷蔚。   按说像她这种大家闺秀遇到劫持,年纪又这么小,只怕早就吓的哭成一团,可是他们却见这位三小姐神色冷淡,手里提着纱帽,坦然的面对着他们的目光,脸上连半点害羞或是恐惧的神色也不见。   站在院子当中,好像她才是这里的主人,而他们则是更像是她的跟班一般。   光头大汉与他的手下面面相觑,一时间,他们竟被这种反客为主的感觉弄的不知所措。   ☆、第31章 前来搭救之人?   日暮西沉。   郊外一处农庄大院内,十来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在擦拭着手里的兵刃。   自院外的小路上,缓缓行来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位粉衣玉面的翩翩少年。他的周围跟随着数名侍从,一个个全都佩刀携剑,看上去威风凛凛。   粉衣少年来到农庄前,拉住缰绳,高声道:“阿九,这是到了哪里,你去问个路。为何走了半天只在原地转悠。这要哪年才能走到地儿?”   被叫做阿九的是一个长相精明的侍从,他刚走到院子门口,里面的光头便高声喝道,“什么人,站住!”   阿九向光头挤了挤眼睛,一副熟悉的模样,嘴上却嚷着:“我们公子想打听个路……”   光头等人骂骂咧咧的,“什么公子,没事别在我们院子外面转悠,快些滚!”   阿九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道我家公子是什么人?他可是礼部右侍郎吴府的小公子,你们这些不长眼的……”   院里中的正屋内,小莲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姐,好像有人来了。”她低声道。   她们自从进了这屋子便被锁在里面。光头那帮人对她们虽没有过份客气,但也没有故意伤害她们,只是将她们关在了屋子里,称等他们拿到了赎金便会放人。   叶芷蔚听着外面的声音,慢慢移到窗口,顺着花窗的缝隙往外窥探。   院里双方没一会功夫便语言不合,光头汉子竟先拉出刀来。   小莲吓的一闭眼。   叶芷蔚远远看到那位粉衣公子时。唇角掠过一丝轻笑,“看来是要打起来了。”   “太可怕了,小姐您竟不怕?”   “怕?为何要怕?”叶芷蔚轻笑,“只不过都在演戏罢了,这么好的热闹不看可惜了。”   “啊?”小莲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戏演?”她顺着窗缝隙向外望去,但见门外粉衣公子手下的侍从与光头大汉交上了手,只听院里兵刃碰撞,叮当响成一片,好不热闹,可是若细看便可发现,那些人并不往对方致命地方招呼。而是点到为止。   “果真有古怪!”小莲叹道。   叶芷蔚不慌不忙,在屋里巡视了一圈,对小莲道:“过来帮个忙,我们把门堵上。”   “哎?”小莲彻底蒙了,她不明白自家小姐是这要唱的哪一出。   “快着些!”叶芷蔚催促道。   小莲只好上前,两人寻了屋里的粗重家具,将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可惜窗户没办法封住。”叶芷蔚嘀咕着,顺手从地上抄了根顶门栓拿在手上。   小莲这下更迷糊了,“小姐,您这是……”   院面的打斗很快就结束了,粉衣公子下马进了院子,摇着手里的折扇。   阿九扬着脸,“咦”了一声,“公子,这院里有辆马车,看上去到像是有钱人家的。”   粉衣公子走上前来,阿九挑起车帘向里面看了看,“这里面有女子所用之物,这些家伙们看着就不像好人,莫非是劫持了哪家的小姐?”   粉衣公子向正屋看了一眼,“进去看看便知晓了。”   阿九兴奋的应了声,便向正屋这边过来了。   叶芷蔚听到门外不多时响起开锁之声,有人推了推门,但因为她跟小莲从门里将门堵住了,所以门纹丝不动。   外面的人似乎有些意外,又用力推了推,还是不动。   “吴公子,这门好像被堵住了。”   粉衣公子听到这话好奇的走上前来,朗声道:“不知哪位小姐在屋中,我们是来救你的,快些将门打开!”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粉衣公子以手势示意阿九去到窗口。   于是阿九屁颠屁颠的跑到窗外,但他的脑袋刚伸进去,迎面便飞来一根木栓,正中他的脑门。   “哎呦!”阿九痛呼一声,把头缩了回去,嘴里脱口而出,“三小姐,我们是礼部右侍郎吴府的人,刚才劫持你的是那些歹人,我们来救你了,快些把门打开!”   房门没有打开,屋里却传来女子清脆的说话声:“吴公子当真好眼力,这门还没开呢,就能隔着门看到里面是谁家的小姐了?”   门外,粉衣公子吴泷面色一僵,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口无遮拦的阿九,阿九苦着脸垂下头去。   原本他是因为之前在天禅寺设计南宫烟,折取对方芳心时无意中被叶芷蔚撞见,所以便想着教训一下这丫头,再顺便展示下他的魅力。   在认识南宫烟之前,他从未失手过,所有女子都会被他迷惑,从而倾心于他,可是这一次,他居然空手而归,南宫烟对他根本就没兴趣,而且让他糟心的是,他竟被叶芷蔚看了笑话,所以便设计了这么一出。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好戏还没开场他就让人识破了,对方竟是一个年纪比他还小上几岁的小丫头。   “叶小姐,请你不要误会。”吴泷试图解释,就在这时,忽地自院外飞来一支袖箭,正打在院里那名被吴泷假意制服了的光头大汉身上。   光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那支袖箭插进了他的胸口。   扑的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   所有站在他身边的人全都一脸错愕,不知这支袖箭是打哪来的。   “嗖嗖嗖!”   接连不断,有袖箭自院外射进院里来,眨眼间院里的人便躺下好几个。   待众人反应过来,四下躲避,阿九慌忙护在吴泷身边,一边高声喊到:“我们是礼部右侍郎吴府的人,非是什么歹人……”   随着他话音刚落,数十名身着黑衣蒙着面的男子如同鬼魅般自院子四面的墙头上跳下来,手持长剑,直奔吴泷手下的那些侍从与扮演劫匪的那些人而去。   双方刚交上手,吴泷便发现,对方这些人的手身灵敏无比,他的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手,除他以外,所有人都挂了彩,特别是他找来扮劫匪的那些人,几乎全都被斩尽杀绝。   那些人原本也不是什么善类,他到不心疼,可是他手底下的这些侍从却是右侍郎府的家丁。休吐狂巴。   “你们是什么人?”他突然间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头。   院门外,现出一抹月牙白的身影,身形颀长,浑身散发出凌厉清贵之气,夕阳自他身后斜照下来,仿佛在他的身上镀了一层淡淡的金粉……   ☆、第32章 浪子回头金不换,蹉跎年华心自知   不明身份黑衣人的介入,迅速扭转局势。   吴泷身边的阿九还在扯着嗓子大声嚷:“我们是右侍郎吴府的人!”   但是无人理会,黑衣人默默收割着所有人的生命,直到吴泷意识到这一次他是真的惹祸上身了。休东吐亡。   眼见从院门口缓缓走进一个身着月牙白锦袍的男子。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逆光的身影掩映在金色的夕阳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吴泷的脊背却禁不住窜上一股寒意。   那人走进院子,单手负于身后,风轻云淡的站在满地的血腥当中。   就在这时,一道青色的影子从正屋的房顶跃下。停在那人的面前,拱手而立。态度恭敬,唤了声:“世子。”   吴泷的脸色难看起来,他身边剩下的几名侍从也意识到自家的小公子这一次玩的有点大发了。   吴府的这位小公子自小便风流惯了,像这种逗弄女孩子芳心的小伎俩平时他也没少用,本以为这次的目标只不过是个镇国公府没有依靠的三小姐,不想竟把南王世子也给招来了。   “人呢?”南王世子问那青衣人。   “正在屋中,属下一直未离左右,三小姐平安无事。”   南王世子微微颔首,道:“将人放出来吧。”   青衣听令,无视了一旁的吴泷等人,径直来到门前。拱手道:“世子爷在此,有请三小姐。”   门里发出一阵搬挪东西的响动,不一会便打开了。   只见叶芷蔚走了出来,众人的目光顿时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她这次没戴纱帽,散开的青丝只用一根发带随意束起,略显稚嫩的面孔就像粉嫩的桃花,娇小的腰身恍若一束兰花,亭亭玉立。   风暮寒眸光深处猛地一缩,头也不回的吩咐青衣道:“去备马车。”   “是。”青衣以及身后的黑衣人全都低下头去,谁也不敢再多看对面这个女子一眼。   吴泷目瞪口呆的看着叶芷蔚自他面前走过去,神色波澜不惊,好似刚才她所经历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出府来转了转,在她脸上看不到任何惊惧与不安。   他原本想着佯装将她救出来后。她定然会对自己感激涕零,而后芳心相许。   这是他最常玩的把戏,屡试不爽。   可是现在,看着叶芷蔚,他的心里续遇到南宫烟后,又一次遭受到了无情的打击。   这个女子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他的影子。   “叶小姐……”眼看叶芷蔚就要走过他的面前,他急急叫了一声。   叶芷蔚转过头来,看向他的眼中并无他所想像的怨恨。   “刚才……刚才只是误会。”吴泷露出他自认最完美的微笑,“还望叶小姐莫要见怪。”   叶芷蔚不得不承认,吴泷的这张脸,的确有勾人的本事,不过她却可以对这张脸产生免疫。   一切都是因为她常期对着风暮寒那家伙,心中对颜值的要求,已经达到了空前高度。所以一般的美色很难入她的眼了。   “吴公子。”叶芷蔚站定身形,正色道:“刚才非是什么误会,你我都心知肚明,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像你这般敢做不敢认,即使我身为女子也会看不起你。”   吴泷呆呆的站在那里,脸上的微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已然僵在了他的脸上。   他身为吴府的小公子,上面有两位兄长,府里从来没人指望过他成什么气候,自小便养成了纨绔风流的性子,就算做了错事也总有父亲和兄长替他扯平,所以这可以算是他平生第一次,被别人当面教训,而且还是被一个比他年纪小的女孩子……   这时,院外驶进来一辆马车,乌漆车身,并不起眼,但叶芷蔚一眼便认出,那是前世风暮寒身患毒症时经常乘坐的,车壁内以精铁打造的特殊马车。   风暮寒冷冷看了一眼吴泷,吩咐身后暗卫:“全都杀了。”   此言一出,不仅吴泷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就连叶芷蔚都愣住了。   这……这也太干脆了吧……直接就杀了?他根本就不在乎对方的身份。   “等一下。”叶芷蔚紧张道,“他是礼部右侍郎吴府的小公子……”   风暮寒淡淡道:“这里没有什么侍郎府的吴公子,只有劫匪,既然被本世子遇见了,自然要清缴干净。”   “可是这样不妥吧……”叶芷蔚犹豫道,虽然吴泷做的有点过份,但幸好她之前便知道吴泷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有可能,她还是希望能将他引到正路上来。   “怎么,本世子要杀人,你心疼了?”风暮寒冷笑一声。   叶芷蔚心中苦笑,只怕是他想起前世的事后,那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   她小心斟酌道:“好在今天这事也没有闹大,吴公子想必已经知错了,再说要是真把他杀了,难免会跟吴府结仇。”   风暮寒冷哼一声,向身边暗卫道:“还愣着作甚,本世子的话没听到吗?”   暗卫才不管他们要杀的人是谁,他们只会听从主人的命令,于是他们抽出剑来,向着吴泷走过去。   吴泷惊得面无人色,现在他身边只剩下了五名侍从,就连逃走都没可能。   阿九慌了,低声对吴泷道:“公子,不如您去求求南王世子,他总不能不给个面子吧?”   言外之意是要让他求饶。   吴泷强自镇定,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他纨绔风流,但骨子里却有着他自己的骄傲,要让他低头认错……他宁可选择让对方来个痛快。   “等一下!”叶芷蔚急了,上前一步拦住暗卫。   风暮寒一直强压着满肚子的火,他虽然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但并不像她那般完全,他大部分记得的只是与她有关的事,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吴泷。   “你竟然护着他?”风暮寒冷笑道,“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把你掳到这来,你回去后焉有名声在?镇国公府里又有谁会护着你!”   叶芷蔚如何不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可是这一世,她既然遇到了吴泷,便要还他前世的人情。   “今日若能换得浪子回头,名声又算什么?”她淡淡一笑,忽而转头望向吴泷,“年少尚可轻狂,但男儿当立于天地,有道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纵然一世无成也不能徒留千古骂名,你只为这一时骗来的女儿家的倾慕心满意足,目光也未免太过短浅。”   吴泷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唇角浮起一丝讽刺的笑:“纵留千古骂名,到时我已化为黄土一杯,又与我何干。”没有任何人对他有过期望。   叶芷蔚背对夕阳,神情优雅伊人,她定定的看着他,“我以为你便是那金鳞。”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吴泷痴痴的立在那儿,耳边如同惊雷掠过,似要将他震得五内具焚,而后再重塑复生……   ☆、第33章 绾青丝,被囚禁的公爷   年少轻狂不知处,欲与世人事相争。数年及至龄以中,往事此看多笑谈。   雏鸟尚有展翅博空,少年当属轻狂世事。   马车里。风暮寒一张脸黑的几乎要滴出水来了,叶芷蔚几次讨好都得了他的冷眼。   她知他心中是因为她替吴泷求情,所以不痛快,也不点破,而是左右言他,但一路上,他却只是抿着嘴。一语不发。   眼见得马车出了小路,就要并入到大路上来。风暮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抽出一旁柜子上的暗格。   叶芷蔚瞥了一眼,见是梳子和银镜。   想来她回府后定会被大伯母刁难,要是再鬓发散乱成这样,指不定还会被她扣上什么样的罪名呢。休东场亡。   叶芷蔚心中苦笑,却也没办法,只得道:“要不叫小莲进来吧。”她到这个世界这些年,只会挽普通的发髻与编辫子。   风暮寒抬眼看了看她发间束着的发带,伸手一扯,三千青丝便散了下来。   叶芷蔚披散着头发坐在那里,抬眼不解的望着他。紧张道:“你要做甚?”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要拿她的头发泄愤。   刚才因为她的缘故,他放过了吴泷,这让他的心情非常不爽。   “莫动。”风暮寒没好气道,一边从暗格里将玉梳拿了出来。   叶芷蔚瞪圆了眼睛,“你……你想做什么?”   风暮寒屈起食指,弹中她的额头,训斥道:“笨丫头,一会英王的人便会寻来,莫非你想这个样子见人不成?”   叶芷蔚侧过头来,见他移到自己身后,修长的手指探进她的发丝间,轻轻一扯。   “你会梳么?”叶芷蔚的声音里满是疑惑。 她清楚的记得当年他送自己的那支银簪,他亲手做的,把上面的青鸟做成了蝴蝶般的怪模样,只要想起这个她的背后就升起阵阵冷意,心忖:你该不会想把我的头也整成那样的吧?难道你想让英王见到我这般模样后被吓跑,从而取消婚约?   她正胡思乱想着,身后风暮寒不满的轻轻拉了一下她的一缕头发。   她从银镜里斜睇着身后的他,只见他板着那张妖冷的面孔,剑眉微凌,但手下的力道却是有意放轻了。   她盯着他,难掩唇边笑意。   这副场景可是百年难得一遇,那双拿惯了刀枪的手,没想到拿着玉梳竟也如此从容。   风暮寒将她青丝梳顺,虽然动作还显生疏,可是却比她自己绾的不知要好多少倍。   风暮寒从镜中看到她脸上的笑意。原本想一直冷着她的心思不觉也软了,“想什么呢?”   叶芷蔚轻笑,返手去够他的手腕,“没什么,只是觉得……我的夫君很了不起。”   空负妄名整九载,苦候今世忆前尘。几经转首烟雨梦,莫如君手挽青丝。   她等了他九年,不离不弃,而他也信守了承诺,没有饮下那碗忘情水,不入轮回,寻她而来。   风暮寒从后面贴上来,大手顺势侵入她的五指当中,十指扣住,“这一世,你也绝对逃不出为夫的掌心。”略带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三分霸道七分桀骜。   叶芷蔚斜睨了他一眼,嗔道:“可惜我现在与英王有婚约在身,这一世还指不定要嫁给谁呢。”   风暮寒气息骤然加重,空着的一只手扳住她的下颌,“本世子才不管你与谁有婚约,这一世你只能是本世子的,你若敢逃……”   “知道了,你又要打断人家的腿,是不是?”叶芷蔚忍不住笑出声来,粉红的樱唇与他近在咫尺,让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慢了半拍。   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将她吞下去的冲动,马车刚拐到街头便遇到了英王府的人。   英王带着三十几名侍卫,见风暮寒已将叶芷蔚平安救出,又询问起关于那些劫匪的事。   风暮寒随口答复说是全杀了,英王虽然有些无奈,但也没办法,南王世子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沙场见惯了血的,视人命如草芥,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英王与风暮寒一同护送着马车回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   大夫人与瑶琴刚回府便大呼小叫的招来众人。   “不好了,三小姐让歹人劫了去,这可怎么得了!”大夫人提起这事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不住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都是我不小心,一定是他们无意中看到了那丫头长的有几分姿色,所以才起了歹心!”   瑶琴在一旁扶着母亲,以手帕挡着半个脸,哀哀劝道:“母亲莫要伤心了,三妹自小便命不好,想来这也是她的劫数,怨不得别人的……”   二房夫人听了也只得连连劝慰,细细询问起当时情况,大夫人只是不断的叨咕着全都是她的错,瑶琴也是支支吾吾,其实当时叶芷蔚的马车行在她们车后,来了劫匪后,她们只顾着让侍卫保护她们的马车,根本就没想到要保护后面叶芷蔚的马车,等她们行远了才发现,叶芷蔚的马车已然被劫走了。   众人正在议论此事,谁也拿不出个主意来,就在这时,忽有下人来报:“公爷到了。”   所有人惧是一愣。   自从闵氏死后,公爷叶淮安的身子便一年不如一年,为了掩宫中耳目,他纳了几房妾室,也与宫女婉婷生下了庶女叶白霜,众人都道以前叶淮安与闵氏情深意切,现在看他娶了这么多的妾室,外界不由都传言他的薄情寡义。   叶淮安本人却对此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皇后赏下来的宫人他尽数带回府中,没几年功夫,他的后宅已经大有装不下之势,时常引来大房与二房的怨言。   不过抱怨归抱怨,大房跟二房倒是巴不得这些女人们快些将叶淮安的身子掏空了,只待他死了,把那公爷的位子让出来给他们。   “不知蔚儿是被何人所劫?”叶淮安面色苍白,由身边小厮搀扶着走进门来。   大夫人低了头,瑶琴则是一脸茫然。   叶淮安转过头来,盯着一旁吃茶不语的大爷,“不知大哥可有派人出去寻找马车?”   大爷品了口茶,吧嗒着嘴:“三弟莫急,你大嫂也是刚刚回府,我还没来得及细问。”   叶淮安眉头一紧,眼中似有风雷闪过,吩咐道:“来人,备车!”   大爷惊道:“三弟这是何意?”   叶淮安捂着胸口咳了一阵,“自然是去寻人。”   “莫急莫急,三弟,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如先去官府将案子报了,眼见得天色也晚了,你身子不好,要是出府再有个三长两短的……”   叶淮安冷笑一声:“大哥等的不就是这个么?”   大爷被他噎得说不出来话,大夫人嘟囔道:“公爷这话可冤枉死我们了,我们不过是怕您外出劳累,加重了病情。”   叶淮安捂着胸口不住的喘息,心里却是明镜似的:近半年来他们千方百计的阻止自己出府,非是因为担心他的病情,而是怕他离开镇国公府,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第34章 回府,难以相见   二爷夫人见叶淮安情绪激动连忙安抚,“三小姐吉人天相,自然会没事的——”   叶淮安冷眼看着他们,只觉胸口气血翻涌。   突然大管事自外面快步进来。道:“英王殿下与南王世子将三小姐送回来了。”   “什么?”大夫人一下子跳起来了,脸上还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   叶淮安见了,不禁皱起眉头,忍不住咳起来。   不多时,英王自外面走进来,在他身后跟着叶芷蔚。   大夫人一见叶芷蔚进来立即扑上去,满脸的关切之色。简直比对方的亲妈还要亲上三分。   “孩子……”她哽咽着,“你受苦了!”   叶芷蔚眨着清澈的大眼睛。微笑的毫无芥蒂:“都是我不好,害大伙担心了。”   叶淮安似乎想要站起来,但没了小厮的搀扶,他起了几起,却没站起来。   这是自叶芷蔚回府以来,第一次见到她的这位父亲,她险些没认出他来。   当年她离府南下去姑母家时,叶淮安还是三十来岁,意气风发的模样,可是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头发半白。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   虽然他们之间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她却清楚的记得他当初是如何爽快的大笑着将自己抱起放在桌案上,告诉她,父亲最爱的人是她与她的母亲。   她想到他的身边去,可是双手却被大夫人紧紧的拉住了。   她的眉头不由得一紧。   “孩子,你知不知道,你被人劫了去,我都要担心死了,现在好了,只要人回来就好了,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了,你好好放宽心,其他的事都有伯母帮衬着。英王殿下也不是外人,丽妃娘娘那里自然有伯母出面,到时包你会有桩好姻缘便是!”   在场众人都不是傻子,哪能听不出弦外之音?   叶芷蔚遭遇劫持,现在就算回来了,就算身子没被损这名声只怕也是损了的,英王怎么可能会娶这样的女子为正妃?   大夫人一脸沉痛,心里却要乐开了花。   叶芷蔚心中不屑,脸上却是无辜道:“大伯母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什么事也没有,要不是南王世子及时赶到,只怕我今日只能一死以保清白了。”休东有巴。   大夫人心中一惊,转回头果然看见南王世子负手站在门口。   于是她连忙起身向风暮寒施礼道:“多亏世子相救,不然这丫头定然清誉不保。”她嘴里说着,眼睛却是不住的扫向英王。   她就不信。英王遇到这种事心里能一点想法没有。   瑶琴紧咬着嘴唇,上前拉了叶芷蔚的手道:“好妹妹,你不用怕,出了事自然有我母亲帮你。”   叶芷蔚不动声色的将手从瑶琴的手里抽出来,“有劳表姐了,我什么事也没有,就连我那丫鬟小莲也毫发无损呢。”   瑶琴眼中光华暗了下去。   英王自小便是宫里长起来的,对于女子间相互排挤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当下开口道:“所幸蔚儿妹妹没有被伤到,那些劫匪已经全都被世子杀了,想必也不会有流言传出。”   大夫人尴尬的陪着笑,“原来如此,这丫头还真是运气……”   叶芷蔚心中冷笑:她的这位大伯母只恨不得她马上跟英王解除婚约,好将自己的女儿塞给英王。   可是现在瑶琴还是庶出的身份,只要公爷的位子还在叶淮安手里,英王就会连半点想法也没有,她们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叶淮安这时在小厮的搀扶下站起来,来到英王与风暮寒面前,拱手施礼:“多谢英王殿下与世子出手相救。”   英王微微一笑:“公爷客气了。”   风暮寒却是上下打量着叶淮安,突然冒出一句:“不知公爷身患何症?”   此言一出,屋里大爷与二爷齐齐变了脸色,未待叶淮安开口便主动道:“三弟自闵氏过世后便伤心过度,这是心病,找了许多大夫,就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现在只能让他在府里好好养着。”   叶芷蔚悄悄将目光投向风暮寒,她知道风暮寒为人性情冷淡,极少会主动开口,特别是这种与他无关之事。   今日他会主动开口想必是因着叶淮安是她的父亲,所谓爱屋及乌,便是如此吧。   她的心里不禁涌出一股暖意。   叶淮安见两位兄长接了话,也没再说什么,捂着胸口才站了一会便喘息起来,只得让小厮扶着重新坐回去。   英王与众人又说了会话便回去了,风暮寒除了与叶淮安说了那句话外,从始至终都没有再开过口。   镇国公府三小姐从天禅寺回府途中遇劫之事,没用几天还是传扬开来。   因着叶芷蔚在南方生活了九年才回来,京城这边并没有多少人熟悉她,就算有传言也进不到她耳朵里,反倒是英王受了不少牵连,还被丽妃娘娘专门叫到了宫里去询问了一番。   而关于南王世子带人将当日劫持之人全部斩杀殆尽一事,却无人提及。   叶芷蔚好不容易才在府里过了几天清静日子,不过由于府里现在是她大伯母管家,所以她的各项用度与瑶琴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小莲不住的向米嬷嬷抱怨:“这哪是嫡出小姐过的日子啊,大夫人也太欺负人了。”   米嬷嬷长叹一声:“要是夫人还在,小姐也不会如此艰难。”   叶芷蔚对此却非常乐观,“有得吃,有得住就不错了,说不准她们哪天还会把咱们赶出去也说不定呢。”   米嬷嬷激动道:“她们敢!你可是这府里堂堂的嫡小姐。”   叶芷蔚不屑轻笑:“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她们现在就在等我父亲让位呢。”   一提起叶淮安,米嬷嬷更是一脸愁云,虽然她嘴上说着宽慰的话,可心里清楚,她们现在能在府里住得安稳,全是因为叶淮安还健在,若是有一日他真的不在了,这府里哪还能有她们的位置。   自那日之后,叶芷蔚曾想去见见父亲,但都被大伯母以各种理由搪塞了,叶淮安如今住在书房里,足不出户,可就算是想见他一面都誓比登天,整个书房里外全都是大房和二房的人。   这天晚上,她正支着下颌坐在窗前发愁,忽见窗外闪过一道人影……   ☆、第35章 此物与我有缘,秘入书房   叶芷蔚静静盯着花窗外,刚才院外闪过一道白影,她看的真真切切,按说闺阁女子发现这种事应该大声呼叫才属正常吧。   想到这些。她不由得露出微笑。   窗外风声轻响,一袭月牙白锦袍已然跃进窗户,落在她的身旁。   双鱼宫灯映照下,那人凤眸如星,闪耀着明火般的光彩。   “薇儿。”熟悉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   叶芷蔚勾起唇角,“不知世子深夜到访有何见教?”   对于她的挖苦,风暮寒竟没恼。而是站在她面前深深的望着她。   “看什么……”她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起来。   “当然是在看为夫的薇儿。”风暮寒目光掠过她的脖颈,向下,忽而凤眸微眯,摇了摇头,“太小。”   叶芷蔚只觉浑身的血全都冲向了头顶,“风暮寒!”她咬牙切齿的跳起来。   风暮寒一脸无辜,“年纪太小,看来为夫还要忍几年。”   叶芷蔚愣在那儿,难道刚才只是她误会错了他的意思?可是当她捕捉到他薄唇边逸出的戏谑时,猛然意识到自己又被这腹黑的世子耍了。   心中小人以手扶额,不断劝慰着自己:跟这种家伙生气不值当……冷静。一定要冷静……   一只大手突然落到了她的头顶。   她抬起头来,却见他俯身下来,贴近她的脸颊。   “你……你想做什么……”她向后躲去,但却被他的大手顺势托住了后脑。   “我想知道,那日在天禅寺,慧悟主持都跟你说了什么。”他幽幽道。   她愣了愣,“我以为你会猜到。”   风暮寒略有吃惊,“我为何会猜到?”   叶芷蔚诧异道:“难道你不记得前世我们是因何才相识的了?”   风暮寒彻底的愣在了那儿,眼底闪过惊讶、迷茫,到最后,脸上尽是尴尬之色。   叶芷蔚将他所有的情绪全都看在眼里,“你真的不记得了?那为何你之前……”   “我只记得你。”风暮寒幽幽道,他所有的记忆都与她有关,但却不是全部。   “没事……想不起来就算了。”她突然伸手抚上他的面颊,能够像这样再次相见,已是不易。她不能强求完美。   “这一世,你也是我的。”风暮寒俯身向下,凑到她的面前,仿佛要将她看个仔细,“我若是忘记了什么,你便提醒我,可好?”   她还未来得及回答,他已轻轻含住她的樱唇,将她后面的话全都吻进了嘴里。   “薇儿要快些长大,然后,等为夫再来娶你……”   叶芷蔚推开他,气息微喘,这家伙刚才像要她整个吞下去似的。连她肺里的空气都被他硬生生夺走了,害她像刚跑完远路似的喘个不住。   风暮寒无声轻笑,眉宇展开,不见前世那道深深的“川”字刻痕。   “慧悟主持给了我这个……”叶芷蔚伸手从衣裳里取出一只琉璃瓶,隐约可见瓶子里有一枚药丸。   风暮寒愣了愣,“这是……画骨香?”就像一道白光闪过他的脑海,原本忘记的那部分记忆突然跳了出来。   叶芷蔚抿嘴一笑。“主持说这是他师傅托他转交给我的,当时留话说此物不论来世今生,都与我有缘。”   “既然有缘便收好。”风暮寒抬手揉着一侧的太阳穴,突然间恢复了这部分记忆让他的大脑一时间有些混乱。   叶芷蔚却把那瓶子递到他面前。   风暮寒诧异的望着她,“这是做甚?”   “我觉得此物还是你带着好。”叶芷蔚将琉璃瓶塞进他手里,“皇上应该还会派你带兵,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带着它我才放心。”   风暮寒扬起剑眉,露出一抹不屑的笑:“你太小看本世子了,想在杀场上取本世子性命的,也要先看他有没有这个能耐。”   以他的身手,就算在战场上也是鲜有对手,她当然知晓这一点,但就算是心里有数,可仍免不了会担心。   风暮寒将瓶子重新放回她的手里,“此物还是由你收好,皇上已下旨,十日后便要派兵去北疆。”   “是寒沙城么?”她突然想起之前曾在寒沙城听风思远的小姑姑说起过的,有关风暮寒重伤之事,因为她的关系,这一世,所有的事情都好像被推后了。   风暮寒微微颔首,“若是顺利,今年年关之前就能回还。”   叶芷蔚蹙眉不语。   风暮寒大致能猜到她心里担心着什么,忽地拉住她的手,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   叶芷蔚惊讶的看着他一手揽住自己腰肢,从花窗里跳了出去。   “你这是要做甚?”大半夜的,难道他想把自己带出去……她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少儿不宜的画面。   “想什么呢。”风暮寒大手突然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吓的她险些叫出声来。   他带着她跳上了屋顶,几次纵跃,轻易的跳到了一处院落当中。   叶芷蔚晕乎乎的,连东南西北都没分清,他已然将她放在了回廊的阴影当中,并向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她只得老老实实的站着,看他独自顺着回廊向前面走去。   四周黑乎乎的,看不太真切,她只能隐约辨认出此处好像是她父亲的书房。   书房?   她突然间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就算他没有时刻在自己身旁,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自己在为着什么而焦虑。   远处隐约传来物体栽倒在地上的声音,她屏住呼吸等待着。   不一会,风暮寒顺着原路过来找她,“来。”叉吉呆圾。   他拉住她的手,黑暗好像根本无法影响到他的视线,他带着她进了书房内院。   这里的书房分为内书房和外书房,中间被隔断挡开,后面的偏室里设有休息用的软榻。   叶芷蔚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从里间传来叶淮安的咳嗽声,动静不大,咳的似有气无力。   她的心不由得一揪。   两人刚进到书房内,就见一名小厮正背着身子在桌边倒茶,风暮寒在他转身之前抢先一步,伸指点中他的穴道。   小厮身子立时僵住了,动弹不得。   里间屋,仍不时传来叶淮安的咳声,叶芷蔚上前拿过小厮备好的杯子,倒了杯清茶,走了进去……   ☆、第36章 莫误小女终身   叶淮安依靠在软榻上,身旁的宫灯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昏黄的光影。   他正在轻咳,突然面前递过来一杯清茶,他信手接过。但只是沾了沾唇便将杯子递了回去。   对方却没有接杯,“再喝些吧。”头上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叶淮安猛地抬起头来,竟看见自己的女儿正站在他的面前。   九年时间,她已出落成为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且模样带着七分闵氏的风彩。   叶淮安他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突然喉咙里涌上一股酸涩,他慌忙移开目光。生怕被女儿发现他眼底闪动的水光。   “你怎么来了。”叶淮安故作严厉道。   “难道父亲不想看到我么?”叶芷蔚一脸的失望,叶淮安心中不忍,刚想开口却不禁咳起来。   叶芷蔚凑到他身边坐下。一手放在他的背上,帮他顺气。   叶淮安眉头紧蹙,看着面前如花朵般娇嫩动人的女儿,心中不禁涌出无限怜惜。“蔚儿,为父对不住你。”   叶芷蔚淡淡一笑,“父亲,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这是在跟女儿客套么?”   叶淮安知她是故意开解自己,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蔚儿,为父当初没有护住你母亲,让她受尽了委屈,就连死后还要背负上七出的骂名,为父也没有实现当初与你的承诺。如今后宅这些女人……”   他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面前忽地伸过来一只小手,抵在了他的唇上。   “父亲莫要再说了。”九年前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叶淮安并没有对不起闵氏,这一切都是皇后在背后搞鬼,却让他背负了大半辈子的愧疚。   她不敢告诉他闵氏是被人害死的,以叶淮安如今的身体状况,她生怕他知道实情后会受不住。   “我知道,父亲心里一定是有苦衷的。”她含笑看着面前的叶淮安,才刚刚步入中年,他的头发已然花白了大半。她实在不忍心再让他说下去。   “……我们的蔚儿长大了。”叶淮安轻咳了两声,唇角露出一丝苦笑,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下坐直了身体,“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的两位兄长根本不可能会答应让叶芷蔚进来看望他。   叶芷蔚害羞似的将头转向门口,叶淮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但见从外书房走进一个身姿英挺的少年,十八、九岁的模样,衣着华贵,玉琢般的面孔带着一丝妖魅之姿,昏黄的灯光下,不禁让人生出一种男女莫辨的感觉。   叶淮安顿时一呆,没想到,带着叶芷蔚夜入书房的人竟是南王世子。   要知道,叶芷蔚可是未出闺的大家闺秀,深夜与男子私会不说,竟还敢跟他闯到书房里来,这要是被他的两位兄长发现了,定又会大做文章,这些年来,他为了女儿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全都前功尽弃?   想到此处,他的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怒火。   “不知南王世子深夜入府,有何见教?”纵是再有爱心的父亲,也无法容忍自己的宝贝女儿跟着个陌生的男子在深夜里跑来跑去。   叶淮安情绪转变的很快,叶芷蔚立即就觉察到了,她有些担心的看了眼风暮寒,要知道南王世子这性子就连皇上都不惧,他若是不快,任谁都不会给好脸色看。   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风暮寒居然平静的拱手施礼,道:“薇儿担心你的身体,可是却一直不能得见,故此今夜我带她强行闯入。”   听了这话,叶淮安原本一肚子的火气竟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通常这种情况不管是谁,都会主动解释几句吧,或是为自己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再不济还可以先说上些抱歉,下不为例之类的话。   可是眼前的这位世子爷倒好,完全连一点解释的自觉都没有,而且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此举对于一个未出闺的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叶淮安脸色不觉阴沉下来。   他又不禁联想到前几日叶芷蔚马车被劫一事,当日也是南王世子与英王将她送回来,难道他对自己的这个女儿有意?   可是蔚儿自幼便与英王有婚约在身,这要是传出去只怕是……   叶淮安越想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心中一急,只觉眼前突然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叶芷蔚没想到父亲竟会突然间晕过去,吓的她慌忙站起来,想去外面叫人请大夫,却又怕他们私下闯入这里的事被人知晓,这种时候她只好转头去看风暮寒。   风暮寒快步上前来,伸手扣住叶淮安脉门。   叶芷蔚紧张的盯着他的脸色,过了片刻,风暮寒将手松开,“没事,不过是一时气血不顺罢了。”他顺手摸了摸她的头,“莫要担心,不会有事。”   他说话的功夫,叶淮安已经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正好看到风暮寒在摸他女儿的脑袋。   叶芷蔚眼巴巴的睁着一双乌黑的眸子,眼底满是担忧和焦虑的神色,而这位南王世子也并非如他以前见到的那样冰冷,两人间的亲昵表现全都落入了他的眼睛。   这位南王世子,他也早有耳闻,小小年纪便领兵入了军中,这些年来一直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就连皇上都对他另加青眼,不过正因为他功高盖主,所以皇后跟太子与他关系并不和谐,而且这些年来,太子已隐隐生出想要夺取他手中兵权的意思。   若他的女儿心系此人,只怕以后将有数不清的麻烦与危险。   先不说她与英王的婚约,单说南王府便好似一把钢刀,深宅大院杀人于无形,他如何能放心让他与闵氏唯一的女儿羊入虎口?   “世子……”叶淮安挣扎着坐起来,“蔚儿尚且年幼,不懂事,她不知其中厉害,但世子入世已深,想必早已知晓种种艰辛与苦楚,蔚儿早晚都会嫁予英王为妃,英王也会好好待她,求世子莫要为难她,看在她自小便没了生母,放她一条生路吧。”   叶芷蔚听着叶淮安的话,面上只能装柔顺,伏低做小,可是心里的小人早就快要石化当场。   可怜的老爹哟,你哪里知道,你的亲闺女早就不是什么小绵羊了。   叶淮安的这番话,意图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他不希望让自己的女儿与南王世子沾上关系。   叶芷蔚忍不住偷眼去看风暮寒的脸色,却见他凤眸深沉,伸手自腰间抽出把软剑来,横着递到叶淮安面前。   叶淮安愣愣的盯着那把剑,“这是……”休大岁亡。   “一会叶公爷若是觉着不痛快便用此剑将本世子砍了。”风暮寒幽幽道,脸上神色完全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味在里面,只把叶淮安惊得双目圆睁。   而叶芷蔚却扶额不忍直视,心忖:这家伙的坏脾气果然上来了。   ☆、第37章 未来女婿与岳丈的初次交锋   叶淮安看着风暮寒横递过来的软剑,惊得不知所措:“世子……你……这是何意?”   “待公爷听我一席话,若你仍觉薇儿与我不配,便用此剑杀了我——如若不然,你会后悔。”   “……为何会后悔?”   “因为不论你同意与否,我都会娶她为妻,而且此生此世,唯只得她一人相伴。”风暮寒语气幽幽,只把叶淮安听得呆住了。   只得她一人相伴……他遥记起当年,他也曾对闵氏说过此话。   但世事无常。他们已生死阴阳两相隔,为了在皇后的眼线下保护他们的女儿,他违心的纳了其他女子入室。而且还生下了庶女叶白霜……   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纵是死后入地下,他也没有脸去见她。   叶淮安呼吸紊乱,半天才平静下来。他定定的望着风暮寒递到眼前的软剑。   叶芷蔚的心提在半空,正紧张的盯着他们两人,突见风暮寒转过身来,对她道:“你先回去,我有话单独要跟叶公爷说。”   完全不容她拒绝,就连叶淮安也是一脸赞同的表情。   胳膊终究扭不过大腿,她只得先跟着风暮寒趁着夜色回了自己院子——   风暮寒刚要离开,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欲言又止。   其实她生怕他在叶淮安面前过于嚣张,引起对方反感,但她也知道他的性子本来便是如此,非逼着他改变自己,她又于心不忍。   思来想去,她反把自己推到了两难的境地。   风暮寒捉住她拉着自己衣袖的小手。无声轻笑:“傻丫头,你当为夫要去跟你那父亲拼命不成?”   叶芷蔚瞪着眼珠子。   还不是拼命?连剑都拿出来了,竟还敢叫嚣着让老丈人砍了他,就算叶淮安心里再不愿意也不敢真的砍了他啊。   “其实你父亲所言确在情理之中,嫁给我,并非是件轻松的事。”休助每血。   想起前世,一次次暗杀,一次次遇险,他步步为营,孤身一人应对杀机重重,心中的疲惫早已将他的心磨得千疮百孔。   可是有了她的陪伴。就算是苦中作乐,也会羡煞世人。   “这一世,我定要十里红妆娶你回去,就算要我与天下人为敌也在所不惜。”   前世,为你袖手天下,却未修成正果,今世,待我斩去一切阻碍,迎你在众世之颠!   叶芷蔚仰起头,凝视着他妖冷的面庞,带着些许尚未褪去的少年青涩,眸光深处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着冷静。   他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攥紧。   “当初你我的誓言,不知薇儿是否还记得?”   叶芷蔚露出了微笑,她怎么会忘记。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若不离,必不弃,若相依,莫相离……   风暮寒只能在京城停留十日。   叶芷蔚每日都计算着时间,离他带兵北上离京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如今,他们羽翼未丰,皇后与太子的势力随时都在暗中,他们不得不防。   他要夺取的是战功,兵权!而她要做的却是自保,尽可能低调的避开皇后的视线,等他回来。   这日一早,叶芷蔚刚用了早饭,独自坐在屋里发呆,她不知道那天晚上风暮寒都跟她父亲谈了些什么。   反正自从那日之后,风暮寒晚上便再也没有来找过她,叶淮安那边因为两位大伯父的人盯着紧,她也根本没有机会再去见父亲一面。   她正在发呆,忽见小莲兴冲冲自外面跑进来,嘴里嚷着:“小姐,小姐……”   米嬷嬷不悦道:“你是小姐身边的老人了,怎么还如此不懂规矩。”   小莲对着叶芷蔚吐了吐舌头,两人相视一笑,这些年,米嬷嬷跟她们也算是相依为命,刀子嘴豆腐心却是从没改变过。   “小姐,英王殿下派人下了帖子,请您明儿去御马场呢。”   叶芷蔚愣了一下,“御马场?”   小莲喜不自禁,“听说是外国使节送给皇上一批野马,其中有一匹烈马,任谁都不能驯服,所以皇上便下旨让各位皇子都去御马场选马……”   想必是谁能驯服得了那烈马便可归谁所有吧,同时皇上也能从中看出各位皇子的本事来。   叶芷蔚心暗笑,果然当皇上的心思慎密,就连挑马也要玩出政治花样。   “可是小姐明日要穿什么去赴约啊。”小莲突然愁道:“这次回京,我们也没有带太多东西,大夫人那边的例银到现在还没发,小姐连身新衣裳都没有。”   米嬷嬷也沉了脸色,低声道:“要不老奴从夫人的嫁妆里取些……”   “不用。”米嬷嬷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叶芷蔚打断了。   她手里还藏着部分当初闵氏留给她的首饰,可是这些东西只会越花越少,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想动这些东西不的。   “反正是去御马场,又不是进宫去见那些贵人,随便找几件不失礼的衣裳就行。”她才没兴趣去勾引那些皇子与王孙公子。   想起了以前的幽兰阁,她不禁暗暗叹息,当初的她何时曾为几件衣裳发愁,真是生不逢时。   米嬷嬷见她出神,以为她是心里不痛快,也不敢再多说,只得让小莲找了几件还算新的衣裳出来。   第二日一早,英王亲自带人到镇国公府来接叶芷蔚去马场,与她同行的还有大伯父的女儿,叶瑶琴,以及二伯父的女儿叶雪连。   这是叶芷蔚第一次见到二伯父的女儿,此前她虽曾听米嬷嬷提起过此人,但却一直未能得见。   叶雪连一身崭新的彩衣,身上坠着价值不菲的玉珠金饰,就连头上戴的发簪也全都非金即玉,站在阳光底下整个人闪闪发光,好像暴发户似的。   叶芷蔚强忍着笑,上前与两位表姐见礼。   英王这时自前堂走出来,目光扫过她们三人,最后落在了叶芷蔚的身上。   当他见了她身上穿的衣裳时,眉头不由得一蹙。   这哪里像是镇国公府嫡女应有的装束,看她那打扮,只怕就连府里大夫人跟二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穿的也比她好吧?   见英王脸上神色不善,陪同在一旁的大夫人忙佯装催促自己女儿道:“时候不早了,出门在外多多照顾着些你三妹,她年纪小,不懂事,别让她冲撞了贵人。”   叶芷蔚垂着眼眸,大夫人的那些话,完全就是故意冲着她来的,意在当着英王的面说她不懂规矩,上不得台面。   有意思。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悄悄亮出许久未曾亮出的小爪子。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今儿,我就让你的女儿上去真正的台面!   ☆、第38章 烈马,踢云乌骓   英王一身骑装,带着叶芷蔚一行,乘马车出了城,到了御马场。   放眼望去。四处草木茂盛,远处聚集着数千匹散放的战马。   瑶琴与叶雪连先后下了马车,英王走过来等叶芷蔚也下了马车,这才带着她们往围栏处走去。   不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听着有些熟悉。   叶芷蔚转头一看,只见南宫烟一袭男装。飒爽英姿骑于马上,正往这边过来。   南宫烟纵马来到近前,勒住缰绳。竟向英王拱手施了男子礼:“见过英王殿下。”   英王笑道:“好个英武男儿,南宫府不愧为武将世家。”   一旁瑶琴见状向叶芷蔚道:“这位小姐是南宫府的嫡女,南宫烟,她的父亲可是当朝一品大将。三妹莫要失了礼数。”她说话的时候,故意没有压低声音,所以包括英王在内,所有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这简直就像当面打脸一样,瑶琴就是要故意告诉其他人,她跟前的这位三妹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妹子。   还未待英王开口,叶芷蔚大大方方上前一步,向南宫烟施礼:“见过南宫小姐。”   南宫烟秀眉一挑,故作厉声道:“叶小姐叫错了吧?”   瑶琴立即上前半步,陪笑解释道:“南宫小姐莫怪,我这三妹什么都不懂……”   南宫烟冷冷瞥了瑶琴一眼,“我是在跟她说话。”   “我三妹打小是在南方长大的,南宫小姐莫要吓到她,不然回去我母亲可是要怪罪的……”瑶琴仍不遗余力的解释着。   叶芷蔚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南宫烟也随之笑得花枝乱颤,“薇儿,你这表姐真真有趣,好像我们府上的老嬷嬷似的,啰嗦死了。”   瑶琴听见南宫烟居然称呼叶芷蔚为“薇儿”,不由得暗暗吃惊,叶芷蔚才回京城,整日都在府里足不出户,如何能结识这位将军府的大小姐?   她正在疑惑,忽听身后英王冷冷道:“本王要与蔚儿去选马,你们先在那边亭中歇息。莫要乱跑,当心被未驯服的马儿冲撞了。”   说完也不待瑶琴开口,径直带着叶芷蔚与南宫烟越过围栏,向草场里面去了。   瑶琴没想到刚到这里便因为南宫烟的事被英王冷落了,面上不由得有些僵硬。   叶雪连一直都保持着沉默,手里捏着香喷喷的帕子,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来来往往那些身穿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们的身上。   瑶琴看着英王倾下身来,跟叶芷蔚说话,脸上尽是温润的笑意,她只觉得心里恨极了。   她恨自己为何不是那正牌的嫡出小姐,恨叶芷蔚占了英王妃的位子。   叶芷蔚明知瑶琴此时会在远处望着她,所以故作柔顺的与英王说话,再加上南宫烟在旁边,三人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只引得瑶琴在亭子里焦躁不安的来回乱转。   英王指着马群一边道:“那便是外国来使进献给父王的烈马。”   叶芷蔚顺他所指望去,只见草地上,立着一匹高头大马,通身乌黑,唯只有四蹄雪白,如同踩踏了雪地一般。   她惊得险些叫出声来,这马……竟是踢云乌骓!   英王见她惊讶的莫样不觉好笑,“没想到蔚儿妹妹也喜欢马?”   “英王殿下想要驯服此马?”叶芷蔚不由好奇道,前世此马是风暮寒的座骑,她不知道此世是否也是如此。   “当然。”英王朗声笑道,“只不过除了本王还有不少人都在打它的主意呢。”   “六弟说的莫非是本太子不成?”就在这时,他们背后忽地响起一个男声。   英王转过身来,笑着拱手施礼:“太子殿下。”休助刚亡。   太子身穿素色绣金锦袍,腰横玉带,头上戴着二龙抢珠冠,一双阴森的眼睛扫过叶芷蔚跟南宫烟的脸上,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那匹踢云乌骓的身上。   “听说此马脚力非常,不知六弟是否试过?”   “太子殿下未到,本王怎好独自去试。”英王笑道。   叶芷蔚跟南宫烟看着英王与太子一起走向那匹烈马。   南宫烟低声在她耳边道:“不知为何,每次我一看到太子就觉得他这个人有些阴森,背后总是凉飕飕的。”   叶芷蔚嘴角轻扯,一语双关道:“为了性命着想,还是远离些的妙。”   她们站在远处看太子跟英王试骑踢云乌骓。   那马果然是个暴烈性子,完全不容人近身,更别提骑上去了,要不是英王身手敏捷,好几次都险出意外。   太子站在那里蹙眉不语,并非是他不喜欢此马,而是他的武功本不及英王,若是英王都难以驯服此马,更别提他了。   为了一匹马而要他冒生命风险,他才不干呢。   “可惜了,不知此马会落到何人手中。”英王从侍从手上接过帕子,擦拭着刚才坠马时蹭上的泥土。   这时马场上又来了几位朝中大臣府上的公子,不外乎都是来看外国使节送来的这批战马,他们见英王与太子在此,便纷纷上前见礼,寒暄起来。   叶芷蔚与南宫烟闲来无事,沿着马场边缘随意走动。   突然间,南宫烟一抬头,只见踢云乌骓不知什么时候溜达到了她们前面不远处。   叶芷蔚见南宫烟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不由紧张起来,“烟儿,你莫不是想去试骑那马吧……”   踢云乌骓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被它踢上一脚,不是骨折也得是内伤。   “哪怕就是摸摸也好。”南宫烟道,“我父亲以前经常提起此马,他说为将者若能得此战马,如虎添翼,只可惜,我父亲一直未有机会能遇到此马。”   她慢慢移向踢云乌骓,动作轻柔,看着倒不像是个生手。   可谁知踢云乌骓极为警惕,她刚刚靠近那马便喷出了一个响亮的鼻息,似乎在警告她的靠近。   南宫烟有些不甘心,在原地站了片刻,还是决定再试一次。   正当她抬脚准备再次靠近时,忽听不远处太子一声高喝,“此马甚烈,南宫小姐当心!”   踢云乌骓全身一浑,前踢瞬时腾空而起,竟像一条蛟龙平地跃了起来。   南宫烟惊叫一声扑倒在地,踢云乌骓越过她的身体,朝向站在后面的叶芷蔚冲了过去。   叶芷蔚眼睛瞪得老大,心里骂了句太子:“三孙贼!看看你干的好事!”   眼瞅着踢云乌骓向她扑了过来,身后便是栅栏,她避无可避,索性将牙一咬,两眼一闭。   踢云乌骓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呼啸而至……   ☆、第39章 烈马失控,扑倒在台面上   踢云乌骓一声嘶鸣,暴跳而起,向着叶芷蔚狂奔而来。   英王跟太子在不远处看得真切,可是踢云乌骓速度极快。就算是他们骑马赶过来也拦不住这匹烈马。   就在叶芷蔚眼前踢云乌骓的影子越来越近时,忽地有一道人影斜插入她与踢云乌骓之间,宽大的云袖舒展开来,将她揽进了怀中,一手扯住烈马缰绳,硬生生将踢云乌骓强行拽住。   踢云乌骓四蹄在原地狂踏不止,灰灰叫着企图从对方手中挣脱开来。   叶芷蔚心口嘭嘭乱跳。一股熟悉的龙脑香蔓延开来,她睁开眼睛,但见风暮寒颀长身姿挡在她与烈马之间,他一手扯着缰绳,眉宇间尽是坚毅之色。   “风……风暮寒……”她结结巴巴的。好不容易才吐出几个字。事发突然,她的整个心都吓的险些从嘴里跳出来。   风暮寒薄唇抿成一道细线,凤眸微眯。他的面容原本显得妖冷,这时更是像被罩上了一层冰霜。   踢云乌骓四蹄躁动不止,拼力想从风暮寒手中挣脱出来,两人站在原地角力,缰绳绷得紧紧的。   叶芷蔚惊见风暮寒手里握着的缰绳逐渐透出淡淡的血色。   “风暮寒,你的手……”   风暮寒冷哼一声,揽住她的腰身突然腾空跃起,踢云乌骓扑了个空,险险撞到马场的栅栏上。   它刚停下身形便觉身上忽地一沉……   英王与太子在旁看得真切,只见风暮寒带着叶芷蔚落在了马背之上。   踢云乌骓哪肯容别人骑在它的背上,当下扬起前蹄,腾空咆哮。   叶芷蔚只觉身体忽左忽右,不一会功夫只把她转的头都晕了,可踢云乌骓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抓紧我。”头上传来风暮寒低低的声音。   这时候。她已顾不上许多,为了防止自己被马甩下去,只能死死抱住他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风暮寒骑着踢云乌骓在马场疾驰,围栏外面亭子里的女眷也都看得真真切切,不少人发出惊呼,全都站起身,目光紧随着踢云乌骓的身影。   叶瑶琴与叶雪连也看见了刚才那一幕,这时见叶芷蔚缩在南王世子的怀里,瑶琴心里这个得意就别提了。   她不时偷眼去看场上的英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芷蔚跟南王世子搂搂抱抱,这要传出去必会对英王名声有损。   叶芷蔚,你也该将英王妃的位子让出来了,那个位子可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   瑶琴越想心中越得意,她不由得站起身来,生怕错过场上的这出好戏。   太子悠闲的站在那里,看着风暮寒与踢云乌骓角力,“果然是好马。”他赞叹道,阴森的眼底隐隐透出幸灾乐祸的意味。   英王的一颗心早就跟着提了起来,听了太子的话,他虽心中不满,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得跳上旁边的一匹战马,向风暮寒那边靠过去。   风暮寒死死勒住手里的缰绳,任由绷紧的缰绳嵌进他的皮肉里。   其实他不是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制服踢云乌骓,只是现在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妨碍了他的进一步行动,他只能以力量压制烈马的狂躁。   英王这时纵马靠过来,他本想帮着风暮寒从旁制住踢云乌骓,却不想他的座骑对踢云乌骓有着天生的畏惧,无论他怎么驱使,就是不肯迈步。   “世子!”他朗声唤道,“让叶小姐跳过来,本王会接住她。”   不管怎样,叶芷蔚是他的未过门的妻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是在危机时刻,他不能眼看着她被别人抱在怀里。   风暮寒瞥了一眼英王,脚下暗中使力,踢云乌骓一声长嘶,竟腾空跃过马场围栏,向着草场后山狂奔而去。   围在马场外面看热闹的众人无不啧啧赞叹,有的夸赞踢云乌骓不愧为宝马良驹的,也有暗叹南王世子武功不凡的,而女眷们则大多对镇国公府的三小姐表示同情。   “看来这位三小姐的时运不济呢。”   “可不是……听说她在南方待了九年,她生母闵氏又是那么个名声……”   “想必宫里的丽妃娘娘早就后悔这门婚事了吧?”   听着女眷们的议论,瑶琴心里这个痛快就别提了,不过嘴上却是担忧道:“三妹竟跟着南王世子跑了,待回去我可怎么向母亲交待啊。”   她本想等着身边的叶雪连接话,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她有反应,“二妹?”休住司才。   她转过头去,却见叶雪连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凉亭下站着的一名男子,那人长着一双锐利的鹰目,目光恰似熊熊燃烧的火焰,周身上下都散发着狂野的气息。   若说此人长相也算英俊,只是因着他那双眼睛,完全破坏了整体的柔和的气息,他站在那里,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锋利无比。   他正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凉亭内的女眷。   “二妹。”瑶琴提高了声音,叶雪连这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刚才竟盯着对方的脸发呆,不禁羞红了脸。   “这位小姐,你是否有见到踢云乌骓?”那名男子突然开口道,显然他是才从马场外面进来,并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   那人说话的时候,微扬着脸,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丝毫不顾忌男女间的忌讳。   叶雪连低着头,难为情的避开对言炙热的目光,“公子是在跟我说话么?”   “当然,这里莫非还有别人?”那人朗声道。   叶雪连扫了眼凉亭里其他的女眷,这时候她们的注意力还全都放在刚才纵马狂奔进后山的南王世子身上,所以除了她身边的瑶琴,并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个男子。   叶雪连微微点了一下头,“我自然看到过踢云乌骓。”   男子眼睛一亮,“它在何处?”   “被南王世子骑进后山去了……”她话音未落,忽见那人面色一暗。   这时自马场上过来一名小厮,来到那男子面前,行礼道:“太子殿下请闫将军过去。”   叶雪连只觉心头一跳,将军两字清晰的传入她的耳中。   她只比瑶琴小一岁,眼下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可是与瑶琴不同的是,就算叶淮安死了,她的父亲也很难得到公爷的封号,所以她的身份始终只能是一介庶女,想要嫁得好,便只能自己多多留意身边的人。   她胡思乱想着,目光时不时投向不远处的马场,只见闫将军与太子站在一起,时不时发出爽快的笑声,丝毫不见其他臣子在太子身边时的拘束。   而瑶琴的注意力则更多的落在英王身上。   正当这两位姐妹沉浸在各自的窃喜与妄想当中时,忽听凉亭内响起女子的惊叫声。   待她们回过神来,只见凉亭外,踢云乌骓鬃毛倒竖,如同一只黑色的狮子径直冲向她们。   马背上,坐着一个女子,正大呼小叫的嚷着:“快些让开……”   瑶琴见烈马来至她跟前,只惊得面无人色。   踢云乌骓前蹄扬起,一声长嘶。   瑶琴只觉那马的铁蹄就要踏在自己头上,吓得她尖叫着,仰面扑倒在凉亭中央摆放着吃食的石桌上。   ☆、第40章 永不磨灭的马牙齿痕   瑶琴被踢云乌骓吓得花容失色,仰面栽倒在石桌上面。   桌上摆放的茶水点心等物,全都被她打翻,沾了她一身。   她拼命尖叫着。但周围其他女眷早就远远的逃开,根本没人管她死活,就连叶雪连也在第一时间跳下台阶,提着裙子躲得远远的。   踢云乌骓并没有踩到她,前蹄落地后,将巨大的脑袋伸了进来,似乎对瑶琴身上沾着的水果跟点心很感兴趣。   叶芷蔚坐在马背上。两手紧紧拉着缰绳,似乎也被吓坏了。   “表姐……快,快闪开。我控制不了它……”   瑶琴身子向后移了一下,踢云乌骓将热烘烘的嘴巴伸到了她的胸口,伸出舌头卷起她胸口沾着的一块点心。   “啊!”瑶琴吓的叫起来,并用手来回抵挡。试图让那马头离自己远些。   她身子越向后躲,踢云乌骓越向前靠过来。   众人原本还在奇怪,为何马背上不见了南王世子,可现在见到瑶琴这副模样却都觉得有趣的紧,不少年轻公子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瑶琴这会功夫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居然当众被一个牲畜羞辱了,还在她的身上舔来舔去。   “快把这畜生牵走!”她又羞又恼。   叶芷蔚拉着缰绳一筹莫展,委屈的要哭出来的模样,“我……我控制不了它……”   瑶琴恨的咬牙切齿,控制不了也不见它把你甩下去,难不成你是故意让我出丑?   她越想心里越有气,一时血冲头顶便忘记了踢云乌骓是怎样一匹烈马。她伸出手来,“啪”地一巴掌打在了马儿的脸上。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马场上空,几只鸟儿掠过……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嘴角一阵抽搐,你当这马是轻浮浪子么,还打耳光?   短暂的死寂过后,踢云乌骓突然张开大嘴,准确而快速的咬住了她的前胸……   “啊!”凄厉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就像有人踩了瑶琴的脖子似的,那声音又高又尖,震得后山中的鸟儿纷纷拍打着翅膀逃向空中。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哨。   踢云乌骓耳朵抖了抖,极不情愿的放开瑶琴,返身朝远处跑去。   众人这才看见南王世子站在那里,身上锦袍沾了不少树叶。显然他才从后山下来。   踢云乌骓跑到他面前,低头打了个响亮的鼻息。   他伸手拉住缰绳,叶芷蔚这才颤颤巍巍的从马上落下来。   凉亭里,瑶琴发疯似的捂着自己的胸口。   谁说马儿是吃草的,咬人就不疼?   这时候也只有瑶琴自己最清楚那是种什么感觉,而且让她感到绝望的是,踢云乌骓刚才咬的位置,正是她左侧的前胸,殷虹的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衫,痛的她浑身打颤。   英王这时可谓是分身乏术,一边想顾着叶芷蔚,另一边又得派人找大夫。   叶雪连看着瑶琴身上的血,咬着嘴唇,一副焦虑不安的模样,“大姐,你疼不疼?”休双场巴。   瑶琴疼的满头是汗,哪有精力去跟叶雪连故作姐妹情深。   “大姐,你忍一忍,英王殿下已经让人去请大夫去了……这么深的伤口,以后怕是要留疤痕了,大姐莫要伤心,反正平日有衣裳挡着,别人也看不见,你放宽心些……”   听着好似劝慰的话,可是说出来却是字字诛心。   什么叫留下疤痕不要伤心,有衣裳挡着,难道以后她就不嫁人了么?她还做着当英王妃的美梦呢,英王这么高贵的身份,如何会娶一个胸口留着巨大马牙痕迹的女子为妃。   瑶琴知道,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过了今天,想必京城中很快就会传出关于她的种种传言。   被外国使节进献的烈马咬到了胸口,而且还留下了那么大的齿痕,不知她将成为多少高门府邸人家茶余饭后的笑谈,以后哪还有正经人家敢上门求娶?   马场里原本就有大夫,虽然不比宫里的太医,但对外伤却很在行,不过瑶琴却惊恐的瞪着眼睛,不允许那大夫先靠近她半步。   她还是个黄花闺女,伤的又是那种地方,要是再被大夫看了,哪里还有活路,英王只好先派了人,用马车将瑶琴送了回去。   叶芷蔚见瑶琴要走,于是便想跟她一起回去。   非是她一时心软,想要照顾着叶瑶琴,而是她知道自己的大伯母是个护短的性子,自己若是回去晚了,指不定会被瑶琴编排成个什么样子,还不如直接趁着她伤重说不出什么,先把她伯母的嘴堵住。   风暮寒拉着踢云乌骓站在那里,看样子似乎也要离开。   英王目光掠过风暮寒垂着的右手,刚才他无意间发现风暮寒的右手上缠着一块绢帕,显是刚才他驯服踢云乌骓时被缰绳磨破了手,不过那块手帕看着却不像是他自己的。   对于那块绢帕的来源,他只有一个猜测,那是叶芷蔚的所有之物。   从小到大,叶芷蔚都是最恋他的那个,最粘他的,对他言听计从,会甜甜的叫他英王哥哥。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了叶芷蔚身上。   她离开了九年,去了南边姑母家,丽妃曾告诉他,她是为了避开有关闵氏之死的风头。   他本以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是他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改变。   虽然他自认对于叶芷蔚的感情并非达到了去之不可的地步,可是自小他们便相识,突然间,她的目光不在是只为他停留,她不会在为了他冷落了她而哭泣,这种巨大的落差,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在天禅寺的时候,他已经隐约觉察到了她的变化,可是他身为英王,堂堂皇子,怎么可能会低声下气的去讨好一个女子欢心呢,向来都是那些女子围着他转。   他会宠着她们,纵着她们,优雅的对她们微笑,轻易不会让任何一个红颜知已为他黯然神伤。   可是,区区一个叶芷蔚,竟让他的心绪乱了。   他也知她的表姐在欺负她,自小便她们之间便是如此,不过都只是女子间的拈酸吃醋罢了,在宫里这种事他见的多了,所以他也没太当回事。   就算他不理会,她也不会生他的气,等到她行了及笄之礼后,便将她娶进英王府,一切都按着丽妃娘娘的意思来办。   可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事情很可能已经朝着他所不能预见的方向发展了。   他那自幼便胆小怯懦的蔚儿妹妹,竟会用自己的手帕给南王世子包扎手上的擦伤……   原本认为非己莫属的东西,现在突然变得不可捉摸,这种巨大的落差撕扯着他的心,仿佛在他的心底扯开了一道裂缝。   ☆、第41章 送行,不想成为他的牵挂   瑶琴被送回镇国公府后,果然大伯母闹了起来,尽管英王派了人跟着,说清了当时的情形。但这份债仍是要算在叶芷蔚头上的。   不过叶芷蔚并不在乎,反正债多不压身,他们大房对她也不见得有多好,她就算真的老老实实的,也会有横祸自天上来。   风暮寒带兵离京的那天,场面虽然没有前世北征时那般大,但前来看热闹的城里百姓仍不在少数。   叶芷蔚借机出了府。带着小莲跟米嬷嬷,不过她们却没有混在城楼上的人群中,而是提前出了城。将马车停在大军出征必经之路上。   “小姐。”米嬷嬷对于自家小姐的这种做法并不赞同,“这样只怕不妥吧?”虽然她们将马车停在一处土坡的高处,大军只会从土坡下经过,但做为一个未出闺的小姐来说。这种做法未免惊世骇俗。   “米嬷嬷不用担心,我只是看看而已。”叶芷蔚安慰道。   马车静静的停在那里,叶芷蔚倾听着远方传来的铁蹄之声。   北征大军缓缓自土坡下方经过,隔着车帘,隐约可见旌旗飘摆,兵戈林立。   就算她坐在车上,仍可以感觉到整个地面都似在微微震动。   风暮寒身着玄色战袍,内里未着战甲,骑着踢云乌骓,带着近卫军自土坡下经过。   从出了城,青衣便发现自家主子有些异样,这一路走来。他有些心不在焉,不知在想着什么。   一行人走过土坡下方,众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瞥了一眼高处停着的那辆马车,不过所有人都没有往心里去,那只是一辆普通的马车,他们两万大军在此,想来也不会有那狂徒敢在这当口跳出来——   叶芷蔚坐在车里,静静的看着他纵马经过。   少年将军英姿飒爽,腰挎宝剑,箭壶高悬,战袍猎猎,不知俘获了城中多少女儿家的芳心。   她一直静静的坐在车内,看着他,渐渐走远,直到所有军士从马车下方经过。只留下远方扬起的漫漫征尘,徐徐落下。   她想与他一生一世,共赴锦绣白首。   但,为将者不可分心。   她不想成为他的牵挂,不想当他在乱军中冲杀时惦记起她的翘首以盼,不想当他在挥剑杀敌时眼前浮现的却是她的凝望泪眼。   素手挑开车帘,叶芷蔚踏下马车。   米嬷嬷与小莲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大军经过时她没有现身,这会人都走光了,她反而出来。   “小姐?”米嬷嬷试探的唤了声,“咱们也该回去了。”   “嗯。”她应了声,身子却是没动。   同一时刻,风暮寒随着大军越行越远。休双他扛。   突然,他猛地一拉缰绳,停下了战马。   身边的青衣觉得有些奇怪,低声道:“世子爷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就算在军中,也不乏太子耳目混入其中。   风暮寒一语不发,呆站了片刻,突然拨转马头,竟向着来时的方向奔了回去。   只把他身边的近卫军弄的莫名其妙。   “这是……”   “世子爷这是要去哪?”   青衣第一个调转马头,紧随而去,他才不管什么大军,他的使命便是保护自己的主子。   其他近卫军见了,也纷纷转头,一行人跟在青衣后面,拼命追赶前面的南王世子。   可是踢云乌骓的速度哪是普通战马可比的,无论他们怎么抽打马匹,也跟不上前面世子的脚步。   风暮寒顺着原路纵马狂奔。   从离城时,他的心里就空落落的,虽然他掩饰的很好,没有任何人会觉察到他内心的波动,但那种莫名的空虚与不安却一直不停的纠缠着他的内心。   为何不见她?   她明明知道今日自己出征,可是却没有出现。   一路上,他不由得胡乱猜测起来。   他开始怀疑是她在镇国公府出了什么事,可是他安插在她身边的暗卫并没有传来任何消息,所以他否定了这种猜想。   也许是她的伯母不允她出府,可是依着她的小聪明,出府并非难事,还是……她不想见自己?   不知怎么,平日的沉稳与镇定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就像个青涩的少年,急急的往回赶,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   大路上,扬起的征尘还未散去。   他抬起头来,原本停在高坡上的那辆马车,已然不见了。   是她吗?   可是她为什么不肯出来见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从身边走过。   青衣等人这时从后面追上来,战马喷着响亮的鼻息,摇首摆鬃。   “世子爷……”近卫军一路赶得气喘吁吁,“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无事。”风暮寒淡淡道。   那为何突然跑回来?   众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敢开口询问。   过了一会,还是青衣主动开口道:“世子爷,时候不早了,别让大军行远了。”   风暮寒没说话,脚跟轻磕马腹,踢云乌骓重新调转马头,不满的摇晃着它的脑袋,仿佛对于这般跑来跑去及其不屑。   风暮寒仰首望着空荡荡的山坡,干涩的吐出几个字:“回吧。”   青衣等人齐齐转身,重又顺着来时路回去。   风暮寒这次没有纵马疾驰,而是放松了缰绳,信马由缰,凭着踢云乌骓缓缓向前行着。   突然,自一侧的小路上拐下一辆马车。   风暮寒的眸光猛地一缩。   那辆马车,正是刚才大军经过时,停在土坡上的那辆,它为了转回到大路上,所以走了山后的小路,花费了些时间。   风暮寒不由自主的勒停战马,原本走在前面的青衣等人这时候也都纷纷停在了原地,好奇的望着那辆马车。   隐隐的,他们也觉出南王世子的异样,这时候看到这辆马车,所以便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不知这车上载的是什么人,竟能让他们的主子如此在意,居然舍了大军也要独自跑回来,只为一见。   对面马车行到近前,赶车的马夫将车停在了小路当中,他在等着风暮寒他们将路口让开,才好将车驶到大路上。   可是风暮寒占着路口,一动不动,默默的凝视着对面的马车,似要用目光将它烧穿。   一时间,空气好似凝结了一般。   ☆、第42章 思之如狂,处处刁难   大路与小路的交汇处,风暮寒等人与对面的马车默默相持着。   过了许久,对面马车突然车帘一跳,下来一位年长的嬷嬷与一位小丫鬟。她们返身从车上扶下一位身着素色荷叶裙,头上戴着纱帽的女子。   风暮寒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得一紧,唇角却是弯了弯。   无需任何语言,四目相对,心意已通。   这一世,他需要更多的力量,虽然他想将她留在身边,但为了彼此的将来。他要去博取战功,用来铺就她日后的安稳生活,相濡以沫。   对面,叶芷蔚从始自终都没有开口,隔着面纱,乌黑的眸子望着他。娇嫩的脸庞如同四月的桃花。   少年鲜衣怒马,佳人在侧,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风暮寒忽地收回目光,清啸一声,拨马离去。   叶芷蔚望着风中扬起的玄色战袍,唇角挂着化不开的期盼。   风暮寒,我等你平安回来。   自风暮寒离京后,叶芷蔚便足不出户,几乎整日都待在镇国公府。   “小姐,镇国公就要回来了。”小莲激动道。   叶芷蔚诧异道:“你从哪听说的消息?”   “前院送饭来的丫鬟们都这么说。”小莲将食盒放在桌上,脸上却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   “怎么了?”相处得久了,叶芷蔚一眼便能发现小莲心里存   “奴婢原是想镇国公回来了,小姐您与老爷便能得了安生,再也不用像现在这般辛苦了。”   叶芷蔚不屑的扬了扬眉。其实她倒没觉得有什么辛苦,只不过是待遇差了些,饭食几乎跟下人们用的一样,她最担心的却是叶淮安的身体。   米嬷嬷过来将食盒接过,嘴里念叨着:“镇国公好歹也是小姐您的祖父,公爷又是他唯一的嫡子,只要有他在,府里大房跟二房他们就不敢闹起来……”说着说着,她的手停在了食盒盖上,再也说不下去了。   叶芷蔚抬起眼来,但见米嬷嬷盯着食盒,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怎么了,可是饭食有何不妥?”反正每日送来的都是些素菜馒头,她也不会对此抱什么希望。   “小姐……他们……他们欺人太甚!”米嬷嬷的声音带着颤抖。   叶芷蔚站起身来,这才看到食盒里装着的饭食竟只有一份清汤。以及半块馒头。   她不气反笑,伸手将馒头拿出来,“还好,他们没把石头装里去充数。”   “小姐!他们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小莲委屈道,“等镇国公回来了,小姐您可不要再给他们留情面了。”   对于镇国公的记忆,叶芷蔚只停留在上一世,那短暂的相处当中,她对那位祖父的印象总的来说还算不错,但却没有更深的了解。   “镇国公这次回京,想必皇上就不会再派他带兵了,那么大的年纪,也是该让他卸甲回来享享清福了。”米嬷嬷道,“到时咱们小姐有了依靠,公爷也不用再看着他那两位兄长的脸色了。”   话虽如此,但叶芷蔚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容易。   就连米嬷嬷都知道镇国公回来意味着什么,难道她的两位伯父能不知道?   平日大房跟二房是怎么对待她的,怎么照顾她父亲叶淮安的,他们就不怕镇国公回来了会知道这一切?   纸里是包不住火的。   她不相信他们没有考虑过这一点。   “从今天起,咱们院里的人,没事时不要出去。”叶芷蔚吩咐道。   “可是他们送来的这些东西,也太侮辱人了。”小莲恨恨道。   “他们就是想让咱们沉不住气,找上门去,最后吃亏的还是咱们。”   “那小姐的意思……”   “以静制动。”叶芷蔚不屑的将食盒里的馒头丢了回去,就拿这点东西就以为她会上当了?她才不会主动给别人抓到把柄呢。   夜暮渐拢。   大房院内,大夫人正在听身边管事妈妈回话。   “三小姐将晚上送去的食盒都收了?”   管事妈妈表神凝重,“是。”   “她就没有说什么?”大夫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什么也没说,她身边的丫鬟将中午的食盒还了回来,老奴都看过了,里面全是空的。”休贞肠号。   大夫人瞪着眼睛,“她全都吃了?”她派人送去的那些剩饭,就连后院看门的狗都不理,她不相信叶芷蔚会一点反应没有。   “确实没有,老奴让人去的时候,还特意问了她们屋里的米嬷嬷,三小姐是否有什么别的要求,可是米嬷嬷却说三小姐什么也不缺。”   大夫人冷笑一声,“什么也不缺?我就不信,她能忍下这份气!”   管事妈妈低头寻思了半天,突然道:“三小姐她莫不是在故意示弱?她想等着镇公府回来主事,到那时……”   大夫人揪住手里的帕子,脸上掠过一片阴云。   镇国公不在时,他们大房还可以一手遮天,可是这老头子回来了,他们做事就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了。   “这丫头想的倒美,以为那老头子会给她撑腰不成!”   “不管怎么说,三小姐也是镇国公的嫡孙女,公爷在一日,她的位子便无人能动。”管事妈妈压低了声音。   大夫人抿起嘴唇,“这个丫头,不能留了。”   “此事您还是先跟大老爷商量商量的好。”管事妈妈担心道。   “这点小事,不必去打扰大老爷,那丫头看来也不是个善茬,要不然怎么会把我的瑶琴害成那个样子,她不是什么要求也没有么,我看还是城外的庄子上更适合她。”   “大夫人,您的意思是……”   “你这几天便派人去将那庄子收拾收拾,记得,多余的东西全都不要,一定要清理干净些,咱们三小姐喜欢清静!”大夫人狞笑道。   “可是公爷那边要是知道了,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叶淮安怎么可能眼睁睁瞅着她们将自己的女儿送到庄子上去,要知道,对于他们这种高门府邸,只有带罪之身的女子才会被送到庄子上,对外都慌称是养病,实则就是丢在那里,不管不问,任由她自生自灭。   ☆、第43章 皇上召见叶淮安,意外   早晨,叶芷蔚刚刚梳洗已毕,外面米嬷嬷兴冲冲进来道:“公爷来了!”   叶芷蔚愣神的功夫,就见门帘挑起。叶淮安走了进来。   刚到中年便已花白的头发束着玉冠,身上穿着宝蓝色斜襟锦袍,腰束丝绦,上面坠着无暇美玉,看上去精神还算不错,虽然面色苍白,走的非常缓慢,却没容别人搀扶。   叶芷蔚立即跳起来:“父亲。您怎么来了。”几世为人,她对于这个父亲还是抱着几份好感的,至少他的这颗心是真实的,在他的妻女面前,从不吝啬他的疼爱之情。休纵大巴。   叶淮安笑了笑,慢慢行至一旁椅子上坐下。挥手将小厮遣了出去。   “大伯父跟二伯父如何良心发现,舍得让您出来走动了?”叶芷蔚不可置信的眨着眼睛。   叶淮安脸上露出一抹无奈,伸手拉住她的手。“过来……让父亲好好看看……”   叶芷蔚顺从的被他拉着,站在他的面前,由他上下打量。   “瘦了些。”他叹息着,神色暗淡下来,“为父让你受委屈了……”   叶芷蔚却没功夫跟他在这里伤感,直言道:“父亲这是要去哪里?您病成这样,可有请过大夫?”   叶淮安道:“皇上下旨,召我入宫去。   再过几日镇国公便要回京述职,然后就会留在府里,安享晚年,所以皇上需要一个能接替镇国公领兵之人,这首当之选。自然是镇国公府的继承人,公爷叶淮安了。   叶芷蔚不屑道:“怪不得大伯父肯让您出来了。”   叶淮安刚想开口,突然猛地扭过头去,咳起来。   叶芷蔚转身想去拿桌上的茶水过来,冷不防手腕却被父亲扯住了。   “丫头……有些话,你听仔细了……”叶淮安气息有些混乱,但眼睛却亮闪闪的,她这时才发现,原来她的眼睛便是长的像了这个人,乌黑的眸子,仿佛能一下望进你的心里去。   “府里的……金管事……他是我的人,还有城里万祥和镖局的镖师莫三笑……他年轻时曾得我恩惠,救他性命……”叶淮安的话说得断断续续,时不时又咳了起来。   叶芷蔚站在那里,看着她的父亲衰弱得像是一个将死之人。可是他所交待的事情却让她目瞪口呆。   叶淮安从腰间取出一方紫色玉佩,俯在手中滑入她的掌心,“丫头,万事,照顾好自己……莫要让为父心中惦念……”   叶芷蔚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详之感,“父亲,你这是要什么?”   叶淮安笑了,“没什么,图个心安而已。”他不容她再问下去,召来外面的小厮,由他搀扶着出去了。   叶芷蔚心里越想越不安,跟着追出门去,却见院里已经有人准备好了轿子,直接将叶淮安送进了轿内,抬出了院子。   叶芷蔚回了屋子,遣散开其他下人,独自坐在那里参看父亲偷偷交给她的那块玉佩。   那是一块上好的紫玉,正面雕刻着一只仙鹤图案,上面纹饰看着似有些眼熟,背面雕刻着青松云涛图,右下角有两个小字:淮安。   叶芷蔚蹙起秀眉,显然这东西是她父亲的信物,但却不像是与他封号有关,而且这正面仙鹤的图案,她隐约记得前世曾在谁身上见到过。   仙鹤……仙鹤……   她想了半天也不得其意,只好先将玉佩收藏好。   叶淮安进宫去了,她在院子里也得不到半点消息,只好差了米嬷嬷时不时去前院打听。   可是眼瞅着过了晌午时分,也不见有消息传来,她的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   按说叶淮安身体病成那样,就算皇上见了也是要于心不忍的,怎么会拖到这个时候还不回来。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前院送来了晚膳,叶芷蔚却连看也没看,除却上一世风暮寒在寒沙城失踪的那几天几夜外,她鲜有觉得如此坐立不安的时候。   小莲为她倒了茶水,她伸手端起来,也不知怎么,手一滑,杯子竟直接掉了下去,在脚下裂成了无数碎片。   “小姐!”小莲惊叫一声,连忙上前仔细查看她的手,有没有被划伤。   “没关系,只是手滑了一下。”叶芷蔚安慰道,心里却是惶惶不安,仿佛无数蚂蚁在她心里钻来钻去。   小莲刚将茶杯碎片收走,忽见外面跑进来一个报事的小厮,气喘吁吁的,进门便跪在地上,“三小姐,不……不好了……”   叶芷蔚坐在那里定定的看着他,她认识那个小厮,今天早上父亲离开的时候,还是被他搀扶着出了门的。   米嬷嬷见那人突然冲进来,不由皱起了眉头,训斥道:“太没规矩了!小姐的屋子岂是你能乱闯的?”   叶芷蔚目光落在那小厮的脸上,细细打量,只见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似跑了很远的路才赶回来,身上的衣裳沾了不少泥土,有几处已经被刮破了。   “你慢慢说,究竟发生了何事。”叶芷蔚一字一句道。   那小厮似乎对三小姐如此镇定的反应有些意外,他稍微平息了下喘气道:“是公……公爷的马车出了事!”   叶芷蔚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的血都仿佛冰住了。   米嬷嬷与小莲也被吓到了,“怎……怎么回事?”   “公爷出宫后,在回来的路上……遇了劫持……对方人太多,小的们根本护不住公爷!”说到此处,那小厮哭了起来,不断的用衣袖擦着眼泪,“公爷身边只带了五个侍卫,也全都被那些人杀了,他们劫持了马车,把公爷带走了……公爷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住口!”叶芷蔚突然断喝一声,只把那小厮吓的浑身一哆嗦。   就连一旁的米嬷嬷跟小莲也被这声音惊得清醒过来。   “休得说这些丧气话,我父亲好歹也是武将世家出身,如何会被几个歹人制住,谁若是再只凭猜测便乱嚼舌头,休怪我不客气!”   若说有人想取叶淮安的性命,她会相信,可是为何那些人只劫持了马车,难道说他们杀了镇国公府的侍卫后还不敌一个病重的叶淮安么?   一剑杀了他不是比带着马车逃走更为稳妥?   种种疑问,纷纷向她袭来……   ☆、第44章 马车出事,血衣?   镇国公府的叶淮安马车被劫一事,没两天功夫便闹的满城风雨。   到后来,就连皇上都开口追问了此事,因着那天叶淮安是在离开宫门后出的事。所以皇上自觉也有些对不住叶淮安,没想到几年没见,他居然病成那个样子,而他自己还想着让他接替镇国公去领兵到边外。   镇国公府里也是各种风言风语不断,不知怎么着,竟有传言称三小姐天命孤星,命中带煞,所以才克死了父母。   米嬷嬷第一次在院里听到下人小声议论此事时。动了真火,当下命人将那小丫鬟拉出去掌嘴,可是满院子的下人,全都干瞪着眼,谁也不肯上前。休纵叼弟。   米嬷嬷心里顿时便凉了半截,因为她知道这院里除了她跟小莲。只怕其余的人全都是大夫人跟二夫人手底下的眼线,自然不肯听她们的吩咐。   叶芷蔚异常镇静,瞥了一眼那些下人。淡淡一句:“既然用不得,便让她们都回去吧。”   这一下,这些人反而害怕起来。   她们原本以为三小姐年幼无知,所以便猖狂了些,没想到她竟轻轻松松一句就要将她们打发了。   大夫人跟二夫人要是知道她们是因为何事被送回来,定会责她们,只怕到时的惩罚比现在要重得多。   想到这里,这些人纷纷跪下,口称:“三小姐,奴婢们知错了。”   叶芷蔚也不理会,由着她们跪在院子里,挥衣袖进了屋。   “小姐。您别急,现在就连官府也在寻咱们公爷,想必这几日便会有消息。”米嬷嬷生怕叶芷蔚心里担忧,再急出病来,开口劝道。   就在这时,小莲急匆匆自外面进来,光是看着米嬷嬷却不开口。   叶芷蔚心知小莲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一看她脸色便知是有事。   “有什么事,说吧。”叶芷蔚直言道。   “是……是……”小莲双手扯着衣角,“是公爷的马车……”   叶芷蔚眼睛一亮,“官府找到父亲的马车了?”   小莲点了点头。   “在何处发现的?可有找到我父亲?”   “是……是在江里发现的。”小莲瘪着嘴,几乎要哭出来。   米嬷嬷脸色也是一僵,“在江里?”   “是在码头附近,水很深,有人见到镇国公府的马车沉在水里……”   叶芷蔚强自镇定道:“可有其他发现?”   “听说官府已派人将车打捞上来。车里发现一件血衣……已经让咱们府上大爷跟二爷去辨认了,看看是不是咱们公爷的所有之物……”   只有一件血衣,算不得什么发现。   叶芷蔚紧咬着嘴唇,仔细回想着当日叶淮安离府前到自己这里说的那番话,那话在当时听来似乎有些不吉利,倒像是在交待后事,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好像是在给她指引了一条明路。   米嬷嬷正在发愁要怎么安慰自家小姐时,忽听叶芷蔚低声道,“一件血衣当不得什么证据,我也不是三岁孩子,这件事只怕另有深意。”   米嬷嬷与小莲同时诧异的盯着她。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紧接着便传来大夫人尖细的嗓音:“这是造的什么孽,好端端的,你们全跪在院里做甚?”   似有人低低的回了大夫人,大概是说明了刚才三小姐要将她们全都遣走之事。   “呵,三弟这前脚才走没多久,他女儿便要在府里说得算了不成!”   门帘猛地一挑,只见大夫人带着身边的管事妈妈气势汹汹进了屋子。   大夫人今天可是憋着好大一口气,自从叶瑶琴从马场回来,伤成那个样子,她老早便想着借机好好敲打敲打叶芷蔚了。   这丫头仗着自己与英王有婚约在身,竟敢把她的宝贝女儿害成那个样子,她怎能善罢甘休?现在叶淮安失踪,镇国公还未回京,这府里再也没有能为她撑腰的人了,这丫头还不是她手里的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而且不管她说了什么,叶芷蔚都得受着,因为她现在没了依仗,自己又是她的长辈,自然是想怎么教训她都行。   大夫人越想心里越痛爽快,进了屋子,冷笑着往叶芷蔚脸上看去。   她不禁愣住了。   屋里安安静静的,叶芷蔚端坐在椅子上,穿着素荷叶边的衣裳,虽然显得旧了些,但也干净整齐。   再望她的脸上看,未见有哭过的痕迹。   米嬷嬷与小莲服侍左右,全都望着她,似乎对她这么急急的闯进来感到诧异。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站在那里定定的望着叶芷蔚,她在等待,等着她开口询问叶淮安的事,然后她要亲眼看着这个野丫头是如何哭着扑倒在她的脚下,哀求于她。   叶芷蔚自椅子上站起来,优雅施礼,“见过大伯母。”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叶芷蔚重新坐了回去,吩咐身边小莲道:“给伯母上茶。”   小莲见叶芷蔚在说话时秀眉微挑,眼底带着英气,不觉心中也有了主心骨,立时应声退了下去。   大夫人愣愣的站在那里,看着叶芷蔚面带微笑,纤纤素指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伯母莫要站着,请坐吧。”   这丫头一定是在故作镇定。   大夫人心里这般想着,她在府里唯一的依仗已经没了,如何还能这般镇定?   所以她不可能表现的如此平静,她心里一定很着急吧,没了叶淮安,她以后便要在大房跟二房手底下讨生活了,到时要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想到这里,大夫人转头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立即会意,上前开口道:“三小姐,今儿官府传来了消息,说是寻到了公爷的马车。”   大夫人目光紧紧盯在叶芷蔚的脸上,生怕错过她的一丝表情变化。   可是叶芷蔚脸上平静依旧,一双乌黑的眸子亮闪闪的,瞧着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只好继续说下去,“官府在马车上找到一件血衣,大爷刚从官府回来,已经确认那衣裳就是公爷的。”   叶芷蔚仍然一语不发,瞧着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只觉那双眼睛就像两道明火,一直看进她的心里去,将她隐藏的一切都暴露在外,她不由得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嘴上却说着:“三小姐就一点也不担心么,枉费当初咱们公爷那么疼你,现在他走了,你这当闺女的竟连眼泪也不掉一个……真真让人寒心。”   ☆、第45章 打人不成反被烫   “走了?谁走了?”叶芷蔚语气豁然变冷,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里竟带着凌厉,横着管事妈妈。   “三小姐莫要再自欺欺人了,公爷已让歹人害了。就算你不承认但那件血衣就摆在那里,也不容你不承认。”   叶芷蔚冷笑一声,“区区一件血衣能证明什么,你是大伯母身边的老人,竟敢胡言乱语,想必平日伯母待你太过和善,若是伯母不介意,我正好替你一起将这刁奴处理了。反正外面院里还跪着好些个人呢,一个人也是打,二个人也是罚。”   大夫人满脸的错愕,看着面前的叶芷蔚,就像不认识她似的。   打小时起,三小姐一直都是个老实怯懦的性子。这一点非常像闵氏,虽说在闵氏死前的那段日子里,她的性子有些改变。可大夫人也只当是她身边米嬷嬷的教导,当时她还是个四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自己想到那些事。   可是现在,她没有想到,一切都好像又重现了。   三小姐坐在那里,身边虽然不再有闵氏与叶淮安的庇护,但她却仿佛比原来更加光彩照人。   她不由得想起了每日都在绣楼上哭泣的叶瑶琴,她的左胸伤成那个样子,只怕想攀高枝是难上加难了。   全都是眼前这个丫头害的,都是她!   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大夫人只觉嗓子里堵得难受。   本以为夺了叶淮安的公爷之位,她的宝贝女儿便能堂堂正正的当上镇国公府的嫡女。可是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而且在听说叶淮安出事后,这个丫头竟一点也不慌张,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那笑容就像是对她的嘲笑,笑他们大房,就算得了公爷之位也是枉然。   看着叶芷蔚那双像极了叶淮安的眼睛,大夫人只恨不得立即将它挖出来,下意识的,她向着叶芷蔚伸出手来……   她要让她知道自己所处的困境,她要让她屈服,向她低头!   米嬷嬷看到大夫人眼中带着恶毒的光华,向着叶芷蔚伸出手来,心中不由得一惊。   虽然她也知道大夫人对三小姐没安什么好心,可是像这样如此明目张胆的直接伸手,这是要撕破脸了么?   她上前一步。想将叶芷蔚挡在身后。   虽然她的身份只是个下人,但她是亲眼看着三小姐一天天长起来的,在她心里,就如同自己的女儿一样,她怎么能容忍别人如此欺辱她。   “哗啦!”一声响,所有人都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大夫人低下头来,只见脚底下躺着一只碎裂的杯茶,滚烫的热茶全都泼在了她的脚面上。   “啊!”大夫人这时才觉出脚背上传来一阵剧痛,与此同时,她伸出去想要抓叶芷蔚的手被人握住了。   “大夫人!”管事妈妈急忙上前,但米嬷嬷却抢先一步,将她挡在了身后。   “你这是干什么,快些让开!”管事妈妈怒道。   米嬷嬷紧抿着嘴唇,一语不发。   虽然她不知道自家小姐要如何应对这一切,但只要她在,哪怕拼上这条老命,也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叶芷蔚刚才故意将小莲送来的热茶掀到了地上,正中大夫人的脚背,趁着对方失神的功夫,她才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大伯母,您这是想要打我么?”她今年才不过十三岁,声音还带着一丝稚嫩,不过她扬起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惧意,她直直的盯着大夫人的脸,“不知我犯了何错?大伯母竟要如此欺辱一个没有依靠的孤女,您是让占了我父亲跟母亲的家产么?”   大夫人心里不禁一紧。   她自然是想着吞占了闵氏的嫁妆,因为她还想寻找那枚皇后娘娘需要的玉片呢,这么多年,也不知闵氏将它藏在了哪里,她竟遍寻不得。休纵节才。   可是这事暗中做来一是回事,当面被人戳穿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她心里有鬼,被叶芷蔚这么一说,原来十分的气势也不由得弱了七分。   闵氏的嫁妆自然是要全数交到叶芷蔚手上的,侵占孤女嫁妆的罪名可不小,若要被别人告发出去,丢脸不说,还会被官府传唤。   此时,大夫人脚上被热茶烫的生疼,想将手腕抽回来,不想却被对方捏得更紧。   叶芷蔚那双明亮的眼睛直盯得大夫人心里发毛,她没想到对方竟一下子看穿了她的那点小心思。   不过这种事就算打死也不能承认。   叶芷蔚只不过是个小丫头,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定是米嬷嬷那老东西教她这么说的。   想到这里,大夫人努力挤出了丝笑容,“三小姐是误会了,我是可怜你这孩子没有依靠,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打你?”   叶芷蔚并没有马上放开大夫人的手,看了眼一边的管事妈妈,“如此说来大伯母定是赞同刚才我所言之事了?”   大夫人一下白了脸,叶芷蔚当她的面要是真打了她的管事妈妈,以后她还有什么脸面再进这个院子?原本气势汹汹是想来给这丫头一个教训,没想到最后竟被对方三言两语给吓住了。   吞占孤女嫁妆,这个罪名扣在头上,任谁也担不起啊,更何况大夫人还想着当公爷夫人呢,若是被坏了名声,大爷定会先休了她,以防止被她连累了。   “再过几天,祖父便要回来了。”叶芷蔚的声音脆生生的,但此刻在大夫人耳朵里听来,却越发的让人厌烦,突然间,她不想再跟这丫头纠缠下去了,只要她快些将叶淮安的丧事办了,再将这讨人厌的丫头送去庄子,就算是镇国公回来了,也挑不出什么理来。   想到这里,大夫人脸上笑容不断扩大,道:“今日来本是担心你会想不开,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你院里有不称心的下人尽管打发出去,你放心,就算公爷不在了,你还有伯母可以依靠,以后缺什么,少什么,竟管找人来要……”   叶芷蔚淡淡一笑:“有劳大伯母惦记了。”   她松开手,大夫人被烫伤的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小莲在旁故意道:“大夫人伤的重么,要不就在这里歇歇吧,奴婢去帮您找大夫来。”   大夫人一听此言,走的更快了。   她再也不想在这屋里停留半刻。   望着大夫人像被鬼追着似的,匆匆离去的身影,叶芷蔚的唇边浮起一抹冷笑。   ☆、第46章 约见公爷心腹,金管事   自大夫人走后,叶芷蔚便借机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全都换了。   虽说一下子少了许多人,小莲跟米嬷嬷都比平时要操劳很多,不过没了惹人厌烦的盯稍和闲言碎语。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而且叶芷蔚并不像其他的小姐那般难伺候,所以平日里也没觉着有什么不方便。   官府请镇国公府的大爷和二爷验看了那件血衣,证明确是公爷叶淮安的所有之物后,便开始在江里四处打捞,可是这时正值春季雨水充沛之时,江水上涨,自江底捞出来的全都是泥沙等物。   才捞了几天功夫,官府的人便烦了。停止了寻找叶淮安的尸体,转而发普公文,四处捉拿犯人。   叶芷蔚在听到这些消息后不为所动,虽然她的心里也有些没底,但她只抱着一点执念:那便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镇国公府一连数日全在为叶淮安遇害一案忙个不停,就连下面的下人跟管事每日也要跟着受累,这一日更是接了大夫人之命。备起了白绫,府里挂起了白色的灯笼,准备办丧事。   金管事刚从府外回来,向府里的总管事交待完了自己的事,路过廊下,抬眼瞥了下悬起的白灯笼,目光微暗。   他自幼家道中落,习得一身好武艺,但最拿手的却是回手镖,所以十来岁便跟在镇国公身边入军中,在其身边当了十年的侍卫,也算是打小便与叶淮安一同长起来的。   后来因为他在战场上伤了腿筋。走路略有点瘸,这样的人便不能再充当侍卫,叶淮安念在他们自小相识一场,所以便留了他在府里做了个小管事。   叶淮安之前身边发生的种种,他都有所耳闻。   他曾暗中潜入书房,当时只需叶淮安一句话,他便可将他救出来,可是叶淮安却拒绝了。   理由竟是为了他的女儿。   若是他不声不响的走了,那些人必会想尽法子从他的女儿身上得到他们想要的。   对于叶淮安的女儿,金冥阳并无太多印象,只是记得她小时候长的极像闵氏,而且胆子也很小,经常被府里两位表姐欺负。   他路过园中,看着几个小厮在往树上挂白绫,心中不禁怅然。   叶淮安这么做。真的值得么?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可是叶淮安却选择了以身试险。   他刚穿过一道月亮门,眼角忽地瞥见一旁的树丛后站着一个人影。   “是金管事么?”那是一个上了年纪,女人的声音。   金冥阳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树丛后的身影。   看那人身上穿着,应该是府里的下人,但是他不记得曾见过她,后宅大爷跟二爷的院子,他还是非常熟悉的,里面也没有这样的管事妈妈或是婆子。   “你是何人?”若是普通的下人,为何她要躲在树后?   “三小姐想见您。”树丛后的女人道。   金冥阳只觉眼角一跳。   “三小姐,哪个三小姐?”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自然是咱们公爷的千金。”   金冥阳迟疑的打量着那个人,“你是她的什么人?”   “我是她屋里的米嬷嬷。”   能够在小姐屋里服侍的嬷嬷,一般身份都高于普通的下人。   金冥阳微微欠了欠身,“原来是米嬷嬷,不知三小姐有何事找我,我只是府里一个小小的管事,想必帮不上什么忙吧?”   树丛后的米嬷嬷走了出来,竟向着他行了礼,“金管事,公爷那日临行之前曾向我们小姐言明,府中有事便来找您,现在三小姐有事相求,还请金管事帮帮忙。”   这话说的再客气没有了,金冥阳在这府里当了十几年的管事,平日里向主子行礼问安,除了叶淮安,什么时候有人曾这么客气的跟他说话。   在别人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事而已,只有叶淮安知道,他埋藏在卑躬屈膝面具下的,是一副怎样的铮铮铁骨。   “知道了,有空我会找机会过去……”金冥阳没再停留,而是直接一瘸一点的走开。   直到他走出很远,才慢慢转回头,刚才的树丛后,已经没了米嬷嬷的身影。休纵妖圾。   两个时辰后,他才得了机会,悄悄去了叶芷蔚的院子。   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他原本准备好遇到这里的下人时的说词,竟连一句也没派上用场。   米嬷嬷亲自等在门口,将他迎了进去。   金冥阳迈进门时,脚步微微一滞。   按说大家闺秀的内室,是不应让陌生男子入内的。   他看了眼米嬷嬷,却见她面无表情。   挑帘进了内室,只见室里陈设简单之极,若不是提前知道他是进了谁的屋子,他险险以为这是哪个丫鬟住的地方。   虽说地方宽敞,可是屋里除了一株兰花的盆栽外,百宝阁上竟空空如也,就算是个庶出的小姐也不可能屋里如此寒酸。   金冥阳禁不住心里叹息起来。   有道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位三小姐的性子也太软了些,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吧。   他正想着,忽听一旁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金管事。”   金冥阳转过头,这才发现,在临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因为她的衣裳过于素气,所以他竟没有注意到她一直坐在这里。   他拱手施礼,称了声:“三小姐。”   叶芷蔚淡淡一笑,柔荑指向一旁的椅子。   金冥阳也不推辞,上前坐了,目光扫过对方的脸,只见叶芷蔚也正用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瞅着他。   金冥阳立即垂下眼皮,对方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他本不应如此打量她,更何况她的身份还是自己的小主子。   “不知三小姐叫我来,有何事吩咐?”   叶芷蔚不慌不忙端起桌上的茶盏,“金管事请喝茶。”   金冥阳不明所以,将茶盏端起来,待拿起盖碗却是一愣,茶盏里面装的并不是茶水,而是一杯清水。   他盯着杯里的清水,沉思良久,忽地抬头看向叶芷蔚,“三小姐是觉得府里亏待了你么?”   听到这话,叶芷蔚笑了。   不愧是父亲推举之人,金管事当真看事通透。   如今,她已与大房闹翻,再待下去也只是徒寻烦恼而已,还不如快些离开此地。   所以,她并未掩饰她的意图,而是想开诚布公的与金冥阳商谈。   ☆、第47章 效力!丧事   既然叶芷蔚决定将事情托付给金冥阳,自然还是想与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这也是她的用人准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金管事的事父亲并没有向我提及多少。”叶芷蔚直言道,“当时父亲走得急。只是嘱我有事要去寻您帮忙,您也看到了,现在这院里的情形,无论如何,大伯母也不会放过我的,而且若是我猜得不错,她还会寻机会将我送出府去。”   “她怎么能……”金冥阳惊得瞪起眼睛,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这府里的三小姐,怎么可能前头公爷叶淮安刚刚出事,后面就把他的亲生女儿赶出去?   叶芷蔚不屑一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清水,“我现在尚未成年,而且母亲的嫁妆也会被她们把持,只怕就算我主动提出搬出府去也不会有我一条生路。”   金冥阳思忖片刻。“再过些日子镇国公便会回府,到时自会给小姐您做主。”   “可惜,我等不到祖父回来了。”叶芷蔚无声轻笑,“我若是再死赖在这里不走,只怕她就会想主意要我身败名裂了。”   金冥阳紧蹙眉头,“……那么三小姐想要我做些什么?”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明明才只有十三岁,可是她的思路清晰,两人才说了一会话,他竟然发现自己在被对方牵制着,按照她的思路走。   “我知道父亲一直隐而不发是为了我。”突然提到这件事,金冥阳一愣,他抬头去看叶芷蔚的眼睛。却见那双与叶淮安及其相似的眸子里闪烁着晶莹的微光,“只要一天未有他的消息,我便不会相信他已经不在人世,我现在人单势孤,但只要有一分希望,我也会将父亲寻回来,供养他安享晚年。”休布吐圾。   金冥阳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子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叶淮安为了她默默隐忍了九年,不想这丫头竟然全都猜到了。   值了!   金冥阳端起装着清水的茶盏,一饮而尽。   人过中年,他本以为自己就这么混过剩下的日子,不想竟会被一个小丫头说的全身热血沸腾。   叶公爷,你生了个好女儿!   他放下茶盏。对面叶芷蔚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   金冥阳隐住眼底的灼灼光华,自椅子上站起身,一瘸一点来到叶芷蔚面前,拱手施礼:“金某愿听三小姐差遣,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也许这丫头,真的能把你救回来。   米嬷嬷守在外屋,心里却不住的打鼓。   三小姐单独与男子会面。这已是与礼不合,要是被大夫人知道了,定会借此挑事,到时只怕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她正心惊胆战的守在门口,忽见院外进来几个婆子,手里拿着白绫和白灯笼等物,进了院子便开始布置。   为首一个婆子见到米嬷嬷站在门口便走过来道:“大夫人吩咐了,府里要给公爷办白事,这是三小姐的衣裳。”说着便将手里的白衣孝服交给了米嬷嬷。   米嬷嬷看着手里的麻衣白裳,心里禁不住一阵阵难过,刚拿到手里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自她身后伸出来一只手,将那白衣孝服一把扯走,劈头盖脸的便扔在了对面的婆子头上。   那婆子被吓了一跳,就连米嬷嬷也受惊不小,转过身来,只见叶芷蔚昂首挺胸立在那儿,眼底尽显凌厉之色。   “把这些全都给我取下来!”她吩咐身边小莲道。   小莲立即上前将那些婆子挂在树上的白绫扯了下来。   “还有这些……全都给我拿下来!”叶芷蔚指着廊下的白灯笼喝道。   几个婆子上前来,眼中隐隐带着不屑,解释道:“三小姐,这可是大夫人的命令。”   “我不管是谁的命令!反正就是不许挂这些东西!”叶芷蔚一把扯过小莲手中的白绫,丢在地上。   “我父亲失踪至今,府上不去派人寻他就罢了,现在竟然办起丧事来了,你们就这么眼巴巴的盼着他死?”   几个婆子向后退去,嘴里说道:“三小姐莫要动怒,公爷已经去了,您再怎么耍性子也是没用的,现在府里是大夫人主事,您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叶芷蔚才不管这些,她一股脑的将那些东西全都丢了出去,白灯笼砸在那些婆子头上,虽然那些下人们不把这三小姐放在眼里,可是也不敢动手打她,只好拼命躲闪,最后狼狈的逃离了院子。   小莲觉得痛快,可是米嬷嬷却一脸担忧之色,“小姐,只怕大夫人不会善罢甘休。”   叶芷蔚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冷笑道:“她正愁找不到借口呢,我现在正好送她一个。”   “小姐你的意思是……”小莲不解道。   “她会借机把我赶出府去。”   “啊!这可怎么得了!”小莲惊道,“你身边没了依仗,这要出了府如何能安身立命?”   “怕什么,就算她不赶我走,我也会自己找机会走,只不过现在由她先提出来,以后怕是想再请我回来就难了。”   “大夫人还会请您回来?”小莲完全被弄糊涂了。   叶芷蔚轻轻一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种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她返身进了屋。   金冥阳躲在屋里,刚才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听在耳朵里,见叶芷蔚走进来,面不改色,不由得赞道:“三小姐果然有公爷年轻时的风采。”   叶芷蔚大大方方坐下来,“有些事,还要请金事管多多照应着……”   镇国公府,前院。   府里已经布置好了灵堂,廊下悬挂的白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府里的下人们身上全都换上了白麻素衣。   大夫人擦眼抹泪的坐在屋子里,大爷不耐烦的安慰着她,“好了好了,等丧事办完了便让那丫头去庄子上,也省得咱们麻烦。”   “只怕这丧事还没办完,咱们父亲便要回来了。”她就怕镇国公回来了,会给他的嫡孙女撑腰。   “那你说怎么办?”大爷蹙眉道。   “刚才下人传话来说那丫头又闹事,把送去的孝服都扔出来了……”   大爷一瞪眼,“还反了她了,如此没规矩,连自己父亲死了也不穿白!”   大夫人听了又开始抹起眼睛来,“那丫头现在没了父母,我这当伯母本该出面,这是这孩子根本就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咱们要是把她留在府里,只怕她还会恨上咱们,就连瑶琴都被她害成那个样子,要是等咱们父亲了回来,这丫头有人撑腰,这府里还有咱们的活路嘛?”   大爷攥紧了手,“可是三弟才出事咱们就把她弄出去……怕是有人会说闲话。”   大夫人红着眼睛,“老爷莫要担心,我有个好办法……包叫那丫头乖乖的搬出去,还会坏了她的名声,毁了她跟英王的婚事。”   她女儿得不到的,她也绝能眼看着别人得到。   ☆、第48章 针锋相对,撕破脸   镇国公府,沉浸在一片素白当中。   米嬷嬷神色慌张的进了屋子,“小姐,大夫人差了人来请您过去。”   叶芷蔚正坐在桌案后。桌上铺着纸张,她不知低头正在写着什么。   “知道了,更衣吧。”她随手放下毛笔。   小莲上前来,手指紧张的试了几次也没有将她身上的衣裳脱下来。   “不要怕,我不会有事。”叶芷蔚两手微微张开,配合着小莲的动作。   “小姐……”小莲的声音颤抖着,“大夫人定是又想为难您了,您现在穿成这样……”   叶芷蔚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任由小莲为她换上淡粉色的衣裙,红色褙子,就算她真的穿了一身白衣孝服,大夫人也不会因此而放过她。   “既来之,则安之,总算到了撕破脸的时候了。”叶芷蔚冷笑一声,从屏风后转出来,米嬷嬷只觉眼前一亮。   她们的小姐平日极少装扮,今天经过一番精心修饰。竟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到了前堂,远远的便听见摇铃与诡异的火光。   小莲吓的往米嬷嬷的身后躲了躲。   叶芷蔚走进院子,只见灵堂前搭起高台,四周点着香烛明火,台下东南西北四方插着招魂幡。   一个神神叨叨的道士站在高台上,一手摇着铃铛嘴里念着咒语。   身穿白衣孝服的下人跪了一地,全都在不停的高呼着公爷叶淮安的名讳。   叶芷蔚秀眉不由得一拧。   “三小姐,你虽然从小并未在公爷身边长大,但穿成这般模样到灵堂来,未免也太不敬重亡者了吧?”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迎上前来。   “亡者?”叶芷蔚突然朗声长笑,“你们请了道士来招魂,咒我父亲早死,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到向我兴师问罪起来了。”   她话音刚落,忽听高台上道士大叫一声,面前的香烛霎时间冒出道白烟。全部熄灭了。   “大凶!大凶!”那道士惊慌失措的从高台上滚下来,“天煞孤星,克父克母,贫道实在是难以化解,还请施主另请高明吧……”说着道士抽身便要走。   “道长请留步!”站在院里的大夫人急忙开口让人拦住那道士,“不知道长所说天煞孤星是何人,求您指点出来,我们也好避灾避祸。”   道士装模作样的掐指算了算。“此为阴象,乃为女子,数为之三,其他……请恕贫道无能,实在是不能化解凶象。”   院里顿时一片安静。   前阵府里已有传言,称三小姐克父克母,现在这道长又当面指出府里存在天煞孤星,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到了叶芷蔚的身上。   灵堂内,叶芷蔚身上那抹艳丽的红色衣裙显得格外醒目。   大爷面色沉阴。走向前来,“芷蔚,今天是给你父亲招魂,你穿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我父亲没死,你们办的什么丧事?”叶芷蔚毫不退缩。   二夫人叹息道:“三小姐,莫要乱说,大爷是你的长辈,你怎可出言不逊。”   米嬷嬷飞快的瞥了一眼自家的小姐,只见她脊背挺得笔直,脸上丝毫不见半点怯懦。   眼下,所有人都在院子里,叶芷蔚身后根本没有任何人能给她撑腰,只怕今天这亏……是要吃定了。   米嬷嬷想到这里,背后不禁浮上一层冷汗。   叶芷蔚看向二伯母,“他若是我长辈为何会不顾我父亲死活?才见到一件血衣便认定我父亲已遭不测,莫不是他也想弄个公爷当当?”休木广血。   此言一出,满院尽是吸气之声。   这种话,向来都是背地里才敢说出来的,没想到今天竟一下子被三小姐给捅到了台面上。   大夫人惊得浑身的血都仿佛要冰起来,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外加小厮全都悄悄抬头瞥着叶芷蔚,他们都不敢相信,这位自打回府来,便柔顺的仿佛没有任何怨言的三小姐,为何今天突然发起威来。   金冥阳混在人群后,低垂着头,双手攥得紧紧的,收在袖子当中。   他虽然非常敬佩这位三小姐的胆量,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万劫不复,就算被拉出去家法从事,也没有任何人能来救她。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三小姐真被打了,他宁可背负了背主的骂名也会将她救出来,也不枉叶淮安与他相交一场。   “芷蔚,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长辈岂是你能非议的。”二夫人不悦道,今天这场戏她也知是大房搞的鬼,不过眼下就算被这丫头识破了也要唱下去。   其实把叶芷蔚赶出府去,对于她们二房也有莫大的好处。   大房占去了闵氏的嫁妆里的田产,以及铺子,而她们二房则占了闵氏嫁妆里的绝大部分首饰。   叶芷蔚唇边掠过一丝不屑,眼光正好落在二夫人的手腕上,之前她暗中托付金管事帮她调查了闵氏嫁妆的去向,大部分首饰都在这位二伯母的手里,就是现在,她的手腕上还偷偷戴着她母亲的镯子。   “二伯母,有些话我觉得还是应该当面说开的好,先不说之前我父亲生病的那几年,在府里你们都是怎么待他的,单是这些日子的流言,想必只要细细一查便可知晓是从哪里流出去的,我年纪尚幼,但却不是傻子,其中道理还是能够明白几分的,现在我父亲刚出事,你们便急巴巴的想跟我撇清关系,找不到借口便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是吗?”   “……怎么可能。”二夫人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你父亲出事,我们都替你难过,怎么会想赶你出府呢……”   “哦,原来是有人想赶我出府啊。”叶芷蔚抬眼环视着众人,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大夫人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她没想到这丫头竟这么难缠,本以为三言两语就将她制住,然后往她身上扣个天煞孤星的名声,明天就把她赶到庄子上去,可是现在当着这么多府里下人的面,她要是直接就定了她的罪名,只怕到哪里也交待不过去。   大爷脸色也不好看,刚才叶芷蔚当众揭了他短,把他的那点小心思全都抖露到了众人面前,他想发火却只能忍着。   “你这丫头中邪了不成,今天怎么胡言乱语。”   他万万没想到,叶淮安竟然生了这么一个狂妄的女儿,平日里瞧着温顺的好像猫似的,可到了关键时候,竟也敢跳起来亮出爪子。   “怎么,大伯父不肯承认么?这么说你们准备把我留在府里了?”   “不可能!绝不能让这小贱人留在府中!”大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脱口而出。   此言一出,院里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全都落在了大夫人的脸上。   大夫人这时已经不顾上许多,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指向叶芷蔚吼道:“你这天煞孤星的贱人绝不能留在府里,明天便将你送到庄子上,不然我们这府里的人通通都要被你克死!”   ☆、第49章 闹鬼,闵氏的嫁妆   灵堂内,大夫人面色狰狞,看向叶芷蔚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叶芷蔚仰起小脑袋,毫无畏惧的望着大夫人。“大伯母既然口口声声称我是天煞孤星,要将我赶去庄子,我也没话说,谁让我现在孤苦无依呢,不过在走之前,我想问一下,我生母闵氏的嫁妆在何处。”   大夫人跟二夫人同时白了脸。   “嫁妆?你一个未出闺的女孩子家,把嫁妆挂在嘴边。也不怕别人笑话!”大爷怒道。   叶芷蔚无所谓的笑了笑,“事到如今,我还怕别人笑话么?自从回府,我便是你们这些人眼中的笑话,现在我只不过想要回自己母亲的东西,有何不对?”   大夫人怒不可遏,“这些嫁妆有我与你二伯母替你打理,你自管去庄子上住着便是!”   二夫人也接口道:“我们替你管着这些东西,等你到了出嫁之后再慢慢接手,那些东西放在那里又不会跑了。”   “会不会跑了我不知道。不过我却觉得它们会生了翅膀,飞了也说不定。”叶芷蔚冷笑一声,目光再次落在二夫人的手腕上,“二伯母,我母亲的镯子,您戴着可适合?”   一句话,便让二夫人僵在了那里。   她愣愣的站在那里,脑袋里嗡嗡作响,耳边不断回响着叶芷蔚最后那句话:我母亲的镯子……你戴着可适合……可适合……   府中有白事时,本就不应该佩戴金银首饰,其实不光是二夫人。就连大夫人脖子上也戴着玉石的坠子,只不过她们都掩饰在白衣之下,这场白事说穿了只不过是个过场,为的就是坐实了叶淮安的死。   现在所有的一切突然被叶芷蔚戳穿了。二夫人的脸色就像见到鬼似的。   闵氏死时,叶芷蔚才不过四岁,她怎么可能认得那是她生母的首饰。   突然间,院里吹来一阵冷风,香烛摇曳。   二夫人只觉得背上凉意森森,不由得脱口而出,“鬼!有鬼!”   叶芷蔚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二伯母莫怕,定是我母亲来了。”   院里众人全身不禁一震。   金冥阳低头将身形隐在人群后,悄悄抬手,打出两颗石子,正中灵堂前的一对白烛。   火焰瞬时熄灭。   “公爷夫人饶命!”也不知是谁最先喊了一声,结果院里的下人顿时像炸锅一般,全都跪了下去。   大夫人跟二夫人吓的缩着身子往后躲。   “看来两位伯母说要替我管嫁妆,我母亲并不赞同。”叶芷蔚站在那里。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大夫人牙齿咬得咯咯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丫头居然在看她们的笑话。   其实她并不相信什么鬼神,闵氏生就是胆小的性子,只怕就是变成鬼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不过话虽如今,在这种环境下,阴风阵阵,烛影跳动,做惯了亏心事,难免会心中有鬼。休扔每巴。   “芷蔚……快些让你母亲回去吧……你去庄上我们怎么也不会亏待你的。”二夫人身上戴的不少物件都是闵氏生前所有,这时她可是怕得要命,生怕闵氏真的要向她索命。   “还是那话,我不贪心,但本应是我的那份也绝对不能少,明日我离开的时候,麻烦二位伯母将我母亲的嫁妆准备好,我带上一起走便是,省得你们之后还得派人来送。”   大夫人没发话,二夫人却是连连点好,“好说好说……你只管回去等着便是,快些回去吧……”   叶芷蔚最后又扫了一眼大夫人,“此事今天这么多人都听见了,想必大伯母也不会贪了我那点东西,是吧?”   叶芷蔚潇洒的转身走了,带着米嬷嬷跟小莲,如同她来时那样,轻飘飘的步履,不急不缓。   留下这一院子的人,大眼瞪小眼,不知所措。   大夫人跟二夫人也很快离了灵堂,这地方她们可是连一会功夫也不想待了。   “大夫人,您真的要将闵氏的东西给三小姐么?”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担忧道。   大夫人咬了咬牙,“想要那些东西,她做梦!”   “可是今儿这么多人都听见了……”   大夫人目光闪烁,“反正那丫头也不知道闵氏都有些什么东西,随便找几样不值钱的大件让她拉走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大夫人刚刚起床,外面便有丫鬟通报:“三小姐派了人过来取闵氏嫁妆的清单。”   大夫人正在漱口,一口盐水呛在了嗓子里,憋得她脸色发紫,吓的屋里的丫鬟连忙捶打她的后背前心,好不容易才将她这口气匀上来。   “贱人!”大夫人破口大骂,“我就知道她是个丧门星,从打她一回来这府上就没安生过!”   管事妈妈低声音道:“三小姐屋里的米嬷嬷还等在外面拿清单子呢,三小姐说是要先点清东西再走。”   “现去派人抄一份,快点把她打发走!”大夫人强压住心底的怒火。   米嬷嬷平静的站在大夫人的院子里,听着屋里时不时传来大夫人的谩骂之声,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却是一片敞亮。   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过了。   来时叶芷蔚曾叮嘱过她,大夫人必然不会将闵氏的东西全都交到她手上,所以她需要一份清单,留做证据,日后好一件件向她讨回。   米嬷嬷想起叶芷蔚跟她说话时的模样,眯着眼睛,露出坏坏的笑容,就像一只小狐狸。   她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还好,三小姐的性子不像闵氏。   直到晌午时分,叶芷蔚才点清了大房跟二房送来的东西,又问大夫人索要她们要去庄子的地契。   大夫人已经被她烦了一上午,巴不得她马上离开,想也没想就把庄子的地契给了她。   叶芷蔚站在院里看着小厮往马车上装东西,心里不住冷笑。   这些就是闵氏的嫁妆?骗鬼呢!   她故意让米嬷嬷站在府门外,不时的大声提醒那些小厮。   “都注意着些,别磕伤了,这些可是三小姐生母的嫁妆!”   府门外来往的路人无不好奇的停下脚步。   “当初公爷夫人的嫁妆不止这点吧?”   闵氏可是镇国公府明媒正娶抬进府里来的,当初进府就抬了三百担朱漆箱,更别提那些地契田产了。   更有好事的打听到这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要搬去庄上住,不禁全都连连撇嘴。   “定是府里公爷出事后这孤女碍了眼,找借口打发了呢。”   “谁说不是,还说她是天煞孤星,克死了父母……”   “镇国公那么大年纪,也是够可怜的,带兵在边外这么多年,现在回府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公爷叶淮安真的死了么?”   “谁知道呢……白事办的这么急……”   叶芷蔚坐在马车上,悄悄挑起车帘一角,外面的这些风言风语,她全都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朵里。   今天她从这里走出去,有一日,她定要那些人,八台大轿将她抬回去!   ☆、第50章 偶然再相遇,援手   叶芷蔚一行足有六辆马车,不过除了赶车的车夫外与跟车的下人外,她只带了米嬷嬷与小莲两人。   那些马车等将她们送到庄上,就会调头返回。   “也不知那庄子是个什么模样。”一路上小莲显得有些不安。   米嬷嬷却很镇定。笑道:“不管在哪,只要能跟小姐在一起就好。”   叶芷蔚也笑了笑,不管什么地方,只怕都比镇国公府那个狼窝强。   六车马车一溜排开来,行驶在街上,速度难免有些缓慢。   所幸叶芷蔚也不赶时间,她已提前让金管事悄悄打听过那个庄子里的情况,而且还让金冥阳暗中寻了牙婆。只待她们去到庄上,就会将人送过去。   金冥阳既然是父亲信过得的人,他挑人的眼光,她自然也是相信的。   晌午时分,阳光晒得地面微微发热,马车里显得格外闷气,叶芷蔚便让小莲挑开一侧的车帘,只落下一层纱帘,这样里面的人能够看清外面,而外面的人却看不清楚马车里的情况。   马车驶过街头。隐隐飘来街边芙蓉饼的香气。   一连在镇国公府吃了好长时间的素斋,这时闻到这香气,叶芷蔚不禁食指大动,便叫停了马车,让小莲下去买些芙蓉饼回来解馋。   小莲乐颠颠的去了,叶芷蔚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的热闹。   就在这时,从街头一个巷子里驶出一辆马车,因为叶芷蔚的马车挡在了路中央,所以对方的马车便慢了下来,马夫显得有些急,嘴里骂骂咧咧的。吆喝着马儿向后退了几步,调转了方向紧贴着叶芷蔚马车的侧面过去了。   就在两车交错之时,她清楚的看到自对方车厢里滚出一个人来,身体砸在地上时发出“嘭”地一声。不过那人却连一声也没吭。   他落地的同时,身体滚向一侧,钻进了她的马车底下。   旁边马车上的人显然没有发觉其中的异状,赶着车急急的跑远了。   叶芷蔚静静的坐着,屏息凝神倾听着车底的动静。   毫无疑问,刚才那个人是钻到了她的车底下去了,而且他一直也没出来。   这时,小莲买回了芙蓉饼,笑嘻嘻的上了车,将饼递给她。   芙蓉饼香喷喷的,刚出锅的,还有些烫手,她刚要接饼,忽地感到车身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车底。   小莲一愣。想开口询问前面赶车的马夫,却一下被叶芷蔚捂住了嘴。   “小……小姐?”小莲不明所以。   “嘘……”叶芷蔚放开小莲,随手抓起手边的一只茶壶,面向那垂着的车帘。   米嬷嬷跟小莲惊讶的看到,自马车底下突然伸出来一只男人的手,苍白的皮肤上沾着不少血迹。   小莲险些惊叫出声。   那只手死命的抓着马车边缘,可是半天也不见那人站起身来。   这时前面传来马夫的询问,“小姐,还走不走?”马车在原地停了太长时间。   “再等一会。”叶芷蔚镇静道。   她话音刚落,车帘忽地挑起,一个人影直接栽进了马车里,小莲跟米嬷嬷惊慌失措的将叶芷蔚拉开。   叶芷蔚扬起手里的茶壶,随时准备向那人的头上招呼过去。   可是她扬着手,等了半天,也不见那人动弹一下。   “不会是……死了吧……”小莲颤声道,她们才刚出府就撞到这种事,要是出了人命,她们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叶芷蔚慢慢靠上前,抬脚轻轻踢了踢那个人。   那人发出细微的低吟。   “还活着。”叶芷蔚松了口气,她的麻烦本来就已经够多了,现在突然出现了个陌生男子跳上车来,而且还半死不活的,真真让她头疼。   “小姐?还走不走?”前面又传来马夫不耐烦的声音。   “走吧。”叶芷蔚吩咐道。   马夫并不知道后面车厢里发生的事,车轮重新转动起来。   车里三人盯着那个脸朝下栽倒在车厢里的男人,面面相觑。   “不如……马车出城时,把他丢下去吧。”小莲嘀咕道。   不知怎么,叶芷蔚突然就想起刚才与她们错身而过的那辆马车了。   当时她只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太真切,不过现在想来那车上好像带有太子府的标记。   如果说这人是从那辆马车上逃出来的,那么他很可能就是太子党人抓捕的目标,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想到这里,她上前轻轻推了推那个人,那个人哼了一声,没有动。   叶芷蔚手上用力,将他身体翻了过来。   一张白玉似的面孔映入眼帘,浓密的睫毛紧紧闭着,侧脸青肿着,似乎遭到过一番毒打。   叶芷蔚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   这个人,竟然是礼部右侍郎吴府的小公子,吴泷。   小莲见她探手去摸那人的脉搏,不由得大惊失色,“小姐!”   叶芷蔚转过头来,神色冷静,完全不见少女的羞涩,吩咐道:“小莲,倒杯水来。”   吴泷醒了过来。   眼前景象模模糊糊,就像蒙着一层纱。休扔扔技。   感觉到身体下面马车的晃动,他不由得蹙起眉头。   他记得自己从那些人的马车里滚了出来,虽然姿势狼狈了些,但他终于还是逃了出来。   马车每次晃动,他的身上便会隐隐作痛,四肢像是快要散架了似的。   周围似乎有女子的说话声,叽叽喳喳,像小鸟似的,吵得他头痛令人欲裂。   不知怎么,他听着这声音,竟然想起了府中母亲廊下挂着的鸟笼,每次他回去的时候,便会看到母亲站在廊下逗弄她的鸟儿。   好像她永远都会站在那里等他回来,然后柔声的斥责他,问他又去了什么地方。   而他每次的答复,都无一例外的是又见了谁家的小姐之类,每当这时,他的母亲便会叹气,一副头痛不已的模样。   可是,那里再也没有人等他回去了。   他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右侍郎的吴府……已经不存在了……   他清楚的记得那晚,数不清的黑衣人闯进府里,一直跟随他的小厮、他时常逗弄,让其羞红脸的丫鬟、府里上了年纪的管事……所有人的尸体都堆积在一起,血流成河。   最后那些人用剑指向了他的母亲,要她交出父亲藏着的什么名单。   他喘息着,重新闭上了眼睛,硬生生将那记忆截断。   他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被那些人带走了,逼他交出什么名单。   刚刚聚集起来的意识渐渐涣散了。   不行!我还不能死!   吴泷猛地咬住舌尖,刺痛让他的意识重新汇聚起来,他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浮现出一张娇嫩的容颜……   ☆、第51章 支使不动下人?   叶芷蔚一行出了城,等到了庄子,天色已晚。   劳累了一路,叶芷蔚直接进了正屋。小莲伺候着她简单的梳洗了一番。   “米嬷嬷呢?”叶芷蔚问。   “正看着那帮人在马车上卸东西呢。”小莲道,忽而又压低声音:“吴公子现在藏在柴房里,奴婢实在没办法把他弄到屋里来……”   就算小莲不说,叶芷蔚也知道她们此时的难处。   她们初来乍到,对于庄子上的情况还不了解,要是被人发现她们还带着个陌生男子,只怕叶芷蔚的名声以后就别想再要了。   叶芷蔚也显得有些无奈,“等没人注意时。你去送些吃的给他。”她现在连大夫都不敢请,也不知他都被伤了何处,只能希望他能硬挺过今晚。   叶芷蔚在正屋里坐着,半天不见送水的丫鬟进来,于是便让小莲去催。   等了好半天才见小莲端了茶水进来,一脸的不悦。   “怎么了?”叶芷蔚诧异道。   “……这里的人,全都是些势利眼的,奴婢下去取水,结果厨房的婆子说晚上不开火,这还是刚才奴婢亲手现烧的水……”休系上亡。   听着小莲唠唠叨叨。叶芷蔚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只怕这庄子里的人都是大夫人的眼线,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刚来就给她颜色瞧?连一口热水都不给烧?   叶芷蔚无声轻笑,还真当她是个软柿子,任由她们来捏么?   叶芷蔚坐起身,吩咐小莲道,“金管事找来的牙婆可是到了?”   “已经等在外面了。”小莲道。   “让她进来。”   不一会功夫,小莲从外面带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子,满脸堆着笑,一见叶芷蔚便奉承起叶芷蔚的好相貌。   叶芷蔚不动声色,这种人她见得多了,不过是靠着这张嘴讨生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小莲见自家小姐不说话,开口道,“既然妈妈来了,便把人带进来吧。给我们小姐瞧瞧。”   金管事早就知会过牙婆,所以这次她带来了十几个丫鬟,还有些粗使的婆子。   “全都是好人家的。”牙婆陪着笑道,“之前你们管事都瞧过的。”   十来个丫鬟跟婆子站成一排。叶芷蔚挨个打量,“你们都会些什么,都说说吧。”   “奴婢小玉,会些绣活。”   “奴婢冬儿,曾在大户人家做过一年活计,识些字……”   叶芷蔚一一看过去,最后挑了四个丫鬟,两个粗使的婆子,还有两个厨房灶上的厨婆。   叶芷蔚向小莲使了个眼色,小莲忙拿了银钱塞进牙婆手里。   “这么晚了,还烦劳妈妈跑来,下回我们小姐要人时还得麻烦你。”   牙婆收了钱,自然脸上笑开了花,“这有什么,只要小姐开口,我老婆子跑一趟腿又算得了什么……”   叶芷蔚淡淡笑着端茶送了客。   小莲送了牙婆出去,叶芷蔚则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这八个人,“在我这里做活其实没有太多规矩,想必在临来之前已经有人跟你们说过,只要你们守着自己的本份,不乱嚼舌头,到时自然会相安无事,若是有那别有心思的,想着背后玩花样的,我劝那些人还是省些个力气的好。”   她将那些人的卖身契放桌上一拍,“嘭”的一声,那些人的身子也跟着抖了抖。   “要知道,你们签的可都是死契,我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算现在不说,你们之后也会从别的地方听到,不错,我就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可是在这里,我就是你们的主子,如何处置你们全由我说得算,你们若是好好做事,日后我还会将你们的死契还给你们。”   此言一出,那八个人不约而同的露出惊讶的表情,一时间,她们全都忘了应有的规矩,全都看向眼前这个才只有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孩子。   要知道,凡是签了死契的下人,她们的命便等同于在自己主子手里捏着,是死是活都不过是对方一句话的事。   谁不想堂堂正正做人,但以她们的身份根本无法存活于世,为了讨生活,只能卖了这条贱命。   叶芷蔚向来善于使用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先把狠话拍出去,然后再诱以动心。   她心里很明白,要想让这些人死心塌地的跟着她,听她使唤,就要抓住她们的弱点。   “你们可是不信我说的?”叶芷蔚慢条斯理的看着她们,“要不要我立下字据来你们才肯信?”   她们全都傻了眼,谁敢让主子立字据啊。   “一切都听小姐吩咐。”   “单凭小姐差遣!”八个人全都跪了下去。   叶芷蔚淡淡一笑:“你们都起来吧,一会米嬷嬷会给你们安排事做。”   大夫人故意暗中派人跟她做对,让她使唤不动这庄里的人。   真是笑话!以为这样就能难住她了?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手里有银子,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米嬷嬷安排完卸车的事,又吩咐了那八个人去做事。   小莲伺候着叶芷蔚到大炕上歇着,担忧道:“小姐,咱们手里的银钱本就不多,您今天又买了这么多人……”   “怎么?怕跟你家小姐喝西北风了?”叶芷蔚打趣道。   小莲嘟起嘴,“奴婢只要能跟着小姐,什么都不想要。”   叶芷蔚笑道:“那你担心什么?”   “大夫人是不会给您银子的,眼下咱们可怎么过啊……”   叶芷蔚靠在炕头上,慵懒的眯起眼睛,“我已让金管事暗中将我母亲留给我的那些首饰当了。”   小莲惊得瞪圆了眼睛,“小姐,这怎么成,那可是夫人留给您的……”   叶芷蔚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那些死物就算放在那里也生不出钱来,待以后咱们有钱了再赎回来便是。”   除了那条赤金盘螭巊珞圈还被她藏在手里,其他的东西她全都交由金冥阳去换成了现银。   坐吃山空可不是她的作风。   “小姐以后有什么打算?”小莲不禁有些好奇,叶芷蔚从小便与她在一起长大,平日里也算是足不出户,为何到了这般田地,就连她都心里没底,可是小姐却毫不惊慌,而且还胸有成竹似的。   “不急,待明天天亮了,我们先去庄子各处转转。”两人正说着话,忽见米嬷嬷自外面进来,板着一张脸,道:“庄上管事的王婆子来了,非要见您,我说小姐您已经歇下了,可是她还是不肯走。”   叶芷蔚不屑一笑,才这么一会功夫她们就忍不住要来找茬了么?   ☆、第52章 要挟?全给我滚蛋!   还没等叶芷蔚在炕上起身,便听门外响起一个婆子的声音:“三小姐可是歇下了?老奴还有事要回呢……”   “小姐没有吩咐,你不能进去。”门口的小丫鬟回道,声音脆生生的。一点也不显怯懦。   叶芷蔚与米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米嬷嬷低声道:“是您刚收进来的丫头小玉。”   叶芷蔚轻轻颔首,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些新来的人唯一的依仗便是她,应该趁着她们还没跟庄上这些人窜通一气就把她们分开。   “姑娘是三小姐身边服侍的吧,麻烦你给通传一声,不然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担待不起。”王婆冷笑道。   小玉是刚来的。听了这话果然心里没了底,道:“那我进去问一声。”她刚挑帘,忽听屋里传来米嬷嬷的声音:“要她进来吧。”   王婆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撇下小玉,大步进了屋子,嘴里念叨着,“三小姐初来庄上,那些下人多是不长眼的,没有慢怠您吧?”   何止是慢怠,根本就是没人理会好吧?   她抬眼往大炕上瞅。本以为会看到一个畏畏缩缩的女孩子,不想却与叶芷蔚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乌黑的眸子熠熠生辉,在烛光的映照下如同夜晚的星火,让人看不真切她眼底的神情。。   王婆愣在了那里,半晌才回过神来,忙把目光移开,“老奴给三小姐请安。”   也不知怎么,她竟觉得眼前的三小姐有些让人看不透,大夫人曾吩咐她要多多关照这位三小姐,她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原本她也以为这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可是刚才被她的眼睛盯得,她的心里直发毛。   “王妈妈是吗?”大炕上的叶芷蔚开口道,“小莲。去搬把椅子来,请王妈妈坐。”   小莲应声去了,搬来把高背椅。   王婆子见状,脸上便笑开了花。   刚才定是她自己多心了。这小丫头要是真有能耐怎么会被大夫人挤兑到庄上来,再说了,现在这丫头的身边根本没有依仗,就算她是奴大欺主。又有何妨?反正在这庄上,她是说得算的,只要她不开口,以后这位三小姐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王婆子大大方方的坐了,眼珠子却是不停的往叶芷蔚的身上扫。   叶芷蔚头上挽着双髻,每侧半月弯的发髻上系着长长的红色流苏,一直垂到肩上,除此之外,头上再也没戴金银首饰。身上穿着藕荷色百折裙,对襟衣衫,脸上未施脂粉,显得清秀而又不失娇丽。   “不知王妈妈这么晚过来,所谓何事?”叶芷蔚明知故问。   王婆转了转眼珠子,“自然是因为那些下人的事了,这庄子收成不好,连年都饿跑不少种地的农户,眼下开春才种的苗到现在也没出芽,只怕今年也要欠收,所以这庄上各项用度都要花费不少银子。”她吞咽了口唾液,继续道,“就拿这烧开水来说,庄上晚上是不开火的,平时每日只吃两顿饭,晚上一般只食些冷食,所以大厨房自然也不会有人伺候着。”   王婆子说着话,一边偷偷瞅着对面三小姐的脸色,却见她垂着眼帘,似乎有些失落。   “三小姐要是不习惯这边的生活也无妨,每晚你也可以使厨房的婆子另开火,不过……却是要自己付银钱的,烧开水一两银子,现做面食三两银子,要是想炒些青菜,多加些油自然就要贵着些,要花五两银子。”   小莲终于忍不住怒道:“你这是抢钱么!”   王婆子笑道:“看你说的,这银钱又不是交到老奴兜里,庄上条件艰苦了些,在来之前三小姐想必也是有所耳闻的。”   叶芷蔚唇角轻挑,隐住不屑的冷笑,“我自然是知道的,有关庄上田地的事,还请王妈妈说清些,今年为何到现在地里还没出芽?”   王婆子愣了愣,她没想到三小姐关心的竟然是田地的事,这种情况下最应该担心的不应该是自己的处境么?   三小姐到庄上来,大夫人肯定不会给她银钱,她的任务便是千方百计的折腾光三小姐手头的银子,大夫人当初给了她多少带出来的东西,就要收回去多少。   王婆子略一沉吟,道:“庄上现在管田地的都是些门外汉,不过他们都是庄上的老人了,大夫人也早就知道这个事,不过她仁慈,所以也不好把他们赶走。”   听了这话,叶芷蔚险些笑出声来,大夫人要是仁慈了,鳄鱼也能成佛。   她忍住心中冷笑:“这么说来,现在庄子上所有管田地的都是我大伯母的人?”   “那是,全都是她的人手,不然这些年这庄子早就倒了,哪里还有三小姐您的落脚地儿啊。”   叶芷蔚秀眉一挑,“如此说来,我还应该感谢大伯母才是。”   “那是那是,都是她老人家心存善念,体恤老奴这些当差的。”   “明白了。”叶芷蔚突然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只看得王婆子一愣。   “既然这些管田的人如此不堪重用,那便让他们回我大伯母那里去好了,她心善,定然会再给他们安排好的去处。”   王婆子脸上的得意还未来得及收回去,就被这话惊得目瞪口呆,“三……三小姐,您说什么?老奴怎么没……没听懂?”   米嬷嬷冷哼一声,接口道:“我家小姐的意思是,让那些不顶事的人全都滚蛋,她的庄子里不养闲人!”   王婆子瞪着眼珠子,脖筋突起老高,“三小姐,您是不是搞错了,这庄子什么时候您说的算了……”   叶芷蔚将手里的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撂,茶盏发出刺耳的撞击声,“米嬷嬷,将这庄子的地契拿给她看看。”   米嬷嬷本就对王婆子看不顺眼,拿了地契过来,没好气的在她眼前晃了晃。   王婆子不可置信的想伸手去够那地契,却被米嬷嬷躲开了,“这东西也是你能碰的?”   虽然刚才只看了一眼,但那确实是这庄子的地契。   王婆子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可是……就算这庄子是三小姐的,您也不能辞退那些人……他们可都是大夫人安排在这里的。”她不断强调这些人都是大夫人的,本是想以此要挟这位三小姐,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的这种做法,只引起了对方更大的厌恶,与赶走她们的决心。   ☆、第53章 收留吴泷,万祥和的进门牌   以往天到了这般时候,庄子上多数人都已经歇下,可是今夜的庄子却显得分外热闹。   米嬷嬷带着两个叶芷蔚才收的粗使婆子,威风凛凛的站在院子当中。“王妈妈都说了,你们是这里不当用的,我们三小姐给你们三柱香的功夫,这里正好还有六辆马车没走,你们便随车回镇国公府去吧。”   庄上负责田地的,都是大夫人手底下的人,说是不当用的有些夸张,不过他们都是好吃懒做的却一点不为过。   两个跟着米嬷嬷的粗使婆子卷着袖子。一人手里拎着根碗口粗细的棍子,左右一边一个,就像一对门神。   “这算什么事,三小姐凭什么赶我们走!”总有些不服气的。   米嬷嬷不屑道:“王妈妈亲口跟我们小姐说了,你们种的田年年欠收,就这样的货色还要留着做甚?不过幸好大夫人仁慈,你们就算回去了,她也会给你们另外安排,你说是不是啊,王妈妈?”   王妈妈这会跟在她们身后。脸色黑的都快跟锅底相仿了,庄上之前都是她在管着,现在被米嬷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是因为她向三小姐进言,才赶了这些人走,那些人都恨得要死。   “原来是王妈妈想要讨新主子的欢心,我们这些人碍了事。”不知谁冷哼了一声。   王婆子刚张了嘴,一旁的米嬷嬷便怒斥道:“王妈妈可是一心为主子着想,哪像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暗地里克扣主子的银钱,只会偷懒,不懂得为主子分忧,就这样的人我们三小姐可养不起!”说着又去嘱咐赶车的马夫,“快着些,不然晚了到城门就要落锁了。”   马夫自然也知道城门会落锁。忙催着那些人上车,纵然那些人有一百个不情愿,却也只好匆匆收拾了东西,上了马车。   看着所有管田的人都被三小姐打发回去。王妈妈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这些人要是回了镇国公府,指不定会将自己说成什么样子,就算大夫人不肯相信,但人言可谓。所有人都这么说,也不由大夫人不信。   王妈妈心里想着,头上冷汗直冒。   米嬷嬷看得真真切切,心中冷笑,同时又暗暗佩服自家的小姐,这一招不但离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把大夫人气个半死。   府里突然来了十好几个游手好闲的人手,她往哪安插?府里又在办白事,只怕她早就忙得焦头烂额,这些人就是为了回去给她添堵的!   打发走了马车,王妈妈灰溜溜的回了自己院子,再也没敢露头。   叶芷蔚来到庄子上的第一晚,就这么收场了。   趁着院里人都睡了,叶芷蔚让小莲挑了灯,去柴房里瞧吴泷。   她随身倒是带着药箱,对于外伤还好处理,可是她不确定吴泷有没有内伤,只得让小莲调了些蜂蜜水,给他灌下去。   不过大多都让他吐出去了,她只得让小莲不停的给吴泷喂水,因为她知道,如果这一夜他发起高热来,她们现在根本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他死。   叶芷蔚盯了半个时辰,小莲便催她去睡了,本以为心里有事,定会睡不踏实,可是等她一睁眼,外面竟已是天光大亮。   她起身唤了声小莲,进来的却是昨天才收的丫鬟小玉。   叶芷蔚让小玉打了水,服侍着自己洗漱,心里却是不停的打鼓,不知道吴泷这一夜挺没挺过去。   小玉刚把洗漱的水撤下去,米嬷嬷便从外面急匆匆进来,低声道:“小姐,金管事过来了。”   叶芷蔚遣退外屋的下人,没多大功夫,金管事进来了,拱手施礼:“见过三小姐。”   叶芷蔚连忙站起来,“金叔莫要多礼。”   听到这称呼,金冥阳浑身不禁一震,“三小姐折煞在下了,当不得此称。”   叶芷蔚正色道:“以前是在府里,现在这里我说的算,你与我父亲相识一场,日后我免不了还有要仰仗您的地方,叫你一声叔自然当得。”   金冥阳也不是那矫情的人,听了叶芷蔚的话不觉有些动容,连道几声:“惭愧。”又跟她说起镇国公府的事。   昨天叶芷蔚从庄子上打发了那些人回去,大夫人果真被气到了,在自己院子里骂了一晚上不说,早上又杖责了院子里两个触了霉头的丫鬟,弄的她的院子里,人人自危。   叶芷蔚听了心中痛快,忽地想起什么似的,道:“金叔可懂得瞧伤?”   金冥阳不明所以,她便将昨天在街上发生的事跟他说了。   金冥阳不由得大惊失色,“三……三小姐,您……您的胆子也太大了!”   叶芷蔚苦笑,她又不能说前世她与吴泷认识。   金冥阳跟她去了柴房,小莲已经亲手将这里收拾过了,在地上铺了厚毡,让吴泷睡在上面。   金冥阳从小军营出身,对于外伤也经常自己动手处理,他伸手探了探吴泷的脉,微微蹙眉。   “怎样?”叶芷蔚心里有些没底,不知耽搁了这一晚,是不是会影响到什么。   “有些内伤,要慢慢调理。”他顿了顿,对她道,“三小姐请转过身去。”   叶芷蔚知他想查看吴泷身上的伤,自己身为女子理应回避,于是背过身去。   她听身后一阵悉悉索索衣物响动,不一会,听金冥阳开口道:“还好,都是些皮外伤,淤血青肿,看样子应是被打了杀威棒。”   想必是太子党那帮人对他用了私刑,叶芷蔚为难道:“现如今我又不敢去城里给他请大夫,不知金叔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金冥阳看着地上的吴泷,沉吟道:“右侍郎吴府一门惨案,到现在官府还在到处悬赏捉拿凶手,而且有关吴府三公子失踪一案传得沸沸扬扬,你这个时候要是去城里请大夫,只怕最后会引祸上身。”   叶芷蔚蹙起眉头,问心自问,就算她提前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当时在城里,她也绝不会将他丢出去。   “求金叔帮着拿个主意。”叶芷蔚诚恳道。   其实金冥阳刚才会这么说,无非是想吓她快点打消收留吴泷的想法,没想到她的态度竟这么坚决。休系土号。   “请恕在下多句嘴,三小姐您是否认识此人?”   叶芷蔚点了点头,“之前确实见过两次。”   “你可知此人名声如何?”   叶芷蔚无奈一笑,她知金冥阳是担心她被这少年骗去了芳心,“金叔莫要误会,我知他年少轻狂,不过他的为人总算是还有可取的一面,只要善加引导,也不失为件好事。”   金冥阳一愣,看着叶芷蔚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再听她言吴泷年少轻狂,不由得苦笑起来,三小姐的年纪也不大,可是这话说出来,却像是长辈在教训晚辈一样。   思忖片刻,金冥阳道:“伤药在下可以弄到,今日便可送来,但此事极为凶险,只怕城里现在想寻吴公子的不只是官府一途,很可能凶手这时也在找他。”   此种情况她早已预料到了,所以她现在需要更多的帮手。   “对了,金叔是否知道城里的万祥和镖局?”   金冥阳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此处?”   “是父亲那日嘱我,若有难处可寻万祥和的莫三笑。”   听到莫三笑三个字,金冥阳脸色变了变,紧张道:“叶公爷可有给你进门的门牌?”   她这才知道,那日父亲交给她的那块紫玉,竟是进门的门牌。   若只是普通镖局,如何会用到这种东西,她不禁对万祥和镖局越发的好奇起来。   ☆、第54章 寻来护院,人心所向   有关万祥和镖局的事,金冥阳表示爱莫能助,因为那块紫玉的门牌并不是谁都能持有的,叶芷蔚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先将此事放到后面,待吴泷这边情况稳定了她再亲自进城一趟。   不过目前她的庄上最需要的是人手,而且是靠得住的人手。   既然想要站稳脚跟,就要先有防人之心,她昨天才把大夫人的人赶回去,只怕大夫人不会善罢甘休,她现在人单势孤,最需要的就是招些护院。   不过目前她的情况也不乐观。手头银子最成问题,护院价格也不低,短期内她算了算,竟有些入不敷出。   不过最终还是金冥阳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为她找来了十几个当初曾跟他一同在军中任职的老兵,虽然他们个个年过五旬,生活潦倒,但他们这些人全都是从战场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经验丰富不说,要求还不高,只求有地儿存身,给口饭吃就行。   叶芷蔚让人将庄子的西边院子收拾出来,让这些人住进去。   军中之人,性格都粗枝大叶的,当面叫着她东家东家。背后却都一个个称呼起侄女来了。   米嬷嬷一个劲的摇头,称坏了规矩,不过叶芷蔚却一笑了之。   她在这些人眼前,又没有大小姐的架子,待人又随和,很懂他们的心思,才半天功夫就跟这些人混熟了。   金冥阳帮她解决了护院的问题。又给吴泷寻来了药,她便将吴泷偷偷转移到了西院,那边都是男人,就算有人怀疑也寻不到什么把柄,对外她只称这是她娘家的表哥。来京城投亲,却遇了歹人,被劫了财物,差点丢了性命。   那些护院都是军中出身,向来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所以他们没事也会帮把手,照顾下吴泷。   用上好药,吴泷第三天便醒了,但却是不说话,每天直愣愣的睁着眼睛就像木偶似的,只有当她偶尔过去探望,他眼珠才会转动几下。其余时间就像丢了魂似的。   叶芷蔚如今已从金冥阳那里知道了有关右侍郎吴府发生的惨案,不论谁摊上这种事,心里都不会好过,她也不强求他一下就想清楚,只由他慢慢养着。   这几日她曾带人到庄子里走了走,大致弄明白了为何这里年年欠收。   这里地势较低,背后又靠山,不少田地都常年浸水,而大夫人派来管田的那些人,根本就不上心,每年都随便弄些种子,丢了就不去管了。   叶芷蔚思忖了半天,命令庄里还剩下的几家农户,全部将田挖成池塘。   这一下可吓急坏了那些农户,他们原本就吃不饱,要是再将田挖了,明年他们吃什么?   王婆子知道了心中暗笑,只道这位三小姐怎么可能懂得农家的事,她巴不得让庄上乱起来,于是主动担起了劝说农户挖田造塘的任务,半劝半命令,没用六天功夫,每户都开始了挖田造池。   米嬷嬷有些担心,生怕王婆暗中对她们不利。   叶芷蔚却并不在意,王婆的那点心思明显的很,这种人若不好好利用怎么能对得起大夫人给她挖的那些坑。   为了解决粮食问题,她也想过不少办法,庄子背后便是绿萝山,听庄上农户说山上有不少猎物,不过却因为有猛虎,所以他们平时就连打柴都不敢走得太远。   那些护院闻听此言却是兴奋的一个个擦拳磨掌,主动要求上山打猎。   叶芷蔚怕他们出事,于是让他们多带了些人,拿上趁手的家伙,又派了熟悉山路的农户做向导,去了后山。   一伙人去了后山,直到太阳偏西才回来。   叶芷蔚还在屋里埋头写着什么,忽听窗外传来小丫鬟的惊呼:“护院他们回来了,小姐快去看看吧,他们猎了老虎回来呢!”   叶芷蔚一愣,立即放下笔跟着小莲也出了院子。   只见院外的地上横七竖八的堆着十来只山鸡,五、六只野兔,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只老虎。   叶芷蔚见状也不由得露出惊诧的表情,小莲好奇的上前,想看个清楚,却又有些害怕。   庄里的农户全都出来看热闹,把那几位护院围在当中,听他们说着猎虎的经过。   不少小孩子大着胆子上去偷摸老虎的皮毛,却被各自的母亲呵斥。休丽介圾。   叶芷蔚面带微笑站在那里,听着满院子的欢声笑语:男人们豪爽的大笑着,孩子们欢叫着围在四周,妇人们略带宠溺的训斥声充斥在一起,随着暮色渐拢,变得温馨而暖心起来。   这便是她曾经想要的生活吧。   不知怎么,她突然就想念起了那个人。   也不知风暮寒的大军到了什么地方,以前他经常会在自己面前抱怨军中帐冷,就像个小孩子似的,为了讨得自己的关注和安慰,假意发脾气,或是冷着脸子,不过是想让她去主动哄他,宠着他。   突然间她觉得,眼前这一幕,如果他在的话,就更完美了。   农户的妇人们开始收拾那些猎物,各家都拿来了自家做的饭食,有擅长厨艺的妇人主动负责起处理野物的活计,男人们则忙着分割老虎肉。   手熟的护院们将老虎皮整张剥了下来,晾晒在院子里,冷不丁谁从旁边经过时还会被吓一跳,时不时引来众人善意的哄笑声。   暮色渐拢,院子里燃起篝火。   因着后山的老虎被杀了,今日跟着上山的不少农户都打了比以往多一倍的柴火,架子上串起大块的老虎肉,夜风一吹,肉香阵阵,光是远远闻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叶芷蔚让小莲从库房里将最后的两坛米酒取出来,立时引来众人一片赞叹之声。   “东家,我们先敬你一杯!”陈护院在这里年纪最长,平日话不多,但却是这些人的主心骨,他在军中时与金冥阳交情最深,所以当初他对金冥阳的提议欣然接受,现在看来,此处倒也是个绝佳的去处,别看东家年纪小,可是为人处事却很得他们心思。   叶芷蔚酒量原本就不错,前世只不过是因着身子被损了,所以才沾不得酒。   众人见她端起酒来,潇洒的饮一而尽,一个个只惊得瞪大了眼珠子。   震惊过后,人群中传来叫好之声:“东家好爽快!”   叶芷蔚嫣然一笑,面上掠过一丝酒后的绯色,眼中熠熠光彩不知晃花了在场多少年轻男子的心……   可是,她细心维护的淑女形象没几天便险些破灭了。   这日一早,当她进到正屋时,惊见正屋里的摆设完全改变了,屋当中铺着一整块虎皮,巨大的老虎头朝向她,张着血盆大口。   虎皮上面,放着一把高背太师椅,椅子上铺着大红的绣锦坐垫,两侧一溜排着十把高背椅。   小莲忍住笑,将她请上正当中的位子上。   叶芷蔚嘴角不住的抽搐,她是来正屋听庄上管事回话的,可是现在这情景……就差了在这正屋梁上悬挂一块匾额,上书:忠义堂。   心中小人扶额叹息:这是要她做大姐头的节奏么?   ☆、第55章 奉旨秘密返京   北方,军中大营。   校场上,军士列队已毕,操练声整齐划一。几位副将手持兵刃,在马上与人切磋。   风暮寒未着战甲,身穿一袭玄色锦袍,袖口与衣襟下摆上绣着银麒麟纹,海水江崖,身上披着大红衬里的厚氅,立于校场中央的高台上。   猎猎风中,衣袂飘飞。颀长的身姿隐隐散发着凌厉贵气,不怒自威,让人不敢小觑。   “世子爷,京中密信。”青衣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旁,低声道。   风暮寒身形不动,只是伸出手来。   青衣恭敬的将信递到他手上。   信封上封着朱红色的火漆,火漆上面清晰的印着一只兽爪的印记,只怕放眼整个朝堂,再无第二人知晓这印记背后的秘密。   那只兽爪其实便是龙的脚爪,发出密信之人便是当今皇上本人。   风暮寒碾碎火漆,将封信展开,剑眉不由得深深蹙了起来。   高台之上与风暮寒一同观看将士操练的蔡先生见状,不由得投来诧异的目光。   风暮寒看完信后将其团成一球,握在单掌中。略加内力,信纸竟化为片片碎屑,随风飘散开来。   “世子为何愁颜不展?”蔡先生问询道。   风暮寒沉默半晌,“皇上密召本世子回京。”蔡先生虽年长与南王世子,但却钦佩于世子为人,所以自他为将那一日起,他便成了他的入幕之宾。   蔡先生一愣。续尔压低声音道:“可是京城发生了什么变故?”   “礼部右侍郎吴府一门惨案,不知被何人所害,吴府上下竟无活口,唯不见三子尸体,就连官府也一筹莫展。皇上动怒,已连发四道圣旨,催速结此案。”   蔡先生伸手捻着下巴上的山羊胡,“此事看似蹊跷的很。”   风暮寒面色阴沉,其实就连他在看到这一消息时,脑海里也闪过这种念头。   “礼部右侍郎在朝中一直倾向于保三皇子,不过三皇子向来低调,从未与其他皇子争过什么,这种灭门惨案怎么会落到他们的头上?圣上现在召您回去,想必是他已有了打算,唯独只缺少一把刀?”蔡先生面露担忧之色。   风暮寒望着台下校场上列队切磋的将士,语气幽幽:“前日暗卫曾传来消息,太子府的影卫有些动静。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   “莫非……与礼部右侍郎吴府有关?”   “怕是有些关系。”风暮寒略微沉吟,“不过太子向来看不起三皇子,不知这次为何他突然发难。”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是乱做一团,不知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他的脑子里便不断闪过种种画面,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但却抓不住其中的关键。   下意识的,他抬手揉着一侧的太阳穴,额角,隐隐作痛。   他所能记得的部分前世,仍不完全。   “世子何时返京?”蔡先生问,打断了他的思路。   “不急……”风暮寒话音未落,青衣重新出现在他身边。   “世子,暗卫的急信。”他手里捧着一只小小的竹筒,“是负责三小姐那边的暗卫传来的……”他又低声加了一句。   声音虽小,蔡先生却听见了,不由得露出诧异的目光。   他所知道的南王世子,从来就没有与哪位高门府邸的小姐拉上过关系,别说从他嘴里主动听到别的女子之名,就连去参加各府的宴席,他也没有主动向那些女子望过一眼的。   风暮寒一把拿过竹筒,从里面倒出一张防水的牛皮纸卷,将它展开。   蔡先生在一旁好奇的观察着他的脸色,惊讶的看到刚才还沉稳镇定的南王世子,转眼间就像火上房似的抽身便走,将他一个人扔在了校场上。   青衣紧跟在世子身后,急匆匆下了高台,只见两人向着大营去了。   蔡先生心中疑惑,却知暗卫所传达的事,绝非他的身份所能企及,于是便老老实实在台上看着下面将士操练,直到结束。   等蔡先生回了营帐,手下传令兵上前交给他一信南王世子留给他的信,信上大致说他已奉秘旨回京,军中事务多由他照应。   蔡先生只看得一头雾水,刚才在校场上,南王世子明明还说不急着走……怎么才一转眼,这人就跑了?   蔡先生这边独自在帐中迷惑不解,那边风暮寒却已骑着踢云乌骓,带着青衣等十来名近卫军悄悄离营,马不停蹄的赶往京城。   其实不只是蔡先生满腹狐疑,就连青衣都吃惊不小。   暗卫送来的信他是没资格知道内容的,不过他却能大致猜出其中的缘由。休丽介弟。   只怕是,与那位三小姐有关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平日里他的主子就算是面对暗箭毒刃都没有眨过眼睛,皇上的密旨他都可以搪塞,可唯独收到了有关三小姐的消息,就这么急巴巴的往回赶。   踢云乌骓脚力极快,那些近卫军一个个只能拼力催马才能勉强跟上他们的主子。   望着战马上南王世子的背影,那些人不禁心中打趣:看这世子急成这般模样,就好像是老婆跟别人跑了似的。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风暮寒心中的感觉,跟此差不了多少。   当他知道右侍郎吴府的小公子吴泷就藏在叶芷蔚的庄子上时,他竟觉得连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吴泷前世的名声,他还有些印象。   善采公子,以博取女子芳心为乐,被他迷住的女子往往心甘情愿的为之献身,他怎能容这样的人留在她身边。   他攥紧了缰绳,直到骨节泛白,毫无一丝血色。   虽然他也知叶芷蔚并不是那种肤浅的女子,不会被他的美色所迷,可是他的心里就是不舒服,就像吞了整块的冰坨在心里似的,冰的他全身发抖,连着他的头也跟着疼起来。   突然间,似一道光亮划过他的脑海。   他记起前世三皇子曾想拉拢南宫将军府为己所用,后来却因南宫老将军战死沙场而失去了最佳助力,后来连同三皇子本人也被太子所害。   而此时,南宫老将军正在西北驻军,也就是后来他战死的所在……   一时间,原本看似与吴府无关的事件被他闪电般的串了起来。   ☆、第56章 不论多少次,我都会将你捞上来   叶芷蔚站在田边,头上戴着白色的纱帽,悠然的看着水田里,几家农户在抢种水稻。   她已经计划好了。找了懂行的人去江边收购些蟹苗来,到时就算不能卖出高价也能自给自足,其余的深塘她已经让人种上了夏荷,放上了鲤鱼的鱼苗。   最近一段时间,每日庄上的农户都会在护院的保护下去后面的绿萝山,每天都会采集到大量的野菜,野果。   野果大多酸涩,她便让庄上的婆子酿成果子酒。多出来的猎物也经过风干,晾晒,成串的存在地窖里。   庄上的农户长年都是极少见到油星的,最近一个月来他们跟着东家,也算是有菜有肉,所以叶芷蔚的声望竟在极短的时间内空前高涨,大有一呼百应之势。   庄上的大小管事每日早上都去正屋向东家回事,叶芷蔚坐在那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总是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变成山大王了。   小莲掩口笑道:“小姐还缺个压寨夫人。”米嬷嬷不在的时候,她也敢跟叶芷蔚斗几句嘴了。   叶芷蔚笑起来,“好你个胆大的丫头,现在竟敢派遣起主子来了。”说着她伸出手去,纨绔状挑起小莲的下巴。“等我真的成了山大王,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抢来当压寨夫人。”   玩笑归玩笑,小莲还是红了脸,跺着脚,羞得面色通红:“小姐!”   叶芷蔚看着小莲又羞又恼的模样,笑的更响了,田里干活的农户听到这笑声也忍不住向这边投来善意的笑脸——   田边的小路上,树阴婆娑。   稻田的另一边是刚挖好的池塘。里面才灌了从山上引来的泉水,水流清澈,阳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   吴泷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瘦削的身形仿佛用纸剪成的一般,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他站在池塘边,默默注视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小莲惊得紧紧拉住叶芷蔚的衣袖。   吴泷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听金管事说,通常挨了杀威棒的人怎么也得在床上趴上二个多月,可是他才一个月就起来了,想必身上的伤并没有好利索,可是却从没见他喊疼或是主动表示身体不适。   “小姐……他……不会是想不开吧?”这些日子,就连小莲都看出了其中的端倪。   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   右侍郎吴府的惨案如同一块大的阴云,笼罩在他的头上。   他找不到答案,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成不变的走下去,不想却被她那日当头棒喝。   若能换得浪子回头,她的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他从小便聪慧过人,自视甚高,又因长相俊美,在府里又是排末,从来无人管他做了什么。也没有人对他有何期望,所以他荒唐了下去。   没想到那日她竟为他求情,告诉他说,他便是那金鳞。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改变,这一切却在一夜之间,俱都被毁掉了。   他从天上掉到了地上,不,是掉进了泥潭!   他被困住了,挣脱不出。   不论白天还是黑夜,只要他闭上眼睛,便仿佛看到那夜重现。   血……除了血,还是血。   除了杀戮,还是杀戮!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从床上爬了起来,鬼使神差的竟走到了这里。   盯着水里自己的倒影,他简直认不出那个瘦的几乎要脱了相的少年,真的是他?   “吴公子。”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吴泷没有转身,因为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近一个月来,要不是被她收留,只怕自己早就被那些蒙面人活活折腾死了。   “你想从这里跳下去么?”叶芷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吴泷身子微微晃了晃,好像失去力气似的,随时都能栽池塘里。   小莲吓的险些叫出声来。   叶芷蔚却微微一笑,“莫怕,我水性不错,不管你跳下去多少次,我都会将你捞上来。”   吴泷缓缓转过头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要知道,她可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高门府邸的千金小姐,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她真的不怕自己的名声被别人诟病吗?   叶芷蔚直视着他,唇角却带着坚定的微笑:“吴公子若是不信,可以试试。”   池塘边,微风吹过,扬起她脸上罩着的薄纱,他看见她尖细的下颌露了出来,白皙的,如同刚从地里冒出来的,鲜嫩的笋芽。   吴泷站在那里,身姿挺得直笔。   若是不知道的,远远看去,绝不会相信他一个月前还是个将死之人。   “……不过你若想逃避下去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在你跳下去的时候,绝对不会救你。”叶芷蔚淡淡道,“我会站在这里,看你一点点沉下去。”   吴泷面无表情,但是呼吸却急促起来,小莲偷偷注意到,他拢在袖中的双手已经攥成了拳,不住的颤抖。   “在死前,你会听到那些凶手的笑声,以及你家人的哭泣,那是最后的送葬曲,你想听么?”   吴泷努力站直身体,清瘦的身姿仿佛要融入到清风中,凄楚而寂寥。   “……不。”半晌,吴泷轻启双唇,吐出一个字。   叶芷蔚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不怕他心死,只怕他不肯听劝。   “我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也不知道是谁制造了这场惨案,但是我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些人,一定很高兴听到你的死讯。”休吗宏血。   他能明白她话里的含义,她是希望自己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之前他曾那样捉弄过她,险些坏了她的名声,要知道未出阁的女子若是被损了名声,下场有时比死还要悲惨。   吴泷抿紧了双唇,眼前这个女孩,比他还要小上几岁,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竟会被这样一个人安慰着、鼓励着。   如果……能早几年遇到她……该有多好……   下意识的,他脱口而出:“你为何会救我?”   话一出口,就连他自己都不禁愣住了。   他在京城里的名声并不好,虽说风流才子,流恋花丛也无伤大雅,但却被高门府邸的大户人家所不齿,在他们眼中,他只是一个不学无术,整日风流的美貌少年。   “因为……我相信你。”叶芷蔚诧异的回望着他,乌黑的眸子闪耀着动人的光彩,好像在说,这需要理由么?   ☆、第57章 若你还未嫁,我也未娶   吴泷站在池塘边,心底就像被风吹起的涟漪,层层叠叠,扩散开来。   “我若是不小心掉下去……你当真会救我上来?”他慢吞吞道。似乎想让她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   “会。”叶芷蔚的声音轻快的就像天上的浮云,从她的语气里,他感受不到任何的犹豫,或是压力。   她是真心的向自己伸出援手。   他慢慢转过身来,似乎想离池塘远一些,但是刚才站得久了,身子突然一个趔趄。   叶芷蔚想也不想,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裳。   不知怎么。她突然就想起前世在雪峰上,他也曾这样揪着自己,想要把她从那悬崖上拽回来。   小莲见自家小姐主动伸手去扶对方,心里急的像猫抓似的,想要开口提醒,却又觉得这场面有些不适合她开口。   “过几日我会自行离开。”吴泷站稳身形,看着眼前这个比他矮了足足有一个头的女孩子。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叶芷蔚认真的看着他。   果然,这时候如果换了其他女子定会劝他再多养些日子,而她,直接就问到了事情的关键,跟聪明人说话果然会省很多力气。   吴泷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我会去青峰山的书院……那里的玉灵居士是我启蒙的恩师,以前他曾劝说我父母送我去书院。可是他们每次提起这事……却都被我逃过去了……”   没想到,最终促成他前去书院的理由,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你想走仕途?”叶芷蔚惊讶道。   又被她一语中的,吴泷微微有些失神,这曾是他在犹豫中挣扎了好久,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不想话才出口就被她猜到了答案。   “你觉得……可行?”他探究的望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她真实的想法。   “绝对没问题!”叶芷蔚笑起来。以吴泷的才华,她完全相信他能走通仕途这条路。   他不可能永远躲在她这里,而且短时期内,他也不能再回京城,唯一的办法就是投奔远亲、或是有能力为他撑腰的长辈。   吴泷现在的年纪也不过是一个少年,想要重回京城,并且站住脚,无非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有钱,二是有势。   可是这两样他现在都不具备。   叶芷蔚略一沉吟,道:“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也不便阻拦,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在庄上再留至少半个月。   她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上的伤吧?   不知为何,他的心情竟突然觉得放松下来。   叶芷蔚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化,此时她正在替他盘算着以后的出路。   “现在风头正紧。你若是贸然离开,再加上身上带伤,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不如再等些日子,而且你要远行,手上没有银子怎么行,可是我现在手头也紧得很,你若是能等上些日子,待我从镇国公府敲上一笔银子回来,再送你走。”   吴泷惊讶的瞪着眼睛:从镇国公府敲银子?   这丫头不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么。哪有自家人敲自家人银子的,而且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土匪说的……休吗丰划。   想着这些日子以来,她都跟着那些大大咧咧的护院们混在一起,难道那些人……竟把她带坏了么?   不过很快,吴泷就反应过来。   若是镇国公府真的在意叶芷蔚,又怎么会让她住在这里,还要自己想办法讨生活。   她的日子,只怕也是过的不易。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放心,我纵是在外面被他们抓住,也不会把你供出去的,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出卖你……”   他话音未落,忽见叶芷蔚扬起手来,结结实实在他脑袋上来了一巴掌。   “不准乱说!”乌黑的眸子瞪得溜圆,他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生气了。   一旁边小莲看得连连咋舌,心忖:小姐好威风,竟连吴公子也敢打。   “我告诉你……”叶芷蔚立起秀眉,纤细的指尖戳在吴泷的胸口上,一下一下,“我不管你遇到什么,就算是真的落到那种境地,一定要想办法留下记号,我会想办法救你出来,只要你还活着……”   叶芷蔚的手指一下,一下,重重的戳在他的胸口,生疼。   但他的心,却莫名的暖了起来。   虽然他并不相信她有这个能力,不过当他看到她的眼睛时,却不容他不相信。   她,是认真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叶小姐,待我衣锦还乡时,若你还未嫁,我也未娶,你能考虑否嫁给我?”   什么?   叶芷蔚前一秒还在滔滔不绝的教训他,后一秒却因为这句话而愣在了那里。   她瞪大了眼睛,神情显得有些茫然。   转头去看小莲,却见小莲的脸上,也有着与她相同的表情,而且显然这丫头比她还要感到震惊,她张着嘴,简直都能塞进去一只鸡蛋了。   突然间说出这种话,吴泷也显得有些紧张,一时冲动之下,他竟口无遮拦的说出去了,这时他又有些后悔。   他担心她会恼了他,或是看轻了他,因为他之前的风流性子,而对他彻底的失望……他不由自主的垂下头去,不敢看她的眼睛,心如击鼓,才一会功夫,额头上尽是冷汗。   不过眼前的这位三小姐,并没有如同他想象中的那般动怒,甚至连责怪也没有。   突然间,她笑了起来。   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散在了田间。   天空湛蓝,阳光微微有些刺眼,晃得他有些看不清她的模样。   她面前罩着的白纱不断被风吹拂着,隐约露出她面部的轮廓,那张小脸还没有他巴掌大,瘦瘦小小的,就连她的身体也是,还只是个小孩子的模样。   可是就是在这样的一副身体里,却存在着一个倔强而坚强的灵魂。   在这一刻,他突然间觉得,他们彼此间,应似成相识。   他回想起在天禅寺的桃园中,无意被她撞见的尴尬事。在郊外半路劫持了她的马车,事情败露后,她平静如水的神情。他重伤昏迷时她俯身望向自己的关切目光……   不,他觉得,他们应该比这更早的就曾经认识过彼此。   ☆、第58章 有请回府?   对于吴泷的问话,叶芷蔚不敢给予任何回应——   这个时候,正是他极为敏感与脆弱的时候,她好不容易才让他的心活过来。不想与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所以她只能笑起来。   好在吴泷也是个聪明人,从那之后便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平时他就在西院里养伤,偶尔会在院子里晒会太阳,不过却极少出来走动。   护院那边的院子叶芷蔚有意没有按排伺候的下人,一是庄上本来人手就不够,二是这些军中出身的汉子早就习惯了诸事自己动手,所以这么长时间来,吴泷的存在也一直没有引起什么麻烦。   这日一大早。叶芷蔚刚听完庄上管事回完事,还坐在正屋里,就见王婆子兴冲冲进了门,道:“大夫人派了人来瞧三小姐了。”   叶芷蔚惊讶的抬眼看了看王婆,王婆满面红光,拢在袖子里的双手不住的搓动着,显然是喜不自禁。   叶芷蔚不禁暗暗皱眉,大夫人会派人来看她?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小莲这时也正伸着脖子在瞧窗外的太阳,回过神来时与叶芷蔚眼神正好撞在一起,两人同时一笑。   “不知大伯母派谁过来了,请进来吧。”叶芷蔚不慌不忙吩咐道。   王婆应了一声后便出去了,不一会带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   叶芷蔚一见,原来是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   管事妈妈进了正屋,突然见到地上铺着的老虎皮时吓了一跳,险险惊叫出声来。   王婆子一边拼命向她使眼色。管事妈妈这才定了定心神,上前行礼,“三小姐安。”   叶芷蔚含糊的“嗯”了一声,然后再也没了下文。   管事妈妈跟王婆子还在等着她接话呢,她们才好说下去,可是没想到三小姐根本就不开口。   等了一会,叶芷蔚抬眼扫了一下管事妈妈,“一路上辛苦管事妈妈了,快些下去歇息去吧。”说着端了茶盏。   这就送客了?   管事妈妈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她还什么都没说呢,临来之前。大夫人让她准备了若干说词,可是她连一句也没派上用场,三小姐竟赶了她出去。   王婆子悄悄拉了拉管事妈妈的袖子,陪着笑道:“既然这样,老奴便去安排了。”说着强拉着管事妈妈退出了正屋。   “这是怎么回事?”来到院外,管事妈妈不满道。“三小姐的架子怎么比我们大夫人还要大?”   王婆苦笑道:“您是不知道。这位三小姐根本就是软硬不吃,原本我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可是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还险些把我也赶回府去了呢。   管事妈妈不悦道:“这怎么成,你是这庄上的管事妈妈,她敢动你。”   “她有什么不敢的。”王婆叹息道,“您也看见了,现在庄上不管什么事她都用不上我,就算我想插手,都找不到地儿。”   管事妈妈冷笑道:“让她猖狂,等过几日她就再也狂不起来了!”   王婆子眼睛一亮,“大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管事妈妈不屑道:“还不是因为镇国公回来了,皇上念在他多年在外带兵辛苦,赏了好多东西呢,府里办了接风宴,这老头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他的嫡孙女了,非要让大夫人接三小姐回去。”   王婆子目光闪烁,“大夫人的意思是……”   “明面上,我是来接三小姐回府,可是刚才那一幕你也瞧见了,她那个傲气劲……根本没容我开口,所以咱们也就装糊涂,等明日的接风宴开始,老爷子发现这嫡孙女根本就没回去,当着那么多宾客驳了他的面子,到时咱们大夫人再从旁说几句,三小姐这辈子就可以在这庄上住着不用回去了……”   她们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全然没有注意到院墙的角落处,人影,一闪而过。   正屋内,叶芷蔚仍在处理庄上的事务,目前需要花费的地方太多,而她的钱又太少,她只能先把钱花在刀刃上。   “三小姐。”从门外进来一名护院。   “梁叔,过来坐。”叶芷蔚客气道,在私下里,她对这些护院都很客气,又没有大小姐的架子,所以也很得这些人的拥戴。   梁护院走过去,将刚才在院外偷听到的那些话告诉了她。休边记圾。   叶芷蔚拄着下颌思忖着,一旁的小莲愤愤道:“就知道大夫人是个没安好心的,她怎么可能会派人来瞧您?”   叶芷蔚却不以为意,淡淡一笑:“既然大伯母不想让我在明日出现,那我也不好抚了她的意。”   小莲惊讶的眨着眼睛,“小姐,您真的不回去么?”   “不回去。”叶芷蔚干脆的摇了摇头,“咱们当初可是被她逼着搬出来的,凭什么巴巴的回去。”   “可是镇国公的宴席……”要知道,现在唯一可能给她撑腰的人便是她的这位祖父了。   “梁护院,麻烦您找几个人,进城一趟。”叶芷蔚道。   “三小姐有事尽管吩咐。”梁护院之前也曾对叶芷蔚的身份有所耳闻,知道她被府里的伯母排挤,心里都不免为她鸣不平。   叶芷蔚低声向梁护院做了些吩咐,小莲发现,自家的小姐笑得眉眼弯弯,就像只小狐狸。   第二日,镇国公府。   接风宴设在府内后院的水榭庭园,一旁是假山林立,一旁的水池盈盈,风景极好。   大房与二房带着各自的子女,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来到镇国公的面前,叩首请安。   席间的正位上设着台子,上面供着皇上赏赐下来的玉如意,来来往往的宾客见了,都不住的啧啧赞赏。   今天来的人都是高门府邸的大户人家,什么样的玉器没见过,可是这把却是皇上赏下来的,意义非凡。   而且自叶淮安的丧事之后,公爷的位子便空了下来,众人都不免有些好奇,想知道镇国公什么时候会向皇上递折子,请下新的公爷之位。   大夫人满脸堆着笑,在女眷中间来往应酬,一张嘴都快要笑成了八瓣。   皇上赏了镇国公,就表明他对镇国公府还是看重的,所以说接下来的公爷之位,怎么也要轮到她的男人了。   虽然论起身份,大房跟二房全是庶出,可是眼下正牌的嫡出儿子已经没了,所以也只能矬子里拔高个。   大夫人招待着众位夫人入席,众人热热闹闹的,时不时有人恭维起大夫人来,几个与她相好的夫人更是打趣称她为公爷夫人,大夫人半推半就的打趣着,心里这个美就别提了。   眼瞅着宴席快要过半,镇国公忽然放了酒杯,脸上带了不悦,“三丫头为何还没到?”   ☆、第59章 席间贺礼,大夫人丢面   镇国公开了口,席上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全投在了府中大夫人的脸上。   外界都有传闻,叶公爷嫡女叶芷蔚命中带煞,拒不为叶公爷戴孝。甚至大闹灵堂,所以被大夫人送去庄上反省。   大爷叶东舟一脸的为难,上前道:“昨日李氏已经派人去了庄上,寻思着接三小姐回来,可是直到天黑也没见管事妈妈回来……”李氏便是大夫人娘家的姓。   镇国公双眉紧锁,“庄上有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叶芷蔚好歹也是他的嫡孙女,又是叶淮安的长女,他长年带兵在外。好不容易得了皇上恩准可以回府来颐享天年,不想听到的却是这样的消息,难免让他心灰意冷。   大夫人连忙上前,“儿媳妇今天早上还特意派了人去城门口去接……可是直到现在也没得了什么信儿……”她犹豫道,“不过去了庄上的管事妈妈倒是传了话回来……”她故意说了半截话。   镇国公看了李氏一眼,“传了什么话回来?”   “在这说……不好吧……”大夫人为难道,“儿媳妇本想着待宴会结束,再跟您说起……”   “就在这说。”镇国公也是一副倔脾气。   众宾客那边说说笑笑,可是耳朵却是支着,这边的风吹草动,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   大夫人咬着嘴唇,一副狠下心来的模样道:“三小姐说了,今儿她不会来了。”   镇国公沉默不语,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   大爷叶东舟及时在一旁道:“那丫头是被三弟惯坏了,眼中没有长辈不说。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竟然连祖父的接风宴也敢不来。”   大夫人垂了头,哀哀道:“都是我这做大伯母的没用。管教不当,父亲您莫要生气,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为了这丫头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二房一家也及时劝慰着,席间众人则是低声私语。   “看来这位三小姐是要被逐出族去了。”尚未出嫁的女子若是被赶出族,只是连生存都成问题。   “哎。谁让那孩子如此狂妄,听说她大闹灵堂。就连孝服都不肯穿……”休沟岛亡。   “你们说……那叶淮安真的死了么?为何他们这丧事办的竟这么快?”   “只怕以后这府里就是大爷叶东舟的天下了。”   “皇上会准了他的公爷之位?”   “难说啊,皇上还是很看重镇国公府的,怎么能容这位子空着?”   众人正在议论纷纷,忽然过来一名府里的管事,来到镇公府面前禀道:“三小姐的贺礼到了。”   所有人,一下子全都安静下来。   大夫人一脸的茫然,转头看着那管事。   贺礼?什么贺礼?三小姐那庄上穷的只怕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来的贺礼?   “金管事?”镇国公突然想起这管事年轻时曾在自己手下任过几年的侍卫,也算是这府里的老人了,“是三小姐让人送来的?”   “是,三小姐的人现在就在外边。”   “叫进来吧。”   镇国公一开口,大夫人李氏的脸色阴沉的像要下雨似的。   席间众人无不好奇的睁大眼睛,都想看看这位被赶出府的三小姐,送来些什么孝敬她的祖父。   金管事出去了,没一会功夫从外面带进来六个农户打扮的成年男子,他们肩上扛着扁担,抬着一个上面盖着大红布的东西,从外形上看,那东西似乎很重,长度有四个箱子那般长。   大夫人强自掩住脸上的不屑,道:“没想到三小姐去庄上一趟,竟也学的懂事了,可是不管她送来什么样的礼物,都不如她本人亲自到场的好,难为我派人去请她一回……可她竟只送来这些个……”   她话音未落,只见金管事突然上前将那块红布揭了。   一副骨架瞬时露了出来。   “哎?这算什么贺礼?”   “……三小姐莫不是想让镇国公把这骨头熬了喝汤吧?”   席间隐隐传来不屑的笑声。   大夫人心中更是得意,转头向镇国公委屈道:“父亲,您看这三丫头……”她本想趁机落井下石,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镇国公见了那东西,脸上并没有怒意。   “三小姐可有话要你们带过来?”镇国公看向那几个农户打扮的男子。   为首一人向前一步,行礼道:“三小姐说了,她出府那一日,伯母曾教诲她,日后不得再踏入镇国公府半步,不然若是克死了整府的人,三小姐的罪过可就大了。三小姐胆子小,又是个没有依靠的,所以怕的不得了,管事妈妈到庄上来接她回府,却把她吓病了,所以便由我们送来这副虎骨,孝敬您。”   众人这时才发现,原来这是一整副老虎的骨架。   这可是稀罕的东西,平日虎骨还是有见到过的,可是却没人看见过这么完整的一副,顿时引得所有人全都伸着脖子往这边瞧着。   “三小姐本想用此泡了酒来孝敬您,可是庄上连米都没有,只能这么送来了,还请镇国公莫怪我们三小姐。”梁护院人长的老实相,抱拳拱手,态度不卑不亢,此言一出,席间唏嘘声响起一片。   “三小姐庄上连米都没有……”   “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就算三小姐犯了错,可是也用不着这么折腾人家吧,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孩子罢了……”   “三小姐怕是碍了什么人的眼吧……”今天来参加宴席的夫人们,都是些有身份的主儿,有些人原本就看不惯大夫人那得意的嘴脸,好像公爷夫人的名头已经到了她头上似的,那个炫耀劲,着实惹人讨厌,所以这时候,她们更乐于落井下石。   大夫人脸色铁青,嘴唇翕动着,想要解释,却见镇国公将手里酒杯猛地向桌上一扔,起身对金管事道:“你去,将他们带到我书房去。”说完也不理会身后心急火燎的大夫人,径直甩了袖子退了席。   大夫人站在那里,只觉身后射来无数嘲笑的目光。   刚才她还一副委屈的伯母姿态,可是才一转眼的功夫,就被那丫头给搅了,当众哭穷不说,还指桑骂槐的说她虐待孤女。   不是说她不会来么?为何又突然送来了东西!   大夫人转过身,恶狠狠的瞪着替管事妈妈传信的丫鬟,那丫鬟被吓白了脸,竟忘了所处的场合,支吾着,“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管事妈妈根本就没告诉三小姐说有宴席……”   一瞬间,周围所有人都向这边投来鄙夷的目光。   大夫人只觉一股血直冲脑门,她想也不想,抬手便抽了那丫鬟一记耳光。   ☆、第60章 狂妄闫将军,大夫人心疼   大夫人当着众人的面抬手便给了那丫鬟一记耳光。   这声音混杂在喧闹的席间,显得尤为刺耳。   大夫人只觉得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似乎要沸腾起来。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   “呵……”那声音明显带着嘲讽的意味,而且不加任何掩饰。   她猛地转过头来,不想却正对上一双猎鹰般的眸子,把她吓了一跳。   那是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身上穿着一袭宝蓝色锦衣华服,衣襟下摆绣海水江崖,周身上下隐隐散发着狂野的气息,他的脸上长着一双锐利的鹰目。眼底似隐藏着熊熊火焰。   大夫人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那人又是“呵”的一声冷笑,毫无礼貌的紧贴着她的身边走过,险些把她撞倒在地。   一旁的丫鬟急忙扶住大夫人。   席间隐隐传来夫人们的议论之声。休妖尽血。   “刚才那人……莫非是闫将军?”   “他是太子身边的新贵,很得太子信任,才调来京城没多久呢。”   “我听说他想在京城的各府中挑选妻室。”   “来时在路上我还见到他向别人打听过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呢。”   “叶瑶琴?”   “嘘……那位大小姐的前胸可是被马咬过呢……想必现在还留着那痕迹……”   众位夫人以香帕掩口,低低笑着,神色飞扬,眼角都快要挑到天上去了。   大夫人在一边听了,却是心口一阵阵的闷气。   那位闫将军她怎么没听说过?他若真是太子跟前的红人,自家女人如果跟了他,也绝对不会有错。   自从上次在马场受伤以后,她知道瑶琴想嫁英王的美梦便已经破碎了,可是如果她的男人能争得公爷之位,瑶琴的身份在某些人的眼里。还是极有利用价值的,至少镇国公府这块百年的牌子立在这,在西北又兵权在握……   想到这里,大夫人突然心中焦急起来,她顾不上派人去打探镇国公带着叶芷蔚身边的那些人去书房究竟说了什么,而是以最快的速度打发人去追刚才离开的闫将军。   “务必殷勤周到!”大夫人低声叮嘱替她办事的小厮。   那小厮显得经常办这种差事,很快就跑了出去,没一会功夫便追上了尚未离府的闫将军。   他刚要上前,忽听闫将军身边的随从道:“将军为何突然要走,宴席还未结束,您之前不是说想要见一见府里的那位大小姐么?”   闫将军冷笑一声:“我原以为她会是我想要的女人。在看来,是我错了。”   随从不解,“太子殿下不是说很快这府里的大爷就会得了公爷的位子么?到时她便是嫡出的小姐了,身份倒也与您相配。”   “身份是相配了……”闫程鸣斜着嘴角,露出不屑的笑意,“可是她有那样一个母亲。想必也聪明不到哪里去。”   原本想要追上去说些软话的小厮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闫程鸣忽地转过身来。看着那小厮,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有事?”   “没……没有!”小厮吓的猛退两步,不想被脚下石板一磕,险险绊倒在地。   闫程鸣仰头大笑,丝毫不给别人留任何面子。   小厮仓皇退走,心里却打定主意,决不能将刚才的事情告诉大夫人。   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这会大夫人正在气头上,所以一个个全都强起十二分的精神,就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触了霉头。   但就是这样,大夫人院子里的几个丫鬟还是难逃被责打的命运。   当晚,有小厮偷偷将从镇国公书房打听到的消息告诉给大夫人,“国公爷差了金管事,从大库里取了好多粮食与日用品,要他亲自去送到庄上呢。”   大夫人嘴角狠狠拧着,她看到那小厮闪烁犹豫的目光,不由怒道:“还有呢!”   小厮见瞒不过,只能硬着头皮道:“还有……国公爷还赏了三小姐不少银票跟玉器等物……”   大夫人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她本想让那丫头饿死在庄子上,可谁知道她从哪弄来这么一副完整的老虎骨架不说,还能悄悄避开自己派去的管事妈妈,在自己眼皮底下突然将东西送了来。   今天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简直就像一巴掌抽在她脸上一样,纵然她知道叶芷蔚的人在说谎,可是却没人想听她的辩解。   她本以为,就算叶芷蔚真的跟着管事妈妈回来了,也会哭喊着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饶恕。   但最后,当着众人的面,狼狈不堪的人居然是自己。   镇国公现在又让人去庄上送东西,这根本就是要坐实了她苛责孤女的名声!   她猛地站起身,“不行!不能让父亲把东西送到庄上!”   大爷叶东舟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不悦道:“你折腾什么,父亲的决定岂能是你左右得了的?”   “可是……这口气我怎么能咽得下去!”大夫人气的直打哆嗦,忽觉心口闷气,便随手从桌上端起杯茶来,可是喝到嘴里才发现,早就凉了。   她想也不想,一把将茶泼到一旁的丫鬟身上,骂道:“你们这些懒货,现在竟也敢慢待起我来了!看我不撕了你们的嘴!”   几个婆子见状忙上前将那几个丫鬟拖了出去。   不一会,院外便响起丫鬟们凄惨的哭叫声,屋里屋外乱成一团,所有下人都吓的连大气也不敢出,直到那几个婆子将那些丫鬟处置了,这才渐渐消停下来。   大夫人刚坐下顺了顺气,门外有小厮来报:“金管事到。”   大夫人一时愣在那里。   在她的记忆里府里的金管事并没有多大的权利,因为他脚步不好,所以平时她及少拿正眼看他,自然重要的事也轮不到由他来办,怎么这时候他突然来了?   她正在愣神的功夫,金冥阳从外面一瘸一点的进来,神色从容的先向大爷叶东舟请安,又给李氏行了礼。   大夫人蹙眉道:“这么晚了,金管事有何事?”   金冥阳身子压得低低的,一副恭敬之态,“本来小的也不敢来打扰大夫人歇息,可是国公爷催得急……小的也只能来寻大夫人拿大库房的钥匙了。”   大库房里面锁着的可全都是好宝贝,平时这府里的中馈可全都是由她把持在手里,从不假他人之手,怎么现在突然间镇国公差人向她要大库的钥匙……   “不知父亲想要找些什么陈年旧物,不如明儿我去帮他老人家找找。”她根本不想把钥匙交出去。   “不用了。”金冥阳正色道:“是国公爷心疼三小姐,所以要从大库里挑些东西出来,要在下帮着送去庄上。”   “什么?”大夫人险些从罗汉床上跳起来,桌上的茶壶被她撞倒了,茶水溅了她一身。   这时候,她的心里就像被人挖了块肉似的,疼得不得了。   ☆、第61章 流言四起,驳回公爷之位   纵然大夫人有一百个不情愿,最后还是把大库的钥匙交了出来。   金冥阳垂着头,隐住眼中的不屑,双手接了钥匙后。去大库里选送给三小姐的东西去了。   镇国公让人准备了十辆马车,从各类粮食到生活日用,还有不少叶淮安以前所有的玉器摆件,全都让金管事带了去。   最让大夫人愤恨不已的是,镇国公还从帐上提了一万两银票,让金管事给叶芷蔚带去。   “她凭什么要占这么多东西!”叶瑶琴攥着手里的帕子,轻咬贝齿,叶芷蔚搬去庄上就是要去受苦的。为什么还要送她东西。   大夫人望着离去马车,冷笑道:“别以为这样就能得了镇国公的心思,他现在只不过是可怜这个孙女罢了,等皇上将公爷之位指给你父亲,她的末日很快就要到了。”   正说着,她突然似想起什么,转头吩咐下人道:“你们去找人打听打听那位姓闫的将军,看看他到底在太子身边是怎样一个角色。”   叶瑶琴不明所以,抬头看着她的母亲,却见大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闫将军若真是太子眼前的红人,这门亲事倒也结得。”   金管事将东西全都送到了庄上。   叶芷蔚让米嬷嬷亲自盯着,让人将东西一件件全都放进了库房里,锁好。   金冥阳这次还特意带了些上好的人参和药材,叶芷蔚便让小莲偷偷将这些熬了。送去给了吴泷。   用上好药,再加上进补得当,才半个月功夫。吴泷便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   身上伤一好,他就坐不住了,主动向她辞行。   这一次,她没再挽留他,而是给他拿了五百两银子,又让小莲帮他准备了几身换洗的衣裳。派了两名护院跟着他一起离开。   吴泷原本身上便有武功,不想再从她手里抽调人手。可是叶芷蔚却把眼睛一瞪,“这两位护院只送你到青峰山,别以为他们会留下来,到了书院你要记得给我回封信,要他们捎回来,这五百两银子也是我借给你的,以后可是要还的,而且还要加利息!”   她说的咬牙切齿,但听在吴泷的耳朵里,却如同三月春雨,无声的滋润进他的心底。   她是关心他的吧,生怕他会接受不了她的馈赠,所以才不惜与他言利。   叶芷蔚说了半天,见吴泷一声不吭,便抬起头来,不想四目相对,不知在什么时候,吴泷竟俯下身向她靠过来,眼睛里亮晶晶的。   她本能的向后躲了躲,吴泷美色确实诱人,可是他却不是她的菜。   吴泷神色很快恢复常态,淡淡一笑,“大恩不言谢,吴某就此告辞了。”   “为了避嫌,我就不送了。”叶芷蔚也不是那小气之人,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吴泷比她高出一个头,被她这么拍着,竟有些哭笑不得。   叶芷蔚的表情却是极其认真:“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万万不可图一时之快,选错了路,认错了人。”   吴泷眼中笑意更浓,“知道了。”不知为何,现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生出一种错觉,眼前的她就像是一个在送丈夫远行的妻子,细细叮嘱,生怕他在外面吃亏,亦或是做了错事。   他信步走向门外,身后却始终没有传来那句最让他期待的话语:等你回来……   镇国公府的接风宴过去没几日,京城里突然间流言四起,几乎所有高门府邸的宴席间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镇国公府的三小姐,被她大伯母赶去了庄子上,险些饿死……”   “可怜她不过是一个孤女,竟真有这么狠心的人?”   “谁说不是呢,她又不会占什么,竟连她也容不下。”   开始的时候,这消息还没有传到大夫人耳朵里,可是后来,就连大街小巷的百姓也开始议论此事。   镇国公府出去采买的下人都要跟着受连累,买东西时,背后总有人指指点点。   “看,那就是镇国公府的人……”   “就是那个苛责孤女的镇国公府?”   “是啊。”   “这样狠毒的夫人,谁敢娶她的女儿啊……”   随着这样的流言,越传越广,大夫人终于坐不住了。   就算她能丢得起这个人,镇国公府却不能沾上这样的名声,很快,宫里下了旨,召了镇国公进宫。   大夫人很紧张,不住的询问身边的管事妈妈,有没有宫里来的消息。   直到下晌,管事妈妈才急匆匆地回来道:“国公爷回府了!”   大夫人强忍住心中悸动,道:“可有皇上圣旨下来?”   若是有圣旨,想必便是皇上批了大爷叶东舟公爷的位子。   管事妈妈摇头道:“没见到有内侍进府。”   大夫人的心里一下子就空了,“你没看错?”   管事妈妈心中苦笑,府里若是来了圣旨还会这么安静,只怕早就闹腾着摆设香案接旨了。   不过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却不敢说出口。   “老奴不会看错。”   “国公爷现在何处?”   “去了书房,刚才差了人将大爷也叫过去了。”   大夫人心头一跳,坐在罗汉床边,越想心中越不安。   她原以为,只要叶淮安不在了,这公爷的位子便唾手可得,可是现在看来,却好像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镇国公对此也好似并不热心,大爷叶东舟之前几次在他父亲面前暗示让他向宫里递折子,请旨要这公爷的位子,可最后却都不了了之。   好不容易捱到门外响起大爷叶东舟的脚步声,大夫人巴望着他能进来,也好问一问到底在宫里皇上都跟她公爹说了些什么,可是叶东舟却没有进内室。   大夫人又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进来,于是差了管事妈妈出去查看。   不一会管事妈妈回道:“大爷刚才换了衣裳,去了后面院子……”   后面院子里住的是大爷叶东舟的两房妾室,大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她还在这里急巴巴的等着听信,可是她的男人却跑去后院找他的妾室去了。   “……不成器的东西!”大夫人恨恨骂道。   管事妈妈吓坏了,连忙安慰道:“夫人莫要声扬,当心让外人听见。”   大夫人只能耐着性子,本以为用过晚膳叶东舟便会回来,可是眼瞅着外面院子落了栓,也没见到半个人影。   差了丫鬟去寻人。休沟庄才。   不多时,那丫鬟却回道:“大爷说身子乏了,今晚就睡在那边了……”   大夫人赌气躺下歇息,心里却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重新起身叫来管事妈妈,要她找人打听今天在书房里,镇国公都跟大爷叶东舟说了些什么。   管事妈妈一溜小跑着去了,府里中馈一直是由大夫人掌管,所以事情打听起来也方便,不一会管事妈妈便回来了。   “国公爷说,皇上将大爷的公爷位子驳回来了……”   “为什么?”大夫人又惊又急。   “听说……是因为大爷的正室夫人苛责孤女……”   大夫人瞬间从头凉到脚,她万万没想到,最后这事情竟是因为她才被驳回。   ☆、第62章 本世子不开心   收下金管事送来东西的当晚,庄上闷了香喷喷的大米饭,所有护院跟农户都聚在院子里,大伙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小莲却有些不开心,一直低着头。   叶芷蔚趁着别人不注意时问她:“可是有什么心事?”   小莲却一脸的委屈,“奴婢是在替小姐不平,国公爷能送来这么多东西,为何却不接您回去?”   叶芷蔚笑起来,“我这正主儿都没急,你这丫头急个什么劲。”   “奴婢担心大夫人在府里又出坏主意,害您呢。”休在医巴。   叶芷蔚到是满不在乎的模样:“只怕她现在是自顾不暇。就是想害人都腾不出手来呢。”   见小莲一头雾水。她也不点破,光是哧哧的笑。   最近城里的那些流言便是她安排的人传出来的,不过有一件事却是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那便是皇上居然这么快就把大爷叶东舟公爷的位子驳了。   民间的消息要想传到宫里,一般都得几天功夫,像这么快,绝对中间有人帮着传递了消息,不过她思前想后,也猜不出究竟是谁在暗中帮了她。   镇国公戒马一生,极少掺合后宅之事,现在镇国公府又是大夫人在主事,他这做公爹的自然也不好总去干预,所以他只让人给她送来了东西,却没有提出接她回去,其实这也是变相的在保护她。   叶芷蔚心里清楚,所以也从不提此事。只是托付金冥阳回去代为向镇国公表示感激。   住在庄上对她来说比住在镇国公府方便许多,来来往往,又没人能管着她,每天早晚也不用去向别人请安立规矩,乐得清闲。   晚上沐浴过后,叶芷蔚也不用小莲跟小玉等人在内室伺候,直接打发了她们出去,她独自披着湿漉漉头发,坐在桌案前,细细规划她接下来的计划。   突然,花窗外“啪嗒”一声。似有什么东西击打在窗上。   叶芷蔚站起身来,推了窗户向外张望。   院子里黑洞洞的。只有廊下悬着的两盏灯笼散发着微光。   庄上每晚都安排了守夜的护院,而且最近她又让人弄了几只猎狗来,每日清晨才喂食以猎物内脏或是碎肉,每天晚上都要饿着它,所以她倒不担心安全问题。   这么穷的庄子,只怕就连小贼也不会光顾,所以她重新合了窗子坐回去。   低下头来,她惊讶的看到,桌上竟有一朵白色的玉簪花。   她不由得“咦”了一声。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窗外面并没有种着这种花,那么它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没敢动那朵花,而是抽身想去外室,小莲跟小玉夜值,若是真的有事,她们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谁知她刚刚转过身来,突然感到屋里有了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床边的高背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着一个人,整张脸都隐在烛光的幽暗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叶芷蔚惊得险些叫出声来。   她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莫非是大夫人派了人来想杀她?   那人看到她紧张的模样,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声音,竟再熟悉不过了。   叶芷蔚心中一紧,她定下心神,压低声音唤了句:“世子?”   烛光阴影中的男人哼了一声,坐着未动,眼睛里却闪烁着戾气。   叶芷蔚不禁有些惊愕。   风暮寒带兵去了北边,时隔还没两个月的功夫,他怎么回来了?   风暮寒心里本就不痛快,只要想起这一个半月来吴泷都住在她这里,受到她的关照,他的心里就像开了锅似的,一刻也安静不下来。   所以他便故意卖了个关子,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他也能从中看出她的心思是不是还在他这里。可是叶芷蔚那呆呆瞪着他的模样,就像在他的头上浇了一瓢冷水,心里越发的不快。   叶芷蔚哪能猜到他这会的心思,刚才她感觉到的只有惊吓而已。   “你怎么回来了?”她小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若不是奉旨回京的话,他现在坐在这里可以算是逆旨了,要是被别人发现了,可是会遭到朝中大臣弹劾的。   风暮寒冷着脸,“怎么,嫌弃本世子来的不是时候?”   叶芷蔚险被噎住,心中诧异:这家伙怎么了,一开口就像吃了枪药似的?   她伸手将桌上的烛芯拨了拨,烛光这才照到了他的身上。   她走过去,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却反被他闪身躲开了,“怎么,不嫌弃本世子了?”   “你到底怎么了?”叶芷蔚苦笑不得,只觉他就像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没怎么,来看看你也不行?”风暮寒瞪了她一眼,凤眸里竟闪过一丝哀怨的神色。   叶芷蔚险些忍不住笑,她已经猜到他生气的原因了。   她上前拉了他的手,细细检查,“让我看看,这次你回来有没有受伤?”   还没等她去看他的另一只手,忽觉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跌进了他的怀里。   “本世子不开心。”风暮寒语气幽幽,一字一顿道。   叶芷蔚心中小人扶额叹息:就知道……这家伙一定是听说了吴泷的事情,所以又犯了小心眼的毛病。   “是因为吴泷的事吗?”与其让他拐弯抹角的问起,还不如她直接些,坦白从宽。   风暮寒恨恨地抓着她的腰,她疼的倒吸了口凉气,“疼……”   风暮寒却不管她,仍是紧紧抓着她,喃喃道:“你这狠心的女人,本世子才走了没两个月,你就往自己院子里招蜂引蝶的,你当本世子是好糊弄的么?”   叶芷蔚在他怀里瞪了眼睛,这话是怎么说的……她招蜂引蝶?这完全弄反了好不?她又不是个爷们!   看着风暮寒一副委屈的模样,她忍不住想笑,可是又怕这时笑出来会惹他越发的恼火,只得把笑往肚子里咽,忍的着实辛苦。   风暮寒觉察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以为是自己刚才用的力气过大,真的弄伤了她的腰,顿时又紧张起来,伸手去解她的腰封,想看个清楚。   叶芷蔚这一下可直了眼,虽说前世他们已是夫妻,可是这一世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好让他这么就把身子看了,要是再惹出火来她的麻烦可就大了。   “你干什么?”她拼命捂住自己的衣裳,急道。   “让我看看……”修长的手指轻车熟路的挑开她的腰封。   她只觉得胸前一凉,低头一看,衣裳竟已经敞开了……   ☆、第63章 初探万祥和   叶芷蔚只觉胸前一凉,惊得她急忙扯住了自己的衣裳,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瞪着他。   “你想干什么,疯了不成!”   风暮寒却板着脸。一本正经,“让我看看,刚才伤到你没有?”   原来他是以为自己的腰被他捏得重了,她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可是那也不能说看就看。”她紧紧护住自己的衣裳。   “怕什么,本世子又不是没见过。”风暮寒满不在乎,“还是你的心里装了别人,厌恶本世子动你不成?”   叶芷蔚只觉天底下没有比她再冤的人了。   六月飞雪啊,怎么地他就认为自己心里装着别人了?   她气呼呼的将自己的身体从他怀里挣出来。“好端端的,来就来了。尽说些让人生气的话,世子若是觉着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尽管开口,两世为人,或是也真应该换换身边的人了……”这本是赌气的话,不想风暮寒却一把环住了她的腰。重新将她拉进怀里。   “薇儿……”他将额头抵在她的背上,低声道:“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不然我会当真……”叶芷蔚身体不由得一震,刚侧过脸想去看他,下颚却冷不防被他捏住,低低的惊呼声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被他炙热的双唇吞没了。   她的身体挣了两挣,却没有挣开他的束缚。   他火热的气息就像是一团火焰,吞噬着她,仿佛想要将她生生拆骨入腹,将她抱碎,揉进他的身体里。 休讽反才。   关键时刻,她气喘吁吁将他推开,低声叫了句:“不行……”   “我知道。”风暮寒也有些粗喘,不过却没有将她放开,“你现在还小。等再长大些吧。”他的声音里隐隐的带了些笑意。   她现在才不过十三的年纪,而且身体长的晚,完全就是幼儿体形,前后齐平。   她不由得沮丧起来。   “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   “我长的……小么?”她结结巴巴道。   幽暗中,风暮寒唇角微微上扬,“小了些。”   叶芷蔚黑了脸色。   “不过本世子喜欢。”风暮寒凤眸眯起,难掩眼底的情深无限,“别急,再多养养……我会等它慢慢变大……”他再次俯身向前,吻上了她的唇。   叶芷蔚被羞红了脸,原本她还有些担心他会做出过格的事来,可是他的手却始终老实的环在她的腰上,一动不动。   所以渐渐的,她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细细的回应着他的吻。   想要重新走到一起,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他们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太多太多的敌人要防范。   当晚,风暮寒只陪了她一个时辰便悄然离去,临走之前大致向她说明了他回京的缘由。   她这才知道,原来右侍郎吴府的灭门惨案竟是跟南宫府有关。   回想起前一世,太子暗中让人扣了敌军围城的消息,害死了南宫烟的父亲跟她的未婚夫,太子才得了机会娶她为太子妃,顺便收拢了西北军的军权。   “绝不能让南宫烟再嫁给太子!”叶芷蔚恨恨道。   “放心,皇上这次急召我回京便是为了此事。”风暮寒安慰道,他也绝不想看着太子夺了西北的军权。   太子收卖了南宫老将军身边的人,不过此事不知怎么被三皇子的人发觉,将背叛南宫将军的人员名单转交到了吴府手上,这才引来了太子的疯狂反扑。   “你想怎么解决此事?”叶芷蔚不禁有些好奇,她更看中的是南宫烟的幸福,这一世她一定要帮助她与心爱的人修成正果。   风暮寒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伸食指弹中了她的额头,“你照顾好自己便是,管这些做甚。”   她吃痛捂住自己的脑袋,心中腹诽:这弹人脑袋的恶习何时才能改改。   “最近宫里还会有些变动,皇上有可能会召你入宫,你要有些准备才是。”风暮寒提醒她。   她一下瞪圆了眼睛,原来最近这些日子城里的流言,是他暗中派人传到宫里去的。   “这么说来……我大伯父的公爷之位,也是让你给搅黄的?”想象到大夫人在听到此事时的表情,她便乐的前仰后合。   风暮寒不屑道:“只要本世子在,他们休想把那公爷之位夺了去。”   看着他剑眉扬起,桀骜不驯的模样,她突然很想知道,当初在镇国公府的那晚,他与自己的父亲都谈了什么。   以他的个性,很少能与别人和睦相处,而叶淮安又是个极爱妻女的男人,真不知他们两个是如何沟通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在枕头边发现了一只荷包,打开后发现里面居然装着三万两银票。   她的嘴角不禁翘了起来。   前世她还真没有什么机会让他养着她,那时候的幽兰阁,单是每天的进帐就多的令人乍舌。   前些日子,她已派了梁护院出去调查在江上以摆渡为生的人家,她记得苍明与苍兰的父亲是因为重病借了高利贷才导致家破人亡,所以她便以此为目标,希望能再次找到他们。   她已经盘算好了,这一世想要重开幽兰阁的话,因为身边没有了杜府为依仗,而且又是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所以开始会有些难度,她只能先放弃这个想法,待以后机时成熟后再做打算。   处理完庄上事务,她带上小莲与陈护院等人,坐着马车进了京城,在万祥和镖局对面的茶楼外下了车。   小莲交给陈护院一些碎银子,陈护院便进了茶楼,在楼上订了一间雅室。   叶芷蔚坐在雅室里靠窗的位置上,茶楼的伙计殷勤的进来招待,不住的偷眼打量着她。   来茶楼吃茶的客人他见过不少,可是像这样的大家闺秀独自带着下人前来的,却是少之又少,因为一般高门府邸的规矩是绝不会允许未出嫁的千金小姐们独身到这种地方来的。   小伙计嘴巧得很,不住的奉承着她,手脚麻利的在桌面上摆好四碟小吃和两碟点心,又沏了一壶香茶。   叶芷蔚向陈护院使了个眼色。   陈护院立即会意,从袖子里掏出半块碎银子塞进小伙计的手里,道:“有件事想向你打听下。”   小伙计眉开眼笑的收了银子,客气道:“客官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   陈护院指着窗外对面的万祥和镖局道:“我们东家是外地的生意人,有批贵重的货物想要运走,不知这万祥和镖局信誉如何?”   ☆、第64章 惊见柳无言,陌生的闯入者   叶芷蔚靠在茶楼的海棠花窗边,慢悠悠饮着茶。   小伙计说起万祥和来简直是滔滔不绝,“万祥和镖局的镖师足有上百人,平日这门口出出进进的。热闹的很,就连我们茶楼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呢。”   “哦?不知这家镖局幕后的老板是何人?”陈护院似无意中问起。   小伙计压低声音:“是莫老板。”休史边扛。   陈护院愣了愣,转头去看叶芷蔚。   “可是莫三笑?”叶芷蔚道。   小伙计立即变了脸色,紧张道:“小姐慎言,在我们这只能称他为莫老板。”   叶芷蔚好奇道:“这是为何,他明明是个江湖人,为何却要别人将他视为生意人?”   小伙计小心翼翼道:“莫老板虽是江湖人,但却以生意人自居。凡事不问人情只谈利。”   叶芷蔚听了小伙计所言。不由得连连皱眉,叶淮安交给她的那块紫玉,现在正躺在她的怀中,可是突然间,她的心里却没有了底。   叶淮安告诉她,他对莫三笑有恩,让她可以寻他相助,可是现在看来这位莫三笑却好像并不像她之前想的那样好说话。   她目不转晴的盯着万祥和镖局的门口,忽见自镖局里面走出十来个年轻人,说说笑笑,到了门口便散了。   其中有一个人的身影似乎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穿着一身杂色的水田衣,背上带着双刀,刀柄系着大红流苏,随风飘摆……   她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不是吧,这个人……竟然是柳无言?   她好不容易才忍住站起来的冲动。瞪大了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柳无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里。   “他们是些什么人?”她尽力保持语气平和。   小伙计望了一眼窗外,“他们是镖局新来的镖师,不过最后谁能留下还要莫老板说得算。”   她才不信柳无言会来当镖师!   前世他明明是飞鹤堂的杀手,为了银子,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等一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从她的脑海中划过,将她眼前的迷雾驱散开来。   杀手?镖师?无利不谈的莫三笑……只认钱的柳无言……   她只觉得连同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似的——   一个大胆的猜测瞬间闯入她的脑海:这特么根本就不是什么镖局!而是专门接手各种稀奇古怪任务的飞鹤堂。   那些人,也不是什么镖师,而是杀手。   小莲见她突然间白了脸色,不由担心的唤了句:“小姐?”   叶芷蔚回过神来。向小莲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   “小姐。是否要我先去万祥和镖局试探一下?”陈护院问。   他不知道叶芷蔚为何要想见万祥和镖局里的莫三笑,但她既然成了他的东家,他做事便要尽心尽力。   “不用了,陈叔。”叶芷蔚故作轻松的摆了摆手,“先不要去,容我再找人多打听打听。”   虽然她急着想求莫三笑帮忙寻找叶淮安的下落,可是眼下她突然对莫三笑的身份以及背景感到了不安。   她可不想求人不成,反把自己折到里面,这年头,一份恩情能值几个钱,若莫三笑真是那重利轻意之人,她便要做好两手准备,防止他狮子大开口,反敲自己一笔银子,她现在手头这些银子都有用处,一时也很难抽出来额外的富裕来。   她正想着心事,忽听雅室门外传来其他几位护院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   紧接着便是交手的声音。   陈护院一惊。   他在门外留了四名护院,不论是身手还是经验都丝毫不逊色于他,没想到竟有人能同时与他们四人交手。   小莲露出紧张的神色,靠在叶芷蔚身边,陈护院屏息凝神站在门口,保持着警戒的姿态。   叶芷蔚手里仍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小口啜着,仿佛门外的事情与她无关一样。   小莲颤声道:“小……小姐,您不害怕吗?”   叶芷蔚无声轻笑,“怕有什么用?你害怕了外面的人便不会进来么?”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了,走廊里乱哄哄的,茶楼的伙计都聚在边上,不住的劝着:“各位爷,都说了是误会,这里真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这时有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刚才我亲眼看到那个人进了这雅室。”   小伙计苦着脸,“小的真没骗你,这里没有您要找的人。”   外面那人却不信,直接推开小伙计大步跨进门来。   陈护院正守在门口,见有陌生人闯进来,直接出掌向对方肩头而去。   闯入者不慌不忙,抬手竟与陈护院对掌一击,只听砰地一声,陈护院倒退出好几步,身形晃了几晃,只觉胸口气血翻涌不畅,一丝腥甜窜上咽喉。   好硬的碴子!   他暗叫不妙,正想提气再攻上去,却忽听叶芷蔚喝道:“住手!”   对面那人冷笑一声,先收了势,显然刚才那一掌对他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陈护院也收了势,胸口阵阵作痛,但面上他却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守在叶芷蔚的身后,紧紧盯着对面那个男人,随时戒备着。   叶芷蔚虽然不懂武功,但也能分辨出对手强弱,双方只过了一招,便已分出胜负,所以她便及时叫了停。   她知陈护院必是受了内伤,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装作不知的模样,为他留足了体面。   叶芷蔚坐在原处,吩咐外面小伙计道:“换壶新茶,再添份茶具。”   小伙计连忙跑去,不一会便换来新茶,将茶具摆在叶芷蔚的对面。   那人审视着她,一双鹰目锐利非常,嘴角挑向一侧,毫无掩饰的露出狂野而不驯的气息。   他在注视着她的同时,她也正在盯着他看。   不过她对于眼前这个男子却是没有任何时印象的,那日在马场,她利用了踢云乌锥去教训叶瑶琴,当时他便站在太子身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踢云乌锥是什么样的烈马他再清楚不过,而且那也是他梦寐以求的座骑,不想最后却被南王世子抢先占了去,而且当时此女坐在马上的情况,他仍记忆犹新。   惊艳!   这便是他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   “你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他注视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面对陌生男子的突然闯入,对方竟然如此镇定自若,他不由得疑惑起来,莫非之前他所探听到的消息有误?   “你是何人?”叶芷蔚眨着大眼睛,天真无邪的模样,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毫无心机的孩子。   ☆、第65章 我中意你!情话免疫   “在下闫程鸣,刚才为寻一位朋友,不想误入此处……”闫程鸣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撩起衣袍,在叶芷蔚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小伙计忙不迭的上前倒茶,闫程鸣却厌烦似的摆了摆手,小伙计见状立即开溜。   他伸手提了茶壶,为自己斟了杯香茶,连看也没看她面前的杯子。   叶芷蔚立刻由此推测出他的性格:狂妄、自私。   在他身上,她隐约可以见到类似风暮寒的一部分性格,但与之不同的是。风暮寒就像一把令人畏惧的利剑。而此人却更像是一把涂了毒药的暗刃,尖锐,锋利,野性难驯。   叶芷蔚低头吹拂着茶盏内漂浮的茶叶,看着金色的茶汤荡漾起层层涟漪。   两人间沉默了一会,闫程鸣不想她竟如此沉得住气,眉头紧皱道:“三小姐不想知道我为何留在此处?”   叶芷蔚淡淡一笑,“腿长在闫公子身上,走与不走,自然是你自己说得算,我打又打不过你,难道还敢强赶你出去不成?”言外之意,要是她有能力,早就将他赶出去了。   闫程鸣却没有生气。放声长笑,“不想三小姐竟是如此一个妙人,当真痛快!”   随他同来的侍卫全都站在门外——与叶芷蔚手下的那几个护院对峙着,不想听到他们主子笑得如此畅快,全都直了眼。   闫程鸣在军中名声素来以狠厉见长,他平日最看不起的便是弱者与女人,不想今日竟能对着一个才只有十三岁的女孩子,笑得毫无芥蒂。   “你当真不怕我?”闫程鸣临来之前并没有对她抱着什么期望,不想现在看来,在这个女孩的身上,竟有着如此多的让人不解之处。   “自然是怕的。”叶芷蔚樱唇勾起,露出一抹浅笑,不过在那笑容里。他完全看不到一点惧意。   她不但不惧他,而且还敢当面嘲笑于他。闫程鸣觉得事情有些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他目前虽然是太子面前的红人,可是他的根基却不在京城,要想在这里立住脚,他便要得到更多的支撑,而不是单单成为太子心腹就沾沾自喜,他想要的,是更大的权力,更多的财富。   所以他在搭上太子这条船的同时,也在着手为自己寻找适合的女子为妻。   只要他能攀上镇国公府这门亲事,西北的军权便已离他近了三分,这绝对是件令人眼红的事,到时太子只会更加依赖和拉拢他,何愁好日子不来?   他选来选去,觉得没了叶淮安,镇国公定会将他庶长子抬高身份,把公爷之位传给他,可是那日的席间他却发现,此人成不了大器,所以他便果断的放弃了追求叶瑶琴的打算。   这几日城里的流言他也有耳闻,再加之皇上召了镇国公进宫,他从太子那边得到消息说,皇上驳了叶东舟的公爷位,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看法。   想要讨得镇国公的信任,也许要从眼前这个女子下手,只要他能得到西北的军权,就算让他做个倒插门的女婿,他也愿意。   只要手中有权有势,任谁也不敢在他面前说半个不字。   “不知三小姐有没有想过,自己也许会有回府的那一日?”他抛出诱饵,任何一个被族人驱逐的女子都极度缺少安全感,这时她们极易对身边温柔关心自己的人产生好感。   叶芷蔚伸手从碟子里捻起一块点心,小口小口细细的咬着,举手投足间优雅无比,只把她身边的小莲看得呆了眼。休史讽弟。   她何曾见过自家小姐这么吃过东西,以前米嬷嬷经常为此而头痛,劝她要有大小姐的气势,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不是自家小姐不会,而是她不屑于这么做。   “闫公子关心的事情可真多呢。”叶芷蔚语气不咸不淡。   闫程鸣略有些吃惊,没想到她竟对自己抛出的好意完全不放在眼里。   “难道我说的不对么,三小姐就不想重新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继续深入。   “我的东西……”叶芷蔚眨着眼睛,“闫公子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闫程鸣笑了,“因为三小姐绝非普通女子可比,所以自然也不会眼瞅着别人骑到自己的头上来,而不闻不问。”   若是换了普通的女子,早在他闯进来时就应吓的花容失色,与丫鬟抱成一团了,哪还敢神色自若的坐在他面前,喝茶聊天。   见叶芷蔚没有接话,他继续道:“那日在马场我便注意到你,能够骑在踢云乌锥的马背上,这本身便是一件神奇的事情,我不得不承认,在猝不及防间,我被你震撼了。”   叶芷蔚听了这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面上她却仍旧保持着平静之态,“闫公子究竟想说什么。”   闫程鸣鹰目微扬,唇角下意识的向一侧挑起,笑容里尽是狂妄,“我中意你。”   雅室内,死寂一片。   陈护院面色阴沉,要是不他受了内伤,刚才险些忍耐不住冲上去。   叶芷蔚虽说是他的东家,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将她当成了自家的孩子,他哪能容眼前这个狂妄的男子对她说出如此轻浮的话来。   小莲更是惊得呆立在那,像木桩子似的。   叶芷蔚心中略有吃惊,不过她终归拥有一个现代的灵魂,所以也没觉得这话有何惊世骇俗,相较于当初风暮寒对她说的那句:吾不惜流芳,失意且留,她觉得再也没有什么会像当初那样深深触动她的内心。   换句话来说,就是闫程鸣的情话与风暮寒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被她完全免疫了。   “这位公子请自重!”陈护院怒道,“你若是真心替我家小姐着想,现在便马上离开这里,女子的名声何其珍贵,怎能容你如此放肆!”   闫程鸣却毫不在意,对叶芷蔚道,“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娶你为妻,只要有我相助,你很快就会回到府里,而且我还会帮你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他笑着,锐利的鹰目中尽是志在必得。   “你想娶我?”叶芷蔚险些笑出声来,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他之前也只是在马场见过自己一面,就提出这种要求,也太夸张了吧。   “绝无半字虚言。”闫程鸣道,“只要你肯点头,我会让你光明正大,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第66章 李氏米堂,第一笔生意   叶芷蔚不得不承认,除去风暮寒,她还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人,不过此人的狂妄中却多了些自以为是。着实的让她觉得讨厌。   “可能闫公子不知情,我自幼便与英王殿下有婚约在身。”她一字一顿,盯着他脸上的反应。   闫程鸣不屑一笑,显然他早已调查过此事,“此事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让丽妃去你们府上退亲。”   闻听此言,叶芷蔚心中不禁一动。   他能说出这番话来,想必在宫里是有依仗的。可是。他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人?   闫程鸣见她目露迟疑之色,以为她心里已经有所动摇,于是补充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言三小姐你命中带煞,丽妃娘娘早就急得坐不住了。放眼整个京城。现在唯一敢娶你的人,想必也只有我闫程鸣了。”   叶芷蔚樱唇微抿,哧的逸出一声冷笑,“如此说来,我还要感激你了?”   “……只要你答应了我的条件,以后就是自己人,用不着客气。”闫程鸣声音里似乎带着些不屑。   自己人?自己你妹啊!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险些暴走当场,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叶芷蔚冷了脸色,闫程鸣将她的表情变化全都看在眼里,以为她是太过激动,有些抹不开面子。便担心自己逼得太急反而不美,于是道:“待三小姐回去想清楚些,可以随时差人去我府上支会声,我已经准备好了聘礼,只消你点头。太子殿下愿意当这个媒人,到时包你风风光光,绝对不会让你后悔……”   言罢,潇洒豪爽的起身,将杯内剩余的茶一饮而尽,转身离了雅室——冬圣估圾。   叶芷蔚坐着动也不动,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由近而远。   外面的护院进来道:“那人带着手下走了。”   叶芷蔚立即吩咐,“去请个大夫来。”   那人应声退了出去,这时站在她身后的陈护院再也坚持不住,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在地。   叶芷蔚果断道,“小莲,快扶陈叔坐下,一会大夫就来了。”   小莲这才知道刚才闫程鸣只用一招便伤了她们的护院。   陈护院惭愧道:“学艺不精,败于人下,本没什么可说的,只不过连累了小姐,容那人如此放肆。”   叶芷蔚并不在意刚才闫程鸣的那番话,她所在意的是他在临走前最后的那句:太子殿下愿意做媒人。   如此看来,他应该是太子身边的人。   一盏茶的功夫,有人请来了附近医馆的大夫,先是帮陈护院诊了脉,而后又替其他那几个护院瞧了瞧身上的外伤,都是些小损伤,那帮人也并不在乎。   小莲叫来小伙计,付了茶钱,便扶着叶芷蔚下了茶楼。   因着陈护院受了内伤,所以叶芷蔚不允许他随车而行,他便跟着马夫在车前头的位置上坐了。   一行人离了万祥和镖局门口,往城门方面而去。   叶芷蔚坐在马车里独自思忖着刚才闫程鸣的事情,她不信命,可是宫里那帮人却不一定了,特别是丽妃娘娘,她还想指着英王成大事,自然不会容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有着如此名声的女子为正妃。   纵然她们之间曾有人情摆在当中,可是在现实的利益面前,谁又会去在意这些呢。   她正想得出神,忽听车窗外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停车。”她连忙吩咐道。   马车停了下来,她顾不上小莲疑惑的目光,隔着车窗的纱帘向外看去,只见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走过去,进了前面不远的一间米铺。   “派个人,进去看看……”她吩咐小莲。   小莲刚才也看到了那位管事妈妈,立即明白了她的想法,转身悄悄下了车,找来一名护院,让他跟进米铺。   不多时,那名护院出来了,先是在米铺外面转了转,直到发现无人注意他时才靠回马车这边。   “那位管事妈妈进了铺子,正在跟里面的老板说话。”   叶芷蔚远远的盯着那间米铺,米铺门外的招牌上写着:李氏米堂。   她记得大夫人的娘家便是姓李。   马车一直停在李氏米堂门外,叶芷蔚等了差不多快半个时辰,才见管事妈妈从里面走出来,与她一同出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身上穿着回字纹湖蓝色锦袍,一副商人做派。   他们一直走到马车旁,管事妈妈停下脚步道:“李爷您留步,老奴这便回去向夫人复命。”   那男子叮嘱道:“你回去告诉姐姐,要快着些,这批米价低得很,那老板是从南方过来的,现在病的很重,只能把手里的米低价甩出去,我们正好可以趁机大赚一笔。”   管事妈妈不住的点头,他们刚才就站在马车边说话,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辆看似普通的马车里,有一双闪闪发光的眸子,正在死死的盯着他们。   直到管事妈妈走远,叶芷蔚才吩咐马车继续行进。   可是刚走出不远,叶芷蔚便重新叫了停。   她叫来一名护院,并让小莲交给他一些碎银子,道:“你留在城里,随时注意李氏米堂的动静,如果能找到他们所说的那个病重的南方客商,立即传信给我。”   叶芷蔚回了庄子,让小莲将她们手上所有的银钱全都取了出来,清点一遍。   “小姐,您这是想做什么?”小莲不解道。   叶芷蔚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当然是做生意了。”   “您是想……抢了大夫人娘家的生意?”小莲惊道。   “什么她娘家的生意,那些根本就不是她的东西。”叶芷蔚不屑冷笑,她之前已经让金管事暗中帮她拿到了她生母闵氏的嫁妆清单,光是被大夫人占去的铺子就不下十多家,而且其中还有不少被她私自转卖出手的。   “我要她吃进去多少,都要慢慢给我吐出来。”小狐狸狞笑着。   第二日,留在城里的人便传来了回信,称找到了那名病重的客商,叶芷蔚便又派了些人进城,扮做普通商人的模样与之接近,帮他寻了大夫,还亲自照顾那客商一连几天几夜,直到第五日那客商终于脱离了死亡的危险。   客商手里几乎没有了转周的银子,叶芷蔚便让人送给了他一千两银子,丝毫也不提生意上的事,也没用他打借条。   那客商越发的心中过意不去,便主动说起他带来的那批货物,询问他们是否想收购米粮,他的出价极低,而且还告诉他们,南方今年雨水极少,正是闹蝗灾的年景,所以他打算销了手里的存货往北去寻其他的生意。   叶芷蔚收到消息后二话不说,当即让人带着银子去交了那批货的定金。   还没等李氏米堂有所行动,叶芷蔚已经将所有米粮全都运到了庄上。   ☆、第67章 剁碎了喂狗,庄上来信   庄上的王婆子,惊讶的看着那一车车新运来的米粮。   叶芷蔚让所有农户都来帮忙,并许诺搬完所有的东西后每户都能得到一袋米粮,那些人更是卖力。两个时辰就将所有米全都入了大库。   王婆子躲在暗处,竖着耳朵。   叶芷蔚早就派人暗中盯住了她,王婆子却不自知,当她听说了这些米是三小姐从大夫人弟弟的手里抢收来的时,更是连一刻也坐不住了,第二天一早,便给大夫人写了一封信,找来了庄上自己的心腹,给了那人几个铜钱。让他往城里跑一趟,把信送去镇国公府。   可是那人收了她的铜钱和信后,却直接将信交到了米嬷嬷手上。   王婆子正坐在屋里得意,自己这次干了件大事。大夫人知道后一定会赏自己,她还没来得及幻想自己会得了多少赏钱,就被从外面进来的几个护院拿住了。   王婆子又惊又惧,嘴里却嚷着冤枉,并称自己什么事也没做。   护院将她拖去了正屋,叶芷蔚坐在那张老虎皮的太师椅上。不紧不慢的喝着茶。   米嬷嬷上前将那封信呈上去。冬页反弟。   叶芷蔚展开信,看了一遍,不屑一笑,讽刺道:“王妈妈还真是忠心耿耿。”   王婆子万万没想到自己刚一有举动就被这小丫头发现了,不过她仍仰仗着自己是大夫人身边的人,量眼前这三小姐不敢拿她如何,最不济就是将她赶走,她回了镇国公府,只要把消息告诉给大夫人,到时自然还有自己的好处。   想到这些。她的心里略略镇静了些,看向叶芷蔚的目光里还带着些不服气。   叶芷蔚看完了信,随手丢在桌上,“陈叔。”她开口道,连看也没看一眼王婆子,“把她拉到后山去,切碎了喂狗。”   王婆子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叶芷蔚。   什么?三小姐刚才说了什么?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转过头去看正屋里其他人,米嬷嬷跟小莲全都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眼观鼻,口问心,规矩丝毫不错,难道她们耳朵出了问题么?她们没有听见三小姐说了什么?切碎了她……喂狗!   这是要杀了她啊!   几位护院脸上带着狞笑。相互询问着,“这次的由谁先动手?”   “我来吧。”有一人上前一把揪住了王婆子,将她的双手翻剪到背后,“这活比上山打猎省事,这肉够那些狗吃上两天了。”   不不不不……这不是真的!   王婆子拼命踢动双腿,嚎出来的声音就像鬼叫似的:“三小姐!三小姐您不能杀了老奴啊……大夫人一定会追问下来的!”   叶芷蔚平静的看着她,“你只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就算她追问下来,那时你已经死了,而且我还会告诉她,你是为了保护我,在后山上被狼吃掉了。 ”   王婆子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都僵住了,牙齿不住的打颤。   此刻,端坐在那高高太师椅上的人,明明只是一个才刚刚十三的女娃子,可是她却平静的说出如此令人恐惧的话来。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叶芷蔚无所谓的挥了挥手,“拉出去吧,我那些狗还没吃早饭呢。”   “是。”几名护院强忍住心里的笑,配合着她演这出戏。   王婆子这时才真正意识到,她的小命是真的要玩完了。   “三……三小姐……三小姐饶命啊!老奴对您还有用处!求您高抬贵手吧……”王婆子哭得声泪俱下。   叶芷蔚抬了抬眼皮,这时王婆子已经被人拖到了门口。   “哦?那你说说看,你还有什么用处?”   护院停下脚步,王婆子用尽吃奶的力气从护院手中挣脱出来,重重将头磕在地上,“老奴之前有眼无珠,错跟了大夫人,求三小姐给指条明路!”   米嬷嬷跟小莲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这人属墙头草的,这么快就倒了,想必也是个靠不住的。   叶芷蔚思忖道:“要我留你一条贱命也不难,可是……你得拿出点本事来,我手底下不留白吃饭的,就是那几条狗也懂得看家护院,你总不能比不过那些狗吧?”   言外之意,狗还知道吃了她的帮着看门,你却吃里爬外。   这会就是有再大的讽刺和挖苦,王婆子都得受着,为了这条小命,她只能拼命磕头,“求三小姐饶命!”   叶芷蔚看了一眼米嬷嬷,米嬷嬷立即会意,上前踢了一脚王婆子,喝道:“滚起来。”   王婆子不明所以,战战兢兢站起来,却发现两条腿早就软得站不住,只好让两个护院过来,提着她的衣裳,把她拖到一旁的桌案前。   米嬷嬷铺开信纸,又将笔递到王婆子手上。   “这……这是要做什么?”王婆子完全被弄蒙了。   “我说一句,你写一句。”米嬷嬷一字一顿道,“若是写的我家小姐不满意,你便还是去当那狗粮吧。”   “写,我写!”王婆子吞咽了一口唾液,这种时候,还是顾着自己这条小命比较重要。   叶芷蔚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王婆子哆哆嗦嗦的写信,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冷笑。   镇国公府。   大夫人坐在客厅里,她的娘家弟弟李源正倒背着双手,在她面前转来转去。   “大姐,你还没想好么?都快十天了,这么好的便宜可不能让它跑了!”   大夫人为难道:“我之前曾问过你姐夫,他说米铺开春时你才刚刚进了批货,现在还都压在库里呢,再收这么多的米粮未免有些周转不开……”   “我们李氏米堂的事,你问姐夫做甚!”李源瞪了眼睛。   大夫人恨恨道,“你姐夫的公爷位子被皇上给驳了,结果却全都怨到我的头上来,你突然又要用这么一大笔钱,我怎么能不跟他说。”   自从那日大爷叶东舟被镇国公叫去书房回来后,他便很少再踏进内室来,气得大夫人又是摔东西,又是装病,足足闹了快十天这才消停下来,所以她根本就没怎么在意管事妈妈对她说的,有关那批便宜的米粮之事。   “我不管,反正这批货我是要定了!”李源气呼呼道。   就在这时,管事妈妈从外面进来,来至大夫人面前,低声道:“这是庄上来的信……”   大夫人眼睛顿时一立,一把将那信扯过去。   李源站在一旁摸着下巴,思忖着一会该如何说服他姐姐同意借钱给他。   “这个贱人!”大夫人看过信后,突然一把将信摔在了桌上,把李源跟管事妈妈全都吓了一跳。   “大姐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气?”李源不解道。   大夫人怒拍桌案,“那小贱人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也看上了你想要的那批货,现在已经筹了银子进城去交定金呢!”   李源闻听大惊失色,“大姐,你快些将银子借我,我现在就去交定金。”   ☆、第68章 小狐狸暗中下套,李源全款购米   李源从大夫人那里借了钱出来,直接赶去南方客商那里。   可到了客栈,进门后却发现,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之前见到的南方客商。   “你是……”李源被弄蒙了。   那人请李源坐下。态度倒是非常客气,细细向他说明:称他是从北边赶来的,那南方客商的远亲,客商病重不治,不想客死他乡,所以便先离开了京城,将这批货托付给了他来处理。   “李掌柜也想要这批货?”那人惊讶道。   李源心中顿时一动,什么叫……也?   “莫非还有别人也看中了不成?”李源紧张道,这批米粮的价钱就是比起进价也要低了五成。他当时还验过货,都是去年的米粮,成色极好。   那人歉意的一笑,“实不相瞒。有位小姐也看中了这些货,她已经在半个时辰前将定金交了。”   李源张着嘴,恨的几乎想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他只晚了半个时辰!要是他的大姐别那么犹豫,他早就拿着银子把这批货定下来了。   眼看着到口的肥肉就要飞走了,他心疼的要命。   那人送他到门口,李源心有不甘,眼珠一转道:“这位朋友,不如咱们打个商量,若是我加些价钱,你能不能把这货让给我?”冬吐刚巴。   那人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被李源捕捉到了。   “价钱好说……”李源低声道。“我是诚心实意想要这批货,我愿在原价上加一成,你看怎么样?”   别看只加了一成,算在一起也不少了。   李源心里清楚,这人只不过是代人销货,多出来的钱自然会进了他自己的腰包,反正这货已经够便宜了,不论怎么卖他都不会亏本。   “只怕……这不好吧?”那人犹豫道。   李源立即从怀里抽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过去,笑嘻嘻的,“朋友,就当行个方便,我是经营正经米铺生意的。那个购你米的小姐不过是想倒手挣点钱,若是出了事,想必你也会惹上麻烦。”   “可是……”那人似乎动摇了,“我已经先收了那位小姐的定金,而且还立了字据。”说着他将那字据拿出来,一脸无奈的样子,“违约的话我可是要赔她一倍定金的。”   李源没想到镇国公府的这位三小姐办事还留后手,仔细看了字据后,他又在心里盘算了一番。   实在是这批货太过诱人。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想放走,于是道:“这样,违约的这部分钱由我出好了,你只需要告诉那位小姐这货不卖了。”   那人皱眉道:“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李源生怕再节外生枝,立时拉了那人到桌前,重新逼他立下与他的字据,交了定金,又多付了那位违约金。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什么事?”那人开口道。   “叶小姐派人来拉货了。”门外声音道。   李源不由一愣,这么快?   “叶小姐已经凑齐了全款?”那人也显得非常意外。   “是的,她要我来问问,什么时候才能把货拉走……”   那人正在写字据的手停了下来,看向李源,“李掌柜,这事只怕办不成了。”人家都带着全款到门上来提货了,他怎么好意思再反悔。   李源一把将怀里李氏给他的银票全都掏了出来,甩在桌上,“你就说句痛快话,行是不行!”   那人一见那些银票,脸上立时陪了笑,“好说好说,没想到李掌柜如此痛快,做生意就讲究个爽快,我这就去派人将叶小姐打发了。”   “等一下!”李源这时也长了个心眼,他生怕这人一边拿了他的钱,一边又把货放给叶芷蔚,于是道,正好我也带了全款,不如我现在就把货提走。   “这……”那个迟疑着,“怕是不方便吧?”   “有何不方便?”李源笑道,心里更加确定了现在就提货的想法。   “李掌柜总要带人先来验货吧?”   这时门外又响起敲门声,“东家,叶小姐已经带了人去了库里,说是要先验货呢。”   李源一听就急了,那批货他之前已经看过,根本没什么问题,他一把抓了银票塞进那人怀里,“快着些,我们现在就去提货!”   虽然他这次多花了两千两银子才进的这批货,可是他想起临来之前,他姐姐李氏咬牙切齿的模样,叮嘱他这货绝不能便宜叶芷蔚那丫头,他的心里顿时大定。   他已经顺了他姐姐的意思,所以就算多花些钱,想必她也不会怪自己,而且只要这批货出手,那他赚的可就不只是一成、二成了。   城外,庄内。   叶芷蔚用了晌饭,正懒洋洋的趟在屋里的美人榻上小憩,外面米嬷嬷兴冲冲进来。   “成了,小姐,这事成了!”   叶芷蔚原本也没睡实,醒过来后便哧哧的笑,“李源把货提走了么?”   “全都提走了!”米嬷嬷笑道,“果然跟小姐您说的一样,这李源加了一成的货款,而且还付了违约定金的钱……”   听说有银子进帐,叶芷蔚立马来了精神,坐起身来,“陈护院他们人呢?”   “刚刚回来,都在外面呢。”米嬷嬷道。   “快请他们进来。”   不一会功夫,陈护院带着人进了屋子,众人全都化了妆,有人打扮的小厮,有人打扮成管事模样……   叶芷蔚见状笑起来,“辛苦各位了。”   众人心情显然都不错,进来全都坐下,叶芷蔚吩咐小莲去上茶。   陈护院从怀里掏出一只厚厚的信封放在桌上,“这些是李源交的全款,还有这是补您的……违约金。”   众人听到这个词,全都哄笑起来。   哪里有什么违约金,就连那客商的亲戚都是他们扮的,为的是逼着李源急巴巴的将货运走。   “其他的事办妥了么?”叶芷蔚问,接下来,还有更重头的戏码要上演,她可不想错过时机。   “放心吧,我们都办好了。”众人齐声道。   叶芷蔚点了点头,现在万事具备,就差东风了。   她之前已经通过风暮寒的暗卫向他送出了消息,接下来的这一步,才是这一盘棋中,最重要的一步。   ☆、第69章 协助调查,李府出事   顺天府尹府——   绍大人战战兢兢坐在那里,半个时辰,连地方也没敢动一下,额头一个劲的冒冷汗。   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着半个时辰前突然登门的“贵客”——南王世子,风暮寒。   绍大人手里捧着茶盏,眼睛只敢盯着自己的脚面,其实那茶盏里的茶早就凉了,但他却浑然未觉。   风暮寒一袭紫色武官官服,袖口衣襟以金线绣以麒麟纹,内衬白纱单衣,足蹬黑履官靴,腰束革带佩绶。头戴七梁金冠,单是坐在那里便顿现睥睨之势,直压的绍大人喘不过气来。   他想不明白,为何南王世子会突然回到京城。之前他不是奉旨带兵去了北边的寒沙城么,难道他是逆旨回京?   绍大人思前想后,又觉着不像。   按说逆旨回京的话怎么可能如此高调,而且他还穿着一身官服,这明摆着是刚从宫里回来的……难道是皇上……   绍大人心里正胡乱猜测着,忽听风暮寒将手里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咚”的一声,他的心也跟着跳了几跳。   “绍大人。 ”南王世子的声音幽幽响了起来。   “下官在。”绍大人忙放下手里的凉茶,将头垂了下去。   “绍大人听旨。”   绍府尹惊得险些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去,他惊恐的瞪着眼睛,看向南王世子。   但见南王世子单手横握着一把宝剑,剑身雕龙嵌宝。正是皇上御书房内的尚方宝剑。   绍大人一下子就跪了到了地上。   “绍大人无需跪拜,此为皇上口谕。”风暮寒凤眸微凌,幽幽道。   绍大人不敢怠慢,站起身,躬身而立。   “皇上命本世子私下调查右侍郎吴府一门惨案,现有一事需要绍大人相助。”   “世子无需客气,尽管吩咐便是。”   风暮寒薄唇挑起一道冰冷的弧线,将尚方宝剑放在桌上,“本世子最近追查到一条线索,但又恐打草惊蛇,所以想请绍大人配合演一出戏,顺便将那些人一同拿下。”   绍大人连连点头。“单凭世子调遣。”   镇国公府。   大夫人与大爷叶东舟刚用过晚膳。   难得叶东舟刚放下饭碗,没急吼吼的跑去后院妾室那里,他坐在罗汉床上,听大夫人向他说起她娘家兄弟购米粮之事。   “你借了银子给他?”叶东舟隐隐有些不满,李源时常往镇国公府这边跑,每次离开都会捎些什么才会走。   “这笔生意绝对是件挣钱的买卖。”大夫人解释道,“进价又低,足足可以赚五成呢。”   大爷叶东舟的眼睛不由得一亮,但面上他仍不动声色。自古商贾便是上不得台面的,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屑于表现出对生意的兴趣,不过银子再多也不压手,他还是来者不拒的。   “到时他会分给咱们多少利钱?”他问。   大夫人一愣,李源是她亲弟弟,借钱给他还要什么利钱?   见李氏发愣,大爷叶东舟脸色不由得一暗,冷哼一声,“你贴了这么多银子原来只是为了白白便宜你们娘家人?”   听了这话,大夫人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蹙眉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平日年节,李源也时不时往这边送东西过来,怎么能算是白白占咱们的便宜呢。”   “他送东西过来,孝敬咱们是应该的!”叶东舟冷冷道,“你娘家李府不过是商贾之府,能攀上镇国公府这棵大树就应该偷着乐了,年节孝敬难道不应该?”   大夫人当初嫁过来时,确实可以算是高攀,不过当时大爷叶东舟也不过只是一个庶出的长子,身无所长,又不懂笼络别人,所以一直赋闲在家。   还是她过门之后,不断的拿出银子来,上下疏通宫里的人,这才让叶东舟得了机会,最后搭上太子这条船。   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叶东舟竟是这么看待她娘家的。   她的心里便堵着一口气。   管事妈妈在旁边见了,拼命向她使眼色,示意让她忍一忍,不要惹怒大爷。   就在这时,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下人,“不好了,不好了!”   大夫人原本就一肚子气,听到这话心里更是火大,操起桌几上的茶盏便丢了下去,正打在那下人的头上。   那人哎呦一声,捂住了脑袋,一缕鲜血顿时便淌了下来。   大爷叶东舟见了冷笑一声,直接下了罗汉床,挑帘出去了,连话也没多说一句。   大夫人又气又怒,不断用手拍打着桌机,“这个没良心的,他的心都让狗吃了不成,我一心为了他,他竟这么对我!”   管事妈妈苦着脸上前劝阻,“求您消消气,别让大爷他听见了……”   大夫人怨气在胸,全都撒在了那刚进门的下人身上,只把那人吓的不住磕头,嚷着:“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全是些不中用的破货!”大夫人愤愤骂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人忙道:“夫人,是李府的管事过来了,他说顺天府尹绍大人刚带人去了李府,把李公子抓走了!”   大夫人坐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什么?顺天府九月抓走了李源?”   下人跪在那里,连头也不敢抬,回道:“是,听说是因为那批货有问题……”   那些货不过是些米粮,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冬吐休巴。   见大夫人愣在那里,管事妈妈急忙道:“夫人先莫要急,待老奴先去打听打听。”   大夫人连连颔首。   管事妈妈带了个小丫鬟,便急匆匆的出门去了。   半柱香的功夫,管事妈妈回来了,脸色不善,大夫人只觉得心里一揪。   “怎么样?”   管事妈妈道:“李府管事就在外面。”   “快带他进来!”   李府管事刚进门便跪倒在地,哀求道:“大姑奶奶,求您给拿个主意吧,少爷就这么被顺天府尹拿了去,老爷和老夫人都吓坏了,听说这批货是少爷向您借了银子收的货,所以便打发小的来问您拿个主意……”   还没等大夫人开口,大爷叶东舟突然挑了帘子冲进屋里来,冷眼撇了下李府的管事,道:“时间不早了,夫人也该歇着了,送客!”   门外的小厮听了,不容分说,直接往外撵人,半拖半拽,竟把李府的管事给赶了出去。   大夫人怒道:“老爷,您这是何意!”   叶东舟不屑道,“我早就说过,平时让你少管李府的事,顺天府尹想捉拿几个商贾也不是什么大事,待明日多送些银子进去便放出来了,以后休要让这种事闹到咱们府上来。”   ☆、第70章 大夫人暗中挑唆   大爷叶东舟摆明了想与李府撇清关系。   李氏只觉一阵阵寒心。   他甚至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想搞清楚就急着与李府划清界限,枉费她一心一意的为了他,拼命搂银子,帮他四处游说各府的夫人。打通关系,好帮着他往上爬。   想到这些,她不由也沉了脸色,道:“老爷,刚才李府的管事才进门,您怎么也要容我把事情弄清楚些再打发他走,我虽嫁到镇国公府,但李府好歹也是我身后的依仗,若是李府吃了官司。只怕您问与不问,都会牵扯到您身上来吧?”   叶东舟一愣,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麻烦,不耐烦道:“那就快些去问。”   “人都让您打发走了,我去哪问。”大夫人赌气的背过身去。   叶东舟撇着嘴,不知嘟囔了些什么。转身挑帘又出门去了。   管事妈妈急得直跺脚,“夫人,您怎么也得忍一忍。他可是大老爷,惹火了他吃亏的还是您!”   大夫人知道叶东舟定是又去了后院,找那些妾室去了,恨恨的将桌子一拍,“就让他去!有种看他还能生些什么出来!只要有我在这一天,那些个妖精休想再生出一个带气的来!”   管事妈妈吓的连忙扑上去。捂了李氏的嘴。   这些年大夫人在后院的那些女人身上下了药,所以到现在为止,大爷叶东舟的子嗣只有叶瑶琴一人。   这一晚上,大房的院里闹腾了一晚上。   大夫人心里有事,睡不着,想着弟弟李源的事,还有叶东舟的那些话,心里乱糟糟的,不断的起夜,结果害的守夜的丫鬟没一个敢睡的。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所有人的眼睛底下全都顶着两块青鸦。   一大早,大夫人便打发了管事妈妈去了李府。   结果一直等到天过晌午也不见管事妈妈回来,大夫人坐不住了,又派了人去打听消息,可是所有去了李府的人,有去无回。   她这才害怕了,让人去请了大爷叶东舟回来。   叶东舟跟着同僚在花楼吃酒。   花楼新来了位美娇娘,擅舞又美艳动人,他们好不容易才花了三百两银子请了她出来陪酒,可还没等他喝第二杯,府里就来了下人寻他,说是大夫人找他有急事。   他一听是李府的事便烦了,骂了那小厮一通,一脚将那人踹下了楼。   大夫人在府里眼巴巴的望着,可是却一直不见她男人回来。   最后还是院里的婆子出了个主意,派人在外面租了辆马车,又找了个模样长得看似老实的下人,装扮成商人的模样,让他悄悄将车停在李府门外打听消息。   那人去了还没到一个时辰便跑回来了,惊恐万状的跪在地上,“夫人,李府是真的出事了,顺天府尹派了官兵守在府门外,把整条巷子都封了!所有到李府去的人不论男女,一律捉去了大牢。”   “什……什么?”大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源不过是买了一批价格便宜的米粮,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冬叨私圾。   她想起之前庄上的王婆子曾送来一封信,信上说叶芷蔚也想收这批货。   她当时一听到叶芷蔚这三个字时立时火起,一时冲动便把钱借给了李源,现在回想起来,要是李源没有收那批货,现在倒霉的人应该是那个丫头。   她在屋里坐立不安。   管事妈妈也被官府捉了去,现在屋里连个能安慰她的人也没有,叶东舟根本就连面都没露,她的心不由得凉了半截。   为什么那丫头就那么好运,一次次都让她从手底下逃过了,不过这一次,她是不打算再留任何的情面了。   她让人取来纸笔,匆匆写了封信,信上的内容大致是说镇国公府三小姐叶芷蔚当初也欲购进这批米,虽然她们都是自家人,但她不敢包庇这种罪行云云……   然后她命人去找个言语伶俐的小厮进来,吩咐他道:“将这封信送到顺天府尹。”   既然倒霉,那便大家一起倒霉,谁也别想站在岸边看笑话。   大夫人让人送了信出去,没多久外面便有传事的婆子道:“顺天府尹亲自到府上来了。”   大夫人一惊,抬脚想要出去,却又觉着自己一个女眷就这么跑出去见客不太好。   这时门外有小厮道:“大夫人,国公爷请您过去。”   大夫人便知定是顺天府尹到府后先去见了镇国公,她叫了丫鬟进来,细细打扮了一番,这才去了前院。   绍大人正跟镇国公坐在客厅叙话,李氏进来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然后站到一边,老实的就像寻常人家的主妇一般。   镇国公目光扫过来,微微蹙眉。   绍大人这时站起身道,“难得夫人一片拳拳忠君之心,不肯包庇自家人,下官佩服!”   大夫人只觉眉头一跳,她原本是想暗中坑叶芷蔚一下,就算不成也要让她惹得一身骚,可是没想到绍大人竟亲自上了门,而且还当着镇国公的面,这么夸她。   可是这话在她听来哪是夸她,分明是羞臊她妇人之心,小人之腹。   绍大人口才不错,各种赞美之词滔滔不绝,简直有如洪水决堤,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只听得镇国公脸色越来越差。   “既然此事还干系到三丫头,那便请绍大人亲自跑一趟吧,老夫虽已赋闲在家,但也没老糊涂,若是有人想要凭空污蔑镇国公府的人,老夫定是不应的,到时自会在皇上面前讨个公道。”   绍大人连忙陪笑,“那是那是,既然这消息是大夫人派人传给在下的,想必她定是了解些内幕,便由她陪同在下去庄上如何?”   大夫人一听此言立时傻了眼。   她要是跟去了庄上,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满世界的人都会知道这事是她暗中挑唆的,把自家府里的三小姐告到了顺天府尹去……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蹙眉道,“只怕……不妥吧,妾身怎好跟府尹大人同行……”   镇国公抬头撇了她一眼,“你去正适合,不然绍大人去了庄上,蔚儿身边总要有长辈陪同才是。”   说着他转头吩咐身边金管事道:“备车,你多带些人,护送夫人同行。”   金管事拱手应道:“是。”低下头,隐住嘴角边不屑的冷笑:大夫人,我们小姐正恭候你多时呢。   ☆、第71章 人前哭穷,摊牌   顺天府尹绍大人与李氏一同到了城外庄上。t   绍大人的手下向米嬷嬷说明来意,表示为调查米粮一案前来。   米嬷嬷便将众人带至客厅,又吩咐了小丫鬟上了茶。   绍大人端起茶,往杯里看了一眼。惊讶的发现,那并不是什么茶叶,而是切成了片的苦瓜。   “这是……”   米嬷嬷一脸尴尬之色,道:“让大人看笑话了,这庄上缺东少西,茶叶也只剩下了点绿茶,这是农户在后山空地上种的苦瓜,我家小姐让人将里面的瓜瓤去了,把那些绿茶装进去。待客的时候便切下来几块,以沸水冲泡,喝了可以清热解暑,除口渴烦燥……”   绍大人听了不由连连点头,“三小姐聪慧过人,真难为她了……”   大夫人李氏坐在一旁。听得却是咬牙切齿,那茶喝在嘴里苦涩难当,她的心里不由得越发烦燥起来。   米嬷嬷却一转头。向大夫人笑道:“我家小姐吩咐了,此茶最适合大夫人饮用,让老奴劝夫人多喝些。”   李氏恨的险些捏碎了茶盏。   众人喝了会茶,却没有见叶芷蔚出来,李氏不耐烦道:“就算是住在庄上,这里没有长辈。三小姐也应懂些礼数,怎可如此慢怠客人?”言外之意是叶芷蔚没把这顺天府尹放在眼里。   大夫人说着,眼角瞟向绍大人,但绍大人却悠闲的边吃着茶,边玩赏着手里的粗茶盏,好似这个物件有多稀奇似的,根本就没注意到她刚才说了什么。   米嬷嬷不慌不忙,“回夫人的话,三小姐这会不方便见客,还请众位稍带。”   “不方便见客?”大夫人眉梢一挑。“莫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米嬷嬷也不恼,陪着笑,不卑不亢道:“看夫人您说的,三小姐不过是个孩子,这会正在沐浴,可巧这时候你们过来了……”   绍大人一听连忙道:“是我们来的仓促,不干你家小姐的事,让她莫要急,我们等会便是。”   米嬷嬷立即叫来两个丫鬟,端上来一盘野果制成的蜜饯,绍大人等人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东西,全都好奇的一人捏起一个来,吃进嘴里只觉酸甜爽口,全都夸赞起三小姐心灵手巧来了。   这些话在大夫人的耳朵里就像是毒药一般,让她坐立不安。   她猛地站起来道,“三小姐现在何处,我这做大伯母的许久没见了她,可是想得紧呢,带我去看看,也好催她快些,莫要让这些大人们在这里等。”   “夫人这边请。”令她感到意外的是,米嬷嬷并没有拒绝她的提议,而是直接带着她出了客厅,转到了后面的偏院。   挑开帘子,屋里散发着浓郁的桂花香气,几个手脚麻利的小丫鬟不时的忙着添水,递东西进去。   大夫人进得屋来,她们就像没看到似的,仍是各自忙着自己的活计,井然有序。   大夫人在原地站了一会,也没人招呼她,不觉有些尴尬,转回头却发现米嬷嬷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离开。   又站了会,只见里屋的帘子挑开,小莲从里面走出来。   大夫人认得她是叶芷蔚身边伺候的,急忙道:“你家小姐呢?”   小莲比在镇国公府时气色要好很多,小脸红扑扑的,身上也圆润了些,完全不像过去那般缩手缩脚的,她眨着眼睛看着大夫人,“小姐在洗澡啊。”   一句话就把大夫人噎住了。   这不是废话么!   她正要发作,忽听屋里传来叶芷蔚的声音,“是大伯母么,让她进来吧。”   “是。”小莲应道,挑了帘子看着大夫人,“您请吧。”   大夫人冷哼一声,一步迈进门去。   屋里尽是皂豆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桂花香,浮动在空气中。   叶芷蔚只穿了一身的素色纱衣,歪在美人榻上,一旁的矮几上摆放着新鲜的葡萄,颗颗果粒饱满,就像一个个紫色的水晶。   大夫人只觉太阳穴青筋跳个不停。   这个季节哪有什么葡萄,就算是有钱也没处买去,这丫头在外人面前处处哭穷,没想到却在背地里却如此铺张。   “大伯母也过来尝尝吧,这可是好东西,这个季节寻常人家吃不到呢。”叶芷蔚刚刚沐浴过后,小脸就像成熟的苹果,红润动人,乌黑的眸子湿漉漉的,看上去分外惹人怜爱。   大夫人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那些米粮,当初是你想要收的吧?”   “是又如何。”叶芷蔚摘下一颗葡萄来丢进嘴里。   “你可知我弟弟因为这批米粮出了事,现在顺天府尹已经开始调查此事了?”冬叨团血。   叶芷蔚无声轻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天总不会看错了歹人,这报应么……该来总还是要来的。”   大夫人打了个冷战。   不知为何,突然间,她竟觉得眼前的三小姐变得陌生起来。   她还是以前那个胆怯懦弱的,闵氏的女儿么?若说她以前在自己面前处处做低俯小,就像一颗石子,那么现在她就如同一颗被打磨出来的宝石,熠熠生辉……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难道说……这件事是你在背后搞的鬼?”这个可怕的想法突然从她的眼前掠过。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叶芷蔚从美人榻上坐直身体,细细的手指微微扬起……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立即垂着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大夫人瞪着眼睛,刚才这话也不过是她的猜测而已,一时冲动便说了出来,可是现在感觉到这怪异的气氛,突然间她竟有些怕了。   不是吧,这种事难不成真是她做的?   只凭她一个小小的孤女,便能将她的弟弟坑进去?   大夫人的目光重又落在矮几上的那盘葡萄上面。   不对!这个季节,只有宫里面才能吃到这种东西。   叶芷蔚仿佛看出她在想着什么,淡淡道:“大伯母真的不尝尝么,这可是八百里加急从南边送过来的,稀罕的很呢。”   果然是宫里面的!   大夫人的心咚咚乱跳,她想不通,这丫头什么时候竟与宫里拉上了关系。   “那批米粮,已经被我收了。”叶芷蔚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响起来,如同地狱里向她发出的召唤,“你弟弟收的什么米粮,我就不知晓了……”   ☆、第72章 质问,李源所犯何罪?   叶芷蔚带着小莲来到客厅,与顺天府尹绍大人见了礼。   绍大人之前对于这位镇国公府的三小姐也是略有耳闻,知道她曾拒不为叶淮安穿白带孝,而且还大闹灵堂。被传命中带煞,所以才被逐出府去。   他偷眼细细打量对方,见面前的女子不过十三、四岁的光景,头上梳着双髻,上结五彩丝长穗,流苏垂至肩头,再有其他金银首饰,身上穿着滚雪细纱的烟罗裙,打扮的甚是素净。白皙的脖颈微微垂着,像是有些害羞,似娇嫩的花蕾在风中摇曳,惹人怜爱之极。   他转过头,刚好见他身边的下属也在呆呆的盯着这位三小姐看,连忙干咳几声,那些人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目光。   绍大人不觉好笑,这些人平日里都是见惯了花楼美色的,怎么今天却被这么个还没及笄的小丫头勾去了魂?   他光顾着笑话别人,却忘记了自己刚才也在死盯着人家看。   叶芷蔚行礼过后便规规矩矩的坐在了椅子上,身边站着小莲跟米嬷嬷,完全就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大夫人在一旁坐着,只恨得暗暗咬牙,刚才在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时,这丫头可不是这般模样的,那个张狂劲,几乎把她也给镇住了。冬双吉划。   不过这会功夫,她又定下神来,心忖:你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小丫头,在绍大人面前还不是要毕恭毕敬,刚才是你自己承认了你购了那批米粮。一会看你怎么收场!   绍大人轻咳几声,开口道:“本官今日前来,乃是收到有人密报你欲收购一批有问题的米粮,不知你做何解释?”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忽闪着。就像两把小扇子,“有人密报告官?怎么可能……”她一脸的不可置信,先是看了看身边的小莲跟米嬷嬷,“我购米粮之事根本就没有告诉过别人,怎么会有人告了官?”   大夫人冷冷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三小姐莫要再掩饰了,还是痛快些,别给绍大人他们添麻烦。”   叶芷蔚眨着眼睛,对绍大人道:“我可以问下,究竟是谁密告的官府么?”那模样就好像在说,我可以吃块糖么?天真的让人无法拒绝。   绍大人不自然的在椅子上挪动着身体。“咳,这个……其实都是你这伯母担心你,所以才……”   “大伯母?”叶芷蔚转向看向大夫人,她抬起袖子飞快的擦了下眼睛,很快眼睛便红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这怎么可能……我不过是用祖父给我的钱收了些米粮度日,却让大伯母如此记恨,早知如此,我还是在这里吃野菜干果好了,也省得惹来这些事,祖父一定也知晓了此事,不知他老人家有没有生我的气……要是再气出个好歹来,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大夫人茫然的睁着眼睛,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她,谴责、不屑、讥讽……各式各样的目光混杂在一起,仿佛要在她的身上盯出来一个洞。   “你……”大夫人抖手指着她,“你莫要再装可怜,老实说,你究竟都做了什么,为何会引来这么多的麻烦,把我弟弟也给牵连进去了,你若是不说清楚,今天就让绍大人连你一块拿了去!”   话音刚落,叶芷蔚一头扑进米嬷嬷怀里,哭得更凶了,“没想到就算把我赶出府来,大伯母仍是不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绍大人身边的属下见此情景,无不暗自唏嘘:可怜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还要被自家大伯母如此欺负。   米嬷嬷用手轻轻拍打着叶芷蔚的后背,安慰着她,开口对绍大人道:“镇国公可怜他这孤女的嫡孙女,偷偷使人送来些银钱,我们这庄上之前已经连米都断了,正巧有人打听到城里有名南方的客商要出售一批米粮,价钱便宜得很,我们小姐便收了。”说着她朝小莲一使眼色,“你去,把当时购米粮时那客商立的字据取来。”   小莲应了声便离了客厅。   见她们这么说,大夫人有些傻眼。   她清楚的记得那批米粮是她弟弟李源购进的,如果说她们也购进了那批米粮,为何官司却没有找上她们?   不多时小莲取来了字据与付货款时客商开具的收条,她将这些东西全都放在桌上。   绍大人亲自上前查看,大夫人心中越发狐疑,于是起身跟在后面。   绍大人看过后又让身边下属前来辨认真伪,直到那下属点了头,他才让小莲重新将那些东西收起来。   “不知那名客商现在何处?”绍大人随口问道。   叶芷蔚这时已然停止了哭泣,不过眼睛还是红红的,显得她越发的娇小可人,“那客商去了北边寻亲去了,临走之时他还留下了地址,称以后若是我有机会去北方,可到他府上,他必然款待于我。”   “哦?这是为何?”绍大人不明所以。   于是米嬷嬷便将她们如何无意中遇客商病重,找人照顾他的事,除去其中隐秘的情节外,全都说了。   绍大人听得连连点头,大夫人听的却是一头雾水。   明明李源的米也是从此人处购得的,为何却把他抓起来。   这时,绍大人站起身来,“原来如此,看来此事与三小姐无关,今日多有讨饶,这便告辞了。”   听顺天府尹说要走,大夫人急了,跳起来急道:“不能走!此事还没完呢!”   绍大人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刚才三小姐已将事情说清,她与本官要查办的案子无关,为何不能走?”   “凭什么她购米就没事,我弟弟却要被抓起来!”大夫人觉得她都快要被气疯了,“那批米粮明明是我弟弟收来的,怎么会有她们的份!”   “可是李源至今却无法出具任何证明,来澄清他所购之物是从何而来。”绍大人沉了脸色。   “这还用问,就是她们说的那个客商,这里面绝对有鬼!”   “大夫人。”绍大人突然沉声道,“你可知李源所犯何罪?”   “这……”大夫人愣住了,自从李府出事,她连一点消息也没打听到,还反把自己身边的管事妈妈折了进去,这时绍大人问起,她不由得支支吾吾的答不出来了。   绍大人厉声道:“码头官船被盗,丢了不下十车的官粮,经过几日盘查,本官已将其中几人捉拿归案,有人供出他将部分官粮卖给了李氏米堂的李源,本官前去李府查案,可是他却拿不出任何凭证来证明此米的来路。”   叶芷蔚突然道:“李氏米堂,这不是大伯母的娘家么?”   绍大人抬起眉毛,这孩子,莫非在暗示着什么?他看了看大夫人,越发觉得她神色有异。   “不知夫人之前有没有听李源提起过购米之事?”绍大人话锋一转,直逼大夫人而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夫人惊得手脚冰凉,购进赃货可是重罪,特别是那些米还是官粮,这不是要了她的老命吗!   ☆、第73章 谋划,醉酒找上门   李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了府的。   一路上,她浑浑噩噩,耳边响起的,却全都是绍大人的厉声质问。   她本是深宅大院中的妇人。如何见过这种场合,当时就吓的瘫倒在了椅子上,还是叶芷蔚吩咐着让人端来凉茶,泼在她的脸上,她才清醒过来。   待进了府门,她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又是以前那个在镇国公府执掌中馈的大夫人了。   叶芷蔚这贱人竟然让人拿了凉茶泼她,还敢当面看她的笑话!   她清楚的记得,临走之时。叶芷蔚转身的一刹那,传来的一声轻笑。   “呵……”   声音虽小,但她却是听得真真切切。冬肝共扛。   那个小贱人竟敢嘲笑她,笑她作茧自缚,笑她身陷困境而不自知。   李氏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紧紧的攥着一般,疼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刚进了院子。还没等把衣裳换下来,外面传来婆子的声音:“大爷安……”   叶东舟大步进了门,抬眼一见李氏便立起眼睛,“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少跟娘家来往,现在好了,出了事,就连顺天府尹都闹到门上来了,我看你这摊子怎么收拾!”   大夫人整个身子晃了晃,险些跌倒,她满心的委屈,在庄上被叶芷蔚一直压着的这口气悬在嗓子里,这会一起喷涌出来:“老爷现在想要跟我撇清关系是不是太迟了,早在我嫁进门来之前怎么不说,每次您在宫里受了排挤。 都是谁帮你使了银子打点的?”   她熬心费力,不想却是嫁了一个白眼狼。   这话不说还好,叶东舟眼睛立时就瞪起来了,“你还有脸说,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外面都是怎么传扬你的。毒妇!眼中容不得一个孤女,害的我在宫里也要被别人冷落。”   毒妇?她万万没想到,这个词竟会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当初她算计闵氏的时候,他怎么不说?她帮他出谋划策算计叶淮安时,怎么不说?现在出了事,他担心自己的前程,想着要跟自己划清界限了……   做梦!   大夫人死死咬着牙,眼前一阵阵发黑。   就算她娘家的李府倒了台,她也要拉他一起下地狱!   城外。   暮色渐暗,庄上点亮起数十支火把,连同院子中央的巨大篝火,照得整个院子透亮。   所有人全都坐在一起。时不时有笑声飘过来,空气里混杂着羊肉的香气。   几位农妇熟练的将热气腾腾的白米饭端上来,加入青菜和羊肉,淋上香喷喷的羊油,引得小孩子们尖叫着紧跟在她们身后,像小尾巴似的眼巴巴的瞅着那些饭食。   “这是什么?”有人问道,“以前可没见过有这么弄的。”   有位农妇笑道:“东家说这是手抓饭。”   “手抓饭?”人们发出善意的笑声,“东家的花样还真多。”   有人嘴馋,端起来就吃,“啊……好烫好烫……”   “好香。”   “我还从没吃过这么香的饭……”   叶芷蔚坐在藤萝架下,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欢笑声,心里却是感慨万千。   前世,这便是她想求的日子。   安逸、舒适,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与月色间闲敲棋子,亦或把盏夜话。   可是,残酷的现实却不容她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背后那些人不除,她便永无宁日。   想到这些,她的双手情不自禁的握紧在一处。   突然,微风吹来一朵白玉簪花,轻轻飘落到她的裙摆之上。   她不由得一愣,续而露出了微笑,捏起那朵花来,放在唇间轻轻吻着……   用过晚饭,叶芷蔚找来陈护院等人,在正屋里一边喝茶,一边商议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庄上现在人手不够,你们几位护院的年岁又大了些,以后不可能事事都要你们去做。”叶芷蔚思忖着,“这几日你们便派人专门在城里,寻些十来岁的乞儿,挑伶俐的,最好能跟随你们习武的。”   陈护院笑道:“这功夫要想学成,怎么也得十几年功夫,短时间内您是指望不上那些孩子了。”   “不急。”叶芷蔚道,“反正只要有适合的便寻来,调教好了闲时还能在庄上帮些农活,我不指着他们能回报我什么,待长大之后他们若有自己想去的地方便放他们走好了。”   陈护院等人不禁暗自惊讶,没想到他们东家才十几岁,眼光便如此长远。   安排完城里的事,叶芷蔚又问起庄上鱼塘的情况,可惜他们庄上并无精通此类的农户,叶芷蔚略有些担忧。   养殖不比经营布庄,一个不小心,就连气候变化都可能会引起整池鱼苗的覆灭,所以她不得不提前筹备此事。   商议完了事情,叶芷蔚与几位护院在正屋里闲聊,听他们说起当年随军的事情,这些年过五旬的汉子们立时来了精神,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叶芷蔚深深懂得倾听的魅力,再加前世她也曾随军,见识过几场战役,所以时不时搭上几句话,提出的看法竟让他们刮目相看。   众人聊得正起劲,忽听外面婆子道:“三小姐,镇国公府来人了……”   叶芷蔚一愣,天到了这般时候,谁会来庄上?只怕等回去的时候城门早就关了。   还没等她起身,只听门外响起小莲的声音:“见过大爷,三小姐现在不方便见客,容奴婢现在就去回禀。”   “滚开!”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不屑。   小莲突然叫了一声:“哎呦!”   屋里米嬷嬷立时变了脸色,低声道:“是大爷叶东舟。”   叶芷蔚唇角紧抿,果断对米嬷嬷道,“你先回避下。”   虽然不知小姐为何这般吩咐,但米嬷嬷还是立即从正屋的侧门退了出去。   门口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叶东舟怒气冲冲的从外面闯了进来,面颊上还带着酒后的酡红,他向屋子里扫了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叶芷蔚身上。   他不禁有一瞬间的失神。   与在镇国公府时不同的是,现在的叶芷蔚身上,再也不见当初低头胆怯的模样,她端坐在正屋当中的上首位置,太师椅下,铺着一张巨大的虎皮,金色的皮毛,大张的虎口,尖锐的牙齿,根根外露,栩栩如生。   在她两侧,坐着十来个膀大腰圆的男子,个个短衣襟,练家子的装扮。   叶东舟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他带进来的那十来个家丁……一个个瘦小枯干,大腿还没人家胳膊粗细。   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吞下一口唾液。   叶芷蔚平静的看着叶东舟,坐着动也不动。   叶东舟越发的来生气,指着她喝道:“李府的事是你在背后指使的么?我就不信了,你个黄毛小儿能做出这种事来?你说!是不是你在这里藏了野男人,他帮你出谋划策,妄图害了我们好夺取家产?”   ☆、第74章 揍死算我的!   大爷叶东舟进来便是一通指责,指着叶芷蔚什么难听的话都骂出来了。   跟他同来的几个家丁开始还在帮腔,可是到后来渐渐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包括三小姐在内。所有人都不说话,全都坐在那看着叶东舟骂街。   叶东舟今天是喝了酒后过来的,全凭借着那口酒劲,他想要在李氏面前逞逞威风,顺便教训一下他三弟的孤女,好叫她知晓他的厉害,不要没事给他们招惹麻烦。   他火冒三丈的,本以为带着人闯进来就能把她吓的魂不附体,跪地求饶。谁知道这屋里坐着这么多汉子,全都拿眼不屑的瞅着他,好像在看戏似的。   叶东舟面子下不来,信手操起屋门口木架上的盆栽兰花,向着叶芷蔚的面前便丢过去。   “你现在连规矩也不懂了么,见我来了为什么不行礼,我们白养你了这些年不成!”   花盆飞过去。却没有落到地上。   只见坐在叶芷蔚身边的一个汉子突然站起身,单脚勾住椅子脚,向前一送,那盆兰花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椅子上。   叶东舟见状不由得白了脸。   他带来的这些人里面,可没有人有这样的功夫,一会要是打起来,搞不好最后丢脸的人还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他又左右巡视着,想找件东西摔了解恨。   “陈护院。”叶芷蔚开口道,目光却是落在叶东舟的身上,淡淡的,尽是轻慢之色。   “东家。”陈护院立即起身,拱手施礼,态度恭敬。   叶东舟不禁直了眼,他完全不清楚眼前这些汉子的来头。也不知道他的侄女想要做什么,从他进门到现在,她这还是第一次开口。   其实就连陈护院心里都有些犹豫,不知怎么办才好。   身为护院,他们虽然是向着自己东家的。可是刚才在进门前,外面小莲称呼此人“大爷”,想必他就是东家的大伯父,镇国公府的大爷叶东舟了。   这种人出身显贵,完全不是他们这些平民能得罪得起的,双方要是冲突起来,还真有些棘手。   叶芷蔚脸上却毫无迟疑之色,她笑着对陈护院道:“白日里顺天府尹才来庄上查案,晚上便有宵小之徒闯入庄子,快把他们全都拿下,送到府尹大人那里,看他们还敢无视王法!”   陈护院听了心中顿时一片敞亮。   三小姐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反正从一开始她便没有承认过对方身份,不如将错就错,直接来个先下手为强。   于是他高声应道:“是!”其他护院们听了立时来了精神,反正他们全都是白身,没有签卖身契,就算闹大了他们还可以直接跑路,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只要手里有银子,在哪都能待,走到哪,哪里就是家。   更何况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他们全都看在眼里,这位三小姐也不是个善碴子,而且为人又宽厚大度,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这些护院全都站起身来,脸上带着讥讽和嘲笑,嘎巴嘎巴的捏着各自的拳头,慢慢向叶东舟靠过来。   叶东舟吓的酒醒了一半。   “你……你们想做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这些人,“我可是镇国公府的……”   陈护院没容他把话说完,抬脚一个侧踹,叶东舟的身子就像风筝似的飞了出去,撞到了对面的墙上,又弹回到地面上。   “他们都是趁夜闯进庄上的宵小之徒,兄弟们不用客气,狠狠的揍!”陈护院朗声道。   有了这话,其他人也全都扑上去,叶东舟带来的那些人吓的全都软了脚,就连跑都跑不动,一个个就像草靶子似的让那些护院一通胖揍。   叶芷蔚悠闲的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陈护院他们单方面的殴打她大伯父带来的那帮人。   叶东舟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的鼻子破了,牙齿掉了两颗。   他像杀猪般的叫起来,“叶芷蔚!我是你大伯父,你竟敢怂恿下人打了我的人,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叶芷蔚双眸微微眯了眯,隐住眼底的冷意,对那些护院道,“各位叔叔们用不着跟这些歹人客气,俗话说放虎归山,养痈遗患,今天若是放了这些人走,只怕日后便要被他们惦记上了,不如痛快些,只把这个匪首留口气,其他人大家尽管往死里揍,出了人命自然有我给你们顶着。”   陈护院嘿嘿一笑,“既然这样,兄弟们便加把力气好了。”说完他向着叶东舟的下巴便是一拳。   叶东舟身子一晃,又吐出两颗牙齿。   正屋里噼里啪啦的一通响,躲在外面院子里的米嬷嬷跟小莲不禁暗暗担忧,生怕自家小姐会吃亏。   过了足足半个时辰,正屋里才渐渐安静下来,米嬷嬷她们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时,只见几位护院每人手里拖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随手将人扔在院子里。   紧接着,不断有人被拖出来,横七竖八的堆在院子里,只吓得院子里的丫鬟跟婆子们头皮发麻,一个个连看都不敢看。   米嬷嬷壮着胆子瞄了一眼,只见那些人个个脸上肿的像包子似的,就连本来的模样全都看不出来了,躺在地上,明显是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不行了。冬肝低巴。   “要闹出人命来了。”米嬷嬷急的团团转,“这可怎么得了!”   她在外面担心的不得了,却不知屋里的叶芷蔚镇定自若,让人将叶东舟给绑在了椅子上,虽说护院们对他还算手下留情,可是他却是个不禁揍的主儿,瘫倒在椅子上,浑身哆嗦个没完。   叶芷蔚让护院们守在这里,自己顺着侧门出去了,回了自己的屋子。   在她的寝室里,挂着一只紫竹栖架,上面落着一只通身乌黑的鸟儿,模样好似乌鸦,但那身形却比普通乌鸦要大上一倍还不止,乍一看上去,有些吓人。   叶芷蔚并不惧怕,随手从桌上的食盒里抓了把饵食,伸手递到鸟儿面前。   大鸟歪着头,似在端详着她,半天才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吃起食物来。   叶芷蔚心里不由暗笑,它这性格还真跟它的主人有点像,傲娇的很。   她耐心的等它将手里的东西全都吃完,这才伸手将它腿上的链子解开,并取出一只手指粗细的小木桶,绑在它的腿上。   她将写好的纸条放进木桶里,然后带着大鸟来到窗前。   无需任何命令,那鸟儿身子一缩,双翅猛地展开,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里。   叶芷蔚站在窗前望了一会夜空,然后便回了正屋。   还没等她进屋,便听见里面传来叶东舟歇斯底里的叫骂声,“我爹是镇国公,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敢听那小贱人的命令,待我回去了,定会让你们死的好看!”   ☆、第75章 破布堵嘴,世子夜入闺房   陈护院见叶芷蔚进来,为难道:“我们倒不怕他威胁,不过他呱噪的很,实在让人心烦。”   叶东舟看到叶芷蔚冷着脸子过来。更是满肚子的火。   他长这么大,从没吃过这种亏,虽然他是庶出,可他却是镇国公府的长子,小时候也是在全家人的疼爱下长大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时候也没人敢这么对待过他。   “叶芷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他们打我……”   叶芷蔚不屑的撇了他一眼,吩咐道:“来人。寻块擦锅台的抹布来。”   叶东舟立时止住了骂声,不知为什么,一股冷意顺着他的脊梁骨窜上来。   不一会,有婆子送来了一大块油腻腻的抹布,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叶芷蔚用下巴指了指叶东舟,对陈护院道:“麻烦陈叔把他嘴堵了,省得吵的耳朵疼。”   陈护院强忍着笑,抓起那块油腻腻的抹布便塞进了叶东舟的嘴里。   叶东舟只闻得一股腥臭直冲鼻孔。他险些吐出来。   正屋里总算是清静下来。   叶芷蔚打发了外面的丫鬟跟婆子,让她们全都去歇息,她原本只想留下几名护院,让其他人都回去,可是叶东舟还在这里,他们都有些不放心,所以全都坐着,谁也没动地方。   叶芷蔚也不强求,陪着大伙坐着,慢悠悠的饮着茶。   大约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突然院里刮起一阵风,吹得院外树影乱晃。冬介央划。   陈护院等人都是习武之人,立时觉查外面似有异状。   “不妨事。”叶芷蔚淡淡道,“是来拿他们见官的人来了。”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不过却没有马上进来,而是单膝跪于门口,沉声道:“三小姐,属下奉命前来拿人。”   众人齐齐望过去,只见那人身穿青色短衣襟,头上绑着扎巾,腰后横着长剑。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有劳你了。”叶芷蔚道。   叶东舟脸朝里被绑在椅子上,根本转不过头去。所以他也看不到身后的人。   那人起身后,几步来到叶东舟身后,抬手便点中他脖颈间的穴道中,叶东舟身子一软,立时瘫倒在椅子上。   那人拔出剑来,麻利的割了绳索,将叶东舟夹在胳膊底下,转眼便离了正屋。   众护院面面相觑,那人来去匆匆,身形轻盈,待陈护院等人赶到门口时才发现,连同院里扔着的那些重伤员,全都不见了。   所有人的肚子里都装着无数个疑问,但他们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些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妙。   叶芷蔚只告诉他们,这些人已经全都被送去了顺天府尹,至于那来无踪去无影的青衣人,她却没有做任何的解释。   众人便散了。   陈护院重新安排庄子当晚的夜值,叶芷蔚则带着小莲和米嬷嬷回了后院。   米嬷嬷几次都想问起此事,但看着叶芷蔚不住的打着哈欠,所以便忍住了,服侍着她洗漱过后上床休息。   叶芷蔚心知米嬷嬷是真心疼她,看不得她辛苦,所以才故作此态。   熄了烛台,她原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还有以后的种种打算,不知不觉间,她竟迷糊过去。   半睡半醒间,她似觉得有人来到她的床前,挑起白细纱的幔子,俯身打量着她。   她一个激灵,吓醒了。   与此同时,一只大手落在了她的身上,隔着被子轻轻拍打着,就像在哄小孩子。   “吓到你了?”黑暗中,传来幽幽的低语声。   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了,纵然她闭着眼睛也能知道此刻是谁在她身边。   “嗯……被吓了一跳……”她嘟哝着,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灼热的气息便扑打在她的脸上。   他的习惯,他的小动作,没有一处是她不熟悉的,一切都如同前世那般,没有任何改变。   她闭着眼睛,听到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衣物的摩擦声,然后便是他的身体靠过来,隔着被子将她拥在怀里,并没有其他放肆的举动。   她有些紧张的向里挪了挪身体,这种时候难免有些尴尬。   “为何这么晚了,还过来?”她努力想要打破这旖旎的气氛。   “收到你的信便来了,怎么?莫非你不欢迎本世子不成?”虽然是在黑暗中,但风暮寒的眼睛仍闪闪发光,不禁让她想起夜晚的星空。   璀璨,绮丽,诱人遐思……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说出拒绝的话来,她再清楚不过了,不然他便会生气,或是借机对她动手动脚,还美其名曰是“惩罚”。   “没……”她含糊道,“只是又要给绍大人添麻烦了。”   “绍大人自会有他的好处,只要他能办好此事,本世子便会将他那被流放的侄儿接回来。”   “绍大人的侄子犯了什么罪?”能被流放,罪名一定不小。   风暮寒不屑道:“不过是因为年轻气盛,得罪了太子而已。”   她愣住了。   没想到竟还有这种事,也难怪绍大人会如此精心的帮他处置此事。   她心里想着此事,不由得分了神,风暮寒又说了些什么,她全然没有注意到。   突然间,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她险些惊叫出声。   风暮寒埋首一口咬在了上面。   “风暮寒!”她恼羞成怒,“你疯了不成?”   这痕迹要是被米嬷嬷发现了,指不定又要唠叨多久才能放过她那苦命的耳朵,还好米嬷嬷只是她身边的下人,这要是当家的主母,只怕是立即便要沉塘了。   “难得本世子来陪你一晚,你竟敢分心。”他嘴上说着狠话,大手却帮她揉着刚才被咬疼的地方,“给你留个记号,省得以后不长记性。”   “你……”她眼珠一转,扑过去看也不看,张口便狠狠反咬了他一口。   这一口咬的重了些,她听见他倒吸了口凉气。   她的嘴还没有松开,不过心里却犹豫起来,是不是她咬的太狠了些……   尽管被咬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但风暮寒仍一动不动,静静的由她张牙舞爪的猖狂着。   叶芷蔚松开嘴,发觉口腔里充斥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完了,这下玩大发了。   心中的小人掩面而泣:这小心眼的家伙一定会加倍的报复回来的。   可是让她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他的手指绕过她的肩头,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慰她一般。   “对……对不起,很疼么?”她结结巴巴道,全然不晓得这是他的计策。   只要示弱,她便会心软,这个女人,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黑暗中,风暮寒薄唇轻挑,露出狡黠的微笑。   ☆、第76章 打掉牙往肚里咽,保释   镇国公府。   大夫人一夜没睡好。   大爷叶东舟自从昨晚与她吵过后,一怒带人出了府,至今未归。   眼瞅着天色渐渐暗了,还不见他回来。她这才有些坐不住了,派了婆子出去打听。   还没等婆子回来,瑶琴进了屋子,满脸的惊恐之色,道:“母亲,不好了,父亲被顺天府尹扣下了。”   大夫人的心一下子便揪了起来,“怎么回事,你是听谁说的?”   “顺天府尹已经派了人上门来了。现在正在祖父的书房说话。”   大夫人只觉得呼吸困难,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   “到底怎么回事,老爷为什么会被他们扣下?”   叶瑶琴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娘俩只能坐着等婆子打听事情回来。   不大会功夫,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道:“轻着点,轻着点。当心大爷的断腿……”   大夫人眼前一黑,叶瑶琴伸手扶住她,惊呼着:“母亲!”   “没事……”大夫人扶着瑶琴的手站起身。   这时有婆子挑起门帘,几个小厮七手八脚的抬进来一副担架,大爷叶东舟正躺在上面,一条腿上扎着夹板,脸肿得跟青茄子似的,嘴角处尽是干枯的血迹。   “父亲!”叶瑶琴哭起来,她哪见过这种场面,在她的记忆中。叶东舟一直都是高傲的,沉稳的,严肃的,可是现在躺在担架上的这个人,就如同街上那些低贱的乞儿没什么两样,衣裳脏兮兮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做呕的气味。   大夫人也用帕子捂了鼻子,让人将叶东舟抬到了内室。   众人将叶东舟抬到床上时,叶东舟惨叫连连,只听得叶瑶琴浑身起鸡皮疙瘩。   有丫鬟打来温水帮他擦洗脸上的污迹与血痕,却不小心触到了他的伤处,叶东舟破口大骂。抬手朝着那丫鬟便是一巴掌。   可是他忘记了,这会他自己的身子已经弱的不行,结果人没打着。自己反倒一头栽到了床下。   正好撞到了断腿的伤处。   就只“嗷”的一声,叶东舟疼的昏死过去。   丫鬟们吓的不知所措,好在李氏这会还在外室,跟人打听叶东舟的事,几个丫鬟见大夫人没进来,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几人果断上前,直接把叶东舟从地上拖起来,丢回到床上。   可怜叶东舟这会是昏着的,不然定会重新疼死过去,那条断腿被她们这么一折腾,又错了位,不过这事除了她们没外人知道,等到叶东舟那条腿渐渐恢复后才发现,原来断骨没有接好,结果导致他日后走路一瘸一拐,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大夫人李氏在外室向送叶东舟回来的下人打听事。   “顺天府尹大人说,昨夜城内有人醉酒斗殴,双方死伤无数,大爷带去的那些人……一个也没有回来……”   大夫人白了脸,一个也没回来,就是说全都被灭了口……   她才不会相信什么叶东舟酒后与人斗殴呢,叶东舟的性子她还不了解?成婚这么多年了,别看他在府里耀武扬威,可是真到了关键时候,他还真不顶事。   “国公爷怎么说的。”他儿子无辜被人打成这个样子,镇国公也不会视而不管吧?   那下人匍匐在地上,回道:“国公爷刚刚离府,去了顺天府尹府。”   大夫人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帕子,本来她还指望着靠叶东舟把关在大牢里的李源捞出来,可是现在看来,所有人都靠不住。   大房院里的烛光一直亮了一夜。   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所有下人都忙得团团乱,就连大夫人也没有办法休息。   叶东舟一醒过来就开始骂。   身上疼了骂,下人伺候的手重了要骂,就连没人理他也要骂。   整个院子里的气氛压抑的吓人,所有丫鬟婆子全都垂着头,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引火烧身。   叶东舟心中窝火,可是他却不敢说出真相。   这事要是传出去,头一个倒霉的人不是叶芷蔚,而是他自己。   他堂堂镇国公府的大爷竟被自己的侄女揍成这个样子,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而且到时还会有人对他为何半夜兴师动众去庄上找叶芷蔚麻烦感兴趣。   之前李氏欺辱孤女之事已然传得沸沸扬扬,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不亚于火上浇油。   所以他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暗暗发狠,等他伤好之后,一定要报这个仇!   天气晴好,叶芷蔚带着小莲,坐在茶楼上。   从推开的花窗里,可以清楚的看到那条通往李府的巷子,顺天府尹这几日已不在封锁李府的大门,所以大夫人才得以进了李府。   小莲不解道:“大爷都病成那个样子,大夫人不去照料,跑回娘家做什么?”冬尤纵弟。   叶芷蔚哧哧的笑:“当然是为了李源了,他被关在大牢里,这些日子只怕是已经过了堂,人就是这样,只有在挨了打之后才懂得害怕。”   她坐在茶楼里一边赏着楼外的景致,一边吃着点心喝着茶水,李府内却是一片凄迷。   “事到如此,可要快些拿个主意才好!”李夫人与李老爷只有李源这么一个儿子,平时金贵得要命,现在李源关在大牢里,被折腾的死去活来,把他们急的团团转。   “有没有试过打点银子进去?”大夫人道。   李老爷长叹一声,“已经打点了上千两银子,也找了熟人,可是里面人说,这里面关系到被盗的官粮,只要没抓到盗官粮船的最后几人,这官司就不能结案。”   那些人可以等,但是李源可等不起。   就李源那副身子,在牢里绝对挺不过两个月。   李夫人愁眉苦脸道,“若是我们将李源购来的米粮还回去,顺天府尹是不是能网开一面?”   大夫人一脸的不悦,那些米粮是用她的钱收的,这要是还了回去,那她的钱岂不是就要打了水漂?   再说李源购的那些米根本就没有问题,她总觉得这里面是叶芷蔚在搞鬼,可是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她又说不准,她就不信,只凭她一介孤女,能让顺天府尹帮她做假证?这里面,定然还有别的原因……   李老爷见她不说话,于是道:“既然你没有意见,那今日便派人去顺天府尹那支会声,看看能不能把东西还回去,事少要先将你弟弟保释出来。”   尽管大夫人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李老爷还是派了管事去了顺天府尹那。   顺天府尹倒也痛快,称只要将所有赃物全都返还,就可以让李源保释出去。   当天下午,顺天府尹亲自带人来到李氏米堂。   不少百姓全都围聚在周围看着热闹。   叶芷蔚坐在马车里,隔着车窗的纱帘,斜靠在身后的软垫上,脸上的笑容别有深意。   ☆、第77章 尔等竟敢欺官?闫将军拦路   顺天府尹的官兵围在李氏米堂前,米堂二掌柜亲手将库房打开,店里的伙计开始往外运送前几日购进的那批米粮。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有不知情的,议论道:“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李氏米堂收的是官粮。是赃物,现在要上缴,李源公子还在大牢里关着呢,李府定是打算把这些交上去好换他回来……”   “没想到李氏米堂暗中也干这种勾当。”   “难怪他们店生意如此兴隆,只怕以前这种事也没少做吧?”总有人喜欢见别人家倒霉的,这时候自然乐得落井下石。冬岛长扛。   其实之前有关李源勾结匪党之事还不过是传言,众人都是半信半疑,眼下看到李氏米堂上缴购来的米粮,这反而让人更加确定了李源的罪行。   李府的老爷跟夫人却并没有考虑的这么多。他们只是急着想帮李源脱罪,原本他们想仗着自家嫁到镇国公府的女儿帮忙,不想镇国公的大爷不单一点忙也没帮上,还反倒在外面惹了事,险些被人打死。   李老爷越想这事越来气,当初他就是为了让李府有个强有力的依仗才结了这门亲事,可是眼下真出了事,对方反倒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好像李府与他们毫无干系似的。   李氏米堂外面停着十几辆马车,每辆车前都有官兵把守。监督着米堂的伙计往车上抬粮。   顺天府尹坐在米堂里喝着茶,翘着脚,看着外面众人忙忙碌碌的身影。   大约十车粮食都快要装满了,顺天府尹向身边的属下招了招手,那人俯下身来,听顺天府尹在他耳边低语一阵,然后悄悄出了米堂。t   马车上大部分都已经装满了,官兵上前准备封车。   就在这时,顺天府尹身边的下属经过最后一辆马车旁,他看着一名伙计背着粮袋子走过来,他抬起手,好似只是顺手扶了一把。   伙计走到车后。将粮袋往车上一抛……   “哗……”粮袋子的底部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里面装着的东西顿时全都淌了出来。   众人低头一看,同时脸色大变。   “大人,不好了!”有人急急跑到米堂内,禀报顺天府尹绍大人。   “何事如此惊慌?”顺天府尹问道。   “不好了,李氏米堂装车的那些米……全都是杂米,里面还搀着好些沙子!”   “什么?”绍大人的眉毛一下就立起来了,“李府好大的胆子。竟敢糊弄到本官头上了。”   顺天府尹怒冲冲走出李氏米堂时,外面的李老爷已经听说了米粮里掺假的事,他一溜小跑的赶来。拦住绍大人。   “绍大人,绍大人……冤枉啊,草民委实冤枉……”   顺天府尹官袍袖子一甩,冷哼了一声,“本官让你们交还赃物已经是对你们李府网开一面,可是尔等竟如此狂妄,连本官都敢欺骗。”   “没有……没有的事啊!”李老爷脑门子上全是冷汗,他搞不明白,为何这些粮袋里会装着这种东西。   “开袋,全部查验!”顺天府尹吩咐道。   手下官兵立即抽出腰间佩刀,扎向车上的那些粮袋。   一袋一袋的米袋子被捅破了,杂米和掺杂着沙子的碎米流了一地……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全都鸦雀无声。   这个时候,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李府完了!   顺天府尹冷着脸子盯着李老爷。   李老爷只觉双膝一软,“噗通”一下就跪到地上去了,“绍大人,这些……这些真不是我们做的呀。”   “不是你们做的,难道还是我们做的不成?”顺天府尹身边的属下冷笑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你当我们是神仙么。”   “可是……”李老爷哆哆嗦嗦道,“这批米从入库后,就再也没有人动过……怎么可能会……”李老爷简直不知如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李源进的这批货一直都封存在库房里,根本连动都没动过,上好的米粮怎么一下子变成了杂米与搀着沙子的碎米?   顺天府尹冷声道:“你们只有交还那批赃物,本官才好让李源回来,不过现在看来,你们是不打算让他回来了。”说罢他衣袖一甩,吩咐手下道:“回府。”   不管李老爷如何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顺天府尹收兵,回去了。   李老爷瘫倒在半上,直到米堂的伙计跟掌柜赶来,才将他扶起来。   “这可怎么办啊!”李夫人闻听此消息嚎啕大哭。   大夫人李氏这时还留在李府没走,见状也是呆立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初李源信誓旦旦跟她说这批米绝对没有问题,可是怎么才一转眼,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瞪着眼睛坐在那里,脑子拼命的转着。   突然间,有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如果说李源与叶芷蔚所购进的米都是同一批货的话,那么他们之间,必定有一个人拿到的货有问题。   不……不可能……   想到此处,她不禁打了个冷战,叶芷蔚不过才十三岁,她怎么可能安排得如此周密,绝不可能。   可是除此以外,她再想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她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纠成一团。   与此同时,马车里的叶芷蔚却是看完了热闹,正让人赶着马车往城外去。   光是这些事就够了李氏忙一阵子,空不出手来找她麻烦,她才好着手去做其他重要的事情。   她正低头想着心事,忽然马车一晃,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她问小莲。   小莲挑开车帘出去了,不一会她探头进来道:“前面有人拦住了路,马车过不去。”   叶芷蔚轻轻蹙眉,“既然如此便换路走好了。”   她只感觉到马车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又停了下来。   “小莲?”她不解的唤了声。   小莲再次从外面伸进头来,这一次她的脸色有些发白,紧张道:“小姐,是那天在茶楼上私闯进雅间的闫公子……他骑马带人将路拦了,说是要请小姐去他将军府赏花。”   ☆、第78章 婉拒,城外遇险   马车被迫停在了路中间。   叶芷蔚听了小莲的通禀唇角轻扯,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她本以为,那位闫公子是位聪明人,很快就会对她失去兴趣。不想现在他竟又找上门来了。   “小姐……”小莲犹豫道,“那位闫公子竟还是位将军。”   叶芷蔚轻笑,“将军又怎样,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小莲吞了口唾液,“可是奴婢看他那架势……好像要抢人似的……”   抢人?   听到这话,叶芷蔚心中不由得警惕起来,闫程鸣还真有可能干出来这种事,不过现在是在大街上,量他也不敢过于放肆。   “叶小姐。”闫程鸣的声音在车窗外响了起来。   叶芷蔚大大方方的挑了车窗帘。乌黑的眸子望向外面,“想不到在这里巧遇闫将军,真是幸会。”   她有意将“巧遇”二字加重语气,似有些讽刺的意味。   闫程鸣仿佛对此浑然不觉,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今日天气不错,正好请叶小姐到府上,太子殿下最近送了我几盆上好的盆栽,想请叶小姐品鉴一二。”   叶芷蔚不禁暗暗佩服闫程鸣,短短一句话,他便抛出了令人心动的诱饵:他只用几盆花。便暗示了自己与太子殿下的亲密关系。   叶芷蔚淡淡一笑,“闫将军说笑了,我可不懂什么盆栽。”   闫程鸣并不气馁,“看在我亲自来请的份上,叶小姐无论如何也得赏个光吧?”   叶芷蔚坐着动也不动。“闫将军说笑了,此事事关重大,就算您真心想请我去府上,也应该先去镇国公府下帖子,我还要征得祖父同意才行,有道是男女七岁不同席,莫非闫将军是有意坏我名声不成?”   闫程鸣锐利的目光自她脸上掠过,剑眉微挑道:“我以为,叶小姐定是与众不同的,又怎会在意这些细微末节。”   叶芷蔚心中小人不住冷笑,面上却平静如水,“女子名声固然是最重要的,我怎么会不在意,还请闫将军将路让开。”   “你要回庄上?”闫程鸣问。   叶芷蔚没有回答。下意识的,她觉得此人不会善罢甘休。   “是否需要我护送叶小姐一程?”闫程鸣脸上带着笑,一双鹰目却迸出犀利的冷光,直吓得小莲在旁边一声不敢吭。   “不劳闫将军了。”叶芷蔚断然拒绝道,此次随时的还有四名护院,她并不担心安全问题。   令她意外的是,闫程鸣并没有再纠缠,他轻拉缰绳,吩咐手下侍卫道,“将路让开。”   前方拦住的几十人闪开了。   叶芷蔚向他微微颔首。随手放下挡窗的白纱帘,马车重新转动起来。冬贞以才。   马车走出老远,小莲才长出一口气,低声嘟囔着:“吓死人了。”   叶芷蔚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小莲不解道:“小姐,您不害怕吗?那个闫公子……眼神像刀子似的,吓死个人。”   叶芷蔚嘴上没说,心里道:你要是见惯了南王世子,就不会再害怕这种人了。   马车顺顺利利的出了城,向着庄子的方向驶去。   “咻”的一声,自窗外突然飞进来一物,直钉在对面的车厢壁上,把小莲吓了一跳。   叶芷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她猛地扑过去,将小莲推倒在地。   “小姐?”   “别动!”她喝道。   这种声音,前世她跟在风暮寒身边,听到过许多次了。   冷箭!   “东家!”   “三小姐……”马车外传来护院们惊慌的呼喊,显然他们刚才也发现了有冷箭射进了车窗。   “我们没事。”叶芷蔚将小莲压到身下,高声喊道,“你们小心,此处可能有埋伏……”   她的话音刚落,仿佛为了印证她的预见性,自路边的土坡上跃下来数十名蒙面的男子。   四名护院急忙各拉兵刃护住马车。   小莲趴在马车里,听着外面不断响起的兵戈交响,心急如焚,“小姐,我们怎么办啊?”   “你先别动。”叶芷蔚低声道,她慢慢挪到车窗边,向外窥探着。   开始她看见那些蒙面人的时候心里一惊,以为他们是太子身边的影卫。   不过仔细观察了一会后她发现,这些人的身手并不像影卫那般犀利,而且身上衣着也是各式各样。   她身边现在只有四名护院,对方人数众多,他们不敢离马车太远,所以只能团团护在车前,与那些蒙面人缠斗,渐渐的,有些施展不开手脚的感觉。   她快速判断了局势,再跟这些人纠缠下去的话,吃亏的人只能是她们。   “小莲,一会我割断缰绳,我们骑马先走。”她从车内的暗格里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小莲吓坏了,“小……小姐,奴……奴婢不会骑马……”   “没关系,一会你只需要在后面抱紧我就是了。”她们留在这里,只会给那四名护院添麻烦,只要她们先跑了,他们便可以随意施展,也不至于最后全军覆没。   小莲见自家小姐都这般镇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努力定了定心神,重重点了点头,“一切都听小姐吩咐。”   叶芷蔚趁乱挑开车帘,她没有选套在龙头里的那匹马,而是选了副马,用匕首将拴马的皮带割断。   那些蒙面人显然也发现了她的动机,纷纷攻上来,四名护院死死护在她左右。   “小莲!”叶芷蔚高声喝道。   小莲鼓足勇气跳上马背,叶芷蔚抓住缰绳,朗声道:“我先行一步,你们量力而行,切不可恋战。”   言罢,娇喝一声,马儿带着她与小莲便冲了出去。   那些蒙面人显然没料到叶芷蔚会有此举,一时间全都愣住了。   四名护院抓住时机,趁势反攻,一连重伤了他们五人。   “怎么办?她跑了……”所有蒙面人都开始向后退去,“要不要追?”   “废话!当然要追了!”   四名护院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听了这话心里却明白了几分,猜他们定是受人指使来找他们东家麻烦的。   载着叶芷蔚与小莲的马还没跑出他们的视线,就见一名蒙面人从背上取下一把长弓来,搭箭瞄向她们的后背……   ☆、第79章 马背惊魂,险些错失你   “小……小姐……”马背上,小莲惊恐万状的盯着她们身后,“有……有箭!”   说时迟,那时快。叶芷蔚连回头的功夫也没有,直接拨转马头,向着一旁的小树丛冲了进去。   箭簇“咻”的自她们身边掠过,吓的小莲尖叫起来,险些震聋了她的耳朵。   她们躲过了箭支,不过马儿却被这一箭吓到了,疯狂的跃进了树丛,也不管前面有些什么阻碍,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小……小姐?”小莲也似觉出情况不妙。   “马惊了。”叶芷蔚冷静道。因着她曾被风暮寒带着一同驯服过踢云乌骓,所以便寻着记忆中的方法,试图控制着马,不让自己掉下去。   她学得有模有样,不过有一点却是她没有预料到的,那便是她的力气跟体重完全不足以压制住惊马。   很快,惊马冲上了一旁的土坡,小莲最先掉了下去,不过却是落在一片草丛里,并没有受伤。   “小姐,快跳啊!”小莲急道。   其实叶芷蔚何尝不想跳下来。只是她又要控制马又要选择掉落的地点,一时间竟错过了最佳时机。   再往前便是土坡的尽头,至下面的高度约有三米左右,马跑到尽头便会一跃而下,那时就算她不想跳也得跳了。   “小姐,快,来不及了!”   就在惊马眼看着将要跃下土坡之时,她把心一横,双手松开缰绳……她打算滚落到马的侧面,以防止自己被扬起的马蹄踏伤。   可是就在她身体坠向一侧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她的一只脚还套在马镫里,居然卡住了。   马儿带着她自高高的土坡上一跃而下。身后传来小莲惊惧的嘶喊:“小姐……”   一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真点背哎。   没想到这一世就这么交待了么?还没来得及穿上大红的嫁衣,还没等到他身披红挂,八台大轿的来娶她……   马儿长嘶一声,带着叶芷蔚跃了下去。   脚腕处传来一阵剧痛。   这时她已经顾不上许多了,她只想快些把脚从马镫里抽出去,不然就算是平安落地也会被马蹄踩死。   突然间,她听到另一匹马的嘶鸣。   眼前,白光划过。惊马的马头居然不见了,红光崩现,温热的马血溅了她一身。   她滚落到地上,脚离开了马镫,不过微微一动就钻心的疼,她不知道是断了还是扭了,只能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另一匹马这时在她身边停下来,垂下马头喷着鼻息,亲昵的在她的肩上蹭了蹭。   她抬起头来,踢云乌骓的大脑袋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只见马背上跳下一人,上前不容分说便将她打横抱起来。   “风……风暮寒?”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她蜷缩在他的怀里,隔着他的胸膛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剧烈的心跳声从他那里传递出来。   风暮寒薄唇紧抿成一线,抱着她的手隐隐竟有些颤抖。   从闫程鸣在城里纠缠她开始,他便得了信,本来他有别的事要去办,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总是静不下来。   等他带人准备出城,暗中护送时,却接到暗卫密报:闫程鸣也带着十几个人出了城。冬团共技。   刚才看她从高处被惊马拖着坠落下来时,他的心脏险些停止,见惯了血雨腥风的他在这一刻竟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他险些就错过了!   如果他此时骑的不是踢云乌骓,根本就来不及赶过来救她。   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什么都可以舍弃,却唯独她,他永远输不起。   叶芷蔚听他呼吸急促,知道他此时心情定然很差,于是开口安慰道:“我没事……”   “闭嘴。”风暮寒狠狠吐出两个字。   叶芷蔚缩了缩肩膀,好似被他吓到了。   风暮寒原本冷着的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刚才她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虽然他心中有气,怨她招来闫程鸣这种人的注意,但他也不想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于是缓了缓冰着的脸色。   “伤到哪里了没有?”他问。   “脚……好疼……”她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知道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跟他来硬碰硬,不然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他将她放在踢云乌骓的马背上,伸手将她的脚裸握住。   叶芷蔚疼的叫出声来。   “还好,骨头没断。”他略略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数十人骑马赶过来。   叶芷蔚坐在踢云乌骓上看得清清楚楚,行在最前方,为首一人,正是闫程鸣。   闫程鸣带人赶到近前,见此情况不由得一愣。   “风将军?”   风暮寒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带兵离开京城,北上去了寒沙城。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闫程鸣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太子殿下定然还不知晓此事,要快些让人送信给他才是……   他心里想着,便朝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人刚想转离开去,忽听风暮寒开口讽道:“闫将军来得好巧啊?”   闫程鸣目光掠过踢云乌骓,以及马背上坐着的叶芷蔚。   叶芷蔚此时模样狼狈不堪,身上的衣裳尽是泥土,还溅上了不少马血,鬓发也有些散乱,两侧的耳边各垂下一缕发丝。   闫程鸣的神色不觉有些晦暗。   他安排了人手在此处劫持叶芷蔚的马车,并不想闹出人命,最多他只是想吓唬吓唬她而已,然后等他赶到之时,再伸出援手,将劫持的匪徒们赶走。   这样一来,他觉得叶芷蔚定会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而且他还可以借此为由,亲自护送她回庄上,或是强拉她去自己府上。   待明日他再暗中放出风声,他解救镇国公府三小姐一事扬传开来,叶芷蔚想不嫁他都难了。   可是现在竟然凭空跳出来个南王世子,把他的好事给挡了。   “风将军来的也很巧。”闫程鸣锐利的鹰目盯在风暮寒的身上,“莫不是将军也喜欢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   他先下手为强,暗示叶芷蔚刚才那些劫持马车的人很可能就是风暮寒自己安排的。   叶芷蔚心中冷笑,闫程鸣想挑唆她她与风暮寒之间的关系,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在这世上,她可能会怀疑所有人,但唯独不会怀疑风暮寒。   ☆、第80章 鹰蛟相争   闫程鸣有意挑唆叶芷蔚与风暮寒之间的关系。   不过当他把话说完后却意外的发现,他们两人竟对此无动于衷。   不只是叶芷蔚毫无反应,就连风暮寒也连半句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踢云乌骓原地重重跺了一下马蹄,发出“咚”的一声。似在嘲笑他的计划失败。冬估史技。   闫程鸣不禁有些失望。   不过他到没有往别的地方想,他只是以为南王世子性格狂傲,不屑于解释,而叶芷蔚则是被风暮寒吓住了,不敢说话而已。   想到这里,闫程鸣对叶芷蔚道:“都是我考虑不周,刚才出城时应该随行护送,幸好南王世子来得巧,不然我可要悔死了。我后面备了马车,请叶小姐到车里休息梳妆。”   叶芷蔚坐在踢云乌骓背上,脚腕处悬空垂着,一阵阵剧痛传来,没一会功夫冷汗把她的衣裳全都浸透了。   这种时候,她当然希望能到马车里坐着,好把脚平放着,减轻些痛楚。   不过闫程鸣的马车,她是绝对不能沾的。   “闫将军准备的倒也齐全。”风暮寒冷哼一声,“想必也是有备而来。”   闫程鸣听出弦外之音,“我劝风将军还是快些离开此地的好,逆旨回京罪过可是不小。无需我多说,想必你也知道其中的厉害,明日朝堂之上想必又要多了些弹劾的折子。”   风暮寒是太子的死敌,他做为太子身边的红人,自然也是要向着太子那边的,而何况现在他想要的女人,还坐在对方的马上。   踢云乌骓……那曾是他想要驯服的烈马。   不管是马,或是女人,他都不想放过。   闫程鸣鹰目灼灼闪烁着阴冷的寒光。从风暮寒身上掠过,再移到踢云乌骓背上的叶芷蔚脸上时,却是一愣。   叶芷蔚脸色有些发白,映衬着散乱的青丝,被风吹拂着,在阳光下闪耀着墨色的光华。   白如雪,墨如夜。   闫程鸣眼底散发出的炙热仿佛要将叶芷蔚燃烧殆尽。   虽然他想要得到这个女人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她身后的镇国公府,以及西北的军权,可是突然间,他竟发现,原来她还有着如此动人的风情。就像尚未开放的花蕾,带着些神秘,让人无法窥视到她的内心,但却已隐隐露出了专属于她自己的别样魅力。   刚才她也算是死里逃生,不过她却一直表现的很冷静,脸上甚至连哭过的痕迹都没有。   果然不愧是将门之女,正合我意。   他心里想着,一时间竟痴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只见数十匹战马转眼间奔至面前。   所有人齐齐跳下马来。俯身跪倒在地,口称:“属下来迟,请世子爷恕罪!”   那气势绝非旁人可比,就连闫程鸣心中也不禁微微一动,升起一丝羡慕与妒忌。   他与风暮寒不同的是,他出身并非显贵之家,他完全是凭借着自己的眼力与手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子上的,而且是不择手段!   叶芷蔚在马上急道:“我的丫鬟和四个护院不知现在在何处……”   风暮寒转头看了一眼青衣。   青衣立即会意,拱手道:“属下这就带人去寻他们回来。”言罢,返身带了五名侍卫进了后面的林子。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青衣便将四名护院和小莲找了回来,小莲吓坏了,当她看到叶芷蔚的时候,慌慌张张地迎上来,“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叶芷蔚极力忍住脚腕上的痛楚,自唇边扯出一丝微笑:“没事,幸得南王世子所救。”   小莲闻听此言,立即跪在风暮寒面前,“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起来吧。”风暮寒半晌才吐出三个字,要不是看在薇儿的面子上,他连这三个字都不屑于说。   他拉过踢云乌骓的缰绳,翻身跳上马背,将叶芷蔚揽在自己身前。   “风将军,不可。”闫程鸣见状连忙催动座骑上前,拦在了踢云乌骓面前。   风暮寒望向闫程鸣,深邃的凤眸里难掩他骨子里的倨傲,仿佛他面前的,不过是虚无的旷野,空无一物。   他根本就没把闫程鸣放在眼里。   “叶小姐尚未出阁,风将军怎可与她共乘一骑?”闫程鸣本身便是狂妄之人,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人比他还要桀骜不驯。   “此事不劳闫将军忧心,本世子自有计较。”风暮寒手拉缰绳,踢云乌骓猛地扬起前蹄,灰灰嘶鸣,乌黑油亮的马鬃乱摆,只把闫程鸣等人的座骑惊得不断后退,无论怎么呵斥也控制不住。   叶芷蔚心中暗笑,动物的感觉才是最灵敏的,那些马出于本能,惧怕着踢云乌骓,这非人力所能及。   风暮寒理也不理闫程鸣,打马冲出,身后青衣等人也带上四名护院和小莲,先后催马自他们身边一一掠过。   闫程鸣懊恼的回望着踢云乌骓远去的背影,只觉心中涌出无限杀意。   “来人。”他低喝了一声。   他的一名心腹靠过来:“将军?”   “立即去太子府,告之太子殿下,南王世子已然回京,要他事事多加小心,今天晚上三皇子府的宴席最好不要动手,待先将风暮寒除掉再说,那份名单就在三皇子府,迟早我都会拿到手,但是风暮寒此人却不可再留。”   “遵命!”   风暮寒策马狂奔,叶芷蔚被他揽在身前,恍然中仿佛回到前世,她缩在他的战袍中躲避风雪,亦或是那次暴雨如注的深夜中亡命的奔袭,只要有他在身边,她便会觉得心中踏实。   靠着他,感受自他胸膛深处传来的激烈心跳,仿佛带着她的心也跟着一起跳动,混合在她的血液里传递至全身各处。   风暮寒觉查到怀里的小人安静异常,这显然不符合她的性格,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闭着眼睛靠在自己身上,额头上满是亮晶晶的汗珠。   “怎么了?”他突然意识到她可能不舒服。   伸手抚上她的额头,那汗珠冷冰冰的。   “怎么回事,脸色这么差?哪里不舒服?”他减慢马速,身后跟着的青衣等人不明所以,也全都跟着慢了下来。   “疼……”叶芷蔚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其实她已经忍了很久了,扭伤的脚在马儿剧烈的颠簸下疼的更厉害了。   风暮寒面色峻冷的有些骇人,好似与闫程鸣对峙时的余怒未消,“为何不早说。”   叶芷蔚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可怜兮兮的瞪着大眼睛,睫毛上还粘着半颗泪珠,只看得风暮寒的心都快化了。   只得叹了声:“你这不省心的野丫头……”   一行人放慢了马速,向庄上而去。   ☆、第81章 庄上小温馨   风暮寒一行护送着叶芷蔚等人一路回了庄上。   虽然那四名护院一路上憋满肚子的疑问,但看着南王世子这排场,却没一个人敢开口说话的,就连小莲也乖巧的低着头。忙着打水进来,给叶芷蔚擦脸。   叶芷蔚不住的皱眉,刚才她弄了一身的泥,还被溅上了马血,总觉得身上有种怪怪的味道。   “不如我还是去洗洗吧。”她想站起来,小莲便得连忙上前阻拦。   “小姐,您不能动的,世子去请大夫了,您千万别乱动……”   “我只是去洗个澡。有什么大惊小怪。”叶芷蔚瞪了小莲一眼。   “可是……”   “你扶着我点就行。”她一手扶着小莲想要站起来,没想到刚一动弹,脚腕就钻心的疼,她倒吸了口凉气。   “小姐,您没事吧?”小莲满脸焦急之色。   风暮寒带着从南王府赶来的崔先生刚刚进门,便见叶芷蔚扶着小莲打算站起来。   他不由得连连蹙眉,斥道:“这是又想做甚?”   叶芷蔚尴尬的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小莲怯怯道:“小姐打算去沐浴……”   “胡闹!”风暮寒冷了脸,“你给我躺回去,再要敢到处跑我便让人将你锁在床上!”   叶芷蔚让小莲扶着,慢慢坐了回去。嘴里却是嘀咕道:“……又是这招……每次都吓唬人……也没见你真的锁过……”   她说话声音虽不大,但小莲却听得真真切切,吓得她一哆嗦。   南王世子是何人,自家小姐居然有胆当面这么说……而且她不记得小姐与南王世子有过什么来往,除去上一次被人劫持外……她们应该与这位世子爷不熟啊,为何他竟会如此费心的帮她们……   难道说……这位世子爷也对她们家小姐有意?   小莲偷眼去看风暮寒。只见他薄唇紧抿,眼中隐隐迸出怒意。   小莲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她转头再去看自家三小姐,却见她不满的嘟着小嘴,气呼呼的依在床上,对南王世子眼中的怒色毫无畏惧。   小莲的心里更加的迷惑了。   崔先生在水盆里净了手,然后进了内室。   小莲放了床边的帐子,将叶芷蔚的身体挡住,只留着那只受伤的脚祼在外面。   不管怎么说,叶芷蔚也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身子金贵,怎么可能让陌生的男子看到?就算是大夫也是不成的。   叶芷蔚隔着白纱帐看到崔先生来至床前,此时的崔天铭才不过刚刚三十多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她不由得想起前世他的种种唠叨,忍不住露出微笑。   崔先生仔细查看了叶芷蔚的脚踝,那伤处已经肿起来老大一块,还带着大片的青紫。   小莲与米嬷嬷同时看向风暮寒。   这个时候,做为陌生的外男,他理应回避,可是这位世子爷倒好,倒背着手站在崔先生身后,看起热闹来了。   米嬷嬷轻咳一声,道:“世子爷,这里药味重的很,请到外屋稍事歇息。”   风暮寒幽幽的“嗯”了一声,不过身形却是动也不动。   米嬷嬷急得一脑门子的汗,可又不敢直接赶了南王世子出去。   崔先生开了药方,又叮嘱小莲如何煎煮,外用的药膏如何涂抹。   小莲仔细听着,不住点头。   米嬷嬷先取了药膏过来,准备先帮叶芷蔚涂药。   “米嬷嬷,还是让我先去沐浴一下再涂药吧。”叶芷蔚撒娇似的道。   米嬷嬷一脸的为难:“小姐这样子……怕是有些不方便,若是再不小心跌倒老奴罪过可就大了……”   “米嬷嬷……”叶芷蔚抱着米嬷嬷的胳膊摇晃。   “不行,你想都别想。”风暮寒突然来至床前,伸手拿走了米嬷嬷手里的药膏。   “你……你做什么?”叶芷蔚瞪圆了眼珠子,她见风暮寒在床边坐了,伸手捉住了她的小腿,把她的脚拽到了他腿上。   “擦药。”风暮寒冷冷道。   屋里所有人一时间全都沉默了。   小莲跟米嬷嬷惊得半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崔先生也有些意外,但他却知趣的多,立即躬身退了出去。   米嬷嬷有些犹豫,叶芷蔚可是她一手带大的,她生怕叶芷蔚会吃了亏,可是南王世子的这个举动却是真真切切将他的感情显露无疑。   凭他堂堂南王世子,皇上亲封的威武大将军,什么样的女人他得不到,就算是宫里的公主也要围着他团团转,可是他却大老远跑到这偏僻的庄子上,又是忙着找大夫,又是从南王府取药材来。   特别是他刚带叶芷蔚回来时,问她要冰,想将叶芷蔚的伤处冷敷处理时,她直言没有冰,当时南王世子的脸色阴沉的吓人。   可是这庄上哪会有冰,就连粮食还是购进不久。   米嬷嬷忐忑不安的跟随着小莲一同出去了,嘴里却是叨念着,“这可怎么得了……怎么得了……”   屋里转眼间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叶芷蔚瘪着嘴,“看你都把人吓跑了,连个给我倒茶水的人都没有。”冬叉木血。   风暮寒凤眸斜睇,“你这庄上连冰都没有,你那大伯母待你可是够宽厚的。”   叶芷蔚不屑道:“这算什么,以前连粮食都没有呢。”   风暮寒手下忽地用力,疼的她直哆嗦,“轻点,轻点。”   “你给我想办法尽快搬回去,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他的女人来向只有他才能欺负。   “急什么,我还有些事要去做呢。”叶芷蔚生怕他一冲动,反帮了倒忙,于是换了讨好的语气,“等我处理完了手上的事,到时要他们八抬大轿,把我请回去才成。”   风暮寒将药涂匀,手上使了内力,没一会功夫,叶芷蔚只觉肿痛的脚踝微微发热,舒服的不得了。   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肆意享受着他的服务,结果不知不觉间,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风暮寒发现床上的小人没了动静,转过头,就看到一副静谧而安逸的睡脸。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   她定是信任着他的吧,不管前世或是今生。   不然她怎能露出如此恬静的睡姿,像只小动物似的,蜷缩着身体……   他伸出手,为她抚开鬓边的一缕长发,凤眸深处,渐渐透出道道寒光。   敢动本世子的女人,也要看他有没有福消受得起!   ☆、第82章 纵使苍生尽消亡,不换伊人一笑   叶芷蔚醒来的时候,发现屋里已经没了风暮寒的身影。   她试着坐起来,发现脚腕处痛的轻了些,于是开口唤了小莲进来。   小莲笑嘻嘻的。端着水盆进来,帮她净面擦手。   叶芷蔚狐疑的盯着小莲,“你这丫头笑的这么贼,一定有什么事。”   “没有啊。”小莲将干净的巾浸了水,递到她手里,忽地凑到她面前,低声道:“小姐,南王世子其实长的很英俊呢。”   “嗯。”叶芷蔚含糊了应了一声,当然英俊了。就算是在几位皇子中最出彩的英王,都不及他。   叶芷蔚撇了小莲一眼,“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了?”   “没什么……”小莲支吾着,“那么小姐您喜欢英王殿下么?”   叶芷蔚越听越觉得这丫鬟今天话里有话,“你倒底想说什么?”她正色道。   小莲见她突然认真起来了,显得有些紧张,“小姐,您别生气,奴婢只是问问……”   叶芷蔚审视着她,微微蹙眉。   就在这时,米嬷嬷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只汤碗,热气腾腾的冒着热气。   “小姐快些趁热喝了吧。”   叶芷蔚盯着那碗汤,熬煮得非常浓稠,还隐隐散发出药材的香气。   汤药?不像,这味道香喷喷的,并不难闻。   米嬷嬷笑道,“这是南王世子临走时留下的方子,说是宫里调养身子的贵人们都会饮用的养生汤,可是补身子的……”   叶芷蔚接过汤来。用汤勺浅尝了口,发现并不难喝,用汤勺搅了一下汤底,发现竟然有三、四种药材沉在下面。   “这是……”她们庄上并没有多少药材,除去上次让金管事从镇国公府的大库里带来的那些外,多数都给吴泷养伤用了。   “这是世子爷特意让人送来的。”米嬷嬷笑眯眯的。   叶芷蔚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小莲,总觉得她们两个笑起来,神色有些怪异。   “你们不会是收了南王世子的银子吧?”她挖苦道,她才睡了一觉,怎么醒来后这两人全都在向她暗示风暮寒这家伙的好,莫不是她们收了好处费吧?   “怎么会……”小莲抱屈道。 “奴婢才不会做那种眼皮子浅的事呢。”   叶芷蔚将汤碗放在一边,米嬷嬷急道,“世子爷吩咐要趁热喝才好。”   叶芷蔚瞪着眼珠子,“还说你们没收他的好处,现在都开始帮他说话了。”   米嬷嬷尴尬道,“其实老奴也是为了小姐着想,原本担心小姐年幼,会遇人不淑,可是没想到南王世子对您竟如此用心,老奴又不是那看不出好赖的。只不过小姐现在仍与英王殿下有婚约在身,要是传出去难免会引来闲话……”   叶芷蔚淡淡一笑,“闲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人想去说,就让她们说去。”   “可是这规矩不能乱。”米嬷嬷强调道,“不然传出去岂不是让人抓了把柄?”   叶芷蔚知道米嬷嬷指的是今天风暮寒主动帮她擦药的事。   “小姐您以后还是避讳些的好。”   “米嬷嬷。”叶芷蔚认真的看着她,“我以前守着规矩,大伯母可有善待我一分?”   米嬷嬷眼光微暗。   “我以前足不出户,最后是谁到处传扬我命中带煞?克死父母的?”   听了这话,不只米嬷嬷,就连小莲的脸上也带着垂泪欲滴的神色。   “就算我老老实实待在庄上,那些人仍然不会放过我,你可信?”   米嬷嬷恨恨的咬了牙,“老奴信!”她恨自己,护不住自家的小姐,闵氏将她的孩子托付给她,她却只能一次次看被大房算计,无力反击。   “只怕现在我与英王殿下的婚约也维持不了多久。”叶芷蔚冷笑道。   米嬷嬷不可置得的抬起头,“……怎么会,当初这可是丽妃娘娘与夫人亲口订下的……”   “有什么不可能。”叶芷蔚不屑一笑,“命中带煞,丽妃娘娘怎么敢将这样的女子放在自己儿子身边。”   米嬷嬷与小莲不禁面面相觑。   “其实,就算没有那些传言,我也是不可能嫁给英王的。”叶芷蔚渐渐收起脸上的微笑,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从来都不属于他。   京城。   风暮寒纵马第一个冲入城中,青衣等人紧随其后。   “世子爷。”青衣低声道:“三皇子府的宴席已经开始了,您再不快些就赶不上了。”   今日风暮寒原本计划突然出现在三皇子府中的宴席上,给太子等人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当场抓了那些埋伏在暗处的太子党人,向皇上复命。   可是今天,风暮寒却因为在闫程鸣的面前露了脸,提前暴露了自己,想必此时太子等人已经有所准备,纵然他们赶到三皇子府,也是一场空。   青衣偷偷看着南王世子的脸色。   他们暗中布置了许久,却不想今日因为一个镇国公府的三小姐功亏一篑,不过令青衣等人吃惊得是,从他们的主子脸上,根本看不到任何的遗憾之色。   “世子爷?”青衣犹豫道,“我们还去三皇子府么?”   “自然是要去的。”风暮寒不屑道,“不过去的人是你们,而不是本世子。”   青衣等人全都诧异的看向他。   “想必今晚太子会安排额外的节目来宽待本世子。”   暗杀?或是制造意外事件?这些都是太子惯用的手段。   “世子爷还是回王府的好。”青衣道。   “不用了。”风暮寒催马向前,却是向着城中最繁华的酒楼方向。   “请容属下跟随在世子爷身边。”青衣急道,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独自涉险。   “你们无需跟随。”风暮寒头也不回道,“记得……办好你们的差事,便是尽忠。”   丢下一句话后,南王世子催动踢云乌骓,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里。   “青衣大人……”几位侍卫全都一脸的为难。   青衣呆立在那儿半天,叹了口气,再次转过身来时,脸上换了冰冷之色,“就按世子爷的吩咐,不过是对付些个影卫,还难不倒咱们世子爷。”   “是。”   青衣等人催马向着三皇子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色,渐浓。冬台讨亡。   风暮寒孤身一人骑马走在繁闹的官道上,凤眸闪烁着灼灼光华,似星辰万道。   计划失败了又能怎样,大不了重新来过,就算重新给他一次做选择的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出城赶去救她。   纵使天下苍生尽消亡,也难换他心中伊人一笑。   ☆、第83章 蜜意坊收米,脸往哪搁?   叶芷蔚扭伤了脚,一连几天只能待在庄子上。   本来米嬷嬷还担心她会不老实,到处乱跑,特意让庄上的护院守在院子里。   不过叶芷蔚却是意外的乖巧。每天除了逗弄下风暮寒送给她的那只负责送信的乌鸦外,只是窝在床上休息。冬休呆亡。   庄上的事务暂且由米嬷嬷代劳。   这几日最为忙碌的人,反倒是王婆子。   自从那天她被逼着写了那封假信送到大夫人处,她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如今,她想要活命,想要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唯一能依靠的人便是这位三小姐了。   因着她的一封信,大夫人才轻信了叶芷蔚想与李源争抢购米的计划,这才导致了李府的悲惨下场。   不过这一切都只不过才刚刚开始。李府的根基还在,她想要从大夫人处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夺回来,便要先斩断李府这条有力的臂膀。   “李府现在急着出售米粮呢。”王婆子邀功似的道,“李源公子仍在大牢里,听说凄惨的很,已经脱了相了……估计用不了几日就要不行了。”   叶芷蔚背后靠着迎枕,神色淡淡的听着王婆口沫横飞的讲着她得到的消息。   “这么说李府是打算尽快保释出李源了?”   “那是自然,不然李公子便要活生生死在牢里了。”王婆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叶芷蔚的神色,“官府那边已经松了口,不能退还回赃物便要折成现银,而且李氏米堂的生意已经被封了,听说他们春季才刚进的货。现在手头根本没有银钱。”   叶芷蔚端起床头矮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现在的局面仍在她的意料之中。   王婆走后她让人给金管事递了信息,刚过晌午时分,金冥阳便赶到了庄上。   “三小姐。”金冥阳面带笑意进了屋子,上前给叶芷蔚请安。   “金叔,这边坐。”叶芷蔚笑嘻嘻的。“我那大伯母现在过的可好?”   金冥阳忍住笑,“大房那边现在乱成一团,二房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趁机掌管府里中馈……好在府中有国公爷坐镇,就算再乱也翻不到天上去。”   “听说我那大伯母的娘家李府正在四处出售米粮,为了凑银子去保释李源?”   金管事点了点头,“不过以现在李府的形情,很可能凑不出银子来。”   “哦?难道是他们出价太高?”   金管事摇了摇头,“相反,他们出价极低,但是却无人敢要他们的货。”   因着李源的关系,所有与李府有关的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盘查。结果此事被闹的人心惶惶。原本一些打着占便宜想法的人也望而却步。   银子虽好,但性命却更为重要,这时候所有人都巴不得与李府撇清关系,哪还敢有人去收他们府上的米粮呢。   “李府的人可有去找我那伯母拿主意?”叶芷蔚问。   “这几日都有上门,大爷的病情刚有好转,整日都吵得不可开交。”   叶芷蔚狡黠一笑,“金叔,麻烦你帮我办件事……”   镇国公府。   大夫人李氏这几日都愁眉不展。   为李府娘家的事,她没少操心,这边大爷叶东舟的身子调养的好些,但脾气却比原来还大,整日就算对身边伺候的丫鬟也没个好脸色,弄的院里所有下人都战战兢兢,生怕犯了忌讳。   大夫人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帕子,想着心事。   李府天天派人上门来求她拿主意,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好主意?但她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李源这么死在牢里,只好偷偷拿出自己的体已,先把部分钱凑出来。   可是那一大批米粮压在手里却不好出手,她不敢跟大爷叶东舟提,只能一个人闷在肚子里。   就在这时,她听到窗外传来小丫鬟们聊天的声音。   “听说城里新开的蜜意坊在收米……”   “那是什么地方?”   “是点心铺子。”   “要不要把这消息告诉给夫人?”   “只不过是个点心铺子,能收多少米,我看还是算了,当心惹了夫人不高兴还会挨骂……”   丫鬟们聊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大夫人坐在罗汉床上却是动也没动。   过了一会,她叫进来一个心腹丫鬟,道:“你去打听下,城里有没有一个叫蜜意坊的点心铺子在收米。”   丫鬟领命后出去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带来一个府里的马夫。   马夫显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带到这里,有些受宠若惊。   那丫鬟道:“他去过蜜意坊,还曾帮二房的夫人带了点心回来。”   大夫人听了心中一喜,又详细问了那马夫一些事,当天她便派人给李府送了信。   李老爷让李府的管事去蜜意坊问了米价,果然那里在收米,不过价钱却是压的令人肝疼。   “这样的价钱太低了,就算把米粮卖了也要赔上四成。”李老爷不悦道。   大夫人知道她父亲心里所想,“但眼下也只能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只要李源能平安回来,以后钱还可以赚回来。”   尽管李老爷万般的不情愿,却也只有这一条路好走,因为李源的官司,现在整个京城,已经没有人敢找他们李氏米堂收米了,就算以前跟他们交情极深的几家同行也不愿帮忙。   “就卖给蜜意坊好了。”李老爷长叹一声。   好不容易能将手里的米粮出手,大夫人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一路回到镇国公府,才刚刚进了院子便金管事等在那里。   “见过大夫人。”金宴阳垂着头,恭恭敬敬的问安。   “有事么?”大夫人对这个管事并无好感,全是因着上一次他奉了镇国公之命到她这里拿走了大库的钥匙,所以她连带着,将他也一起记恨上了。   “国公爷要我支会声大夫人,宫里最近会传三小姐进宫,要您提前将三小姐接回府来,宫里的嬷嬷也好过府来教习她进宫的规矩……”   金管事后面说了些什么,大夫人全然没有听清,她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心口突突直跳。   要传叶芷蔚进宫?这怎么可能……她不过才是个十三、四岁的黄毛丫头,谁会传她进宫?是皇上还是皇后……   金管事将大夫人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他垂头隐住眼底的不屑,道:“国公爷说了,三小姐年纪小,又是个没有依靠的,您多担待着些,莫要让宫里看了咱们府上的笑话。”   看府上的笑话?是看她的笑话才对吧!   金管事回完事后便离开了,大夫人却气得进屋砸了桌上的茶壶,尖锐的碎裂之音吓的屋里的下人全都缩着肩膀。   “想让我把她接回来……做梦!”大夫人咆哮着,当初可是她费尽心思才把那小贱人赶出府去,现在又让她去接回来,她的脸还往哪搁?   ☆、第84章 三小姐,你可想回府?   大夫人李氏心里赌着一口气。   因着叶东舟病着一直在院子里,所以朝堂之上的那点事,她是一点也得不到消息。   她又不敢去问镇国公,为何宫里会传叶芷蔚。思前想后,她还是派了一名得力的管事妈妈去了庄上。   叶芷蔚的脚祼已经恢复了不少,平日处理完庄上的事务她便独自在正屋整理近日来蜜意坊的帐目。   蜜意坊是她暗中托付了金冥阳在城里帮她盘的铺子,铺面不大,但后院的地方却很宽敞,有三间正屋,还有一间小仓库。   她让人将一间正屋改造成地下室的入口,通风的上层用来存放米粮,下层而用来放置各式各样的制做点心的模具等物。   这间点心铺子不同之处便在于。这里所有出售的点心,全都是由米制成的,除了点心外,还有一些人们见都没见过的小吃,香香脆脆的锅巴,各色米果,米饼,红的,黄的,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精致可爱。   特别是前几日,南王府的宴席上,南王妃用这些点心招待了客人,自那之后。蜜意坊便经常接到各府采买的单子,很快这些点心就在京城的女眷中流行起来。   “又有银子进帐了。”叶芷蔚笑眼弯弯,那模样看得小莲也忍不住笑起来。   没想到她们小姐竟这么爱财,以前她怎么没发现。   “小姐。您经营点心铺子的事可千万别让世子爷知道了。”小莲想到那位南王世子不免又有些担心,自古以来商人都是最下等的人,要是世子爷知道了,会不会也看不起她家小姐?   “怕什么,看不起我的人,我还看不起他呢。”叶芷蔚故意板起脸来。   小莲急忙道:“小姐莫要生气,奴婢只是觉得难得小姐能找到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叶芷蔚笑了,“若是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又怎么会在意我做了些什么。”   小莲眨巴着眼睛,她觉得小姐说得有道理,可是心里却仍不免忧心。   “你觉得蜜意坊是怎么做成第一单生意的?”叶芷蔚压低声音,“是南王世子让人购了我的点心,在他们自己府里招待了客人。”   小莲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就是说……”   “他早就知道我在做什么了。”叶芷蔚将桌上的帐本收好。   其实风暮寒后来又几次向她塞过银票,但她还是喜欢自己动手的感觉,不管在哪个时代,她都不想做一个只会依靠男人的女人。   小莲对此很不解。女人要嫁人,不就是要找个可以依靠一辈子的男人么?为何自家小姐还要自己做生意,这么辛苦……   叶芷蔚仿佛猜到小莲心中疑惑,笑道:“自己手里有钱才不会受人牵制,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小莲似懂非懂,就在这时,米嬷嬷从外面进来,脸上带着不安之色。   “怎么回事?”叶芷蔚立即觉查出不妥。   “是大夫人……”米嬷嬷低声道,“她派了府中掌管后宅的管事妈妈,说是要接您回去。”   “回镇国公府?”小莲露出惊喜的表情。   叶芷蔚却是不动声色,“那位管事妈妈现在何处?”   “正在客厅里待茶。”   叶芷蔚冷笑一声,“想接我回去?只怕没这么简单吧,是不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米嬷嬷凑过来,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听金管事传来消息说,宫里最近会传您进宫去,过几日宫里会来教习嬷嬷来教您进宫的规矩,想必这是国公爷的命令。”   也就是说,这是为了镇国公府的面子才接她回府。   “笑话,想让我走就走,让我回就回,我就是那么好欺负的么?”叶芷蔚起身吩咐道,“小莲,帮我更衣。”   客厅里。   乔妈妈望着茶杯里的苦瓜绿茶,只觉得一直苦到了嗓子眼里。   这庄上她还是头一次来,想起临行之前大夫人的吩咐,她不由得将身子坐得笔直。   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而已,就算她是府里的三小姐又怎样,还不是要听大夫人的安排。   她这次来,虽然是为了将叶芷蔚接回府去,但表面上却绝不能提到“请”字,而是要逼她认错在先,先给她一个下马威。   乔妈妈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乔妈妈转头一看,只见从门外进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头上梳着望仙髻,发间别着玳瑁鎏金的钿花,点翠嵌珍珠的花簪,身上穿着璎珞图的烟纱散花裙,白色粉绿绣竹叶花领褙子,滚雪细纱的裙边露出精致的绣鞋,鞋尖上各有五颗粉色的珍珠,制成花朵模样。冬木阵才。   乔妈妈的眼角不觉一跳。   看这身衣裳的款式正是现下各府最流行的式样,这哪里还像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的打扮?   乔妈妈发愣的功夫,叶芷蔚由小莲扶着走到近前,看也没看乔妈妈一眼,便直接坐了上首位置。   门外小玉进来上茶,米嬷嬷在一旁故意提点道,“不要这苦瓜绿茶片了,那是败火用的,给小姐换上参片吧。”   小玉应了声,下去换茶了。   乔妈妈越发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为什么单单给她喝了败火用的苦茶?   她抬头望向叶芷蔚。   叶芷蔚大大方方坐在椅子上,衣裳纹路丝毫不乱。   乔妈妈不禁暗暗心惊,都知道这位三小姐是在南方姑母家长大的,就算学了规矩也绝非能跟镇国公府相比,可是现在看来,三小姐身上的规矩倒比府里的大小姐和二小姐都要来得更正统,也不知她是跟哪位嬷嬷学的……   叶芷蔚两世为人,又得了十娘的记忆,前世也算是宫里的常客,这些规矩怎么可能难得倒她。   “不知这位妈妈如何称呼?”她接了小玉端过来的茶,幽幽道。   乔妈妈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竟然欠了欠身,“老婆子姓乔,乃是府里管后宅用度的妈妈。”   叶芷蔚嘴角轻扯,“原来是乔妈妈。”   就这么一句过后,竟再没其他话了。   乔妈妈坐在那只觉额头上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怎么回事,为什么一切都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正常情况下三小姐不是应该主动问起她为何到庄上来吗?像她这种被逐出府的小姐心里最盼望的事不就是快些能被接回去吗,可是为何,这位三小姐竟只顾着低头喝茶,连半句话也不问……   想起大夫人嘱咐她的话,乔妈妈暗暗吞了一口唾液,开口道:“三小姐在这庄上也住了有些时候了,难道就不想回去么?”   ☆、第85章 反正又不是丢我一个人的脸   乔妈妈抛出诱饵后便静待叶芷蔚的反应。t   一个女孩子,尚未及笄流落在府外,总是会缺少安全感,以后她若是想嫁个好人家。必然只能指着府里给她撑腰了,不然她连个嫁妆也没有。   她目光不错的盯着叶芷蔚。   叶芷蔚慢悠悠的放下茶盏,“没想过回去……”她吐出几个字。   乔妈妈僵住了。   什么?她没有听错吧……三小姐说的是什么……她没想过回去?   这怎么可能!   “三……三小姐,您刚才说什么?”乔妈妈以为自己刚才一定是听错了。   “我不回镇国公府去。”叶芷蔚一字一顿,态度坚决。   乔妈妈试探道,“三小姐莫要这样说,您这样一直住在庄里也不是个事,早晚都是要嫁人的,您又与英王殿下有婚约在身。难免会被人诟病。”   叶芷蔚平淡的看着乔妈妈,“我与英王殿下有婚约在身也不是这一日两日,早在出府之前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还在乎什么别人的诟病?”   乔妈妈一下子被噎住了。   现在想起来拿英王来说事了,早干什么去了?   乔妈妈清了清嗓子,“可是再过几年您就要及笄了,到时宫里面要是问下来,您脸上也无光不是。”   叶芷蔚眨了一下眼睛,纤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她眼底散漫的神色,“没关系,反正到时丢的又不是我一个人的脸。”   乔妈妈彻底的呆掉了。   她嘴唇翕动了半天,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适合的词语能表达她的意思。   她觉得自己刚才已经把话暗示的够明显了,只要三小姐自己主动提出来要回府的意思,她才能硬气的把大夫人的意思说出来。   可是现在的情况是。人家根本就直接言明,她不想回府……   乔妈妈终于意识到,这一次,她怕是碰上了硬碴子了。   不过她这次来就是为了接三小姐回去,不然在大夫人那里,她交不了差。   想到这里,她硬着头皮道:“三小姐,请容我老婆子多句嘴,我觉得您还是回府的好,大夫人对您也不过是一时之气。她是做长辈的,怎么也不会跟您一个孩子较真,只要您回去能在她面前认个错,去祠堂里给叶公爷上柱香,磕几个头,大夫人自然就不会再生气了。到时您还住您以前的院子,一家人和和气气的,有多好。”   叶芷蔚闻言不禁扬起秀眉,清澈的眼睛注视着乔妈妈,“我为何要去大伯母那里认错?”   “自然是因为您之前不懂事。大闹叶公爷的灵堂……”不知为何,乔妈妈被她的那双眼睛盯得全身不自在,不由自主的移开了目光。   “那乔妈妈可知我为何大闹灵堂?”叶芷蔚平静的反问道。   “……这……可能是因着您年纪小……”乔妈妈底气明显不足,她总不能说三小姐是故意与大夫人做对吧。   “既然知道我年纪小还借着这个由头把我赶出府来?”   刚才乔妈妈还口口声声明说大夫人不会跟一个孩子较真,现在她却反被这话将了一军。   “这……”   “我不认为祠堂里供奉着的那个牌位是我的父亲。”叶芷蔚慢悠悠道,“当初我便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我是绝对不会去祠堂里对着那死物磕头的,不然因此而折了我父亲的阳寿,这才是真正的不孝。”   叶芷蔚一席话,只听得乔妈妈目瞪口呆。   “您……您的意思是……”   “我不会回去的。”叶芷蔚重复道,“我并没有错,回去了也不过是自找没趣,还不如在这庄子上自在,也省得回府去碍了别人的眼,乔妈妈,你说是这个理儿吧?”   “这……这……”乔妈妈一时没了说辞。   “乔妈妈。”叶芷蔚露出恬静的微笑,看向乔妈妈,“其实要我回去也不难。”   “啊?”乔妈妈这时已经完全被弄蒙了,怎么这三小姐反复无常的,一会说不回去,一会又说回去。   “只不过,我想要大伯母亲自来庄上接我,我才会回去。”叶芷蔚微笑着,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带着些害羞与期盼的神色。   乔妈妈不由得一阵恍惚。   要大夫人亲自来接她……这不就等于是让大夫人先向她认错么。   这怎么可能!   镇国公府。   乔妈妈回到府里,一直磨磨蹭蹭的不敢去见大夫人。   今天这事,她显然是办砸了。   本以为很简单就能将三小姐接回来,圆大夫人一个面子,可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难缠。   晚膳时分,所有人都在主厅,大爷叶东舟勉强拄着拐下地走动,所以也由小厮抬着过来了。   镇国公突然道:“三小姐的院子都收拾好了么。”   大夫人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国公爷是在问她,连忙道:“还……还在收拾。”   叶芷蔚以前住的那个小院是她小时候待过的地方,以前她才不过四岁,院子还算够用,可是现在以她三小姐的身份,就显得寒酸许多了。   特别是,叶芷蔚还是嫡出的身份,光是院子里的丫鬟婆子的下人就要好几人,再加上下人住的地方,那个小院子明显已经不够用了,就算是临时扩建,这几日也来不及。   更何况大夫人根本就没有扩建的打算。   镇国公闻言有些不悦,“过几日宫里的嬷嬷便要来府上了,你每日主持府里中馈,要是忙得脱不开身就让老二家的帮衬些,省得到时误事。”   宫里的人可是慢怠不得的,传出去还会有损他们镇国公府的名声。   大夫人脸色暗了暗,心中不快,却又不敢当面表露出来。   这时二房的夫人接口道:“大嫂不用跟我客气,咱们都是自家人,正好我手头也没什么事,帮你一把也是应该的。”冬庄坑弟。   大夫人脸上勉强挤出笑来,“不用劳烦二弟妹了,府里的中馈我都已经打理得习惯了,称不上是麻烦事,倒是三小姐的事有些太过仓促,这突然间又是要扩建院子,又是要接她回来的……”   她好不容易才把持了府里的中馈大权,怎么可能让二房借机钻进来占便宜。   “大嫂,听说你今天派了管事的乔妈妈去庄上接三小姐去了?”二房的夫人笑意盈盈的问。   大夫人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骂: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86章 大房二房明争暗斗   听了二夫人的话,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大夫人李氏的脸上。   就连镇国公也抬起头来,望向李氏,似在等着她的回答。   李氏脸色僵了僵。“管事乔妈妈才回来,我还没得空问她……”   “那就现在请乔妈妈过来吧。”二夫人爽快道。   李氏恨不得上去掐死二房的夫人。   虽然她还没来得及问乔妈妈庄上的情况,不过既然没有将叶芷蔚接回来,那便是表示此事有变,指不定叶芷蔚那小贱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镇国公也没有提出异议,二夫人很快便差人将乔妈妈叫了来。   乔妈妈没想到自己会被叫到这里来,当着镇国公,还有大房跟二房所有人的面……   “三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回府啊。”二夫人一脸善意的笑,似乎高兴叶芷蔚能回府来。   叶雪连也揪着帕子期待道。“要是三妹妹能回来就好了,平日里我一个人寂寞的很呢。”   李氏恨恨咬牙,冷哼了一声,“平日里也没见你去找你大表姐去……”   瑶琴每日都在自己院子里,可是这两姐妹却极少见面,这时候每个人说的都是场面话,大家都心知肚明,面上光,心里强忍恶心。   镇国公冷眼瞥了下大夫人李氏,对乔妈妈道:“你为何没接三小姐回来?”   乔妈妈紧张道:“非是老奴不肯接三小姐,委实是三小姐自己不想回来……”   “胡说!”乔妈妈话音未落,镇国公怒喝一声,要是别的理由他还会相信,可是这个理由他却是万万不信的。   没有哪个府里的金千小姐被逐出府去,在庄上住着还不愿意回来的。   乔妈妈哭丧着脸。“老奴说的千真万确,老奴说让三小姐回来向大夫人赔个罪,这事便算是揭过去了,可是三小姐不承认是她的错,她还说……还说……”她偷偷用眼看向大夫人李氏。   “还说什么?”镇国公不耐烦道。   “她还说要回府的话……希望大夫人亲自去接她……”   李氏瞪圆了眼珠子。   什么?要她亲自去接那个小贱人回来?   做梦!   镇国公闻听此言却并没有什么表示,略一沉吟,“既然这样,便让大房的媳妇跑一趟吧。”   李氏不可置信的盯着她的公公,“我……我……”支吾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的男人叶东舟看不下去了。不满道:“父亲都开了口,你还不快点应着!”   “可是……这也太娇惯那孩子了,这以后……可怎么得了?”李氏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叶东舟皱起眉头,“不管怎么说,先把宫中召见这事应付过去,不然到时宫里嬷嬷来了。你要怎么向她们解释三小姐不在府里?”   李氏气的浑身发抖,她跟叶芷蔚之间的事,叶东舟也不是不知情,当日在灵堂里时,他也在场。可是现在竟要她先向那小贱人低头,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眼下,这丫头还没回来,就要闹这么大的排场,要是真回来了,以后还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她呢,她怎么能容她骑到自己头上。   李氏脸涨得通红,紧紧咬着嘴唇不吭声。   二房夫人自然是乐得看大房的笑话,“是啊,还是先将三小姐接回来再说,再说她那院子现在扩建只怕是来不及了,我看不如直接换个院子得了。”   叶雪连小声道:“瑶琴姐姐那院子就不错,方向也正,很适合三妹妹的身份。”   言外之意,只有嫡出的身份才能住在那里,瑶琴还不够资格。   李氏一眼就看透了二房的鬼心思,忙道:“这怎么行,让三小姐住瑶琴的旧院子……”   镇国公这时站起身来,不耐烦的一抽衣袖,“瑶琴那院子我也看过,确实不错,只要简单整理下,再添些新家具就成,明儿大房媳妇便去庄上将蔚儿接回来吧,我乏了,散了吧。”   说着老头子第一个退了席。   二房夫人心里偷笑,带着她的女儿叶雪连也退了席。   李氏坐在那里,眼底尽是怒气。   叶东舟却毫不在意道:“还坐在这做甚,快些让人抬我回去。”冬庄巨巴。   大夫人李氏一路上憋着口火气,以前她身边有管事妈妈在,还能劝阻一二,可是现在,管事妈妈因为李源的事,被关进了大牢,顺天府尹就是不肯放人,她也不好为着一个下人去兴师动众,这几日所有的怨恨此时一起涌上来。   “老爷,你怎么竟跟父亲一样,让我去庄上接那小贱人呢,你要我这张脸往哪搁?”   她怎么能拉得下这张脸,亲自上门“请”叶芷蔚回来,她要是不肯回来呢……难道还要她跪在地上求她原谅才肯罢休?   叶东舟不屑冷笑,“平时看你是个精明的,怎么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父亲要你去,你就得去,这已经不是家事了,此事关系到我们镇国公府的脸面,你这张脸皮又算得了什么,你若是不肯去,到时我跟父亲在朝堂之上便会受人嗤笑,我好不容易才能在朝中站稳脚跟,难道你想让我因此而仕途尽毁?”   李氏以手抚胸,只觉气闷得喘不过气来。   这种日子绝对是她以前料想不到的。   叶东舟只坐了一会便唤来小厮,抬了他去了后院的妾室处。   李氏更加恼火。   就在这时,叶瑶琴从外面风风火火冲进来,进屋就哭了起来,“母亲,你怎么能答应要让我腾院子给那没爹没娘的小贱人住!”   大夫人一愣,刚才的晚膳叶瑶琴并没有过去,因着她最疼这个女儿,舍不得让她去那边立规矩,所以便借口称病,让她留在自己院里用晚膳。   “你是从哪听来的消息?”她并没有来得及告诉瑶琴换院子的事。   “是二表妹。”瑶琴扑过去扯住大夫人的衣裳,“母亲,她说祖父要你将我的院子换出来给叶芷蔚住,可是真的?”   大夫人沉默的坐在那里,心里乱糟糟结成一团,她既恨叶芷蔚,又恨二房在这时跳出来扯她后腿,看她的笑话。   瑶琴不依不饶,“我不管,我的院子凭什么要空出来给她住,她要去就去二表妹的院子,谁敢动我的东西我就跟谁急!”   看着瑶琴哭红了眼睛,大夫人又心疼起来,哄道:“好了,好了,先别哭了,就当她借住几天,等宫里这事一过,便把她赶回去,住她那小院子去!”   “就算是让她住一天也不行!”瑶琴的眼睛立了起来,她缠着大夫人道,“母亲,你不会是真的要亲自去接她吧?”   李氏无奈道:“此事连你祖父都发话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还用什么请啊,直接把她绑回来不就得了!”瑶琴气哼哼道。   大夫人听了这话,眼睛却是一亮。   对啊,我只要把那丫头带回来就行了,不管用什么方法……   ☆、第87章 妖女!你到底是谁?   叶芷蔚用过早饭,在正屋里听几位庄上管事回事。   米嬷嬷从外面进来小声道:“镇国公府又来人了……”   叶芷蔚目光一瞬,掠过一丝冰冷,“可是我那位大伯母亲自来了?”   “是……”米嬷嬷面露担忧之色。“随行的还有十几名家丁,以及府里的侍卫。”   叶芷蔚无声轻笑,“看样子今天她是有备而来,咱们也不能慢怠了,让陈护院他们准备一下吧。”   其实从昨天乔妈妈走后,她就知道,大夫人定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以她的性子才不会用什么“请”,来硬的才是她的风格。   “让她去客厅待茶。就说我一会就到。”叶芷蔚吩咐完米嬷嬷继续跟庄上的几位管事说话。   那些管事经过这些日子已经对叶芷蔚的为人处事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时听到米嬷嬷说镇国公府来人,都不免担心起来。   “三小姐,府上又来人想难为您了?”   叶芷蔚淡淡一笑,“不妨事,你们接着说你们的。”   几位管事面面相觑,不管怎么说,府里来了长辈,做为晚辈的怎么能慢怠。   叶芷蔚却根本就不在乎,这里也不是镇国公府,她连演戏都懒得演,等她处理完庄上事务,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大夫人李氏待在客厅里喝了一个时辰的苦瓜绿茶。   叶芷蔚进来的时候,她正想发作,她要让她明白,只有顺着她的心思才能在镇国公府站住脚。才能活下去。   可是等她转头看到叶芷蔚的时候,脸上的怒意却变成了惊讶。   才几个月不见,叶芷蔚竟然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不论是衣裳还是头上的首饰,全都是京城最新的款式。映衬得她白皙的皮肤似乎也在闪闪发光。   这样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突然走到她的面前,她几乎认不出,这便是闵氏的那个孩子。   “大伯母。”叶芷蔚淡淡唤了一声,脸上却没有丝毫恭敬的神色,别说是福礼,她就连头也没有动一下,便直接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她的这声招呼完全是为了说给客厅外面站着的那些人听的。   大夫人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这个丫头。眼前没人时,就连敷衍也懒得敷衍,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想到门外正守着的那些家丁,她的心里才稍稍平静下来。先让她得意,一会就直接把她绑了回府去,只要回去了,一切可就由不得她了。   大夫人的唇角翘了起来,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冬叼休血。   “大伯母是在想一会怎么把我绑走,是吧?”叶芷蔚低声笑道,她端起小莲新送上来的香茶。吹了一口上面的浮叶。   大夫人冷笑一声,“算你聪明,既然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不如还是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免得在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叶芷蔚不慌不忙,摆手唤来小玉,道:“我这里特意还为大伯母你准备了一份小礼物。”说着让小玉将手里的托盘端到大夫人李氏面前。   小玉送上托盘后便退了下去。   大夫人不屑的打量着面前桌上的东西,托盘上面盖着一块红布,从面表看,好像托盘里根本就没有装着东西。   “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想来你也送不出什么好东西。”大夫人不屑道,伸手揭开红布。   她愣在了那里。   托盘内,放着四颗断掉的牙齿,看样子已经掉下来有些时候了,颜色发暗。   大夫人厌恶的用帕子捂住嘴,“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向叶芷蔚瞪起眼睛。   想吓唬她么?还是故意恶心她?   叶芷蔚嗤嗤地笑,“大伯母莫要恼,你再仔细看看,当真认不出那是谁的牙齿么?”   听了这话,大夫人不屑撇了撇嘴,“管它谁的牙齿,你拿这种东西出来以为就能吓到我么?”   叶芷蔚突然幽幽长叹一声,“没想到你与我大伯父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这是他断掉的牙齿,等你走时把它一起给我那伯父捎回去,上次他来这里时走的匆忙,竟然忘记拿了,害得我这做侄女的还要帮他保管了这么长时间……”   大夫人愣愣的盯着那四颗牙齿,她想起来,叶东舟上次被顺天府尹的人送回来时,说他带着家丁在外面与人冲突,除了他外,那些家丁尽数都死于双方械斗,当时她就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听叶芷蔚这么一说,她才终于明白,原来叶东舟竟是带人来了庄上。   “你……你这不孝的丫头……”大夫人腾地一下站起来,“你竟敢让人打了你的伯父?”   叶芷蔚坐在原处,一双乌黑的眸子忽闪着,定定的瞅着她,“你就不问他半夜三更跑到侄女的庄子上欲行不轨是怎么回事?”   “你……你少血口喷人!”突然间,大夫人的心里没有了底,如果说,叶东舟当初就是在这里吃的亏,那么她又能比叶东舟强到哪去,她带来的那些人……   想到这里,她高喝一声:“来人啊!”   客厅里一片死寂。   叶芷蔚坐在她的对面,脸上带着孩子般天真的笑,歪着头看着她。   “快来人!”   门外依旧毫无动静。   大夫人再也沉不住气,她跑到门口,往外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她带来的那些人全都倒在院子里,横七竖八的,满院子都是。   十来个陌生的男子正手握兵刃站在那里,听到她的脚步声齐齐转头望向她。   “啊!”大夫人尖叫一声转身跑回屋子。   叶芷蔚笑得咯咯响。   “大伯母,你带来的人喝不惯我准备的茶,所以都先睡在了院里,反正你自己一个人也不好回去,不如就在这里歇着,听我说说那晚的趣事?”   大夫人脸色煞白,她弄不明白,这个丫头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种明目张胆的事情来。   “那晚我就是坐在这里,看着大伯父被人打断了第一颗牙齿……后来他被人揍飞出去,摔到了那里。”说着,她用手指向一侧的墙壁。   实际上那天晚上的打斗是发生在正屋,不过这时候大夫人已经分辨不出真假了,随着叶芷蔚的手指每指向一处,她便要哆嗦一下,好似亲眼看到叶东舟倒在那里,被人他的鼻口冒血,腿断脸肿……   “住……住口!”大夫人尖叫起来,“妖女!你这妖女!你才不是叶芷蔚,你倒底是谁!”   闵氏那么胆小温和的人怎么会生出这种狠毒的女儿,她绝对不敢相信。   “我是谁,你难道不知道?”叶芷蔚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她,“你说我是谁……李氏。”   大夫人嘴唇颤抖着,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不,不可能……”   叶芷蔚继续装神弄鬼,“李氏,你为了巴结宫里的那位,害了我的性命,寻不到你想要找的东西后,又接着去害我的丈夫……现在就连我的女儿也不放过,你说,我会饶了你么?”   望着叶芷蔚渐渐逼近过来的,鬼气森森的眼睛,大夫人再也忍耐不住,转身尖叫着夺门而逃……   ☆、第88章 南王妃有请   李氏再也不想在庄上多待一刻钟,不少农户都看到她像疯了一样,逃出院门,奔向她来时乘坐的马车。t   跳上了马车后再也不肯出来。   叶芷蔚暗中吩咐陈护院等人用冷水弄醒了那些被药倒的家丁和镇国公府的侍卫。那些人醒过来后,莫名其妙的跟着李氏离开了庄子。   叶芷蔚坐在客厅里笑得前仰后合。   米嬷嬷一脸无奈的叹着气,三小姐是在她眼皮底下长大的,但现在却越来越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也不知这丫头都是从哪学的这一套。   “小姐,您真的不想回去么?”小莲好奇道。   “我当然要回去了。”叶芷蔚笑着点指着小莲的脑袋,“我不回去怎么能恶心着她们?”   “可是大夫人这么走了,回去后定会向国公爷说您的坏话吧?”   叶芷蔚淡淡一笑,“怕什么。她坏话说的越多,死的越快。”   小莲不明所以,屋里主仆正说着话,外面小玉伸进头来,“三小姐,南王府来人请您过府去……”   叶芷蔚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谁?   南王府?   米嬷嬷和小莲也全都愣在当场,三人面面相觑。   小玉送进来一张烫金的帖子,叶芷蔚打开一看,发现竟是南王妃下的帖子。   小莲凑到她身边嘀咕道:“莫不是王妃知道了世子钟情于您的事……所以想试探您?”   叶芷蔚深吸一口气,除了这一点,她想不出还有其他的理由,南王妃要见她。   这一世南王妃因着风暮寒有了部分前世的记忆,所以逃过一死,但她本人却不知情,她和叶芷蔚之间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而且那还是在叶芷蔚四岁的时候。所以说,不论从哪个方面想,都找不出她想见自己的理由。   “小姐,南王府的谷嬷嬷正等在外面呢……”   叶芷蔚与米嬷嬷等人对视一眼,这种情况,显然已经不容她拒绝了。   “更衣吧。”叶芷蔚无奈道。   南王府的马车依旧气派非常。   因着是乘了南王府的马车,所以叶芷蔚随行只带了小莲跟米嬷嬷两人,随车的南王府的侍卫足有十多人,所以她并不担心安全问题。   谷嬷嬷一路上察言观色,不时的向她说起南王府的规矩,以防止她进府后闹出笑话来。   叶芷蔚默默的听着。面带微笑,谷嬷嬷摸不准她心中所想。   她奉了南王妃之命接这位镇国公府的三小姐去府里,一路上她本以为对方定会旁敲侧击。打听南王妃为何会突然要接她过府一叙,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叶三小姐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里,那恬静的模样就好像是要准备回自己家似的。   “一会进了府,叶小姐可千万要跟着我,莫要走错了路。”谷嬷嬷提醒道,“南王府园子不小,后宅人又多,要是冲撞了未免麻烦。”   叶芷蔚淡淡一笑,“谷嬷嬷无需担心。”   马车停在南王府外。   叶芷蔚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府门上方高悬的牌匾,心中思绪万千。   何其之幸,自己还能站在这里,重享这一世的繁华。   谷嬷嬷以为她是被南王府门前的气势惊到,于是小声提醒,“叶小姐请随我进府。”   叶芷蔚回收目光,提起群摆,迈过高高的门槛。   王府内的建筑与前世她记忆中的,并无太大出入,除了前院几株高大的山茶树是她以前没见过的外,其余都与她的记忆大相径庭。   谷嬷嬷一路偷眼去看叶芷蔚。   只见她步履从容,目不斜视,就连经过那扇令各府夫人和小姐艳羡的镂空玉雕影壁时,她也没有抬头多看一眼。   谷嬷嬷心中不由暗暗惊讶。   临来之前,她曾从南王妃那里听说过这位三小姐的事,她因着大闹自己父亲的灵堂而被府里的伯母逐出府,又传她命中带煞,克死父母,而且最让人惊奇的事,她被赶去了庄子上,竟然还在城里偷偷做起了生意。   要不是因着上一次府中宴请,风暮寒让人购进了那批精巧的米制点心,就连她们也想象不到,竟然还有人能想出这种奇妙的点心制作方法。   谷嬷嬷带着叶芷蔚进了王府后园,渐渐的,她发现了一个令她感到万分惊讶的细节。   她们每经过一处转弯,谷嬷嬷都会先停下来,以示意她转弯的方向,不过有一次,她故意慢了半拍,可是叶芷蔚却依然正确的选对了方向。   接下来的几次,谷嬷嬷都有意的慢下脚步,不去指引对方方向,但叶芷蔚仍然找对了路。   谷嬷嬷的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   这怎么可能?看叶小姐这模样,就好像对这园中熟悉之极……   谷嬷嬷将叶芷蔚带至南王妃的院子。   罗汉床上,南王妃身穿紫色双鱼纹罗裙,广袖上衣绣五翟凌云花纹,姿容艳丽,虽未着重彩,但那容颜多一分则妖,少一分则淡。   叶芷蔚不禁再次暗叹:有其母必有其子,难怪风暮寒也是生得如此妖冷绝世了。   谷嬷嬷上前禀道:“叶小姐到了。”   叶芷蔚走上前,盈盈施礼:“见过南王妃。”   南王妃转过身来,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   叶芷蔚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半曲着膝,这个姿势尤其费力,而且她的脚腕上的扭伤才刚刚痊愈,如此站着更是吃力。   不过她却平静的垂着头,静待着。   她是风暮寒的生母,所以她不想把那些小伎俩用在她身上,而且在她摸清对方的意图之前,惯于以静至动。   半晌,南王妃才开口温和道:“起来吧。”   叶芷蔚站直身子,态度恭敬的立在一旁。   南王妃微微一笑道:“叶小姐无需拘束,过来坐吧。”   叶芷蔚也不推辞,谢过王妃后便在她的下首落了坐。   谷嬷嬷将桌上的点心碟子向她面前推了推,笑道:“叶小姐不要客气,王妃待人最是和气不过。”   叶芷蔚抬眼看了一下桌上的食碟,发现那里面装的居然全都是蜜意坊的点心。   她诧异的抬起头来,正对上南王妃那双潋滟绝色的眸子。冬亚反巴。   “叶小姐当真兰心蕙质,小小年纪竟能研制得出如此美味有趣的小点心,真是让人钦佩。”   不知为何,叶芷蔚听到南王妃的夸奖时,心里竟涌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今天南王妃请她来此,绝非只是想见见她这么简单。   ☆、第89章 试探,南王妃的担忧   叶芷蔚望着碟子里盛着的蜜意坊的点心。   那是一盘香酥米果,和蜜雪片,配着旁边热气腾腾的香茶,显得极其诱人。   南王妃笑意盈盈的伸手捻起一块点心。目光从叶芷蔚的胸前扫过,“叶小姐今年有十一了么……”   “……十三了。”对于自己的身形,叶芷蔚也颇为无奈,从小便没有个稳定的环境,导致她长的比普通的孩子都慢些。   南王妃愣了愣,对于叶芷蔚,她唯一的印象便是——这完全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自己的儿子经常会留意这个孩子的事,她曾旁敲侧击的问过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子,但却都被他敷衍过去了。   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她也是无可奈何。   别人府里,像他这么大的男子,早就成家立业,有的就连孩子都满地跑了,可是他却仍然每天四处奔波,后宅连个通房也没有,她几次强塞到他房里的人,也全都被他打发出去,有的送给下属,还有的则被当成了使唤的丫鬟。   那可是她精心调教出来的,怎么能拿来当下人来使唤呢?她这做母亲的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可是眼前这个孩子,无论怎么看,都是配不上她那儿子的。   先不说年纪太小,就连身子也没长开。模样虽属俊俏,但她的身份和名声却有些欠妥,最主要的是,她竟然还私下经商,这可是件极为不上台面的事。   特别是对她们这种高门府邸来说,经商会被视为低贱的象征,她绝不想让她的儿子成为被人指点议论的对象。   想到这里,她从头上取下一根凤翅金簪。笑着交给身边的谷嬷嬷,道:“本妃甚是喜欢叶小姐铺子里的这些点心,此物全当本妃的一点心意……”说着她向谷嬷嬷递了个眼色。   谷嬷嬷笑呵呵的把凤翅金簪拿到叶芷蔚面前,“叶小姐天生丽质,这金簪若是戴起来就更好看了。”   说着她便将凤翅金簪往叶芷蔚的头上插去。   叶芷蔚心中不由得一动,在谷嬷嬷碰到她前,突然起身,恭敬的跪在南王妃面前,朗声道:“谢王妃赏赐。”   南王妃面上笑容不减。但眼中却掠过一丝不满之意。   叶芷蔚谢赏之后却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接着道:“只是此物不适合小女,多有逾越,还请王妃另外赏小女一件吧。”   南王妃一愣,她刚才是故意试探叶芷蔚的心思。   那凤翅金簪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戴的,她是一品正妃,所以才有资格佩戴,而叶芷蔚虽然出身镇国公府,但本身未有品级,所以若是戴了,便是逾越了。   南王妃原以为叶芷蔚这种私下经商之人定是眼皮子浅,所以定是想巴结着她的儿子往上爬,自己赏了东西,她一定会乐呵呵的收下,还会千恩万谢。   没想到,她竟毫不动心。   南王妃眸光闪了闪,再次看向叶芷蔚时,眼底带了一丝赞赏之色。冬他助血。   “原来是这样……到是本妃考虑不周。”南王妃让谷嬷嬷收了凤翅金簪,对叶芷蔚温和道,“看你这孩子,还跪着做甚,快点起来,地上凉。”   叶芷蔚心中小人暗道好险,没想到丑媳妇见婆婆竟比搞特工还要惊险。   南王妃又拉着叶芷蔚说了些闲话,问的都是关于点心制作的事。   叶芷蔚便主动道:“王妃若是喜欢,以后我可以让人按照您的口味单独制作些出来。”   南王妃掩口嫣然一笑,“难为叶小姐有心了,本妃坐的身子乏了,这里正好有两碟点心要送到清月居去,就麻烦叶小姐跑一趟吧。”   叶芷蔚一愣。   清月居是什么地方,她再清楚不过了。   那是风暮寒的住所,南王妃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让一个外人做这种送点心的差事?   这时谷嬷嬷端过托盘,交到身后的小丫鬟手里,陪着笑道:“我陪叶小姐过去。”   南王妃端了茶,显然已经准备送客了。   叶芷蔚满腹狐疑的站起身,向南王妃告辞,然后跟着谷嬷嬷出了院子。   谷嬷嬷在前面引路,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两名小丫鬟,一路向着清风居而去。   过了月亮门,谷嬷嬷殷勤道:“前面就是世子爷住的院子了。”她说着偷眼打量叶芷蔚脸上的神色。   叶芷蔚只是淡淡一笑,“那就有劳谷嬷嬷将点心送进去吧,我等在这里好了。”   谷嬷嬷没想到她竟会提出这种要求,为难道:“这是王妃交给您的差使,我只是为您引路,您怎么好不进去。”   “我进去的话……怕是不适合吧。”叶芷蔚瞥了一眼谷嬷嬷,目光清澈如水,仿佛见底的清泉,但又直入人心。   谷嬷嬷被她的目光盯着心中发虚,连忙移开目光,“叶小姐放心,这个时候世子爷不在府中。”   闻听此言,叶芷蔚却是更加提高了警惕。   南王妃是风暮寒的生母,据前世她从他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南王妃应该不是个阴狠之人,所以她便也没把她往坏处想。   不过眼下这情形却让她不禁生出些疑惑。   南王妃这是想做什么?   她迈步进了清月居,却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这……这里的一切,都布置的如同前世他们住的清月居。   虽说同是一个地方,布置和景色不会相差太多,但是,那廊下坠着的风铃,门上挂着的海风帘子,所有的一切……都与前世她亲手布置的别无二致。   她震惊的神色落在谷嬷嬷的眼中,却反而让对方摸不着头脑,谷嬷嬷觉得自己越发的看不懂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了。   这里不过是个普通的院子,有何值得她惊讶的?   丫鬟将装着点心的托盘交到叶芷蔚手上,便退回了廊下。   叶芷蔚亲手端着点心进了正屋。   一切都熟悉的好似前世那般,她就算闭上眼睛也不会走错分毫。   没想到风暮寒这家伙居然还是个恋旧的……她的心里悄然涌起一股暖意。   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能记得这么清楚,就连屋里的摆设跟屏风的颜色图案都几乎一模一样,要不是因为它们全都是崭新的物件,她几乎以为自己重回到了前世。   她将点心放在桌上,刚回身准备出去,忽听门口传来一个女子娇柔的声音:“世子爷回来了?”   叶芷蔚转过身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穿彩衣的女子,发髻松松的挽在脑后,胸前露出大红的抹胸,那模样就像是刚刚睡醒一般。   看到叶芷蔚的时候,那女子露出惊讶的表情,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世子爷的院子!”   ☆、第90章 你喜欢世子爷么?遇刺   叶芷蔚看着眼前的彩衣女子,瞬间便明白了南王妃的打算。   说是让自己来这里送点心,但却又故意趁着风暮寒不在的时候,然后让她在“无意”间遇到这个女子。   看对方的打扮。并不像是个丫鬟,可也不像是个千金小姐,而应该是个通房,或是妾室。   那女子见到叶芷蔚后惊讶的盯着她,“你是谁?”   叶芷蔚淡淡一笑,“我奉南王妃之命来为世子爷送点心过来。”说完,她便绕开对方,走下回廊。   对方既然没有主动表明身份,那她也无需对她客气。自然更用不到行礼。   谷嬷嬷带着两个丫鬟正立在院里,见到叶芷蔚平静的绕过那女子,眼底全都掠过一丝焦急。   叶芷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更笃定这是南王妃有意的安排,为的就是让她看清自己的身份,暗示她不要缠着她的儿子。   其实叶芷蔚的心里有些不快,不过她却也能理解南王妃的想法。   在她看来,自己的儿子如此优秀,就算是公主下嫁都不为过,而她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镇国公府里又被按上了命中带煞的名声,让人赶出府不说,还私下做生意。又与英王有婚约在身……   不论哪一条,都不够资格让她嫁进南王府。   “你是……叶小姐?”那名女子好像突然认出她来,续而露出害羞的微笑,“我听世子爷提起过你……”   叶芷蔚轻轻颔首。脚步却不停。   那女子只好紧走几步跟上来,“叶小姐难得来一次清月居,不如到屋里坐坐,世子爷一会就回来了。”   叶芷蔚心中冷笑,南王妃也太小看她了,以为抛出风暮寒当诱饵自己就会留下来听这个女人说瞎话么。   “不用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叶小姐下次什么时候再过府来。我们姐妹也好说说话。”   姐妹?   叶芷蔚的脚步突然一滞,那女子以为她终于活了心思,急忙接着道:“世子爷经常提到你,若是你愿意,我便帮你去向王妃求情,我们共侍一夫可好?”   叶芷蔚突然轻笑出声。   “叶小姐?”那女子诧异的看着她。   “姐妹?”叶芷蔚笑着转向她,“你当真是世子爷身边的人么?”   “这还有假,世子爷最喜欢到我院子里去了……”言外之意,她是受宠妾室。   叶芷蔚扬起秀眉。她可没听风暮寒提起过这事,要是他真敢纳了妾室,不管有没有沾上身子,她都会让他后悔一辈子。   “世子爷身边的人居然这么没规矩,你也配跟我以姐妹相称?”   那女子白了脸,“叶小姐莫要生气,我这也是一心为了世子爷着想,他这么喜欢你,我便想着如果他把你纳进门,我们便也能做个伴了。”   “哈。”叶芷蔚冷笑一声,“看来你是误会了,我可没有兴趣给别人当妾室。”   那女子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可是世子爷那么喜欢你……以你现在的身份,就算进门给世子爷当妾室也是不亏的,他定会宠着你,到时你也有个依靠不是?”   叶芷蔚不屑一笑:“你倒是大方,不过可惜,我没兴趣跟别的女人一起分享男人。”   “可是……”那女子见她要走,急忙跟上来,“叶小姐其实也是喜欢世子爷的吧?”她紧紧盯着叶芷蔚,生怕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我喜欢什么人跟你无关,而且我也没有兴趣跟别人分享自己的私事。”叶芷蔚云袖一甩,几步就将她甩到身后。   谷嬷嬷等人见状忙跟在身后。   刚走出几步,只见从清月居外进来一个小丫鬟,低着头,手里端着个托盘,与叶芷蔚走了个迎面。   叶芷蔚目光从对方身上扫过,不知为何,心里竟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这个丫鬟一直低着头,虽说态度恭敬,但也不至于如此诚惶诚恐的模样,把头垂得这样低。   谷嬷嬷发现叶芷蔚的神色有异,于是也把目光落在对面那个丫鬟身上。冬他团号。   “你是……”谷嬷嬷微微一愣,她是这府里的老人了,每个院子的下人都认得,但在清月居她却从没见过这个人,“你是哪个院里的?”   听到这话,叶芷蔚立即收住脚步,警惕的盯着那个丫鬟。   那个丫鬟犹豫了一下,支吾道:“奴婢是过来送东西给世子爷的……”   谷嬷嬷一皱眉,“送什么东西?我看看。”说着,她走过去。   叶芷蔚盯着那小丫鬟的脚,发现她向后微微退了半步,那架势,就像是练家子。   “谷嬷嬷,等一下!”她立即出言制止。   可是已然迟了。   那丫鬟突然从托盘里抽出一把匕首,用力将谷嬷嬷撞倒在地,雪亮的寒光径直朝着叶芷蔚划过来。   叶芷蔚只觉浑身的血都凉了。   是谁要杀她?   是南王妃?还是另有其人……   她拼力向后扭转身体,匕首紧贴着她的腰际划过,只听“刺拉”一声,在她的腰封上划了一道口子。   这时候她已经顾不上查看自己有没有受伤,因为对方的匕首紧接着又向她刺过来。   她向后退了一步,不巧的是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那个自称是风暮寒妾室的女人,因为吓得腿脚发软,所以瘫倒在地上,正是她绊住了叶芷蔚。   真是点背到家了!   叶芷蔚心中小人恨恨骂了句。   说时迟那时快,对面小丫鬟手里的匕首已经到了她的面前,正对着她的脖颈就要刺下去……   难道……这一世就到这里了?   在这一刻,她突然间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丝的惧意都没有。   她平静的注视着那道银光向着自己落下来。   难道真是缘分尽了?   匕首的尖端削落了她鬓角的一缕发丝,最后停在了离她脖颈要害只有一指远的地方。   叶芷蔚屏住呼吸,倒在地上的谷嬷嬷这时转过头,也正瞪着眼睛盯着这边。   那个小丫鬟全身僵直的站在那里,在她的脖子上,插着一枚银针,她似乎拼尽全力想将手里的匕首刺向叶芷蔚,但身体却动不了。   就在这时,一道月牙白的身影从天而降,身上真气涌起,宽袖舒卷,将那丫鬟推出十步开外。   ☆、第91章 大叔,我们不约!   清月居外,突然涌进来数十名王府侍卫,为首一人,身穿青色劲装。正是青衣。   他上前一脚将那丫鬟踏住,对手下侍卫喝道:“还不拿下!”   叶芷蔚僵直的立在那里,面色惨白,头上冷汗直冒,这会功夫她才觉出紧张来。   猛吸一口气后,只觉身子发软,连步子都迈不动。   风暮寒浑身杀气充盈,凤眸深处好似寒冬结冰的湖面,他侧着身子。将叶芷蔚挡在身后。   “全都拿下。”他幽幽道,声音里似乎压抑着滔天怒火。   听了世子爷的命令。青衣等人俱是一愣。   全部是指……   就在青衣等人愣神的功夫,地上瘫倒的那名女子突然哭着扑上来,拉住风暮寒的衣角,“世子爷,求您开开恩吧,贱妾是奉了王妃之命过来服侍您的,此事与贱妾无关呀!”   风暮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底寒光四射,却是对青衣他们冷声道:“让你们拿人。全都聋了么?”   青衣这时才反应过来,世子爷这是为了那叶小姐,打算全体灭口了,上前便将谷嬷嬷等人全都拿了。   谷嬷嬷傻了眼,还没得机会开口,便被身后侍卫点中了穴道,连话也说不出半句。   叶芷蔚没想到风暮寒居然会这么做,谷嬷嬷可是南王妃身边的人,要是把她也抓了,只怕南王妃会对她误会更深。   “等一下……”她急急开口,想劝他几句。   谁知风暮寒低声怒斥道。“闭嘴!”   叶芷蔚一口气没喘匀,反倒把自己呛住了,忍不住咳了起来。   风暮寒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想去抚她的背,替她顺气。   叶芷蔚心中一股暗火冲了出来,她猛地一扭身子,避开了他的手,用袖子捂着嘴,将脸转到了一边去。   风暮寒伸出去的手落了空。   他刚才正在气头上,他并不知道今天叶芷蔚到王府来,也不知南王妃安排的那些事,当他收到暗卫的消息时便急急的往回赶。   其实他何尝不想将她留在身边。日夜相对,但是现在时机不到,他如果强行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反而会给她招来危险。   没想到,他千算万算,最后却唯独漏算了自己的母妃。   风暮寒目光突然落在她被匕首割破的腰封上,“进屋去。”他沉声道,带着些命令的意味。   叶芷蔚腿脚发软,才走了两步,突觉身子凌空而起。   原来是风暮寒自她身后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快放我下来!”她怒道。   想起今天南王妃暗示她的那些话,她便心中来气。这要是传到外人耳朵里,她这妾室的身份只怕就要当定了。   院里的青衣等人齐齐转过头去,自上次叶芷蔚马车遇袭时他们便已隐隐觉察出世子爷与这位叶小姐之间的微妙关系。   风暮寒双臂收紧,无论她怎么挣也无法从他的怀里挣脱,他挑起海风帘子,将她带进屋里。   “薇儿……”他低低的在她耳边轻声唤着,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怜惜,“有没有受伤?”   刚才门外的那个怒火滔天的南王世子转眼间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你先放开我。”叶芷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   风暮寒将她放在地上,但是一只手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任她怎么挣都不肯放开。   “生气了?”他用空着的一只手扳过她的下颌。   “我怎么敢生世子爷的气,麻烦世子爷快些放开我,我还要赶着回去,不然让王妃知道了定会以为是我在勾引你,又要将我叫过府来教训一通了。”   风暮寒深深叹了口气,眼底神色复杂,叶芷蔚是他母妃请来府里的,却又在他的院子里遇了此刺客,无论怎么想,都会让人怀疑到南王妃的身上去。冬扑女圾。   “刚才那刺客……”他小心斟酌着用词,只觉这话极难出口,他要如何解释,她才会相信他此事绝非出自南王妃之手?   叶芷蔚抬头看到风暮寒脸上僵硬的表情,呼吸悠长,欲言又止的模样,喉咙里不知怎么,就涌起一股酸涩。   遇到这种事,最为难的人只怕就是他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伤了哪一个他都会疼。   “我知道,此事应与你母妃无关。”   若真是南王妃想要她的命,就不会选在这里了。   “也许是谁想嫁祸给你的母妃也说不定。”叶芷蔚思忖道,“刚才我若是死了,你必定会对母妃心生罅隙,若我侥幸活着,也会对你母妃心生怨恨,想必这便是那背后之人想看到的。”   风暮寒将手臂绕过她的后背,将她揽进怀里,“我会去查清背后之人,倒是你……今天受了委屈……”   一提这事叶芷蔚就冒出一股无名火,她伸手将他推开,“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麻烦世子爷帮我准备件替换的衣裳,省得出去了被人诟病。”   “还在生气?”风暮寒深知她的脾气,虽说平时看着似个好说话的,可是关键时候若是倔强起来,他还真拿她没办法。   “我怎么敢生气,只是希望能离这种危险的事情远一些,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我可不想尚未及笄便夭折了……唔?”   不等她把话说完,他已低头猛地吻住了她的唇瓣。   犹如狂风暴雨般,他不顾一切的掠夺着她的甜美,连同她的呼吸也一并夺走,生怕她再说出会令他心碎的话语。   这一次,是他的失误,险些害了她。   没人知道当时他掷出那枚银针时,双手颤抖个不停,几乎无法控制银针的力道。   自他被皇帝密诏入京以来,他日夜奔波,明里暗里都要提防着太子的人,而且自从那日他在闫程鸣的面前现身后,几乎每日都会有“意外”发生在他身边。   大大小小的行刺不下十余起,身边的侍卫与近卫军连着伤了百余人,但尽管这样,他仍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现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为了以后铺路。   这一世,他想让她风风光光嫁给自己,成为自己的世子妃。   可是现在,他的母妃却在无意间,将这一切打破了。   从她进入南王府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然被列入了敌人的名单里,成为了他的软肋之一。   “不如……你留下来吧……”他依依不舍的放开她的唇瓣,粗重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耳边。   叶芷蔚眼睛一下瞪得溜圆,开什么玩笑,她还尚未及笄,这家伙已经等不急了么?   “大叔,我们不约。”她认真道。   “咯!”   她听到风暮寒的唇间发出清脆的咬牙声。   ☆、第92章 大夫人疑心生暗鬼   镇国公府。   大夫人以帕掩面,哭声凄凄惨惨。   “父亲,儿媳去了庄上,可是三小姐根本就不领我的情。还……还说了好些过份的话……”她欲言又止,好像生怕将那些话说出来后会让镇国公生气。   镇国公有些坐不住了。   本以为将叶芷蔚接回来,只不过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现在却接连遇到不顺。   “蔚儿都说了些什么?”镇国公沉声问道。冬帅扔号。   在他的印象里,叶芷蔚仍是那个胆怯的,整日躲在闵氏背后的小女孩,她怎么可能会对她大伯母说出过份的话。   大夫人李氏支支吾吾,“这……儿媳可不敢说……”   “说!”镇国公不悦的喝了一声。   大夫人眼珠一转,正待开口。忽地金管事从外面进来道:“国公爷,南王府上来人了。”   正堂内,连同镇国公在内。所有人俱都一愣。   南王府虽与他们同为高门府邸,但对方却是纯正的皇族分支,身份贵不可言,所以彼此间并无太多来往。   镇国公急忙道:“请进来吧。”   金管事应了声便退了出去,不一会带进来一名身穿青色衣衫的年轻男子,那人一身侍卫长的装扮,腰佩长剑。剑柄坠着红色流苏。   “见过国公爷。”那人上前拱手施礼。   镇国公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客气,于是微微点头。   “属下乃世子爷身边的侍卫长青衣,特奉世子爷之命来传个话,叶小姐现在仍在南王府,王妃与她一见如故,不舍得让她回来,所以让属下过来支会声,叶小姐要在王府多住两日,王妃也会教习她些宫里的规矩,到时绝不会误了进宫的大事。请国公爷放心。”   镇国公惊讶道:“我们三小姐在你们南王府?”   “是,是我们王妃下了帖子,亲自派人去庄上接了她过来的。”青衣回道。“听叶小姐说她本来与她伯母商议,今天拜会过王妃后再回来,只是我们王妃实在喜欢叶小姐,想留她陪她两天,世子爷担心我们礼数不周,特意让属下过来说一声。”   正堂内,顿时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当中。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在了大夫人李氏的脸上。   刚才李氏还在这里哭哭啼啼的说三小姐的不是,说她如此难为自己,不肯回府来。   怎么南王府的人所说却与大夫人截然相反?   二房的夫人不怀好意的笑道:“原来三小姐是被南王府请了去,非是她不想回府,看来是大嫂自己理会错了。”   大夫人愣在那里,简直不可置信现在她所听到的。   叶芷蔚那个贱人竟然被南王妃邀请去了,这怎么可能!   她不过是个十三、四岁大的小丫头片子,又没有父母给她撑腰,南王妃怎么会突然请她过府去。   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侍卫,心里越发的狐疑起来,假的,一定是假的!这个人只怕是那丫头从哪里找来做幌子用的吧?   大夫人眼珠转了转,不过这话她却不敢当面说出口。   “三小姐真没向我说起她要去南王府拜会之事。”她委屈道,“难道她是怕我这当伯母的知道了,会阻拦她不成?她孤身一人去王府做客,难免礼数不周,要不我去接她回来吧。”   “不用了。”镇国公开口道,既然南王府都来人说明了此事,他再急着让人去接叶芷蔚岂不是显得他们过于小家子气,不信任对方似的。   “蔚儿是个懂事的,又有南王妃照应着,不会有事。”   大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镇国公望向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满。   她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连忙低了头。   镇国公象征性的与青衣寒暄了几句,青衣送上一只墨漆匣子后便回去了。   镇国公让人开了匣子,只见里面装着一只金镶玉的镇纸。   “都散了吧。”镇国公道,心情略微轻松了些。   先不说这只镇纸的价值如何,南王府那可是皇室宗亲,向来是讲规矩的,所以便送来此物做为擅留叶芷蔚的赔礼,也算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大夫人刚出了门口,便听到身后二夫人轻声笑道:“没想到三小姐还是个好命的,是吧大嫂?”   大夫人恨恨咬牙,她在庄上吃了亏,本以为今天能讨回来,却不想被王府的人给搅了。   “二弟妹,你说叶丫头真在南王府么?”大夫人嘴边掠过一丝阴冷的笑意,她才不信那个丫头的谎话。   也不知谁借了她那些胆子,现在居然还敢当众派人冒充南王府的侍卫来传话。   “这个……我可说不好。”二夫人捂着嘴嗤嗤的笑,“再有两天宫里的嬷嬷就要来府里了,你可准备好了咱们三小姐的院子?”   一想到要劝说瑶琴把她那院子空出来,大夫人就头痛。   全都是叶芷蔚给她带来的麻烦,要不是因为她,她现在怎么会落得里外不讨好的境地。   李府那边听说已经凑齐了银子,将李源从大牢里接了出来,可是人却只剩下了半条命,正在府里养着,米铺子的生意又被顺天府尹封了,说是什么时候结案,才什么时候解封。   李府的手里已经没了银子,三天两头的打发人来找她拿银子。   眼下她已经把自己的体已拿出去了一部分,可是还是堵不上这亏空,她只好偷偷动用了镇国公府的公银,准备等她将李府米铺的货转卖出去一些后再把这空填上。   可是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忙着叶芷蔚进宫的这件事,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只要能把那丫头的谎言揭穿,她就再也没机会猖狂了。   大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后,越寻思这事越觉得其中定有蹊跷,于是找来大爷叶东舟道:“叶芷蔚尚未及笄,怎么好单独留在别人府里,眼下她又要进宫,再要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来,可是对我们镇国公府不利。”   叶东舟也觉着她说的有理,“可是父亲不会有事……”   大夫人冷笑一声,“父亲常年带兵在外,怎么会了解叶芷蔚的为人,我觉着刚才那南王府的来人定是叶芷蔚让人假扮的,那丫头怎么可能会去南王府。”   她才不信这种好事会落到叶芷蔚的身上,那南王妃是什么人,她就算想巴结都巴结不上,每次府里宴请,南王府最多会让人送来贺礼,却从不见南王妃亲自过府,她怎么能看上叶芷蔚这种黄毛丫头。   想到这里,大夫人心里越来越兴奋起来,只要她去了南王府,叶芷蔚的谎言便会不攻自破。   ☆、第93章 大夫人过府接人   风暮寒处理完刚才清风居的事,直到天色将晚,这才去了南王妃的院子。   之前他已然让人把叶芷蔚送到了南王妃的院子,并差人将刚才清风居发生的事情向南王妃说了一遍。   南王妃吓了一跳,虽然高门府邸的后宅也不太平,但像这种光明正大的行刺还是非常少见的,她只知道自己儿子曾遇到过这种事,不过风暮寒向来不会在她面前提及这种事情。   “叶小姐有没有被伤到?”南王妃担心的问,眼下这事,就算是与她无关,现在也洗脱不了干系了。   风暮寒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她这当母亲的最为清楚,只怕是他正在气头上,所以只差了人过来支会她。   “幸好世子爷来的及时,没有伤到……”叶芷蔚乖巧的回道。“只是划破了衣裳。”   南王妃这时才发现她的腰封处被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连忙吩咐下人道:“快去把本妃的新衣裳拿来几套,让叶小姐换上。”   叶芷蔚也没有拒绝,跟着下人去了里间屋,不一会换好了新衣裳出来,还重新梳洗了一番。   南王妃打量着眼前那粉嘟嘟的小人,心中暗叹,若是调养得当,只怕用不了几年,这孩子就会出落成绝色的小美人了。助他住扛。   她一边觉得自己儿子着实有眼力,一边却担心着这次发生的事惹了他不快。   风暮寒生气时,向来不会对她发作,不过却会跑的不见人影,有时去了军营一待就是半年,要不就是主动请缨出战。害得她那颗心整天的提着,就连做梦都怕他出危险。   她让人在屋里摆了晚膳,让叶芷蔚跟她在一起用了,饭后闲来无事与叶芷蔚聊起家常来。   叶芷蔚于是便借机说起故事来。   南王妃哪听过这些新奇的故事。叶芷蔚故意将一些现代的故事调换主角,说成是自己在南方时听到的事,什么古代版的白雪公主,闺怨版的灰姑娘,一个个故事说起来,没一会功夫,就连屋里的丫鬟婆子全都听得直了眼,就连桌上茶水没了都没人注意到。   风暮寒进了院子时,叶芷蔚在屋里说得正起劲。   他在门口停下脚步。静静的听着屋里的声音。   南王妃时不时发出惊叹,还不断的追问,“然后呢……后来呢?”   其他的丫鬟和婆子也全都不住啧啧称奇,完全被故事里的人物迷住了,时而为之雀跃,时而为之伤感。   风暮寒单手负于身后,薄唇一角微微翘起。   那便是他的小狐狸,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很快赢得任何人的关注与喜爱。   前世,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这种景象,他的母妃能与他心爱的女人坐在一起,就如那些寻常的人家一般,开心的说着话,打发那漫漫长夜……   他眯起凤眸,隐住眼底潋滟光华。悄悄迈进门去,屋里众人仍然沉浸在叶芷蔚的精彩故事里,没人注意到南王世子走了进来。   烛光下,叶芷蔚俏皮的扬起小脸,正说得绘声绘色。   他突然意识到,她是为了他才会这么努力的迎合他的母妃。   当初,她就是在皇后的面前,都不曾低过头,现在,她却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是他的生母,她做出了让步。   就算南王妃安排人暗示她,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连累到她的儿子,她也没有露出她的小爪子,进行任何反击。   “世……世子爷?”终于,屋里的丫鬟发现了南王世子的身影。   “寒儿?”南王妃惊喜道,她开始以为风暮寒定是跟她生闷气回了军营。   “母妃。”风暮寒面上神色冷淡,上前施礼。   “寒儿快过来坐,晚膳用了么?都吃了些什么?你快来听听,叶小姐的故事可精彩着呢……”   听着南王妃滔滔不绝的说着话,风暮寒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叶芷蔚的身上。   叶芷蔚穿了件桃红滚边束腰长裙,发间插了串五彩璎珞珠花,整个人显得娇小可爱,粉嘟嘟的脸,尖细的下颌。   南王妃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在盯着对方出神,连忙轻咳一声。   风暮寒回过神来,从容道:“这是母妃以前的衣裳吧?”   南王妃略有些尴尬,她以前还从没见过自己儿子露出过这种表情。   盯着别的女子出神不说,被发现了居然还如此冷静,倒是她这为娘的,先不冷静了。   想到这里,南王妃连忙笑道:“可不是,过去身子瘦些,现在却怎么也穿不上了,叶小姐穿着到是正适合,不如就送给她了。”   叶芷蔚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在风暮寒进门后,她除了福礼过后便老实的站着,连眼睛都不抬一下,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南王妃见了不由暗暗点头,看来这孩子是个明白人,想来自己的担心是没有什么必要了。   这么想着,南王妃越发的觉着叶芷蔚这孩子顺眼,再想起她跟自己说起的那些事情,她也算是个苦命的孩子,那么小就没了娘亲,现在就连父亲都失踪的不明不白,镇国公府里还没人给她撑腰,逼着她承认自己父亲已然亡故,好去争抢那公爷的位子。   其实外界对于叶淮安的失踪多有微词,只不过碍着镇国公府这块大牌子没人敢当面说出来罢了。   三人正在屋里说话,外面忽然有婆子禀道:“镇国公府大夫人过府来了,说是要接叶小姐回去。”   风暮寒微微一蹙眉。   南王妃也有些惊讶,望着风暮寒道:“寒儿,你不是说去了镇国公府支会过了么,这两天便让叶小姐留在这里陪我?”   如果说刚开始她是勉强答应让叶芷蔚留在府上,那么现在,她已经是完完全全的不舍得让叶芷蔚走了。   “叶小姐答应明天还说故事给本妃听呢。”南王妃急道。   风暮寒无奈苦笑,自己母妃这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些,就连他也有些措手不及。   就在这时,叶芷蔚主动开口道,“想来是我那大伯母担心我会在府上惹麻烦,所以才寻了来。”   南王妃心中有些不悦,吩咐下人道:“你们就去传话说,本妃已经歇下了,不见客。”   下人应声去了。   还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回事的婆子又来了,道:“镇国公府的大夫人说了,她们三小姐还未出阁,她自幼便与英王殿下有婚约在身,不好在外面留宿,她想带三小姐回去。”   ☆、第94章 世子前面也敢动手动脚?   南王妃听了下人的通报秀眉一下便立了起来。   镇国公府的大夫人那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们还怕南王府会吃了她们的三小姐不成。   还特意强调叶芷蔚与英王的婚约,她是怕南王府上杆子巴结着,要叶芷蔚嫁过来?   “去,将客人请到客厅待茶。”南王妃不悦道。   叶芷蔚立即起身,“给王妃添麻烦了,不过我这就回去了……”   “你怕个什么劲?”南王妃不满道。   “不管怎么说,她是我的大伯母,我在府里还要指望着她……”叶芷蔚故作姿态的垂了头,楚楚可怜,一看就是平常被那大夫人欺负的怕了的样子。   只有风暮寒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这只小狐狸的表象,能欺负到她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南王妃叹息了一声,“真难为你这孩子了,在镇国公府里也没个依仗。”   叶芷蔚道。“我今天先回去了,明天我再过来陪您就是了。”   南王妃听了,这才点了点头,“也好,省得你那大伯母来给你找麻烦。”她转头对风暮寒道,“寒儿,你派人去送叶小姐回府,明天我再派人去接她过来。”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站起来,“知道了。”他转身往外走,叶芷蔚给南王妃行了礼后也跟他出了门。   他们刚刚转到前院,便看到大夫人李氏跟着王府的下人正从对面的小路上过来,往客厅的方向去。   大夫人一眼便看见叶芷蔚跟在一个男子的身后走过来,天色有些暗,风暮寒身边又没有带小厮和侍卫,所以大夫人并没有过多的理会他。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叶芷蔚的身上。   她没料到叶芷蔚真的在南王府里。不过很快她便从最初的惊讶中镇定下来,“好啊,我当你这丫头为什么不回家,原来是在这里私会上男人了!”她冷笑一声。上前便想去揪叶芷蔚的衣裳。   叶芷蔚连动都没动,眼底带着讥讽的笑意。   大夫人的手还没等伸过去,忽觉手腕传来一阵剧痛。   风暮寒伸出两指,正卡在她的手腕上。   “你……你是什么人,快些放开我!”离近了,李氏才发现,眼前这个男子竟生得宛如谪仙一般,幽暗中,狭长的凤眸闪烁着星辰般的寒光。不禁让人生出一种男女莫辨的妖异之美。   李氏被那双眼睛盯的灵魂险些出窍,忽听一旁传来侍卫的呼喝,“什么人,竟敢对世子爷无理!”   大夫人吓的一哆嗦。   世子爷?   她再次将目光落在眼前的这个男子身上……   那人只伸出两指便捉住了她的腕子,就像是铁钳一般,卡得她手腕生疼。   她这才想起,之前南王世子曾经到过镇国公府,不过那时屋里人多,她又是女眷,所以并没敢正眼看他。   大夫人心中不由得忽悠一下,再看躲在他身后的叶芷蔚,望向她的目光里明显带着嘲讽的意味,只气得她心里突突直跳。   “你……你这个……”还没等大夫人把话说完,风暮寒突然甩手将她挥向一侧。   “来人。”他向一旁边侍卫吩咐道,“是谁把这种人放进来的。还不快些丢出去!”   侍卫们才不管李氏是什么人呢,他们只听世子爷的命令。   两名侍卫走上前来,不容分说,一左一右便将大夫人的胳膊抓住了。   “等……等一下,我是镇国公府的人,我刚才向南王妃递了条子……是来接三小姐回府的……”   “是镇国公府的大夫人吗?”这时从远处过来一个婆子。助他住才。   “是是是,是我!”李氏点头如捣蒜。   那婆子隐住脸上的不屑道,“我们王妃已经到了客厅,正请您进去呢。”   大夫人闻听此言连忙从侍卫手中挣脱出来,道:“你们听见了么,我可是你们王府的客人,你们王妃正等着见我呢。”   侍卫并不理会她,而是齐齐望向风暮寒,似在等他发话。   风暮寒冷哼一声,忽地对身后叶芷蔚道:“走了。”   叶芷蔚立即跟在他后面,两人继续往前走。   大夫人这时才忽地想起来,她就是为了揭穿叶芷蔚的谎言,所以才偷偷跑到南王府来,寻思着只要叶芷蔚不在这里,她便能回府大肆宣扬一番,也好让镇国公看清叶芷蔚的狡猾嘴脸。   可是没想到,叶芷蔚竟然真的在南王府,而且跟着南王世子,两人看起来很熟的样子。   他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这时,引路的婆子不耐烦道,“夫人,这边请。”   李氏只好将目光从叶芷蔚的身上收回来,不情不愿的跟着前面的婆子往客厅方向去了。   叶芷蔚出了南王府。   小莲和米嬷嬷一直等在门房里,见她出来急忙迎上来。   风暮寒命人备好了马车,又让青衣带着十来名侍卫随车而行。   叶芷蔚临上车时,经过风暮寒身边,低着头,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还以为你要把她的手腕折断呢。”   风暮寒薄唇抿成一道细线,“你若是喜欢,本世子现在就去折了她的手。”   叶芷蔚无奈轻笑,然后进了车厢。   他们这边马车去往镇国公府,大夫人这边却在南王妃的热情招待下,如坐针毡。   她本就是疑心生暗鬼,没想到现在竟然自己把自己套住了。   当着南王妃的面,她怎么也说不出要接叶芷蔚回去的话,南王府之前还特意差了人去支会了他们,她还这么巴巴的趁着天黑跑来,这不明摆着是不信任南王府么。   南王妃坐在那里,不急不躁,跟李氏话着家常,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哪有女眷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串门子的,又不是小门小户,说出去简直让人笑话。   李氏几次想提出回去,都被南王妃给拦了,“急的什么,时间还早,你再陪本妃说会话。”   李氏耐着性子听南王妃从世子爷小的时候说起,几乎把手里攥着的帕子给揪烂了。   “那个……”她终于横下一条心来,站起身道:“我这次来,原本是想接三小姐回去……”   “什么,你是想接叶小姐回去?”   李氏话音未落,只见南王妃面露惊诧之色,“你不知道么,在你刚来的时候,世子爷已经亲自差了人将三小姐送回镇国公府去了。”   李氏一下子傻了眼。   叶芷蔚早就已经回府去了,而她还傻呼呼的在这里聊闲天,直到这么晚还没有回去……   ☆、第95章 大爷醉酒怒抽媳妇   李氏急急的赶回镇国公府。   刚进院子,便见金管事立在那里,他的头虽然垂着,但是脊背挺得笔直。   大夫人只觉心里咯噔一下。   最近一段时间,她只要见到他,就准知没好事。   “大夫人。”金管事一字一顿道,“国公爷正在前厅等您过去呢。”   “……知道了。”大夫人极力装出一副镇静的模样,“我先换个衣裳就过去。”   金管事垂着头退了下去。   大夫人定了定神,进了屋子。   一抬头,正好看见叶东舟坐在那里,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你去哪了?”他沉着脸道。   大夫人忙收拢收神,“我……我刚才出去透了透气……”   叶东舟上前一把抓了她的胳膊,撩起袖子一看,只觉脑子里忽地冲上一股热血。   “你这个贱人!竟敢背着我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来……”他抬手便是一巴掌。   大夫人李氏一下子被他打蒙了。   “我……我做了什么,老爷你你竟然打我!”   “你自己看看!”叶东舟怒声喝道。“刚才南王世子送三小姐回来时提及我还不信,没想到你竟真的干出这种事来。”   叶东舟铁青着脸色,就像要吃人似的,死死抓着她的胳膊,“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偷人都偷到人家南王府去了!难怪你下晌总是在提要去南王府接叶芷蔚回来,原来你早就准备去外面私会男人去!”   大夫人被叶东舟双手捏得生疼,低头惊见自己的手腕上,留着一道清晰的指痕。   “不……不是,这是南王世子他……”   叶东舟劈手便是一巴掌,“你还想赖到世子的身上去?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张老脸,配不配!”   大夫人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通,弄的不知所措。   院外的丫鬟婆子听见了,吓的全都躲到了一边。以往大夫人身边还有管事妈妈护着,可是现在,屋里所有的丫鬟全都吓的跑了出去,谁也不肯靠前。   “不是的。老爷,你听我解释。”大夫人急道。   叶东舟晚上明显喝了酒,嘴里还带着些酒气,他腿脚刚好些,不过走路还是一瘸一拐,不禁让李氏想起金管事的模样来。   以往,她最看不起金管事,可是没想到现在她的男人竟也是这副模样。   叶东舟回身抄起根鸡毛掸子,嘴里不住道:“看来今天大爷我是该教训教训你了……”   大夫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叶东舟追出门外,大夫人边跑边嚷,“杀人啦!”   叶东舟在后面紧追不舍,嘴里还骂着,“你这不要脸的女人,给我站住!看大爷我今天不剥了你的皮……”   大夫人一路跑到前厅。   镇国公正一肚子气的坐在那里等李氏过来。   没想到等了半天也不见李氏,刚想吩咐金管事再去叫人,就听见外面鸡飞狗跳,嚷成一片。   “怎么回事?”镇国公皱起眉头吩咐管事,“出去看着,出了什么事?”   金管事应声出门去查看,只见大爷叶东舟将李氏推倒在地上,手里拎着根鸡毛掸子,拼命往李氏身上抽打,“你竟然还敢跑?看我不打死你!”   镇国公终于忍不住了。出来喝道:“都给我住手!”   叶东舟因着喝多了酒,所以脑子转的慢了些,不忿道:“父亲,这个贱人竟然勾人都勾到南王府去了,我要休妻!”   李氏闻听此言,只觉得五雷轰顶,大哭道:“求父亲给我做主,我做了什么,竟让大爷如此待我……”   “你说你做了什么?好端端的,为何偷偷跑去南王府!”   “我……我是想把三小姐接回来……”   “狡辩!父亲不是已经同意了让三丫头留在南王府吗,你还跑去做甚?”   “我……”李氏支支吾吾的,她总不能说她是怀疑那名南王府来的侍卫是假的……   “看看你们,都成什么样子!”镇国公怒喝道。   李氏垂着头只是趴在地上哭,叶东舟梗着脖子倒是满不在乎。   “来人,快把这逆子给我拉下去醒醒酒!”看着眼前这情形,镇国公只觉额头青筋乱跳。   “全都给我滚回去!以后要打要杀就在你们院子,别出来给我丢人现眼!”   镇国公怒冲冲甩袖子愤愤离去,金管事面无表情的指挥着下人,将叶东舟半拉半拽的拖走了。   李氏这时才从地上爬起来,只觉得四肢发软,就连站都站不稳,最后金管事只得找来几个婆子,用软轿把她抬回去了。   叶芷蔚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听了米嬷嬷说起刚才前厅发生的事,笑得前仰后合。   只有小莲不解道:“大爷只凭那么个指印就中了小姐的计策,大夫人也着实太冤了。”   叶芷蔚笑道,“信与不信都是他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两人在一起生活,若不能百分之百信任彼此,自然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那么小姐信任世子爷么?”小莲好奇道。   米嬷嬷一下沉了脸色,“都是小姐宠的,你这小蹄子现在什么话都敢说!”   小莲吐了吐舌头,急忙躲到叶芷蔚身后。助他状号。   叶芷蔚笑着看米嬷嬷教训小莲,心里的思绪却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信他么?   她想起前世,他曾不断的询问自己。   你可信我?   一次次,从最初的相识,欢喜冤家,到不惜以身相救。   她自然是信他的。   这一世,他许她相思相守,锦墨变华发。   而她要做的,则是快快长大,掰着手指,算着日子,离她及笄还有两年时间。   翌日。   内侍来到镇国公府,送来了入宫的宫牌。   “宫里的嬷嬷今天就会到府里来,教习宫里的规矩。”内侍提醒道。   大夫人李氏毕恭毕敬的送走了内侍,又忙着收拾瑶琴的院子,求着她女儿把院子空出来,借给叶芷蔚住。   因为宫里来的嬷嬷通常都要在府里连住上几天,教习规矩,所以她们要与叶芷蔚住在一个院子里。   因着昨晚被叶东舟闹了那么一通,李氏早上起来,眼睛底下全是黑的,身上到处酸痛不堪。   而叶东舟早上醒了酒,也觉着昨天的事是他冲动了,不过他这种男人向来不屑于向女人低头,所以他一大早便离了府,躲到外面去了。   李氏就算是满心的委屈,也只能忍着,还要主持府里中馈,张罗着准备叶芷蔚进宫的事,只忙得她焦头烂额,眼瞅着要过晌午,刚想坐下来喘口气,忽听外面婆子禀道:“宫里来了两个嬷嬷。”   大夫人李氏咬了咬牙,迈着两条灌了铅似的腿,出去迎接……   ☆、第96章 伏低做小气疯大夫人   宫里的嬷嬷进了门,大夫人李氏陪着笑将她们接进客厅。   两位嬷嬷却道:“夫人莫要客气,老奴不过是宫里派来教习叶小姐规矩的,直接去三小姐的院子里吧。”   大夫人只能带她们带到原本叶瑶琴的院子里。   为了劝说叶瑶琴搬出去。大夫人几乎磨破了嘴皮子,又哄又吓,最后好不容易才让她搬出去,不过屋里的东西大多却是带不走的,大夫人又遵照镇国公的吩咐多添了几个大件。   两位嬷嬷进了屋子,目光落在门口的落地翠玉屏风上。   大夫人让人端来茶水,里里外外服侍的殷勤得很。   两位嬷嬷与李氏说了半天话,疑惑道:“为何不见三小姐?”   大夫人愣了愣,突然意识到她犯了一个错误,她把院子整好了。却独独忘记让人将叶芷蔚叫过来了。   她支支吾吾道:“三小姐去了她堂姐的院子,她们姐妹感情好的很,我这就派人去叫她来。”冬肠共圾。   两位宫嬷嬷于是笑起来。附和着她的话,夸赞着叶芷蔚。   大夫人恨的暗中咬牙,吩咐丫鬟道:“快去把三小姐找回来,别让嬷嬷等在这,太失礼了。”   下人应声退了出去,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外面院子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两位宫嬷嬷齐齐转头望向门口,隔着细珠帘子,她们听见院里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就是这里么……”声音怯怯的,一副胆怯的样子。   大夫人面色不由得一僵。   两位宫嬷嬷相互递了个眼色,全都沉默不语。   她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哪个不是长着一副七窍玲珑心?   三小姐一进院子却是说了这么一句话。这里面暗藏的道道简直昭然若揭。   大夫人生怕叶芷蔚在外面再说出什么不合适宜的话来,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珠帘挑起,大夫人愣在了那里。   叶芷蔚穿着一身藕荷色对襟衣裳,下面百折长裙,虽然衣裳看着比较新,但款式显得有些老旧,而且手腕处明显露出一截雪白的粉臂。   这衣裳,明显是短了的。   大夫人只觉脑子里嗡嗡作响,要不是当着宫嬷嬷的面。她几乎想立即冲过去照着叶芷蔚的脸上打几巴掌。   这小贱人明明昨日穿得那么光鲜,可是今天却故意穿成这样,这不是在给她找事么,两位宫嬷嬷定会以为是她苛责孤女。   大夫人好不容易才在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蔚儿快进来,还愣在院子里做甚,别让宫嬷嬷等急了。”   叶芷蔚低着头。“是……”声音里带着颤抖。   大夫人紧紧攥着袖子,指甲全都嵌进了肉里,而自己却浑然未觉。   “为何不穿昨儿的那套衣裳。”大夫人故作关心的问道,言外之意是想把自己摘清,非是她故意刁难叶芷蔚。   叶芷蔚茫然的抬起头来,“昨天那身衣裳是南王妃赏我的,要是弄脏了可怎么得了……”   两位宫嬷嬷在屋里听得真真切切,再看叶芷蔚进来的这身打扮,眼底全都闪过一丝了然。   大夫人紧张的不得了,却又不敢解释,生怕越描越黑。   叶芷蔚就是故意要让两位宫嬷嬷误以为她只有那么一套好衣裳可穿。   她进了屋子,向两位宫嬷嬷行了礼,动作优雅,姿势准确,两位嬷嬷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惊诧。   她们临来之前,听说这位三小姐可是个自小便离开爹娘身边的,没想到行事做派竟丝毫不比宫里的人差。   叶芷蔚行过礼后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大夫人皱起眉头,隐忍着心里的怒火,道:“这几日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学着规矩,莫要给咱们府上丢脸!”   叶芷蔚垂了头,一一应声,就像只温顺的猫咪。   两位宫嬷嬷和善道:“三小姐请坐,咱们要相处好几日呢,无需客套。”   可是叶芷蔚仍然站在那里,她转头打量着四周,“……我还是不坐了,坐坏了瑶琴堂姐会要我赔的。”   两位宫嬷嬷同时一愣,这话说的甚是蹊跷,就好像这屋子不是她的一样。   宫嬷嬷转头看向大夫人。   勉强挤出的那点笑意全都僵在了大夫人的脸上,“这……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自己的屋子干你堂姐什么事……”   她眼珠一转,落到椅子上的丝绒垫子上。   “你堂姐平时最喜欢这个垫子,你借来喜欢几日再还她就是了。”   “可是……”叶芷蔚指着屋里桌上的那些摆设,“这些东西不都是堂姐最喜欢的么?大伯母为何全留在这里,不如让堂姐全都拿去吧,免得损坏了,我又没有钱赔她。”   这话说得可怜兮兮的,大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她慌张的偷眼去看两位宫嬷嬷,却见她们两人目光幽深,不知在想着什么。   不能再让这个小贱人再说下去了!   大夫人露出慈祥的笑容,走到门口道:“这几天你就在这里跟嬷嬷们住着,哪也不要去了,我去吩咐厨房晚上做几个好菜。”   “多谢大伯母!”叶芷蔚恭敬行礼。   若说这是自家人,三小姐的态度却好像是在待客人一般,太过谨小慎微。   两位宫嬷嬷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院里可比叶芷蔚原来的小院宽敞多了,叶芷蔚带着小莲跟米嬷嬷住进来,下面又有大夫人安排的六、七个丫鬟跟婆子,不论是饭食还是起居,都不用她们操心,着实的过了三天的舒坦日子。   两位嬷嬷跟她讲了几天规矩,虽然叶芷蔚最厌烦这种东西,不过有了前世的记忆,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只需嬷嬷们说上一遍,她就能立即做好,只喜得两个嬷嬷直夸她。   “老女当年就是教习宫里那些贵人嫔妃也没像现在这么省心过,三小姐当真聪慧。”   终于到了进宫的那天。   大夫人一早起来,就觉得浑身乏力,这几日折腾得她食不顺,寝不安,不过她只要想到过了今天之后,她便又能将叶芷蔚送回庄子上,心里顿时就敞亮了许多。   ☆、第97章 进宫,巧遇皇后   镇国公府外备好马车,大夫人李氏精心装扮了一番,带着叶芷蔚出了府。   临行前,镇国公叮嘱她道:“蔚儿进宫。你身为长辈理应处处照应着她。”   李氏虽然万般的不情愿,但她也只能应声。   到现在皇上也没有将叶东舟的公爷之位批下来,所以李氏身上仍然没有品级,以往她去宫里的次数也是寥寥可数,这次还要算是占了叶芷蔚的光。   马车停在宫门口,随车的丫鬟上前扶着李氏下了车,递了宫牌进去,马上有内侍备好轿子,李氏与叶芷蔚分别上了轿子直奔二道宫门而去。   一路上,李氏心里就像揣着面鼓。一直敲个不停。   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宫里要召见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也不知皇上是个什么心思。   轿子停了下来,再往前便只能自己走了。   李氏跟叶芷蔚下了轿子,由内侍领着进了园子。   李氏时不时偷眼去看叶芷蔚,只见她眼睛垂着。对周围的景色仿佛丝毫也不感兴趣,完全符合宫里的礼仪要求。   她们正往前走着,忽听头上传来宫女的声音:“是镇国公府的大夫人吗?”   李氏一抬头,只见石阶上的凉亭里坐着两个女子,身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一个宫女正探出头来,向下望着。   内侍见了急忙回道:“正是。”   那宫女道:“让她们上来吧,娘娘想见见她们。”   大夫人心头不由得一跳。   娘娘?也不知是后宫里的哪位娘娘……   内侍不敢怠慢,连忙带着她们上了台阶,来到凉亭外行礼道:“奴才见过皇后娘娘,丽妃娘娘。”   是皇后?   大夫人心中一喜,大爷叶东舟便是属于太子党一系,看来这都是一家人了。   她喜滋滋的想着,不过转念她又想起当初第一次见皇后娘娘时,她曾暗示自己去寻闵氏手里的一块玉片。没想到这么多年,她仍没有找到。   也不知皇后娘娘是否还记得此事,有没有因此而怨上自己。   两人跟着行过大礼,然后站在一边。   皇后与丽妃坐在凉亭里,桌上放着几样水果和点心。   皇后穿着大红绣金的八宝妆花褙子,头上插着九翅凤钗,长长的赤金链子垂下来。末端嵌着一颗龙眼大的东珠,随着她转头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声响。   叶芷蔚只在站起来的时候飞快的扫了皇后一眼,然后便一直低着头。   这个女人的心肠是什么颜色,她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管前世或是今生,她们之间都有着解不开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惜,这一世,那玉片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它们再落到你的手上。   叶芷蔚心里暗暗冷笑,脸上却露出恭顺的表情,就连呼吸都显得格外平静。   皇后打量了她半天,赞赏的“嗯”了一声,“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么?抬起头来。”   叶芷蔚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来,乌黑的眸子看向皇后。樱唇抿起,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就像许多毫无心计的女孩子那般,笑得纯真可爱。   皇后突然叹息一声:“想当初,这孩子第一次跟着公爷夫人进宫时,才那么大点,一转眼就长成这么大了。”   “可不是嘛,只可惜公爷夫人已经不在了……”丽妃幽幽道。   叶芷蔚将目光转向丽妃,她穿着一袭桃色的如意褙子,挽着飞云髻,眉目如烟,晶莹的朱唇好似樱桃一般。   “本宫若是记得不错……三小姐好像与英王殿下有婚约在身。”皇后似无意中提起。   丽妃故作惊讶的扬起秀眉,“您不说臣妾险些都忘记了。”   叶芷蔚不动声色的听着她们对话,心里却在不住冷笑,宫里的女人们就没一句真心话。   她生母闵氏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她们还在这里装伤感。   “三小姐今年多大了?”皇后问李氏。   李氏回道:“十三。”   “再有两年才能及笄……”皇后沉吟着,目光看向丽妃,“英王现在还没成亲吧?”   丽妃微微一笑,“是,正妃的位子还空着,府里现在只有两位贵妾。”身为皇子,府里就算有几位妾室也属正常。   “哦……”皇后眉眼带着深意,叹息道:“可惜了。”   丽妃疑惑的看向皇后。   “怎么?你没听闻近来宫里的传言么?”皇后瞥了一眼叶芷蔚,“镇国公府嫡女叶芷蔚命中带煞……克死了叶公爷呢。”   丽妃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勉强笑道:“这怎么可能……不过是传言罢了。”冬厅系技。   李氏站在一边,目光闪烁,心里乐开了花。   显然皇后娘娘是站在她这边的。   她轻轻舒了口气,余光落在叶芷蔚的身上,微微有些得意。   被这丫头压制了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让她觉得如此痛快。   别以为你与英王有婚约便可以高枕无忧,只要公爷的位子一下来,你便什么也不是,老老实实的给我滚出镇国公府!   “听说镇国公已经向皇上递了折子,要将公爷的位子传给长子叶东舟。”皇后说着看了一眼李氏,“本宫说的没错吧?”   “没错没错。”李氏连忙点头。   丽妃神色有些晦暗。   其实自她在宫里听说叶淮安失踪的消息后,便已经萌生了要与镇国公府退亲的念头。   英王与其他几位皇子不同,丽妃的娘家并无任何势力,所以英王的正妃之位就显得尤为重要。   以前她会选中叶芷蔚,也是因为镇国公府手中西北的军权。   可是眼下,叶芷蔚无依无靠,就算她嫁给了英王,等公爷之位传给叶东舟后,那西北的军权也跟英王无半点关系。   所以这些日子,她一直在考虑如何让英王退亲的这件事。   正好皇后提起此事,丽妃便借势做出惊讶之态,“这……这可是件大事……”她看向李氏道,“不知你们有没有找高僧帮她看一看?”   其实早在叶芷蔚与英王定下婚约之时,她就已经看过叶芷蔚的生辰八字,钦天监也看过,并无命中带煞一说。   李氏苦着脸点了点头,一副为难的模样。   她不怕叶芷蔚开口反驳,因为眼下皇后明显是向着她的。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叶芷蔚居然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连半点不悦的意思也没有。   这丫头……不会又想出什么鬼主意吧?   李氏想着,不过转念又一想,这是在宫里,她怎么敢造次,定是心里怕了,所以才不敢开口。   就在这时,忽听凉亭下响起内侍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第98章 臣女之错,皇上动怒   凉亭下,传来内侍尖细的嗓音。   皇后与丽妃同时吃了一惊,连忙站起身来。   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进了凉亭,悠然的打量着皇后等人。   “皇上万岁。万万岁。”皇后等人齐呼万岁。   皇上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在叶芷蔚的身上停了下来。   “平身。”皇上幽幽道。   “谢皇上。”   皇后脸上带着高贵的笑容,将上首位置让了出来。   皇上撩龙袍衣襟,坦然而坐,随意摆了摆手,“你们也都坐吧。”   皇后跟丽妃全都落了坐,李氏紧张的不得了,偷眼瞥向身边的叶芷蔚,却见她并不惊慌,只是规矩的站着。气质优雅。   皇上觉查到李氏的目光,于是打量了李氏一番,忽地想起前阵镇国公递上的折子。想为他的长子叶东舟请封。   叶淮安刚失踪没几天,镇国公府里便办了丧事,而且还将他的嫡女赶出了府门。   皇上的眼底微微掠过一丝不满。   叶淮安的能耐他最清楚不过,此人能文能武,原是接替镇国公的最佳人选,只可惜此人有一个缺点,便是太过疼爱妻女,甚至大过了他本身。   自从闵氏死后,他便一病不起,缠绵病榻足足九年。   叶淮安失踪的蹊跷,而且恰巧是他在进宫得召见过后,回府的路上出的事。   皇上嘴上不说,心里却总是有些歉疚。觉得此事与他的召见脱不开关系。   所以现在连带着,皇上也对叶芷蔚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心思,觉得此女落得如此境地,他如能护得她平安,也算是对叶淮安有个交待,换他自己心里踏实些。   特别是,私下里他曾听人议论过此事,说叶淮安的死与镇国公府的大房二房脱不开关系,很可能是因着有人想争那公爷的位子。所以才对叶淮安下的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他更不可能批下来镇国公递进宫来的折子了。   “这便是淮安的女儿?”皇上开口道。   这样的称呼,听得李氏心里咯噔一下。   这话里明显带着亲近的意思,彰显了皇上对叶淮安的看重。   “是……”李氏心里不安,求救似的看了眼皇后。   皇后亲手为皇上倒了杯茶,双手递过去道,“是啊,这孩子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当初她刚进宫来时,才只有一、两岁呢。”   皇上单手接过茶,并不喝,而是放在身前,“哦。不知她都会些什么,府里可有请先生教习?”   皇后看向李氏,李氏暗中窃喜,要想扳倒叶芷蔚,现在正是时候。   她脸上故意露出迷茫之色,“这……请皇上恕罪,臣妾实在不知。”   皇上面色一冷。   凉亭里,气氛骤然凝结,刚才的轻松之感荡然无存。   皇上语气略有不满,“朕刚才问的可有错处?”   开什么玩笑,这种问话谁敢回答。   若说皇上没错,那为何无人回答这个问题,若说有错……那是不想要脑袋了。   “回皇上,您问的并无半点错处。”叶芷蔚柔声回应,打破了凉亭内的僵局。   “那为何无人回答朕的问题?”   “因为错在臣女,所以伯母回答不出。”叶芷蔚态度不卑不亢,垂下纤长的睫毛,隐住眼底一抹哀伤之色。   一时间,凉亭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在了她的身上。   李氏惊出一身的冷汗,她不可置信的盯着叶芷蔚,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大胆,敢在皇上面前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她竟敢主动说出“错在臣女”,难道她就不怕皇上治她的罪?   叶芷蔚恭敬的站在那里,神色从容而平静,目光垂下,不见半丝慌乱。   皇上本是随口问问叶芷蔚都在府里学了什么,没想到却得了她这么一个回答,他诧异的盯着她,“你……可以说说,自己何错之有?”   李氏又紧张,又激动,恨不得皇上马上就治叶芷蔚的不敬之罪,但嘴上却道:“蔚儿年幼不懂事,还请皇上恕罪。”冬狂鸟圾。   叶芷蔚淡淡一笑,李氏的心里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想当着皇上的面,将她的种种劣迹说出来。   大闹父亲灵堂,不肯穿孝,还被得道高人当面算出命中带煞,克父克母,这样的人,皇上岂能容她?   叶芷蔚主动向前一步,跪在地上。   她现在要做的是,比李氏更早一步的行动起来,将自己的“劣迹”昭示天下。   “皇上。”叶芷蔚抬起头来,乌黑发亮的眸子看着皇上,那双眼睛,不禁让皇上想起叶淮安,一个谦逊而儒雅的臣子,一个足以胜任西北军统领的文武全才……   “臣女自失去母亲后便一直居于南方姑母家,幸得姑母照应,才得以顺利长大,唯只遗憾没有机会能侍奉在父亲身边。本以为回府之后能弥补遗憾,不想父亲却遭意外失踪,父亲夜夜于臣女梦中呼唤,所以至今臣女也不相信父亲已不在人世,为免于折损寿父亲阳寿,故而拒穿孝服,给府里伯母伯父添了麻烦……”   李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叶芷蔚。   这话叶芷蔚说的无可挑剔,可是不知为何,李氏背后却有种凉飕飕的感觉。特别是皇上看向她的目光里就像带着把利剑。   “皇……皇上……”李氏结结巴巴的,嗓子里就像堵着块破布。   叶芷蔚跪在皇上面前,完全无视了李氏,接着道:“臣女并没学过什么,只知道为臣子的,要忠心于君,为人子的,要孝于父母,臣女不过是一个年幼的孤女,无依无靠,从不奢求什么,只希望能有朝一日寻到父亲,与他相依为命……”   皇上微微抿起嘴唇,他想起最后一次召见叶淮安时的情景。   当时叶淮安已经病得很重,就连走路都要人来搀扶,当他询问他能否替父出征西北时,他竟立即应了。   而他唯一向皇上所求之事,便是求皇上在他死后,照应他的孤女。   当时皇上并未放在心上,叶芷蔚是镇国公的嫡孙女,定会被照顾得很好,可是如今看来,却是他错的离谱。   叶淮安当时称自己的女儿为“孤女”,可见他早已料到会有此种结局。   “好,好个孤女……”皇上霍然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停在叶芷蔚眼前。   “昨日有人在朕面前弹劾朕的臣子为逆臣,今日又有镇国公府堂堂嫡女为孤女!”皇上的声调越来越高,在凉亭内回响着,惊得皇后等人全都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传旨!”皇上对身边内侍吩咐道,“镇国公府公爷之位传于叶淮安之女,叶芷蔚,赐忠义匾额一副,如玉意一对,武尊佛像一尊……”   ☆、第99章 纯真演技派,求解婚约   皇上圣旨一出,所有人全都呆立当场。   皇后最快反应过来,笑着对叶芷蔚道:“你还不快点谢恩。”   叶芷蔚故作天真的瞪圆了眼睛道:“臣女可是女的呀,怎么能称得上公爷二字?”   一席话尽显天真。引得皇上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朕的天下,朕说你是女公爷,你便是,谁敢不认,便是与朕过不去。”   叶芷蔚心中暗喜,只要皇上认了这事就行。   她恭恭敬敬跪地谢恩,脆生生的童音在凉亭里回响着,就像把刀子,一下一下割着李氏的心。   公爷之位……居然就这么没了?   皇上把这位子竟然给了叶淮安的女儿。女公爷?   只要一想到日后在府里,她要对着叶芷蔚那张脸,称呼她为女公爷时,李氏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重重的捏了一把,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大伯母?”叶芷蔚转过头来。故意提高了声调,“您怎么了,为何脸色这么差?”   皇上锐利的目光扫过来,李氏身子晃了晃,勉强挤出丝笑容道,“是……是我太高兴了,替你高兴……”   叶芷蔚也笑起来,皇上隐住眼底阴森的寒光,不断在旁边夸赞着叶芷蔚,只有丽妃脸上喜怒莫辨,不知她在想着什么。   叶芷蔚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对皇上道:“陛下,臣女斗胆有一事不明。”   “说吧。”皇上这时心情显然不错。   “臣女想知道,自己有没有俸禄?”   李氏唇角掠过一道不屑,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就知道钱!   皇上显然也没料到她会有此问,道:“自然是有的,你为何关心这个问题?”   叶芷蔚羞涩的低下头去,“有俸禄的话,臣女再回庄上就不会再饿肚子了。”这话声音不大,但在众人耳朵里却好像惊雷一般。   堂堂镇国公府的嫡孙女还会饿肚子?   李氏牙齿咬得咯咯响,叶芷蔚坑了李府的那笔米粮都足够她做米铺生意了。她竟然还敢当着皇上的面哭穷。   似觉察了皇上脸色不妥,叶芷蔚急道:“祖父其实后来偷偷给了我一笔银子,不过那庄上穷得很,臣女不想看那些农户也饿肚子,所以将买来的米都分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好像自己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再说下去了。   皇上突然冷笑一声,“朕亲封的女公爷,岂能住在庄上?”   叶芷蔚眨着大眼睛,分分钟秒变演技高手,那双满是期盼与崇拜的眼睛直盯得皇上热血沸腾,自心底涌起无限维护之心。   “朕亲封的女公爷,有自己的俸禄,日后可承镇国公之位,你以后想住在哪都可以。若是有人待你不好,你可以来告诉朕,朕为你做主!”   其实,这也不是皇上的冲动之举。   他早就看出镇国公的两个儿子,都没有叶淮安那样的才华,别说领兵打仗,只怕还没等到西北就被那里的环境吓的跑回来了。   与其让他们明里暗里争那公爷之位,把这叶芷蔚害了,还不如把她直接推到台前,让那些人全都死心。   到时等叶芷蔚与英王成亲,西北的军权还是要落在他的控制之下。   “皇上,臣女现在有一事相求。”叶芷蔚突然朗声道。   皇后面带微笑对皇上道:“看皇上把这丫头宠的,竟然向您提要求了。”言外之意却是,叶芷蔚不识好歹,贪得无厌,想求圣眷。   皇上心里有着他自己的小算盘,所以并未在意这些,叶芷蔚只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她还能有什么样的要求,无非就是要些赏赐罢了。   “还有什么要求,你就一并说了。”皇上摆出一副大度的模样。   “臣女来时听皇后娘娘与丽妃娘娘提及臣女被道长算出命中带煞一事,臣女恐连累英王殿下,还请皇上解了臣女与英王殿下的婚约吧,不然日后英王殿下若有什么闪失,臣女……惶恐……”   皇上一愣。   他刚盘算着日后如何让英王去接那西北的军权,这丫头就提出来要解除婚约。   “哦?皇后有提及此事?”他看了皇后一眼,目光隐隐带着不满。   皇后垂下眼睛,“臣妾也是过于担心英王,所以才提了提。”叶芷蔚若能跟英王解除婚约,对她来说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皇上又将目光转向丽妃,“爱妃是如何看待此事?”   丽妃的心里就像开了锅似的,七上八下的。   开始的时候,她觉着叶芷蔚已经没了依仗,这门亲事不如解了的好,可是转眼间,皇上竟封了叶芷蔚女公爷的称号,这不是明摆着要想将以后西北的军权交于叶芷蔚的夫婿么。   “臣……臣妾觉得……蔚儿打小便喜欢亲近英王,这门亲事怎么能说解就解了呢……”   叶芷蔚心中暗笑,刚才你怎么不提这事,现在见有利可图,又想反悔?   “臣女正是因为喜欢亲近英王殿下,故此才提出此事。”叶芷蔚恭敬道,“自小英王殿下便待臣女如同妹妹一般,臣女断不想因为自己的名声而连累了英王殿下。”   她故意将小时与英王亲近的事实说成是兄妹之情。   皇上沉吟片刻,虽然他希望英王能接下西北的军权,不过叶芷蔚现在的名声确实有些不妥。冬在名圾。   丽妃见皇上犹豫,紧张道:“皇上,此事还应该问问英王的意思……”   皇上突然摆了摆手,“此事先不急,待朕考虑考虑。”说着缓步走出凉亭。   众人见状连忙起身恭送。   一路出宫,李氏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指甲几乎全都嵌进了手掌的肉里。   内侍陪着笑将她们送出宫,又叮嘱着让她们回府去准备接旨。   李氏脸上挂着假笑,应着声,一路上只笑得面部僵硬,嘴角生疼。   临走时,皇后娘娘连看也没看她一眼,想来定是对她不满,就连丽妃娘娘的脸色都阴沉着。   想到这些,李氏不禁打了个冷战。   莫非丽妃娘娘也怨上了她不成?   阳光洒在宫门前长长的甬道上,李氏从这里走过,却觉得浑身冰凉。   待回去了,她该拿叶芷蔚怎么办?   原先设想着,赶她回庄上,可是现在看来,竟是她想的太天真了。   这丫头敢当着皇上的面要求解除与英王的婚约,她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现在她又得了女公爷的封号,更是如鱼得水。   她这么想着,突然间害怕起来。   叶芷蔚会不会早就觉察到了当初闵氏死的蹊跷?就像她一直不肯相信叶淮安的死……   两人正要出了二道宫门,突然轿子停了下来。   一名内侍从后面赶上来,道:“英王殿下想与叶小姐说几句话,还请夫人行个方便。”   ☆、第100章 英王当面被拒,闫将军再次拦路   李氏听了外面内侍所言,心中不由得一动。   皇上刚在园中下了旨,她们才出宫就被英王拦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丽妃派人给英王捎去了消息。所以英王才赶过来。   只怕是为了叶芷蔚在皇上面前提出要解除婚约之事。   李氏道:“既是英王殿下有事,我不便打扰,先行一步……”说完,也不待叶芷蔚开口,直接坐了轿子出了二道宫门。   叶芷蔚坐在后面的轿子里,听得真真切切。   什么不便打扰,哪有家里的长辈会将一个尚未出闺的女子,单独留下来,陪同皇子说话的。   不过叶芷蔚也没对她的大伯母报什么期望,所以便让轿子停了。出来与那内侍搭话。   内侍道,“英王殿下正在偏殿内,请叶小姐过去说话。”   叶芷蔚动也不动,“我现在孤身一人,怎好私下与男子会面,劳烦你转告殿下。若有事可直接去镇国公府,我祖父定然是愿意招待殿下的。”说罢,转身就要上轿。   内侍没想到她竟会拒绝。一时间傻在哪里。不知该如何劝阻才好。   以英王的身份,不论哪家的女子都想多看两眼,别说是私下会面,就算英王殿下不予理会。还有那些主动扑上来的。   怎么眼下这位叶小姐却丝毫也不动心?要知道,英王殿下的正妃之位可是空着的。   叶芷蔚一只脚已经迈进了轿子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英王的声音:“蔚妹妹。”   叶芷蔚心里无声长叹,有道是该来的躲不掉。   她转过身来,盈盈施礼:“见过英王殿下。”动作优雅而恭敬,带着明显的疏离感。   英王身着一袭紫色宽袖锦袍,袖口金线绣大红蟠龙纹,衣袂飘飞,清澈的眼眸中月华潋滟,玉冠束发,英眉斜飞,意态潇洒。   耀目的阳光洒在英王的身上,迸出点点金光,就连等在轿边的几位宫女都被这光晃花了眼,害羞的垂了头。   叶芷蔚的目光只在英王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移开了。   英王脸上带着温润的微笑,“怎么,蔚儿妹妹竟跟本王生疏起来了?”   “英王殿下贵为皇子,臣女不敢高攀。”叶芷蔚正色道。   听了这话,英王不禁微微蹙眉,“难道本王还会害你不成?此地不是说话所在,还是到偏殿去吧。”   “不用麻烦了,殿下既然有事想问,那便在这里说好了。”叶芷蔚打定主意,绝对不跟英王走。   宫里的那些道道她可是清楚的很,若是被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她与英王的婚约可就真的再无解除的可能了。   英王无奈一笑,“既然蔚儿妹妹不肯随本王去,那便在这里说吧。”说着,他瞥了眼周围的宫女和内侍。   那些人全都乖巧的背过身去,眼睛紧盯着脚面,扮起了空气。   “听说刚才父皇封了你女公爷的称号?”   叶芷蔚淡淡一笑,“蒙圣上错爱。”   英王微笑着,“看来以后本王再也无需为你担心,有了这称号,那些人便不敢再欺负你。”   叶芷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心中小人却拍案而起:担心你妹啊!你早就知道我在镇国公府里是个什么样子,现在跑出来装什么深情,以前怎么不见你出来担心我!   英王说了半天,见叶芷蔚脸上并无感动的神色,不由愧疚道:“以前都是本王的疏忽,没有保护好你,以后本王定会好好改过,成为你的依仗,保持好你……”说着,他伸出手来,轻拂过她额际的碎发。   叶芷蔚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半步,刚好躲过英王的手。   “殿下无需自责,臣女从失去母亲那天起便已学会自保,臣女深知自己身份配不上英王殿下,故此才向皇上请求,解除与殿下的婚约,殿下乃大福大贵之人,臣女却是个不详之人,会连累殿下,还请殿下以后莫要再来找臣女了。”   英王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你……是在怪本王以前没有保护好你么?”英王哀伤的注视着她,那眼中灼灼的光华就算铁石心肠的人看到,也会为之融化。   不过叶芷蔚却不为所动。   前世她死于何人之手,她永世不忘。   纵然一切都是源于他的爱,但那份爱,却是她承受不起的。   他的爱,只是占有。冬序围号。   自闵氏死后到现在,已经九年了,就算她被送去南方,暗中在她身边保护她的,也只有风暮寒派去的暗卫,虽然那时风暮寒并未记起前世。   那时,英王殿下在哪里?   她回镇国公府后,叶淮安遭不测,英王殿下身为她的未婚夫,又在哪里?   现在听说她得了女公爷的封号,又向皇上提出解除婚约,才急急的现身?   叶芷蔚垂着头,隐住眼底深冷的不屑。   “臣女无权责怪任何人,殿下定会寻到逞心如意的佳人,臣女真心祝福殿下。”   “……蔚儿妹妹?”英王不可置信的看着叶芷蔚转身上了轿子。   他听见她吩咐起轿,看着轿子出了二道宫门。   站在他身后的内侍低着头,不敢去看英王殿下。   此刻,他恨不得自己生来就不长耳朵,堂堂英王殿下刚才竟然被镇国公府的三小姐拒绝了,这怎么可能!   像英王殿下这样优秀的男子,不是所有大家闺秀都梦寐以求的良配吗?为何叶小姐会拒绝……   内侍把头低的,几乎要扎进自己的衣裳领子里去……   叶芷蔚的轿子一直出了宫门。   镇国公府的马车等在宫门外,可是大夫人李氏的马车却已然不见踪影。   小莲跟米嬷嬷全都等在马车上,见她出来全都松了口气,上前道:“大夫人说您被英王殿下请去,自己先回府去了。”   叶芷蔚冷笑,自己的这位大伯母做事可真漂亮,把她扔在宫里,自己却跑了,回府后定是又要嚼舌头了。   米嬷嬷担忧道:“大夫人说英王殿下会送您回府,怎么没见英王殿下出来?”   叶芷蔚淡淡道,“我只是停轿与英王殿下说了几句话,当时内侍跟宫女都在眼前。”   听了这话,米嬷嬷才稍稍松了口气,上前扶着叶芷蔚上了马车。   就在这时,忽地从远处跑来一匹俊马,正停在叶芷蔚的马车前。   “叶小姐,我们又见面了。”那人笑道,一双鹰目射出火热的视线,落在叶芷蔚的身上。   叶芷蔚一见此人,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闫将军。”   闫程鸣笑道:“叶小姐莫要客气,以后见面我还要向你行礼才是,女公爷。”   叶芷蔚秀眉挑起,皇上只不过在宫里口述了圣旨,内侍还没把圣旨送到镇国公府去,眼下就已经有这么多人都听到了风声。   “看来闫将军消息灵通的很。”叶芷蔚打趣道。   闫程鸣爽快的扬头大笑,“叶小姐好不容易出府一趟,正巧午门那里热闹的很,咱们一同前去。”说罢也不待她同意,直接上前,一把拉住了马车的头马。   马车猛地一晃,叶芷蔚在车上站立不稳,险些跌倒。   闫程鸣回头咧嘴一笑,“叶小姐坐稳些,不然掉下来伤了哪里,我可是会心疼的。”   ☆、第101章 午门监刑官,逆臣?   闫程鸣强行拉着叶芷蔚的马车,向着午门方向而去。   因着大夫人李氏离开的时候,故意带走了所有镇国公府的随行侍卫,所以现在叶芷蔚的身边。除了马夫,便只剩小莲跟米嬷嬷两人。   一路上,叶芷蔚心里的小人将李氏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然后又顺便问候了下闫程鸣的生母。   午门外早已人山人海。   最外层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四周站满了手持兵刃的官兵。   闫程鸣下了马,来到马车前,道:“叶小姐请下车吧。”   叶芷蔚只好让小莲挑起车帘,下了马车。   抬头看,只见午门中央设置了一处高台,四面旌旗招展。上搭紫色绣麒麟遮阳伞盖,伞下摆着三把太师椅,左手边坐着一名内侍,一看便知是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衣着光鲜,单是那做派就带着几分傲慢。   右手边的太师椅上坐着一名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着大红织金飞鱼通袖罗。   叶芷蔚只觉自己的眼角跳了几跳。   那身衣裳再眼熟不过,在现代世界的电视上她不知见过多少回:头如龙,鱼身一角。那个纹饰……分明就是飞鱼服。   再看那名男子腰间悬着的绣春刀……   我去。这人是锦衣卫!   闫程鸣注意到叶芷蔚眼中露出的惊讶之色,不屑一笑,低声道:“随我来。”说着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将她拖进了人群里。   小莲跟米嬷嬷干着急却没有办法,只能等在马车上。t   闫程鸣拉着叶芷蔚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很快来至一处官兵把守的角落,闫程鸣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在那官兵面前一晃。   那官兵立即闪身让到一边,闫程鸣从容拽着她走了进去。   叶芷蔚发现,靠近高台附近,并没有其他百姓入内,这里站着的大多都是些身穿官服的朝臣,还有些则是官兵跟锦衣卫。   普通的锦衣卫身上是没有飞鱼服的,飞鱼服是一种荣宠与身份的象征,所以叶芷蔚多看了台上右侧的那名男子一眼。   闫程鸣忽地在她耳边轻笑,“没想到叶小姐也有这种英雄情节,严岐山,严指挥使年轻时,也算是风云人物,不过他手上无辜的血太多,不适合叶小姐……”   叶芷蔚听出他话里有话,就算一时不解,也不想开口去问他,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   闫程鸣也不恼,拉着她躲在旌旗底下的阴影里,看着周围的光景。   就在这时,自高台后走出十名手持朱漆廷杖的行刑狱吏。   人群里顿时骚动起来,不少胆小的百姓看到那朱漆廷杖时,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看这阵势,不用猜也知道,这定是要准备行刑了,只是她猜不透,为何闫程鸣要拉她来看这个。   闫程鸣注视着那十名行刑狱吏,唇边尽是不屑的冷笑,“叶小姐难道就不好奇,这是要对什么人行刑?”   叶芷蔚淡淡道,“不管是什么人,都与我无关,我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闫将军不觉得带我来看这种东西,有失风度么?”冬乐女号。   闫程鸣咧嘴一笑,“风度?我就是想让你看个清楚,那个人的真正嘴脸!”   那个人,他指的是谁?   叶芷蔚愣了愣,目光顺闫程鸣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高台一侧,官兵与锦衣卫突然闪列两旁,自中间走出一人,稳步上了高台。   那人身着紫色一品武官麒麟官服,头戴七梁冠,腰横玉带,坠云凤四色花锦绶,意态放荡不羁,桀骜不驯。   随着他迈步登上监刑高台,官袍衣袖随风扬起,似行云流水。   叶芷蔚只觉呼吸一滞,今天的监刑官……竟然是风暮寒?   风暮寒目光似无意间扫向台下,剑眉挑起,狭长凤眸斜睇而下,眼底光华如星辰流转,尽显妖冷睥睨之势。   闫程鸣冷笑出声,“叶小姐,你莫要被此人相貌所惑,今日我便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   叶芷蔚惊讶的看向闫程鸣,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白痴,好不容易才强忍住心里的笑。   他的真面目?我还需要看么……   不过闫程鸣此时并未注意到这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投在风暮寒身上。   高台上,大内总管与锦衣卫指挥使严岐山同时站起身来,向风暮寒拱手行礼。   风暮寒回了礼,撩衣襟下摆,大马金刀的在中央的位子上坐定。   台下有朝臣议论纷纷,“威武将军不是带兵去了北边寒沙城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们没听说么,近日有御史上折弹劾南王世子,逆臣犯上,独断专行……”   “这么说他是逆旨回京?”   “好大的胆子,皇上居然也能容他?”   “听说他回来了便彻查右侍郎吴府的灭门惨案,依我看,他不过是利用此事排除异己罢了。”   叶芷蔚听着周围人的议论,面无表情。   风暮寒是怎么回的京城,她再清楚不过,可是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她的心里仍会觉得不舒服。   闫程鸣见叶芷蔚眼中掠过一丝灰暗,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两人站在台下,一会功夫,只见锦衣卫押着一列人来到台下,叶芷蔚粗略数了一下,大约足有一百多人。   锦衣卫指挥使严岐山站起身来,将手一摆,一旁走上来一名内侍,手中捧着诏书,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部刘长秀、宋详文、刘起才,结党营私……陷害忠良……不思报效朝廷,至右侍郎吴府一门惨案……”   台下跪着的数百人全都低着头,双手捆于身后,一个个浑身发抖。   直到小内侍宣读完诏书,十名行刑狱吏走上前来,将最前排几名犯人齐刷刷地按到在地,然后昂首望着台上。   严岐山这时已然坐回到位子上,与大内总管对视一眼,对风暮寒低声说了些什么。   风暮寒薄唇逸出一丝不屑,自唇间吐出两个字:“行刑。”   声音虽不大,但听在众人耳朵里却宛如惊雷一般。   十名行刑狱吏抡起朱漆廷杖,照着最前排那些人的屁股便挥了下去……   才打了五、六下,台下惨叫声连连。   “下官冤枉……下官冤枉啊!”那些人不断挣扎着,大声呼喊。   台下朝臣无不唏嘘感叹,大有兔死狐悲之态。   叶芷蔚正看得出神,忽听闫程鸣小声道:“叶小姐可知这些将死的人中,有多少屈死鬼?”   ☆、第102章 清除异已,欲灭口?   这些一向清高孤傲的官员从来也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当街按倒在地,脱了裤子被羞辱不说,还要被廷杖责打。   风暮寒一声令下。行刑狱吏将朱漆廷杖高高举起,大喝一声。   朱漆廷杖呼呼带风,一棒子就抽了下来。   被打之人惨叫连连,不多时,被打之处全都显出青紫,朱漆廷杖每落下一次,旁边必有人吆喝着数目,而且每打五下便要换人行刑,以保证每次击打的力度完全一样。   五十杖后,当场十人全部毙命。冬央庄血。   行刑狱吏望向台上。   风暮寒面无表情。玩赏着手里的茶盏,幽幽道:“接着打……”   行刑狱吏又从人群里拖出十人来,按倒在地,重复之前的程序:脱光、开打、毙命。   没一会功夫,台下地面上已被血水浸透。   台下朝臣百官听着那些已变了调调的嘶嚎,开始还有人不屑的撇嘴。到后来,渐渐的,再也没有人敢开口议论。   行刑狱吏周而复始,不断将杖毙之人拖下去,把活人带上来,那些被拖走的尸体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之气。   观看行刑的官员里。不少人似支撑不住身体,直接站在原地呕吐不止,也有一些上了年纪的,直接翻了白眼,背过气去。   叶芷蔚屏住呼吸,其实这味道也让她极不舒服。   高台之上,就连大内总管脸色也有些发白,只有锦衣卫指挥使严岐山与风暮寒面不改色,淡漠的盯着台下。   被捆绑在地,活着的犯人越来越少,一旁堆起的尸体却越来越高。   等待死亡的滋味远远比死亡本身要可怕的多。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轮到自己。   “咯咯咯……”不知是谁的牙齿开始打颤,这声音在此时听来,竟显得格外清晰可辨。   尽管他们跪在太阳底下,但绝望的寒意却是透骨的冰冷。   闫程鸣眼中带着不屑的冷意,这些人因何会被杖刑。他知道的比谁都要清楚。   他们根本不是什么策划右侍郎府一门惨案的凶手,他们不过是太子党的成员,没想到风暮寒竟敢公然借查案之机向兵部下手,将所有与太子有关的人全都挖了出来。   朱漆廷杖仍在不断上下挥舞,血雨纷飞,高台一侧的帷幕上尽是溅起的血点,朝臣们的牙齿也开始跟着打颤,此时,再也无人敢提“逆臣”二字。   逆臣又如何?若是没有皇上的维护,他怎么敢一下处置了兵部这么多的官员。   就在行刑狱吏再次将一批尸体拖下去的时候,从下面跪着的人群里突然扑出一人,嘴里发出凄厉的哀嚎,“我招……我都招!”   风暮寒凤眸斜睇,冷冷道:“带上来。”   马上有锦衣卫将那人推上了高台。   那人跪在地上,全身抖成一团,但眼中尽是对生的渴望。   风暮寒看了那人一眼,薄唇勾起,只吐出一个字,“赦。”   下面其余的犯人全都惊住了,只见锦衣卫将那人直接拖了下去,带到高台后,再也看不到了。   锦衣卫指挥使严岐山朗声道:“还有人想招供的,便趁现在,若是没有,继续行刑!”   闻听此言,下面的那些犯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间全都匍匐向前,拼命嘶吼着,“我招!我招!”   “大人!我全招!”   闫程鸣鹰目射出寒光,右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腰间……   叶芷蔚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他想杀人灭口!   这些犯人若真像闫程鸣所言,与吴府惨案无关,那么必是有其他原因,风暮寒才要置于他们于死地。   除了太子党一系,她想不出他会对谁下手如此之狠,所以这时见闫程鸣想动手,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   她悄悄向后退了半步,一眼瞥见身边立着的旌旗,眼珠一转,将整个身子都用力靠上去。   那旗子不过是依靠着地上的几块石头才立起来的,哪经得住她全身的力量,一下子,旗子就倒了。   几名站在附近的官员没有注意到身后,还被倒下的旗杆砸到。   这不过是小小的骚乱,但却被台上的风暮寒尽收眼底,他的目光落向这边,在看到闫程鸣的时候,凤眸微眯,眼底迸出凌厉杀气。   闫程鸣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意外,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笑着对叶芷蔚道,“这里血气太重,我还是送你回去吧。”说着他拉了她转身便走。   临离开的一刹那,他扭头向台上露出得意一笑。   风暮寒看着闫程鸣拉着那个熟悉而娇小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宽袖内,修长的手指握了起来。   “世子?”严岐山提高了声音。   风暮寒缓缓转过头来,眼中带着丝茫然之色,“严大人何事?”   严岐山叹了口气,显然刚才他说的那些话,风暮寒一字也没听进去。   “世子不要太过操劳。”他劝慰道,“审问犯人之事还是交由我们锦衣卫便是,待审出结果后自然会派人通知世子。”   风暮寒闻听此言,站起身来,“既然这样,此处便有劳严大人。”   严岐山一愣,刚才的话不过是些场面的客套话,没想到风暮寒竟真的要先行离开,按照南王世子的性子,就算他真的累了,也从没见过他主动开口在关键时候退场的。   严岐山看了一眼台下剩余的犯人,除了刚才主动求饶招供的那些,余下的不过十几人。   大内总管也乐得送人情,在旁附和道:“有严指挥使在,必然不会有事,风将军连日操劳审案,稍后皇上必然还要召见您,不如趁现在去歇息会。”   风暮寒微微颔首,卷起宽袖,负手下了高台。   行刑狱吏继续行刑,重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风暮寒刚刚来到台下便叫来青衣,低声吩咐了几句,青衣点头悄然离开刑场……   与此同时。   闫程鸣拉着叶芷蔚挤出人群,重新回到马车上。   小莲跟米嬷嬷见叶芷蔚平安回来,全都松了口气。   闫程鸣道:“叶小姐可有受到惊吓?”   叶芷蔚懒得跟他说话,索性装出惧怕的模样直接躲进了车厢。   闫程鸣并未觉查出她的异样,只当女子看过这种场面后都会被吓到,于是吩咐车夫,调转车头,往镇国公府方向而去。   ☆、第103章 当街对峙   闫程鸣护着镇国公府的马车离了午门。   还没走出多远,叶芷蔚忽觉马车骤然停下。   小莲警觉地挑起车帘,向外窥探,然后回来在叶芷蔚耳边低声道:“小姐。有人拦车,好像是南王世子身边的人……”   叶芷蔚并未觉得吃惊,刚才在监刑台上,想必风暮寒已经看到了她,若说他就这么容闫程鸣送她回去,这才叫奇怪呢。   “叶小姐,南王妃有请,请您入府一叙。”马车外,传来青衣的声音。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便听外面闫程鸣道:“实在不巧。我现在正送叶小姐回府去,你且回复南王妃,让她改日再来请叶小姐好了。”   叶芷蔚不禁黑了脸色,闫程鸣这人,实在是……太自以为是,现在就开始管起她的事来了。   青衣骑着战马。拦在马车前,拱手道:“南王妃请的是叶小姐,去与不去,都在叶小姐自身,无需闫将军拿主意。”冬央帅才。   闫程鸣不屑一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南王世子身边的一条狗而已。也配跟我说话?”   青衣眸中带了冰冷的光芒,态度从容,话里却暗藏了凌厉的杀机,“闫将军若对属下不满,尽管明言,莫要扯上世子爷。”   闫程鸣骑在马上,上下打量着青衣,“我就算连你的主子一起骂了,你又敢怎样?”   青衣伸手便去摸腰间的配剑,就在这时,忽听马车里响起一个清脆的女音:“既是王妃有请。我自然要去,闫将军的好意我已然心领,还是请回吧。”   这话叶芷蔚已经说的够明白了,我去哪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跟总是跟着。厌烦得很!   可是闫程鸣听了这话,并不气恼,鹰目快速掠过青衣腰间的配剑,“我们又不是外人,叶小姐不必客气,再说那南王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么,我怎能放心让你跟这种人在一起。”   马车里,叶芷蔚以手扶额,真是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她觉得自己脸皮已经够厚了,可是没想到这位闫程鸣却比她更胜一筹。   马车外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青衣与闫程鸣谁都不肯退让半步,双方一触即发。   就在叶芷蔚担心他们二人会当街动手之际,突然自街对面过来数十匹战马,为首一人,身穿紫色麒麟武官官服,正是南王世子风暮寒。   “闫将军。”风暮寒语气幽幽,听着好似与往常无异,但叶芷蔚却能觉察出此时他心中的不快。   “哦?午门行刑应该尚未结束吧,监刑官便可擅离职守?”闫程鸣故作姿态的回头向午门方向望了一眼,“世子就不怕那些犯人被人劫持了?”   这话已是满带着赤果果的威胁。   风暮寒凤眸微眯,唇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闫将军多虑了,那些人既然已经落到本世子的手里,就万万没有再逃出生天的可能,就算是死,也是要死在本世子的手里。”   这一次,不管太子如何暗中挑唆,他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些人的,先是拔除了兵部的太子党人,接下来他便准备着手清理户部,皇上给他的时间并不充裕,所以他要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清理出异已。   “世子真是好大的手笔。”闫程鸣冷笑一声,“手上沾了这么多无辜者的血,难道就不怕晚上做噩梦?”   风暮寒无声轻笑,“为将者手上还有没沾过血的么?”   “那可不一样。”闫程鸣轻拉缰绳,故意来到马车窗外,“上阵杀敌,沾的是敌军之血,朝堂之上,世子你沾的可是无辜者的血,这未免也太残忍了吧?”他这话是故意说给车里的叶芷蔚听得。   他相信,不论哪个女子都会本能的惧怕鲜血。   之前叶芷蔚会拒绝他而选择了南王世子,是因为她看中他的样貌,被他所迷,可是当她看清他嗜血无情的一面后,定会有所动摇。   其实这会功夫,叶芷蔚在车里确实有所动摇,她正在车里搜寻着趁手的东西。   小莲紧张道:“小姐,您这是想做甚?”   叶芷蔚抓起一只茶壶,咬牙切齿道:“用这个……能把他打昏么?”   吓得小莲跟米嬷嬷同时上前将她手里的茶壶夺了下来。   对于闫程鸣的冷讽,风暮寒意外的,竟然没有反驳。   他是什么样的人,马车里的那个女人想必早就一清二楚,他从来也没有在她的面前隐藏过自己的真实。   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不择手段,就算沾上鲜血,也绝不后悔。   一切只因他不想再让这一世,重蹈覆辙!   他不想再错过她,不想再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的面前,那种将心生生割裂的疼痛,他已经尝过一次了。   这一世,他要扫清所有暗藏的隐患,将她保护在血腥杀戮之外,他要将她捧在手心里,等她长大。   可是……   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想让她看到刚才那一幕。   虽然他自信她的心里还是装着他的,但仍不免在看到她与闫程鸣离去的背影时,内心狂跳不止。   她会因此而厌恶自己么?   闫程鸣见他目光落在马车上,微有迟疑,于是笑道:“许是因为刚才我带叶小姐去看了行刑,她这会有些不舒服,南王妃那边改日再去,告辞了。”   说罢强行命令赶车的马夫,继续前进。   风暮寒一语不发,拉马挡住马车前方的路。   闫程鸣鹰目掠过得意的笑,“怎么?世子还想来硬得不成?”   他自认武功不输于任何人,早就想见识一下世子皆赞的南王世子的真本事。   “让开。”风暮寒薄唇轻启,吐出二字。   淡淡的杀意自他身上迸发出来,衣衫无风自动,袍角袖口逆风扬起,跟随在他身后的众侍卫,纷纷拉马向后退去。   除了踢云乌骓,其他马儿都敏锐的觉察到了这股不详的冷意,烦躁的不断撩着蹄子,刨着地面。   “有意思。”闫程鸣安抚住躁动的座骑,拉开架势站定,“能得与世子切磋的机会,真是三生有幸。”   当街两位武将僵持不下,早就引起了不少过路人的注意,特别是风暮寒那一身的官服,显得尤为醒目。   “那人是南王世子?”   “气氛不对劲啊……莫非是想要当街动手不成?”   “快离得远些……”   青衣注意到,眨眼间,他们所在的这条街上,一切行人商贩全都走得干干净净,就连附近的商铺都关上了门板。   那情形……简直如临大敌。   ☆、第104章 世子的忌讳,质问   街道上,行人与商贩全都避开,略显空荡的路上唯有叶芷蔚所在的那辆马车尤为醒目。   叶芷蔚挑起车帘一角,微微蹙眉。   风暮寒一身官服。显然是匆匆赶过来的,如此情形要是双方动手,难免会被外人抓到把柄,好好的监刑官不做,跑到大街上跟人动手?   叶芷蔚想到这里,立即吩咐外面马夫道:“还愣着做甚,回镇国公府!”   那马夫是大夫人李氏特意挑选的人,自然暗中得了李氏的吩咐,有意要坏她的名声,所以搪塞道:“三小姐。不妥吧,闫将军和南王世子两位爷都在这,咱们怎么好直接回了……”   叶芷蔚一听眉毛就立起来了,她说服不了外面的两个疯子,但是要是连这么个马夫都搞不定,也太窝囊了。   叶芷蔚一把操起桌几上的茶壶,姐不发威,你当姐是哈啰kitty么?她挑起车帘,一茶壶便招呼到那马夫的后脑勺上去了。   马夫被打的晕头转向。叶芷蔚上前顺势一脚将他踢下马车。   “世子爷,您先慢动手,借我个赶车的马夫可好?”   风暮寒与闫程鸣双方正一触即发,没想到叶芷蔚却突然搞出这么一出。   风暮寒瞥了一眼身后的青衣,低声道:“你去吧。”   “是。”青衣下了战马,上前将叶芷蔚马车拉住。   躲在远处看热闹的百姓全都露出惊讶的表情,马车里这位小姐好生厉害,竟然敢对南王世子这么说话。   而且南王世子竟然还真的肯借人给她。   虽然他们不知道青衣是什么人,但看他的衣着打扮,定然不是普通之辈,没想到他也心甘情愿的给那个女子做马夫……   别人心里怎么想青衣不知道,但青衣自己心里却是清楚的很。这位叶三小姐对于他们主子来说,是与众不同的存在,绝对不能得罪。   “青衣大人,麻烦你了。”叶芷蔚用茶壶招呼过马夫后心情好了很多,重新放下车帘。“今日我有些不舒服,改日再向南王妃请罪。”   青衣将叶芷蔚要走,犹豫的看向他的主子。   风暮寒薄唇紧抿,略一点头。   青衣二话不说,挥鞭子抽在马背上,也不管那名被茶壶打破了脑袋的马夫在地上不断哀嚎,直接将马车驶离了众人身边。   闫程鸣这时仍想上前阻止,他刚催动座骑,忽觉对面袭来一股凌厉的杀气,他转过头来。正对上风暮寒那双蒙霜的凤眸。   风暮寒缓慢催动战马行至他身侧,目光如剑般自他身上掠过。   “闫将军……”风暮寒语气幽幽,就连周围的温度也仿佛骤然下降,“闫将军知道本世子最忌讳什么吗?”   闫程鸣自认身手在军中也算是属一、属二,可是他却从没有遇到过像风暮寒这样的对手,看他慢慢带马靠过来,竟让他的背后生出一种莫名的寒意。   风暮寒目若利刃,如同万年古井深寂而冷冽,摄寒入骨,“本世子最忌讳别人动本世子的东西。”   “你的东西?”双方虽未正式交手,但闫程鸣却渐渐被他身上迸出的真气逼迫得冒出冷汗。   “闫将军记得就好。”风暮寒冷笑一声,明明是笑声,但此时在闫程鸣的耳朵里听来,却显得森然无情。   风暮寒并未停下,而是与他擦肩而过,催动踢云乌骓继续前行。   留在后面的十几名侍卫面面相觑,心里全都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最后世子爷没有动手,不然他们还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侍卫催动战马,纷纷跟在风暮寒身后离开。   闫程鸣坐在马背上,直愣愣的呆立在那里,微风吹过,背后有些发凉。   他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的衣裳全都被冷汗湿透了。   “南王世子……”闫程鸣脸上渐渐浮上一丝玩味的笑意,“果然是个人物。”   此人不除,太子大业难成!   想到这里,他不由回过头来,望向刚才风暮寒离去的方向。   突然,他觉得肩头一凉,扭头一看,顿时脸上神色大变。   他的肩头不知什么时候被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直透肌肤。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闫程鸣以手捏着自己的肩头,吓得冷汗连连。   若说刚才的他还带着一丝不屑与侥幸,那么现在他才终于意识到南王世子的可怕之处。夹名厅圾。   他甚至连对方是什么时候出的手都没有注意到,这要是真的对峙起来,只怕他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另一边,青衣驾着马车往镇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叶芷蔚坐在车里气愤难平。   闫程鸣这种人实在难缠,他不像英王,只要略加提点便会退让,他狂妄而又自大,完全以自我为中心存在,不管什么样的冷言冷语,都会被他忽视。   她又想起今天午门的那一幕血腥的杖刑,以及听到的那些关于风暮寒的流言蜚语,心里难免有些不安。   如今的风暮寒似与上一世不同,前世他更多的将精力投在军队上,而今他则深入了朝堂纷争之中,她知他并非是喜好玩弄权势之人,但如今他却身陷这种纷争的漩涡。   这种情况,是她所料未及的。   她正在胡思乱想,马车忽地停了一下。   她刚想开口询问外面青衣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车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挑开,南王世子飘然而入,麒麟官服扬起一阵微风,还带着些许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不知为何,叶芷蔚突然就有些恼了,她有种被别人算计的感觉。   先是闫程鸣,故意带她看什么行刑,为的是让她发现风暮寒嗜血无情的一面,而后又是风暮寒让青衣帮她驾车,然后却光明正大的偷偷跑进她的车厢。   他们……还真是当她这里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世子爷莫不是上错了车?”叶芷蔚恼道,她现在最需要的是静一静,她需要时间好好将发生的这一切理顺。   风暮寒没有开口,凤眸却是冷冷掠过车厢里小莲与米嬷嬷的身上。   她们两人早就见识过了南王世子的霸道,知道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她们想拦,也是无用的,所以全都挑帘出去了。   叶芷蔚苦笑不得,笑骂道:“你们倒底是向着谁!”   小莲离开之前扭头向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叶芷蔚恨的磨牙。   风暮寒在她对面坐定,面沉似水。   “世子?”她觉出风暮寒神色似有些不对劲。   “那姓闫的,都跟你说了什么?”风暮寒薄唇轻启,一字一顿道,他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似想一直看到她的内心里去。   ☆、第105章 此世,亲手为你打造太平盛世   风暮寒凝视着她,眼底掠过一丝焦虑,“闫程鸣都跟你说了什么?”   叶芷蔚平静的回望着他,反问道:“你为何会做了监刑官?”   风暮寒薄唇抿成一道细线。脸上多了迟疑之色。   “你不想说便算了。”叶芷蔚无所谓道,她故作轻松的摆了摆手,“反正我也不想知道,那是你的事。”   “闫程鸣……”   “那是我的事,与世子无关。”叶芷蔚没好气道,她累了一整天,先是进宫,然后又被闫程鸣拉着去看什么劳子杀人,现在又被这醋坛子质问,她很想安静的一个人待一会。   风暮寒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生怕错过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正像闫程鸣所言……本世子在借刀杀人。”他一字一句道。   叶芷蔚秀眉微微扬起,欲言又止,“你是在替皇上……”   “我便是那把暗刀。”风暮寒直言道,“我借他之势除异已,他借我之手杀人。”   叶芷蔚禁不住屏住呼吸。   前世风暮寒就曾说过,他替皇上杀人,不过那时他杀的是外敌。   风暮寒注意到她目光中流露出的惊讶,幽幽道,“这一世。本世子杀的是朝臣。”   叶芷蔚愣在那,半天没回过神来。   虽然都是暗刀,但两者却截然不同。   杀外敌之刀手上沾的是敌军之血,纵然得了无情冷血的名声,却与声望无损,杀朝臣之刀,手上却会沾上无辜者的鲜血,说到底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久而久之。t就会出现类似这种“逆臣”的流言。   “为什么……”叶芷蔚不解的眨着眼睛,他有多强大,她比谁都清楚,为何今世他会选择如此难行的一条路,而折损了他的名声。   她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风暮寒的回答。   车厢内的气氛骤然凝结,唯闻他们彼此间的呼吸之声。   “薇儿……”终于,还是风暮寒最先打破了沉默,他轻声唤着她,声音带着丝暗哑。“你可信我?”   叶芷蔚只觉心头一跳。目光落在他的眼中,发觉那里竟然带着一层淡淡的血丝。   这些日子,他定然也是忙得不可开交,一面要暗中派人护着她,一面又要在宫中与太子等人周旋……   望着他那疲惫的神色,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不管他的手上沾了多少鲜血,她都会信他。   风暮寒一直紧张的注视着她的表情变化,见她从刚才的紧张中松懈下来,暗暗松了口气,试探的伸出手,想去触摸她的脸。   淡淡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叶芷蔚下意识的向后躲了一下。   风暮寒的手立即僵在了半空。   “待回去了,我为你安排几个会武功的丫鬟。”他岔开话题道,修长的手指收拢起来,掩握在宽袖内,“你若想留在镇国公府,那些人难免还会找你的麻烦……”   叶芷蔚见他左右言他,目光散乱的落在窗外,心里微有些不忍。   刚才她不过是下意识的躲避,他的身上尽是沾染着血腥的味道,光是回想起刚才午门的那一幕就让人心悸。   风暮寒有一句,没一句的嘱咐着她,再也不提半句闫程鸣的事。夹广节弟。   待马车停在镇国公府门外时,风暮寒却突然高声道,“青衣,继续走。”   叶芷蔚一愣,其实就连在外面驾车的青衣也被这命令弄的不知所措,可是主子的话又不能不听,所以青衣拨转马头,马车继续向前,驶过了镇国公府。   叶芷蔚不解的看向窗外,道:“这是要去哪?”   还没等她将目光从窗外移回来,面前突然一暗,衣袂带风,一具温热的身体已经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那股血腥之气混合着龙脑香的气味扩散开来。   她刚想挣扎,却听耳边传来低语,“薇儿,莫要怕我,不管何时,我都不会伤你!”那声音低沉而暗哑,却好似陈年美酒,诱人沉醉。   她原本伸出去准备推开他的手,不由得停在了半空。   似觉察到她心里的迟疑,风暮寒越发的抱紧了她,隔着麒麟官服,她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就像失控的野马,一下,一下,仿佛一直要撞到她的心里去。   “薇儿,薇儿……”风暮寒喃喃的唤道着她。   叶芷蔚在他怀里扬起脸来,凝视着有些失控的南王世子。   阳光自细纱车帘外照射进来,细碎的落在他的身上,麒麟官服上的金线闪耀着点点金光,而此刻,那双凤眸中的光华,却比这金光更耀目,就像夜空无数道掠空而过的流星,带着炽热而迷乱的光芒,令人眩目。   “不准你避开我,听到没有!”他将她的脸贴在自己的心口,他不在乎双手沾上多少鲜血,也不在乎折损名望,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她而已。   这一世,他要亲手打造属于她的太平盛世。   她想要恬静的生活,那他便除去一切呱噪之辈,而非是如前世那般,避开喧嚣。   他非是不肯说出自己的计划,而是不想让她整日的担惊受怕,次次都要经那被刺杀的风险,他宁可在她面前粉饰太平,也要将她护在手心里,为她挡尽一切风雨。   “就算你真的厌恶我这身血腥,我也不会放手。”他唇角勾起,深深的望进她的眼睛里,好像要将自己溺毙在其中,“这一世,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不管什么人,都休想让我放手。”   叶芷蔚愣愣的看着他,心里掠过一丝酸楚。   别人都道南王世子冷血无情,桀骜不驯,其实这只不过是他的一副面具,在那面具之下,隐藏着的,却是比任何人都要柔软与敏感的内心。   她伸出手来,反环住了他的腰身。   风暮寒先是一愣,心里原本的压抑与焦虑突然间就土崩瓦解了。   之前他嘴上虽然强硬,但是心里仍不免担心她会对自己产生成见,特别是当他看着闫程鸣带她离去的背影,心里竟然产生了惊慌的情绪。   “……风暮寒。”许久,她才唤了一声,“我哪也不会去,就等你来娶我的那一日。”她紧紧的抱住了他,将头靠进了他的怀中。   马车,一次次从镇国公府的门前经过,青衣已经驾车绕着镇国公府转了无数个圈圈……   ☆、第106章 宣旨,叶瑶琴作死   叶芷蔚从府后门进了镇国公府。   她带着小莲跟米嬷嬷刚回了院子,还没等进门就被叶瑶琴拦住了。   “这是我的院子,你要么回你的院子去住,要么给我滚回庄上去!”叶瑶琴气势汹汹道。   叶芷蔚站在那里。平静的注视着叶瑶琴,“这是堂姐的意思,还是大伯母的意思?”   “自然是我母亲的意思!”叶瑶琴越发得意,“别以为你进了一趟宫回来就能改变什么。”她一摆手,身后的丫鬟们将叶芷蔚放在院里的东西全都丢了出来。   这本来就是她的院子,之前借给她住不过是权宜之计,她好不容易才巴巴的等母亲回来,本想问她拿个主意,可是大夫人却从回来便被镇国公叫了去,询问宫里的事。所以叶瑶琴便想当然的认为叶芷蔚在宫里定是得罪了什么贵人,不然的话为何她没有跟母亲一起回来?   所以她立即去了自己院子,将之前叶芷蔚住在那里时放的东西全都丢了出来。   米嬷嬷跟小莲气愤难平,本欲上前与叶瑶琴说理,却被叶芷蔚拦了。   “让她丢。”叶芷蔚神闲气定的站在那,看叶瑶琴耍威风。   “小莲……”她点手将小莲叫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小莲听了她的吩咐后捂住嘴巴,隐住脸上的笑意,匆匆走了。   叶瑶琴并不在意小莲的离开,府里现在是大夫人主持中馈。她才不相信有人敢为她撑腰。   她将叶芷蔚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然后便带人重新整理自己的院子,所有被叶芷蔚动过的东西,她都嫌弃,所以整个院子都要打扫,一时间院子里忙碌个不停。   她们这边正收拾着,忽地前院来了报事的婆子,道:“大小姐,宫里来人了,夫人要您过去。t”   叶瑶琴一愣。续而一喜,“是父亲公爷之位下来了么?”   婆子支支吾吾道:“前院正在设香案,准备接旨,老奴也不知……”   叶瑶琴就连做梦都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成为正牌的嫡女,她忙叫来丫鬟,仔细梳洗打扮了一番,这才到前院来。   前院这时香案已然摆设已毕,内侍刘公公手捧圣旨正在与镇国公寒暄,大房跟二房的人陆续全都到齐了。   刘公公扫了一眼众人,对镇国公道:“不知三小姐现在何处,为何不见她来接旨?”   听了这话。还不待镇国公回答,大夫人李氏忙开口道:“出宫之时三小姐被英王请了去,不知去了哪里,我在宫外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出来,只得吩咐将她的马车留在那里等她……”   李氏这话说的极其巧妙,若是不知道的听了必会产生一种误解。这位三小姐定是水性杨花,就连出宫时都忘不了去勾引男子,还让长辈等在宫外。   不过刘公公在来府上宣旨之前,就已然得知今日叶芷蔚在皇上面前说的那些话,甚至包括她求皇上解除她与英王殿下的婚约之事。   所以刘公公特意多看了李氏一眼,眼中多了丝隐晦不明的意味。   李氏并没有发现刘公公眼中的深意,而是面露担忧之色,对镇国公道:“我已派人出去寻三小姐了,想必到时英王殿下也会派人将她送回来,应该不会有事。”   镇国公皱着眉,神色显得有些不满。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宣旨的内侍在这里干等着,这也太失礼了,别看刘公公不过是个奴才,可是在皇上面前却也是能说上话的,回宫之后必然会将府里发生的事,说给皇上听。   就在这时,金管事匆匆赶来,当着刘公公的面,向镇国公禀道:“国公爷,三小姐正在偏门外,装了马车,看样似要回庄上去……”   “什么?”镇国公脸色一下便沉了,他们这边全都在等她一个人,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一声不吭的就要走。   刘公公捏着尖细的嗓音道:“三小姐应该知道圣上会下旨,为何要走?”   金管事犹豫着,似乎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镇国公脸上带了怒意,喝道:“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是大小姐……她把三小姐赶出了院子,还把她的东西丢出来,说是大夫人命她快些回庄上,不要在府里碍眼……”金管事低着头,绘声绘色将叶瑶琴在院里为难叶芷蔚的事说了一遍,中间还不忘添油加醋。   大夫人李氏只得听目瞪口呆,二房那边全在暗中发笑,大房这边越倒霉,他们就越高兴,只要李氏下了台,那府里中馈便会落到他们二房手中。   镇国公脸色忽白忽青,犀利的目光投向李氏,“这是怎么回事?”   叶芷蔚走与不走岂能由叶瑶琴说得算,叶瑶琴敢当着别人的面这么说,必定是背后受了大夫人李氏的唆使,不然她一个女孩家,怎么可能说出如此狂妄的话来。   李氏结结巴巴道:“误会……误会……这一定是误会,瑶琴这孩子那么喜欢她三妹妹,怎么会赶她出去……”   镇国公询问金管事道:“可有将三小姐拦回来?”夹杂场扛。   金冥阳道:“已经拦下来了,三小姐马上就到。”   正说着,叶芷蔚带着小莲跟米嬷嬷赶来,正巧叶瑶琴从另一条路上过来,看到叶芷蔚的瞬间立即嚷起来,“你怎么还在这里?”   叶芷蔚垂了眼睛,“是祖父派人叫我回来。”   “怎么可能!”叶瑶琴冷笑道,“今天可是我父亲大喜的日子,等圣旨下了,他就是公爷的身份了,而我则是府里的嫡女,你这没人要的东西,以后少出现在我跟前,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她们站的位置被园中的树挡着,所以叶瑶琴并没注意到此刻树后便是摆设香案的地方,一大帮人全瞪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府里大小姐说出来的话。   平日那个温婉可人的大小姐,原来竟是如此阴狠的性子。   府里的下人们全都吃惊的盯着大夫人,叶瑶琴是她的女儿,她敢这么说话,必然是她教出来的。   大夫人站在那里,有种想要逃开的冲动,恨不得地面上有道缝,让她钻进去。   大爷叶东舟几步走到李氏面前,猛地推搡了一下她,低声喝道:“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还不快些让那丫头闭上嘴!”   李氏这才惊颤着回过神来,连忙迈步迎上前。   虽然才不过十来步的距离,但此刻她的身后却被数十道目光盯着,她就连自己先迈的哪条腿都不记得了,跌跌撞撞的行至叶瑶琴跟前。   “瑶琴……快些住口!”她喝道。   “母亲!”叶瑶琴见她母亲来了,顿生气势更盛,“母亲,你说三妹是不是在宫里闯了祸,得罪了贵人?”   “这……你这都是听谁说的……”李氏一头的冷汗,恨不得马上封了叶瑶琴的嘴。   “难道不是吗,宫里来人下旨,父亲的爵位到手,我们还留着她做甚?”   叶芷蔚从容的站在那里,仪态优雅,神色平静,她望着叶瑶琴,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之色。   不是宫里下旨封赏她父亲的么?叶瑶琴迷惑的瞪大了眼睛,无意中一转头,惊见镇国公等人全都站在不远处的树后,黑着脸色,正盯着她。   ☆、第107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刘公公宣了旨,镇国公府上下,这才知道,刚才在宫里。皇上居然亲口封了叶芷蔚为“女公爷”,将叶淮安的爵位传给了她。   这消息一下子就震惊了整个镇国公府。   特别是大爷叶东舟,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自己什么也没捞到。   为了能承这个爵位,他苦苦等了九年,自从闵氏死后,他便处处挟制叶淮安,以为很快他这庶出的长子身份便要改写,不想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叶瑶琴呆呆的看着那一箱箱皇上赏下来的东西。朱漆铜钉木箱,金光闪闪,里面不知都有什么样的珍稀物件。   以往,府里有了好东西,她必是第一个挑的,她觉得这箱子也能很快就到她母亲手里,于是凑到李氏跟前,急道:“母亲,等开箱后记得让我第一个挑啊。”   二房夫人投过来一个幸灾乐祸般的眼神,“大小姐。这可是咱们三小姐的东西,怎么就能先让你挑了。”   叶瑶琴不满道,“只不过是些金银首饰罢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我是长姐,自然要我先挑。”   叶芷蔚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叶瑶琴,轻轻叹了口气。   不用她发话,镇国公早就忍不住了。t指着李氏喝道:“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都要把我们镇国公府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父亲,瑶琴她还年幼。”李氏急忙解释,“她小时候又是最得您宠爱,刚才只是一时口误。”   “口误?”镇国公额角青筋跳起老高,刚才当着刘公公的面,叶瑶琴的那番话可是说得清清楚楚,“什么叫没人要的东西?蔚儿是什么身份!她才是府里唯一的嫡女,要我再告诉你们一遍么?”   李氏满头冷汗,垂着头不敢去看镇国公的脸色。   “她今年已有十七。哪里还算年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竟然还有脸跟自己尚未及笄的堂妹争东西,从今天起,让她留在院子里,将镇国公府的家训抄写一百遍,若是少一个字便不能让她走出院子半步!”   叶瑶琴没想到祖父动了真气,一下子就傻了眼,“祖父,我……我……”她不知该如何才能解释清楚。   “祖父。”叶芷蔚这时走过来,柔声道,“姐姐不过是喜欢些金银的物件,反正我也用不了这么多,她喜欢哪件就让她先选吧。”   李氏目光闪烁,那几大箱子东西虽然还没有开封,但看着那本厚厚的清单册子,她也能猜出其价值定然不菲。   “还是我们三小姐懂事。”李氏脸上堆起欢喜的笑,这些东西迟早是要落到她手里的,只要她还管着府里的中馈,就不怕这小丫头翻出天去。   镇国公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些东西全是皇上赏给蔚儿的,自然要由她自己打理,你身为伯母平时理当照应着她的起居,这些东西就先让她自己管着。”   “这怎么成,她年纪还小,怎么会管这些东西。”李氏急道,她可不想眼看着到手的东西飞了。   “你先把自己的女儿管好再说!”镇国公怒冲冲甩了袖子,转头又吩咐叶芷蔚,道:“你跟我到书房来一趟。”   “是。”叶芷蔚恭恭敬敬应了,临走时还向李氏等人施了一礼,而李氏她们则目瞪口呆的站着,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镇国公瞧见了,眼中更显不满之色。   叶芷蔚现在的身份已不是她们这些后宅的夫人们能比的了,按品级来说,就算叶芷蔚不向她们行礼都挑不出错来,但她却对自己的伯母以礼相待,而反观李氏,又是怎么对待叶芷蔚。   只要想到这一点,镇国公的心里就隐隐生出怒气,更是叹息他的三子,叶淮安,没想到居然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叶芷蔚跟着镇国公来到书房。   “坐吧。”镇国公指向一旁的椅子。   叶芷蔚大大方方的坐了,没有半分扭捏之态。   镇国公不禁扬了扬眉毛。   他与自己这嫡孙女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其实不是他不想见她,而是只要看到她就会让他想起自己的儿子,以及那早先去世的闵氏。   叶淮安哪都好,就是过于长情,以至于闵氏的死让他几乎崩溃,身体日况愈下,他那时在西北带兵,听了消息也只能传信回来,不想最后仍是这种结局。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孙女,才刚刚十三岁,眉眼长的与叶淮安极为相似,特别是那双乌黑的眸子,水灵灵的,天真里还隐隐带着三分英气。   镇国公不禁暗暗点头,难怪皇上会下旨,将她父亲的爵位传给她,皇上一定也是对叶淮安的死报有歉意的。   “既然圣旨已经下了,你便留在府里吧。”镇国公道。   叶芷蔚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可是大伯母说,我命里带煞,会克了别人……”   镇国公不屑冷笑,“为将者从不信天命之说。”   “可是如果一旦出事,定会牵扯到我的身上。”叶芷蔚为难道,“只怕最后会让祖父难做。”   镇国公思忖片刻,“不妨事,你先留下,其他事待日再议,你过去的院子确实小了些,我让人在府里重新开了块地,为你新建了个院子,在盖好之前,你先委屈委屈,住在叶瑶琴那边。”   叶芷蔚淡淡一笑,“我不委屈。”委屈的应该是叶瑶琴才对!   “祖父,我虽然搬回府来住,但庄子上仍有些事需要我回去打点。”那边才是她的根,就算现在她回来了,也不代表这边就完全的接纳了她,她必须要给自己留后手才行。   “庄上有什么事?”镇国公不解道,“到时让管事去做就好了。”   叶芷蔚一笑,“此事管事们做不了主。”于是她简单的说了下庄中的情况,又把改建水塘的事说了,镇国公听了微微有些惊讶,但并没有拒绝她的意思。   “既然这样我给你派辆马车,平时出府时记得要多带些侍卫。”叶芷蔚现在好歹也是女公爷了,她要出府自然就要保她安全,不然皇上那里就第一个交待不过去。   “多谢祖父照拂。”叶芷蔚微笑道,“不过马夫我可是不敢用以前的,还请祖父允许我自己选择合适人选。”   镇国公不明所以,叶芷蔚便将今天赶车的马车不肯听从她的命令的事说了,末了她又补充道:“还有院子里的丫鬟和婆子,也请祖父允许我自己选挑,以前伯母派来的,我都使唤不动。”   后宅的这些事,镇国公并未过于放在心上,于是全都点头应了,在她离开前,又嘱咐道:“这几日要进宫去谢恩,你先不要去庄上,等过了这阵再说。”   叶芷蔚应了,这才出了书房。   刚走出园子,金管事迎了上前,低声道:“南王世子刚才送来了一批人,说是给小姐您的,看着管用就留下,不管用就打发了。”   叶芷蔚没想到风暮寒这么快就找来了人手,于是道:“先全都带进来吧,我挑一挑。”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从今往后,她便是镇国公府内一尊最难缠的“大神”,她要让那些人,哭都没地方哭去!夹协丸血。   ☆、第108章 强占聚芳园,堂姐你委屈不?   金冥阳不多时,从外面带进来十几个丫鬟婆子,叶芷蔚注意看了看,后面竟然还有几个小厮打扮的男子。看着就是手脚麻利的,不过一个个态度却是恭敬的很,显然都是经过调教的。   叶芷蔚一一打量着她们,发现他们虽然都低头盯着地面,可是脊背却挺得笔直。   突然间,一个念头从她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这些人……不会都是练家子吧?风暮寒为她选出来的人,必然不会是差的。   “你们抬起头来。”叶芷蔚道。   那些人纷纷抬了头,叶芷蔚细细问了她们都会些什么,最后留下了四个丫鬟,四个粗使的婆子。以及两名小厮和一名马夫。   其他人走时,叶芷蔚补了一句:“回去替我向世子爷道个谢。”   那些人同时转过身,向她施礼,动作整齐划一,就连金管事也吃了一惊,“三小姐,这些人身上……只怕都有武艺在身吧?”   叶芷蔚轻轻颔首,但她却没解释自己与南王世子之间是怎么回事。   金管事也不是多嘴之人,虽然心里揣着无数个疑问,但军营侍卫出身的他深知。有些事不该自己问的,绝对不能问。   叶芷蔚挑选好了自己需要的人后,先叫来了米嬷嬷跟小莲,两人这时早就将原本装上马车的行李取了回来。   “小姐。我们今晚要在哪过夜?”小莲担心道。   “去大堂姐的聚芳园,在新园子建好之前,我们都住在那边。”叶芷蔚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直奔叶瑶琴的院子。   叶瑶琴这时正在聚芳园里大发脾气。   她从小便被李氏宠着,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今天祖父却因为叶芷蔚罚她写一百遍家训,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叶芷蔚才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她的哭声。   “母亲,你为什么不把那小贱人赶走,皇上竟然还封了她当什么女公爷……她也配,从小她便处处不如我。为什么她能占了父亲的爵位,你就甘心看她骑到咱们头上来?”夹叨上血。   叶芷蔚行至院中站定,扬头听着屋里的动静,唇角隐隐带着不屑的冷笑。   聚芳园里的婆子见了全都吓的瞪圆了眼睛。   屋里娘俩骂着叶芷蔚,一声比一声高,谁都不知道院子里这会正站着她们骂着的正主儿,在这听墙根呢。   院里的婆子见叶芷蔚突然带着这么多人闯进来,吓的一时间竟忘记了向屋里报信,等她们回过神来,却被叶芷蔚身边的几个婆子给摁住了。   叶芷蔚目光冷冷从她们身上扫过,那几个下人被她看得全身发毛,心里嘀咕着:以前她们怎么没发现,这位三小姐的眼睛竟然这么可怕,那气势还真有些以前叶公爷的感觉……   聚芳园院子里的下人全都被她的人控制住,叶芷蔚索性坐在门外的回廊下,吩咐道:“上茶来。”   小莲腿脚勤快,不一会就将茶端了过来。   叶芷蔚一边慢悠悠饮着茶,一边听着屋里叶瑶琴的哭闹,时不时还有瓷器被摔破的声音传出来。   “母亲,你可要帮我出气啊,她凭什么自小处处就占着那些好处,不就是个嫡出的么,若不是她占了我父亲的爵位,我早就是嫡出的大小姐了。”   坐在外面的叶芷蔚听了这话,险些气乐了。   她的大堂姐还真觉自己是个人物了,怎么是她占了大伯父的爵位,那本来就是她父亲的爵位,要不是他们在背后便坏,叶淮安的身体怎么会一病这么多年,又被困在府里,对外称是养病,可实则叶淮安受了多少苦,忍了多少不平,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叶芷蔚轻轻吹拂杯里的浮叶,没关系,她有的事时间,欠了她的,她会一一讨回来,包括叶淮安的那份,以及闵氏的一起……   大伯母,我们慢慢来……   李氏又劝了会叶瑶琴,屋里哭声渐渐小了。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李氏才带着丫鬟出了屋子。   第一个走出门来的丫鬟一眼便见叶芷蔚坐在廊下,吓的她叫出声来。   李氏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嘴里骂道:“你个没用的死蹄子,嚎什么嚎,想吓死几个!”   待她一脚跨出门来,看见叶芷蔚,也“嗷”地嚎了一嗓子。   屋里的叶瑶琴听见外面的动静,于是跟出来查看,结果发现李氏就像见到鬼似的,铁青着脸,靠着门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叶瑶琴上前去拉李氏。   “估计是受了邪风。”一个幽幽的女声响起。   叶瑶琴立时白了脸,她这才看见叶芷蔚坐在门口的回廊下,脸上带着古怪的微笑,正望着她们。   叶瑶琴只觉得浑身的汗毛全都竖立起来了,回廊上悬挂着的灯笼,忽明忽暗的洒下昏黄的光亮,照的叶芷蔚的脸半明半暗,就连她脸上的微笑也显得格外渗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叶瑶琴结结巴巴道,她不确定,刚才自己在屋里那通骂,对方听去了多少。   “天色晚了,自然是要回屋歇息了。”叶芷蔚缓缓起身,“祖父让我在新园子修缮好之前,先住在这里,怎么……堂姐不知道?”   “什么?你还要住在这里?”叶瑶琴立时尖叫起来,就像被人踩住了脖子似的,“这院子也是你能住的吗?你也配!”   叶芷蔚扬了扬秀眉,并不生气,“我配与不配,不是你说得算。”她忽地转向大夫人李氏,“大伯母,您说是这个理吧?”   李氏这会功夫才缓过气来,叶芷蔚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她可以轻易拿捏的孤女了。   叶芷蔚理也不理叶瑶琴,直接带人进了屋子,打量着身边的家具摆设,“虽然家具摆设俗气了些,不过也还将就了。”她直接坐到了炕上。   “你……”叶瑶琴气的快要抓狂,“这是我的院子!”   “我知道,堂姐不要叫的这么大声,我耳朵听得见。”叶芷蔚翻了个白眼。   米嬷嬷手脚麻利的指挥着下人将她们的行李重新抬进来,一同抬进来的,还有那十几个皇上赏赐的朱漆铜钉的木箱,没一会功夫便将屋里的地面摆满了。   “堂姐。”叶芷蔚堂而皇之的伸出手来,“你这里库房的钥匙呢?”   “你还敢问我要钥匙!”叶瑶琴气得头发都要立起来了,这是她的院子,现在这小贱人占了她的地方不说,竟还敢问她要自己库房的钥匙!   要知道那里放着的全是她收集到的值钱的物件,怎么可能把钥匙交给她。   “放心,妹妹不贪你那点东西。”叶芷蔚不屑道,“不过是借你的地方放这些东西罢了,对了,钥匙到时就放在我这里好了,姐姐要是需要什么东西,到时再来寻我要便是。”   听了这话,叶瑶琴简直要崩溃了。   “你……你不要脸!”叶瑶琴跳着脚骂道。   叶芷蔚脸上仍旧挂着天真可人的微笑。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现在便要让她们也尝一尝,这种委屈的滋味。   ☆、第109章 姐妹同宿一院,半夜走水   聚芳园里不断回响着叶瑶琴尖锐的叫喊声。   “为什么她要住在正屋,那是我的地方!”   李氏被自己的女儿吵的头疼不已,而此时那个始作俑者,却悠闲的坐在炕上。看着小莲带着下面的丫鬟收拾屋子,并时不时将叶瑶琴的东西清出去。   “凭什么她要住在这里,这是我的地方,让她去住偏院去!”叶瑶琴恨恨道,眼中尽是怨毒之色。   “堂姐若是不喜欢住偏院那便先暂时搬出去好了。”叶芷蔚无所谓道。   “叶芷蔚,你不要欺人太甚!”叶瑶琴叫道,“凭什么让我搬出去,你怎么不住偏院!”   叶芷蔚秀眉轻蹙,“其实我这也是为了堂姐着想。”她叹息着,“若是换了以前。我是绝对不会来堂姐这里讨这个嫌的,可是以我现在的身份若是去住偏院,等进宫谢恩那日皇上问起来,我若是说漏了嘴,只怕皇上该以为是大伯母苛责我呢,他老人家亲封的女公爷却连个正屋都住不上,要是传出去对大伯母跟堂姐的名声都不好。”   李氏听着炕上的小人嘴里像是蹦豆子似的,一时竟也呆了眼。   以前她怎么没看出来,这丫头竟是个如此油滑的主,那话让她说的。全占在理上。而且言外之意还都是为了她们着想。   李氏恨的咬牙切齿,却又不能把她赶出去。   “既然是国公爷的吩咐,你便先住在这吧,瑶琴你搬去偏院。”   叶瑶琴听了眼睛一瞪。“我才不搬!”   李氏拼命向她使眼色,强拉硬拽的,好不容易才把叶瑶琴拖了出去。   “凭什么我要让着她!”叶瑶琴气的直跳脚。   李氏一边吩咐院里的丫鬟将叶瑶琴的东西全都移去了偏院,一边低声道:“瑶琴,现在那丫头风头正盛,你先忍忍,待她进宫谢恩之后再动她。”   叶瑶琴一听眼睛便亮了起来,“母亲可有什么好主意?”   李氏道,“此次皇上封了那小贱人女公爷的封号。府里到时定然会摆宴席,到时不怕没机会。”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容貌也算上佳,原本以为可以搭上英王这乘龙快婿,不想结果却是镜花水月一场。   “只要你在宴请那日表现出色,不怕压不过她的风头。”   从四岁起叶芷蔚便离了镇国公府,李氏就不信,在南边的姑母家,叶芷蔚会习得什么过人的才艺。   学习琴棋书画,可是需要大把大把的银子,特别是优秀的师琴,极难请到,而且大多有名的师琴都在宫里为皇上效命。   “母亲,我懂了,待宴请那日我会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前,颜面尽失!”叶瑶琴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屋里,米嬷嬷整理好床铺,一边低声道:“小姐,只怕大小姐那边不会安份。”   叶芷蔚刚刚洗漱已毕,舒服的靠在炕头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没关系,咱们现在人手充裕,全都盯着呢。”转头她又问小莲道:“那几个箱子都放好了么?”   小莲应声道:“全都放好了,锁在西边的空库房里,前后窗都查看过了,都封死了,没什么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   小莲压低声音,“奴婢在带人往空库房里抬箱子时,大小姐身边的丫鬟一直在不远处盯着。”   叶芷蔚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小莲惊讶道:“难道说大小姐她会……”   叶芷蔚不屑撇嘴,“那么多好东西在她的眼皮底下,她今晚能睡好就见鬼了。”   叶瑶琴是个什么样的货,她最清楚不过,眼皮子浅不说,一点也沉不住气,真不知李氏的那一肚子的坏水为什么没有遗传给她,看起来叶瑶琴还是像叶东舟多一些,脑子一根筋。   睡到半夜,叶芷蔚迷迷糊糊间听窗外人声嘈杂,似乎有人在喊着什么。   “小姐,西边的空库房走水了。”米嬷嬷一脸焦急道,那里面还放着十几箱子皇上赏下来的东西呢。夹叨双才。   叶芷蔚不慌不忙的坐起来,披了件衣裳在身上,然后跟着米嬷嬷出了正屋。   聚芳园里热闹极了,院里的丫鬟跟婆子提着水桶,端着水盆,不断将水浇向西边的空库房。   园里的青石路上,尽是水渍。   “小姐,当心路滑。”米嬷嬷叮嘱道。   叶芷蔚小心翼翼的走过青石路面,来到西边的库房前。   库房的几扇窗子里冒出浓浓的黑烟。   叶芷蔚站在台阶上看着院里的下人来来回回的忙着救火,脸上却连一丝焦急的表情都不见。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库房里的浓烟渐渐小了。   叶芷蔚看了看那些全身都被水浸透的下人,突然道:“把这个院里,所有的丫鬟、婆子,小厮……包括打杂的,跑腿的,全都给我叫起来!”   叶芷蔚现在身边的丫鬟跟婆子手脚都很麻利,不大会功夫便将聚芳园里所有的人全都聚到了一起。   叶芷蔚散着一头青丝,肩上披着云纹锦缎的长衫,站在台阶上。   有些人刚刚睡醒,有些则好奇的东张西望,不知这位三小姐大半夜的不睡觉,想抖什么威风。   叶芷蔚指了指身后被烟熏黑的库房,“这把火,是谁点的,站出来吧……”语气极其轻松,就好像在询问众人明天早上要吃什么一样。   大伙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开口。   叶芷蔚突然冷笑一声,“觉得只要不说话我便查不到是吗?”她吩咐身边的婆子道:“给我找两块板子来,一会我数五个数,主动开口的,我可以饶你一命,若有知情不报者,可别怪我手狠,今天烧的东西可全都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就算是把你们全都活活打死了,你们也是没地方说理的。”   几个婆子很快找来了两块板子,挽起袖子,拄着板子,往众人面前一站,光是那气势就有些渗人。   叶芷蔚冷眼扫视着众人,嘴里清晰的吐出一个字来:“一。”   所有人全都吓的跪到了地上。   不过有几个人却似不太相信三小姐会真的拿他们质罪,这边院子好歹也是大小姐叶瑶琴的地方,就算要发落他们也要先问问他们的主子吧?   叶芷蔚冷冷的吐出第二个字:“二。”   众人鸦雀无声。   叶芷蔚一边不慌不忙数着数,目光却挨个的从他们脸上扫过。   当她数到四的时候,站在人群前面的婆子拎起手里的板子。   叶芷蔚突然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就像夜空的弦月,隐住了眼底的冷意,“一会待我数到五,若是还没有人应声,便从第一排开始,每人五十大板。”   叶芷蔚刚刚张开口,那个“五”还没来得及喊出口,第一排的一个丫鬟惊叫着爬出一步,嚷道:“三小姐饶命,奴婢只是不小心打翻了油灯,真的不是故意放火啊!”   ☆、第110章 动手打板子,幕后真凶?   “三小姐,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纵火,而是不小心打翻了油灯所致,求三小姐饶命啊!”   那丫鬟哭得梨花带雨。一直扑到叶芷蔚的脚下,抬手便想去拉叶芷蔚的衣襟。   米嬷嬷手疾,一脚将她的手踢开,骂道:“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三小姐也是你这奴才能碰的吗!”   叶芷蔚平静的立在那,仿佛对眼前这哭泣不止的丫鬟视而不见。   “油灯?既然你说是无意,那么便说说看,究竟是如何引起的这火?”   叶芷蔚问话的这会功夫,偏院那边,叶瑶琴带着贴身的丫鬟走了出来。   那丫鬟一见叶瑶琴到了跟前。心神顿时大定,道:“奴婢夜值,看这边似有什么人影,便提灯过来查看,没想到一个失手,打碎了油灯,火苗子窜到了库房的门上,结果就起了火……”   “原来竟是个意外。”没待叶芷蔚开口,叶瑶琴抢先道,“难为她一片忠心,本是为着担心三妹的这些财物,没想到却是老天无眼。祸不单行。”   言外之意,烧了这些东西,你活该!   叶瑶琴笑得欢快,晚上叶芷蔚让人往空库房抬东西时,她就派了丫鬟注意到了,等她们都睡了,她暗中派人将油灯从窗户里丢进去,这才引发了大火。   她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叶芷蔚冷冷的看着叶瑶琴。却是吩咐身边的婆子道,“去,将这丫鬟拖到院里,赏五十板子。”   “是。”两个婆子上前便将那丫鬟捉了,拖到院子里。   那丫鬟吓蒙了,原本她以为叶瑶琴在这里,叶芷蔚无论如何也不会越过她的主子来处罚她。   “叶芷蔚,这里是我的院子,她是我的下人。就算是要打要罚,至少你也要先来问问我的意思吧?”叶瑶琴怒道。   叶芷蔚冷笑一声,“既然堂姐不会管理下人,我这当妹妹的自然要护着你,像这样满口谎言的刁奴。你竟然也会相信,今儿我就勉为其难的帮姐姐你出出这口恶气!”她将手一挥,“给我打!”   两个婆子原本就会些武功,抡起板子来呼呼生风,才两板子下去,那丫鬟的屁股便见了紫。   “大小姐……大小姐救救奴婢吧,大小姐……奴婢可全是按您的意思办的呀……”那丫鬟高一声,低一声的喊着,那动静在夜晚的院子里听来,显得尤为刺耳。   叶瑶琴渐渐白了脸色。   她没想到叶芷蔚竟然毫不顾及她的面子,那丫鬟是听她的吩咐放的火,可是她怎么可能承认呢。   想到这里,叶瑶琴怒喝一声,“快来人把这丫头的嘴给我堵了,难怪妹妹要生气,这嘴怎么乱咬人呢,你干的好事,竟也要赖到本小姐的头上。”   可怜那丫鬟,替主子办了事,最后不但连个好也没落上,反而被叶瑶琴让人堵了嘴,连求饶也不能够。   板子上下纷飞,才二十几下,便打的血肉模糊。   叶芷蔚看着那板子,也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白日里,在午门监刑时的风暮寒来了,心里不由得苦笑,看来我们两个跟打板子还真是有缘。   四十个板子打完,那丫鬟早就昏过去了。   叶芷蔚让婆子停了手。   “今晚夜值的还有谁?站出来。”叶芷蔚目光再次扫过众人。   这一问,让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打完了板子么,为何还要问起谁的夜值,莫非还要追查……   叶瑶琴在一旁不悦道,“三妹,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快些去看看你的那些个物件,有没有被烧坏,后日就要进宫谢恩了,要是烧坏了什么,也要提早拿个主意才是,免得皇上怪罪下来。”   叶芷蔚斜眼瞅着叶瑶琴,语气里带着些讽刺,“堂姐的关心我心领了,不过刚才那奴才根本就没有说实话,所以我自然要查下去,不然皇上到时问起,我总要有个应对才是。”   说完她又看向众人,“夜值的都快些给我站出来,免得大伙都要跟着你们一起吃板子。”   这时,有一个婆子指着旁边道,“今晚是她们几个夜值。”   叶芷蔚目光望过去,那四个人吓的白了脸,刚才那丫鬟被打的惨状她们可是亲眼看见的,谁也不想被打成那样。   “大小姐,求您帮奴才们说几句好话吧。”所有人全都向着叶瑶琴去了。   叶瑶琴也没想到叶芷蔚竟这么不好说话,抓了理就不放,而且当着她的面处置她的人,连个招呼都不打。   “三妹,你口口声声说那丫鬟没有说实话,你又是如何辨别真假?”   叶芷蔚不屑一笑,“堂姐真的不知?”她来到被烧毁的库房前,指着木门道,“她说失手打翻了油灯,但如果火是从这里烧起,为何被烧黑的却是门的里侧?”   众人这才看到,库房的大门只有里侧被烧的发黑,外侧却没有沾上一点黑灰。   “还是你们这里的油灯都太过神奇,能直接穿门而过?”   “这……”叶瑶琴之前哪考虑过这么多问题,现在被叶芷蔚问的,竟哑口无言。   不过是放个火而已,怎么就有这么多的讲究。夹每央划。   叶芷蔚对夜值的那几个丫鬟和婆子道:“你们可以相互揭发,谁若说出真凶来,我便放了她,还会赏她十两银子,以后若是不想在府上当值,我会送她去庄上做管事。”   那几个人一下子全都愣住了,会有这么好的事?   “但你们若是全都闭口不言,那我便只能将你们所有人全都当做纵火的凶手处理。”叶芷蔚一挥手,拿着板子的婆子凶神恶煞般的走上前来。   那几个人吓的向后缩去,“三……三小姐,奴才知道是谁做的!”   “三小姐,奴婢也知道……”   叶瑶琴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尖叫一声:“都给我住口!”   要是这些奴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她供出来,以后她在这院里,可真就没脸见人了。   “你们这些做事不尽心的奴才……”叶瑶琴抖着手指着她们,“来人,全都把她们嘴给我堵了!”她叫道。   几个婆子都是叶芷蔚身边的人,听了这话全都站着不动。   叶瑶琴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快要炸起来了。   叶芷蔚却站在那里,看着她,笑眼弯弯……   ☆、第111章 嫦娥奔月状扑倒   “三小姐,奴婢全是按照大小姐的吩咐去做的。”   “奴婢不过是帮着望风,那油灯……奴婢发誓,连碰都没碰过一下!”   叶瑶琴眼见她院里的这些下人全都争着抢着向着叶芷蔚磕头。眼珠子都快要瞪出血来。   她想不通,以往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人,怎么光是看着叶芷蔚打了丫鬟几个板子就全都倒向她那边了。   叶芷蔚看着叶瑶琴一脸的狼狈相,忍不住轻笑出声。   叶瑶琴之所以想不通,是因为在她眼里,一直将叶芷蔚视做以前那个低调的三小姐,她将叶芷蔚的隐忍当成了可欺,将叶芷蔚的低调当成了软弱。   她忘记了,现在的叶芷蔚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身份了,她现在不但拥是镇国公的嫡孙女。而且还是皇上亲封的女公爷。   叶瑶琴恼怒万分,上前从跪着的人群里揪出一个人来,吼道:“胡说,是谁给了你们这个胆子,敢来陷害自己的主子!”   那些婆子硬着头皮道:“大小姐,老奴也是没办法,老奴还有一家老小要养活!”   其他几个婆子也全都跟着默默点头,谁家没骨肉,没亲人,就算是当奴才的,也不想轻易的就这么去死。   “堂姐,这么说这场火是你指使人放的?”叶芷蔚好以整暇的望着她。只盯得叶瑶琴浑身发毛。   “她们……她们这是血口喷人!”叶瑶琴怒道,“不过是几个刁奴而已,她们的话妹妹信不得。”   叶芷蔚笑道:“既然这样说,那便是她们都在诬陷你了?”   “当然!”叶瑶琴扬起脸来,她已打定主意,来个死不认帐,叶芷蔚也不敢拿她如何。   叶芷蔚对着台阶下跪着的众人道,“如此说来,是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奴才在诬陷堂姐了。还留你们何用,全都拖出去,每人领五十板子。”   “三小姐!奴才说的都是实话呀!”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实!”   “求三小姐开恩,奴婢绝无半句虚言……”   众人没想到大小姐不但不维护她们,出了事竟然一句话便将她们全都推向了死地。   那五十板子要是打下去,这些人里,能活下来的,只怕连半数也够不上。   就在院里乱作一团之时,聚芳园外响起敲门声。   叶芷蔚让人去开了门,见是金管事。   “国公爷听说这边晚上走了水,特意差奴才过来瞧瞧。”金冥阳进了园子。先是向叶芷蔚行了礼,又去查看起火的库房。   叶芷蔚道,“没事,只烧了库房,东西都没大碍。”   叶瑶琴听了不由得瞪圆了眼睛。“……刚才那么大的火……怎么会没烧坏东西呢?”   叶芷蔚不屑冷笑,“怎么,没烧坏东西让堂姐你失望了?”   叶瑶琴立即回过神来,叫道:“叶芷蔚,你不要信口雌黄,这件事与我无关,你休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金管事进了库房,不一会便让人从里将十来个箱子全都抬到了院子里。   那些箱子上的铜钉都被烟熏得黑了,但是却都完好无损。   “皇上赏的东西自然不能跟寻常物件相比。”叶芷蔚笑道,吩咐米嬷嬷,“打开,让金管事看一看,也好回去向祖父回事。”   米嬷嬷应了一声,上前将箱子一一打开。   叶芷蔚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叶瑶琴的身上。   叶瑶琴虽然努力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眼睛却还是被那一箱箱的金银玉器晃得移不开。   “金管事请看,东西全都完好无损。”米嬷嬷故意提高声音。   叶瑶琴慢慢靠到箱子前,仿佛被箱子里的金银玉器的光华所迷,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   抓住了一串东珠,晶莹洁白的珠子,颗颗饱满。   叶芷蔚与金管事说着话,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这边站着的叶瑶琴。   一旁不少下人都看见了叶瑶琴在偷拿东西,但叶芷蔚身边的下人却都选择了移开目光,视而不见。   叶瑶琴身边的那些人则是不敢言语。   自家主子竟当众偷拿三小姐的东西,就连她们脸上也觉得无光,一个个全都垂了头,恨不得把头钻到地底下去。   叶瑶琴抓了东珠,正准备转身的功夫,忽听身后金管事道,“这么说来,是有人故意纵火!”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吓的她一哆嗦,她一只脚已经迈下了台阶,踩在了青石地面上。   刚才为了救火,地面上到处都是水渍,叶瑶琴这一步又迈得急了些,一脚滑了出去。   “啊!”她惊叫一声,身形顺势向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小姐!”   叶瑶琴身边的丫鬟连忙赶来扶起她。   刚才这一下只摔得叶瑶琴屁股生疼,好像裂成八瓣似的。   好不容易两个丫鬟才将她扶起来,“小姐,您没事吧?”   叶瑶琴怒冲冲推开身边的丫鬟,“你们这些不长眼的,想把我摔死不成!”她本以为今天晚上的这把火怎么也会烧掉叶芷蔚一半的东西,却不成想,宫里的物件竟然比寻常之物还要耐火,她不但没有让叶芷蔚损失东西,还险些把自己陷在里面。   “对了,刚才这些人都说这火貌似与堂姐有些关系,依我看还是请祖父拿个主意吧。”叶芷蔚的声音传了过来。   叶瑶琴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下。   她才被祖父罚着在院子里禁足抄写家训百遍,现在要是再闹出这事,只怕就要让她去跪祠堂了。   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害怕,连忙推开身边的丫鬟,想着快些去寻她的母亲拿个主意。   她急急的迈着步子,没想到才走出两步,脚下又是一滑,这一次,摔的比上一次还要厉害,整个人都凌空飞起,屁股向下,就连她袖子里藏着的那串东珠也被甩了出来,落到地上,链子断了,珠子噼里啪啦的滚落了一地。   叶瑶琴眼见得到手的东西就这么没了,而且还被众人看了笑话,心里又羞又恼,向身边的丫鬟喝道,“你们眼睛都瞎了么,还不快些扶我起来!”   那几个丫鬟刚才无故被她责骂,这会心情都不美丽,一个个全都哭丧着脸,谁都不肯用真力气扶她起来。   叶瑶琴只能自己用力,结果她刚站起来,脚底下就踩到了那些散落的东珠。夹刚助划。   那些珠子又圆又滑,再加上青石地面上尽是水,路面又是下坡,叶瑶琴一个趔趄没站稳,整个身子便滑了出去。   “小姐!”她身旁的丫鬟伸手想去拉她,但想起刚才被责骂的事情,于是手上故意慢了半拍。   叶瑶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嫦娥奔月的姿势,顺着青石路的下坡,直接冲了下去……   ☆、第112章 丽妃娘娘的盘算   清晨,镇国公府。   叶芷蔚一早起来便坐在那里,由着小莲等人打理妆容。   今天是她进宫向皇上谢恩的日子,所以一早她便起来梳洗打扮。从镜中打量着自己那身繁复的装扮,光是看着就感觉头疼。   头上戴着珠翠云冠,身着紫色常服,虽未定品级,但皇上赏下来的衣饰等物全都是按照一品的诰命定制的。   叶芷蔚心里有数,知道皇上就算再冲动也不可能真的把自己当成能够继承镇国公之位的继承人,她现在的存在正好可以挡住后面那些妄图沾染此位的人。   皇上要是看不顺眼,任他们打破头也不可能将这位子抢到手。   米嬷嬷从外面进来道:“小姐,大夫人已经到了前院,马车也备好了。”   叶芷蔚“嗯”了一声。小莲等人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不要出院子。”叶芷蔚叮嘱自己院里的众人,自从前日夜里走了水,叶瑶琴便再也没有露过面,听金管事传来的消息说,镇国公将叶东舟跟李氏叫去了前堂,劈头盖脸的骂了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李氏腿都软了,还是被婆子抬回去的。   叶瑶琴原本要去被罚跪祠堂,但李氏苦苦哀求,最后镇国公罚了叶瑶琴二十竹板。打了手心。夹介私才。   “大小姐昨天从早上一直哭到晚上,听说连晚饭都没用呢。”米嬷嬷将偏院的事说给叶芷蔚听。   打了二十竹板的手心,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但是短期内,叶瑶琴的那只手是动不了了。   “打的可是右手呢。”米嬷嬷压低声音道。   叶芷蔚嗤嗤笑起来。“她还要抄写一百遍家训呢,祖父怎地打了她的右手?”   小莲笑着接口道,“定是大夫人原以为打了右手后,国公爷会心软,就不会再罚大小姐抄写了。”   叶芷蔚冷笑,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该是你的,怎么也跑不掉。   众人收拾停当,出了聚芳园。   镇国公府外停着两辆马车,大夫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叶芷蔚出来的时候。见她脸色黑的就像快要下雨似的。   两人敷衍着打了招呼,叶芷蔚便上了马车,两辆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皇宫,丽妃宫中。   熏香袅袅自香炉中升起,大殿内显得分外幽暗。   英王风铭皓身穿紫色蟒袍,站在花窗前,看着窗户底下那株白色的玉簪花。   “铭皓。”丽妃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大殿,见英王站在那里,脸上带了温和的笑意。   “给母妃请安。”英王上前施礼。   丽妃笑道,“请你来一趟越来越难了,莫非真是翅膀硬了,把母妃忘了不成?”   英王连忙拱手:“母妃说笑了,儿臣怎么敢……不知母妃今日召儿臣进宫所谓何事?”   丽妃在椅子上坐下,微笑着凝视着她最心爱的儿子,“你年纪已然不小,应该快些立正妃之位,前几天皇上还跟本宫提起此事,本宫倒想问问你的打算。”   英王神色僵了僵,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起刚才看到的那株玉簪花来了,看似平淡无奇,却有着沁人心脾的芬芳,就像……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家伙,总爱哭鼻子,看到他就会吵着让他抱,他送她的每一件东西,她都会执着的保存着……   那株玉簪花,已经悄悄的长大了,可是却变成了令他感到陌生的人。   他虽然对此感到了迷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同时感到了有趣,他想知道,她最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母妃莫急,儿臣现在还不想太早立正妃。”英王歉意的一笑。   “为何不急。”丽妃不满道,“现在朝中不少大臣府里的女儿正当年纪,你现在不挑,就会被别人挑去了。”   英王无奈,“母妃忘了么,儿臣已有了正妃的人选了。”   “你是说镇国公的嫡孙女,叶芷蔚吧。”丽妃长叹一声,幽幽道:“只怕此女是不成了。”   “为何?”英王诧异。   “别看那丫头现在受了皇上的护佑,可她孤身一人能在镇国公府撑到几时?只怕用不了多久,她就跟叶淮安一样,莫名的病故了。”   “叶淮安的病不是因为闵氏自缢后思虑过度吗?”英王愣住了,其实自从叶芷蔚的生母闵氏死后,他就很少去关注镇国公府了,一个是因为他成年后搬离宫中,在外面自立府邸,很多事情都要打理,二个是因为他忙着扩充自己的势力,培养亲信,拉拢群臣,所以在叶芷蔚去了南方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根本就没注意过这些事。   丽妃眼眸暗了暗,“此事反正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不提也罢,只是你不能把整个心全都放在那丫头身上,本宫看左丞相府的顾秀婷不错,年纪也适合,待过几日你抽空去左丞相府拜会下,还有,南宫将军府的嫡女南宫烟也极适合做你的正妃,听说太子似对她有意……”丽妃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英王思忖道:“那蔚儿妹妹怎么办?”   “你若是舍不得她也罢,可以把侧妃的位子留给她。”丽妃道,“不过前提却是她能在那府里活到及笄。”   “侧妃……”他不禁想起那日在宫门前,她那张风轻云淡的面容。   臣女是个不详之人,配不上英王殿下,还请殿下以后莫要再来找我了……   莫非……她是因为自知自己活不过那些明枪暗箭才这么说的?   英王只觉得心里的某一部分,突然就柔软起来,她是担心连累自己才这么说的吧,从小到大,她都是最喜欢自己的,如此深厚的感情,怎么可能会突然间说变就变呢。   一定是这样!   与此同时,宫外。   “阿嚏!”坐在马车上,正准备进入宫中的叶芷蔚,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小姐,您没事吧?”小莲担心道。   叶芷蔚揉了揉鼻子,刚才她只觉得背后冷飕飕的。   “没事。”她下了马车吩咐小莲跟马夫道:“你们先等在这里,我若没回来,你们便不要回去。”   “知道了。”小莲应道,现在就连马夫都是她们自己人,所以叶芷蔚并不十分担心。   她跟着大夫人李氏两人进了宫门。   ☆、第113章 糟糕,把世子小心眼的事忘记了!   说是进宫谢恩,其实不过是走个形式。( ’)   叶芷蔚与李氏在外面等了快半个时辰,这才由内侍刘公公将她们引入大殿。   皇上随意问了几句,就端了茶。   叶芷蔚在心里算了算。从进去到出来,用不到两分钟。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加着小心,不过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李氏居然没有闹出什么花样。   因着之前与镇国公知会过,所以叶芷蔚的马车没有回镇国公府,而是拐了弯,直接出了城,去了庄上。   她几天没回来,庄上却依然平静。陈护院等人见她回来全都聚到了正堂。   陈护院拿出封信来,道:“护送吴公子的人昨儿回来了,这是吴公子的信。”   叶芷蔚想起吴泷临走之时,她嘱咐他到时要写信回来的事,不由得笑了起来。   折开信来粗略一看,大致说的都是书院的一些事情,有关他自己的事却没有提半句。   她知道吴泷是个精明的,身上又有武艺,所以并不太担心,收了信后又问起庄上的事。   下晌她带着人去了田里,查看了鱼塘以及水田,庄上的农户见了她全都停下手中的活。   “东家。”   “东家回来啦?”   叶芷蔚一路上不断与人打着招呼。有一户人家的孩子居然还送了她几根锦鸡的艳丽羽毛,她摆弄着那些羽毛,又听陈护院说起他们在城里收留了几个男孩子的事情。   “全都是八、九岁的年纪,身子骨很不错,都适合习武。”陈护院道。   “万祥和镖局那边可有什么消息?”叶芷蔚问。   陈护院摇了摇头,他派过几个人留在城里。可是就算整日盯着那镖局也发现不了什么异状。   “看来是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来了。”叶芷蔚叹了口气,如果万祥和镖局真的就是飞鹤堂,那么自然会将消息封锁得紧,陈护院这些人哪能是他们的对手。   “把盯着万祥和镖局的人全都撤回来吧。”她吩咐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过在她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绝不会轻易带着父亲给的紫玉前去。   忙了大半天,天色渐渐暗了,庄上的大厨房冒出了袅袅炊烟。   叶芷蔚刚想回屋歇息一会,忽听有人来报:“南王世子求见。”   叶芷蔚呆立在那半天没回过神来。“谁来了?”   “是南王世子。”小莲捂着嘴偷着笑。   “笑笑笑。看我明天就去找个人家,把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丫头嫁出去!”叶芷蔚假意怒道。   小莲也不怕她,嘴上却喊着:“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   两人正笑闹着,忽地瞥见门外晃进来一抹月牙白的人影。   小莲立即收了笑,低着头装模做样的退了出去,惹得叶芷蔚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院门口,站着南王世子风暮寒。   身上穿着一袭月牙白锦衣长袍,云袖栏边有银线刺绣的繁复花纹,他凤眸微眯,正在看着她。   叶芷蔚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   院里的下人不知什么时候全都悄然的退了下去,待她发觉的时候,风暮寒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看着他那身素白的衣裳,恍惚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时的他们也曾像这样相视而立,即使彼此什么也不说,却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默契。   风暮寒的腰间并没有带着佩剑,他悠闲的负手而立,狭长的眼角带着一丝惬意的光彩。   好久都没有见到如此有精神的他了,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突然间冒出这样的想法。   眼前的他隐去了凌厉的杀气,仿佛只是一个年轻而英俊的少年。   “……你怎么来了?”设想过各种令人心动的开场白,但脱口而出的,却是这样的话,叶芷蔚不禁对自己感到泄气。   “想见你,便来了。”风暮寒潇潇洒洒撩起衣襟下摆,坐在院中花架的石桌边。   叶芷蔚于是也跟着坐到了他的对面。   他的目光毫不遮掩的落在她的脸上,就像在欣赏着一件他珍藏了许久的稀有瓷器。   她被这目光盯得局促起来,心中小人笑骂道:你平日的冷静都跑到哪去了?又不是没见过男人,怎么竟越活越害羞了。   “我送去的那些人,你用着可习惯?”风暮寒开口道。   想起他送来的那些会武艺的丫鬟、婆子还有小厮,她不禁露出笑容,神色也自然起来。   “多亏有她们在。”她笑着将那晚走水的趣事说了一遍,她笑得花枝乱颤,可是抬头却发现风暮寒脸上连半点笑模样都没有。   “你要多多提防李氏。”他沉声道。   李氏的娘家已经被她的那批米粮坑的焦头烂额,暂时空不出手来帮助李氏祸害人间。   “在背后帮她的不只是李府。”风暮寒道,“李府不过是一商贾之家,李氏当初能嫁进镇国公府也算是有些手段,而且据我所知,叶东舟应该已经投靠了太子党一系。”   “你的意思是……皇后可能会在这中间插手?”   见她一下便猜到了事情的关键,风暮寒薄唇微微勾起,跟她说话时,从来就不用花费太多心思,她总能很快看透事情本质。夹介尽弟。   不过有时,她的这种敏锐还是让他有些伤脑筋,当着她的面,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暴露在外,开心的、愤怒的,她全都能感觉得到。   “放心吧,我会多加小心。”叶芷蔚爽快道,“李氏原本对我就不好,府中下人心里都有数,所以我也懒得在她跟前演戏,等这次回去了,我再带些人过去,在院里立个小厨房,其他人做的东西我也不吃,省得每餐之前还要试毒,麻烦死了。”   风暮寒听了唇角绷紧了些。   叶芷蔚没有注意到,继续道:“我打算将这边的庄子四周砌上高墙,晚上院里有狗,就算有宵小之徒也是有来无回。”   “你不是已经回府了么,为何还要顾着这边。”风暮寒似有不解。   叶芷蔚翻了个白眼,“这边我可不想丢,城里蜜意坊的生意不错,我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才行。”   不管到什么时候,她都不会将自己逼到绝路上。   “有本世子在,你要什么后路。”风暮寒眸光暗了暗,语气不满道。   “这世道可保不准。”叶芷蔚没心没肺的摆了摆手,“要是哪天我被你甩了还能靠着这个活下去……”   话音未落,她突觉一股寒气迎面扑来。   抬起头来,只见风暮寒的凤眸里如同蒙了一层冰霜。   糟糕,光顾着说话,竟然把这家伙小心眼的事给忘记了!   ☆、第114章 被戏弄的世子爷   叶芷蔚眨巴着大眼睛,露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心里却在不停的打鼓:糟糕,刚才话说的太过投入。结果竟把这男人小心眼的事情给忘了。   她正搜肠刮肚的寻着词,想把刚才那话给敷衍过去,忽听院外传来厨娘招呼护院的声音。   “开饭了……”   庄上大部分人都保持着农户的淳朴习惯,叶芷蔚也并没有刻意改变他们,所以每到开饭时,都是庄上最热闹的时候。   叶芷蔚只要在庄上,一般都是让厨娘做大锅饭,把所有人全都聚到一起用餐,一来是为了图个热闹,二来则是她可以借机了解那些农户们的心态。   在这种轻松的气氛下。人很容易就放松戒备,说出心里话。   “晚饭好了,世子就留在这边,用过饭再走吧。”叶芷蔚讨好道,“我去看看厨房都做了什么菜……”说完,兔子般的跑掉了。   好险,好险,差点又招惹了那冰山脸不快。   叶芷蔚暗暗吐着舌头,出了院子见青衣等人全都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像木雕泥塑似的。   院外的大榕树下摆着一张张小木桌,厨娘端来大木盆,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香米饭,四个男孩子跟在她的身后。每两人手里提着一只木桶,里面装满了热汤。   叶芷蔚一看便知那几个男孩是陈护院他们从城里各处捡来收养的。   虽然他们长的都瘦了些,不过在庄上住了些日子,调理得当,面色也不像刚来时那么苍白。   食物的香味最先引来了各家的孩子,榕树下的饭桌前,很快便热闹起来。   “爹爹,爹爹!今天东家姐姐让厨娘做了五味蒸鸡!”有那消息灵通的小家伙早就忍不住的嚷起来。   农妇们轻声呼喝着孩子,“快坐下,当心碰洒了汤。”   青衣与众侍卫站在院门前,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他突然间觉得自己竟然理解了世子爷的想法。   这些日子,世子忙得不可开交,有时连吃顿饭的功夫都没有,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却不待在南王府,竟带着他们出城跑到这个地方来。   原本他还有些奇怪,觉得自家主子的想法令人不解,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些人聚在一起用晚饭,突然间,他竟生出些羡慕的感觉来。夹阵亚号。   孩子们欢叫着,看着母亲们把大块鸡肉拨到他们碗里。   男人们端着碗。一边吃,一边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女人跟孩子,趁别人不注意时,会将自己碗里的肉夹到自己女人的碗里。   这种生活,在那些钟鸣鼎食的家族看来,是绝对不入眼的,甚至是低贱的,可是这种生活却会让青衣他们这些普通的侍卫感到真实。   那些侍卫中。也有不少人出身贫寒之家,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们小时候,家里缺吃少穿,父母经常也是这样悄悄将肉让来让去,最后却都到了他们孩子的碗里。   “青衣大人,你们也过来用饭吧。”厨娘爽快的招呼道。   叶芷蔚去厨房又单独让厨娘做了两个爽口的小菜,让丫鬟端着走出来。   “世子爷晚饭要在这边用了,你们也去吃吧。”叶芷蔚道。   青衣等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不过看着叶芷蔚身后丫鬟端着的饭食,却又不得不信。   “……那就麻烦叶小姐了。”青衣道。   叶芷蔚奇怪笑道:“吃个饭而已,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青衣压低声音道:“最近世子爷吃的极少,每日南王妃光是劝着他用饭都要花不少心思。”   叶芷蔚愣了愣,“世子最近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青衣欲言又止,叶芷蔚知道以她现在的身份不应过多询问风暮寒的事,所以没有再深问下去,而是安排了他们都去用饭。   热腾腾的香米饭盛了满满冒尖一碗,厨娘招呼着那些侍卫,“不要客气,来庄上都是自家人,米饭和菜吃光了还可以盛……”   叶芷蔚带着丫鬟回了院子。   风暮寒仍坐在院中花架下面石桌后,单手撑着桌面,似乎连动都没有动过。   丫鬟将托盘放在桌上便退了下去,叶芷蔚亲手将饭菜摆在桌上,无意中一抬头,发现对面坐着的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竟合上了眼睛。   叶芷蔚在那里犹豫的站了半天,猜不透他究竟是真睡了,还只是在闭目养神。   想起刚才青衣说的那些话,她将心一横,不管怎么样先让他把饭用了再说。   “世子?”她试探的唤了一声。   风暮寒一动不动。   看来真是睡着了。   叶芷蔚看着他那张如玉雕琢般的侧脸,突然间玩心大起,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蹑手蹑脚的来到他跟前。   她一手捂着窃笑不已的嘴,一手举着那根头发去逗弄风暮寒。   可是不管她如何挑逗,风暮寒都一动不动,好像没有感觉似的。   不能啊,难道真的不痒?   她疑惑的举着那根头发去逗弄自己。   “阿嚏!”谁说不痒!   她愤愤的转过头,却见风暮寒已然睁开了眼睛,狭长的凤眸里带着促狭的笑意。   “风暮寒!”小狐狸磨着牙,“你竟敢装睡!”   风暮寒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心情突然大好,“谁知道你竟这么笨……还有人居然会去逗弄自己……”   叶芷蔚无语的看着他大大方方拿起了筷子。   “等一下。”她先将汤碗移到他面前,“你晌午时也没吃吧,先喝口汤养养胃。”   风暮寒瞥了眼那碗汤碗,“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嗯。”没想到叶芷蔚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她将汤勺放到他的碗里,“不管再忙也不能忘了吃饭,不然搞坏了身体,我会心疼的。”   风暮寒手上动作一滞,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她。   叶芷蔚坏笑着凑到他跟前,低声道:“怎么样,有没有被我感动?”说完咯咯的笑起来,戏耍世子爷的感觉实在太美妙,总算让她扳回一局。   风暮寒从容不迫的拿起汤勺,一口一口将碗里的汤全都喝了。   “没关系……”他幽幽道,“本世子今晚就不走了,咱们之间的帐,可以慢慢清算。”   ☆、第115章 为她清理后路   天色渐渐暗了,庄上亮起了灯笼。   叶芷蔚一次次抬眼偷看坐在她对面的风暮寒,用过晚饭后他真就没再提要走的事。   难不成,他真的想留在庄上过夜?这人会不会又不老实……   她纠结着泡了壶香茶。两人坐在院子里品着茶,感受着夏初夜晚的清爽。   忽然,院中掠起一股凉风,一道人影凭空落在了地上。   “世子爷。”   风暮寒身形不动,端茶的手微微一滞,“什么事?”   黑色的人影单膝跪在院中的阴影里,“太子府的影卫出了城,看样是准备往这边方向来了。”   “有多少人?”风暮寒沉声道。   “一百左右。”   叶芷蔚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知道了。”风暮寒连看也不看那人,“下去准备吧。”   “是。”话音未落,那人已然消失在了院中。   叶芷蔚急急的站起来。“你现在走还来得及,快些的话也许能来得及进城……”   一百多名影卫……   风暮寒身边带着的侍卫,连同青衣在内,不过才几十人,就算她把陈护院那些人算在内,可是对方是太子身边的影卫,陈护院那些人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庄上还住着那些农户以及好几十个下人……那些人都是不会武功的。   她胡思乱想着,心里就像起了火。   突然,一只大手捉住了她的手腕,顺势一带,她便跌进了他的怀里。   “莫怕,有为夫在。”仍是那幽幽的语气,天塌不惊的气度,狂妄之极。   “……我们还没成亲呢!”她瞪了他一眼。她才不会害怕那些太子的手下,她只是担心在这里交手的话,庄上的这些人会成为他的累赘。   “你去知会下庄上的人,将所有人都集中起来,若是有地下暗室之类的地方就去暂时避一避。”他将她拘在怀里,衣裳散发出淡淡的龙脑香的味道,混合着初夏夜晚的凉爽,让她的心静瞬时平静下来。   “区区一百名影卫,本世子还看不在眼里。”他无声冷笑,灯笼光影下,浓密的睫毛如同夜鸦的灵翅。垂下来,遮住了眼底那道不羁之色。   风暮寒的本事她再清楚不过,莫说是对付些太子的影卫,就算是两军阵前也鲜有敌手。   “我现在就去安排。”叶芷蔚果断道,可风暮寒的手仍环在她的腰间,没有放开的意思。   她挣了两挣,蹙眉回头看他:“你快些放手。”   风暮寒凤眸微眯,幽暗的灯光下,似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他什么也没有说。 松开了手,叶芷蔚急匆匆的出了院子,去找陈护院安排让其他人避难的事情了。   风暮寒望着那抹娇小的身影,心中却是后悔不迭。   早知如此,不应该偷偷过来看她,只是心里舍不下这份牵挂,自从他忆起前世种种,头疾之症便没有再发作过,有时他甚至会想,此世他原本就是为了她而生,要偿还那些前世他欠了她的……   “世子爷。”青衣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院子。   “怎么样了?”风暮寒神色恢复了以往的冷淡。   “全都已安排妥当。暗卫也在庄外埋伏下了。”青衣双手递上佩剑。夹团低划。   风暮寒站起身来,单手将剑接了过去,衣袂飘飞间与青衣出了院子。   “今夜,一个活口也不要留。”薄唇轻启,风暮寒冷冷道。   “遵命!”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那些影卫将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   既然她想让这里成为她的后路,她的依靠,那么他便会替她守住这里。   叶芷蔚带人躲进了庄里新修好的地窖里,地窖宽敞的很,所有人全都聚在里面也不显得拥挤,而且地窖四角还开了透气的天窗,除了里面不敢点太多灯火外,一切都还算完美。   叶芷蔚等人屏息凝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兵戈的撞击声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等到外面再无关点声息,地窖门外响起了四下敲门声。   这是之前青衣与她定好的暗号。   “叶小姐,可以出来了。”青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叶芷蔚让陈护院等人打开地窖门,大家这才从里面出来。   庄上一片寂静,地面上干干净净,让人完全想象不到刚才这里曾发生过生死相搏的战斗。   见叶芷蔚露出惊讶的表情,青衣低声道:“世子爷吩咐将庄子清理过了,所有尸体都已运走,地面也打扫过……”   “世子现在何处?”叶芷蔚问。   “刚出了庄子……”青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把这话说出去,自家主子苦心积虑的替她着想,但却不肯告诉她,这也未免太亏了吧。   “走了?”叶芷蔚愣住了,城里这时只怕已经落了锁,他们根本进不了城,“他要去哪?”   “……不知。”青衣老实道,“主子去哪,我们跟着便是。”   叶芷蔚听了不禁连连皱眉,突然提起裙摆向着庄外跑去。   “叶小姐?”青衣大为不解,但又不放心她自己跑出庄子,所以便跟在后面。   叶芷蔚刚出了庄门,便见数十名侍卫全都骑在马上,风暮寒一手拉着战马的缰绳,正准备上马。   “世子!”叶芷蔚喊了一声,提着裙子顺着石阶往下跑。   庄子外面并没有挂灯笼,天又太黑,她脚下一滑,身子直接便坐到了台阶上。   因着离的太远,风暮寒纵然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但还是慢了半拍。   “跑的这么急做甚!”他低声喝道,伸手将她从台阶上拽起来。   叶芷蔚捂着屁股,直吸凉气。   “怎么样,摔到哪里了?”风暮寒脸色虽暗,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屁……屁股疼……”叶芷蔚龇牙咧嘴的,一手却抓住了他的衣裳,“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回去。”   “回哪?”   “本世子还能去哪,自然是回王府……”   “骗人!”话音未落,已然被她打断,“风暮寒,你休想骗我。”她狠狠地瞪着眼睛,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是不是打算去做什么诱饵,把太子那帮人的视线转移到别处?”   风暮寒身子一僵,这鬼丫头,为何总是把事情看得那么清楚。   “此事你不必担心,本世子自有安排。”他叹息着,将手从她的背后伸下去,帮她揉着刚才跌疼了的屁股。   虽然是黑天,可是下面还站着那么多侍卫呢,叶芷蔚被他的这个举动吓的伸手想要推开他。   “若不想被人看出来,还是不要动的好。”耳边传来他的一声轻笑,云袖垂下来遮住了他的手,与她的半个身子。   只要她不动,那些人确实看不出什么端倪。   “明日一早,你便先回镇国公府去,这几日暂时你先不要回庄上来,待我将这边彻底清理干净自会让人通知你。”   ☆、第116章 不肯露面的三小姐,还我簪子!   第二日一早,叶芷蔚便带着小莲跟米嬷嬷,乘了马车回了镇国公府。   皇上封了叶芷蔚为女公爷的消息不胫而走,镇国公在府里设宴。款待众位宾朋。   这也算是叶芷蔚回府以来,第一次正式的与京城内各府的女眷们相见。   以前每次府里宴席,都是大夫人李氏最风光的时候,那时虽然叶淮安还在,但那些女眷已经嗅出了叶东舟要承爵的迹象,所以奉承李氏的人绝不在少数。   可是这一次宴席,却让李氏的心情一落千丈,她在前厅迎接了半天前来贺喜的来宾,所有女眷见到她,打听的第一件事却都是与叶芷蔚有关的。   叶瑶琴今日打扮的像朵花似的。她跟在李氏身边,听着那些人打听叶芷蔚的事,恨得手里的帕子几乎要被她撕成两半。   眼见所有宾客都快到齐了,可是仍不见叶芷蔚的身影,李氏不满的打发了下面的婆子去聚芳园叫人。   李氏陪着女眷坐在大厅里,众人相互寒暄着,眼睛却是盯着门外,都想看一看这位皇上亲封的女公爷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上一次镇国公的接风宴她们就没得机会瞧见这位三小姐。   “听说这位三小姐原本搬出了府,住在庄上呢。”   “住在庄上还能得机会再搬回府……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什么福气,据说有道士来府上看过,说是她命中带煞!”   “命中带煞之人还能承爵?”有人对此不屑一顾。 夹团厅亡。   “许是误传也说不定……”众人议论纷纷。   叶瑶琴安静的坐在各府的小姐中间,身上穿着蜜合色烟罗纹曳地长裙,桃红两色撒花褙子,头上戴着垂珠半月簪,那颗东珠又大又圆。还带着淡淡的紫色,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她故作害羞似的垂着头,耳朵却偷偷竖着,听着周围各府小姐对她的这身行头不断发出赞叹之声。   这支发簪可是她从母亲那里好不容易才要来的,听母亲说,这东西原本是闵氏的陪嫁,今天李氏本不让她将这东西戴出来,可是她在自己的首饰盒了挑选了半天,觉得哪件都不足以显示出她的优越感。   她就是要在今天,当着众人的面,将叶芷蔚比下去。   就算得了封号又如何?叶芷蔚仍是那个没爹没娘的孤女。以后她在府里过活,还不是得指着她的母亲?   李氏正与身边几位夫人说着话,这时一个婆子走进来,“夫人,三小姐还没打扮好……暂时过不来。”   李氏一听立时皱了眉,“你去催三小姐快着些,让这么多人在这里等她一个人,也太失礼了。”   婆子应声退了出去。   李氏一脸无奈,对众人道。“总归是那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让各位见笑了。 ”   各府的夫人们嘴上敷衍着,“无事、无事。”眼睛里却都带了不屑的神色。   李氏心里暗暗得意。   陪着众人吃了半盏茶,回事的婆子进来了,在她身后还跟着米嬷嬷。   “夫人。”米嬷嬷上前行了礼。   “怎么回事?”李氏满脸不悦之色,“三小姐呢?”   米嬷嬷神色似乎有些不安,“三小姐现在过不来,让老奴向夫人知会声。”   李氏诧异的望向米嬷嬷。   其他各府的夫人们听了,也全都向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   叶瑶琴插言道:“三妹妹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在外人看来,好似她们姐妹情深。   米嬷嬷道:“夫人前日让人给三小姐做了身烟罗紫的纱烟裙。小姐想用她母亲留给她的那枝垂珠半月簪来配,可是找了半天,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枝簪子……”   不过是寻不到首饰就乱发脾气,看来那位三小姐果然上不得台面,不少夫人的脸上,全都露出讥讽的笑意。   李氏故作为难道:“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她丢的是件什么样的首饰,就算是寻不到,也不能让大伙全在这等她一个人啊。”   米嬷嬷突然抬眼扫了一下叶瑶琴,愣道:“那枝簪子……就跟大小姐头上这支差不多。”   李氏这时才看到叶瑶琴头上戴着的垂珠半月簪,她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   叶瑶琴没想到米嬷嬷竟会这么说,惊得瞪圆了眼睛,“什……什么?你这刁奴,竟敢诬陷我偷了三妹的首饰!”   李氏气的一哆嗦,人家谁也没说是她拿了那首饰,这下倒好,她自己先把话说出去了,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果然,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不少人好事者的劝解。   “叶大小姐,只怕你是误会了吧,刚才这奴才并没有说是你拿了三小姐的东西……”   “她不过是说三小姐丢的那件……跟你头上的这枝差不多……”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叶瑶琴的头上。   紫色的珍珠原本就很稀少,而且这上面垂着的那颗足有龙眼般大小,若真是普通的首饰,怎么可能会跟这枝一样?   李氏连忙对身边管事的妈妈道:“你去我那里,为三小姐挑几件称心的首饰送过去。”再这么折腾下去,只怕叶瑶琴又会惹出祸来。   管事妈妈带着米嬷嬷退了下去,众人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位身穿烟罗紫纱烟裙的少女,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娇小,尖尖的下颌就像刚刚萌芽的荷花花蕾,一双乌黑的眸子水灵灵的,眼底如清澈的泉水,毫不畏惧的环视着众人。   “大伯母。”她来到李氏近前,微微颔首,不过却没有向对方施礼,以她现在的身份,就算不施礼,李氏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只能受着。   李氏见叶芷蔚绷着张小脸,像谁欠她银子似的,心里便极不舒服,可是面上还要劝解着,以显示她对于这孤女的大度和仁义。   “蔚儿怎么了,今天这宴席可是为你办的,你怎么反倒不高兴了?”言外之意,这丫头是个不懂事的,不知好赖。   叶芷蔚秀眉微蹙,“我一直也没寻到母亲的那枝垂珠半月簪,本以为是丢了,可是刚才见了大伯母送去的那些首饰,我突然想起那件首饰被瑶琴堂姐借去了,一直也没还……”   叶瑶琴坐在一边,听了这话险些跳起来。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去借过你的首饰!”叶芷蔚的东西,全都被李氏搜刮一空,哪能有什么好首饰,再说她戴的这枝簪子,是她从李氏那里得来的。   她才不管这东西原本是谁的,现在只要戴在她头上,那便是她的,从小到大,只要她看中的东西,就算是抢,也要将它弄到手。   就像叶芷蔚四岁那年,她得了英王殿下送的白玉制成的玉兔挂件,为了抢到那东西,将叶芷蔚的头都撞破了……   叶芷蔚一脸无辜,看着叶瑶琴道,“本来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想来问堂姐讨回这枝簪子,可是这簪子真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不信你让大伙瞧瞧,上面还有我母亲当初陪嫁时留下的记号呢。”   此言一出,不只叶瑶琴白了脸色,就连李氏也坐不住了。   那东西上面有闵氏留下的记号?她怎么不知道……   ☆、第117章 堂姐,我是来讨账地   叶芷蔚的话音刚刚落下,整个前厅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这会功夫,坐在前厅里的都是今天到府上来的宾客,坐的远些的。则向其他人悄悄打听着刚才发生的事,由于女眷天生的好奇心理作祟,所以她们都想看一看,到底叶瑶琴头上的那枝簪子,究竟是谁的。   “堂姐,你敢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来,让我看一看么?”   叶瑶琴咬着嘴唇,强撑道:“三妹,自打你这次回来,姐姐什么都让着你。就连院子也都让给你住,有什么好的,母亲也都先让你挑,你怎么能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为难姐姐……”   叶芷蔚看着叶瑶琴那模哀怨的小模样,差点气乐了。   这时候想起装纯洁的白莲花来了?晚了!   “堂姐可能是误会了,我之所以住了你的院子是因为祖父非要给我建新园子,此事我倒是无所谓,堂姐若是不愿意尽可以去向祖父说明,无需在这里委屈,让各位夫人看着好像是我不懂事,逼着要你腾院子似的,大伯母,你说是这个理吧?”   叶瑶琴转头望向李氏,脸上笑得无害。   李氏牙根咬得咯咯响,这丫头今天纯是为给她添堵来的。   这时有几位夫人解围道。“不就是个簪子么。   这种事,向来越描越黑。   叶瑶琴双手紧紧攥着帕子,只觉得嗓子里像是堵着什么,让她吐不出,咽不下。   叶芷蔚却大度的笑了笑,上前从那位夫人手中将垂珠半月簪取了过去,“可能是堂姐真的忘记了此事,妹妹怎么会怪姐姐呢。”说完她将簪子交给身边的米嬷嬷。   米嬷嬷将垂珠半月簪郑重其事的插在了她的头上,笑道:“果然还是这件最衬小姐。”   众人见了,也都纷纷附和,看向叶瑶琴的眼神里,都带着些许不屑。   这么贵重的首饰借到手怎么可能忘记,定是她眼皮子浅,不舍得还给对方了,像这样的女子怎能娶回府里管家理事?弄不好只怕是要中饱私囊了。   一些原本有着结亲打算的夫人们,见此情景全都连连摇头。   叶芷蔚将头上的簪子戴好了,还特意走到叶瑶琴面前,微笑道:“堂姐,你看,我戴着好看吗?”   叶瑶琴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她想扑过去抓花叶芷蔚的那张脸,可是李氏却投来犀利的目光,似在警告她。   “好……好看……”叶瑶琴撕扯着手里的帕子,脸上的笑容扭曲着,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叶芷蔚甜甜一笑,“对了,我正好想起来堂姐还从我这里借走了其他的几样首饰,虽说我们是一家人,不用算得这么清楚,可是那些东西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戴在堂姐身上不合适。”   此言一出,叶瑶琴立时瞪圆了眼珠子,“你……你说什么?我还向你借过别的首饰?”夹布页巴。   “堂姐记性真差,又忘记了么?”叶芷蔚笑着向米嬷嬷招了招手,米嬷嬷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册子,打开道:“这是当初闵夫人的嫁妆清单,从上面划去的便是大小姐您从我们小姐这里借走的。”   叶瑶琴几步抢上前来,想要去抢米嬷嬷手中的册子。   叶芷蔚向前一步,将米嬷嬷挡在身后,叶瑶琴扑了个空。   “叶芷蔚!”叶瑶琴忍无可忍,她万万没想到,叶芷蔚竟敢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公然向她讨要什么首饰。   “你不觉得这时候提这些东西,有些太俗气了么?”叶瑶琴咬牙切齿道,她本想努力的保持良好的淑女形象,不想却一次次被叶芷蔚挑战了底线。   “俗是俗了点,不过借了我的东西,总是要还的,各位夫人都知道我的身世,平时每次向堂姐提出此事,你都避而不见,所以我便也豁出去了,今天就当着这些夫人的面,让她们给我做个见证,与堂姐你清算一下欠我的东西,免得各位走了,堂姐你又不认帐。”   从小到大,向来都是叶瑶琴从叶芷蔚那里拿东西走,她看好什么,经常连问都不问,直接拿着走人,她万万没想到,叶芷蔚那儿居然还给她列了帐目,记得一清二楚。   “金叶攒枝珠簪一件、碧玉藤花玉佩一对、赤金雀尾玛瑙簪一件,鎏金喜鹊珠花……”米嬷嬷照着手里的小册子,念得清清楚楚,有些东西,就连借走的日期跟时辰都有记录,不由众人不信。   开始的时候,人们还在底下议论纷纷,可是渐渐的,随着米嬷嬷念的清单越来越长,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么多东西……闵氏的嫁妆究竟有多少啊!这些还只是被叶大小姐借走的,只怕叶芷蔚不在府里的这些年,那些东西都不知便宜了谁。   李氏的脸上早已是乌云密布,她恨不得这时候天上下来一道闪电,直接劈死眼前那拿着册子的米嬷嬷。   “叶芷蔚,够了!你别忘了,她可是你的堂姐!”李氏喝道,眼中带着恐吓的寒光,她的意思已经很里明显了,叶芷蔚,你不要得寸进尺,仗着眼下府里有客人在,你等她们都走了,我要你好看!   ☆、第118章 我要的,是属于我的东西!   李氏毒蛇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叶芷蔚,要不是眼前坐着各府来的宾客,她恨不得马上扑上去,将叶芷蔚撕成碎片。   叶芷蔚却向她甜甜一笑。眼神清纯无辜,“除去了金银首饰,堂姐还从我这里拿了342件玉器摆设和260匹布料,这里是物品清单,还请大伯母做个主,让堂姐今儿就把东西还给我吧,芷蔚先谢过伯母为我做主。”   叶芷蔚恭恭敬敬起身,向着李氏施了一礼。   米嬷嬷又从怀里取出一份册子,交到叶瑶琴身边的丫鬟手上。   李氏被这突然的变化弄的措手不及,叶芷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请她做主。   她怎么做主?要是按照她的意思。便是直接让婆子将叶芷蔚这小贱人拖出去,先打二十个嘴巴子,让她以后再敢在人前胡言乱语。   可是这只能是李氏凭空的想象而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敢。   她相信叶芷蔚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她才敢突然间向她发难。   叶瑶琴见身边的丫鬟接了那清单的册子,猛地扑过去将那册子夺在手里,撕了个纷碎。   叶芷蔚不慌不忙看了眼米嬷嬷,米嬷嬷会意,从怀里又取出一本册子。   “堂姐莫要急,清单我不只写了一份。”叶芷蔚温和道。“若是各位夫人也想看清单,等明儿我让人多写几份,到时贴在府门外,大伙可以随便看。”   听了这话,叶瑶琴差点晕过去。   这么一闹,她在众人面前那点脸面早就丢尽了。以后她还怎么嫁人,只要提起她,人们便会想起今天这一出,被堂妹当众追讨财物,而且还列出了清单。那一件件写的清清楚楚,容不得她否认。   李氏忍无可忍,将桌子一拍怒喝道:“叶芷蔚,你也太不懂事了,今天这宴席可是府里专门为你才安排的,你可倒好,从一来了便惹事生非,你就算不念着姐妹的情份,也要顾着府上的脸面,你可知像你这么闹下去,自己要担上什么样的名声,如此看重财物,恶俗!市侩!”   叶芷蔚丝毫不惧,将袖子一抖,“大伯母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正是因为我如此念着姐妹情份,这些年不管堂姐看中什么,都由着她的性儿去拿,就连英王殿下送我的白玉兔子挂件……想那东西她喜欢我让给她也罢了,却还被砸个稀巴烂。现如今,我那院子里除了皇上赏下来的那点东西,几乎就只剩下了几个空箱子了,那些东西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为何不能往回要?”   “你说我看重财物?那堂姐如果视金钱如粪土那为何从不借东西给我,光知道往她那屋里拿,为何我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恶俗,就是市侩,换成堂姐就变成了理所应当么!”   双方都已经撕破脸,索性就来个痛快的。   叶芷蔚说着走到众人面前,向着众位夫人深施一礼。   “叶芷蔚年纪尚幼,说话难免有不敬之处,还请各位夫人不要见怪,我本就是个孤女,又没有撑腰的,所以想请各位夫人给我做个见证,今天我只想从堂姐那里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叶瑶琴又羞又怒,跺脚道:“谁稀罕你的东西,等散席之后我全都还你便是!”   “散席之后?”叶芷蔚秀眉一挑,“堂姐当我是三岁孩子呢?我现在就要这些东西。”   “那么多物件……我哪能记得清楚……”叶瑶琴含糊道。   “我不急。”叶芷蔚心平气和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我有的事时间,相信各位夫人定也想凑个热闹,帮我做这个见证。”   李氏脸色黑的像要滴出墨水来,“如此斤斤计较,以后你就不怕找不到婆家!”   叶芷蔚闻听此言,微微一笑,“大伯母说得是,像我这样的孤女怎么可能会有人家娶我,所以我才更需母亲留给我的那些东西,对于堂姐来说,它们只不过是些好看的首饰,可是对于我来说,它们却是可以让我活命的东西。”   “你……”叶芷蔚一席话只把李氏气得仰倒,一般的女子只要提到婚事,就会被羞的红了脸,垂了头,她本想拿她的婚事要挟,没想到叶芷蔚竟根本就不在乎。   笑话!叶芷蔚连跟英王的婚约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其他。   底下众人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响。   “怎么回事,难道叶大小姐真的拿了三小姐这么多的东西?”   “连清单都列出来了,还能有假?”   “……这么说叶瑶琴以前身上戴着的那些首饰,都不是她的。”   “竟然贪了她堂妹这么多的东西……”   “欺负人家是个孤女,也够可怜的……”   叶瑶琴身陷于这些议论当中,仿佛被万箭穿心,那道道目光带着不屑、鄙夷、嘲讽以及幸灾乐祸的神色,通通落在她的身上。   “真是难为这孩子了。”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悦耳的女声,紧接着一袭明亮的银红褙子闪进厅中,“既然本妃与三小姐有缘,今天便豁出这个脸去,为你做个见证。”   众人齐齐转过头来,只见南王妃进得门来,石榴红八幅罗裙,银红宝相纹褙子,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年过三十但在她的脸上仿佛根本看不出岁月留下的痕迹,清丽脱俗,又带着别样的妖艳。   南王妃走进门来,径自来到叶芷蔚面前。   叶芷蔚连忙起身施礼,“见过王妃。”   众人也齐齐起身行礼,南王妃优雅的与众人回礼,然后仪态万方的在叶芷蔚让出的位子上落了坐。   “本妃想替三小姐做个证人,各位觉得如何?”南王妃笑着询问身边的人。   “王妃心善。”   “能得王妃的照拂,是这丫头的福气。”   “这孩子不容易,今儿我们也来凑个热闹,给她做个见证……”   对于南王妃的突然出现,李氏傻了眼。   虽然每次府里宴请都会给南王府下帖子,不过南王府却从来都没有来过人,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南王妃不但来了,而且居然进门就要给那小贱人做主……夹冬刚巴。   李氏的嘴角抽动着,眼前一阵阵发黑。   ☆、第119章 南王妃,你来做个见证!   南王妃的突然出现,前厅里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南王世子名声在外,而且早已到了娶妻的年纪,但他的府里却连位妾室都没有。各府的女眷全都削尖了脑袋,拼命想找机会往里钻。   眼下南王妃出现在这里,就是她们最好的机会。   所以南王妃的话立时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可惜三小姐无依无靠,我们便来给她做个见证吧。”   “反正叶大小姐手里也不会缺银子,就把那些东西还回去吧……”   叶芷蔚站在南王妃的身边,心里却是连连打鼓。   南王妃之前对她的态度她再清楚不过,怎么今天她竟帮着她说话,这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心里想着,眼睛不由自主的瞅向了窗外。   南王妃心里其实也有她的打算。   之前她背着风暮寒将叶芷蔚请到了王府,本是想告诫这丫头。让她不要心存妄想。结果险些闹出了人命,从那之后风暮寒一连数天都没有回府,只把她急的天天派人出去打听。   好不容易等儿子回了府,却见他冷着脸色,到她这里问过安之后便又走了。   南王妃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去了清月居,掉着眼泪,又提起了他的婚事,别人家的儿子像他这么大,早就抱上孩子了,可是他这院里却冷冷清清。连个通房也没有。   她又想张罗着为他添人,结果风暮寒竟怒了,甩了袖子要走人。   南王妃这才慌了,死死拉住儿子的手,哭着说儿子这般不孝顺,不肯听她的话娶妻。她不能活了。   没想到风暮寒却突然道:“若是失去了母妃,儿臣终其一生都会伤心,但若失去了她,儿臣此生已尽。”   只吓得南王妃再也不敢提半句给他屋里添人的事。   前日她见了镇国公府下的帖子,心思不由得又活起来。既然她的儿子这么喜欢她,那她便要好好的看一看,这女孩子的身上究竟有什么好,能够让她的儿子如此死心塌地想着她,还能说出那种决绝的话来。   结果从一进门开始,南王妃便听见女眷待的前厅里热闹非凡,竟是那丫头公然向她的堂姐追讨她生母的首饰。   南王妃的心里不由得一动,若是现在帮了这丫头,她的儿子定也会想着她的好,说不定就会不再生她的气……   这时候,叶瑶琴感觉自己就像被人架在火上烤一样。   刚才她还能回口与叶芷蔚胡搅蛮缠,可是没想到南王妃竟然到了府上,而且张口便要替叶芷蔚做主。   她就算再傻,也知道绝对不能得罪南王妃这种人物。   李氏见场面已然无法收拾,眼珠不由得一转,身子轻轻晃了晃。   叶芷蔚立时就瞥见了她的小动作,朗声道:“大伯母还是快些坐下的好,莫要在这时候昏过去了。”言外之意,你想装昏倒把这事躲过去?门都没有!   南王妃道:“既然事情都闹到这个份上了,叶大小姐还是快些将东西还了,别耽误了一会开席。”   南王妃开了口,叶瑶琴再也不好搪塞,只能老实道:“这么多东西一时半会也清点不出来。”   南王妃微微一笑,“不急,本妃正好在这里与夫人们说说话,你尽管带人去清点,就算入席晚些,镇国公应该也不会怪罪。”   叶瑶琴只得吩咐了身边的丫鬟,拿着库房的钥匙走了。   叶芷蔚转头对米嬷嬷道:“堂姐那边人手不足,你多带些人去,再寻了府上的管事过去盯着,当心别错拿了堂姐的东西。”   这话表面上听着好像是她怕多拿了叶瑶琴的东西,可是叶瑶琴自己心里清楚,她是怕自己偷藏了东西,不肯交出来。   米嬷嬷笑眯眯的应了,自从闵氏去世后,她还从没见过大房有如此狼狈之时,她的心里也是痛快非常,她拿着清单山上子,跟着叶瑶琴身边的丫鬟一同出了门。   李氏这时候已经将叶芷蔚在心里骂了不下几百遍。   小贱人!你当初为什么没死在南边,为什么要回府来!   她心里恨得要死,不过脸上还要带着笑,招待着众位宾客。   南王妃只需坐在那儿,很快便成了众人谈话的焦点,南王妃拉着叶芷蔚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问长问短。   叶芷蔚回答的滴水不漏,但每句话却又说得实实在在,南王妃心里不禁暗暗一惊。   没想到这三小姐竟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也难怪,若不是如此,她在这府里哪还有活路,早就被大房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这样的女子,若是能嫁过来,倒是能帮衬着她的儿子许多,只是她与英王的婚约仍在,就算是解除了婚约,对她的名声也会有损……   不如,就让她当个侧妃吧,寒儿知道了,定会高兴的。   南王妃一边说着话,一边偷偷打量着叶芷蔚,心里却在不断思忖着机会,想要试探叶芷蔚。   众位夫人全都捧着南王妃说话,带连着,将叶芷蔚也给捧了。   不过叶芷蔚脸上却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宠辱不惊,不会因为这些夫人对她高看一眼而自傲。夹冬池号。   叶瑶琴坐在对面,看着叶芷蔚脸上风轻云淡的模样,愤愤不已。   今天原本是她大显身手的机会,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展示她最完美的一面,就在这被叶芷蔚先摆了一道。   忍!一定要忍,只要先把这关糊弄过去,只要开了席,当着男宾的面,量她也再没胆子跟自己过不去。   叶瑶琴想起今天来的那些男宾,当时,她偷偷站在屏风后看了一眼,那些年轻的公子一个个风流倜傥,无论是衣着还是气度,都像是高门府邸出身,她单是偷看了一眼便羞红了脸,也不知那些人里,谁能做她的夫君……   她正沉浸在绯色的幻想中,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瞬间将她拖回到残酷的现实中来。   “大小姐,东西都清点完毕了,三百四十二件玉器只找到了一半,二百零六匹布料只剩下了九十几匹,还有十来匹布被裁废了,只能当成布头来用……”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露出惊讶之色。   这大小姐是要吃布料么,那么多料子做成衣裳,就是在屋子里装也装不下啊!   ☆、第120章 东西不够银钱来凑,正式开席   米嬷嬷走进门来,将一份清单交到叶芷蔚手上。   叶芷蔚光是看着那份清单就险些被气乐了。   这些年,叶瑶琴占去的东西不在少数,可是这货根本就不会打理财物。可惜了那些个好物件,全让她糟蹋了。   南王妃从叶芷蔚手上接过清单,身旁众人全都凑了过去。   “不是吧……少了这么多?”不知谁惊讶的叫了一声。   “还有不少折损的,只怕是凑不齐了。”有人叹息着。   “叶大小姐的新衣裳看样是做了不少……”人群中,发出低低的嗤笑声,听着甚是刺耳。   叶瑶琴却是满不在乎,“反正现在清点出来的东西只有这些,三妹不会是想强人所难吧?”   还没待叶芷蔚开口,不知谁说了句:“既然少了补上便是,也不算麻烦。”   “也是。少了多少就用银子补上。”这话立即引来众人的附和。   “清算下折损的玉器和作废的料子都值多少钱,直接还上就得了。”   众人七嘴八舌。只把叶瑶琴和李氏听得心肝疼。   这得多少银子啊!   叶芷蔚将清单给还给米嬷嬷,道,“你去将缺损的物件清单下。让人去估价,还有那些损坏的金银首饰,修补时花了多少银子,到时全算在堂姐帐上便是。”   叶瑶琴再也忍不住了,脱口而出,“叶芷蔚,你什么意思,修补首饰的钱也要我出!”   叶芷蔚一脸的无辜。“这些东西当初堂姐拿去时都还是好好的。你总不能让我自己出钱去修补吧?再说我现在手里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银钱。”   “你胡说,你上次回庄上时,祖父还给过你银票!”   叶芷蔚苦笑道:“堂姐,原本我是不想提及此事,现在你既然问到,我便正好说一说,当时祖父是给过我银票,可是庄上又要买米,又要修房,所有的银子都要从我这里出,那些钱早就花尽了,难不成你让我去把皇上的赏赐典当了么?”   李氏脸色越发暗淡,要真出了这种事,到时丢脸的可不只是叶芷蔚一人,镇国公的嫡孙女竟穷得要典当皇上赏的东西,这要传出去只怕就连皇上也是不容的。   南王妃将手里的茶盏往桌上一放,“既然如此,就按大伙的意见办吧,虽说我们都是外人,这又是你们府里的私事,但是本妃既然答应帮衬着三小姐,便要将事做到底。”说着,她转头向米嬷嬷道:“将这清单多抄出一份来,本妃日后也好有个对照,省得出了错又要招人埋怨。”   李氏尴尬道,“怎么可能,大伙都在这看着呢……”   南王妃点了点头,“那便让出十日之限,让叶大小姐将差的银钱补上也就是了。”   李氏硬着头皮应着,心里却在盘算着她的心里究竟还剩下多少银子。   除去上次帮她娘家李府的银子,她还动用了一部分镇国公府的公银,直到现在也没还上,而且她将手里积压的米粮卖出去,只收了定金,其他的款项仍没有结清。   要在十日之内将叶瑶琴差的银子补上……这怎么可能!   李氏正在肉疼,忽听门来有小厮道:“园子里已经开席了,国公爷催着让大夫人快些带客人过去……”   李氏只得强打精神,带着众人出了前厅,往后面园中去了。   园中,男宾席间。   各府的年轻公子,或三五结伴,或几人成群,行着酒令,时而爆发出爽朗的笑声,侍女们捧着酒壶,来往穿梭于席间,中央的空地上,几名琴师正拨弄琴弦……   李氏带着各府的女眷入了席。   因着今日是为了庆祝叶芷蔚承了爵位,所以女眷的席面并没有与男宾席相隔太远,只在园子中用数道屏风隔开,又在席面四周围着挡风的纱帐,不过如此一来,人影绰绰,反而更显朦胧。   镇国公见李氏带着众女眷入了席,蹙眉不展,“为何来的这般迟?”   李氏低下头去,语气里带着委屈,“三小姐为了件首饰与瑶琴争了起来,要瑶琴还她首饰,所以……费了些时间……”   李氏回答的极其巧妙,外人若不知情的,便会以为叶芷蔚不过是撒娇任性,所以才致众人迟迟不能入席。   镇国公转头看向叶芷蔚,神色略有不满。   叶芷蔚心里跟明镜似的,李氏这种人,必会抓住一切机会往她身上泼脏水。   她微微一笑,露出皓月般的贝齿,“幸好今日有南王妃帮衬着我,要不然今天可真要误了事。”   “南王妃?”镇国公一愣,显然,他也没料到今日南王府竟会真的来人,“究竟怎么回事?”   叶芷蔚一脸的难道,偷眼瞥着李氏,似乎有些惧怕对方的模样,“祖父……此事已经得南王妃帮衬着处置了,祖父无需费神……”   闻听此言,镇国公反倒更想了解发生了何事,他转向李氏道:“刚才南王妃因何事帮衬了蔚儿?”   李氏低着头,含糊着,“只不过是女孩家为了争几件首饰发生了些不快……”   镇国公蹙眉,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金管事。   金管事会意,悄然退走。   没一会功夫他便将事情打听清楚,向镇国公原原本本讲述一番。   镇国公一听,险些拍案而起。   这哪是为了几件首饰,叶瑶琴自叶芷蔚那拿走的那些东西加在一起,足有千两银子之多。   “这几日你去盯着此事,不管叶瑶琴欠了多少,都要大房他们补上!”镇国公吩咐金管事道,就连南王妃都能帮衬着他的孙女,这要是传出去,只怕外人都会议论他这做祖父的反而不管不顾,府中庶嫡不分。   总算是正式开了席面,众人推杯换盏,就连女眷席上也用了些果子酒,二房的叶雪连劝着叶瑶琴喝了半杯,又为叶芷蔚倒了一杯。   叶芷蔚其实酒量极大,只不过前世因着她的身体原因,所以不敢沾上半点,这时候见叶雪连为她倒了酒,也不推辞,爽快的喝了,引来周围众人一片惊叹之声,都道三小姐好酒量,只惹得南王妃眼睛不住地往她脸上瞟,看得叶芷蔚浑身不自在。   这挑剔与警告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又不是你的儿媳妇,为什么总是盯着我。夹木华圾。   众人正在笑闹,忽听园门口传来小厮的通报声:“英王殿下到,南王世子到……”   所有女眷立时支起了耳朵。   特别是那些还待字闺中的女子,全都下意识的整理起自己的衣裳跟发饰来,只看得叶芷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121章 记得,曾经的承诺   男宾席上,响起一阵骚动。   隔着屏风,女眷席上,众人纷纷以帕掩口。窃窃私语。   杜薇循声自纱帐背后望去,隐隐只见两人自园外走入进来,前面一人,身着紫色锦袍,头戴紫金冠,金线绣着的蟒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是英王殿下……”不知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其他女眷纷纷伸长脖子,一个个眼睛亮闪闪的,就像刚充满电的电灯泡。   叶芷蔚心中小人以手掩面:粉丝的力量果然是无穷的。   英王走进园中,镇国公此时正迎上来,拱手喜道:“英王殿下能来赴宴。令府上蓬荜生辉。”   英王唇角上向勾起,笑容里满是暖意。如浴春风。   女眷席上顿时响起一片惊叹之声。   叶芷蔚颇为无语,对于她们的这种冲动,她只是觉得好笑。前世她也曾有过几次险被英王那月华般的眸子迷了眼,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后来英王却成为了一个疯狂的男人,他得不到的东西,最后竟亲手毁之。   前世他派来的影卫将银针刺向她心口的瞬间,仍仿佛历历在目,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镇国公与英王寒暄了几句,又向另一人拱手。“世子这边请……”   这一次。女眷席上全都安静下来,有几个胆大的女子,甚至偷偷透过屏风向外窥探。   隔着纱帐,她看不清外面那人脸上的表情,但那抹月牙白的锦袍,却在阳光下显得分外耀目。   一阵微风吹来,挡风纱帐飘飞起来,外面的景色瞬时透进来一角。   正巧风暮寒向这边转过头来,凤眸微睇,眼底闪过一丝温润的薄光,转瞬即逝。   席间立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千金小姐们全都看呆了眼,有好几人手里的香帕悄然滑落到地上,却浑然不觉。   叶芷蔚心里不禁暗自慨叹:果然不管到了什么时代,这始终都是个看脸的世界。   与前世身患毒症时的他相比,此世风暮寒的身上少了许多苍白之色,身姿富贵清厉,容颜妖冶。   英王让随行侍从送上贺礼,镇国公笑着让身边的人接了,并当众打开盒子:只见盒里是一对镂空雕花芙蓉玉环,做工精美。   有懂行的一眼看上去便知此物是出自宫里内务府。夹木共弟。   叶雪连在叶芷蔚身边惊叹道,“英王殿下待三妹可真好。”   一旁不知谁插了句嘴:“听说三小姐与英王殿下自幼便有婚约在身?”   叶芷蔚没有吱声,但是这话顿时引来不少异常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是要在她的身上烧出个洞来。   叶芷蔚很想一脚将叶雪连踹到一边去,这种时候,最容易引起羡慕嫉妒恨,她可不想英年早逝。   镇国公请了英王与南王世子入席。   风暮寒身后站着的青衣手里也捧着个盒子,不过与英王刚才拿出的盒子相比,这个盒子的尺寸显然过大,一看便知里面装的不是首饰等物件。   镇国公见到这盒子时不由得愣住了,“世子,今日南王妃已送来贺礼,怎好再收你的……”   听了这话,风暮寒也是一愣,“南王妃现在何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母妃竟然会跑到镇国公府来赴宴,之前他从没有听她提起过。   他想起上一次叶芷蔚被突然叫到南王府时,见到他后,脸上那疏离的神色,他的母妃会对她说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母妃觉得叶芷蔚配不上他,可是又有谁知道,前世他们一同经历了什么,此世若不是得她提醒,等他忆起一切时,已然迟了。   可以说,这一世,是她保住了他的母妃,可是他却不能向自己的母妃做出任何解释。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这一切。   镇国公没有发觉风暮寒眼底掠过的晦暗,接口道:“南王妃正在女眷席中。”   风暮寒略一颔首,转身带着青衣便往女眷席上过去。   英王道:“世子要去哪里?”   风暮寒头也不回,“待本世子先去见过母妃再回。”   英王目光落在对面女眷席上,纱帐浮动间,隐隐似能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形。   心底的某处,微微拨动,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   叶芷蔚正坐在那里,听着众人议论起英王殿下与南王世子来,她低着头,盯着手里的杯盏,忽地只觉得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她疑惑的抬起头,一抹月牙白的身影跃入眼帘,青竹暗纹的锦袍,带着一股淡淡的龙脑香,扑面而来。   风暮寒束手立于她面前,看着她那乌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他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生怕遗漏下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没有恼怒、没有厌恶、也没有责怪……她只是惊讶的瞪着眼睛,望着他。   他的心忽地就落了地。   看来他的母妃并没有为难她。   他转过头去,赫然发现南王妃正坐在不远处看向这边,眼中似乎带着一丝期盼。   “母妃。”风暮寒微微躬身施礼。   南王妃脸上笑意更盛。   多少天了,寒儿总是冷着脸子,就连主动开口向她问安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是今天,他竟然缓和了脸色。   南王妃暗暗松了口气,果然她这一步棋走对了,等他知道了今天她都为这小丫头做了什么,就会原谅自己了。   “寒儿可是为三小姐准备了贺礼?”南王妃看到青衣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方盒子。   风暮寒“嗯”了一声。   青衣走进来,单手将桌面上的杯盘推向一侧,空出块地方来,把盒子放在叶芷蔚的面前。   叶芷蔚眨巴着大眼睛,“这是……给我的?”   风暮寒又嗯了一声,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但叶芷蔚却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涟漪。   这时周围有不少千金围聚过来,借着与叶芷蔚搭话,眼睛却是不断的往风暮寒的身上瞟。   “南王府今天可是送了两份贺礼来呢。”   “三小姐快些打开,也好让我们开开眼。”   “世子爷送的东西,绝对不会差……”   叶芷蔚伸手将盒盖掀起。   盒内,一片火红……就像一团烈焰,灼烧着她的眼底。   她的心,猛地收紧成一团。   那是一整张赤狐皮。   曾经他对自己说过的话,全都涌入脑海。   那时,他曾答应过她,要为她做一件狐皮大氅,最上等的赤狐皮,火红如焰,冬天的时候,与他的那身白狐裘配在一起。   他还曾答应过她,若一朝离了朝堂,便去陪她闲云野鹤……可是她却先赴了黄泉,他亦相随不弃。   没想到,纵使重来一世,他仍旧记得所有对她的承诺……   ☆、第122章 世子怒出手   风暮寒定定地看着她,见她伸手轻轻抚摸着那块赤狐皮,纤细的手指从火红的毛发间掠过,莫名的就让他感到了惊艳。   像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止一次的在他的梦中出现过。   笋尖般的手指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在梦中,他将那手指握在手里,但最终它却融化了。   日出时的雪山之巅,成为了他的噩梦,每次惊醒都会让他心绪烦乱。   有时半夜醒来,他会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向身侧伸出手去,摸到的却只有一片微凉。   对于前世的事,有些在他的脑海里,只是一片虚无。他知道它们确实存在过,但却看不清楚。眼前就像蒙着一层纱,唯有她的面孔,清晰的就像黑夜里的星辰。   但是每晚的噩梦却让他惴惴不安,若是一连几天寻不到机会见她,心中便会生出无法平息的戾气,就像是小孩子在乱发脾气似的,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他自认不是个大度的男人,看见她向别人笑,他的心里就会不舒服,看到她收下别人的礼物便会生出怨气,想将那些东西通通丢出去方才解恨。   他还记得前世,她曾说自己是个小气鬼。夹扔叼血。   小气么?现在看来,他真是小气得很。   叶芷蔚将赤狐皮小心收好,起身福礼,“多谢世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该有的礼节不能省。   风暮寒薄唇紧抿,就像一道细线,他想要的,不是她恭恭敬敬道谢,而是她的微笑。   恍惚间,他的眼前似又出现了那个兴高彩烈的小狐狸,将火红的皮子抱在怀里,贴在脸上蹭着。嚷着,:“好暖好暖!”   该死!他还要等多久才能无所顾忌的将她抱在怀里。   一年?还是两年?   就在众人围聚在叶芷蔚身边赞叹这赤狐皮毛的罕见与珍贵时,忽听一个男声道:“自古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不想南王世子竟会送女子如此血腥之物。”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年轻男子走进女眷席,一双锐利的鹰目无所顾忌的从那些女子的身上扫过。   风暮寒凤眸微眯,眼底温润的微光霎时消失不见,身上隐隐迸出冷意。   “闫将军。”叶芷蔚起身施礼,今天是镇国公府宴请。有道是抬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来赴宴,她也不好显得太过冰冷。   闫程鸣将一只锦袋递过去。   叶芷蔚眨着眼睛,“这是……”她在故意装傻,当着风暮寒的面,她要是亲手接了这东西,只怕这家伙当场就会翻脸。   闫程鸣满不在乎的一笑:“送你的。”   叶芷蔚后退半步,身边的丫鬟见状立即上前,双手接过闫程鸣手里的锦袋。   “打开看看,也不知叶小姐是否喜欢。”闫程鸣笑道,“此物是我亲手雕刻,虽称不得上佳,但却不似世子之礼这般血腥杀戮。”   丫鬟将锦袋打开,只见从里面露出一块手掌大小的晶石,雕琢成莲花般的样子,一片片花瓣倒也精致。   叶芷蔚不禁惊讶的挑了挑眉毛,想不到这自大的家伙还有这么一手,以后若是不当将军,就算做个手工的匠人也饿不死他。   不过这话她只能在心里想想,匠人这个称呼对于他们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夸赞之词。   风暮寒隐住眼底的冷意,目光自那朵莲花上掠过,不屑一笑,“闫将军倒也费了番心思。”   闫程鸣笑道:“送东西给自己喜欢的女子自然要多费心思。”   闻听此言,周围众人无不惊骇,没想到闫程鸣竟当面说出这种话来,要知道叶芷蔚现在仍与英王殿下有婚约在身,他却这般无所顾忌,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心系于她似的。   叶芷蔚略略冷了脸色,闫程鸣的意图过于明显,让她有种被别人算计的厌恶感。   “闫将军慎言。”她冷冷道,“此处多是女眷,还请将军移步旁席。”   闫程鸣见她翻脸赶人,也不生气,“我的心意想必叶小姐早已知晓,不必如此害羞。”   要不是当着众的面,叶芷蔚几乎想把那水晶的莲花丢到对方脸上去。   你知不知道神马叫做廉耻!   “闫将军,叶小姐尚未及笄,你如此行为未免太过失礼。”一旁南王妃突然道。   闫程鸣看向南王妃,猖狂一笑,“红粉佳人,人人皆可求之。”言罢转身对风暮寒道:“一会我与世子喝一杯,还请世子不要拒绝。”   风暮寒转身离去前瞥了一眼那朵水晶莲花,而后眸光自叶芷蔚的身上掠过,似有告诫之意。   望着风暮寒月牙白锦袍衣袂展开,云袖长舒,飘然走出挡风纱帐,她这才回过神来,总觉得刚才他的那一眼,怨气十足。   堂堂南王世子,竟也像个孩子似的,会为了这么一件死物而闹脾气。   想到这里,她不由露出微笑。   女眷席间众人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兴致高涨,只吵得叶芷蔚耳朵疼。   另一边,风暮寒与闫程鸣回了男宾席,一眼便见到英王身边坐着的太子。   镇国公正忙着与其他宾客应酬,今日他府上竟一下来了两位皇子,这让他分外高兴,自从失去了叶淮安,镇国公府的势头已经每况愈下,除了镇国公还能撑着场面外,他的两个儿子竟没有一个能担得起重任的,不管是带兵上阵也好,或是在府里接人待物,都不及叶淮安一半本事。   如果镇国公府能得到宫中势力的支撑,自然再好不过。   风暮寒缓步来到席前,这时太子仍在与英王说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走过来。   “听说叶三小姐向父王提出要与你解除婚约?”太子问道。   英王低头摩挲着手里的杯盏,没说话。   “六弟何时这般窝囊过。”太子不屑轻笑,“想来像六弟这样的男子,就算是在京城里也是众人百家皆想求的,何苦现在竟反倒要巴结起一个女人来了。”   “自幼便定下的婚约,怎好说断就断。”英王抿了抿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太子却笑道:“有何不能断,难道你没有听说这位三小姐命中带煞么,如此大凶之女,你怎敢娶入府中。”   英王剑眉深蹙,此种说法他原本是不信的。   当初交换庚贴之时,钦天监也没有提过对方命格大凶。   太子见英王满脸的迟疑之色,不由笑道:“不过是个女人而已,看把六弟你愁成这样,若你就是喜欢得紧,不妨将她当成妾室娶回去,反正不过是为了她的身子,以后要是看不顺眼,便让她去庙里清修便是……”   英王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他们此时还在别人府上,却是公然在聊着要将人家的女儿贬低成妾室的事。   就在这时,英王忽觉眼前一道白影闪过,紧接着便听见杯盘坠地发出的脆响。   他惊骇的坐在那里,只见风暮寒凤眸如刀,站在他的面前,太子身子倒向一侧,栽倒在地上。   “世……世子?”英王惊得回不过神来,刚才,南王世子竟然动手打了太子!   ☆、第123章 玩笑,还有这么开的?   英王目瞪口呆的坐在那里,看着地上,桌上,一片狼藉。   太子栽倒在地上。身上溅了不少酒液与汤汁,显得狼狈不堪。   一切都发生太过迅速,任何人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太子脸上便实实结结挨了一拳,而且风暮寒没有使用任何内力,单纯的,只是用拳的力量,将太子打翻在地。   这边天翻地覆的景象让所有人全都愣在了那里。夹来长亡。   “世子……”镇国公赶过来,话还没说完,只见风暮寒凤眸斜睇的看了他一眼。   镇国公好歹也算是武将出身,却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的血浑都仿佛凝结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似乌云压顶,威势如山。直向他盖过来。   镇国公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   最震惊的人莫过去英王风铭皓了,他站起来想去扶太子,似又觉得不妥。   “世子……有话好好说……”英王白了脸色,他猜测风暮寒是因为刚才听到了太子与他的对话,才会动怒,不过他没想到他竟真的动了手。   不过叶芷蔚是他的未过门的妻子,为何世子竟会如此生气,他有些想不通,而且南王世子虽然为人狂傲,但也不至于无故出手,更何况他刚才打的还是当今太子殿下,难道他就没有想过之后要怎么收场么?   太子这时扶着桌子站起身,一手捂着肿起来的脸颊,嘴角隐隐渗出血迹,他怒喝道。“姓风的……你想死不成!”他万万没想到,风暮寒竟然敢动手打他。   他是谁?当今太子,未来皇位的继承人!从小到大,就连皇上都没有打过他几次。风暮寒这畜生竟然下手如此之狠……   闫程鸣也被刚才这一幕惊到了。   他在军队里也算是个混的,自认狂妄不羁,可是像这样的事,他却是自认万万做不到。   他是站在太子那边的,不过他却很高兴能看到接下来风暮寒没法收场的局面,太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敢打当今太子。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看他怎么担得起!   席面上,顿时乱作一团。   太子怒冲冲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风暮寒领口的衣裳,“姓风的……”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别以为你最近得了父王的重用便翘起尾巴来了,告诉你,在本太子眼里,你什么也不是!”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风暮寒推向一边。   风暮寒站在那里,眼底深邃如千年古井,不论对方手上使出多大力气,身形纹丝不动。   太子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几乎将整个身体向风暮寒撞去。   风暮寒却突然侧过身子,太子扑了个空,身子横着就冲了出去,要不是站在后面的闫程鸣手疾一把将他扶住,太子这次险被摔个嘴啃泥。   不少人都被太子的狼狈相惊到了,只觉他这样子十分好笑,但谁也不敢真的笑出来,一个个强忍着,辛苦非常。   “太子殿下息怒。”镇国公只得先来劝解太子,南王世子的性子太过难以捉摸,所以这老头子自然便选了软的捏。   女眷席那边也发觉了这边的异状,有些夫人还派了下人出来打探发生了什么事。   “打起来了,男宾席那边打起来了!”小丫鬟急急忙忙的跑回去报信。   “谁和谁打起来了?”各位夫人听得一头雾水。   “是……南王世子和太子殿下……”   众位夫人全都惊得瞪圆了眼珠子。   都知道南王世子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可是这也太过狂妄了吧,就连太子殿下也敢打?   南王妃沉不住气了,站起身似乎想出去看个究竟。   “王妃请留步。”叶芷蔚上前半步,拦在南王妃面前,“王妃可是想去劝解世子爷?”   南王妃蹙眉道:“寒儿以前并不是这个性子,这几年他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本妃放心不下。”   叶芷蔚知道风暮寒之所以突然在她眼中变了性子,那是因为他逐渐忆起了前世的种种,一个人的心里若是无怨无恨,自然平和。   可是,他的心里已经装满了烈焰般的恨意,前世,他努力的想要改变一切,但最终却仍失败了,所以这一世,他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拼尽全力也要改变他们的命运。   叶芷蔚心中苦笑,其实他们想要的,如此简单:相思相守,白头不相离,如此而已。   但,就连这样的愿望都难以实现。   “王妃莫要着急,相信世子自有分寸。”   南王妃叹了口气,“非是本妃不相信他,只是……”   叶芷蔚淡淡一笑,“我知道,每个母亲都会担心自己的孩子,母子连心,这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感情。”   南王妃没想到她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可是她刚才说的话却让她的心里一暖。   南王妃惊讶的看着她,突然间觉得,这位三小姐,越看越顺眼。   男宾席上,所有人都望向头席,不少人在下面窃窃私语。   “南王世子为何会与太子殿下动手?”   “不知道啊……好像之前他们也没有说什么话,世子就突然出手了……”   “南王世子总归是太年轻,狂妄也该到头了。”   “只怕明天的早朝上,弹劾他的折子又要满天飞了。”   “前阵他还动手从兵部清了不少人出来……听说都是太子党的人……”   “皇上如此重用他,他还敢借机清理异已,莫不是当真成了逆臣?”   这边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风暮寒却踱步来到太子面前,缓缓凑到他跟前,低低的,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太子在城中富隆钱庄里私藏了些什么?”   太子浑身一僵。   富隆钱庄是吕氏皇后家族的产业,明面上是他们打量,可实则那是他的产业,他在那里藏了一批私铸的兵刃,就埋在钱庄后院的地窖里。   风暮寒突然说起这件事,只把他惊出一身的冷汗。   这事若是被捅出去,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马上就会被扣上谋反篡位的帽子,虽然他私藏了兵刃本身已有图谋不轨之意,但现在时机未到,他还不能动手。   风暮寒凝神着他,薄唇微微勾起,逸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太子打了个寒颤。   此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太子殿下?”身边传来镇国公的声音。   太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无事,刚才许是喝多了些,与世子开个玩笑罢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离开这里,去将富隆钱庄里的那批东西迅速转移走,不然夜长梦多,风暮寒这人就是个疯子,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   众人茫然的看着太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站直身体,风暮寒也退开了些,将自己衣领的褶皱抚平。   刚才这两人……是开玩笑?   玩笑还有这么开的?   人们面面相觑,可是谁也不也提出半句质疑。   ☆、第124章 再遇王府毒蛇   不过两天功夫,镇国公府宴席上,南王世子与太子殿下当众交手的事情被吵得沸沸扬扬。   御史们激动的一连上了八道折子,弹劾南王世子的大不敬之罪。   但是所有折子都被皇上压了下去。御史和朝臣们忙得不亦乐乎,可是两名当事人却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人们私下里更是议论纷纷,各种猜测相续出炉。   “外面都传了些什么,你说说,也让三小姐听一听。”南王妃眉头紧皱,问身边的管事妈妈。   叶芷蔚从早上便被南王妃请到了府上,已经听她唠叨的耳朵都快要磨出茧子来了。   管事妈妈为难道:“王妃,您还是别听了,外面那些人,嘴上尽乱说。”   南王妃气的直拍桌子,“我倒要听听。他们那些只会躲在背后放暗箭的小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管事妈妈看了一眼叶芷蔚,犹豫道:“外面都说……皇上从昨儿就将世子爷叫进宫里去。直到现在还在御书房里跪着……”   “还有呢!”南王妃美目当时就立了起来。   “他们还说……世子爷居功自傲,根本不把皇室放在眼里……被扣上了逆臣之名……”   南王妃深吸一口气,猛地闭上了眼,“又是逆臣。”她狠狠咬着牙,“当初边城吃紧时,谁都不肯前往,是谁带兵出阵,平乱退敌,现在他们觉着寒儿碍眼,一个个得了机会便落井下石,总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管事妈妈劝道,“王妃莫要动气,那些不过是外面的流言罢了。”   叶芷蔚亲手倒了茶水端到南王妃面前,“王妃不必担心,虽说世子爷从昨日便进了宫。可是没有消息不代表是件坏事。”   南王妃一愣,“你是说……”夹来沟技。   叶芷蔚淡淡一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雷霆与雨露都不过是一时的。在我来看,世子爷此举反倒正好可以打消皇上的戒心。”   南王妃眼睛不由得一亮,“你说说看。”   叶芷蔚歪着小脑袋,眨了眨乌黑的眸子,“其实我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功高盖主的故事还是听过不少。若世子爷真是他们口中的逆臣,又怎会当众做出那样的事情,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南王妃连连点头,“你说的不错,照此来看,这些流言反而可以为寒儿正名,打消皇上原本对他的戒心,看来寒儿在宫里必是平安的。”   叶芷蔚笑了笑,“王妃不必担心,世子爷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将军,朝堂之事我们担心也没有用。”   南王妃尴尬的笑了笑,“看来本妃遇事还不如你这孩子镇定。”   “王妃不过是关心则乱。”叶芷蔚谦虚的态度立时引来南王妃的好感,就连一旁的管事妈妈都投来赞赏的目光。   叶芷蔚将从蜜意坊带来的点心取出来,道:“王妃尝尝看,这是店里的新品,合不合您胃口?”   南王妃原本纠结的心绪被打开,顿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问起镇国公府的事,“你那堂姐可有将欠的银子还给你?”   叶芷蔚摇了摇头,一副伤感的模样,“大伯母昨日还来找我,责我刻薄待人,不该问堂姐要这笔钱。”   南王妃秀眉顿时一立,“凭什么不要,那可你是生母留给你的嫁妆钱,以后嫁人还能指望着她们用自己的钱给你办置不成?”   叶芷蔚垂了头,凄凄然一笑,“可是在外人眼里,我此等做法已是大逆不道。”   听了这话,南王妃不由自主的想起她的儿子被群臣骂做是逆臣的事,冷笑道:“什么逆子、逆臣,过得好不好只有自己才知道,难不成为了得个美名就要引颈受戮不成。”   叶芷蔚依旧垂着头,心里却是暗叹:不愧是风暮寒的生母,关键时候,那性子还真有些相似,颇有些豪气。   “她们若是敢贪了钱不给你,你便来找本妃,本妃定会为你做主。”   叶芷蔚站起身,盈盈施礼,感激道:“多谢王妃。”   南王妃笑道:“本妃最近越发觉得你这孩子看着可人,以后没事便常来府上,省得本妃一个人闷得慌。”   两人又说了会话,突然院外响起下人的问安声:“见过庄侧妃。”   珍珠门帘一阵响动,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身上穿着芙蓉色百折裙,绣枝梅花褙子,款款来至南王妃前面,施礼道:“给王妃请安。”   叶芷蔚坐在旁边,目光落在那女子脸上,总觉得她有些面熟。   南王妃坐直身子,脸上没了刚才与叶芷蔚在一起时的轻松也惬意,她冷冷道:“起来吧。”   庄侧妃这才站起身,看向叶芷蔚,脸上带着惊喜的笑,“这位小姐长的可真是漂亮,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千金?”   南王妃慢条斯理道:“她是镇国公的嫡孙女,叶芷蔚。”   庄侧妃笑着上前拉住叶芷蔚的手,“原来是国公爷的孙女,难怪生的水葱似的,水灵灵的。”   叶芷蔚在手被对方握住的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猛地想起了一个人,前世南王府的南王妃,那时风暮寒的生母已经去世多年,当时,眼前的这个庄侧妃,便是后来的南王妃,生下了风洛离的那位……老妖婆!   叶芷蔚不动声色的将手从对方的手里抽出来。   “这位是庄侧妃。”南王妃酸溜溜道,“我们南王府里,现在就数她最受宠,可得了南王爷的喜爱呢。”   庄侧妃微微一笑,“王妃说笑了,王爷昨儿还提起您来,说是许久都没过来看您,也不知您最近身子怎么样了。”   南王妃不屑道,“本妃的身子也就这样了,倒是庄侧妃以后要多调养着些,给咱们王府添个一儿半女的,也好让王爷宽心。”   叶芷蔚站在一旁,听她们两人唇枪舌箭,句句带血诛心,丝毫也不亚于真刀真枪的厮杀,心里暗呼精彩。   这比看好莱坞大片还要过瘾呢。   就在这时,庄侧妃自身后的丫鬟手里接过一盘点心道,“昨日王爷在贱妾那里用饭,夸这点心味道极好,今天特意让贱妾送些来给王妃尝尝……”   说着,她将点心端了过来,放在桌上。   叶芷蔚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盘点心。   毒蛇送来的东西……谁敢吃?   ☆、第125章 我不介意将事情闹大   南王妃望着盘子里的点心,纤长的睫毛微垂下来,隐住眼底讽刺的苦笑,“难为王爷还能想着本妃。( ’)”   庄侧妃笑得灿烂。“王爷心里自然是有王妃的,这么多年王妃主持府里中馈,又生了世子,贱妾怎么敢与王妃攀比。”   南王妃伸手捏起一块点心,叶芷蔚只觉得一颗心一下子被揪起。   “王妃……”她刚想开口阻拦,忽见南王妃将那点心放下。   “正好,我这里有叶三小姐带来的点心,你拿回去也请王爷尝尝看。”   庄侧妃让身边丫鬟接过点心,躬身称谢。   南王妃道,“王爷最近身子如何了,听说前阵府里叫了宫里的太医来。”   “王爷不过是劳累过度。前阵为世子爷的事操了不少心。”庄侧妃道。   叶芷蔚心里的小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南王爷会为风暮寒的事操心?他这会已被庄侧妃你迷的连北都找不到了,哪还有功夫顾及其他。   南王妃显得有些不耐烦。端了茶道,“既然这样,平日你便多多照应着王爷,本妃这边也不需你平日来立什么规矩。”   庄侧妃见状也不过多纠缠,带着丫鬟出了门。   叶芷蔚担忧的看着那盘点心,心里寻思着,该怎么才能让南王妃把这盘点心丢掉。   “放心,本妃不会吃她的东西。”南王妃突然一笑,反把叶芷蔚弄的愣住了。   “寒儿以前曾提醒过本妃,要留意庄侧妃,只可惜,当初本妃太过相信王爷……”不知想起了什么,南王妃的目光显得有些暗淡。   叶芷蔚也不好再说什么,感情这种事,当局者迷。夹豆私巴。   南王爷的后宅也算是百花齐放了。不过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高门府邸的深宅大院里,最不缺少的便是怨妇与痴女。   叶芷蔚又陪南王妃说了会话。便乘了马车回了镇国公府。   叶瑶琴缩在聚芳园的偏院里,闭门不出。   自那日她们两个当众撕破脸后,叶瑶琴便再也没有跟她说过一句话。   对此叶芷蔚满不在乎,不说话更好,她正懒得理这些人呢。   刚换了衣裳,小莲端来了茶水。院外便响起脚步声。   “大夫人……”门口的丫鬟招呼道。   叶芷蔚坐在罗汉床上,端着茶杯小口抿着,动作优雅。   大夫人李氏挥开门帘冲进屋来,“叶芷蔚!瑶琴可是你的堂姐,难道几个银子比你们姐妹情意还要重?你天天让人催她交银子,也不怕被传出去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天天把这俗物挂在嘴边上,坏了名声?”   小莲见李氏进来耀武扬威,立时出去叫来了几个会武艺的丫鬟。   叶芷蔚并不惊慌,在她看来,李氏现在只不过是条叫嚣的吠犬,被她拽住了脖颈上的绳子,只会干叫唤。   屋外,几个丫鬟全都站在窗下,看着屋里李氏发威,脸上一个个全都笑意盈盈的,就像看戏一般。   叶芷蔚只顾低头喝茶,由着李氏说得脸红脖子粗。   突然,李氏听到窗外发出的细微笑声,她转过头来,看到窗外一溜站着几个丫鬟跟婆子,看到她投过来的目光,没有一丝惧怕的模样,全都坦然的站在那里,抿着嘴,笑着望着她。   李氏只觉得浑身的血一下子全都冲到了头顶。   “叶芷蔚,你便是这么管着院里的下人么?一点规矩都没有!来人……把她们几个全都给我绑了,我倒要看看,她们还能翻上天去不成!”李氏喝道。   但是除了她身边的管事妈妈张牙舞爪的附和以外,所有人全都平静的望着她们,眼底带着怜悯之色。   怎么回事?   李氏终于意识到了异样,这个院子里的下人……全都是她没见过的,除了小莲跟米嬷嬷外,叶芷蔚这里的丫鬟跟婆子,全都不是经她手买进府里来的。   “大伯母。”叶芷蔚缓缓放下茶盏,“她们是我的人,自然要听我的,就算有错也是由我来处罚,你在这耀武扬威的恐怕不妥吧。”   “你……”李氏啪地一拍桌子,叶芷蔚手边的茶盏跳了几跳,“你要是敢留着她们,以后就别想再从我这里拿半个铜板的月例!”   月例可是她掌管后宅的杀手锏。   不管谁得罪了她,只要扣着月例不发,用不了多久,那院里的下人便要反了,没有月钱谁还肯给主子卖命?   叶芷蔚不屑一笑,“大伯母,你是贵人多忘事,我的月例,你什么时候发过?”要是指着她的那些钱,她早就饿死了。   这些人是风暮寒拨给她的,她们的月钱是从风暮寒那边出,她也不是小气之人,蜜意坊的生意还不错,她便会给这些人发双例,她们自然更加尽心尽力。   在她们的眼里,没有什么镇国公府,也没有什么李氏,她们只认得叶芷蔚是她们的主子。   李氏没想到,才几天的功夫,眼前的三小姐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她拿捏的小丫头了。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为何这小贱人如此难缠,竟然还攀上了南王妃这棵大树。   李氏现在的脸色,可不是普通的黑,简直快要成锅底了。   “叶芷蔚,你不要欺人太甚!”她呵斥道。   叶芷蔚一个没忍住,险些笑出声来,这明明是我的台词好不。   当初是谁欺负她无依无靠,非逼着她承认叶淮安已死,催着办白事。   又是谁窥探着闵氏的财物,把原属于她的东西据为己有,这些年来,光是那些铺子的利钱便已养得他们大房脑满肠肥,现在她不过是想要回些自己的首饰,他们就急成这个样子。   等她开始往回拿那些属于她的铺子时,不知李氏脸上将会是怎样的神情……她不禁有些期待起来。   “大伯母无需多言,旧事我不想再提,如今我们只按章办事,你们欠了我多少东西便要还回来,东西没了就要拿银子来抵,我说的已经够清楚了吧?”   “可是十日之内要凑齐这么多银子……”李氏觉得来硬的不行,便立即软下来。   “到时凑不齐的话也不能怪我了,我不介意到官府去解决此事。”   李氏张着嘴,僵在了当场,自心底涌上一阵阵寒意。   若到时真的去了官府,那以后别说她的名声,就连她女儿叶瑶琴的名声也要跟着一块臭了。   她还指望着女儿嫁得好,所以绝不能让叶芷蔚把这事弄到官府去。   望着李氏怒气冲冲摔了帘子出门去,叶芷蔚低声对小莲道:“你去将金管事叫来,我有事要他办……”   ☆、第126章 撒网布局,南王府又出事?   聚芳园。   金冥阳跟着小莲进了内室,外面由几个丫鬟把守着,院子里都是她们自己人,所以说起话来比较安心。   “不知三小姐找我来。所谓何事?”金冥阳直言不讳。   “我母亲的嫁妆单子我已经看过了。”叶芷蔚道,多亏了金冥阳,她才能将闵氏当初的嫁妆单子拿到手,“几乎一大半的铺子都在大夫人手底下管着。”她翻动着手里的名册。   “二房手底下也几间铺子,不过这些年,都卖的差不多了,二房夫人不善经营。”   “为何大夫人手底下的铺子也没见盈利?”叶芷蔚有些不解,按说李氏是商贾之家出身的女子,而且又精于算计,为何这些年来,铺子在她手底下也没有挣多少钱。还被盘出去不少。   “李氏将大部分的钱,都用在了李府身上。”金管事道。   “莫非她是用我的钱来养活李府那一大家口么?”叶芷蔚惊讶的挑了挑秀眉。   “……差不多。”金管事道。“几年前,李府生意上曾遇到困难,全指着大夫人这边每月偷偷往府里送钱,不然哪来得今天的李氏米堂。”   叶芷蔚撇了撇嘴,她知道的真相越多,越觉得李府像只蛀虫,“金管事,这几天麻烦你盯着大房那边,如果她要盘铺子,你便来告诉我。”   “三小姐想做甚?”金管事惊讶道。   叶芷蔚对他也不隐瞒,道:“十日之内她必凑不齐那千两银子,所以目前她唯有将铺子转手,换成银钱,不过她定是不舍得拿自己的嫁妆来换,所以她盘出去的。必定是我母亲的铺子。”   “三小姐是想阻止她出手?”   “不。”叶芷蔚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顽皮之色,“相反的,我还要主动替她找买家。”   金冥阳愣住了。   叶芷蔚笑道。“金叔只管放心去打探,只要得了信儿便来告诉我就是。”   虽然金冥阳也是一知半解,但还是颔首应了。   刚刚送走金冥阳,叶芷蔚便给庄上的陈护院写了一封信,并叫来院里跑腿的小厮,要他务必亲手将信交到对方手上。   当天晚上。她便收到了陈护院的回信。   一只无形的大网,正慢慢伸展开来,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第二天晌午时分,金冥阳悄悄来到聚芳园,为叶芷蔚带来了李氏的消息。   “果然被小姐猜中,她打算将城西两间首饰铺子盘出去。”金冥阳道。   “地角怎样?”   “很不错。”   “那两间铺子值多少?”叶芷蔚盘算着。   “差不多一千两左右。”金冥阳道,末了又补了一句,“我曾暗中找人估过价,最多也就值这个数了。”   叶芷蔚狡黠一笑,“这几天还要劳烦金叔帮忙。”   金冥阳爽快道,“三小姐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这几天只要有人去看那铺子,你就找人去将它搅了。”夹豆有巴。   金冥阳惊讶道:“小姐不是想替大夫人寻买家么?”   “自然是要帮她寻的,不过这买家却是由我来定的。”叶芷蔚压低声音凑近金冥阳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金冥阳忽地笑起来:“这主意三小姐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叶芷蔚笑,“许她州官放火,就不许我百姓点灯?她敢偷卖我的铺子,我便要她血本无归!”   镇国公府,大夫人院中。   叶瑶琴看着桌上的房契、地契,以及各色商铺账目,蹙着眉头道:“母亲真的舍得将这两间铺子盘出去?”   这两间铺子里卖的可全都是亮闪闪的金银首饰,虽说比不上宫里内务府制作的那般精美,但是却很受城里普通富贵之家的小姐们喜爱。   大夫人无奈道:“就算不舍得也没有办法,十日之内不还钱给那小贱人,她便要去官府说理去。”   “我就不信,她敢去!”叶瑶琴叫起来,“我就是不还她,看她能怎么样!”   “你莫要跟她一般见识。”大夫人劝慰着自己的女儿。   叶瑶琴委屈的撅起嘴,“她只不过是一个孤女罢了,凭什么敢跟我要东西。”她早就将闵氏的那些东西,当成了她自己的。   “她要银子,给她就是了,反正用的还是她自己的钱,败坏了名声,以后看哪户人家敢要她!”   娘俩正在说话,忽地门外进来个报事的婆子,“大夫人,府里的大管事来了。”   “让他进来吧。”李氏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的地契和房契整理好,装进盒子里。   不一会功夫,从外面进来一名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身管事的装扮,进屋来先行礼。   “见过大夫人,见过大小姐。”   叶瑶琴高傲地扬起下巴,对于这些下人,她向来不屑一顾。   “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李氏问。   “一下午只有三个买家来寻价。”大管事道,“只是后来都没谈成。”   李氏点点头,盘铺子这种事,向来急不得,可是现在她却是急着出手,尽管那铺子不是她的,但在听到买方出价后,还会让她觉得肉疼。   “就没有一个买家中意的吗?”李氏追问。   “是有一个中意的,不过……”大管事犹豫道,“商谈了半天,对方却只能先付一半定金,另一半说是要在七天后才能付清。”   李氏愣了愣,其实先付定金也不算什么大事,可是她急着用钱,算了算日期,七天后,正是叶芷蔚给的最后期限。   “大夫人,要不然再等几天瞧瞧?也可能还有其他买家上门。”   李氏无奈,只得点头。   当天晚上,叶芷蔚再次收到陈护院的信件,她从银箱里拿出了五百两银票放在了信封里,让自己院里的小厮偷偷将信送了出去。   鱼儿已经有了上钩的迹象,她现在要做的,只是耐心的等待。   本以为当天不会再有什么事,叶芷蔚悠闲的靠在炕上看了会书,小莲突然从外面跑进来,急道:“小姐,不好了,南王府来人了……”   叶芷蔚抬起头,“怎么回事,慢慢说。”听到南王府这三个字,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风暮寒。   算起来从他进宫到现在,已经三天了,一直都未有他的消息,她曾试图利用他的暗卫联系到他,但却都失败了。   不会是他出了什么事吧?   她面上镇定自若,可实则心里早就揪成了一团,说不担心他,那是假的!   ☆、第127章 庄侧妃小产   叶芷蔚放下手里的书册。   “小莲,慢慢说,南王府怎么了。”   小莲跑的气喘吁吁,“南王府里的庄侧妃吃了王妃赏的点心……小……小产了……”   叶芷蔚一侧的眉毛立时挑了起来。心里的小人拍案而起:泥玛,上辈子死在自己儿子手里的货,这一世还想炸刺?   叶芷蔚坐起身,道:“南王府可是派人寻我去?”   小莲拼命点头,“因为那点心,是蜜意坊的,所以小姐也被牵连了……王妃派了身边的管事妈妈过来接您。”   叶芷蔚淡淡一笑,“更衣吧。”   她本没有将庄侧妃挂在心上,因为风暮寒早就将她列入到暗卫的严密监视中,没想到她害不成人,反把自己做成了靶子。   小产?她是想以此来威胁到南王妃的位子吧。   叶芷蔚带着小莲还有两个会武艺的婆子。乘了马车去了南王府。   南王府。   庄侧妃靠在床头,以帕遮面。低头哭泣。   南王爷倒背着双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月琦,本王都说了,会给你做主,当心再哭哭坏了身子。”   庄侧妃抓着帕子擦着眼睛,“贱妾多谢王爷……只是……只是贱妾心中有愧,从进王府也没有给王爷生个一儿半女,好不容易怀上了,却不想是这种结果……”   南王爷双眉紧蹙,“你也是……有了孩子为何不说。”   “都是贱妾的错!”庄侧妃哭得更厉害了,“贱妾本想到时给王爷您一个惊喜。”   南王爷心中涌上阵阵怒火,这些日子,他一直在为风暮寒的事在宫里上下打点,可是却连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刚回到府里,便听说了庄月琦小产的事。想着自己在外面忙得焦头烂额,南王妃管着宅子,却闹出这种事来。   “王妃呢?为何她还没到!”南王爷怒道。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下人的通报声:“王妃到。”   南王妃撩起衣裙走进屋来。美目微垂,“见过王爷。”她低下头来,雪白的玉颈自衣领里露出来,纤弱的令人怜爱。   南王爷不禁一时失神。   他有多久没有见到他的王妃了,一个月?还是二个月……或是更长时间?   他已经不记得了。   庄侧妃瞥见南王爷望着王妃出神,于是故意挣扎着下床来。“贱妾见过王妃……”   还没等王妃说话,南王爷上前一把将庄侧妃的身子扶住了,斥道:“身子不好就不要动了。”   庄侧妃用帕子擦着眼泪,“不管怎么说,规矩也不能坏,她是王妃,千错万错都是贱妾的错,没有提前将怀孕的事告之王妃,现在才落到这般下场。”   南王妃抬眼看着床上的庄侧妃,“妹妹可是身子不舒服?”   庄侧妃抹着泪,神色伤悲,“贱妾命不好,好不容易怀了孩子……却掉了……”   “怎么会掉?可有请大夫?”王妃不由得皱起眉头,她一直都在院里,但是却没有听说此事。   “你都是怎么管事的,本王的侧妃有了身孕你却不知道,而且还让她到处乱走了,去给你立规矩!”   南王妃心里一阵委屈,“臣妾从没有让庄侧妃来立规矩,是她自己……”   “够了!”王爷不耐烦道,“太医为何还没有到?”望着庄侧妃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心里刚刚生出的对王妃的好感,全都不见了。   半个时辰后,管事妈妈将宫里来的李太医请进来。   诊治完毕南王爷沉着脸色上前道:“庄侧妃身子可有大碍?”   李太医捻着胡子连连摇头,“可惜,可惜啊,迟了些,孩子早就保不住了。”   南王爷目光一凌,“可知是何缘故才导小产?”   李太医沉吟着,“据老夫看,应是吃了什么不当的食物所致。”   庄侧妃抬起头来,怯怯道:“贱妾自从有孕以来,食用食物一直很小心,从未出现过这种事。”   这时她身边的服侍丫鬟突然跪了下去,“主子,请赎奴婢多嘴,昨日您食用了王妃赏的点心,当时奴婢想仔细查看,结果您说王妃赏的东西绝对不会有事,便直接吃了……”   南王爷眼底涌起一股阴暗,目光投向王妃。   王妃站在那里,面带凄楚之色,“王爷可是不信臣妾?”   “信与不信,待李太医查过后便知。”   李太医道:“还有昨日剩下的点心么?”   那丫鬟道:“还有一些,主子原本想留一些给王爷的。”   不一会功夫,她从里间屋取出半盘点心,“这是蜜意坊的点心,味道好得很,所以主子便多吃了些,烦劳太医帮着辨认下,这点心是否有问题。”   李太医接过点心,先是拿起一块仔细观察着,然后又闻了闻,最后将点心从中间掰开,挑起一小块,放入口中尝了尝。   “怎么样?”南王爷紧张道。   “里面的馅料里有桃仁,红花,因其攻下,泻下之力较强,故此极易致小产。”李太医摇着头,遗憾道。   庄侧妃突然以手掩面,痛哭失声,“王爷,都是贱妾没用,没有保住您的子嗣……”   南王爷只觉呼吸一滞,猛地瞪向王妃,“现在物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说!”夹豆估技。   南王妃优雅的立在那里,犹如一尊佛像,美目如刀自庄侧妃脸上扫过,淡淡道:“如此说来,庄侧妃认定是本妃害你小产了?”   庄侧妃哭得更凶,“贱妾不敢……贱妾只求王爷做主,给贱妾一条生路吧!”   南王爷听了连连蹙眉,耐着性子安慰道:“莫要胡说,有本王在,谁也不能伤你半分。”   王妃红唇轻挑,逸出苦涩的微笑,曾几何时,他也对自己说过:有本王在,谁也不能动你半分。   可是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后宅红颜无数,她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可怜旧绮罗,仍恋薄情郎。   南王爷沉声喝道:“王妃,你可知罪!”   王妃美目流转,淡然道:“臣妾不知身犯何罪,还请王爷明示。”   “李太医方才已然证明你赏庄侧妃的点心里带有桃仁红花等物,人证物证据在,你还想抵赖?”   “这点心确实是臣妾赏她的,可是点心里有没有桃仁红花等物,臣妾并不知情。”   南王爷冷笑,“好,今日本王便要你认得心服口服,去将蜜意坊的人请来,本王要当面让她对证,看看她这张美人皮下面包藏的祸心!”   ☆、第128章 庄侧妃,要不要给你盖座贞洁牌坊?   叶芷蔚进了南王府,已临日暮西下。   在马车上,南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已经将府里发生的事情大致对她说了一遍,好让她心里有数。   叶芷蔚听了便让马车先去了一趟蜜意坊。多包了些点心带去王府。   到了南王府,管事妈妈将她带进了园子,进了庄侧妃住的院子。   叶芷蔚进得屋来,先是行了礼。   南王爷显然没料到蜜意坊会派这么个小丫头过来,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你是……”   南王妃刚要开口,叶芷蔚主动上前一步道:“臣女叶芷蔚,拜见王爷。”   “你就是那个被皇上封为女公爷的叶芷蔚?”   “正是臣女。”叶芷蔚态度不卑不亢,转身从小莲手中接过点心盒子,道:“这是臣女刚从铺子里取来的点心。”   床上的庄侧妃见了,故作惊慌的向后缩去,“不不不。拿走,快拿走……贱妾不要再吃这东西……”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好像被吓坏了。   南王爷沉下脸来,“就算你是皇上亲封的爵位。也不该串通本王王妃,骗庄侧妃吃下带有桃仁和红花的食物。致她小产。”   叶芷蔚面色平静,心中的小人却早就竖起中指,骂道:好你个南王爷。前一世要不是我。你这身老骨头就要在床上躺一辈子了,现在还站在这耀武扬威的,有你哭的时候!   她心里打定主意,这一世定要让他再吃苦头,一旁南王妃见她低着头,以为她是被南王爷吓到了,连忙上前将她护在身后,“王爷,就算您有冲天的怨气,只管对着臣妾来好了,她不过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孩子,为了能在府里生存,开间小点心铺子糊口,当不得您把这么大的帽子往她头上扣。”   南王妃此时维护叶芷蔚,倒不是从真心爱护的角度出发的,她只想到了,今天将这丫头连累进来,她那宝贝儿子过后知道了,会不会又生她的气。   “王爷说臣女伙同王妃下毒,陷害庄侧妃,臣女不敢苟同。”她将点心盒子放在桌上,“这便是那日送给庄侧妃的点心,都是同一个点心师傅做的,可以请人来验看。”   南王爷从内室叫来正在开方子的李太医。   李太医打开点心盒子验看了一番道,“这点心没有任何问题。”   叶芷蔚在一旁接口道:“这点心的方子出自臣女之手,因为其口味最适合女子食用,所以这配方里是绝对不会有桃仁与红花等物的。”   “只怕是那盘给庄侧妃的点心是特意订制的吧。”李太医老谋深算的捻着胡子。   叶芷蔚抬眼猛地盯向李太医,乌黑的眸子就像无底的黑洞,只把李太医看得浑身直冒凉气,心忖这丫头的眼神好锐利。   “您是宫中的太医?”叶芷蔚的声音脆生生的,还带着孩童般的童音。   李太医点了点头,发现只不过一瞬间,她那锐利的眼神已然消失不见,刚才难道只是他的错觉?   “臣女有一事不明,还请南王爷请惑。”叶芷蔚突然道。   南王爷阴沉着脸色,道:“你想问何事?”   “庄侧妃有孕,此事王妃是否知晓?”   “不知。”   “那么王妃既然不知,那臣女自然也是不知的,您说是也不是?”   南王爷嘴唇紧抿着,刚才庄侧妃亲口对他说,是她自己故意隐瞒了有孕的事,说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按说就连他都没有听到消息,自然南王妃也不可能先知道此事,不过对于眼前这个女孩子,却让他有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隐隐有些不爽。   “是。”终于,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王妃和臣女都不知庄侧妃有孕的事,那昨天的点心为何会加了桃仁和红花?难不成王妃要留着自己吃么?”   一旁南王妃这时已然明白了叶芷蔚的想法,冷笑道:“这些个东西,平日别说是食用了,就连放在大库里做药材用的,也要登记在册,怎敢随意拿出来。”   后宅明枪暗箭,谁也不会主动将自己做成靶子,为别人创造机会去陷害。   “这位李太医可是经常来府中为庄侧妃诊脉?”叶芷蔚又将视线转到李太医的身上。   李太医微微躬身下去,“是。”   “你早已知道庄侧妃身怀有孕?”   李太医觉出南王爷的视线扫过来,略带不满,不由得微微一愣,“自然早已知晓。”他硬着头皮道,身为太医,竟然有意隐瞒此事,南王爷自然也会怨到他身上。   “不知庄侧妃有孕已有多久?”叶芷蔚继续追问。   庄侧妃警觉起来,插言道:“叶小姐还尚未出阁,不好说这些吧。”哪有未婚的大小姐站在别人家里,张口就问别人怀了多长时间的,这简直太丢脸了。   叶芷蔚淡淡一笑,“丢脸总比凭空被人陷害,死的不明不白强。”   庄侧妃被她抢白的脸色一僵。   “王妃,听说世子爷的院子里有个医术高超的医师,不知是否可以请他来为庄侧妃诊一诊脉?”   南王妃没想到叶芷蔚竟然连这事也知道,不禁有些惊讶,不过她只以为这是风暮寒告诉她的,于是道:“他正在府中。”   庄侧妃紧张的看向南王爷,撒娇道:“王爷……贱妾一直都是让李太医诊脉,贱妾不想换别人替贱妾诊脉。”   李太医也是一脸的不悦,“这位小姐,莫非你是在怀疑老夫的医术?”   不是怀疑,是根本就不相信。   叶芷蔚脸上带着奇怪的笑容,“怎么会,只不过是想多个人求证下罢了,普通的诊脉而已,为何李太医如此担忧?”   李太医强自冷笑,“老夫有什么好担忧的。”夹以华扛。   “王爷……”庄侧妃紧张的抓着锦被,楚楚可怜的望着南王爷,“贱妾不想让别的男子碰触贱妾……”那声音酥的都快要到骨头里了。   叶芷蔚险险乐喷了,庄侧妃,你要不要在你门口立个贞节牌坊?以后连气也不要喘,以防呼吸到别的男人呼出来的气。   南王爷显然觉得这话非常受用,不由生出维护之心,“莫怕,有本王在这里。”   王妃让人将崔医师找来,对于这位崔医师南王爷也不陌生,风暮寒自幼便患有头疾,正是这位崔医师的师傅一直留在府中,为他医治,后来因他年迈,又推荐了他到了王府。   最近风暮寒的头疾之症再也没有发作过,所以南王爷对此还是有几份信任的。   “麻烦崔医师替庄侧妃诊脉。”叶芷蔚柔声道,“瞧瞧庄侧妃的身子可有小恙?”她也不提小产之事,只让崔医师诊脉。   庄侧妃缩着手躲在被里哭起来,“王爷是不是不相信贱妾……还叫来别的男子给南贱妾诊脉,不如……不如还是让贱妾死了吧……”   南王爷劝了半天,庄侧妃却仍是哀哀地哭,他不由得心烦意乱起来,“不过是诊个脉而已,何苦让你哭成这样。”   南王妃目光闪烁,幽幽道:“庄侧妃如此害怕诊脉,莫非另有隐情不成?”一句话,就把庄月琦的退路给封死了。   ☆、第129章 过去的朱砂痣,现在的蚊子血   南王爷见庄月琦哭得梨花带雨,心里略有些不忍。( ’)   这庄月琦是皇后赐给他的,当初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女官,到了南王府后便在他的书房里服侍。因着她极为明白南王爷的心思,很快便得了宠信,在一日酒宴过后,南王爷便收她入了房中。   早在她受宠之初,也曾怀有一次身孕,却因为早上去南王妃处立规矩流掉了。   南王爷因此还大发雷霆,并应允庄月琦以后可以不用去王妃那里立规矩。   眼瞅着庄月琦一天天得到了南王爷的信任,只要将南王妃压下去便能夺了那正妃之位,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南王世子却突然派人将南王妃保护了起来。   当时南王世子还远在边疆军营之中,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他会提前预知到王府里发生的事情。   南王爷被庄侧妃撩拨的心里发软,脑子里却又想着刚才南王妃的那句话:这其中,难道真的有什么隐情?   叶芷蔚发觉了南王爷眼中的迟疑之色,道:“王爷难道不想追查真凶么?”   南王爷目光一凌。   没错!   他必须要查清究竟是谁在背后害了他的子嗣与宠妃。如果真的是他的王妃……不知怎么,他的脑海里突然忆当年南王妃初嫁过来的模样。   也是这般风姿绰约。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模样好像丝毫也没有改变过。   只可惜,再美的朱砂痣。也在滚滚红尘中变成了蚊子血。再清纯的白月光,也在这庭院深深里,成为了他身上的一粒米饭粘子。   叶芷蔚看着南王爷眼中掠过的纠结,心中冷笑,世上薄情男子何其之多,得不到的便是那最好的,要失去了才觉得有些可惜。   半晌,南王爷向崔医师挥了挥手。   崔先生不慌不忙来到床前。   庄侧妃满脸惊恐之色,用乞求的眼神看着南王爷。   “庄侧妃,请伸出手来。”崔先生一字一顿道。   “你走开!本妃岂是你这种男人能碰的!”情急之下,庄侧妃一掌打开了崔先生的手。   叶芷蔚语气平和道:“庄侧妃,刚才这一下还是您主动先碰他的……”   南王妃冷哼一声:“王爷若是舍不得,就算了吧,反正臣妾被冤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一次庄侧妃的孩子掉了,王爷也是算在了臣妾的头上。”   南王爷嘴唇翕动几下,转头看着床上面无人色的庄侧妃,心中怜惜大起,劝解道,“只不过是诊个脉,不会有事。”   崔先生可不懂什么怜香惜玉,他就是一个医痴,上前将帕子盖在庄侧妃的手腕上,探指下去。   李太医站在一旁,额头上见了些微汗。   崔先生半合着眼睛,似在专心诊脉,半晌才收回手指。   “如何?”南王爷紧张道。   崔先生向后退开一步,恭敬道:“庄侧妃身子没什么大碍,最近油星吃的有些多,有些上火,多配以清淡的菜会好很多。”   南王爷愣在那,半天没反应过来崔先生说的话。   这什么意思?说她身子没有大碍……她才刚刚小产,还说油星吃的多了,要配着清淡些?   叶芷蔚不着痕迹的在一旁道:“庄侧妃昨日误服了桃仁和红花才致小产,先生要不要开些方子帮庄侧妃调剂一下?”   “小产?”崔先生抬头扫了一眼叶芷蔚,“这位小姐莫要开玩笑,庄侧妃身上并无有孕迹象,不过是吃的多了些,以后轻淡饮食调剂数周便可。”   “没有小产?”南王爷眼珠子蹭地一下就瞪起来了。   “什么?”庄侧妃像被人掐到心尖似的叫起来,“你定是被人收买了,王爷!他竟敢诋毁贱妾!”   崔先生原本就是个心气平和之人,前世除了被叶芷蔚这病痨子动辄气得跳脚外,鲜见他有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听了庄侧妃的话也不急着辩解。   一旁李太医脸色十分难看,开口道:“王爷,庄侧妃之前有孕确为在下诊出,绝对不会有误。”   南王爷目光从庄侧妃脸上扫过,又看了看李太医,“如此说来,是这位崔先生被人收买了?”   庄侧妃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求王爷给贱妾做主,定要抓到他背后唆使之人。”   南王妃显然被这突然的转变的一幕震惊了,“王爷,旁的臣妾不敢说,崔医师无论是人品还是医术都绝不亚于宫里的太医,这一点臣妾敢以性命担保。”   双方各执一词,直吵得南王爷头疼。   “来人,去宫里再请当值的太医来。”南王爷吩咐道。   “不过是普通的诊脉,用不到去宫里吧。”叶芷蔚提议道,去宫里一来一回要好长时间,外面眼见得天色已晚,她若再不回去,指不定李氏又要借机闹什么妖蛾子了。   南王爷略一沉吟,“也罢,去外面医馆多请几个大夫来。”   府里的管事飞快的跑出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便请来了三名城里医馆的大夫。   庄侧妃院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院外的丫鬟跟婆子也觉察到这异样的气氛,就连大气也不敢出,整个院子里顿生陷入到一片诡异的沉寂当中。   三名大夫被安排在外间屋,屋里的丫鬟将帐幔放下来,挡住了庄侧妃。   然后那三名大夫一一被叫进来替庄侧妃诊脉。   叶芷蔚的目光一直盯在李太医的脸上。   这会功夫,他早已是满头冷汗。   叶芷蔚心中暗笑,果然宫里这碗饭不是好吃的,替人办事就要与人消灾,不过出了事自然也要被牵连在内,没什么可说的。   三名大夫显然是第一次进王府,吓的腿都软了,诊过脉后南王爷进了外间屋。   三人齐齐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他们之前什么也没有被府里管事告之,只说是让他们来诊脉。   “脉象如何?”南王爷沉声道,他连庄侧妃的身份也不提。   那三人也不敢问,颤声禀道:“王爷,那位贵人脉象极佳,只不过近日天气转热,有些上火的征兆……”   “就是说,没有小产了?”南王爷突然冒出一句,三名大夫一头雾水。   “什么小产?”他们面面相觑。   “好。”南王爷自牙缝里吐出一个字,忽地转身进了里间屋。夹以扑技。   管事连忙上前招呼了三位大夫出去,他们前脚刚刚迈出大门,后面屋里便响起了南王爷惊天动地的咆哮声。   ☆、第130章 庄侧妃禁足,世子回府再生事端   庄月琦见南王爷动怒,吓的连忙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地上。   “王爷息怒,贱妾真的是被冤枉的。贱妾已经一个多月没来小日子了,就以为是……”她手指揪着衣襟,哆哆嗦嗦抖成一团。   平日里,只要她摆出这个模样,南王爷便会心软,有时还会耐着性子哄她,可是这会,南王爷却连动都没动。   “王爷!”庄月琦哀哀的叫,膝行至南王爷的脚边,泪流满面,“王爷。贱妾冤枉,李太医之前给贱妾诊脉,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   南王爷越听心中越是火起,“住口!”他猛地一甩衣袖,将庄月琦甩到一边。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宠爱着的女人居然会玩这种阴谋,这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将他当成傻瓜耍了么。   庄月琦怎么敢放开她在南王府里唯一能够依靠的大树,她扑到南王爷的脚下,“王爷。求您相信贱妾这一回吧……”   她的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南王爷扬手便在庄月琦的脸上抽了一掌。   庄月琦的脸颊上立时现出了一道清晰的红色指痕。   她捂着脸,满眼的不可置信,自从南王爷收了她,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南王爷如此可怕的模样。   他恶狠狠的瞪着她,以往宠溺大度的形象荡然无存。   南王妃冷眼旁观。   这些年,她已被南王爷伤透了心,所幸她有个好儿子,就算后宅里有不少人惦记着世子之位,但风暮寒这些年在军中以及朝中的地位,无人能及,这也算是唯一能令她感到欣慰的事情了。夹围丽才。   庄侧妃瘫倒在地上。神色可怜,泪水簌簌的往下掉,原本她的计划万无一失,可谁知半道却偏偏跑出来个叶三小姐来,把她的计划破坏了不说,还被南王爷厌恶了。   南王爷面无表情的看向李太医,“难得李太医医术高明。本王改日定将向圣上禀明。”   李太医是宫里太医的人,还曾多次给皇后娘娘出过诊,就算南王爷对他有一百个不满意,也不能当场杀了他。   李太医低着头,一脑门子的冷汗,这时候他哪还敢辩驳,他背后受了皇后娘娘之命,要帮衬着庄侧妃,现在出了事却只能他们自己抗着,因为要是牵扯到皇后娘娘身上,只怕他的下场远远比得罪眼前这位南王爷要凄惨的多。   到时死的很可能不只他一人,而是要祸患九族了。   李太医灰溜溜的离了王府,南王爷也不想再多看庄月琦一眼,“从今日起,庄侧妃便在这院子里好生的养着,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准迈出这个大门一步。”   庄侧妃听了,哭得更凶,这是变相的禁了她的足。   叶芷蔚心里却是有些不屑,这点惩罚也太轻了,刚才若是真让庄月琦得逞了,只怕要死的就是她跟南王妃了。   南王妃似觉察出叶芷蔚心中愤愤不平,苦笑着拉了她的衣袖,与她一起离了庄侧妃的院子。   叶芷蔚不满的嘟着嘴:“王爷怎么也不给您个交待。”   “能够洗脱干系就已经不错了。”王妃轻笑一声,叶芷蔚却在她的笑声中听出了一丝无奈与悲凉。   突然,走在前面的南王妃停下了脚步。   叶芷蔚抬起头来,发现南王爷正站在前方的回廊上,他看着王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因着叶芷蔚这个外人在跟前,所以他仍摆出王爷的威武架势来,不肯示弱。   叶芷蔚立即垂下头去,将目光移开,跟着王妃继续往前走。   经过南王爷身边时,听他轻咳了两声。   南王妃脚步一滞,柔声道:“王爷在宫里累了一天,早点回去歇息了吧。”   南王爷尴尬道,“王妃最近身子如何了?”   王妃露出诧异的表情,“臣妾身子很好,有劳王爷挂念。”   “上次……听说你在房里晕倒了……”他伸出手,似想去扶她的手。   王妃不动声色的抽身,避开他的手,美目微垂,隐住眼底潋滟之色,“那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南王爷愣在那里,半晌无语。   叶芷蔚强忍着想笑的冲动,死死的咬住嘴唇。   这种场合,绝对不能露出半点端倪,风暮寒是个小心眼,她有理由相信,他的这位爹爹心眼也大不到哪去。   “天色已晚了,叶小姐从府里赶过来,想必也没用晚膳吧?”王妃故意转移话题。   “是。”叶芷蔚低头乖巧的应了一声。   南王爷见状立即接口道:“那就留叶小姐在府里用了膳再走吧。”说着又想去拉她的手,“本王也没用饭,不如……”   王妃反手挽住叶芷蔚的胳膊,将南王爷挤到了一边去,“天都这么晚了,今天你就住在府里好了,镇国公府那边本妃自会安排人去知会,你就安心的住下吧,正好晚上也能陪陪本妃说说话。”   叶芷蔚偷眼瞥了下南王爷,见他脸色不太好,一会白一会青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应了下来。   南王爷跟在她们身后半天也没插上话,眼见得王妃带着叶芷蔚进了院子,他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南王妃故意没有招呼他,直接带着叶芷蔚进了屋。   不一会功夫,有丫鬟来报,“王爷走了。”   南王妃苦笑一声,“走吧,王府这么大,他上哪去本妃也管不着。”   叶芷蔚安慰道:“王爷心里还是有您的,要不然刚才也不能专门等在那里,跟您说话。”   “他要想说早就开口了,何苦等到现在。”南王妃面露凄苦之色,“对了,你是怎么知道庄侧妃假做有孕的?”今天要不是因为叶芷蔚,她险险又落入了庄月琦的陷阱里去。   “这个……”叶芷蔚眨了眨眼睛,庄月琦此世已经绝无生产的可能,这是风暮寒暗中下的手,不过她不会将这事说出去,“臣女也只是猜测而已。”   前世庄月琦生了风洛离,处处都要跟风暮寒争那世子之位,所以这一世,风暮寒直接来个先下为强,暗中让崔先生调制了药物,庄月琦误服之后再无怀上子嗣的可能。   没了儿子,她的手里便少了能争抢南王妃宝座的筹码,只是没想到,就算是这样,她仍不肯消停。   “王妃以后要多加小心。”叶芷蔚提醒道。   两人说着话,外面丫鬟将晚膳端了进来,因着刚才发生的事,南王妃对叶芷蔚的好感又更进一步,拉着她坐在罗汉床上用饭。   还没动几下筷子,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便急急进了屋,“王妃,世子爷回来了。”   王妃惊喜道,“寒儿现在何处?”   一连三天风暮寒入宫都没有消息,她早就担心坏了。   管事妈妈小心斟酌着词句,“世子爷刚一回来就去了王爷书房。”   一瞬间,叶芷蔚与南王妃心中冒出同一个想法:莫不是风暮寒已经知道了庄侧妃那边发生的事,要去找南王爷的茬子吧?   ☆、第131章 父子怒翻脸   听了风暮寒回府的消息后,叶芷蔚与南王妃两人全都没了胃口,吃进去的菜全然不知什么味道。   屋里点着琉璃宫灯,昏黄的光线显得有些压抑。窗外凉风阵阵,空气中带着丝丝阴雨的气息。   叶芷蔚抬头看去,只见窗外树影被夜风吹得摇曳不止,山雨欲来风满楼。   “管事妈妈。”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南王妃叫来了管事妈妈,“世子还在王爷书房吗?”   “是……”管事妈妈回道,“王爷将所有人都从书房赶了出来……好像……与世子吵了起来……”   南王妃听了不住蹙眉,这爷俩像这般争吵也不是第一次了,自从风暮寒从军以来,他的性格似乎越发的沉默,平时就连见他笑笑都极为难得。   “来人。”南王妃站起身。“更衣……”   “王妃这是要去哪?”管事妈妈急道。   “本妃要去王爷书房。”南王妃说着进了套间。   窗外风更大了些,只吹得窗棂沙沙作响。   南王妃带着叶芷蔚从院里出来,两名小厮点着灯笼走在前面引路,大风将灯笼吹得摇摆不定。   透过轻薄的衣衫,叶芷蔚觉出了丝丝冷意。几滴雨丝落到了她的脸上。   下雨了?   两人还未进书房,便见青衣等人俱都站在外面,一个个屏息凝视,书房的小厮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喘。   书房里不时传来南王爷愤怒的咆哮声,偶尔还夹杂着瓷器破裂的脆响。   “这是怎么了。”南王妃几步来到书房前。   “见过王妃。”众人齐齐行礼。   “王爷因何与世子争吵?”   “属下不知。”青衣道。   叶芷蔚侧耳倾听,大部分听见的都是南王爷的声音。   “虐畜!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书房里突然传来轰隆一声,把外面众人吓了一跳。   紧接着,书房大门砰地被人踹开了,风暮寒面色如刀,自里面怒冲冲出来。夹丽投才。   众人站在门外,只见书房里一片狼藉。南王爷的红木桌案不知被什么破成两半。南王爷手里提着长剑正要追出来。   南王妃见状立即扑上去,一把抱住南王的胳膊,“王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南王爷点手指着走到门外的风暮寒,“看看你养的好儿子……现在都把手伸到本王后宅来了!”   风暮寒停住身形,回身冷冷道:“若是你有本事看好你的女人,本世子也无需如此费心。”   “你……”南王爷举起手里长剑。   “王爷!”王妃拼命缠住南王爷提剑的胳膊,怒斥门外风暮寒道:“站着做甚,还不快走!”   见此情景,青衣等人站在外面谁也不敢上前。   南王爷动了刀子,谁也不好去拦。   风暮寒薄唇紧抿走下台阶。无意中竟与叶芷蔚撞了个正着。   “世子。”叶芷蔚这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现在她只算个外人,撞到王府的家事,自然不好插嘴。   细小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抬眼望去,风暮寒眼中似涌起无尽暗潮,他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宽袖中的拳紧紧握着,似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那个虐畜……你可知他做了什么?”书房内,不时传来南王爷愤怒的声音。   “他竟敢害了庄侧妃的子嗣……那可是本王的孩子,他的兄弟!”   风暮寒薄唇轻启,“那种人生的孩子,本世子不屑于称之为弟。”   “住口!”南王爷推开王妃,冲出门口。   “若是你管束不住那些女人,再伤了我母妃的心,本世子便手刃了你这后院的红颜佳丽,也省得她们日后给你将帽子染绿了……”   南王爷举起长剑,向着风暮寒掷过去。   “王爷!”南王妃吓白了脸,险些晕过去。   风暮寒身形不动,只略略侧过头,便将长剑避了过去。   长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之音,在雨夜中,显得尤为刺耳。   一股无形的气旋自风暮寒身上迸发出来,如同冬日萧瑟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叶芷蔚大致猜得出刚才发生了什么。   必是风暮寒听到庄侧妃的事情后来找南王理论,并对南王爷处置庄月琦的方法不满。   风暮寒突然急急自她身边掠过,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寒儿……”后面传来王妃急急的呼唤,“快……快些去人把他拦住……”   “让他走!”南王爷怒冲冲道。   “王爷为何如此生气?”   “你去问问他,看他对本王的庄侧妃做了什么!”   “他能做什么……”   “他竟然下毒,让庄侧妃永绝子嗣!”   南王妃愣住了。   “本王万万没想到,他竟能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来……”   “歹毒?”南王妃突然冷笑出声,“你的庄侧妃蓄意设计,假作有孕,陷害于臣妾,不是歹毒……她妄言叶三小姐点心有毒,伙同臣妾陷害于她,不是歹毒……寒儿不过是替臣妾这个做母亲的做了应该做的事,便被你骂做歹毒……”   南王妃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南王爷,美艳绝伦的面孔此时仿佛蒙着一层冰霜。   “若是王爷嫌弃臣妾母子如此歹毒,以后便将那庄侧妃立为正妃好了。”   “王……王妃……”站在外面的下人俱都惊得目瞪口呆。   “臣妾愿与王爷和离,以后也省得碍了王爷的眼!”言罢,南王妃抽身便走,再也不去管南王爷。   南王爷面部僵硬,站在那里,嘴唇翕动半天,竟连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立庄侧妃为正妃?若是传出去,只怕所有人都会知道南王爷宠妾灭妻,若是皇上知道了,也定是不能容的。   叶芷蔚心里的小人不由得连连击掌,为南王妃大声叫好。   这种男人,就要让他大彻大悟才能明白过人事来。   刚刚离了书房,南王妃便急催着侍卫去寻风暮寒。   “世子刚才出了府门,骑马往江边方向去了。”下人回禀。   叶芷蔚的心中不由得一紧。   “快,快些去寻他回来。”南王妃紧张道,风暮寒刚从宫里回来,还不知皇上是如何处置前几日他与太子殿下的事,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再出什么事,只怕他又要成为御史们弹劾的目标了。   青衣带人急匆匆出了府,纵马去追他们的主子去了。   叶芷蔚望着越来越大的雨势,心里百转愁肠。   ☆、第132章 玩笑开不得,险被吃掉   叶芷蔚陪着南王妃在屋里一直坐等了近一个时辰也没见风暮寒回来。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屋里就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叶芷蔚沉默着,盯着窗棂发呆。   刚才发生了那么多事,换了旁人。定是要劝一劝王妃的,可是叶芷蔚却什么也没说,一旁的管事妈妈不住的偷眼看她。   南王妃倒是生出几分欣慰,没想到这丫头竟是个沉得住气的,也难怪自己的儿子对她如此上心,知人心又懂得在适合的时候闭上嘴的人,才是聪明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南王妃觉得乏了,便让人送叶芷蔚去了她院里的客房。   突然间换了环境,叶芷蔚有些睡不习惯,躺在床上盯着帐子上绣着的白鹤图案发呆。夹扑介才。   迷迷糊糊间。她见到一抹白色人影掠到床前,正隔着帐幔低头看她。   谁?   她有些不清醒,躺着没动。   一只大手挑开帐子,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她不由得一哆嗦。彻底醒过来。   “风暮寒?”她想坐起来。   “吓到你了?”幽暗中传来低低的声音,略带暗哑。t   一具冰冷的身子从帐外栖身压下来,将她抱住了。   “薇儿……薇儿……”冰冷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脸上,激得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的身子。竟这么冷。   她伸手环在他的身上,发觉他的衣裳尽被湿透,惊觉他才刚从外面回来。   “为何不去换件衣裳?”她小声责道。   风暮寒放开她,神色已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我刚回来,怕你被吓跑了,所以先过来看看。”他信手解开自己外衣,将湿衣丢在一旁的椅子上。   “我为什么会被吓跑?”叶芷蔚不明所以。   “看到刚才那些……你怕是不想再嫁给我了吧?”   确实,不管是谁,看到晚上书房里的那一幕,都要在心里掂量掂量,这么乱的后宅,表面看似风光的南王府。实则不过是一堆乱摊子。   除了庄侧妃外,南王爷还有三房妾室,现在全都住在这园子里头,只要想想就让她觉得头痛。   “是有些。”叶芷蔚叹了口气,心里的小人却露出坏笑。   她本是想开玩笑,逗逗他,没想到他突然神色骤变。对着她的唇便压了下来,狂乱的吻几乎将她肺里的空气全都吸了出去。   “风……风暮寒……”她拼命用手去推他,又不敢弄出太大声,怕被外面守夜的丫鬟听见。   风暮寒冰冷的身子全都扑在她的身上,以往的冷静和自制全都不见了,他撕扯着她的衣裳,仿佛要将她拆骨入腹。   “不……不行……”她感觉到他的坚硬正死死抵在她的腿间,硌得生疼。   骨节分明的大手顺着她的衣裳缝隙钻了进去,冰冷的让她打颤。   他是真的怕自己不嫁给他么?这天真的家伙……所以现在就想把她吃掉?   冰冷的触感不由得让她想起前世他身负重伤,被埋在雪中的景象。   不知怎么,她的心一下就软了。   她伸出手搂住了他的肩,轻轻拍打着,努力忽略他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身体,妄图占有的实事。   “风暮寒……”她在他耳边低语,“这一世,你已经找到我了,我不会离开……也不会再丢下你了。”   风暮寒身体猛地一滞,狂野的动作缓了下来。   两人的衣裳都已经被撕扯的不成样子,她能感觉到他已近逼近城门,只差一步便要破城而入,然而,他却堪堪停了下来。   他急促的喘息,脊背浮起一层微汗,原本冰冷的身体也渐渐温暖起来。   “薇儿……”他颓然的倒在了她的身上,双手却死死的抱着她,仿佛生怕她会消失一般。   “莫要再吓我,就算是骗我也好……告诉我……你不会再走了。”   叶芷蔚被他死死锁在怀里,只能伸出手指触上他的面颊,细细描绘他的轮廓。   “别傻了,我哪也不会去。”她露出微笑。   前世,他拼尽半生,耗尽全部生命来爱,却终是没有留住她。   他从不怕死,他怕的却是不知道怎么活着。   “真的?”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一直看到她的心里去。   堂堂的南王世子,现在竟像个孩子,生怕她骗了他似的。   叶芷蔚什么也没说,却是扬起脸来,亲吻了他的面颊。   一抹媚色忽地自风暮寒的凤眸深处逸出来,他俯下身,亲吻她的鬓角,大手捉住她的小手,顺势滑下去。   她的手触到了一片滚烫,吓的她一缩手。   他按住了她的手,哑着嗓子道,“你惹出的祸事,难道就忍心看着为夫受苦不成?”   叶芷蔚无奈苦笑,她只要宠他一分,他便会得寸进尺。   掌心灼热的仿佛要燃烧起来,如同握着他的那颗心,猛地一跳,只让她羞得将脸藏进了他的怀里。   急雨拍打着窗棂,掩盖住了屋里的那声压抑着的嘶吼。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芷蔚恍然发觉,自己刚才竟然睡了过去。   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他平静的侧脸,墨发如瀑,散落开来,与她的纠缠在一处,分不清彼此。   可是……他怎么能睡在她这里呢,要是被人发现了,她这辈子可真的只能当妾了。   但看他睡的沉沉,却又不忍心叫醒他,她胡思乱想着,身子微微动了动,风暮寒却一下子就醒了。   “你该回去了。”她小声道。   风暮寒含糊的“嗯”了一声,身子却没有动。   “这可是你母妃的院子,当心被人看到了。”叶芷蔚急着催他。   “一会就走……”说着他伸手反搂住那具娇小温香身子,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皇上下旨,天明前我便要离京。”   叶芷蔚一惊,支起身子“要去哪?”   “去西边台阳,接应南宫老将军。”   叶芷蔚愣了愣,南宫将军是南宫烟的父亲,前世他被困城中,被太子暗中替换了南宫烟未婚夫冒死送出的情报,结果两人一个死于城破,一个被斩于城楼之下。   这一世,绝不能再让太子娶了南宫烟!   “放心,本世子少则一月,多则两月就能回还。”他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脸颊轻轻摩擦着她的下颌。   “为何要派你去?”叶芷蔚不解道。   “本世子做了错事,自然皇上要责罚。”风暮寒无声轻笑,眼睛里明火闪耀。这几日御史的弹劾折子已经在皇上的龙书案上堆积成山,但越是这样,皇上却反对他越发倚重。   被众臣排挤,冠上“逆臣”之名,这样的臣子只能依靠着皇上才能存活,所以对于这样的人,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一世,他仍是皇上身边的刀,不过皇上并没有发现,这把刀,是把双刃剑……   ☆、第133章 南王妃的小心思,李氏铺子出手   清晨,叶芷蔚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然空无一人。   床头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裳。   她原来的那身衣裳已然被风暮寒那家伙撕扯的不成样子。   早膳是在南王妃的屋里用的,从进屋南王妃就一直盯着她。眼神热切,就像雷达似的,从上到下,在她身上扫了个遍,直看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早膳异常丰盛,桌子中央还有一只大号的白瓷汤碗,南王妃笑意盈盈的让身边的丫鬟打开汤碗,从里面盛出一小碗浓汤来,放在她的面前。   “多喝点。”南王妃劝道,“你这身板也太瘦了些,想来你们府上的大房平时也不会照应你。最好自己开个小厨房,多做些汤汤水水,像你现在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亏了。”   南王妃说了一大通。叶芷蔚用勺子轻轻在汤碗里搅动,淡淡的甜米酒味飘散出来。   是酒酿圆子羹?   圆子糯软,馅甜香,酒香四溢。   没想到南王妃竟然为她准备了这种东西,是嫌她身体不够丰满,让她儿子吃了亏么?   想起从刚才进门时起,南王妃就不断投来的热切眼神,叶芷蔚心中的小人再也淡定不下来了。   南王妃是不是觉察了什么?还是风暮寒临走时告诉了她什么……   她手里端着汤碗,胡思乱想着,心里的小人却早已掩面羞走。   南王妃坐在她对面,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叶芷蔚今年不过十三左右的年纪,身子还未长开。下颌尖尖的。就像刚吐花蕾的花苞,稚嫩的让人不忍触碰。   南王妃的目光落在她的耳后,那里有一道极不明显的红痕,换了别人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   看来寒儿没少占这丫头的便宜啊……   南王妃美滋滋的想着。   可是这孩子太瘦了,手感一定不好。   为了她儿子的幸福,她暗暗打定主意,定要想办法将这丫头喂得白白胖胖,前凸后翘,等她儿子这次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叶芷蔚哪能猜到此时南王妃的心理活动,不过王妃的眼睛亮闪闪的。只晃得她心里发毛。   好不容易才把这顿早饭挨过去,南王妃派了身边的管事妈妈,送她回镇国公府。   刚刚回到聚芳园,金冥阳便找了过来。   “大夫人准备卖铺子了。”   叶芷蔚淡淡一笑,她早已料到结束会是如此,“可有签了有关违约的协议?”   金管事笑道:“自然是有的,一切都按小姐您的吩咐。 ”   “有没有找保人?”   金管事点头,“我在衙门认识几个朋友,他们与主薄关系不错,使了些银子,让他做了保人。”   叶芷蔚略微思索,“事情完事后记得要多给他们些银子。”   “三小姐请放心,少不了他们的。”金冥阳暗叹,没想到三小姐年纪虽小,却极懂得这些人情世故,有时在这些人身上,花的银子不能心疼。   “大夫人那边只要交易成了,地契房契拿到手便将协议拿去官府备案,然后马上通知我。”叶芷蔚吩咐道。   第二天傍晚时分,金管事让米嬷嬷带来了消息:“李氏将两间首饰铺子转手卖了,协议书已到官府备了案。”   叶芷蔚轻笑,果然花钱好办事,她立即收拾打扮一番,去了镇国公的书房。   另一边,大房院中,李氏正将今天卖铺子得来的一半定金小心的放置在盒子里,锁好。   “这才凑齐了半数?”叶瑶琴正坐在李氏的首饰盒前,耐心的挑选着,她又看中了一件镶珍珠的金蝉簪,薄薄的蝉翼,栩栩如生,叶瑶琴爱不释手。   “等过几天他们便会把另外一半钱送来。”李氏道,对于生意,叶瑶琴完全没有兴趣,有时李氏不禁慨叹,叶瑶琴是她的女儿,好歹身上也有一半她的血,为何却对打理生意之类没有丝毫天分,就算不做生意,日后她嫁人后也要持家,可是现在,她却是什么也不会,整日就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快些凑齐银子,把那小贱人打发了,省得她天天在我眼前来回转,烦人的很。”叶瑶琴皱着眉头,将金蝉簪从盒里拿出来,“母亲,这支簪子好漂亮,为何以前我没见过?”   李氏抬头瞥了一眼,含糊道:“之前一直放在箱子里,前几日才偶然找出来的。”其实这是闵氏的东西,被叶瑶琴拿走的那些只不过是她这里的一小部分。   闵氏的嫁妆相当丰厚,就靠着它,硬是养活了李府那一大家口的人,足足三年之久。   现在她手里的首饰只剩下了一小部分,但不管哪一件,拿出来还是极其惹眼。   叶瑶琴信手便将金蝉簪放袖子里放,嘴里撒娇道:“我那里现在连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母亲把它送给我吧。”   李氏不由得有些来气,她上前劈手将金蝉簪夺了下来,“这几日你先消停些,等我们把银子还上再说。”她可不想让叶瑶琴头上再戴着这种东西被叶芷蔚抓了把柄。   叶瑶琴根本不明白李氏的良苦用心,委屈的瘪了嘴,“母亲不疼女儿了,现在女儿被祖父责罚,平日连院子也不能出,还要受那小贱人的气,母亲也不给我做主……”夹余狂扛。   李氏叹气道:“你急什么,等过了这几日,把欠她的银子还上了,我再给你办置首饰,一定给你打扮的漂漂亮了的,再给你寻个好人家。”   叶瑶琴眼睛亮起来,“不知母亲看好了哪家的公子?”   李氏笑起来,“你父亲最近在宫里得了太子照应,被上峰看中,就快要进金吾卫了,所以准备请太子到府里来,随便还请了太子身边红人,闫将军过府来。”   “闫将军?”叶瑶琴羞红了面颊,“不知闫将军是个怎么样的人?”她还算有点自知自明,没有首先妄想到太子身上。   “其实早前咱们府上宴席他还来过,当时还特意找人打听你的事呢。”   叶瑶琴紧张的攥着帕子,“可是……女儿现在连套像样的首饰也没有……”说着从李氏的手上抽走了那枝金蝉簪,“女儿真的喜欢这个,求求母亲就把它送给我吧。”   李氏刚要说话,忽然外面有丫鬟道:“大夫人,三小姐过来了。”   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叶芷蔚已经大大方方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叶瑶琴手里拿着的那枝金蝉簪。   叶芷蔚立时笑眼弯弯,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李氏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冷,一种不详之感油然而生。   ☆、第134章 大伯母,是该把铺子还给我了吧?   叶芷蔚大大方方进了屋子,一眼便瞅见叶瑶琴手里拿着的金蝉簪。   她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堂姐手里的簪子好漂亮,能给妹妹瞧瞧吗?”   叶瑶琴冷哼一声。“有什么好瞧得,你又想来讹人不成?”   叶芷蔚对她的冷讽毫不在意,走进来,直接坐进了旁边的椅子上,随她同来的是两个丫鬟与四个婆子,一个个长的身形匀称,目光闪亮,她们站在叶芷蔚的身后,虽然低着头,但却让叶瑶琴有些忌讳。   想起聚芳园库房走水那晚,那几个婆子拎着板子将她院里的下人们拖出去挨个责打时的模样。她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叶芷蔚歪着头瞧着叶瑶琴,“堂姐,这支簪子当真有些眼熟,我记得我母亲生前也曾有这么一枝,不过那时我年纪还小。记不太清了,待我回去让米嬷嬷查一查帐目,看看是不是堂姐忘记还给我了。”   叶瑶琴只觉心底蹭地窜出一股火来,“叶芷蔚,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这是我母亲的东西,睁开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了!”   “哦?这是大伯母的东西啊……”叶芷蔚笑眼弯弯,纤长的睫毛隐住了眼底的光华,让人看不清她心中的喜怒。   李氏从来也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的微笑会如此可怕。   那本是犹如四月桃李般芬芳的笑颜,长得与闵氏有七分神似,一双眼睛与叶淮安别无二致,就是这样的一张脸。正在看着她。向她微笑,但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李氏一把将金蝉簪从叶瑶琴手里夺过来,狠狠丢进了首饰盒里,然后重重的盖上了盖子,就连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刚才她用的力气大的惊人,仿佛要将那盒子生生压扁一样。   叶瑶琴的手指被金蝉簪的锐角勾出了一道口子,血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母亲……”叶瑶琴心里顿时委屈,但她看向李氏时,却被她目光中的戾气吓的住了口。   “三小姐误会了。”李氏的嘴角抽搐着,带着骇人的神色。她解释道,“这枝簪子是二房夫人的,前几日我看中了样子,向她借来准备去银铺打副一样的来……瑶琴,你说是也不是?”她看向自己的女儿。   叶瑶琴被自己母亲脸上的狰狞之色吓坏了,没了刚才的气势,捂着出血的手指,不知该如何应对。   “是从二伯母那里借来的?”叶芷蔚又将小脑袋偏向另一侧,似乎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道,“莫非二堂姐也曾向我借过首饰?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借过。”不知怎么,叶瑶琴竟脱口而出,她与二房的叶雪连关系并不算好,虽说都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堂姐堂妹,可是在她眼中,从没有把对方当成是自己的妹妹。   她得不到的,自然也不会容别人得到。   二房当初也占了闵氏不少东西,叶雪连那里自然也会有几件闵氏的首饰,鬼使神差的,她就想到让叶雪连也失去那些东西,有苦索性大家一起受着,也好过让她躲在背后看自己的笑话。   “幸好堂姐提醒,要不然我险些忘记了呢。”叶芷蔚笑得无害,“我记得当初府上办白事的那晚,二伯母的手上还带着我母亲的一个镯子。”   “有本事,你就去将那些也要回来。”叶瑶琴死死的盯着她,好像生怕叶芷蔚不会去似的。   “不急。”叶芷蔚幽幽道,“该是我的,谁也拿不走,不是我的,我也不会要。”   “你究竟想说什么?”李氏冷冷道,她才不相信叶芷蔚会没事跑到她们院里来说闲话。   叶芷蔚坐在椅子上,像小孩子似的嘟起嘴唇,“我好不容易来伯母这里一趟,却不想连杯茶水都喝不到。”   屋里的下人一动不动,全都盯着李氏,只待她一发话,便过来上茶。   还要请她喝茶?做梦!   李氏额头青筋跳动,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吃茶就不必了,现在三小姐院里的东西哪件都比我们强,自然是看不上我们喝的那些粗茶。”夹余司弟。   现在就在她面前翘起尾巴来了,她还没及笄,就想从她的手心里翻出天去?   要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闹的大了,她才不得不四处凑银子还帐,待她结清了这些麻烦,她要好好让她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   叶芷蔚好像猜出李氏心中所想,脸上笑容淡去了些,正色道:“既然伯母想省了客套,那我也就直说了,堂姐欠我的那些银子,再过五日便到了最后期限,希望堂姐记清了,免得到时闹去官府,我也于心不忍。”   于心不忍?你是巴不得看我们倒霉吧!   李氏的不禁冷笑一声,“放心,这点银子还难不倒我们,到时你尽管派人来取银子便是。”   叶芷蔚站起身,“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说着她像是要准备离开,慢慢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   “对了,有件事忘记跟伯母提前打个招呼。”叶芷蔚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孩童般乖巧的模样,道:“我今儿才向祖父提了,之前我母亲的嫁妆铺子一直由伯母管着,现在我也渐渐大了,应该学习学习主持府里事务和打理铺子,所以提前征得祖父同意,让我先从伯母手里接几间铺子过来,试着管管看。”   李氏愣住了,“铺子……什么铺子?”她从没想到,有一天,闵氏的女儿竟然能当面向她索要这些铺子。   “我母亲嫁妆的铺子啊,不是一直都由伯母管着么?”叶芷蔚好奇道,“难道是我记错了?这可麻烦了,我还是去向祖父问个明白的好……”说着她转身便要出门。   “等……等一下!”李氏急急站起身来,想去阻拦叶芷蔚,不想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那些铺子可全都是她的肉啊,她怎么舍得把它们交出去。   “我,我想起来了,那些铺子我是管了一些。”她含糊道,“不过你年纪尚小,怎么能管得好铺子,还是我来打理吧,等你及笄之后我再慢慢把帐目交给你。”   离叶芷蔚及笄还有两年,她相信两年的时间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第135章 三小姐突然袭击   听了李氏的“好言相劝”,叶芷蔚禁不住笑出声来。   “大伯母无需担忧,反正我是在学着管理铺子,就算赔了本也是我自己的事。不过才两、三个铺子的事,当不得什么大事,你说是吧,伯母?”   听着对方的笑声,李氏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是的,不过是两、三个铺子的事,反正她手里握着的闵氏的铺子还有不少,早晚这丫头会赔的血本无归。   “你想要管哪两个铺子,待明儿我帮你查查帐,等到把帐目对清楚了再交给你也不迟。”李氏傲慢的坐下来,她重新冷静了下来。   早晚有一天。她要连本连利地从这丫头身上找回来,别以为得了公爷的封号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有她哭的时候!   叶芷蔚眨着乌黑的大眼睛,嘴角微微上挑,“是城西的两间首饰铺子。”   李氏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   怎么会这么巧!   她今天才刚把那两间铺子盘出去。对方也交了定金,就连保人都找了……现在这丫头却说什么,她要将这两间铺子收回去?   “芷……芷蔚啊……”李氏好不容易才脸上挤出丝笑容,“这两间铺子帐目有些乱,前些日子我还在找掌柜对帐,不如我把城北的两间糖果铺子交给你,那些个东西也好打理。( ’)”   “糖果铺子?”叶芷蔚笑嘻嘻的,“好呀,听上去好像很有趣。”   李氏心头一松,果然她还只是小孩子,做生意的事,光是有趣有什么用。要挣钱才是正理!   “不过……”叶芷蔚话锋一转。“糖果铺子还是留做下次吧,我已经跟祖父定下来了,就要城西的那两间首饰铺子,明天我就去请帐房先生过去对帐,麻烦伯母提前跟铺子里的掌柜们知会下吧。”   叶芷蔚眉头舒展着,语气轻松,就好像在跟李氏谈论明天她要到哪里玩似的。   直到叶芷蔚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李氏的这口气才缓过来。   “小贱人!”李氏猛地掀翻了炕桌,桌上的茶具立时碎了一地,只把叶瑶琴吓得呆立在那,半天不敢出声。   “夫人。消消气,为了这么一个丫头,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一旁的管事妈妈劝道。   李氏气得直打哆嗦。   “夫人,现在得快些想想办法,如果三小姐发现那两间铺子已经盘出去了,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花样来。”管事妈妈提醒道。   李氏愁眉苦脸,“她还能怎样,定是又要闹到国公爷那里,弄的满城风语,尽人皆知。”她狠狠的咬着牙,“这丫头怎么就不知道羞耻二字!”   “依老奴看,当务之急还是快些去找那铺子的买家,把铺子重新收回来才是。”   李氏深思半晌,“不然我去寻国公爷,看看能不能让那丫头换两间铺子……”   “不可!”管事妈妈连忙摇头,“据老奴看,三小姐既然能说出那么一番话来,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夫人就算是去了,也只会徒增麻烦。”   “不然……让老爷去说说?”   李氏抱着一线希望,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叶东舟从外面回来,不想他却是满身的酒气。   “等我进了金吾卫……就要让那些以前瞧不起我的人……通通好看!”叶东舟短着舌头嚷嚷着。   李氏过去扶他,结果却被他拽到了床上,“小娘子,等大爷我高升后,定将你娶回去……好好疼着……”叶东舟似乎有些不清醒,将李氏压倒在床上,轻佻的把手伸进她的衣裳里。   李氏只觉一股热血冲直向脑门。   好不容易盼着她的男人在宫里头有了好前途,不想他回来说的第一件事却让她把心都凉透了。   她奋力将叶东舟推开,“来人……去将老爷身边的小厮叫来!”   她倒要看看,老爷又被哪家的狐媚子给迷住了,还想要娶进府来,做梦!   只要有她在一日,谁也别想再进这个门!   叶东舟折腾了一夜,一会要水,一会起夜,在屋里吐的到处都是。夹鸟助巴。   早上起来,李氏的眼睛下面便顶着两块大大的青鸦,神色委顿。   叶东舟一直睡到天近晌午才醒过来,却对昨天的事毫无印象,不管李氏如何与他对峙,他就是不承认,气得李氏头一阵阵的发昏,后来还是管事妈妈来将她劝到了里屋歇着。   “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管事妈妈担心的看着李氏那苍白的脸色。   李氏只觉头疼欲裂,以手扶着额,“也好。”   管事妈妈转身刚出去不久,门外便进来一个回事的婆子,“大夫人,府外头来了好些个人,自称是城西首饰铺子的掌柜和伙计,他们来求夫人给拿个章程。”   李氏蹭地坐起来,也忘记了头疼这回事,“怎么回事?首饰铺子的掌柜?”   婆子小心翼翼道:“来了好些个人呢,全都聚在府外头,说铺子被三小姐收回去了,但却不用他们,他们来求夫人给拿个主意。”   李氏一时间有些发蒙,昨天叶芷蔚才刚刚跟她提了要收回铺子这码事,怎么这么快她就将铺子接收了,那些帐目还在她手里把着,没有对帐她也敢接管?   “你去……将那两间铺子的掌柜叫进来。”李氏吩咐道。   婆子出去了,没一会带进来两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进来先是请了安,而后便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我用了你们这么多年,你们就是这么替我办事的么?”李氏怒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带着那么多的伙计找上门来!”这事要是传到镇国公或是叶芷蔚的耳朵里,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夫人,我们也是没办法。”两名掌柜愁眉苦脸,“三小姐一早就去了铺子,将店封了,她带了二十几个帐房先生,只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将所有的帐目全都算清了。”   李氏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叶芷蔚办事竟如此麻利。   她原本还将利用帐目拖上一段时间,不想那丫头才用一个时辰就把所有的帐目全都查清了。   李氏只要一想到这些年在帐上提走的银子,以及动用的款项,脑门不禁见了些冷汗。   “你们可是把另立的假帐给她了?”她还抱着一丝希望,当初她让掌柜立了假帐,就是为了防止有朝一日会被帐查。   两名掌柜哭丧着脸,“夫人,您就别提了,三小姐身边带着好些个人,从进了铺子将把我们这些人全都赶到了后院,查帐根本就没让我们沾手,她把店里所有的帐目全都拿走了……”   李氏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炕上。   ☆、第136章 想回收铺子,没门!   叶芷蔚坐在城西的首饰铺子里,看着手下二十多位请来的帐房先生查帐。   “三小姐,这里是两份帐目,完全核对不上。”两位四十多岁的掌柜拿着帐目过来回道。   叶芷蔚拿起两份帐目扫了一眼。“今天这事还要多看两位帮忙,不然我一时半会还真寻不到适合的掌柜。”   两名掌柜立时拱手道:“三小姐无需客气,我们在世子爷手底下已经管了十来年的铺子了,世子爷对我们有恩,他临离京前暗中知会我们,但凡三小姐有用我们之处,义不容辞。”   叶芷蔚淡淡一笑,“你们先暂时帮忙管着这两间铺子,以前在世子爷那边有多少月例,我这边就给你们多少……”   “使不得。”两位掌柜同时道,“世子爷之前已经吩咐过了。我们的月例仍是他出。”   叶芷蔚笑道,“难得你们世子爷想替我省些银钱,不过我这人向来是有恩必报,你们在关键时候帮了我的忙,以后便在我这里也领一份例钱吧。”   双例!   两位掌柜心中一喜,虽说他们之前接到世子爷的吩咐还有些不以为然,全当着这位三小姐只是位大家闺秀,不想做事却是如此通透。让人挑不出一点理来。   “日后我手里的铺子会越来越多,可要多多辛苦两位了。”   “愿为三小姐效劳。”能拿双例,又能得了世子爷跟这位三小姐的人情,何乐不为?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位三小姐与南王世子是什么关系,不过单看他们世子爷对她的照顾便可窥之一二,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位三小姐就会成为他们的主母也说不定……   两位掌柜也是见多识广。立时打定主意,以后便跟着叶三小姐了,一定能混出头来。   叶芷蔚与两位掌柜又说了会话,外面有人进来道:“陈护院他们到了。”   “请他们到内院说话吧。”叶芷蔚也起身去了内院。   陈护院带着几名兄弟,不多时进了院子,先是将地契房契等拿出来让她细看,又把那份协议拿出来。   叶芷蔚笑得这个欢实,“接下来我们还有一出大戏要唱,这一次要给大伙记头功,日后这两间铺子每年盈利,都会给众位分红利。”   陈护院等人没想到东家竟能做出这样的保证。   他们都是些无根之人。平时每月能拿到例钱就已知足了,东家竟许诺给他们这两间铺子的红利。   要知道就算是普通人家,一年也挣不到那些利钱的零头。   “东……东家……”有人结结巴巴道,“是……是真的吗?”   叶芷蔚笑起来,“要不要我先立个字据?”   “哪……哪敢啊……”那人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嘿嘿傻笑着。   大伙全都哄笑起来。   “东家是不会骗我们的。”陈护院假意训斥那人,“看你那点小心眼。”   那人也笑起来,“以后我就跟着东家了,漂了这么多年。现在年纪也大了,再也不想走了。”   “傻子才想着走。”有人嗤嗤笑起来。   陈护院也是感慨万千,他们在军营混了半辈子,退下来时领到的钱还不够买房置地的,很多人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成过亲,娶到老婆。   本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到了这般年纪,竟然还能拥有这样的根基。   叶芷蔚将地契房契收好,重又交给陈护院,“等这件事办完了,我请大伙到城里的飘香楼好好的吃一顿。”   “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那飘香楼?”   “听说里面的菜要两、三两银子一盘呢……”有人不断乍舌。   叶芷蔚笑道,“以后别说是去飘香楼,我要开一座比飘香楼还要大的酒楼,到时绝对要你们大伙都来尝一尝。”   众人立时一片哗然。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开什么玩笑,他们的东家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娃子,怎么敢说出这种大话来!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他们发现,这完全不是她在说大话,她所做的一切,看似都是在不经意间,可实则都是早有计划,每一步都是按照她的设计在走。   而且,在她身后,还有那位南王世子相护左右。   虽然他们都不清楚东家与南王世子的关系,可是单看那一次次援护,一次次暗中相帮,便可知,他们绝非泛泛之交。   外面有传言称叶三小姐要与英王殿下解除婚约,开始的时候他们中还有人觉得不可思议,认为东家凭着高枝不去攀,反而自愿在这庄上混日子,是不是有些傻了。   可是现在看来,那位高贵的英王殿下从始自终也没有露过面,更别说维护他们的东家了,像这种男人,他们东家要是嫁过去,便只会成为笼中鸟,哪还有什么自由可言。   他们这些人也必定会再次流离失所,没有着落,如此看来,还是南王世子更靠得住一些。   镇国公府。   大夫人李氏醒过来,闻到一股浓重的汤药味。   她刚动了动,一旁的管事妈妈连忙上前,“夫人,您醒了?”   李氏由她扶着,坐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您昏倒了,可把老奴吓坏了,去请了大夫来,为您开了些安神的汤药。”   李氏背后靠在迎枕上,只觉脑袋一阵阵发晕,“对了,那两个掌柜呢?”她这才想起之前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管事妈妈心疼道,“您还是多关心着自己的身子吧,老奴先把他们都打发走了,等您身子好些再来。”   “不行,来不及了。”李氏急道,“快些去人……将那两间铺子盘回来,就说我不卖了!”   “夫人莫急。”管事妈妈轻声细气的安慰着,“老奴已经派人去寻那买家了。”   李氏长舒一口气,这管事妈妈跟在她身边多年,办事还是很得力的。夹爪豆扛。   有丫鬟端着汤药进了屋,管事妈妈接过,服侍着李氏小心的将药用了。   刚刚放下药碗,还没来得及漱口,就见外面进来名回事的婆子,道:“大夫人,府里的管事过来了……”   管事妈妈一听,道,“定是为了铺子的事。”   李氏吩咐,“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自外面进来名府里的小管事,他也算是李氏的心腹。   “夫人。”他一路走的气喘吁吁。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可有把地契房契拿回来?”李氏急道。她可不想让叶芷蔚那小丫头发现她已将铺子转手卖给了别人。   “不……不行啊。”那人满头大汗道,“那边东家说了,当时签的协议里有提到违约金,现在要想反悔就要多付三百两银子,小的手里没带这么多钱,所以先回来问问夫人,给拿个主意……”   要多付三百两银子!   李氏心头一紧,这个心疼劲就别提了。   ☆、第137章 拆东墙,补西墙   李氏没想到只不过是一念之差,结果竟变成了这种结果。   她刚刚转手出去的铺子,这边叶芷蔚就要收回去,而且她还得了镇国公的许可。   对于镇国公来说。这些铺子不过是闵氏留下的嫁妆,早晚都是要交到叶芷蔚手上的,可是对于李氏来说,这些东西把持在她的手里,便是她的东西,她吃进去后再让她吐出来,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不能再商量下么,才不过半天时间,就要我付三百两的违约金……”李氏不甘心道。   “大夫人,小的已经跟那东家说了,可是对方说这协议都已经在官府备了案。还有保人,不能随便更改。”   李氏一咬牙,转头吩咐管事妈妈,“将我的首饰盒拿来。”   管事妈妈将盒子交到李氏手上,李氏从盒底取出当初卖铺子的银票,又从自己的私房钱里取出三百两银子,吩咐那小管事道:“你再去跑一趟,将那两间铺子的地契房契收回来。”   小管事接过银钱应着。李氏忽地又道:“你顺便问问那边的东家,要不要收其他的铺子。”   为了帮助李府,她的手头已经没有多少银钱了,就连私下动用府里公银的亏空也没有补上。   现在她只能再卖几间闵氏的铺子,以解眼前之难了。   小管事颠颠的跑出去了。   稍晚时回来禀道:“那边东家选中了城北的两间糖果铺子,不过仍旧是要先付定金。”   李氏拿回了首饰铺子的地契和房契,这才松了口气。能出手就好,至少能让她先将叶芷蔚的银钱还上。   “明天便派人去签协议,别忘了要去官府备案。”对于这种交易,李氏还是很小心的。   “对方东家说了,违约金仍是三百两银子。”   李氏沉吟半晌,点了点头,“无妨。”   只要能让她把这关口渡过去就行。   第二日一早,她派了自己的心腹管事去与对方交易,天到晌午时分,那管事才回来,将对方付的定金交到李氏手上。   “剩下的一半对方说三日后交付。”管事道。   李氏这才放下心来。虽说她从中赔了三百两银子的违约金,不过所幸这些铺子原本也不是她的,再说这些年她从中赚取的利钱也不止这些。   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刚刚将管事打发走,管事妈妈端了药进来。   李氏强皱着眉接过碗药,“对了,聚芳园可有什么动静?”昨天叶芷蔚强行封了城西的首饰铺子,她就不信对方不来问她要地契和房契。   还没等管事妈妈接口,院外便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伯母身子可好些了?”   李氏只觉心口一阵闷痛,她现在就连听都不愿意听到这个声音。   门口珠帘挑起。一抹俏丽的身影走了进来。夹欢找扛。   “伯母。”叶芷蔚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身上穿着一件桃红百蝶裙,银色绣暗云纹褙子,头上戴着银丝扭成的蝴蝶簪,每走一步,头上的银蝶便颤颤巍巍的抖动着翅膀,展翅欲为的模样。   这楚楚动人的小模样在李氏看来,更是心里堵得慌。   “你是来拿那城西的那两间首饰铺子的地契跟房契吧?”李氏将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交给管事妈妈,“我听说你昨天就将那铺子封了,还把铺子的掌柜跟伙计全都辞了?”   叶芷蔚笑着示意身边的米嬷嬷上前从管事妈妈手里接过地契跟房契。   “伯母消息来的可真快。”叶芷蔚一边笑,一边打量着米嬷嬷递过来的地契跟房契,她反复的端详,似乎生怕有假。   李氏越看越来气,“你还怕这东西有假不成!”   “那可说不定。”叶芷蔚秀眉一挑,毫不客气道,“那铺子里的伙计跟掌柜串通一气,帐目全都对不上,我还想跟伯母你说呢,没想到你今儿还病着,等改明儿我将那些帐本带来,跟你好好把这帐对上一对,有少的,欠的,都得让他们补上!”   李氏一哆嗦,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那帐面少了多少,她再清楚不过了,以她现在手里的现银,根本就没办法把这帐平了,她现在也只有硬着头皮将这事情推到那些掌柜和伙计身上去了。   “那些人帮你管着铺子这么多年,就算有些小差错也不至于闹的这么僵吧,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显得你这做东家的过于小气了?”   叶芷蔚不屑道,“我为什么不能小气,那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他们不过是些奴才,这些年帮我经管着铺子,可是他们竟然背着我在帐上搞鬼,以为我是个孤女就好欺负?我还就偏偏要让他们看一看,偷拿了我的东西,是怎么个下场!”   叶芷蔚这话说的从表面上看,完全挑不出理来,可是李氏却越听越是心惊,那话句句都像是在指着鼻子骂她。   她嘴唇翕动着想要反驳,但最终还是强忍着没有出口。   叶芷蔚检查完地契跟房契后脸上笑容更盛,“那今天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跟你对帐。”   李氏很想脱口而出:你永远也别再来了!   但她说出口的却是,“来人,替我送送三小姐……”   欠银、帐目亏空、假帐……一件一件,李氏觉得自己仿佛坐在一堆火炭上面,虽然暂时压得住下面的火势,但那每一个火星只要条件允许,随时就能燃烧起来,大有万劫不复之势。   李氏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   这么多年,她都能将这一切牢牢的控制在手中,现在也一样。   想到自己男人就要进金吾卫,女儿也能寻得个好归宿,她的心情便渐渐放松下来,一手由管事妈妈扶着,想下床来走走,透透气。   她刚刚穿上鞋,前脚才迈出门槛,忽见叶芷蔚带人又回来了。   “刚才忘了和大伯母说……”叶芷蔚的声音就像银铃似的,震得李氏耳朵生疼,“昨天伯母提起城北的两间糖果铺子,我今天早上去看了,觉得很喜欢,便向祖父说了,他已经同意让你把那两间铺子也交到我手上管着……”   叶芷蔚叽叽喳喳就像只欢快的鸟儿,但是李氏再也听不清对方后面说了些什么,她只能看到叶芷蔚的嘴巴飞快的一张,一合……   城北的两间糖果铺子……她今天早上才刚刚把它们转手出去……   管事妈妈满脸惊慌之色,“夫人!夫人!”   李氏的身子向后倒了下去,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全都赶过来搀扶她。   “快……快去请大夫!”管事妈妈嚷着。   李氏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眨不眨的盯着站在院子里的叶芷蔚。   迷糊的视线中,她觉得叶芷蔚的那张脸,渐渐的与闵氏的重叠在一起,正在向她微笑……   ☆、第138章 放长线,钓大鱼   李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的。   躺在床上,她浑身不住的颤抖,就好像身处于数九严寒当中,就连血液都要冻成了冰碴。才刚刚初夏的季节,她却盖着厚厚的被子,脸上呼呼地冒着热气,就像一屉刚刚出笼的包子,牙齿却不住的打战,一个劲的吵着冷。   屋里的下人就连大气也不敢出,管事妈妈急的团团转。   大夫来了,先是为李氏诊了脉,又开了药方。   管事妈妈催着下人去煎药,满院子的人一直折腾到天黑,这才渐渐消停下来。   “母亲。母亲,明日父亲要请贵人到府里来赴宴……”叶瑶琴提着裙角,兴奋的跑进来。   李氏才刚刚缓过这口气来,听了叶瑶琴的话心里一急,心里便又难受起来。   管事妈妈柔声劝着叶瑶琴道,“大小姐,您轻着点,夫人这会身子不舒服。别吵了她休息。”   叶瑶琴这会正在兴头上,哪管得了这些,“我刚才听前院的小厮传来的口信,父亲就要升迁了,明天请太子殿下和同僚过府来,可是母亲到现在也没给我准备新的首饰,我这样明天可怎么见人啊。”   李氏好不容易才顺出这口气来。只觉胸口阵阵闷疼,勉强道,“你那里不是还有之前我给你的几套头面么,那些也都是今年的新样式。”   “可是那些都配不上我那件新衣裳。”叶瑶琴委屈的嘟起了嘴巴,嗔怒的眼睛水汪汪的,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爱。   以往这个时候,李氏定是要哄着自己的女儿,可是现在,李氏只觉得头痛不已,就连心都有些冷了。   她费尽心力,全都是为了这个家。可是现在她病了,女儿却只是想着她的新衣裳和新首饰,想着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怎么没听你父亲说起……”李氏让管事妈妈将她扶起来坐着,明天若是要宴请贵人的话,就要提前安排酒席,而且还要知道到时会来多少客人,都是哪几位,安排坐次。菜式,哪一样都不能少的。   “父亲刚回来便去了祖父那边,我也是听父亲身边的小厮说的。”   李氏微微皱眉,“你父亲现在何处?”他的小厮既然都能将消息传到叶瑶琴那里,为何她这里却没有听到一点信?   看着叶瑶琴茫然的瞪着眼睛,李氏吩咐管事妈妈,“你去问一问。”   管事妈妈出去了,回来时脸色不太好,道:“老爷吩咐了,明日宴请太子殿下以及同僚,要夫人提前备着席面……”   “老爷现在何处?”明明都将事情吩咐下来了,为何却独独不见她男人的面?   “夫人,您先冷静些。”管事妈妈阴郁的垂了眼睛,“老爷今儿带回来一个女子,已经安排到后院了……”   “什么?”李氏差一点跳起来,“国公爷可否知道此事?”   “知道的……”管事妈妈忙上前扶着李氏,生怕她因激动掉下床来,“听说那女子已经怀了大爷的子嗣,所以国公爷便默认了……”   “他……他个不要脸的……竟然在外面……”李氏语不成句。   “夫人,您先消消气,反正人已经抬进府来了,总是要在您手底下讨生活,来日方长!”   渐渐的李氏也冷静下来,没错,叶东舟既然有本事将女人肚子弄大了,那么她也有本事将那女人的肚子弄掉了。   反正叶东舟也不可能全天待在府里,盯着那女人,她总有能得手的机会。   想到这李氏吩咐管事妈妈道:“你去……到后院,问问老爷,都缺些什么,帮那女人添置着,就说现在天晚了,等明儿再让她到我这里来请安。”   表面上,她要装出大度的模样来,暗地里才好下手。   管事妈妈见她明白过来,这才松了口气,应了声便下去了。   翌日,聚芳园。   叶芷蔚刚用了早饭,坐在东边的厢房里查看首饰铺子送来的帐目,米嬷嬷端着汤盖碗进来,叫了声:“小姐。”便把盖碗放在了桌案上。   叶芷蔚一脸的无奈。   那日从南王府回来后,米嬷嬷便开始每天都为她熬制不同的汤料,一天三顿,才喝了几天功夫,她就觉着脸颊似乎要圆润起来。   每次她想拒绝时,米嬷嬷都会把南王妃搬出来,“老奴这也是按照王妃的吩咐办事,她顾着您的身子,给了老奴方子,老奴总不能偷懒不是?”   叶芷蔚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汤,苦笑道:“再喝下去我这所有的衣裳岂不是全都要重新做了。”   米嬷嬷却是眼睛一亮,“这么说这汤效果不错,赶明儿老奴再多熬些。”   叶芷蔚哭笑不得,却也不好拒了米嬷嬷的好意。   又翻了会帐本,金管事进了院子。   “府里今晚要招待贵客,国公爷要您提前准备着。”   听了金冥阳的话,叶芷蔚愣了愣,“我昨天便听说了,大房请了同僚来府上吃酒,为何我也要准备?”   “太子殿下也要过府来。”金管事道。   叶芷蔚轻轻蹙眉,就算是太子过殿来,跟她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她那祖父还想着让她跟太子搭上关系不成?   这事她越想心里越发毛,只要想到太子那双阴森的眼睛,就让她浑身不舒服。   “听说与太子殿下同来的还有一位闫将军。”   “闫程鸣?”叶芷蔚立时便明白过来。   闫将军早有择偶之心,这在京城中几乎尽人皆知,可是他却一直没有物色好合适的对象,只怕今天到府上,不知又要惹起多少麻烦事。夹欢华血。   叶芷蔚略一思忖,“祖父可有提到二房的叶雪连也要同去?”   金管事点了点头,“有的,听说大小姐还准备要在席间弹奏一曲。”   叶芷蔚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只怕这提议是大房出的,为的是让叶瑶琴能在贵人面前露脸。”   这些女子间争风吃醋的事,金宴阳并不怎么擅长,闻听此言有些意外:“这么说大房是想将大小姐许配给闫将军?”   叶芷蔚撇撇嘴,“这事十有**。”   如果说席间只有叶瑶琴一人露面,难免会落得个爱出风头,或是不检点的名声,可若是府里的三位小姐都出席,自然就不会显得大房此举别有深意了。   “三小姐若是不想露面,想必国公爷也不会强求。”金管事思量着,叶芷蔚的身份与大房跟二房的小姐不同,她是个孤女,而且还与英王殿下有婚约在身,虽说上次入宫时,她向皇上提出请求,但皇上却不置可否,这事便一直拖了下来。   这种情况下她要露面,总是难免会落人口实。   “放心,我自有分寸。”叶芷蔚笑道。   “那城北的两间糖果铺子今天是否要派人去接收?”金管事压低声音道。   “不急,再等等。”叶芷蔚笑起来,“还有四天时间,既然想钓大鱼就要放长线,不能把线崩得太紧了,我可不想让她来个鱼死网破。”   ☆、第139章 人不轻狂枉少年   日暮偏西,镇国公府里热闹起来。   叶东舟身着深蓝金钱暗纹锦袍,满脸带笑,殷勤地将太子与闫程鸣等人迎进府内。   酒席设在前厅。大夫人李氏强打精神,安排着下人上菜,倒酒。   闫程鸣等人分宾主落坐,镇国公与太子坐于首席,叶东舟陪在下首,就连二房叶广陵与二夫人方氏也在坐。   叶东舟时不时与太子搭话,太子也给了他几分面子,微微颔首,一时间,叶东舟真是风春得意。   “这次多亏太子殿下提携。”叶东舟举起酒盏,向太子敬酒。   太子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算不得微笑的弧度,“也是你自己能担得起重负,算不得本太子推举。”   不管太子怎么说,叶东舟都将自己能够得此机会归功于太子殿下的相助,席间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   李氏在旁见时机差不多,招来身边丫鬟,低声对她说了几句,那丫鬟点头走开了。   众人正饮着酒,忽见门外进来几名身穿彩衣的女子,推进两张薄纱绣屏。挡在众人面前。   随着一阵乐起,屏风后响起铮铮琴音,一低一高。如同双鹤盘旋自云间,或曲颈高歌,或弄羽低吟,琴音渺渺,虽称不上出自大师之手,却也别有韵味。   太子等人不由得放下手中杯盏,面带微笑望向那两张薄纱绣屏。   绣屏后隐隐透出两名女子娇俏的身影。   一曲终了,席间响起叫好之声。   太子饶有兴趣的转向镇国公,“不知刚才弹得此曲的是何人?”   镇国公笑道:“难得太子殿下到府里来,刚才弹奏的两人是皆是老夫的孙女。”   一旁席上的闫程鸣突然抬头道:“不知可否让她们出来一见?”   镇国公于是道:“你们出来吧。”   屏风后,缓缓走出两名衣着艳丽的少女。   左边一人,身材高挑,穿着桃红色蝉翼纱裙,隐隐透出女子诱人的轮廓,正是大房的叶瑶琴。   右边一人身材丰满,穿着银霓雪纱裙。素白的衣裙配上她白皙的面容,更显清透动人,正是二房的叶雪连。   二人来到席前,盈盈施礼,娇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微微眯起双眼,阴森的眸子透出冷清的光华。“国公爷府上的千金果然天资绝色。”   席下众人同声附和,李氏与方氏脸上笑得灿烂,她们的目光同时落在闫程鸣的身上。   闫程鸣一手支着桌案,侧着头,也正打量着下面站着的两位少女。   李氏只觉得心中一阵紧张,直到她看见闫程鸣脸上带着笑,最后将目光落在叶瑶琴的身上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引起他的注意,这事就算是成了一半。   方氏坐在一旁,将李氏的表情尽收眼底。   李氏的那点小心思根本逃不出她的眼睛,之前方氏便听女儿说起过这位闫将军,那还是在御马场,当时叶雪连第一次见到了闫将军,算起来当时闫将军还是最先跟她的女儿说话,而叶瑶琴那天则是丢尽了脸面,闫将军怎么可能会看上她。   太子当着镇国公的面又夸了两位小姐几句,镇国公便让她们退了下去。   李氏哪肯放过如此好的机会,立时让丫鬟送上酒壶,让叶瑶琴替太子及闫将军斟酒。   众人面上客气着,可实则心里都有些不屑,只道这果然是庶出的女子,上不得台面,巴结的太过明显,这跟外面那些卖笑的女子有何不同?   镇国公显然没料到李氏会出这么一手,一时脸色沉了下来。   刚才献艺是一回事,现在斟酒可就是另一层含义了,说得好听是敬酒,难听点就是上杆子伺候男人了。   就在这时,闫程鸣突然道:“我记得国公爷府上还有另一位小姐,前阵皇上还封了她女公爷的爵,为何不见她的面?”   镇国公看向李氏,“蔚儿为何还不到?”   原本他以为是三位孙女一同奏琴,没想到最后出来的只有两人。夹乐广技。   李氏一脸委屈,“我已派了人去请三小姐多次,可是……”她吞吞吐吐,若是不知情的只当是这位三小姐承了爵后摆开了架子,不好请。   镇国公微微蹙眉,“再去叫她过来。”   “是……”李氏刚刚应下,就听门外有侍者通传:“女公爷到……”   冷不丁听了这个称呼,李氏一时回不过神来,以往三小姐,三小姐的叫着习惯了,突然间在这正式的场合听到这个称呼,她的心里不舒服的很。   这个称呼本应该是她男人叶东舟的,而她则应该被人称作公爷夫人。   她正幻想着,一抹大红色锦衣华服晃进门来。   李氏惊得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其实不只是她,就连她身边的方氏也是同样的表情,席间众人全都望向门口,只见自门外走进一位翩翩少年。   一袭大红锦衣胜似烈焰翻飞,云袖舒卷,从容不迫,秀眉斜扫,如远眺之峰,双眸乌黑亮泽,顾盼生辉。   头上没有戴玉冠,只是用了一根最普通的羊脂玉的簪子束了,三千青丝,洋洋洒洒垂于身后,映衬在红衣之上,更添艳丽,举手投足间,尽显天生华贵,清雅绝伦。   “三……三小姐?”李氏半天才缓过这口气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叶芷蔚今天竟会以这么一身男子的装束出席酒席。   她是故意让丫鬟晚些去叫她过来,为的就是让她错过刚才的献艺,然后等镇国公问起时再正好让她到场。   就算她再出众,也会给众人留下傲慢无理的印象。   可谁知,叶芷蔚竟会扮做翩翩公子出现,而且丝毫没有避讳她迟到的事实,就这么施施然的进了门。   镇国公也愣在那里,待回过神来后双眉紧蹙,沉声道:“蔚儿,怎得如此打扮?”   叶芷蔚并没有回答,而是轻裘缓带来自席前,拱手施礼,朗声道:“见过祖父。”她并没有先给太子见礼。   先是迟到,后又是这种打扮现身,而且见礼时又先冷落了太子,李氏哪能放过这种机会,忍不住开口道:“三小姐,不得无理,还不快快向太子殿下赔罪!”   叶芷蔚连身子都没动,侧过头来向李氏的方向,唇角轻扯,露出不屑一笑,“伯母请不要叫错了称呼,这里没什么三小姐。”   李氏一愣。   叶芷蔚脸上带着自嘲的笑,但那笑却是冰冷的,不见丝毫温度,“对了,是我忘记了,过去也不见伯母称呼父亲为公爷,现在又怎会记得我是女公爷。”   就算她再不济,这个女公爷的爵也是皇上亲封的,现在当着太子的面,李氏竟敢这么直呼她三小姐,可见以往在府里她都是如此对待叶芷蔚的。   众人看向李氏的眼神中,不免全都带了些轻视之色。   ☆、第140章 本小姐可不是卖艺的   叶芷蔚一袭如焰烈衣,俊朗风雅立于席间,谈笑自如,没有丝毫怯懦之态。只把李氏说得面露尴尬之色。   闫程鸣忍不住大笑起来,“好一个女公爷,正合我心意,我敬你一杯。”说着他端起酒盏,对持着酒壶的叶瑶琴点手道:“去给女公爷倒杯酒来。”   那态度就像在随意指使一名使女。   叶瑶琴脸色僵了僵,她原本是想讨好闫将军,不想对方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还使唤她去给叶芷蔚倒酒。   镇国公见太子和闫程鸣等人都没有责怪的意思,面色缓和下来,不过就算叶芷蔚现在是男子打扮,但她终是个女子。镇国公有心想替叶芷蔚将那杯酒推了。   谁知叶芷蔚大大方方入了旁边的席位,拱手道,“多谢闫将军。”   叶瑶琴见状,只好过去替叶芷蔚倒酒。   叶芷蔚微微欠身,魅惑一笑,“有劳堂姐了……”呼出的气息打在叶瑶琴的侧脸上,就连叶瑶琴也禁不住一晃神,险些被迷了心神。   叶芷蔚开心的笑起来,难掩眼底的讥讽之意,只恨得叶瑶琴贝齿紧咬。   “不知刚才为何女公爷没有出来一显身手?”闫程鸣好奇道,“方才二位小姐琴技绝佳。不知女公爷是否也擅长琴技?”   李氏闻听此言,在下面一撇嘴。   叶芷蔚四岁起就离开镇国公府去了南方的姑母家,她能习得什么琴技?想必刚才她也是生怕会出丑。所以才故做这身打扮吧。   “不甚擅长。”叶芷蔚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闫程鸣击掌叹道:“女公爷好酒量。”   叶芷蔚心里小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点酒对她算得了什么,古代的酒水大多度数极低,当年她可是白酒一瓶直接放倒一桌子的客户。   “不知女公爷是否肯单独演奏一曲?”太子突然道。   还没等叶芷蔚回答,李氏急忙命人取来古琴。放在席间,陪笑道:“难得太子殿下好兴致,刚才你两位堂姐都已经弹奏过了,现在只差你了。”   叶芷蔚瞥了一眼李氏,眼底掠过一丝不屑,“太子殿下若要想听曲儿,可以请府上歌姬们来弹奏,何苦要来为难我。”言外之意,我也不是卖唱弹曲的。   所有人的眼光不由得全都投向了刚才献艺的叶瑶琴与叶雪连。   她们刚才便是当众献艺,而且还沾沾自喜,觉得能得太子赞赏甚是荣耀,可知在人家正牌嫡女的小姐看来,这种表现不亚于是卖笑的风尘女子,人家根本不屑于展示琴技。   李氏的脸色难看起来。镇国公神色也有些不自然,轻咳几声,举起酒杯向太子示意。   太子也乐于借这个台阶,于是众人举杯,重又聊起了政事,好像将刚才献艺这事忘记了。   李氏恨的咬牙切齿。   叶芷蔚一身男装坐于席上,叶瑶琴与叶雪连却只能退了下去,在这里,她们连坐的资格都没有。   又饮了一阵酒,李氏坐不住了,闫程鸣的目光不断落在对面叶芷蔚的身上,她向席上一名丫鬟递了个眼色。   那丫鬟不动声色的来到闫程鸣身后。   再次倒酒时,她手中酒壶一抖,酒水便洒在了他的衣襟上。   那丫鬟立即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想替闫程鸣擦拭身上的酒水,却不小心撞倒了桌案上的酒壶,整整一壶酒全都洒了出来。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丫鬟吓的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闫程鸣满不在乎的低头看了眼被酒水弄湿的袍子,用手抖了抖,“算了,无事。”   他身武将,而且自小出身寒门,所以不像那些高门府邸出身的公子那般有洁癖。   李氏忙起身唤来小厮,道:“快些带闫将军去将衣裳换了。”   闫程鸣本不想动,可是那名丫鬟跪在他面前,一个劲的磕头,哭哭啼啼的,显然是吓坏了,惹得他心烦,好像她罚了天大的罪,自己要处死她一样。   闫程鸣站起身,对太子拱手道:“容属下先失礼了。”   太子淡淡一笑,仍在与其他人攀谈。   叶芷蔚侧着头,闫程鸣跟随小厮离开时,李氏向那小厮使了个眼色。   叶芷蔚转过头,站在她身后的小莲靠过来。夹司讽圾。   “小姐?”   叶芷蔚垂下头,低低吩咐几句。   小莲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表情,紧接着,她面无表情的退了下去。   李氏重新归坐后显得有些兴奋,眼睛闪亮亮的,时不时以手摸着自己的鬓角。   叶芷蔚端起酒盏,送到唇边,掩住那一抹冷笑。   镇国公府园中。   小厮带着闫程鸣七转八拐,来到一侧的望书阁,边走边道:“这是我们府上存放藏书的书阁,您先在这屋里稍待,一会便有丫鬟送替换的新衣裳过来。”   他们走在望书阁前面,这时候天色已暗,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此刻有人躲在望书阁的后门处,那人正是二小姐叶雪连。   刚才她无意中听见叶芷蔚的丫鬟与别人说起叶瑶琴打算私下设计与闫将军“巧遇”的事,便再也坐不住了。   自那日在马场,闫程鸣那双锐利的鹰目,已深深刻进了她的脑海中。   所以她便偷偷赶到这里,没想到正巧看见李氏安排的小厮带着闫程鸣往这边过来。   这种换衣被对方撞破的伎俩并不算新鲜,可是却能让很多人达到各自的目的。   或是身败名裂,或是以身相许。   叶雪连眼珠转了转,悄悄来到望书阁后门处,她对这里的环境比闫程鸣要熟悉许多,所以她悄无声息的自后门进了望书阁。   望书阁内,叶瑶琴正将她的裙摆挽起来,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衬裙,只要想到一会闫程鸣会看到这娇嫩的颜色,叶瑶琴的脸上就禁不住掠过一道绯红。   “小姐,快,闫将军过来了。”她的丫鬟正守在窗前,向外张望着,不过天色过暗,她只能隐约看到一前一后两个人影。   叶瑶琴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梯子上到上层书架的位置。   她的母亲已经提前都安排好了,只要一会闫程鸣进来,她就会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来,失声惊叫,这样藏在门外的婆子们便会冲进来,看到闫程鸣衣冠不整再加上大小姐露出里面的衬裙……闫程鸣便唯有迎娶叶瑶琴一途了。   想到这里,叶瑶琴的脸上露出含羞的笑容,抓着木梯的手紧张的冒出了些汗。   她与身边的丫鬟全都在听着外面的动静,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她们身后的书架后,叶雪连悄悄的登上了另一边的梯子。   她抽掉了几册书,隔着书架将手伸了过来,抓住了叶瑶琴的梯子……   ☆、第141章 瑶琴痴心反落空,闫将军原是冷血无情   望书阁门外的树丛后。   李氏安排好的几个婆子正躲在那里,一会她们只要听见书阁里传来大小姐的惊叫声便要冲进去,将闫将军堵个正着。   夜风吹得树叶沙沙响,闫程鸣随着带路的小厮来到望书阁前的石板路上。闫程鸣脚步微微一滞。   “闫将军?”小厮见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紧张之色。   “无事。”闫程鸣继续向前,鹰目掠过一侧树丛,无声冷笑,这些无知的后宅妇人,也想算计他,真是白日做梦。   来到门前,小厮躬身退下,道:“闫将军请。”   闫程鸣伸出手,放在门上,并没有马上推开。   屋里传出呼吸声。虽然几乎微不可闻,但他一身的武艺,怎么可能被他忽视掉。   望书阁廊下的阴影掩住了他脸上讥讽的笑意,他猛地一推木门。   门开了,但他却没有进去。   站在他身边的小厮一愣神的功夫,便觉着身后被人大力一推,整个人便跌进了门去。   “呀!”屋里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声。   开始只是短促的一声,带着娇羞与矜持,而后惊呼变成了尖叫,一声高过一声,屋里传来丫鬟的惊呼声:“小姐,梯子……梯子……”状向余圾。   紧接着。屋里“轰隆”一声巨响,烟尘四起。   藏在门外树丛后的婆子们一涌而上,可是当她们冲到门口时却愣住了。   闫程鸣倒背着双手,好以整暇的站在那里。   屋里传来了丫鬟的呼喊:“小姐,小姐您怎么样了……”   婆子们冲进门来,一下全都傻了眼。   只见木梯子整个倒下来,将叶瑶琴压在下面,一旁的博古架也倒了。上面的玉器古董全都一股脑的落在了叶瑶琴的身上。   “小姐……您怎么样了,小姐……”丫鬟吓的哭起来。   那名被闫程鸣推进门来的小厮目瞪口呆的趴在地上,看着这一幕。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厮瞪着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   大小姐不是应该在闫程鸣进门后才尖叫的么,而且她怎么会连同梯子一下栽下来?   婆子们七手八脚的扶起博古架子,又从一堆昂贵的古董碎片里将叶瑶琴拉了起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啊!”的一声。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站在门口,看着望书阁里乱成一团,张着嘴,露出惊讶的表情。   “太子可有事吩咐?”闫程鸣显然认得那名侍卫。   侍卫很快回过神来,将手里的衣裳交给闫程鸣道:“这是太子殿下吩咐要属下交给将军的。”   闫程鸣伸手接过,毫不顾及周围众人的目光,直接将被酒弄湿的外袍脱掉,甩给侍卫,挥手披上了新衣。从容的系好了扣子,只把望书阁里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走了。”闫程鸣瞥了一眼早已晕过去的叶瑶琴,她的额头不知被什么划破,鲜血正不断向外冒,就算在幽暗的的光线中,也显得尤为醒目。   那侍卫是太子身边的人,根本也不关心叶大小姐的事,应了声便跟着闫程鸣离开了。   望书阁里的丫鬟跟婆子全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发生了这种事。就算与他没有关系,做为男人不是应该挺身而出的么?就算他不想往身上招揽麻烦,至少也应该说句话……   可是这位闫程鸣却不屑一顾,连半句关心的话都没有,直接扔下他们回了席上。   李氏在席间望眼欲穿,见闫程鸣穿着一身新换的衣裳归了席,眼中便带了笑,往外望去,却不见跟他一同出去的小厮。   闫程鸣归席后若无其事的坐下,继续与众人饮酒。   那名侍卫却是悄悄来到太子身边,俯耳将刚才他看到的事跟太子说了。   太子眼中冷光闪了闪,续而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叶东舟。   叶东舟觉出太子目光不善,却又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得直愣愣的坐着,一脸的茫然。   太子突然站起身,向镇国公拱手道:“今日甚是尽兴,本太子府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多待了,告辞。”   说着带了闫程鸣等人起身离席。   闫程鸣经过叶芷蔚席前时,忽地停住脚步。   叶芷蔚因为饮了些酒,面色微有酡红,被身上那袭大红锦衣映衬着,更显艳丽非常,她抿着嘴唇,显然是为了掩示住她心中的笑意。   闫程鸣觉察到对于刚才发生的事,她应该也是知晓的。   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跟她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虽然之前他已经跟她说过很多次了。   “叶小姐……”他换了称呼,“可惜,没有让你看到我的笑话。”   叶芷蔚无谓的直视着他,“闫将军在说什么?为何我听不明白?”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闫程鸣鹰目迸出不羁的冷意,“要知道,男人的耐心是有限的。”   “哦?”叶芷蔚扬了扬秀眉,“闫将军究竟想说什么。”   “很快,英王殿下便会迎娶左丞相之女,待到那时,我必会上门求娶。”闫程鸣与叶芷蔚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站在旁边的人都听不太清楚。   李氏站在远处见闫程鸣贴近叶芷蔚的模样,心中隐隐生出不安。   她不断扭头望向门外,不知刚才布置的怎么样了,为何到现在也没有人来报信。   叶芷蔚不屑一笑,“闫将军未免太过自信。”   闫程鸣也跟着她笑起来,“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丫鬟,进门来便扑倒在地上,哭道:“大夫人,不好了,小姐刚才在望书阁里取书,结果闫将军进去换衣裳吓到了小姐,小姐从梯子上掉下来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虽然大家都觉着太子殿下突然提出退席有些仓促,但都没有往别的地方想,现在突然出了这种事,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全都投在了闫程鸣的身上。   叶芷蔚无声轻笑,“依我看,闫将军还是先处理了眼前的麻烦再肖想其他吧。”   闫程鸣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丫鬟,朗声长笑。   镇国公这时也站了起来,“怎么回事?”他厉声道。   李氏心里这时反而镇定下来,这一切原本就是她安排的,所以她依然按照原来的计划问那丫鬟。   “是谁带闫将军去望书阁的!”表面上她还要做出一副痛彻心扉的样子。   “是……是那引路的小厮……”丫鬟紧张道,“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闫将军一进门,大小姐吓了一跳,就从梯子上掉下来了……”   叶东舟向镇国公急道:“这可如何是好,瑶琴还是未嫁之人,突然撞见闫将军换衣裳,定是被吓坏了。”   镇国公面色阴沉,通常情况下出了这种事,不外乎两种处理方法。   一是让那女子嫁予对方,二是女子名声被损,只能去家庙清修,了此残生。   不过叶瑶琴的父亲现在正要升迁,闫将军又是寒门出身,其女就算嫁他也算不得高攀,倒好像还是他占了些便宜。   就在所有人全都在暗叹闫程鸣这门亲事还算登对时,闫程鸣突然冷笑一声:“搬弄是非的奴才,我何时曾进过望书阁?”   李氏一愣,正要开口,太子身边的侍卫上前一步,站出来道:“属下可以为闫将军做证,闫将军一直站在望书阁门外,并未踏进门内半步。”   李氏半张着嘴,看她那口形,似发出“啊……啊……”的样子。   ☆、第142章 留疤,千古不变的真理   一场好端端的酒席就这样散了。   太子身边的侍卫居然站出来作证,闫程鸣从始至终,都没有迈进过望书阁半步,所以在叶瑶琴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自然也就与他无关。   太子临走时瞥向叶东舟的那一眼,叶东舟一直深深的印在脑海中:讥讽、不屑……   叶东舟只觉得浑身直冒冷汗,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机会,想着能与太子殿下亲近着些,不想却是这样一个结局收场。   就算他忠心耿耿的跟随着太子殿下,到头来,却换不来太子拿正眼瞧他一下子。   镇国公怒气冲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鬟吓的哆嗦成一团,“大小姐她……她伤了脸,流了好多血……”   李氏一听就急了,立时跳起来。冲出门去。   聚芳园,偏院。   叶瑶琴躺在床上,脸上捂着帕子,可是仍不断有血流出来,弄湿了她的枕头。   “母亲,母亲……”她不停的哭着,情绪的激动导致了她的伤口不断逸出更多的血来。   李氏几步跨进门来,叶瑶琴一见李氏,哭得更凶,“母亲……母亲……女儿的脸,脸全都毁了!”   李氏一见叶瑶琴脸上的伤,眼前不由得一黑。   完了!   叶瑶琴额头不知被什么割开了一道大口子。两侧的肉翻卷着,从额头一直延伸到眼眉上面。   “快……快去请大夫!”李氏也慌了神。   “已经派人出府去请大夫了。”身边的丫鬟小心翼翼道。   李氏握着女儿的手,面无人色。   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最后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找来叶瑶琴身边的丫鬟,细细问了当时的经过,听着那丫鬟哭哭啼啼的讲了望书阁里的事,李氏就像被冷水浇头,呆在了当场。   没想到……闫程鸣竟是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男人。   床上的叶瑶琴呜呜的哭,今天闹成这个样子。她以后要如何见人。状反刚血。   好不容易等大夫来了,为她瞧了伤口,可见伤口太大,只好让婆子帮着缝了几针,大夫又出去开药方。   李氏哪瞧得上城里医馆的大夫,又催着叶东舟去宫里请太医来为女儿诊治,可是这时候天色已晚,宫里早就落了锁,哪还能请得来太医。   镇国公也从下人那里听到了消息,金管事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向他转述了一遍,不过不管是谁,都没有提到过从中起了决定性作用的二小姐,叶雪连。   当晚,镇国公将叶东舟跟李氏叫了过去,“你们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   叶东舟沉了脸色。看向李氏。   李氏悄悄吞了一口唾液,这些事就算是死,她也不能说出来,只能搪塞道:“都是下面的下人搞错了,不知道瑶琴在书阁里取书,竟直接带着闫将军就进去了……”   “瑶琴在书阁里取书?”镇国公冷笑一声,“在书阁里取书用穿着那个样子!再说天都那般时候,哪家的大小姐会去书阁里借书,你当她是要赶考的举子不成!”镇国公气的一掌拍在桌案上。桌上所有的茶具全都跳了起来,只把李氏跟叶东舟吓的一哆嗦。   “父亲息怒。”叶东舟急道,“此事儿子真是一点也不知晓,谁知道瑶琴这孩子竟做出如此不要廉耻的事情来……”   叶东舟话音未落,李氏便再也坐不住了,“瑶琴可是你的女儿!现在出了事,老爷您应护着她,替她拿个主意,而不是在这里指责她毫无廉耻!”   叶东舟在镇国公面前毕恭毕敬,在李氏面前却威风十足,他一瞪眼睛,“都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母亲,才教出这样的女儿来,你看看她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怎么了,我辛辛苦苦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咱们的女儿……”   两口子当着镇国公的面越吵声音越大,最后叶东舟恼羞成怒,猛地站起来,抡起拳头便想打。   李氏尖叫一声,嗖地窜了出去。   “都给我住手!”镇国公怒喝一声,只吓的叶东舟跟李氏全都僵在当原地。   “要打,给我滚出去打!”老头子气的胡子乱抖,“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们就等着明天给人看笑话吧!”   笑话?何止是笑话!   叶瑶琴的名声全完了!   当着太子殿下和闫将军的面,还有叶东舟的那些同僚,只怕用不了三天,今天发生的事情便会尽人皆知。   原本以为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想到最后竟出了岔子。   叶东舟迁怒于她,只怕就连镇国公也会怀疑到她身上,她自从嫁到府里来,向来以贤惠、能干示人,没想到一念之差,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李氏越想心里越憋屈,摸出帕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只把镇国公哭得心烦意乱,“别先光顾着哭,你们总归是瑶琴的父母,要快些拿个主意才是。”   叶东舟抬头望着镇国公,“不知父亲有何主意,儿子听您的便是。”   李氏恨的暗暗咬牙,叶东舟一下子就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他难道就没有为自己的女儿考虑过,以后她可怎么嫁人啊!   “父亲……”李氏哭泣道,“当务之急还是先让瑶琴将脸上的伤养好再说,没有及时请到宫里的太医,也不知她脸上的伤会不会留下疤来。”一个女孩子家,要是脸上留下疤痕,这辈子可就算是全完了。   镇国公叹了口气,“我已派人拿了我的牌子进宫去,若是能请来太医也算是瑶琴这孩子的造化,若是请不到……”他冷哼了一声,“你们便好自为之吧。”   镇国公怒冲冲甩了衣袖走了,只留下哭泣不止的李氏和两眼茫然的叶东舟。   直到很晚宫里才来了太医,李氏一直留在叶瑶琴屋里,见太医出来,紧张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太医瞥了一眼李氏,叹了口气,“夫人最好心里有个数才好。”   “怎……怎么样……”李氏战战兢兢的望着太医。   太医摇着头,“伤口很深,又处理的不及时,恐怕会要留疤了。”   李氏身子晃了两晃,一旁的管事妈妈连忙上前扶住。   还没等李氏放出悲声,屋里的叶瑶琴嗷地一嗓子嚎起来,“我不要活了!谁都别拦我,让我死了吧……”   屋里很快传来丫鬟们的劝慰声,“大小姐,您不要这样,您动的这么厉害伤口又要迸开了……”   聚芳园偏院这边吵吵嚷嚷,直到深夜也没有消停,正屋里,叶芷蔚侧依在迎枕上,不住打着哈欠。   米嬷嬷担忧道,“这么吵,影响了小姐您休息可怎么得了。”   叶芷蔚轻笑着摆了摆手,“不妨事,以后这种热闹就算想瞧也瞧不见了,由她们去吧。”   想起前世冷清的毫无人气的镇国公府,她突然间便明白了,就算没有她,这府里早晚也要人去宅空。   一切都是源于一个千古不变的真理:不作死,就不会死。   ☆、第143章 绍大人,不可背叛的棋子   李氏一早醒来,昏头涨脑,用了早饭后先去看了叶瑶琴。   叶瑶琴脑袋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但是那棉布上的血迹仍让人触目惊心。   好不容易哄着她用了几口饭食。府里大管事来寻她去主事,李氏便去了平日主事的“明宜堂”。   府里的大小管事全都到齐了,李氏坐在椅子上只觉眼前一阵阵发花,哈欠连天。   昨日她几乎是一宿没合眼,这会突然松懈下来,还真就有些感觉支持不住了。   “夫人,府中后宅修缮三小姐的院子,需要的银子到现在也没发下来,院子那里的工匠已经停工了。”一名负责修缮的管事回道。   “急什么,这几日府里事情太多,再缓几日再说。”李氏不屑的用鼻子哼了一声。给叶芷蔚修新园子?只要想到这事她就来气。   “可是工匠的工钱却是每日都要照付的,如果停了工……他们可是要白拿工钱的。”管事不解道。   “我说等些日子便等些,哪那么多废话!”李氏斥道。   那名管事只好闭上了嘴,李氏继续听其他管事回话。   “……府里夏季的衣裳还没做出来,包括料子在内,一共要四百三十两银子……”   李氏咳了几声,摆了摆手,“此事先等等,再过几日。”   也不知怎么,李氏一连问了几个管事,他们回的事竟全是需要支银子的。   渐渐的,李氏的心里有些发毛。   她挪用了府里的公银。直到现在还没还上,帐面虽然以假帐方式平了,但如果真的有人追查下来,只怕马上就要现原形。   想到这里,她的头上不禁见了些冷汗。   就在这时,自明宜堂外走来一抹清丽的人影。   “大伯母。”女子的声音脆生生的,悦耳动听,但这声音在李氏听来。却宛如来自地狱的催命钟声,让她浑身的血都冷了。   叶芷蔚一袭石榴红如意云纹衫,下着散花如意烟罗裙,外罩白玉兰花薄纱衣,带着四个丫鬟,款款而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女公爷……”李氏咬着牙,故意提高了声调。   叶芷蔚却是甜甜一笑,“现在都是自家人,伯母还是唤我三小姐便是。”   李氏恨的险些咬碎后槽牙,昨日在酒宴上,她故意刁难她叫自己女公爷,可是今天却又当着这么多管事和下人的面,让她仍叫自己三小姐。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不成,有什么资格管我叫你什么!   叶芷蔚来到李氏面前,也不待她开口请自己,便直接坐在了椅子上。身后立即有丫鬟举起香扇,慢慢摇着,周身的气派倒比李氏还要大上三分。   叶芷蔚面带笑容向李氏道:“伯母若是没处理完府里的中馈,我先在这里坐坐,等会他们全都说完了我再说。”   李氏想努力的忽略掉叶芷蔚的存在,可是不知怎么,每当她说话的时候,身边的叶芷蔚就会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那双乌黑的眸子就像明火一样。烧得她心惊肉跳。   “你到底有什么事。”李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叶芷蔚笑眼弯弯,“我不急,伯母你先处理府里的事吧。”   眼前守着这么个丧门星,李氏哪还能坐得住,“有什么事你现在说便是,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叶芷蔚目光自面前那些管事身上扫过,忽地用帕子掩住樱唇,故意压低声音道:“被他们听去了,只怕会让伯母你丢脸,还是等他们散了再说吧。”   她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那些管事听得清清楚楚,李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这丫头今天纯就是为了给她添堵来的!   管事妈妈瞧着大夫人像是要压制不住怒气,连忙低声劝道:“夫人莫要在这里跟三小姐制气。”   李氏这会功夫哪听得进去,转向叶芷蔚怒目而视,“想说什么你就痛快说,休要在这里装神弄鬼的。”   “既然这样那我便说了。”叶芷蔚也不生气,笑嘻嘻的道:“我是来问伯母你要城北的两间糖果铺子的地契跟房契的。”   说完她纤纤素手张开,朝向李氏,似乎在等着李氏将东西交到她手上。   李氏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她哪里有那两间铺子的地契和房契啊,昨日她忙得晕头转向,再加上叶瑶琴出了事,她已经忙得把那事给忘到脑袋后面去了。   叶芷蔚眨着眼睛,“伯母是否听清了我在说什么?”   “听……听清了……”李氏的舌头差点打了结,“地契和房契等晚些时候再给你,我现在还忙着,你也看到了……”她艰难的指了指下面那些管事。   叶芷蔚貌似理解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我就不再打扰伯母了。”说着她站起身。   “你……你要去哪?”李氏慌张起来。   “我去城北瞧瞧那两间糖果铺子去。”   噩梦!   李氏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还在做梦,只要她醒过来就会忘记眼前这些可怕的烦心事,一切就会重新回到最初,回到那个府里没有叶芷蔚、没有女公爷、没有这个催命鬼的美好日里去。   叶芷蔚看着李氏失魂落魄的样子,咯咯的笑起来,衣袖轻摆,离座而去。   隐隐的,李氏还能听见她的声音:“伯母,莫要忘了堂姐欠我的银子,三日后便是最后期限……”   李氏死死抓着椅子扶手,指甲深深的嵌入其中……   事到如今,她还能怎么办?   叶芷蔚前脚刚走,她后面便派人去寻那收购糖果铺子的东家。   可是,这一次,却是遍寻不见人,李氏接连派去了好几个心腹,直到天黑才回来,却称都没有找到那收购铺子的东家。   顺天府尹府,后宅。   绍大人忙完了一天的公务自书房回到内室,只见自己的夫人手里拿着一封信,边看边擦眼泪,听见绍大人的脚步声,夫人连忙擦干眼泪抬起头来,“老爷回来了……”状反夹圾。   绍大人走到她身边,扫了一眼那信。   夫人急忙道:“是你那侄子来的信。”   他那侄儿若不是得了南王世子暗中相助,这辈子只怕都要在流放地待到死了。   “他过得可好?”绍大人担忧道,他们夫妻一直未有生育,他们实则早已将那侄儿视如亲自儿子一般,要不是那孩子年轻气盛,无意中得罪了太子党人,现在他们一家也算是和和美美。   “他说一切都好,要我们不要惦念。”夫人说着又要掉泪。   绍大人长叹一声,“能活着就好,日后总有相见的时日。”   “可是也不知他何年何月才能回京。”夫人的眼睛里瞬间盛满了泪水,“也不知在我有生之年,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休得胡说。”绍大人斥道,“你好好的将养着身子,他总有回来的一日。”   夫人轻轻靠上他的肩头:“此事还要多谢南王世子才是。”   绍大人含糊的“嗯”了一声,感谢是一方面,他也暗中帮了世子做事,不过这些事情他是不会告诉自己夫人的。   “对了,晚上老爷不在时,听说前面接了个状子,好像是与镇国公府的叶三小姐有关。”夫人道。   绍大人不由得一愣。   叶三小姐是何人,他再清楚不过了,自从他暗中助了南王世子以来,为这位叶三小姐不知扫清了多少阻碍。   夫人仰头看着绍大人道:“我总觉得南王世子对这位叶三小姐是另眼相看,依你之见,这件事帮是不帮?”   绍大人心中苦笑,他现在早已经是世子这一边的人了。   “自然相帮。”绍大人道,风暮寒在离京前,曾派人暗中知会过他,要他照应着叶三小姐。   现在他的侄儿虽然性命无忧,但却不知身在何处。   绍大人心里清楚,只要他老老实实的为世子效力,他的侄子便会平安无事,若是他走露半点风声,只怕第一个要死的,便是他那侄儿了。   ☆、第144章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镇国公府,聚芳园。   叶芷蔚慢条斯理的坐在屋里,逐一品着放在她面前的几种米制点心样品。   “这个太甜了,下次减少一半的糖量。那个不够脆,应该是火候没掌握好……”叶芷蔚品着点心,身边有人将她的话记录下来。   这时小莲笑嘻嘻的端进来一只盖碗,“小姐,喝汤了。”   叶芷蔚不由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现在就连你这丫头也开始逼我喝起汤来了。”   “因为这汤小姐喝了有效果嘛。”小莲将盖碗放在她面前。   叶芷蔚揭开盖碗,小口喝着,一边道:“大房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听说大夫人今儿一早便打发了人出去。”小莲压低声音道。   叶芷蔚挑了挑秀眉,“她应该是去凑钱去了,不过眼下她应该是被这些铺子的事搅得不敢再动我母亲的嫁妆了,所以她只能去李府拿主意。”   “李府会借钱给她?”小莲奇道。   叶芷蔚嗤笑一声。“她做梦!李府只会从她身上搂钱,想让他们把钱吐出来,绝不可能!”   “那大夫人她……”   叶芷蔚脸上露出狡黠的微笑,“李氏这个人就算死到临头也想抱着她的钱匣子,所以她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卖掉她手里自己的嫁妆铺子,要么……打咱们府里的主意。”   “您的意思是说……”小莲瞪大了眼睛,“大夫人敢动用咱们府里的公银?”   “不是她敢不敢,而是她早就已经动过了。”叶芷蔚不屑道,“只怕她这一次是极难还上了,所以她必定还会打别的主意……”   她话音刚落,就见米嬷嬷带着金管事从外面进来。t   “小姐。”金管事上前施礼,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金冥阳从不先乱了规矩。   “金叔,坐。”叶芷蔚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金管事痛快的坐了,“小姐果然料事如神,大夫人盯上了府里谷仓的存粮。”状长双技。   小莲惊得险些叫出声来。   “她想出手?”叶芷蔚好像胸有成竹。   “那批存粮虽说是去年进的,不过保管的极好,所以价钱还算合理。”金管事道。   “帐面上她打算怎么报?”   “全都划为陈米处理了。”   叶芷蔚冷笑,“她好大的手笔。”   金管事沉吟道:“小姐,此事要不要先告诉国公爷?”   现在的事已经不再是大房侵占三小姐嫁妆财物那么简单的事了,而是挪用府中公银,私吞钱款,要是被查出来,镇国公必然震怒,只怕大房那边,以后再也别想接手府里中馈了。   “不急,祖父总会有知道的那一天。”叶芷蔚淡淡一笑,“麻烦金叔你仍继续盯着大夫人那边。就算她要出手卖粮,你也不要阻拦,尽管让她卖便是。”   “知道了。”金管事领命起身,匆匆出去安排事去了。   当天晚上,叶芷蔚便接了信,李氏派人主动找了蜜意坊,将府里的那些余粮全都低价出手卖了。   第二天一早,叶芷蔚才刚刚用了早饭,门外便传来丫鬟问安的声音。   “见过大夫人……”   门帘一挑,李氏一脸轻松的表情进得门来。   “伯母这么早过来,可有事情?”叶芷蔚明知故问。   李氏身后的管事妈妈走上前来,将手里捧着的一只钱匣放在桌上。   “这是瑶琴短你首饰的一千两银子。”李氏轻蔑的一笑,“你可要数好了,别到时少了再来找。”   叶芷蔚打开钱匣,吩咐小莲道:“去找个帐房先生过来。”   李氏沉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芷蔚笑得无害。“伯母无需动怒,我自小就没见识过这么大的银票,当然要先找人来验验真伪。”   李氏只好憋着口气坐下来等帐房先生过来。   叶芷蔚让人将点心碟子端过来,对李氏招呼道:“伯母尝尝这点心,味道可是其他地方买不到的呢。”   李氏一眼瞥见桌上放着写有蜜意坊字样的食盒,心里突然间就痛快起来。   她的米粮就是卖给了这家,叶芷蔚这丫头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点心好吃,她要是知道自己当初全指着这家店卖了李府的那些存粮才救回了李源,想必会气的再也吃不下去吧。   叶芷蔚手里正捏了块点心要往嘴里送,一旁李氏忽地将脸凑过来,笑道:“这点心好吃么?”   叶芷蔚盯着李氏与她近在咫尺的脸,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将咽下去的点心喷到她脸上。   “好吃。”叶芷蔚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香香的米糕又软又糯。上面还撒着烤熟的杏仁薄片。   李氏冷笑,“你可知道这点心为何这么好吃?”   叶芷蔚眨着大眼睛,望着李氏,“自然是因为这家铺子的师傅手艺好……”   “错。”李氏唇角咧开,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因为这家铺子收的米好,所以做出的东西就好吃。”   “哦?原来是这样呀。”叶芷蔚垂下纤长的睫毛,似在端详着手里的米糕。   “你可别小看这家蜜意坊,他家铺子虽小,可是现在在京城里也算是相当有名了,光是每天城里各府去订制的点心就要耗去不知多少米粮,你说他们家每天要收多少米才够啊。”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叶芷蔚只顾低头吃她的米糕,蜜意坊每天要用去多少米粮,全都清清楚楚写在帐上,她比谁都清楚。   “当初……还多亏了这家蜜意坊,我才能把李府的米粮卖了,凑齐了银子将我弟弟保释出来,你说,这家店应不应该算是我们李府的救命恩人?”   叶芷蔚嘴角抖动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救命恩人?只怕是催命鬼才对。   “三小姐,这家店现在只收我卖去的米粮,你现在吃的每一块点心,都是经我手卖过去的米,你说,这样的生意,是不是很难得?”   叶芷蔚将手里吃剩下的米糕放回碟子里,用帕子擦了擦嘴。   李氏看着她的模样,险些笑出声来。   终于吃不下了吧?就你这小丫头想跟我斗?等我再把府里剩下的其他存米卖了,将那两间该死的糖果铺子收回来,以后,你就别想再有好日子过了!   叶芷蔚擦完了嘴,忽地抬起头来,乌黑的眸子直视着李氏,“伯母,你想与蜜意坊做生意,但是你可知道这蜜意坊是什么来头?他们的东家是哪位?可别因为急病乱投医,到时误了事,要知道这个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可卖的。”   ☆、第145章 李氏抓狂,一股烂桃花味   听了叶芷蔚的忠告,李氏险些笑出声来。   后悔药?她怎么可能后悔,只要能卖出银子来,她就能将眼前这些事给平过去。   再给瑶琴寻个好大夫。将她脸上的伤治好,等过些日子将这风头避过去,镇国公也就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动怒,她的女儿自然也就不用面临去什么家庙清修的可怕境地了。   “我会不会后悔,就不劳你帮我操心了。”李氏自觉通通快快地出了一口恶气。   叶芷蔚也不解释,任由李氏洋洋自得。   正当李氏出了怨气准备离开,米嬷嬷从外面急匆匆进来,面带惊慌之色,“小姐,不好了……”看到大夫人时,她微微一愣。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李氏哪肯错过看对方笑话的机会,立时站在原地,嘴角翘起,“米嬷嬷,有什么事就快些说吧,反正这里又没有外人。”   米嬷嬷貌似担忧的偷眼瞧着李氏,又看了看自家小姐的脸色,犹豫的唤了声:“小姐……”   “说吧。”叶芷蔚倒也干脆。   “是。”米嬷嬷脸上恢复了常色,“刚才顺天府尹绍大人派了人过来,说是有人递了状纸,状告小姐您……侵占他人财物……”   李氏几乎要笑出声来,“哈?我没听错吧?”   叶芷蔚不慌不忙坐在那里,“哦?没想到那人还真不知死活,不知道伪造地契房契是大罪么?”   听了房契这个词,李氏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突然间,她的心里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究竟是怎么回事?三小姐为何会摊上官司?”   米嬷嬷耐心解释道:“还不是因为那两间糖果铺子……小姐昨儿带人去看了,想先将帐目整理出来,不想来了个掌柜,非说那铺子是他们东家的。小姐见他不讲理便先将铺子封了,想等从夫人您这里拿了地契房契再去和他理论,谁成想他竟先闹到官府去了……”   米嬷嬷的话还没说完,李氏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   “伯母,你没事吧?”叶芷蔚的声音传来。   李氏转过脸,见叶芷蔚扬着粉嫩的小脸正在看着她。不过从她的目光里她看不到半点关切,她的眼眸深处,隐藏着一丝微光……   她在笑!   没错,这丫头在笑话她,很快就要倒霉了!   李氏跌跌撞撞推开一旁的米嬷嬷,也不管她们跟自己说了些什么,一路奔回自己院子。   “夫人。现在还来得及。”管事妈妈劝慰道,“只要拿了银子从那人手上将糖果铺子的地契房契盘回来就是。”   “可是……哪来的钱……”李氏在屋里转来转去,简直都快要发疯了,“我的手上,已经没有钱了。”她刚付清了给叶芷蔚的一千两银子。   “官府那边审案也不会很快,夫人您还有时间。”   李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错,她还没有输,她还有时间,只要能把糖果铺子盘回来,就能掩盖住一切,实在不行,她还可以将手里的首饰当了,不过万不得已,她不想走到这一步。   “去……找人到蜜意坊去,问问他们收不收新米,什么价钱。”   “新米……”管事妈妈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去年的剩米已经被大夫人以陈米的名义卖了,现在她能卖的,也只有今年才收的新米了。   “这……这怎么成,要是被发现……”   “怕什么,我们这么大的镇国公府,还能缺吃少喝不成?”只要她先把这关过去,再从李府那边以高价收些米过来就能把这窟窿堵上,她还能顺手从里面挣些差价。   李氏越想越觉得这是件一举数得的好办法,刚才慌乱的心情也平复下来。   “快去办!”她吩咐道。   “是。”管事妈妈无奈,只得领命出去了。   李氏在院子里坐等消息,可是还没等管事妈妈回来,就听下面小丫鬟传信来说顺天府尹请了三小姐到府尹府去了。状叨叼弟。   这是怎么回事?   李氏脑子有点发蒙。   堂堂顺天府尹怎么会请叶芷蔚一个小丫头,若说是审案,可是以往像这种事,绝对是轮不到正主出面的,一般都是由府里的管事代劳。   像她们这种高门府邸的小姐,是不能随意抛头露面的。   “三小姐是什么时候出门的?身边都带了些什么人?”李氏追问。   “三小姐才刚出门不久,只带了她院子里的下人,就连车夫都是她自己指派的。”丫鬟答道。   “她没带府里的侍卫?”那里侍卫中也有她的心腹。   “没有。”丫鬟摇头,“来接三小姐过去的顺天府尹倒是带了二十多名官兵,夫人放心,三小姐绝对不会有事的。”那丫鬟天真的以为大夫人是担心自家小姐的安全。   “滚!”李氏气的头发都要立起来,一脚踢在那丫鬟的身上。   小丫鬟不知大夫人为何突然动怒,吓的哭也不敢哭,倒在地上光是流泪。   “滚!全都给我滚出去!”李氏一怒之下,将屋里所有下人全都赶了出去。   与此同时。   叶芷蔚坐在马车里,由小莲和米嬷嬷陪着,往顺天府尹府方向过去。   小莲时不时偷偷看向外面,只见二十多名官兵牢牢将马车护住,那阵势如临大敌。   小莲压低声音道:“小姐……您不害怕么?”   “我为什么要害怕?”叶芷蔚无声轻笑,此时该感到害怕的,只怕另有其人。   马车平稳的行进,忽地前面响起一声马嘶,紧接着传来官兵的呼喝之声。   “小姐?”小莲紧张起来。   米嬷嬷还算镇定,先挑了帘子出去查看。   马车这时已经停了下来。   “叶芷蔚在哪里?快让她出来见本宫!”马车外,响起一个女子的说话声,尽显霸道本色。   那声音熟悉之极,叶芷蔚听了不由得无声长叹。   本以为这一世她避开进宫和宫里的宴会,不会与之交集,可是现在看来,是她错了。   不管她躲到哪里,该来的烂桃花总还是会来的。   “小姐,前面有辆马车拦路。”米嬷嬷进来回道,“看模样来头不小。”   叶芷蔚坐着连动都未动,“那马车可是由八匹骏马拉着,车顶四面悬着金铃和红色的流苏?”   米嬷嬷愣住了,“是……小姐怎么知道?”   小莲更是好奇不已,自家小姐连车帘都没掀,竟能猜出对面马车的模样,这简直太神奇了。   叶芷蔚淡淡一笑,“我不是用看的,而是闻的。”   “闻的?”   “一股烂桃花的气闻。”叶芷蔚嗤嗤的笑,弄的小莲跟米嬷嬷面面相觑,不知自家小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时,外面的吵闹声更大了些,那女子似乎动起手来,那些官兵护着马车开始向后退去。   “快些叫叶芷蔚滚出来,本宫就在这里等她拜见!”   ☆、第146章 抬手一鞭公主拦路,惊鸿一瞥英王倾倒   马车外,不断传来女子耀武扬威的喝骂之声,因着是在大街之上,这排场又是异常显眼。所以很快便聚来了不少看热闹的过路人。   叶芷蔚倒也沉得住气,侧身靠在车厢里的垫子上,自书柜拿了本杂记类的书册翻看。   带队护送叶芷蔚马车的,是顺天府尹的师爷,刚才他见状不妙,一早就打发了人飞马回府向绍大人报信。   这会眼见着对方不依不饶,师爷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师爷刚刚站定,忽见对面飞来一道白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听“啪”地一声,脖子上火辣辣的疼。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过来跟本宫说话!”对面八宝车上站着一个五官精致的女子,满是怒气的眸子盛气凌人,原本应显娇媚的小嘴嘟着,脸上带着三分霸道,七分不屑。   她的手上提着一根镶着宝石的长鞭,鞭子稍刚才正中师爷的脖子。   “你算什么东西,还不快些给本宫滚开!要叶芷蔚那狐媚子出来跟本宫说话!”那女子气势汹汹道。   周围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好厉害的女子,竟连顺天府尹府的师爷也敢打。”   也有人感到不屑,“这成什么样子,身为女子,抛头露面不说,还当街出手伤人,当真失德……”状大助才。   有些知情人低声劝道:“慎言,这女子身份可不比旁人,她可是当今吕皇后最宠爱的明珠公主。”   闻听此言。所有的议论声全都消失了,人们不约而同的齐齐向后退了两步。   开什么玩笑,明珠公主的鞭子他们可是早有耳闻,在宫里不知打死过多少宫女,出宫就连三品大员也敢抽上一下子。这要是打在他们头上,脑袋掉了可没处说理去。   面对周围路人的目光,明珠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起来,将鞭子卷在手上,指着师爷喝骂:“快着些。本宫没功夫跟你在这里耗着,你若不将叶芷蔚交出来,今天本宫便亲自动手了!”   看热闹的路人又齐齐后退数步,有些没见识过明珠真容的男子不觉被她的模样着实惊艳了一下。   皇族之人向来相貌突出,这一点无需质疑,而明珠现在年刚十五岁,正是大好年华。更是引来不少不知死活的好色之徒的窥视。   明珠将鞭子一挥,向护在自己马车周围的侍卫道:“来人,给我将那马车劫下!”   顿时,双方的人马挤作一团,顺天府的官兵要护着叶芷蔚的马车,而对方的侍卫却上前来要抢人……   虽说这时大伙都没有抽出兵刃,但推推搡搡,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大有难以收场之势。   师爷头上冒汗,他临来之时,绍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定要护着叶三小姐周全,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个明珠公主来。   他既不能得罪皇族的公主,又不能放任叶三小姐的安险不顾,真是两面为难。   就在双方冲突即将爆发之际,忽见远处街道上跑来数匹骏马,为首一匹白马,通身如雪,宛如一道白光冲向这边。   “住手!”那人在马上喝道。   明珠公主转头望去,立时叫起来:“六哥哥,你来的正好,看我今天帮你出气,好好教训教训这狐媚子!”   叶芷蔚在车里看书,听到刚才的男声后立时放下书来,幽幽冒出一句:“他果然来了。”   “谁来了?”外面发生的一切小莲与米嬷嬷都听在耳朵里,明珠公主骂的太过难听,就连她们都有些沉不住气,她们全都担心的看着自家小姐的脸色。   “当然是英王殿下。”叶芷蔚面色如常,信手将书册丢在桌案上,整了整衣裳,起身挑开车帘走了出去。   “明珠,休得胡言!”英王喝止道,“快些让他们退回来……”   他们正说着,忽见对面官兵护着的马车里走出一人。   淡蓝色撒花烟罗裙,身姿娇小,腰肢纤细如指柳,盈盈不堪一握,上身穿着一件对襟细纹罗纱,内衬素白云罗衫,云袖边露出如同笋芽般稚嫩的细细指尖,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如同一块璞玉,清澈透明,纤长的睫毛微微下垂,在脸上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更添三分惊艳妩媚。   英王骑在马上,后面尚未说出来的话通通消失在了空气中。   才一段时间不见,没想到叶芷蔚竟像换了个人似的,虽然从小他便知道叶芷蔚是个美人胚子,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她有何大的起色。   刚才惊鸿一瞥,当真是惊艳绝伦,只怕再用不了两年,她就要出落的更加动人。   叶芷蔚盈盈施礼,“见过英王殿下,明珠公主。”   她屈膝下去,如玉似的脖颈从衣领里露出来,就像一株含苞待放的玉簪花,暗香动人,但却不张扬。   就连英王也想不出,这世间竟有如此女子,能将惊艳与内敛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他的心里不由得有些后悔起来。   他不该这么快听了太子的劝告,让自己的母妃去求娶左丞相府的嫡女。   看着叶芷蔚,他竟隐隐生出一种冲动,他想看看,她最后会长成什么模样,若是能在他的呵护下,让她只为他绽放,开出惊世之花,日夜相对,定然再也不会有寂寞之时。   英王这边正在失神,明珠公主却挥起鞭子,照着叶芷蔚的方向抽过去。   等英王回过神来时,不由得大惊失色,“住手!”那株娇嫩的玉簪花如何能经得起这鞭子的抽打,只把他惊得背上浮上一层冷汗。   他一把扬起手来,向明珠的手腕打去。   鞭子脱手飞了出去。   “六哥哥!”明珠大怒,“为何要阻止我!”   英王见叶芷蔚仍站在原地,脸上神色波澜不惊,暗自松了口气,转头责明珠道:“为何有话不能好好说,上来便动刀动枪的,要知道你是女子,当守女子之礼!”   明珠不服气道:“我今天就是要教训教训她这不守礼的女子!”   “公主。”叶芷蔚从容开口,“我与公主素昧平生,不知何处曾得罪过公主?”   珠明听了这话将脸一扬,“就是你这个狐媚子,害得本宫太子哥哥被世子哥哥打了,你明明跟本宫六哥哥有婚约在身,便应老老实实躲在深宅大院,谁知你竟不要脸的勾引了世子哥哥,今天本宫便是要替太子哥哥出头!”   “明珠!”英王虽早就知道明珠的性子,不过她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种话来,还是让他的面子有些没处放。   先不管明珠说的是真是假,单是她指责叶芷蔚勾引南王世子这一条,就好像给他戴上了绿油油的帽子。   那些看热闹的路人,不约而同的都将视线集中过来,好似全都落在他的头上一般。   英王纵然再儒雅清绝,也受不住这道道恶意的视线。   ☆、第147章 三小姐当街对峙,打不得骂不得   英王脸色有些难看,斥明珠道:“休得胡言,还不快些退下,耽误了人家正事。”   明珠却不以为然。“我现在这事才叫正事!”说着她抬手指着叶芷蔚朗声道:“叶芷蔚,你还不快快过来跪在本宫前面,乞求饶恕,本宫心情好了,也许就会少赏你几鞭子,如若不然,今天我就抽烂你这张脸,看你以后再敢去勾引世子哥哥!”   叶芷蔚心中小人举眼向天:风暮寒,快来看看你这烂桃花,两世居然都不肯放过我,这也算是我的虐缘么?   明珠见叶芷蔚不开口。便以为她是心里怕了,对是对英王道:“怎么样,六哥哥,你看她都默认了,幸好丽妃娘娘要你求娶左丞相府里的嫡女,要不然真娶她当正妃,可要把你的脸面都丢尽了。”   英王没想到明珠竟当众说出此事,不由得一惊,连忙去看对面叶芷蔚的脸色。   却见叶芷蔚淡淡一笑:“明珠公主,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二。”   明珠挑眉冷哼了一声:“你说。”   “不知你刚才口口声声称我勾引世子,不知是否有亲眼见过?”   “没有。”   “那是你身边的人亲眼见过?”   “嗯……也没有。”   “那是世子爷亲口告诉你的?”   明珠抿了抿嘴唇,“没有,他……没说过,可是就因为你。他都不肯理会本宫,不是你还有谁!还害得太子哥哥被世子打了……”   叶芷蔚突然一笑,转头看向四周,“这话可真是蹊跷,各位刚才也曾听见了公主所言。既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我与世子有关系,那么世子不肯理会你又与我有什么关系?那日在镇国公府,我一直待在女眷席上,当时在场各府的夫人们都可做证,世子送贺礼过来时,南王妃也在场。我不知是谁竟乱传这种无聊的闲话。”   若真是想勾引世子,怎么可能会当着女眷席上那么多人的面,而且就连世子的母亲也在场,这怎么可能。   周围众人议论纷纷。   “叶三小姐被皇上封了女公爷的爵,那日是镇国公府设宴款待宾朋,世子突然动手打了太子……”   “不过我听说那日太子并没有见到过叶三小姐,怎么可能会是因为她而动手?”   “有些太过牵强了吧。”   “女人心。海底针,指不定是这位公主入不了世子的眼,在乱发脾气……”   隐隐的,传来的议论声让明珠额头青筋乱跳。   “你……你胡说!”   叶芷蔚摊手道:“太子殿下自幼勤德自勉,而且府中又早有妻室,虽说至今尚未立正室,但我从不妄自肖想,试问我与太子殿下毫无干系,他又怎会因我与世子争执?”   “你……”明珠跳脚。   一旁的英王面色沉暗。   那日发生的事,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虽说风暮寒从未向任何人说明那日他因何动手,不过他却能确定一点,那便是——风暮寒是在听到太子给他出主意,让他改纳叶芷蔚为妾室,享受齐人之福时才大打出手。   今日明珠来找叶芷蔚的麻烦,其实他在宫里时便已知晓,可是他却故意没有阻拦,而是稍稍来迟,为的是借了这个机会在叶芷蔚面前彰显他的大度与宽容。   虽说现在想起来,感觉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不过看着眼前那如花似玉的人儿,他的心里一片柔软,再想着风暮寒很可能真是因为她才与太子动手,心底又隐隐泛起酸水。   他不敢相信,那个自幼最最依恋他的小人会去喜欢别人。   “明珠。”英王制止道,“此事父皇早有决断,你就不要在这里捣乱了。”   明珠仍是不依不饶。   就在这时,顺天府尹绍大人带着几百名官兵骑马赶来,原本就不宽敞的街口顿时被堵了个水泄不通。状大巨号。   “下官见过英王殿下,公主殿下。”绍大人下马行礼。   英王微笑点头,明珠却根本不理会绍大人,“我不管,我今天就要打她出这口恶气!”   英王本欲再劝,这时对面马车上叶芷蔚却开口道:“公主今日你若是真的打了我,太子殿下不但不会感激你,相反的,你还会招来他的埋怨,甚至是责骂。”   “怎么会,他可是我的哥哥!”明珠一瞪眼。   叶芷蔚轻笑,“就算是你的哥哥,但你送于他软弱可欺之名,他怎么会感激你?”   “你休得胡言,本宫的哥哥怎么会是软弱可欺之辈?”   “哦?若是不软弱,他何尝会要自己的妹妹替自己出头,难道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当今太子,竟连我一个女子都不敢惹?他躲在后面,指使你出面打打杀杀,这样的太子……想来日后前程堪忧啊……”   太子可是日后要继承皇位的人,怎么可以软弱?怎么可以这么怂?   叶芷蔚虽没言明,但刚才的那一番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凡长点脑子的人一听便会明了。   明珠就算再恃宠而娇,她头上长的那玩意也叫脑子,好赖话她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顺天府尹绍大人见明珠脸上现出一丝迟疑之色,连忙接口道:“下官找叶小姐有公事要办,还请英王与公主殿下行个方便。”   这话就相当于是给了个台阶,再不顺坡下驴丢脸的可只能是明珠自己了。   英王见状忙道:“来人,护送公主回宫。”   明珠一个不情,百个不愿。   她是在宫里听了皇后身边宫女的议论,想着偷偷跑出来替太子哥哥出气,顺便也发泄下自己的闺怨,没想到竟碰了个钉子,与叶芷蔚僵持在这里,打不得骂不得,弄的她进退两难。   英王不容她有任何迟疑,吩咐了身边的侍卫护着公主的八宝马车先离开了,复又拱手对绍大人微微一笑,“刚才公主给绍大人添了麻烦,本王正巧有空,现与绍大人一起护送叶小姐过去。”   “英王殿下客气了。”绍大人陪着笑,对方的身份,他没办法拒绝。   有官兵开始驱散周围看热闹的路人,师爷重新整队,英王骑马行于绍大人身前。   周围路人见再无热闹可看,便纷纷散了,这些人里不乏许多高门府邸里的下人或管事,他们的口中又多了许多谈资,叶三小姐当街与明珠公主对峙的热门话题不胫而走。   太子莫名躺了枪,被冠上了软弱可欺的名头却不自知,待到他听了传言,怒冲冲去皇后宫里找明珠算帐时,那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英王与绍大人一道护着马车进了顺天府尹府的大门。   叶芷蔚下了马车后,绍大人便安排了她先到府中花厅稍事休息。   前面引路的丫鬟挑起珠帘,叶芷蔚刚迈步进了门,就见英王站在朱漆的花窗前,听到身后动静,他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儒雅的微笑,温润如谦谦君子。   ☆、第148章 今生今世不嫁你,誓如此杯!   叶芷蔚没想到英王居然没走,还留在府里,不由得吃了一惊。   英王却是笑容满面的转过身来,轻轻唤了声:“蔚儿妹妹。”   叶芷蔚心中小人立时提高警惕。   别看他现在还是个多情的英俊暖男。等到后期变身黑化了,那时想躲都来不及,所以她现在根本就不想让他再往身上沾。   英王先到桌边坐下,亲手提起桌上的茶壶,为她倒了杯茶,而后又为自己也倒了一杯,将茶向她推过去的时候,微微一笑,那笑容当真是如浴春风。   这时不管换了谁,只怕都会被这英王纯情的一笑所倾倒,能得六皇亲手倒的茶。那是得多大的荣耀与面子啊。   可是叶芷蔚却神色平淡,来到桌边大大方方坐下,端起茶来,“多谢英王殿下。”   态度疏冷,却又不失礼数,英王微微一愣。   想起她小时候如此的依恋自己,再与现在的她比较起来,就好像两个截然相反的人似的。   “蔚儿妹妹莫不是换了人吧?”英王随口笑道。   叶芷蔚却险被吓出冷汗,要不是看到英王玩笑似的表情,她刚才差点以为英王也忆起了前世的事情。   “英王殿下说笑了,我还是我,怎么可能换人?”她下意识的瞪了他一眼。   英王见她气鼓鼓的小模样,不由得笑起来,“本王只是随口说说,刚才听绍大人所言,你与商贾之人竟为了几个铺子闹起来了?”   见说到正事。叶芷蔚神色才渐渐放松下来,“那两个铺子本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可是据绍大人所言,状告你之人的手上,确实有着这两个铺子的地契和房契。”   “我手上有母亲当初嫁到镇国公府时留下的嫁妆清单。”叶芷蔚歪着小脑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这么多年我不在府中,这些铺子一直是由我大伯母照应着的。按理说不会有错。”   言外之意,就算中间出错也是在别人手上出的错。   英王看她歪着头,侧脸处垂下一缕发丝,忍不住伸出手去,将它拨到她的耳后。   叶芷蔚被他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身子往后一躲,面前的茶盏一下子打翻了,茶水立时洒了出来。   叶芷蔚借机连忙站起身,道:“刚才失礼了,还望英王莫要见怪。”说着她招呼了外面的下人进来收拾桌子。   英王见有外人在场,也不好再主动显示亲近,可是心里却是有些不悦。   “蔚儿妹妹最近莫非是听人说了什么?所以才与本王如此疏远?”   叶芷蔚故作不解的眨了眨眼睛,“英王殿下何出此言?”   英王耐心的等丫鬟收拾完桌子,转身出去后才再次开口道:“本王不同与宫里其他几位皇子,他们都可凭借着的家世得到暗中的支持。可是本王的母妃却并无家世,不过这也是父皇为何独独宠爱母妃的原因,因为她的身后没有娘家势力,所以就算父皇再宠她,她也无势可借,所以本王若想站稳脚根,必须要花费比旁边人更多的精力,就连这婚事也是一样,本王身不由已……”   叶芷蔚不得不承认,英王说的全是实情。   英王出身皇室,从小便耳目渲染,所以就连对待女人的态度也是先以利益优先,他娶为正妃的女子。必定会为他带来切身的利益与帮助,而以对于那些与他毫无帮助的女子,最多也只能做个侧室或是贵妾,留在他的后宅供他享乐而已。   自古君王负旧盟,江山情重美人轻。   从这一点来看,英王倒是最适合成为一代君王。   只不过……这一世,他再也休想沾上那王位半点,因为风暮寒再也不会帮他。   “左丞相府的婚事,是本王母妃安排的,本王事先并不知情,蔚儿妹妹是否怪本王没有护着你……失信在先……”   “英王殿下言重了,殿下如何选择自然有殿下的道理,我不过是一介孤女,自知自明还是有的,怎么会怪殿下失信。”叶芷蔚伸手重新为自己添满杯中茶水,笋芽似的指尖从英王面前掠过,白白嫩嫩的让人的心都跟着痒痒起来了。   英王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心神,没有去抓她的小手。   “那么蔚儿妹妹是原谅本王了?”英王露出微笑,月华般的眸子潋滟生辉,直晃得叶芷蔚眼睛疼。   “本就无恨,何来原谅不原谅的。”她淡淡道,微垂下玉颈,避开英王那迷死人的眼睛。   英王却误会是她害羞了,心中暗喜道:“妹妹放心,纵然本王不得不娶那左丞相之女,却不会将你抛弃,虽说正妃之位本王给不了你,但本王敢保,后宅之中,再无其他人能入得了本王的眼,本王会护着你一生一世。”   叶芷蔚险险捏碎了手里的茶盏。   护你妹!我上辈子就是被你害死的!你还想再玩第二轮不成?   看来不把话说清,英王是不会死心的。   想到这里,她猛地抬起头来,“殿下可能是误会了,我从未想过要嫁给殿下,所以……殿下想娶何人为正妃,与我都毫无干系。”   英王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散去,就直接僵在了当场。   什……什么?他没有听错吗?她是真的在拒绝,还是……欲擒故纵?   英王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呼吸有些急促,“蔚儿妹妹此言当真?”状每东弟。   “我记得上一次自宫里出来时便与英王殿下说清了此事,没想到这么快,殿下就已经将它忘记了。”   英王呼吸一滞,“你……你是当真的?”   叶芷蔚不屑瞥了他一眼,“当时我在皇上面前提出解除婚约时,殿下的母妃丽妃娘娘也在场,这有何可作假的?”   英王突然觉得嗓子里有些干涩,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茶水的清苦瞬间在嘴里化开,竟好像比平时要苦上三分。   “为何……”他喃喃道,“是本王做的不够好?还是……”   叶芷蔚正色道:“我与殿下如今已是云泥之别,嫁给殿下,只会给殿下带来数不清的烦恼,况且我的性子也不够温婉,不能忍受其他女子与我共侍一夫。”   英王望着她,突然竟笑了,“你是在开玩笑么?女子与人共侍一夫乃是天经地意之事。”   “殿下你当我耍小性子也好,蛮不讲理也罢,反正今天我再次与殿下把话说清。”她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茶盏举在半空,“我叶芷蔚在此对天起誓,今生今世绝无对英王殿下半分肖想,若有违背,视如此杯……”   说着,她松开手,任由手中茶盏顺势落向地面……   英王只觉得自己的那颗心,竟也随着她手中的茶盏一同跌落……   ☆、第149章 伯母,官司现在找上你了   看着英王逃也似的离开的背影,叶芷蔚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把这多情的男人给吓跑了,被他那双无辜的眼睛一直盯着看,可不是件什么轻松的事。   顺天府尹绍大人不多时带人过来与她说起案子的事。   因着之前他得了南王世子的吩咐要照应着叶三小姐。所以这案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开审的,他只得私下调节。   看了叶芷蔚带过来的闵氏当初的嫁妆清单,绍大人心里便有了数。   “如此说来,可能是别的地方出了差错,你们双方不过是误会而已,只要说开也就好了。”绍大人劝道。   “能把事说开自然好,可是这铺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卖给了别人,我母亲在天有灵,也不会安心。”   绍大人正想劝慰她几句,忽见师爷进了门。低头在绍大人耳边低语几句。   叶芷蔚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却装作毫不在意。   戏份,仍在按照她的安排上演着。   调停完案子,她又被顺天府尹的师爷护送着,回了镇国公府。   刚一进门,便见金冥阳带人站在那里。   “三小姐……”金管事上前行礼,“国公爷正在前厅等候,说是有话要问您。”   叶芷蔚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的表情,若说她回来了一切平静,那才是让她觉得奇怪的事呢。   “师爷若是不忙,能否在这里等候片刻?”叶芷蔚转头对师爷道,“一会兴许还有求到师爷之处。”   师爷连忙拱手,“好说好说。”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师爷,自然要按照上峰的心意去做,绍大人已经知会过他,要他照看好叶三小姐。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若有用到在下之处,三小姐尽管开口。”   “有劳了。”叶芷蔚淡淡一笑,跟着金管事去了前厅。   一进门她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大房、二房的人全都到齐了,除了叶瑶琴因着脸上的伤不能出屋外,就连她父亲叶淮安之前收到房中的妾室婉婷也在坐。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岁的女孩子。   叶芷蔚就算不问也知道她便是叶白霜。   不过这一世她对于这母女二人却是没什么顾虑,自从叶淮安失踪后,婉婷便一直深居于内宅中,就算她是皇后安排进来的棋子,可是她被困在自己的院子里足不出户,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发挥不出来。   而且叶白霜现在年纪尚幼,她以后还要指望着这个女儿,让自己有出头的那么一日,所以现在她也不敢玩什么花样。   镇国公阴沉着脸坐在上首位置上,大夫人李氏手里拎着块帕子,不住的擦着眼睛。   一旁的叶东舟皱着眉道:“好了,一切都有父亲给你做主,又没人责怪你,等父亲将那丫头罚了,以后她就不敢再不听你这伯母的话了。”   李氏听了哭得更凶。“父亲是不知道,这三小姐性子倔得很,妾身又不是她的生身母亲,平日说的话,她连听都不听,今天竟闹出官司来,还被顺天府的人给带走了,你们说……这要是传出去了,名声可就全毁了,虽说她与英王殿下有婚约在身,但妾身听说前阵子英王府已经派人去了左丞相府,说是要求娶他们府上的嫡女顾秀婷……看来咱们三小姐的婚事是没指望了……”   李氏的话叶芷蔚听得真真切切,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三小姐已经进了门。   李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蔚儿……你总算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伯母可要担心死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叶芷蔚被她这话肉麻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还不知道伯母对我当真情深意切,就连死都想与我一起呢。”叶芷蔚幽幽道。   李氏打了个寒战,不想心里的想法竟被她猜中了。   对,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你这死丫头垫背!   叶芷蔚泰然自若来到镇国公面前,盈盈施礼:“不知祖父唤我来有何事?”   镇国公这时脑子里全是李氏刚才说的那些话,不由得沉声道:“都是我平日见你是个没依靠的,便过于纵着你,现在竟闹出这种事来,还不跪下!”   叶芷蔚仰着小脸,认真的看着镇国公。   “祖父为何要让我跪?”   “看看,看看这丫头倔的……”李氏在一旁连连摇头,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现在就连祖父的话都不听了,我看这家里是再装不下你了,自打得了皇封后就猖狂得不可一世,你想连累我们府上一同遭殃不成!”   叶芷蔚转头看着李氏:“伯母在说什么,为何我一句也听不懂?”   “今天你是不是因着官司被带去了顺天府尹府?”   “是。”   “我还听说你当街与明珠公主发生争执,气得公主当场要打你!”   叶芷蔚噗哧一笑,“伯母,你这都是打哪听来的呀。”   镇国公沉着脸,“到底怎么回事?”状每阵巴。   叶芷蔚不慌不忙道:“原本是有官司找上我,可是现在已经证实都不过是场误会,明珠公主当时不过是与我斗了几句嘴,当时英王殿下与顺天府的人都在,现在他们师爷还在我们府上,祖父要是不信,可是请他进来说个清楚。”   镇国公当即点头,吩咐金冥阳道:“请顺天府尹府的师爷进来说话。”   金冥阳出去了,不一会便带师爷带进来。   李氏在一旁小声嘀咕道:“在家坐着也会有官司缠身?还说是误会,有道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怎么不见那官司找到别人头上……”   叶芷蔚听了这话并不气恼,对李氏道:“伯母此言甚是有理,我刚想跟祖父提起,没想到伯母竟自己先说了。”她突然微微一笑,乌黑的眸子弯弯,就像两道月牙。   “我……我说什么了……”李氏被她这笑渗得心里发慌。   “官司,真就落到伯母头上了。”叶芷蔚无轻声笑。   就在这时,听师爷对镇国公道:“那案子已然查清了,三小姐只不过是被人骗了,有人背着她将她的铺子转手卖给了他人,现在那人已经重新写了状子,状告你们府上的夫人李氏,还请她明日一早派人到顺天府尹去,我们大人也好开庭审理此案。”   此一句,便让大夫人李氏有种屎从天降之感,就像头上顶了个屎盔子,臭不可闻。   虽然她早有防范,备下了种种说辞,甚至还找了个替死鬼准备应付事情的败露,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事竟闹到了顺天府尹那去。   那人好死不死,现在竟把她给告了?   ☆、第150章 当面交涉,贼心不死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在李氏身上。   二房的夫人掩口小声道:“之前闵氏的嫁妆不都是大嫂在管么,怎么会闹出这种事来?”   叶东舟也是故作诧异状,斥道:“那些铺子和地契不是都在你的手上么。为何会突然就卖给了别人?”   李氏在袖子里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疼的红了眼圈,“妾身不知啊,这些帐目平时都是那些掌柜在管着,妾身不过是每年查看下帐目。”   镇国公冷声道:“将闵氏的东西让你管着,你就是这么尽心打理的?”   李氏一副饱受委屈的模样,“妾身平日主持着府里的中馈,又要管着自己那边的帐目还要理着闵氏的铺子……”   “大伯母太累了。”叶芷蔚突然插言道,“祖父,平日里我便看着大伯母一人主持府里的事务着实辛苦,我母亲的那些个铺子不如就交由我自己打理好了,我最近可是请了几个相当能干的掌柜呢。”   镇国公沉吟着。   李氏着了慌。“不累不累。这些都是妾身份内之事,怎么会累。”   “听说伯母最近还想操持着堂姐的婚事,可是现在堂姐又伤成这个样子,伯母更是要费心了。”   不提这个还好,镇国公一想起那日叶瑶琴出的那件事便气不打一出来,一股子怨气全都向着李氏去了。   “既然这样,以后闵氏的铺子就全都交给蔚儿自己打理好了。”   “这怎么成,她年纪尚小……”   “凡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去找金管事帮忙。”临了。镇国公又对李氏说了一句,“现在你就去将所有铺子的地契和房契拿过来吧。”   李氏只觉浑身血都凉了,立时僵在了当场。   “还不快去!”镇国公不悦道,“明日别忘了派人去顺天府,将那案子结了,别让人以为咱们镇国公府是好欺负的,什么样的人都敢告……”镇国公怒冲冲道。   金管事客气的送走了顺天府的师爷。   镇国公坐在那儿面沉似水,众人吓的大气也不敢出。   叶芷蔚脸上带了笑,上前倒了茶水,双手端到镇国公面前,“祖父,消消火,想来这中间定是有什么原由。总不会是伯母背着我将铺子卖了就是……”   李氏正吩咐管事妈妈去取她的大库钥匙,听了这话险些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管事妈妈离去的脚步又快了几分。   不一会功夫,管事妈妈取来了一只木匣子。   “这些便是当初闵氏留下来的一些商铺以及庄子的地契与房契。”李氏几乎是咬着牙根,一字一顿道。   叶芷蔚笑嘻嘻的上前接过匣子,李氏的手死死抠住匣子的底部。   叶芷蔚挣了一下,但是李氏没有松手。   “大伯母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么?”叶芷蔚眯起眼睛。眼底掠过一丝冷意,因着她背向众人,所以只有李氏看到了她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恶意。   吓的她手一松,匣子便轻松到了叶芷蔚的手里。   原来以为她是温顺的羊,没想到竟是只白眼狼!李氏心里恨恨骂道。   镇国公见东西交到叶芷蔚的手上便打算让众人散了,可是叶芷蔚却道:“还是当着众人的面,点清楚些的好,免得到时出了差错伯母和我两面都难做。”   镇国公觉得她此言有理,于是重新坐下。   叶芷蔚让米嬷嬷取来了当初闵氏嫁妆的清单,清点了半天,诧异道:“不对啊……这铺子怎么少了这么多,难不成这些年经营不善全都关了不成?”   李氏的脸色就好像白纸一般,就连嘴唇都失了血色,她强自撑着道,“怎么可能,定是你看错了。”   “怎么会看错。”叶芷蔚一摊手,“若说一间两间少了我还不会说什么,全当成是这些年对伯母的酬劳,可是现在少的却是十几间,不知是何缘故?”   她这一句话说的可是让人挑不出一点理来,让人听着只会觉得这孩子懂礼,知道感恩。   就连镇国公也忍不住道,“把单子拿来我看。”   李氏一见镇国公要看单子,不由得脱口而出:“我想起来了,前阵有些铺子要对帐,我便将那些地契和房契分出来放着,等过几天帐目核对清楚了我再一并交给咱们三小姐好了。”   镇国公被这些乱事吵的脑子痛,也没有再深究下去,于是点头道,“那就给你五日时间,你将帐目全部核对清楚,不要再出岔子。”   “是……”   镇国公带着金管事离开了,叶芷蔚也随后走出前厅,米嬷嬷跟随在侧,手里捧着沉甸甸的匣子。状坑匠扛。   叶芷蔚在走过李氏身边时,侧过头来,向她微微一笑,似好心提醒道:“伯母,你可不要忘了明天派人到顺天府去……”   李氏望着她款款离去的背影,险些扯碎了手里的帕子。   刚回到院里她便再也忍不住了,抬手便掀翻了罗汉床上的桌案。   管事妈妈将屋里的下人全都清了出去,又让人将门关了,生怕被外人听到。   “夫人,您最近身子不好,气坏了不值当……”管事妈妈劝道。   “这个贱人!她就是只白眼狼!供她在府里好吃好喝好穿,她竟然还敢算计我!”   “小声些,当心让外人听去……”管事妈妈一边哄着一边摩挲着李氏的后背,帮她顺气。   “不行,我不能容她再猖狂下去了。”李氏腾地站起来,眼睛里闪着狰狞的明火。   “明天顺天府的案子怎么办?”   “先将我的首饰当了,现在卖铺子是来不及了,明天就要去将那两间糖果铺子盘回来。”   “……好像还有三百两的违约金……”管事妈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折腾了快半个月,她什么事都没办成,还白白赔进去六百两银子。   她把心一横,“先不管这些,把铺子盘回来再说,堵住这丫头的嘴。”   “可是其他的那些铺子……您准备怎么办?”   那些铺子早就让李氏给卖了,钱全都用来补贴李府的家用,以及做生意了,就算给她半年时间,她也没办法将这些铺子盘回来。她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叶芷蔚竟然活着从南边回来,而且还在府里挺直了腰杆。   “国公爷要是知道了,只怕是……”管事妈妈其实也是心急如焚,她是李氏身边的心腹,李氏要是倒了台,第一个倒霉的人就是她。   “当断不断,必留后患。”李氏冷哼一声,吩咐道:“你去,替我找人送信给我爹,就说让他……”管事妈妈将耳朵凑过来,不住的点头。   幽暗的烛光下,两人的面目异常狰狞。   ☆、第151章 小狐狸的信,台阳大军围城   叶芷蔚带着米嬷嬷回了聚芳园,细心的将装有房契地契的匣子收好——   虽说这只不过是当初闵氏嫁妆中的一小部分,但这却象征着一个良好的开端。   叶芷蔚洗漱完毕,心满意足的准备上床就寝。忽地听到窗外有细微的响动。   初夏时节,她习惯晚上将花窗半敞着,所以她能清楚的看到窗外的一道黑影,展着一对硕大的翅膀,好似一只鸟。   她腾地跳下床,三步并做两步来到窗前。   推开窗,果然,一只全身乌黑的大鸟站在那里,正歪着头看着她。   自从她回到镇国公府便从庄上将这只鸟带来了府中,为了掩人耳目,她为它准备了栖架,可是这只鸟不论是从体形上看。还是从模样上看。都很难被人当做是家中驯养的鸟儿。   而且她从不锁着它,它高兴便会飞出去,有时几天也不见它回来,她也不急。   “煤球。”她试着叫了它一声,这是她私下给它起的名字,不过貌似这只鸟并不喜欢这个名字,每次她叫它的时候,它都会气愤的张着嘴,那模样总会让她联想起炸了毛的南王世子。   叶芷蔚顺手从一旁的食盒里抓起半块米果。递到那鸟的面前。   煤球用尖尖的嘴碰了碰,不客气的狂啄起来,那模样就好像几天没吃东西似的。   “快老实交待,你又跑到哪里鬼混去了?”她将煤球放进屋里来。   煤球很快啄完半块米果,然后又毫无风度的直接跳上桌子,奔着盒食而去。   叶芷蔚怕它将整盒的食物全糟蹋了,只好从里面挑出几块来,放在桌面上由它取食。   煤球朝她张了张嘴,似乎对她拿走了食盒的行径非常不满。   叶芷蔚直到现在也说不清它究竟算是一种什么鸟,长的神似乌鸦,但却足有小号鹰隼那么大,而且一般鸟类夜间是不能视物的,可是它却能看得清东西。也难怪风暮寒会利用它传递消息。   煤球吃光了米果,又去啄食米糕,不过这东西可没它想的那么容易对付,又粘又软的米糕很快便粘住了它的鸟嘴,它愤愤地甩着脑袋,想将米糕从它的嘴巴上弄下去。   叶芷蔚站在一边看它的狼狈样,乐不可支。   煤球不满的侧过头去。扬起它的一只脚爪。   叶芷蔚这才发现,它的腿上绑着只小竹桶。   她将竹桶解下来,从里面倒出一条卷得细细的羊皮纸卷,刚刚展开,便从里面掉出一朵早已干枯的玉簪花来。   她一愣,续而露出微笑。   她拾起那朵干枯的玉簪花,放在鼻子下面,静静嗅闻,它仍带有淡淡的香气,打开羊皮卷,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小字:安好,勿念。   她的心里,突然间就像被什么塞满。   就算远隔千里,但此刻他好像就站在自己面前,冷着张脸子,或是不屑地挑着眉。   她好像闻到了他身上那熟悉的气味,因为这一世他自幼患有头疾,所以身上的香囊里便配了龙脑香,这种味道总是会让她想起前世他身中奇毒时,周身挥之不去的淡淡药香。   她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了两个字:等你。   想了想,忽地玩心大起,在后面又加上三个小字:么么哒。   她将墨迹吹干,欢快的笑着将纸卷卷起,塞进了竹桶里,然后从头上拔下一只银发簪,扯去发簪上面多余的垂珠,只余下那酷似玉簪花的银色花瓣,将银簪也一并塞进了竹桶里。   煤球仍在跟它嘴上粘着的米糕奋斗,叶芷蔚伸手从它嘴上将那米糕摘了下来,“看你以后还敢嘴馋,什么都想吃。”   煤球不满的晃了晃头。   “快去吧,去找你的主子去吧。”她将花窗推开,“一定要将我的信带到哦。”   煤球张开翅膀,在桌上灵巧的一跃,跳到了窗台上。   “去吧。”她轻轻摸了摸它脖子上的羽毛,煤球脖子上的毛立时炸开,就像鸡毛掸子似的。   叶芷蔚知道它不喜欢别人摸它,只得无奈收回手来,喃喃道:“快去吧,路上小心些。”   煤球纵身一跃,跳进了夜色中,双翅张开,无声的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当中。   她不知道他何时才能回来,但是她相信,这一次不但他要回来,就连南宫烟的父亲,以及南宫烟的未婚夫——小将军文天昊,他们都会平安归来。   前世,他们错过的,这一世绝不能再错!   站在窗前发了会呆,她重新半合上花窗,正准备回床上歇息,忽听外屋传来小莲的声音。   “小姐,您睡下了么?”   “还没有,有何事?”叶芷蔚开口道。   “庄上有人送了信过来,说是梁护院找到小姐想要找的人了……”小莲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名字和长相都能对上,不过还需要小姐到时亲自去认一认。”状坑欢巴。   “知道了。”   躺回床上,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绪重新搅动起来,终于找到他们了,苍明和苍兰兄妹……   她这边没心没肺的想着以后生意上的事,却不知当几天之后,风暮寒收到她写的那张字条时,脸上那错愕的表情。   前两个字非常暖心,让他最近一直焦躁不安的心绪得到了缓解,可是后面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么么哒?   聪慧如南王世子,也有些犯难,这鬼丫头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西北台阳,大军围城。   城楼上,南宫老将军眺望敌军阵营,眉头紧锁,不多时身边过来一位小将,道:“将军,监军大人有请。”   南宫老将军这才从城楼上退下,身边小将与他走到无人处低声道:“监军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南宫将军瞥了他一眼,面部紧绷,“非是他料事如神,定是他在京城里探到了什么风声。”   两人一同下了城,南宫将军突然道:“天昊,你觉得这南王世子可信否?”   文天昊好奇道:“有何不信,事事都如他所料,而且他也没有理由会害咱们。”   南宫将军皱眉:“堂堂南王世子,竟会被皇上派来做监军,这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   两人说着话,这时已来到监军住地。   门外守着二十几名身着银甲的近卫军,见南宫老将军他们过来,一个个目不斜视。   文天昊忍不住赞道:“都说南王世子用兵如神,可惜以前没机会得见,现在看来,确实有他的手段。”   南宫将军虽没言语,却也点了点头,两人通报过后便进了门。   屋内陈设非常简单,青纱的帘子在风中微微摆动,桌案后,坐着一个身穿月牙白锦衣华服的少年,十八、九岁的模样,一双狭长的凤眸,眼底暗含星辰万道,剑眉斜飞入鬓,光是坐在那里就显得英气十足,清贵绝伦。   南宫老将军深吸一口气,拱手唤了声:“监军大人。”   能在南王世子这个年纪官至一品将军的,纵观整个朝堂,也就仅此一人而已,就算心中微有不服,但官位在此,老将军也只能折腰。   桌案前整齐的堆着一卷一卷的书籍与战报,风暮寒正单手握着信纸,不知在低头想着什么。   青衣站在一旁边轻声提醒道:“世子爷,老将军来了。”   风暮寒这才抬起头来,凤眸里神情冷漠,道:“不知老将军现在是否打算信本世子。”   南宫老将军就算到了现在,仍不敢相信他手底下竟然会有人背叛他,与太子暗中勾结,要害他们这满城将士的性命。   南宫将军沉吟半晌,“老朽与世子之前并无交情,实在想不通你为何肯伸援手相助。”   ☆、第152章 已许下承诺,怎可言而无信!   “老朽之前与世子你并无交情,你为何会伸手相助?”南宫将军定定的望着南王世子风暮寒。   “你若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风暮寒幽幽抬眼看向一旁站着的文天昊,“因为京城那边。太子殿下已经开始暗中准备迎娶南宫烟。”   文天昊倒吸一口冷气,续而怒道:“监军大人,这种事怎么能拿来说笑?”   “本世子像是在说笑么?”风暮寒薄唇轻挑,不屑冷笑。   “监军大人许是不知,南宫小姐与我早有婚约。”文天昊这时也顾不得南宫老将军,他未来的岳父大人就在跟前,急道,“待这次得胜回京,我便会娶她过门。”   风暮寒单臂撑于桌案上,支着头,神色轻蔑:“如果此城不破,你能活下去的话。”   南宫将军定定的看着南王世子。对方不过是一个年方不过二十的少年,但他坐在那里。神情冷漠看向他们的时候,眼底却仿佛已将一切看透,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就算他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却也会被他这眼神震慑。   文天昊有些沉不住气,“监军大人如何得知太子殿下准备提亲?”   “不是提亲,而是直接迎娶。”风暮寒纠正道,“说起来此事原是还要感谢镇国公府的叶三小姐。”   文天昊与南宫将军同时一愣,怎么突然这事就扯上了镇国公府,这位三小姐又是谁?   “叶三小姐在天禅寺与南宫烟一见如故,两人便结了手帕交,她无意中探得消息,开始她也不信,后来右侍郎吴府发生灭门惨案,结果发现……”   “什么人!”窗外突然传来近卫军的呼喝之声。   风暮寒立时闭了口,凤眸扫向身边的青衣。   青衣一语不发来到窗前。向外看了看,回来低声道:“是陈参军与周参军……”   风暮寒飞快的瞥了一眼南宫老将军,这两位参军可以算做是对方的心腹。不过现在在他的眼中,这两人却是太子暗中埋下的眼线。   南宫将军脸色有些难看,风暮寒已经提醒过他此事,但那些人大多是他的亲信,又跟随他多年,他如何能相信风暮寒,而去怀疑他的那些心腹。   “话已至此,本世子仁至义尽。”风暮寒轻轻叹息,“信与不信,全凭老将军定夺。”   这时窗外传来陈参军谨慎的声音,“南宫将军可在?”   “正与监军大人说话。”不知谁应了一声,外面的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那两人被打发了出去。   屋内,南宫将军嘴角僵了僵,一切都与风暮寒提前告之的丝毫不差,他的心里不亚于掀起惊涛骇浪。   文天昊担忧的看着南宫将军,欲言又止,以他的身份,这里完全没有他担心的份。   “将军……”他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声,身为武将,他并不惧死,可是他绝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更不想让他心爱的女人为他蒙羞。   南宫将军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了几分沉重,“我前日便已收到战报,再有十日,北边便会有五万大军前来接应。”状呆围弟。   “没有人会来接应。”风暮寒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那战报上明明写着……”   “你看的战报被人换过了。”风暮寒残酷的说出事实,“十日后,依然不会有任何人前来接应你们,直到你们粮草耗尽,与城同亡,都不会有人来增援。”   “为什么!”南宫将军只觉额头青筋乱跳,他一心效忠皇上,从不拉党结派,他想不出,为何竟会要落到这种下场。   “因为太子殿下需要你们南宫家的军权,只要你们死了,南宫烟便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做梦!”文天昊喝道。   “住口!”南宫将军及时厉声喝止文天昊,他忠心耿耿为皇上在战场上拼杀了一辈子,却从未抱怨过半句,这已成为他深入骨髓的荣耀,不想今日却被南王世子击得粉碎,一时间,他难以适应。   “何去何从,全凭南宫将军,青衣,送客。”风暮寒吩咐道。   青衣上前来,恭敬拱手道:“南宫将军,文小将军,请吧。”   两人走到门口,文天昊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向风暮寒道:“若城破,监军大人岂不是要与我们一道遭难?”   风暮寒头也不抬,无声轻笑,“本世子虽为监军,但手中银枪却也不是吃素的。”   文天昊浑身不觉一震,想起威武将军之名,不由得露出羡慕之色,“此生末将若能有幸与将军切磋一二,纵是战死也瞑目了。”   风暮寒冷笑一声,“本世子现在还不想死,也不能死。”   文天昊惊讶的看到风暮寒抬手摸向领口,在那里插着一只女子的银簪,酷似一朵玉簪花,攀附在他的领口。   因着风暮寒的衣裳与簪子都是素色的,所以之前文天昊没有注意到。   “有人还在等着本世子回去,怎可死在这种地方。”   一瞬间,文天昊的眼前重又掠过临行之前,他与南宫烟道别的景象。   等我回来,娶你。   不错!他已许下承诺,怎可言而无信!   京城。   叶芷蔚得了梁护院传来的消息后,第二日便收拾东西,离了镇国公府。   她在聚芳园里留足够的人手,然后让金管事传信给镇国公,称她要去庄上小住几日,便带了小莲跟米嬷嬷等人,乘了马车出了城。   陈护院等人提前等在府外,叶芷蔚也不用府里的侍卫,直接由他们护着离了府。   李氏一早便忙着主持府里中馈,又派了身边的管事妈妈去了顺天府,好不容易将官司平了,除了多付三百两银子的违约金外,还有打点官府里办差官爷的钱,算在一起,竟多花费了千两之多。   李氏为此典当了自己的大半首饰,不过总算是拿回了那两间糖果铺子的地契房契,她让人去寻叶芷蔚过来取地契,可谁知来的却是府里的金管事。   “三小姐有事去了庄上,得国公爷吩咐,三小姐这边的琐事暂由在下来帮衬着。”   李氏本想借机向叶芷蔚耍耍威风,让她看看就算是官司也奈何不得她,可没想到,对方竟直接离了府,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   金管事拿了地契房契走了,李氏恨恨对管事妈妈道:“可有将我的信送到李府?”   “送到了。”管事妈妈道。   李氏冷笑,“我倒要看看,她的命倒底有多硬,能活到何时!”   ☆、第153章 前世缘分再续,江边小村相遇   叶芷蔚一行到了江边的一处小村落。   梁护院等在离村口不远处,见远远小路上跑来数匹骏马,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便迎上前去。   小莲将车帘拉开。车里露出一位身着大红色箭袖袍的清秀少年。   梁护院一愣,险些没有认出来,“小……小……”他支吾半天,才终于改口道:“公子。”状巨圣扛。   小莲捂着嘴偷乐,自家小姐男装的打扮过于惊艳,当初就连她看了也要心跳半天。   叶芷蔚仿佛猜到小莲在笑什么,故作生气的瞪了她一眼。   “公子,您要找的那户人家就在前面不远处。”梁护院道。   “辛苦梁护院了。”叶芷蔚淡淡一笑,她手持折扇,头上束着玉簪,如翩翩公子,风流倜傥。   梁护院一个失神。险些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小莲又跟着笑起来。   梁护院虽然年纪也不小了,却也被弄了个大红脸。   叶芷蔚颇为无奈。前世她穿男装的次数不少。所以扮相上就连气质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再加上她跟风暮寒在一起时间久了,不知不觉间会带出些类似他的气势来,举手投足间,竟让人不敢小觑。   梁护院在头前带路,一行人进了小村。   村中的土路崎岖不平,叶芷蔚顺着窗口可以看到远处的江面。如一条白练横在她的视线当中。   马车正向前行进,忽地从旁边的小路上传来男子的说话声,虽然隔着马车,但那人的声音十分尖锐,众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苍明,你父亲眼瞅着已经时日无多,我劝你还是快些把欠的钱还上,不要再给他买什么药了。”   叶芷蔚用折扇敲了两下马车内壁,马车立时停下来。   众人齐齐循声望去,只见小路旁的篱笆后露出两个男子的身影。   刚才说话的男子大约三十多岁,长得又黑又丑,手里还拎着个酒坛子,在他对面,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低垂着头,身上布衣陈旧。但脊背挺得笔直。   叶芷蔚一眼便认出那个青年男子便是苍明。   “史大哥,请容我再宽限些日子吧,最近我手头……实在是没有钱……”那青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没钱还敢来借什么高利贷?”中年男子叫起来,并伸出空着的一只手上前推搡着苍明,“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既然借了钱就要想着有还钱的一日,当初要不是我好心借了你银子,你那父亲早就吐血病死在床上了!”   “我上个月已经把你本金还给你了。”   “我呸!”中年男子啐了一口,“你懂不懂规矩,借一还十,还不起当初就不要借,当初是谁跪在我面前求我借银子的,现在后悔了?”   见苍明低着头不接话,中年男子脸上露出坏笑,“照我说,你那父亲都病成那个样子,这病不治也罢,早晚是要死的人了,不如就让他走个痛快,你和你妹子才有活路。”   苍明紧紧攥着拳头,似在忍耐。   “怎么?不服气?”中年男子得意的笑起来,“是不是你父亲昨儿又吐血了?今天又想来借钱?”   其实苍明也不想来借这人的高利贷,史催子在他们这片是有名的地痞无赖,可是他父亲的病不是几两银子就能治好的,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欠了史催子三十几两银子,再加上利滚利,只怕他只有卖身为奴才能把这钱还上。   可是他家里还有个年幼的妹妹,他若是走了,妹妹怎么办,他绝不想让她也成为任人宰割的奴才。   史催子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在苍明眼前晃了晃,“看你平时就是个老实的,不如我给你出个主意。”他凑近苍明耳边,笑道:“你那妹子虽然身子没有几两肉,但总还算是个母的,不如直接把她抵给我,那欠的钱就不用你还了……”   他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花,腮帮子上便挨了一拳。   “休想打我妹子的主意!”苍明吼道,眼睛瞪得出了血丝。   史催子吓得一哆嗦,往后退了两步,骂道:“好你个苍明,竟敢动手打老子,你不要命了。”   苍明两眼几乎要冒出火来,“我告诉你,就算我们兄妹饿死了,我也绝不会让人动她一指头!”   史催子捂着腮帮子,嘴里却叫着:“好,你有种,你给老子等着,老子现在急着去喝酒,没空料理你……”他正说着,忽然看到大路上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周围立着六匹骏马,骑在马上的人全都在看着他。   史催子骂骂咧咧的离开小路,临离开之前偷偷往马车里望了一眼。   小莲手疾,一把将车帘放了下来。   史催子什么也没瞧见,又见那六个骑在马上的男人通通瞪着他,他缩了缩脖子,匆匆沿着土路走远了。   “小姐……”小莲低声道:“那便是小姐要他们寻的人么?”   叶芷蔚隔着纱帘,看着栅栏背后的苍明,他正一脸没落的垂着头,自小路走过来。   “是。”叶芷蔚吐出一个字来,用手里折扇敲了三下车厢内壁。   梁护院迎上前去,拱手道:“这位小哥,能否问个路?”   苍明停下脚步,当他看到梁护院身后的马车时微微一愣,态度极为谨慎道,“好说。”   叶芷蔚坐在车里,静静的等待着,梁护院的说辞是早就准备好的,大致以借宿为由,在这里暂时落脚。   苍明抬头又扫了一眼马车,点头道:“各位若不嫌弃可以在我家落脚,只怕照顾不周。”   “没事没事。”梁护院笑道,“我家公子和善的很。”   苍明便没再多话,带着他们沿着村中小路,没走多远便到了一处柴门前。   众人翻身下马,陈护院专门留下人来负担照看马匹,小莲先跳下马车,转身想放下木凳,扶叶芷蔚下来。   可是还没等她去取木凳,叶芷蔚一袭红衣,灵巧的纵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小……”小莲险些叫出声来。   叶芷蔚警告的横了她一眼,她现在扮的可是位外出游玩的富家小公子,哪里要什么木凳下车,那样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叶芷蔚下了马车,来到苍明跟前,一拱手,唇角向上挑起,露出一抹善意的微笑。   苍明焕然失神。   小莲跟在叶芷蔚身后,轻声咳了一声,苍明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别过脸去,“各位请进来吧,空房间倒是有,就是过太简陋,公子晚上就算宿在车上也会比在这里要好过很多。”   “不妨事。”叶芷蔚幽幽开口道,她故意压低了嗓音,但仍难掩那脆生生的童声。   苍明余光自叶芷蔚身上掠过,虽然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光凭这身衣裳他已猜测出眼前这位小公子非富即贵。   这种人,绝对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   叶芷蔚刚进了院子,便见正屋的门开了,从里面跑出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子,瘦骨嶙峋,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明亮,头发又黄又细,一看便知是营养不良。   “哥哥!”女孩子满脸的焦急之色,“父亲又吐血了!”   话音未落,苍明一个箭步便冲进了门里……   ☆、第154章 铁骨铮铮傲苍穹   破屋里传来阵阵咳声。   “那姓史的混蛋可是又来难为你们了?”一个干涩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碍事,我已经将他打发了。”苍明轻声安慰道。   叶芷蔚朝向正屋门口走了几步,隐约可见屋里的木板床上躺着一名男子,大约五旬左右年纪。病体瘦弱,花白的头发。   “傻孩子,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这病我自己心里清楚,你千万不要再找他借银钱……不如让我死了干净……”话没说完,那人又咳起来。   苍明急忙端来水碗,笑道:“父亲莫急,儿子现在欠了他的,将来还上就是,你不要胡思乱想,先把病治好再说,我跟妹妹可是全都指着您呢。”   那人喝了口水才缓过口气来。眼角却是闪了水光,“都是我……拖累了你们……”   苍明又低头说了些什么,叶芷蔚却已经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她转身问梁护院。“你可知这位苍老爷子身患何症?”   梁护院压低声音道:“我曾向村里其他人打听过,不过他们家一直也没钱请大夫,都是在城里医馆直接开的方子,按症抓药……”   叶芷蔚听了,忍不住心头一阵酸楚。   她怎么也忘不了前世是如何与他们兄妹相识的,那时苍明在码头做苦工,也是像现在这般落入困境。但却从没见他绝望过,那脊梁永远挺得笔直。   可惜,空有一身傲骨,世事无常啊。   叶芷蔚悄悄转身退开,现在还不到她开口的时候。   此处村子虽然小些,但不少人家都是以捕鱼或是养船为生的,所以太阳转西时,每家每户都飘散出煮鱼的香气,就连陈护院等人也禁不住食指大动。   叶芷蔚看了眼苍明他们的正屋,烟筒里冷冷清清,连一丝烟也没有冒出来。   “梁护院。”她开口道,“你去要些开水来,我们也好弄些晚饭来吃。”他们都自带着干粮,可是却没有热水。   梁护院于是去找苍明,苍明刚刚照顾着父亲睡下,听说要水。忙去吩咐苍兰烧水。   可是苍兰到了柴房却发现早就没了柴火,她小脸涨得通红,支吾着,好像随时都要哭出来。   陈护院等人这时已经拿出了干粮,小莲也从马车上拿出盒食,准备服侍叶芷蔚用晚饭,见苍兰红着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全都有些不忍。   “算了,没有热水便将就了吧。”叶芷蔚向苍兰招手,“到这来。”   苍兰怯怯的走过去,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年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   她低下头,只见对方手心里躺着一块黄橙橙的米糕,她从来也没有见过颜色这么漂亮的食物,米糕泛着油星,亮闪闪的,香气扑鼻。   “咕噜”一声,她使劲吞咽了口唾液。   “喜不喜欢?”叶芷蔚轻声问她,生怕吓坏了她,“喜欢就拿去吃吧。”   苍兰的眼睛闪出光彩,可是她却没有接,她回头望向了她的哥哥。   叶芷蔚心里一痛,欠身将米糕放在了她的小手里。   苍兰还没等得到哥哥点头同意,便觉手心里落入一块滑腻的东西,转头一看,吃了一惊,想要推辞却发现米糕已经被她的小手弄脏了。   她有心将想食物还回,却又觉得失礼,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叶芷蔚淡淡一笑,“不过是块米糕而已,我这里还有很多,吃完了再过来取。”   苍兰这才怯怯的嗯了一声,却是拿着食物跑到了苍明那里。   “哥哥你看……”她将米糕给苍明看,“我去拿给父亲吃。”说着便跑进了正屋。   院里众人全都屏住呼吸。   陈护院这些人都出身寒门,谁没过过穷日子,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们深有感触。   苍明望着妹妹的背影,什么也没说,转身竟直接出了院子。   “是个倔强的。”陈护院暗暗摇头,“空有一身傲骨又能碾碎几根钉,总要学会低头才能活下去。”   叶芷蔚淡淡一笑,“男儿膝下有黄金,宁可站着死,绝不躺着偷生,我倒是有些敬佩他。”   众人围坐在院子里简单吃了些带来的东西,小莲心软,拉着苍兰的手,又塞给她不少点心,才不一会功夫,她们便混熟了,两人唧唧喳喳有说有笑的。   就在这时,忽见苍明急匆匆回了院子,浑身的衣裳全都湿透了,一只手里还拎着一条肥大的江鱼,和半捆干柴。   “呵,好大鱼!”几个护院叫起好来。   苍兰连忙迎上去惊道:“哥哥,你又下水捉鱼去了?”   苍明应了声,将鱼丢在木案上,转身脱了外面的湿衣服,手脚麻利的将鱼宰杀了,吩咐苍兰生火。   兄妹两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配合做事了,才不一会功夫,叶芷蔚等人便闻到阵阵烤鱼的香气传来。   看着苍明用刀的手法,陈护院等人全都露出诧异的眼神,“小兄弟可是会些武艺?”状巨边扛。   “以前跟着父亲学过些。”苍明也不避讳,与众人说起他小时候学武的事情来,大家都是练武之人,立时显得更加亲近起来。   鱼烤好了,苍明先拿起一块装在盘子里准备送到正屋去。   苍兰却叫住了他,道:“父亲刚才已经吃过了。”   苍明一愣,续尔抬眼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叶芷蔚,“多谢这位公子。”   叶芷蔚微微颔首。   梁护院为人爽快,拉着苍明坐下来,请他品尝他带来的荷叶米饭。   “这可是我家小……公子的拿手绝活呢。”梁护院又险些叫出“小姐”来,立时收到陈护院等人满含警告的目光,他只得讪笑着掩饰道:“小兄弟来尝尝看,老哥敢跟你打包票,这东西你在城里绝对买不到!”   众人正坐在院里说笑,忽听院外传来一阵吵闹声,紧接着柴门便被人踢开了。   “苍明,小爷来了,你还不快点滚出来!”史催子脸上带着酒气,一步三晃的进了院子,在他身后还跟着十来个衣着不整的男子,手里全都提着棍子和酒坛子。   苍兰吓的脸色煞白,立即扑到苍明身边,仿佛只有那里才是最安全的所在。   “哎,你们伙食不错啊。”史催子晃到众人面前,打量着木桌上端着的东西,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当他看到坐在角落中的红衣少年时,先是倒吸了口凉气。   “好俊的小哥。”史催子叹道。   陈护院等人不动声色的将叶芷蔚的身影护在身后。   史催子嘿嘿笑着转头又去瞅苍兰,“可惜,虽说瘦了些,可是小爷我也不嫌弃。”   苍明一把将苍兰拉到身后,厉声喝道:“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史催子得意道:“小爷我不过是来要债的,你今天要是还不上欠小爷的银子,这妹子……还是跟小爷的好,免得跟着你这哥哥饿死在这里,小爷我可是会心疼的哟。”   说着他伸手就想去扯苍兰的衣袖。   ☆、第155章 勿惹红衣公子,杀神至   史催子的手还没等碰到苍兰的衣角,苍明一把就将他的手抓住了。   “哎呦!”史催子叫起来,“你娘地还敢动老子?”跟在史催子身后的那些人纷纷亮出家伙,起哄道:“快点还钱。要么拿妹子抵债!”   苍兰吓的要哭,但却一直紧咬着嘴唇,不肯吭声。   就在这时,正屋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苍老爷子步履踉跄,手里倒提着一柄木杆长枪,跌跌撞撞冲出来。   苍明一见脸上立时失了血色,“父亲!”推开史催子,转身去扶他的父亲。   “你们……你们这些畜生!”苍老爷子点手指着史催子等人,一阵咳声过后,竖起长枪撑住身形,“我今天但凡有一口气在。也不会让你们碰我女儿一个指头!”   史催子不屑撇嘴:“你都快入土的人了,还在这里耀武扬威。”   陈护院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却不好插言,所以全都回头看向叶芷蔚。   叶芷蔚紧抿着樱唇。这本是别人的家事,他们又是外人,这时候自然不好擅自搀和在内。   她展开折扇,微微眯起眼睛,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借口,一个足以让陈护院理直气壮的出手的借口。   想到这里,她“啪”地一声合了折扇,扇骨发出的脆响再次引来史催子的视线。   叶芷蔚微垂着眼眸,伸手拿起面前的食物,慢条斯理的送进嘴里。   史催子紧紧盯着她的嘴唇,只看得浑身燥热,“没想到这小公子竟也好看得紧,不如今天小爷我一并带回去,兄弟们意下如何?”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同时起哄。   苍明变了脸色,虽然他不清楚叶芷蔚他们的身份。可是他却隐隐感觉得到。他们的身份并不普通。   还没等他开口呵斥史催子,陈护院等人已然全都站起身来。   从人数上来看,还是史催子他们的人多一些,而且又都是年轻的歪毛淘气,陈护院他们都已人过中年,可是当双方正面对峙时,史催子他们仍然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无形压力。   史催子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你……你们想干什么?”状尽役技。   “你问我们干什么?”梁护院嗤嗤笑道:“我们还想问你们呢。竟然对我们小公子出言不逊。”   “怎么,你们还想动手不成?”史催子撸起袖子。   梁护院了撸起袖子,露出的胳膊比史催子的大腿还粗。   史催子一缩脖子,向身后的兄弟们叫道:“看来今天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他们就不知道我小爷姓字名谁。”   叶芷蔚一语不发的坐在那里,向陈护院点了点头。   陈护院等人早就看着史催子他们几个不顺眼,呼喝一声便带人动起手来。   苍明扶着他的父亲站在那里,还没等反应过来,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   小莲有些紧张,不过看着自家小姐稳稳的坐在那里,于是她也大着胆子站在一边看热闹。   史催子他们哪里是陈护院他们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他们打趴在地,有的折了胳膊,有的破了脑袋,不住的叫唤着求饶。   只有史催子梗着脖子不住的叫骂,“好你个姓苍的,你给小爷我等着,咱们的帐有的事时间清算!”   苍明紧锁眉头一语不发,他心里清楚,今天他们之间已经把事情闹僵了,再无缓和的余地,只怕这里……他们是再待不下去了。   可是他父亲病重,他们又能搬到哪里去?想到这些,他的眼里不觉掠过一丝茫然之色。   叶芷蔚准确的捕捉到了他眼中的这丝感情变化,她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陈护院。”她开口道,“这位苍大哥欠了对方多少银子,你替他补上。”   陈护院立即应了声,从马车里取来包袱,向史催子骂道:“我们公子善良,要是换成别人,早就将你们丢到江里喂王巴去了。”   苍明见陈护院拿出银子三十两银子来,惊得瞪圆了眼睛,他就是不吃不喝在外挣一年的钱也凑不齐这个数。   “这位公子……”他急道,“这是我欠下的钱,怎好让公子破费。”   叶芷蔚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我先替你还上,过后你再还我便是。”   苍明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父亲一把拉住,沉声道:“孩子,你是遇到贵人了。”   史催子得了银子却不肯立即走,躺在地上撒开了泼,非要讹叶芷蔚他们讨要药钱。   “你们打伤我们这么多人,这点钱就想打发我们走了?你当我们是要饭的呢?”   叶芷蔚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微垂的眼眸看不清她眼底的喜怒,“那你想怎样?”   史催子咧嘴一笑,“我看小公子你也是个通透的,不知怎么称呼。”   叶芷蔚缓缓抬起头来,乌黑的眸子就像无底的深渊,“我现在改主意了……”她幽幽道,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陈护院他们说话。   “你想怎样?”史催子得了便宜卖乖,刚才打也打了,过后对方还替了苍明还了银子,他觉得对方只是想吓吓他们而已。   “不留后患。”红衣小公子红唇轻启,一字一顿道。   “呵呵呵,真看不出,小公子还真有气势……”史催子咧着嘴笑。   忽然,院子里就像刮起了一阵旋风,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一道黑影掠过史催子身后。   陈护院等人立时警觉起来,纷纷伸手去摸各自腰间的兵刃。   “自己人,不碍事。”叶芷蔚低声道。   陈护院等人心中诧异,但听了这话还是略略放下心来。   史催子的话只说了半句,突然发现自己的嗓子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陈护院等人在他对面看得真真切切,只见刚才那道黑闪过之后,史催子了脖子上便出现了一道红线。   “呵……呵……”史催子拼尽全力想要发出声音,却是徒然。   苍明的父亲猛地将苍兰拉到怀里,将她的脸盖住了。   苍兰发出“咦”的一声。   与此同时,史催子的脖子一歪,脑袋竟掉向了一边。   叶芷蔚展开折扇及时遮住了小莲的脸,“莫看。”空气里尽是腥甜的血气,小莲吓的闭上了眼睛。   史催子身边的那帮兄弟一见全都红了眼,“杀人了……”惨叫声还没等传出去,又是数道黑影掠过院子,只不过是一呼一吸之间,那些人全都栽倒在地。   满院子的尸体,直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陈护院等人全都面面相觑,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刚才什么也没有看清,那些人的身法也太快了吧?   苍明父子也全都惊在当场,虽说他们之前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与史催子等人硬拼到底,可是没想到才只一瞬间,史催子等人就已经血溅当场。   就在众人全都陷入惊骇之中时,院内凭空落下五名身穿黑衣的男子,他们先是齐齐转身朝向叶芷蔚拱手示意,而后一语不发的低头处理起院里的一具具尸体。   一时间,包括陈护院等人在内,所有人看向这位红衣小公子的目光里都带了敬畏之色。   ☆、第156章 林中歹人拦路,苍明误触香软   叶芷蔚坐在院子里,看着陈护院等人帮着苍明将他的父亲扶到马车上。   今天出了这么档子事,只怕史催子的同伙过后会找上门来,所以她便提议接了苍明一家去她庄子暂住。   苍兰忙着收拾随身的行李。小莲在一旁帮忙,看她收拾出一大包破旧衣裳,不由得劝道:“这些就不用带着了,到了庄上我家公子自会帮你们办置新的。”说罢也不容苍兰解释,拉了她便往外走。   院里的血迹已经被那些暗卫清理过,不太明显,可是空气里的血气却并没有马上散去。   叶芷蔚仰头看着暮色渐拢,心中叹息:有权势在手,想杀几个人就像捏死蚂蚁似的容易,难怪前世风暮寒会落得嗜血无情的恶名。   陈护院将苍老爷子安顿在马车上,小莲与苍兰陪在左右,随时照应着。   叶芷蔚因着是公子打扮。车厢里现在又显得挤,所以她便要求跟着陈护院一同骑马。   陈护院开始有些拘谨,就连身子都僵直着,坐在马上连碰也不敢碰她一下。   叶芷蔚不由笑道:“陈叔,你现在这样。一会马跑起来只怕我就要掉下去了。”   陈护院见她神色从容,便也渐渐放开,苍明与梁护院共骑一马,众人离了江边小村,连夜赶往庄子。   走到半路,陈护院忽地拉住缰绳。   叶芷蔚诧异道:“什么事?”   “前面林子里有人。”习武人出身,总是对周围的动静敏感一些。   “好像人数还不少,要不要我先去查看一番?”梁护院问。   “不用了,他们一共二十三个人,全都带着兵刃呢。”叶芷蔚道。   梁护院惊讶,“公子如何得知?”   与他共骑一马的苍明苦笑不得,指着一侧道:“因为他们已经过来了。”   陈护院朗声喝道:“什么人!竟然在此拦路!”   为首一人打量着他们。道:“马车里坐着的可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   叶芷蔚一愣。   她原以为这些人是史催子的同伙,可是现在看来却像与此无关,对方既然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定是有备而来。   “公子……”陈护院担忧道:“公子还是离得远些的好。”对方既然亮了兵刃那难免交手时要见血。   “陈叔小心些。”叶芷蔚嘱咐了句,她也不是矫情之人,前世跟在风暮寒身边什么样的大风大浪都见识过了,还怕这几个毛贼?   陈护院将她留在马上,其他人全都下了马来,抽出各自兵刃。   苍明原本想要下马,却被梁护院拦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受何人唆使?为何要拦住我等去路?”陈护院质问道。   对方那些人却并不急着答复,而是交头接耳,过了一会为首那人道:“我们东家说了,三小姐做事不地道,没给我们东家留后路,今天就只能得罪了,要她黄泉路上自己好好思量思量!”   叶芷蔚听了这话,不由得微微一笑,这些人背后的东家是谁。她已经猜出个大概来了。   “陈护院。”她幽幽开口道:“我已经知道他们背后的东家是谁了,多说无益,动手吧。”   这话说的干脆利落,就连苍明也不禁愣了愣,转头看过来,只见幽暗的光线中,俊俏少年面色平静,一袭大红锦衣如烈焰一般,直烧得他眼底都跟着痛起来。   苍明猛地晃了晃头,把刚才的那股奇怪的幻觉驱散。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位公子有些面熟。   话不投机,半句多。   陈护院等人全都各拉兵刃与对方动起手来,一时间林子里兵戈交响,撞击的火星四溅。   叶芷蔚冷静的端坐在马上,看着战势。   很显然,眼前这二十几个人并不是陈护院的对手,虽然他们的穿着打扮很像劫匪,但他们出手时却显得中规中矩,很明显,他们是哪个高门府邸内专门用来护院的家丁。   那些家丁虽然也有武艺在身,但却与陈护院他们自沙场上练就的招式不同,他们大多只是花架子,而陈护院他们的招式却是为了杀人求存。   叶芷蔚正思忖着之后要如何给对方一个教训,忽然听见身边传来苍明急促的喊声:“小心!”   她一抬头,只见一把断掉的刀头飞过来。状冬尤才。   苍明喊了一声,但见她呆坐在马上没有反应,情急之下只得纵身跃起,一把将她从马上推了下去。   断掉的刀头从他们身边掠过,钉进在了他们身后的树干上。   叶芷蔚仰面被苍明扑下马来,她一咬牙,准备迎接背部与地面的碰撞,可是就在落地的一瞬间,苍明居然一把搂住她将身子,两人身形一转……   苍明闷哼一声,背后先落了地,叶芷蔚则倒在了他的身上。   前面混战的陈护院等人见了全都吓出一身的冷汗。   “公子!”   “公子,您没事吧?”   叶芷蔚跌在苍明身上,一点也没感觉到疼,她支起身子道:“没事,多亏苍明大哥相助。”   这声大哥叫的毫无半点勉强,就连苍明也不禁有些动容。   以他的身份,怎么能当得起这声“大哥”。   他见红衣小公子想起身,便伸手推他,想帮对方坐起来,隔着对方的红衣,他的手掌突然触到了一方细腻的柔软。   他就像被雷击了似的僵在了当场。   叶芷蔚这时候哪顾得上这些,她好不容易才从苍明身上爬起来,伸手便去拉苍明。   苍明的手正僵在半空,忽觉对方温热的小手拉住了他,似想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这种触感,他再清楚不过,这绝对不是男孩子的手。   柔软、细腻,还带着玉簪花的淡淡香气……   再联想到刚才这伙歹人询问马车里的是否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苍明脑子也不笨,这时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陈护院等人很快便将那些人制服,除了重伤的几个倒在地上不知死活,其他几十个人俱都被迫跪在了地上。   叶芷蔚缓步行至他们面前,低头审视着他们。   “按理说,我应该送你们去官府。”   那几十个人听了头全都埋得低了些,不过却没有人露出不安的神色。   “可惜从这里回城路途有些远。”叶芷蔚似在自言自语,“不如直接杀了省事,等明天只将你们的头拿去见官就是了。”   闻听此言,那些人全都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   叶芷蔚平静的与他们直视着,“怎么?你们谁还有遗言想留么?我会帮你们去李府转达。”   原本这些人的眼中还留有一丝侥幸,可听到“李府”两个字后便面如死灰,全都缩成了一团。   也不知谁突然先喊了一声:“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叶芷蔚不屑一笑,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157章 请你帮我守住这里,一诺倾世   叶芷蔚缓缓踱着步子,从跪着的那些人面前走过,把玩着手里的折扇。   “饶了你们?”她轻轻摇了摇头,“你们不过是那人背后的狗奴才。你们可知今日之事无论结局如何,你们都难逃一死。”   闻听此言,那些人全都惊的瞪大了眼睛。   “怎么?你们可是不信我说的?”叶芷蔚不屑冷笑,“那么我便给你们个机会,让你们见识一下你们身后主子的真实嘴脸。”   叶芷蔚吩咐道:“取纸笔来。”   有人取来纸笔,丢在地上。   那些人面面相觑,全都不知眼前这位红衣的小公子玩的什么花招,他们来杀的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可是从始至终他们也没有见到那位小姐的影子。   “只要留下你们的口供,我便放你们回去。”   那些人眨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真……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反正我早就猜到你们的主子是谁。你们现在留下的口供其实是用来为你们自己保命的。”   这些人越听越糊涂。   “你们在我这里留下口供,我便放你们回去,不过我要提前警告你们,莫要全都回,最好先派人回去探探风声……若是一去不回,只怕以后能替你们报仇的人反倒是这份口供了。”   就是说……他们回去后。极可能会被李府的人灭口。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真的么?他们是李府的家丁,临行之前李老爷还笑着给他们每人都发了银子,足足有三两呢。   李老爷说事成之后回他还会给他们每人五两银子,这些钱比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还要多。   可是如果死了,纵是有再多的银子。他们也拿不到了。   “好,我写!”不知谁最先说了一句。   见有人引头,其他人也很快写好了自己的那份口供,叶芷蔚又逼着他们按了手印,这才将他们放了。   这人些头也不回,逃也似的往城中的方向去了。   “陈护院。”叶芷蔚吩咐道,“你派个人去城里将这些口供交给顺天府尹绍大人,并盯着些李府,多在城里弄出些动静来。”   陈护院接过那几份口供,随口点出个人来,吩咐他了几句后,那人翻身上马。先行出了林子。   “公子不是说要等李府对他们动手后才会将口供交出去么……”梁护院是个直性子,有些弄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   “我是说过。”叶芷蔚冷冷一笑,“因为李府绝对不会留着那些人。”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她没有说出来,那便是,就算是李府打算息事宁人,她也会将事情闹大,吓得李府杀人灭口。   一行人连夜回了庄上。   叶芷蔚一连在庄上住了两日。先是安置了苍明一家,又派人去城里请来了大夫,安排了两个粗便丫鬟在苍老爷子身边随时照应着,这样也省了苍明和苍兰受累。   苍明才待了一天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不想白白承了别人的情,于是主动寻了叶芷蔚要求事做。   于是叶芷蔚亲自带着他到庄上四处转了转,把几亩鱼塘指给他看,还有些稻田,以及她想养些河蟹的打算。   “这倒不难。”苍明坦然道,“我父亲年轻时曾在别人庄上做过事,管的就是鱼塘,我也略懂一二,若是有不明白的还可以去问他。”   叶芷蔚喜道:“那这庄子我便交给你管了。”   苍明愣了愣,“这怎么成,我不过是帮你管理鱼塘……”   “我需要有人能帮我将这里撑起来。”叶芷蔚突然道,语气竟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将苍明后面还没有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那晚林中的意外你也见了,若不是我身边有陈护院他们,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苍明皱眉,脑子里想的却是小村院里,那些神出鬼没的黑衣人。   “……你究竟是谁。”也不知怎么,他脱口而出。   话才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话绝不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能问的。   “苍明大哥以为我是什么人?”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并没有生气,而是歪着头,饶有兴趣的注视着他。   苍明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到她的领口,再往下……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扭过头去,“我……我也不知道……”状系刚号。   叶芷蔚诧异的低头向自己胸口望去。   目之所及,她赫然悟到苍明为何会有如此表情了。   大红锦衣的领口下方,隐隐露出一方优美的弧度,因为现在是在白天,两人之间的距离又非常接近,所以苍明清楚的发现了她的小秘密。   她不由得苦笑起来。   没想到南王妃最近的养肥计划还颇有成效,她的身体就像苏醒的果实,退去了淡淡的青涩,玲珑凸浮起来。   这种情景确实有些尴尬,不过好在她拥有的是现代的灵魂,所以也只是一笑了之。   “没想到,还是被看穿了。”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没再隐瞒,“我便是镇国公府的叶三小姐,那天晚上,他们要杀的人就是我。”   苍明显然没有她这么淡定,脸上的尴尬之色退之不去,“他们为何要杀你?”   “自然是因为妨碍到了某些人的利益。”叶芷蔚坦然告之,“可是属于我的东西,我必须拿回来,镇国公府对我来说并非安全之所,目前来看,这庄子倒是我唯一的依仗,如果真的有朝一日我无后路可退,我便会回到这里。”她仰着头凝视着苍明,“你愿意帮我守住这里么?”   苍明不禁有些动容,他们才初识不久,她竟托付给他了如此重要的东西。   “我会照应着你父亲,帮他治病,也会让你的妹妹不再过忍饥挨饿的日子,日后她若出嫁,我还会为她备出嫁妆,这些便是我目前能为你做到的,所以……希望你也能帮帮我。”   苍明突然间就想起父亲那日对他说的话:你遇到贵人了。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不过才十三、四岁的模样,个头还不及他的胸口,一双眸子乌黑闪亮,映衬着她一身大红锦衣华服,艳丽灼灼,如明火跳跃,熠熠生辉。   他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好。”   既然你信我,那我便替你守着这里。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诺,便又是一生一世。   ☆、第158章 流言四起,准备清算   叶芷蔚回到镇国公府时,正好是离府的第五日。   当初镇国公便是要大夫人李氏在这一日交付给她其余的地契和房契,把手上所有闵氏的铺子全都交到她手上。   其实在第四日镇国公就打发了人来庄子上寻她,不过她却推脱身子不爽。往后延了一日才回。   刚刚进府,小莲便见周围的下人全都偷偷的瞅着她们,私下里还在窃窃私语。   “三小姐真的回来了……”   “不是说她在去庄子上的半路遇了歹人?”   “听说身受伤重,已经不行了……”   叶芷蔚无视了周围那些低低的议论声,向镇国公的书房而去。   这些流言从何而来,她比谁都要清楚,这一切都是由她一手打造的,她让人在城里放出风声,又将李府家丁的口供送到了绍大人那里,想必她那向来对后宅之事漠不关心的祖父一定也早就听到了消息,所以才急急的差人去庄上叫她回府。   一来是担心她真的出事被伤了,二来却是想验证下她是否还活着。   她身着一袭蓝色素锦。外罩薄纱,肩若削成,腰如拂柳,脸上未施粉黛,整个人显得清秀灵气,一头墨发只简单的挽在脑后。t别着一支银簪。   “祖父!”叶芷蔚进了书房,直接跪在地上,低着头,以袖遮面,悄悄拿出提前备好的,涂抹了姜汁的帕子。擦了擦眼睛。   立时双目红肿,眼泪止不住的淌下来。   “祖父,孙女回来了……”她抽抽噎噎的模样,跪在那里,那身打扮越发让她显得弱不禁风。   镇国公看到她那模样时,也是一惊,续而又想起这些日子城里的那些流言。   “蔚儿,快些起来。”镇国公欠了欠身,但他身为祖父不好亲自过去扶她,于是点手示意身边的金管事。   金冥阳会意,上前低声劝慰着,“三小姐莫要伤心。有什么事自有国公爷为您做主。”   “祖父,孙女险一险就回不来了……”叶芷蔚仍是哭哭啼啼,“那日在半路,突然跳出来好多歹人,要不是孙女身边带了几个得力的护院,那日便要命丧当场了。”   “什么人,他们竟如此大胆!”镇国公蹙起眉头,心中却又想起听到的那些流言。   真的是李府么?虽然李府是一介商贾之家。但好歹他们府的长女嫁了过来,两家也算是亲戚。   “……孙女不敢说……”叶芷蔚似乎有些惧怕的模样,缩了缩肩膀,“孙女得罪了人,他们不会放过我的。”说着她又拿起帕子擦了擦眼睛,眼泪噼里啪啦的一个劲的往下掉。   金管事虽然提前得了她的知会,知道她这是作戏,却也被她这入戏的精神震撼的嘴角抽了几抽,好不容易才说出他的台词来,“三小姐,您现在可是女公爷,当今皇上亲封的,谁敢害您?”   叶芷蔚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听那些人说,他们是李府派来的……”   镇国公眉头锁得更紧,他常年带兵在外,对府里后宅这些事不怎么上心,现在越听心中越乱,“你可知李府为何要害你?”   叶芷蔚一脸委屈,“许是因着孙女当初问您要了生母的铺子,想自己管着,大伯母不想把铺子交到我手上。”状系斤亡。   镇国公沉吟半晌,觉得如果只是因为几个铺子,应该不至于闹到这份上,他左思右想,吩咐金管事道:“你去,将李氏叫到前堂来。”   他的书房向来不让府里的女眷进入,所以他便带着叶芷蔚去了前堂。   不多时,不但大夫人李氏来了,就连二房的夫人也闻风而动,带着叶雪连过来问安,借机看热闹。   二夫人一看见叶芷蔚便拍着心口,道“哎哟,这几天可担心死我了,外面都传言三小姐你被人害死了,闹的我夜夜做噩梦,这下可好了,你总算是没事了。”   李氏自叶芷蔚一进府便得了消息,她铁青着脸色,好不容易才控制住颤抖的双手。   她想不通,为什么想弄死这个丫头就这么难!叶芷蔚的身边只有几个庄上的护院,她父亲派了那么多人去,怎么就人能没杀了她。   叶芷蔚看到李氏的一瞬间猛地躲到二夫人身后,虽然她一句话没说,但那满面惊恐的模样却深深印在所有人的眼中。   再加上之前听到的那些流言,镇国公觉得,他不能再任由后宅乱下去了。   他曾寄托了无限希望在叶淮安的身上,可是他却是个不争气的,把所有感情全都投在了自己的妻子跟女儿身上。所以自叶淮安失踪后,他的心里一直有股怨气,总觉得他儿子若是没有闵氏跟叶芷蔚,定然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可是现在,他终于感觉到了不安,若是他再坐视不理,也许很快就有一天,叶淮安的女儿,他的嫡孙女也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李氏,前些日子你说要交给蔚的那些铺子可是查清帐目了?现在就交给她吧。”镇国公端坐在正位上,低头吃着茶,看也不看李氏。   李氏心里阵阵打颤,脸上却挤出丝笑来,“帐目上出了些问题,看来要再待几日才能交给三小姐了。”   还没等镇国公开口,二夫人便跳出来接口道:“哎呀,不过是几个铺子,有什么帐要查的,三小姐要是不会管,我可以帮衬着,反正大嫂平日里事情也多,不如就交给我好了,别的我不敢说,查几个帐目还是不成问题的。”   李氏恨的咬断牙根,平日她虽然跟二夫人不和,但因着她主持着府里中馈,所以二夫人平日也不敢在她面前炸刺儿,没想到现在她却突然跳出来落井下石。   “不劳费二弟妹了,我这边查清后自然会交到三小姐手上,弟妹还是管好你自己那边的铺子吧,听说你们又想跟人合开酒楼?”   闻听此言,镇国公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镇国公府好歹也是武将出身的世家,没想到现在他的两个儿子,整日就想着做生意挣钱,想要那权势,却没人敢去接兵权。   二夫人干巴巴的笑了笑,“这都是误传、误传!哪有影儿的事啊。”她生怕李氏再问下去,这才住了口。   叶芷蔚这时怯怯的抬起头来,向李氏道:“伯母,那些铺子真的是因为帐目不清才不能交给我么?还是你有什么难处?”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在了李氏身上。   李氏一咬牙,“若是三小姐着急,我现在就让人去拿地契过来。”说着她吩咐身边的管事妈妈道:“你去,将我床头的那只钱盒子取来。”   管事妈妈见李氏眼中掠过一丝深谙,立时会意,转身出去了。   半柱香功夫,管事妈妈回来了,除了拿来了钱盒子,手上还拽着一个满面惊恐之色的婆子。   “夫人,刚才老奴进屋时见她在您的屋里,正抱着这只钱盒子……”   李氏一听面色大变,“什么?”她上前一把抢过那盒子,打开一看,失声惊叫道:“那些地契跟房契怎么不见了!”   ☆、第159章 祖父,你该做次主了   李氏面如白纸,抱着钱盒子的身体摇摇欲坠。   “怎么……全都不见了……”   看着李氏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叶芷蔚心中的小人不禁暗暗拍掌叫好:伯母果然是实力演技派,当之无愧!状夹讨号。   被管事妈妈拖进来的婆子吓的惊慌失措。扑倒在地上,浑身直哆嗦,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不……不是老奴……不是老奴啊!”   李氏恶狠狠的看向发地婆子,“不是你还有谁!”   那婆子抬起头来,哭丧着脸道:“大夫人,您忘了,是您命老奴帮您照看着那些帐房先生查帐?说是等帐目查出来让老奴告诉您一声?”   “那你在夫人房里做什么!”管事妈妈厉声喝道,“定是你手脚不干净,拿了这盒子里的地契跟房契,那些东西全是三小姐的,你快些将出来,不然有你好看!”   “老奴委实冤枉啊!”那婆子嚷道。   叶芷蔚看了一眼那婆子。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婆子不过是李氏推到台前来的替死鬼罢了。   果然,管事妈妈没问几句便喝道:“你这背主贪财的货,夫人好生待你,没想到你心里却打着这种主意。若是让你那儿女知道了,定然也不会容你!”   这种时候管事妈妈故意提及她的儿女,便是在暗中警告她,你自己死不要紧,不要忘记,你的儿女还在李氏的手底下讨生活。   那婆子只好把心一横,索性不言语了。   李氏怒道:“来人,将这不要脸的奴才拖出去,先打三十大板!”   站在门边的几个下人见状,连忙上前按住那婆子就往外拖。   “等一下!”叶芷蔚制止道。   李氏神色一凛,“三小姐因何阻止我?要知道这刁奴偷了你的地契跟房契,若是不把它们找回来。那些铺子只怕是已经被她卖了……”   叶芷蔚不理会李氏,转身向镇国公道:“不管这人偷没偷东西,都要先查上一番才是。怎么能直接就要拖下去打板子呢,这三十板子要是下去了,只怕人都已经死透了,如何还能问得出来口供?”   “只怕另有内情。”二夫人在一旁忍不住补了一刀。   李氏蹭的一下跳起来,“我一心一意的替咱们府里办事,为父亲分忧,现在丢了东西却要落了不是,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镇国公看了眼李氏,目光转回那婆子身上,一字一顿道:“我来问你,你可是李氏院里的下人?”   婆子跪在地上,浑身哆嗦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回……回老爷的话……老……老奴是大夫人……院里的……”   “你刚才拿了那盒里的东西?”   “没……”婆子刚想摇头,忽地又点了点头。   “你到底有没有偷那些地契?”叶芷蔚问。   婆子白了脸,支吾着,“老奴真不知道那盒子里装的什么。老奴冤枉啊!”   “胡说!就是她拿了那些东西!”管事妈妈道。   镇国公命道:“来人,搜一搜她的身。”   很快过来几个人,把那婆子的身上搜了个遍,“回国公爷,她身上什么也没有。”   “许是她前几日就偷走了,这时候大概已将把东西卖了!”李氏恶狠狠的咬着牙。   “为何伯母不说她是把地契藏起来了,反说是卖了?”叶芷蔚歪着头好奇道,“以她的身份,往外盘铺子谈何容易,一共才五天时间,她怎么可能找到买家。”   “除了她还有谁,刚才老奴进屋时,正看见她手里抱着这钱盒子。”管事妈妈接口道。   镇国公面沉似水,原来他以为闵氏的铺子不过是些小事,不想现在竟闹得节外生枝。   “其实这事想查清楚也不难办。”一旁金管事突然开口。   镇国公转头看向他,“你来说说看?”   金冥阳恭敬道:“在下不才,对城里还算熟悉,认识不少铺子的掌柜,只要在下去那几个铺子上,一打听便知他们东家有没有易手换人。”   镇国公默默点了点头。   金管事行了礼,匆匆离开了。   李氏脸色有些难看,镇国公向来懒于管理后宅中事务,这么多年来她才能得以一手遮天,没想到今天镇国公竟要将此事一查到底。   所有人都等在前堂,镇国公沉着脸坐在那喝茶,气氛异常压抑。   李氏的心里不断的打鼓,跪在地上的婆子早就吓的翻了白眼,被人拖到外面廊下,又是吹风,又是按人中,半天才醒过来,却是吓的失了禁。   过了足有一个多时辰,就在众人全都快要昏昏欲睡之时,金管事回来了。   他满头大汗进了前堂,来到镇国公身边,低语几句。   李氏只见镇国公脸色突然难看之极,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完了!   果然,镇国公抬起头来,锐利的目光盯向李氏,“金管事,你再将刚才的话说一遍,也好让其他人都听听。”   金管事清了清嗓子,“那几个铺子在下都去打听过了,掌柜跟东家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换人了。”   二夫人听了嘴角禁不住往上翘起,“这么说这地契真不是那婆子偷的?”   她身边站着的叶雪连柔声附和着:“若真是她偷的,怎么可能铺子已经换手一年多了。”   二房一对母女一唱一和,只把李氏气的眼前发黑。   “李氏!”镇国公沉声喝道:“你还有什么解释?”   事到如今,李氏只能来个死不认帐,反正她是叶东舟的正室,就算她卖了几个闵氏的铺子又怎么样,还能把她拖出去打板子不成?顶多要她赔钱就是了。   想到这里,李氏慌乱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妾身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那些铺子一直都是由下面的掌柜们管着的,想来是他们暗中做了手脚,等妾身查明,定然严惩不贷!”   镇国公冷哼一声,“将那些铺子的清单拿来我看。”   金管事递上一张单子,镇国公看到那单子的时候足足愣了半晌。   他原本以为只不过是几间铺子,可是现在眼看着那长长的清单……这何止是几间?几十间都有了!   没想到这些年闵氏的铺子竟被李氏管成这般模样,这些原本都是要留给叶芷蔚做嫁妆用的,可是现在却已经被转手卖了出去。   叶芷蔚觉察到镇国公的怒气正节节攀升,她盈盈一礼下去:“请祖父替我做主!”   这么多年了,你这当祖父的也该替你这可怜的孙女做回主了。   镇国公刚要开口,忽见门外有名报事的小厮伸进头来,“国公爷,顺天府的师爷到了,说是有人状告李府杀人灭口,要寻大夫人问个口供……”   闻听此言,李氏只觉得胸口像被什么人捅了一刀似的,疼的钻心。   ☆、第160章 长居佛堂,世子归来   众人全都默默的坐在前厅里,镇国公则让人请了顺天府的师爷去了书房问话。   一时间,前厅里的气氛沉默异常,丫鬟送上的茶水跟点心摆在桌上。可是却无人取用。   最终,还是李氏打破了沉默,“三小姐做事总要留些后路才是。”   叶芷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无表情:“人在做,天在看,不知伯母当初做事有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此言一出,李氏脸色一僵,她还能说什么,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无论哪一件都是没有后路可退的。   就在这时,门外忽地传来脚步声,叶瑶琴带着丫鬟急急进了门。   “母亲。叶芷蔚是不是又为难你了?”叶瑶琴刚刚进门便嚷道。   二夫人斜着眼睛,掩口轻笑,“大嫂与瑶琴可真是母女情深。”   叶瑶琴根本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她的注意力全都投在叶芷蔚的身上,她见叶芷蔚坐在那儿,连头都没抬。心中更是来气,上前一步指着她道:“你说!是不是你又在背后搞什么鬼花样,想害我母亲?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善的,自从你回府后,我们就没消停过,都是你这扫把星克的!”   叶芷蔚轻轻撩起眼皮。端详着手里的茶盏,“堂姐这话说的可真伤人心,明明是伯母一次次难为我,怎么着到了堂姐的口里却成了我的错?”   叶瑶琴脑袋上的伤已经愈合,不过却留下了难看的伤疤,她为了遮掩所以将前面的头发留长,垂了下来,几乎要挡住眼睛,看着就像夜晚出现的女鬼似的。   “还说不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小心眼,非要将我的首饰拿回去,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你的首饰?”叶芷蔚轻笑一声。“堂姐也不怕外面风大,闪了舌头!”那些东西明明是闵氏留下来的,叶瑶琴竟也好意思张这个口。   叶瑶琴不服气,还想开口辩驳几口,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喝:“都给我住口!”   叶瑶琴吓的一哆嗦,转过身去,只见镇国公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正站在她身后怒目而视。   “祖父……”叶瑶琴立时换上了委屈的模样。“祖父您要为孙女做主啊,三妹她因为妒忌我,所以才一次次做出这种陷害母亲的事情来……”   叶芷蔚听了这话,险些将嘴里刚喝进去的茶全喷出来。   你妹!你还能再无耻一点么?妒忌你?你有什么地方好让人妒忌的!   镇国公面色如霜,“你说是谁陷害谁?堂堂李府好歹也算是大户之家,竟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叶瑶琴被镇国公的气势吓得后退数步,“祖父,您……您在说什么啊……”   镇国公指着李氏道:“顺天府已经接了状子,有人告李府卖凶杀人,过后又杀人灭口,此事你可知晓?”   李氏把心一横,眼圈立时就红了,“妾身真的不知这是怎么回事,父亲这是想要逼死妾身么……”   “不知情?”镇国公冷哼一声,刚才顺天府的师爷已经将所有事情都跟他说了,就算他平日不屑于理会后宅这些琐事,却也不能眼睁睁瞅着有人在他眼皮底下卖凶杀人。   不过李氏终归是他们镇国公府的人,他不能把她交到官府。   “就算此事与你无关,但李府是你娘家,出了事自然难逃其责,就罚你去佛堂思过,素斋修心。”   李氏一惊,“可……府里的中馈……”   “府里中馈以后便交由二房掌管。”镇国公这次是铁了心了,丝毫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可……可是……”李氏半张着嘴,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落到去佛堂思过的地步。   说得好听,是去思过,其实就是变相的禁足,而且在佛堂里还不能吃荤腥,天天吃素还要抄经……还要眼睁睁看着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大权旁落。   看着李氏失魂落魄的模样,叶芷蔚却是心中冷笑:不过是罚她佛堂思过,这也太轻了些。   想到这,她开口道:“祖父,那些伯母没还我的那些铺子怎么办……”   “让她想办法去将铺子盘回来便是,若是盘不回来的就拿银钱抵过。”镇国公思忖道,后宅这些事实在是让他头疼,“李氏什么时将欠的铺子还回去,什么时候再出佛堂!”   处理完此事,镇国公便怒冲冲甩了袖子,离了前厅。   二夫人美滋滋得了主持中馈的差事,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李氏瘫倒在地上,胸口一阵闷痛,紧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氏入了府内佛堂,整个镇国公府都仿佛消停了许多。   不过二夫人那边却是连着闹出了不少动静,先是发现府中的公银与帐面不符,而后又是发现了帐面许多不妥之处,连着府里大小管事都被换下去不少。   叶芷蔚对此并不在意,待到一个月后新院落建好,她带了身边的那些丫鬟跟婆子搬离了聚芳园。   新园子比聚芳园还要大上一倍,园子里除了多了块鲤鱼池外还添了一条九曲回廊,跟一片荷塘。   小莲跟米嬷嬷笑得合不拢嘴,“小姐总算是熬出头了。”这里可比她们当初住的那个小园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叶芷蔚带着她们在新园子里从头到尾转了个遍,小莲指着园门口道,“小姐,您给园子起个名吧。”   叶芷蔚也不推辞,随口道:“我们不过是些乱中求存的人罢了,不如就叫思静居好了。”   小莲忙吩咐小厮去准备新的匾额,就在这时,院外来了名回事的婆子,道:“三小姐,南王府来人递了帖子,请您过府去。”   叶芷蔚接了帖子,只看了一眼便道:“你就说我最近身子不适,不能过府去。”她直接将事推了。   婆子领命下去了,小莲不解道:“小姐为何慌称身子不适?”南王妃请她过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她都会抽空过去,像今天这样直接拒了的,却是第一次。   “因为……他回来了。”叶芷蔚露出苦笑,这一个月来,她早就看清了南王妃的那点小心思,她对于自己的喜爱不过是出于对自己儿子的喜爱,正所谓爱屋及乌,可是从始自终南王妃不过是将她当成风暮寒未来的一个侧室来看待的。   他没回来之前,她去南王府则是以探望南王妃为借口,可是现在,南宫将军率兵回京,风暮寒自然也要回来,她再要接受南王妃的邀请,未免有巴结之嫌。   更何况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南王府,她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成为他的麻烦,变成他的弱点。   南王府,清月居。   “她竟然拒了?”南王妃惊讶道。   “是,说是身子不适,这些日子都没有出过府。”管事婆子回道。   南王妃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这孩子……前些日子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她偷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儿子。   风暮寒前日才随南宫将军的大军回京,离开京城才不过一月有余,却是消瘦了不少。   南王妃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便千万百计的调理了饮食,想让他好好补补身子,可是负责送饭的下人却称世子平时吃的极少,每日准备的饭食几乎都没有动几口,只把南王妃急的团团转。   想着寻来叶三小姐,向儿子展示下她汤药进补的成果,她儿子若是一高兴,也许就会吃得多些……状系节亡。   可是没想到叶芷蔚竟然在这个时候拒了她的邀请。   “要不……明日我再去请她过来?”南王妃试探的盯着她的儿子。   风暮寒坐在她的对面,凤眸微垂,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算了。”他幽幽道,“既然她身子不适便不要请她过府来了。”   “可是……”南王妃欲言又止,她很想直接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孩子,若是他真的中意,她会想办法让叶芷蔚与英王早日解除婚约,然后选个好日子把她抬进府来。   可是风暮寒却好像心不在焉,他转过头去,沉默地望着清月居花窗上半卷的海风帘子,帘子下方吊着一只银铃,微风吹过,发出细小的脆响,夹杂在风中……   他的思绪飘远了。   前世,她也曾亲手在这类似的帘子下挂上了银铃。   南王妃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知为何,她觉得,他好像与以前不太一样了。   ☆、第161章 世子的隐秘,南宫府相邀   风暮寒半张凤眸,靠在椅背上一动也不动,屋内一片寂静。   窗外夏风吹进来,将淡青色的帘子吹得扬起来。帘上绣的百蝶图案如同活了一般,纷纷飞舞。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回过神来,发现屋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对面的位子上,南王妃已经不知去向。   “青衣。”他低低唤了声。   “世子爷。”立即出现在门手,拱手而立。   “王妃什么时候回去的。”他记得时才母妃还坐在这里跟他说话,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两个时辰前……”青衣垂着头。   风暮寒意外的挑了挑剑眉,似自言自语道:“……莫非本世子又睡着了?”   青衣不敢接话,主子睡没睡着他最清楚,他刚才一直站在外面。看着世子就这样呆呆的坐着,足足两个时辰,就连姿势都没动一下。   这次跟随南宫将军率军回城,引来朝中各方非议无数。   虽然他们最终成功退敌,可是却没有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他们先是放弃了台阳城。弃城而逃,待敌军入城之后却又反将其包围,在周围水源里投了足以致命的药物,足足困了十几日,才将敌军杀退,重新夺回台阳城。   不少人认为。这不应算是全胜,而且他们弃城在先,乃是奉旨不尊,实为大罪,所以上折弹劾南宫老将军与南王世子的人不在少数,这其中,太子党人尤为卖力。   可是皇上却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有他开口发话,才能最后定了南宫将军与南王世子的罪,所以一连两日,早朝之上群臣激愤,文官与武将分成两派。各执一词,争的口水四溅。   可是两位当事人却全都没有露面,风暮寒从宫里回来后便一直待在府里,南宫老将军那边也是亦然。   青衣总觉得这次的事情不像世子爷以往的行事风格,南王世子向来以狠厉著称,不管是带兵还是与朝中大臣相处,无不是快刀斩乱团,可是这一次。他却选择了沉默,任由那些跳梁小丑折腾。   青衣左思右想,怎么也猜不出自家主子的心里有什么打算,不过有一件事他却是看得比谁都清楚。   那便是世子爷对于镇国公府的叶三小姐,确实是动了真心。   那支玉簪花形的发簪一直都被他收藏着,从不离身,刚才南王妃说叶三小姐不肯过府时,他的眼中分明露出了遗憾之色,但却没有强求。状池乒划。   青衣搞不懂,这倒底是为什么,以自家主子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喜欢就直接上门求娶便是,为何要苦了自己?   “镇国公府那边的暗卫可有什么消息?”风暮寒向后重新靠回了椅背上。   青衣连忙收拢心神,道:“李府自出事后便安份许多,也没有派人去寻李氏。”   自从出了卖凶杀人案件,李府将所有过错全都推在了府里的一位管事身上,可是没想到绍大人却追查到底,结果李老爷挨了二十板子,打去了半条老命,又交了数千两银子的罚金,李府上下一片萧瑟,只凭李源一个人苦苦支撑着。   风暮寒微微颔首,“让人盯住了李府,若是有什么消息立即报来。”   “是。”   青衣刚要退下,外面丫鬟端来的晚饭。   南王妃精心安排的饮食,色香味俱佳,就算站在外面青衣也能闻到阵阵饭菜的香气。   可是风暮寒却置若罔闻的坐在那里,好似完全没看到桌上的饭菜。   丫鬟摆完了饭菜后便站在那里,紧张的攥着衣襟,她奉了南王妃之命,要服侍世子爷用饭。   她原以为这是再简单不过的活,可是现在看来,她宁肯去帮三等的丫鬟倒夜香,也不想在这里多站一会儿,服侍这位主子。   屋里静的吓人,她哆哆嗦嗦的说了句:“请世子爷用饭……”   那声音抖的就像秋天的树叶,就连外面站的青衣听了也有些不忍。   她一连唤了三遍,南王世子才“嗯”了一声。   那丫鬟见世子爷坐过来,心中暗喜,连忙拿起筷子布菜。   可是世子爷却只吃了几口白米饭,就恹恹的丢了筷子,“撤下去吧。”   小丫鬟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再想到一会南王妃问起世子用饭的情况后又要发火,险险憋屈的掉下眼泪来。   “世子爷,求您可怜可怜奴婢,多吃几口吧。”她壮着胆子哀求着,反正左右都是被骂,她索性硬着头皮豁出去了。   可是她等了半天,却没有听见世子爷开口,她偷偷抬起头来,结果发现,屋里只剩下了她自己一个人,世子早就离开了。   风暮寒出了正屋,沿着园中的回廊缓步向前,青衣亦步亦趋跟随在则。   “世子爷……”青衣犹豫着,低声道,“要不要属下去请崔先生过来?”他总觉着主子有些异常,不过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就是饭食用的越来越少了,而且还经常发呆,这是以前在南王世子身上从未有过的事情,青衣不禁大胆的猜测,是不是主子病了。   风暮寒在廊柱前站定,俯视着下方的鲤鱼池,数百条锦鲤鱼摇头摆尾的浮上水面,向他摇尾乞食。   “不用了。”他淡淡道,点手唤来丫鬟,取来饵食丢进水里。   他站在那里看群鲤疯狂的抢夺起食物,时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搅皱一泓池水。   他不觉得自己病了,有些事他从未对别人说起过。   最近他总是时不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就算他刚刚沐浴过后,也会感觉身上沾染着尽是这种味道。   渐渐的,就连每日的饭食中,也好像带了这种腥甜的味道,就像杀戮过后的战场,令他生厌。   “世子爷,南宫府来人了。”一名侍卫出现在青衣身后,恭敬的垂手而立。   “有什么事?”风暮寒继续投喂池中的锦鲤,头也不抬道。   “明日南宫小姐与文天昊将军订婚宴,请世子爷前去赴宴。”   风暮寒手上动作微微一滞,“不过是订婚宴……还是算了,让人将祝礼送过去便是。”   “是!”侍卫拱手应道,“还有……”他犹豫着,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还有什么事?”对于手下的这种迟疑,青衣甚是不悦,他低声训斥道:“有话便说,休得在主子面前吞吞吐吐。”   “南宫府上想问问世子爷打算怎样安置韩小姐。”   “韩小姐?”风暮寒侧过头来凤眸斜睇,“她是谁?”   侍卫立时白了脸,青衣见状低声道:“世子爷许是不记得了,当日从台阳撤军出来时,当地官员韩府一门惨遭敌军杀害,唯剩下一名孤女韩楚楚,世子爷便让属下派人护着她一同返京了……”   ☆、第162章 文天昊吃醋,红衣公子入水救人   风暮寒略一思索,“你说的可是那位叫韩楚楚的女子?”   青衣颔首道:“是,正是她。”   “若是记得不错,她现在应该是在南宫府上吧?”算起来。韩府与南宫家还有些渊源,这位韩小姐可以算得上是南宫烟的远房表妹了。   “属下奉世子之命将她带回京城后便送她去了南宫府。”青衣解释道,他深知自家主子性子,没事极少愿与女子沾上关系。   “有南宫府照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们想让本世子如何安置她?”风暮寒无声冷笑,“莫不是本世子救了人还要照顾她一辈子么?”   那名回事的侍卫连连称是,急匆匆退下去了。   翌日,叶芷蔚也接到了南宫府的请柬。   “订婚宴?”听说南宫烟要与文天昊订下亲事,叶芷蔚喜笑颜开,立即让小莲帮她更衣。   虽然这婚事订的有些匆忙,但只要两人都是真心相待,又有何妨?想到太子听到此事后会气得歪了鼻子。她的心情越发舒畅起来。   马车刚到南宫府门口,远远就见府门口停了不少马车,叶芷蔚细心打量了一番,发现今天到场的客人中,多为武将出身的高门府邸。   南宫烟一身红色罗裙,正陪在父亲身边。向进府的女眷行礼。   叶芷蔚提起衣襟下摆进了府门,她今日仍做一身公子装束,所以南宫烟一时没有认出她来。   “烟儿。”叶芷蔚故意向她投去幽怨的眼神,“多日不见,没想到你已然有了心欢,把我忘了……”   连同南宫烟身边的丫鬟全都呆住了——今天可是她们小姐大喜的日子,这位公子是哪位,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叶芷蔚露出狡黠的微笑,南宫烟这才认出她来,一下子扑过来挽住了她的胳膊,“你怎么……你怎么这身打扮……”她激动道,“我险险没认出。”   “身为女国公自然要与那些狂蜂浪蝶不同。”叶芷蔚故作风流道。   南宫烟乐不可支,亲手挽着她往后园而去。   几个小丫鬟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不知如何是好。   “快……快去告诉文将军。”有人最先反应过来。   很快有丫鬟跑到前院,将刚才的事偷偷跟文天昊说了,只把文小将军惊出一身冷汗。   今天可是他与南宫烟订婚的大喜日子,怎么他的未婚妻竟挽着一个红衣小公子去了后园……   越想他越不安。最后还是找了借口,匆匆跑去后园寻南宫烟。   刚刚来到九曲流殇前,便听后面凉亭中传来南宫烟的笑声。   文天昊几步来到亭前,只见凉亭里坐着一位身着红色锦衣的年轻公子,手中折扇轻摇,当真称得上是风流倜傥。   南宫烟就坐在他身边,亲手切了水果送入对方口中。   文天昊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下,浑身热血乱窜。状池讨圾。   “烟儿。”虽然他心中恼怒之极。但却没有大吼大叫,他怕吓坏了南宫烟。   南宫烟抬头一见是文天昊立时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前院陪父亲招待客人么?   此言一出,文天昊却是有些误会了,他觉得南宫烟是在责怪他不应撞破她的好事。   南宫烟没有注意到文天昊的脸色极差,叶芷蔚心中却是一动,前世她并没有得机会见到文天昊,所以不知此人是否真的能够配得上南宫烟对他的痴情一片。   俗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很想试探一下眼前这位文小将军的虚实。   “这位是……”叶芷蔚明知故问。   南宫烟哪能猜到此刻叶芷蔚的鬼心思,“他便是文天昊,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她不好意思的向叶芷蔚挤挤眼睛。   她刚才正在跟叶芷蔚说起文天昊的事,女孩子家面子都薄,就算她是武将世家出身,也有些不好意思。   文天昊见南宫烟朝着对面的红衣公眉目传情,心中怨气徒增,不过他还是忍住心中不悦,向叶芷蔚一拱手,“在下正是文天昊,南宫烟的未婚夫,不知这位公子是……”   叶芷蔚淡淡一笑,“我姓叶……”别的她不敢多说,只怕说话多了会被对方从声音上听出端倪。   “叶公子。”文天昊进了凉亭,故意坐在叶芷蔚与南宫烟中间,将她们两个隔开。   南宫烟瞪了他一眼,走到叶芷蔚的另一边,坐下。   叶芷蔚心中小人笑得打跌,文天昊也算是个老实人了,要是换成是风暮寒,只怕早就迸出一道真气,将她打飞出去了。   “叶公子为何不到前院去吃酒?”文天昊问。   “前院太乱,这里清静,我们正好说说话。”没待叶芷蔚开口,南宫烟抢着回答道。   文天昊袖中的拳头不觉得收紧,叶芷蔚就算有心试探他,却也不想让他真的把那拳头招呼到自己脸上,于是淡淡一笑,主动询问起文天昊军中的事情来。   前世她跟在风暮寒风身边见识了不少军中趣事,与文天昊谈起来丝毫不显生疏,倒是让文天昊对她刮目相看。   三人在凉亭里说话,气氛怪异,几次叶芷蔚都险些笑场,不过却生生忍住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呼救声。   “快来人哪……救命啊……”   叶芷蔚坐的位置正对着不远处的荷花池,她一眼便看到在池中的拱桥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扑腾着水花,可是周围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有人落水了。”她站起身时,南宫烟也看到了池中的那个身影。   “不好了,是韩小姐落水了。”南宫烟急道。   文天昊这时也站起身,三人匆匆赶到荷花池边时,那个身影已然不见了踪影。   “坏了,定是沉下去了。”南宫烟一跺脚,因着今日是她与文天昊订婚喜宴,后园几乎没有什么下人,偌大的后园里现在只有他们三个人。   “快去救人!”南宫烟来到池边,看着那池水眼中带着惊慌之色。   文天昊一把扯住她,“你又不会水,逞得什么能!”他喝道。   “你会水?那你去救啊!”南宫烟在池边急得转团。   文天昊脸色铁青,他也不会水。   就在这时,他忽见眼前的红衣公子一把扯去外面的大红锦衣,反手掷于地上,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已然如同一条灵巧的鱼儿,一跃跳进了荷花池内……   ☆、第163章 复苏术,随行狩猎   文天昊扯着南宫烟的手,好像生怕她跳进池里似的。   南宫烟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正死死扣着文天昊,将他手背都抓破了。   荷池水面半天看不到人影。南宫烟的心不由得抽紧了,“韩表妹要是再不上来的话……”   “不会的。”尽管文天昊也很紧张,这与行军打仗完全不同,他站在这里完全帮不上忙,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他轻拍着南宫烟的背,安慰道:“叶公子是自己跳下去的,想必是水性不错,定会将韩小姐救回来的。”   他话音刚落,只见水面哗啦一声破开,叶芷蔚自水里钻出,她的一只胳膊还夹着一个早已失去意识的女孩子。   南宫烟忙伸出手来。准备拉叶芷蔚上来。   不想文天昊却先一步上前,抓住了叶芷蔚的手,他怎么能让自己的女人去拉别的男人的手。   之前文天昊也算是被冲昏了脑子,他的手一触到对方,心里便咯噔一声。   那种触感,又软又滑……完全是女孩子的手。   再往叶芷蔚身上看,这会她脱去了外衣。身上只着了素色的中衣,胸口隐隐露出一抹玲珑的曲线。   “我……我我……”文天昊一下就傻了眼。   叶芷蔚这会哪有心思再跟他玩猜男女游戏,将怀里的女孩子拖到岸上,道:“快些去找大夫来。”   南宫烟将叶芷蔚扔在地上的衣裳捡起来,为她披在身上,掩住了身体的曲线。转头向文天昊狠狠瞪了一眼,“不准看,还不快去找人来!”   文天昊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闹了个大红脸,还想解释几句,却被南宫烟一脚踢在腿上,“还不快些去!韩表妹自小便患有心疾之症,再不找大夫来她就要不成了。”   文天昊这才连忙跑去找人。   叶芷蔚将溺水的女孩子放在地上,见她嘴唇带着青紫之色,伸手探了探鼻息,脸色一变。   南宫烟也凑过来,呼喊半天也不见对方醒来,伸手切在她脉门之上,急道:“完了,没有心跳了!”   叶芷蔚还算冷静,当机立断实施心肺复苏术。   南宫烟哪见过这种场面。看叶芷蔚俯身下去将气度给对方,只惊得目瞪口呆。   终于,地上的女孩子动了动,呛咳了几声,幽幽转醒。   叶芷蔚这时早就累出一身汗,再加上浑身是水,被风一吹极不舒服。   南宫烟上前道:“待安置了韩表妹后我带你去换身衣裳。”   叶芷蔚颔首,“也好,等会换了衣裳我便先回去了。”今天她本来也没想多待,只不过想见一见南宫烟而已。   就在这时,远处传杂乱的脚步声。   “是天昊找人来了。”南宫烟道。   叶芷蔚起身道:“那我先避一避。”她现在一身男装,浑身都被水浸透了。见了众人难免会被人诟病。   地上的女孩子见她要走,急急的想要撑起身体。   叶芷蔚连忙俯身将她按住,“莫要动,一会大夫就来了。”心疾之症最忌情绪大起大落,前世她有此症,所以自是比谁都清楚病发时的难过。   地上的女子被她按着,老实的躺了回去,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叶芷蔚不知,自己此时浑身尽湿的模样却是别有风情,又是一身男子装束,她低下头来微笑着说话的模样全都深深的刻印在对方的眼睛里。   韩楚楚从台阳城破之时起便已是迥然一身,虽然她被南王世子带回京城,又得南宫府收留,可是她的心里却一点着落也没有。   今日见南宫府里办喜宴,她更是触景生情,独自一个人抛开丫鬟在后园乱走,行至荷花池上的拱桥上时,俯身看向水面,忽觉眼前一黑,等她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然落水。   她本以为自己的宿命便是如此,不想竟被人救了,而且在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自己的嘴唇竟被覆上了一抹柔软……   她抬起头来,想看得更清楚些。   可是那位红衣公子却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她定定的注视着那抹红衣消失的方向,全然不知自己已被文天昊叫来的婆子抬上了软轿……   叶芷蔚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后便离了南宫府。   回了思静居,她刚准备让丫鬟放水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金管事却进了门。   “国公爷有事请小姐过去。”   叶芷蔚只好匆匆梳洗装扮起来,去了镇国公的书房。   “三日后,皇上带百官出行狩猎,你去准备一下吧。”镇国公指了指面前的桌案。   叶芷蔚见桌上放着一张帖子,“狩猎?”她轻轻蹙眉,“为何要我去?”她虽空挂了个女公爷的爵位,但却不是朝臣,她想不出为何也要跟着皇上出城去跟着闹腾。   前世皇上出行狩猎时带给她的可怕回忆就算现在想起,还让她心有余悸,当时她被野熊追赶,险险就跟英王一起死在深山里。   “皇上亲点了你随行,你准备着便是。”镇国公也显得有些无奈,“好在随行百官中多数会带着家眷,也有不少与你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叶芷蔚拿了帖子心里却是疑虑重重,镇国公见她这个样子,忽然道:“你当真想与英王殿下解除婚约?”   叶芷蔚深深低下头去,“请祖父成全。”   镇国公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这孩子脾气倒有些像你父亲,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叶芷蔚苦笑,“非是孙女倔强,只是现在以我的身份已经配不上英王殿下了,若是强嫁过去,最后也不过是徒增伤感。”   “你能看得开便好。”镇国公沉吟道,“听闻昨日皇上已然给英王赐婚,许了他左丞相府的嫡女为正妃。”   叶芷蔚淡淡一笑,“倒是门当户对。”   镇国公不住的打量着她,原本他以为至少会在她脸上见到失落或是伤感,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嫡孙女竟如此平静的立在那里,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还夸这是门好亲事。状低刚血。   “看来你是真的放下了。”镇国公暗自松了口气,忽地笑起来,“你这丫头倒有老夫年轻时的气度,不管什么都能拿得起,放得下。”   叶芷蔚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心里却忍不住腹诽:都是因为你这古板的老头疏于管理后宅,镇国公府才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不只是镇国公,在这个时代,男子通常都不爱插手管事后宅之事,在他们眼中,只有朝中之事才算是大事。   三日时间一转眼便过去了。   这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叶芷蔚便被小莲叫了起来,睡眼朦胧的任由她们服侍着梳洗打扮、更衣上妆,乘着马车前往皇宫。   随出行的狩猎队伍浩浩荡荡的自皇宫出发了。   ☆、第164章 明珠邀请击鞠,相逢故作不相识   车队浩浩荡荡,一路出了城。   叶芷蔚趴在车窗上一盯看着外面的风景,看着这似曾相识的景象,心里感慨万千。   前世她随行参加皇室狩猎时。还是病歪歪的身子,车子走的颠簸些就要喘上一会,现在,只怕就算是坐上过山车,她也自认绝对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笑出声来。   小莲好奇道:“小姐见了什么有趣的事,为何发笑?”   叶芷蔚正想开口,忽见不远处跑过来一匹枣红马,马上坐着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容貌打扮俱佳,唯只有她那双眼睛,带着说不清的戾气。正是皇后最宠爱的公主——明珠。   叶芷蔚无声的叹了口气,暗忖这人的出现可真真能算得上是大煞风景。   明珠纵马行至马车前,高傲的扬起下巴,“叶三小姐坐在马车上不闷吗?为何不下来骑骑马?”   叶芷蔚扫了一眼车队随行的官员与家眷,女子骑马的,也就明珠公主一个而已。   “我骑术不佳,还是算了。”叶芷蔚淡淡笑了笑。   明珠目光不错的盯在她的脸上,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显得意外,而是笑意盈盈道:“看来叶三小姐的心情不错,还能笑得出来。其实本宫的六哥一直有些担心你,生怕你一时想不开,要是闹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来,他有些不好向镇国公府交待,现在看来,你倒是个看得开的,本宫也就放心了。”   叶芷蔚似乎感到不解。道:“我能闹出什么事来?”   明珠哧哧笑起来,“莫非你还不知情?前日皇上已经下了旨,给六哥赐婚,将左丞相府的嫡女顾秀婷许配给他为正妃。”   叶芷蔚扬了扬眉毛,原来明珠是在这等着她呢,想看她看的笑话么?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明珠这举动有些像小孩子,这是过来报复她呢。   叶芷蔚坦然一笑。“果然是门好姻缘,英王殿下有福了。”   明珠眨了眨眼睛,得意道:“六哥也很满意这门亲事呢,只不过委屈了叶三小姐,原本这正妃之位应该是你的呢。可是现在也只能让位了。”   叶芷蔚无所谓道:“什么我的她的,只要英王殿下满意就行,看来我还要提前为英王殿下准备贺礼了呢。”   明珠见她一脸真诚的微笑,不由有些失望,嘴上却劝道:“你也不要硬撑着强颜欢笑,若是你真舍不得,本宫可以代你去皇上面前求个情,让六哥哥娶你当个妾室什么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妾室?妾室你妹!   叶芷蔚心里厌烦的要命,不过她知道,对方就是想来看她失态,看她的笑话,她就越发的不能让对方得逞。   “多谢公主殿下,您若是能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求皇上解除了我与英王殿下的婚约,我当感激不尽。”   “解除婚约?”明珠就算坐在马上也险些跳起来,“你不会是被气疯了吧?六哥哥那么喜欢你,你竟成天想着跟他撇清关系!”   明珠原本想在叶芷蔚面前炫耀和讽刺一番,没想到对方竟大大方方的表明她毫不在意。状围扔号。   明珠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想从叶芷蔚的眼睛里找出破绽,可是最终,她还是放弃了。   叶芷蔚的眸子里,平静如水,波澜不惊,眼底甚至还带着一丝喜悦的光华。   其实叶芷蔚听到那个消息后,心情确实不错,英王只要娶了正妃,她就有了更多的理由与之解除婚约,而且到时被损名声的不是她,而是英王。   明珠见叶芷蔚不上钩,于是换了策略,道:“听说前面营地那边有一片草场,本宫已经与人约好要在那里击鞠,叶小姐要不要来跟我们一起玩?”   击鞠类似于打马球,所有人都要骑在马上,叶芷蔚虽然也会骑马,但自认技术不佳,只怕到时没先打到球,人就先掉下马来了。   再说跟明珠她们一起玩,说不准谁在背后使个绊子,马场上坠马或是骨折什么的,再寻常不过了,她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当下她立时提高警惕,摇头道:“公主说笑了,我连马都骑不好,又怎么会玩击鞠,第一个掉下马来的一定是我,还是不去献丑了,到时扫了各位的兴致只怕又要怪罪到我身上……”   明珠不依不饶,“怕甚,本宫请你去,难道你是瞧不起本宫?”   看着明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叶芷蔚心里阵阵生厌,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公主莫要强人所难。”   “本宫请你便是你的荣耀,你若是不答应就是看不起本宫!”明珠趾高气扬的用马鞭点指着她。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从车队一侧跑来一列人马,为首两人并辔而行,其中一匹黑马通身乌黑,唯有四蹄子如踏雪一般,雪白。   明珠眼睛一亮,立时换了娇软的声音,扬声招呼:“世子哥哥!”   叶芷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踢云乌骓来至近前,马上端坐一人,一袭月牙白锦袍,暗云纹袖口衣襟底边绣银色滚边,身姿英挺,凌厉清贵,狭长的凤眸眼尾微微上挑,若星河璀璨,直叫人不敢直视。   明珠光是看着对方便羞红了面颊,声音又低了三分,“世子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风暮寒先是扫了一眼马车里的叶芷蔚,见她神色从容,不像是吃亏的模样,这才转向明珠幽幽道:“皇上正差人寻你过去。”   皇上之命明珠不敢违背,不过她仍撒娇道:“世子哥哥陪我一起过去嘛。”说着从马上伸出手去,想去拉扯风暮寒的衣袖。   踢云乌骓突然打了个响亮的鼻息,明珠骑的那匹马吓的向后退了两步,明珠的手拉空了。   明珠气的涨红了脸,用手里的马鞭狠狠的戳了马脖子一下。   马疼的嘶鸣起来,原地不断腾挪着四蹄,可是明珠死死的扯着缰绳,那马只能可怜的原地打转。   这时跟在风暮寒身边的人道:“我与世子还有话要说,公主请自便。”   明珠这才发现,风暮寒的身边还跟着另外一人,六旬开外,须发皆白,正是南宫老将军。   明珠只得惺惺催马离开,一步三回头,直到再也看不见。   南宫老将军哈哈大笑,“世子身边的红颜知己不少啊。”   听了这话,风暮寒的第一反应便是看向马车这边。   叶芷蔚知道南宫将军在开玩笑,不过她还是故意横了风暮寒一眼,将车窗的帘子放了下来,不再看外面。   风暮寒剑眉微蹙,看着那垂下的车帘,他的心里就像被小猫抓了似的,莫名的烦躁起来。   无人知道,他此刻有多想将那马车上的人拥入怀中,可是……   现在时机未到。   相思之苦如毒噬骨,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他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将视线从马车上移开,与南宫老将军一道往马车后方去了。   ☆、第165章 英王决断,欲同娶进门   离着狩猎场还有一天的路程,当晚到达临时营地后,丽妃便差人去寻了她儿子英王到她帐中。   “母妃?”英王之前得了负责守卫营地警备的差事,正与金吾卫的人安排夜间警戒之事。听说丽妃寻他,于是匆匆赶来。   丽妃娘娘看着她的这个儿子,她的容貌本就不俗,就算是在后宫各嫔妃中也能称得上是佼佼者,英王更是生得样貌英俊,特别是那双月华般的眸子,温润如玉,不知折去了多少女子的芳心。   可是这几日,她却总是心神不宁,自从皇上为英王赐婚后,英王到她这里的次数反而减少了,有时经常几天也不露面。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不知母妃寻儿臣来所为何事?”   “听说今日明珠公主又去叶三小姐那里挑事了。”丽妃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儿子,似想从他的眼中看出端倪。   英王表情严肃,轻轻蹙眉,“母妃所言何意?”   “你不知情?”丽妃总觉得这事应该与自己儿子有关,“左丞相府的顾秀婷很快就会嫁进英王府来,只有她才是你的正妃,你不要忘记。”   “母妃莫非以为是儿臣唆使明珠去挑事的?”英王苦笑,“明珠那性子,您不是不知道,她想做的事。任谁也阻止不了。”   丽妃正色道:“别说你跟这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的儿子以前从来不会骗她。   英王气息微微一滞,“儿臣只是……想知道蔚儿妹妹的真实想法……”他就要跟别人成亲了,曾经那么痴缠他的她,怎么就会突然间弃他如履?从来都是他拒绝别的女子,这是第一次,他完完全全的被一个女子拒了。   而且那人还曾是最最信任他的,最最依恋他的人。他有些难以接受这现实。   “你就不怕被左丞相府的人知晓?”以顾秀婷的身份,完全当得起英王正妃的位子,她好不容易千挑万选,才从朝中众多大臣里的女子中选出顾秀婷来,只要得了左丞相府的支持,英王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儿臣不需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英王冷了语气,他要娶的是能够主持英王府大局。为他掌管后宅的女人,而不是监视他的眼线。   丽妃叹了口气,生在帝王家,婚姻从来都不是你情我愿,而是双方的互补。“此事容不得你反悔,皇上既然已经给你们赐了婚,便再也没有商量的余地,你以后要做的便是全心全意的跟顾秀婷在一起,不要再去招惹镇国公府的叶三小姐了。 ”   “可是儿臣与她的婚约……”   丽妃苦笑道:“你认为现在那一纸婚约还有用处么?你父皇既能给你赐婚,便已是想解了你们的婚约,虽然你们自小便相识,本宫也是亲眼看着那孩子长起来的,可是她现在的身份真的不适合你,虽然镇国公手里有西北的军权,但就算你娶了她,那军权也不一定要落在你手里,何苦自降身份?”   英王紧抿着嘴唇,他知道母妃的话是正确的,可是他的脑海里却浮起一个女子的身影,娇小的身段,带着些许的青涩,身上有着淡淡玉簪花的香气。   “英王哥哥……”那女孩转过头,樱唇翘起,向他露出微笑,白皙的玉颈在阳光下显得尤为刺目,让人忍不住生出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   “儿臣想……”英王似乎还沉浸在脑海中的幻象里,无法自拔。   “什么?”丽妃不解的望着他。   “儿臣会迎娶顾秀婷,不过儿臣也想将蔚儿妹妹一同娶回府来。”   丽妃惊讶的瞪眼睛,“事到如今……你……你还想娶叶三小姐?”   英王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对于自己刚才突然间的想法感到分外满意,“不错,反正儿臣与她早有婚约在身,虽然因为皇上赐婚,儿臣无法给她正妃之位,可是这样一来,反倒能显得儿臣信守承诺。”   丽妃愣了愣,其实这样的想法她也有过,不过之前在宫里见到叶芷蔚时,她惊觉那孩子已经完全的改变了,完全不是小时候那副怯懦的模样了。   “她是不会同意的。”丽妃警告道。   “儿臣明白。”英王兴奋起来,“只要母妃您同意就行,儿臣现在就去找父皇商谈此事!”只要皇上点头,就算叶芷蔚不同意又能如何。   丽妃还想劝他几句,可是还不及张口,英王已然匆匆离了帐子。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丽妃眼底满是忧虑之色。   营地内,叶芷蔚刚用过晚膳,由小莲陪着在帐篷里休息。   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其实她也想到处走走,可是这里不比在自家府里,处处都暗藏危机,她身边虽然带着两个会些武功的丫鬟,可是她们的那点身手,在那些杀手或死士的眼前形同虚设。   所以她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帐篷里休息。   “蔚儿妹妹?”帐篷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叶芷蔚惊讶的抬起头来,见南宫烟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面色略显苍白的女孩子,穿着一件百折如意裙,外面罩着菊纹纱衣,娇弱的像朵花似的。   她一眼便认出那人便是当日在南宫府因心疾突发落水的韩小姐。   “蔚儿妹妹,营地后有条小溪,我们一起去转转?”南宫烟兴奋道。   叶芷蔚为难的蹙起眉头,南宫烟不容分说,上前一把将她拉起,“走啦,难得出来一趟,等我成天昊成亲后就再难得跟你们出来玩了。”   来到帐篷外,叶芷蔚这才看到与南宫烟同来的,还有五名南宫府的侍卫。   “父亲怕不安全,非要我带上他们。”南宫烟解释道。   叶芷蔚这才略略放下心来,装做不认识的样子又与韩楚楚见了礼。状围围弟。   南宫烟也没点破当日之事,只是简单的互相将两人介绍了一番,便拉着她们往营地后过去了。   营地前,明珠公主正与十来名女子身着短裳,骑在马上,手中挥动球杖,利用杖顶端状如弦月的部分击打一只拳头大小,中空的木球。   “听说明珠邀请你去击鞠?”南宫烟压低声音。   叶芷蔚撇了撇嘴,“她的邀请我哪敢去,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两人同时掩口,会心一笑,身后韩楚楚却不知在想什么,目光不错的落在叶芷蔚的脸上,似乎有些走神。   “楚楚快些走。”南宫烟伸手拉了她一把。   “莫要催她,我们又不急,慢慢走吧。”叶芷蔚知道心疾之人切不能走得太急,所以便自然的放慢脚步,配合了后面的韩楚楚。   她没有注意到,韩楚楚眼中波光流转,看向她的时候,唇角掠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转瞬即逝。   ☆、第166章 韩楚楚香落美人怀,月夜下林中遇纠缠   叶芷蔚等人转到营地后,不远就是一片稀疏的林子,一条清澈的溪流自林中流出,叮咚作响。煞是悦耳。   三人带着侍卫进了林子,却不敢走远,在溪边坐下来,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溪流里抛玩着石子。   南宫烟无意中提起了韩楚楚的身世。   “这么算起来,韩小姐还是烟儿的表妹?”叶芷蔚诧异道。   远房亲戚这种事物非常微妙,有时感觉八竿子也打不到的人,没想到最后竟然会是亲戚关系。   韩楚楚坐在远离溪边的青石上,拭去脸上的泪痕,娇嫩的面庞如同雨打梨花般楚楚动人。   “从台阳城破的那一刻起,我便什么都没有了,幸得表姐她们府上收留。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我本想追随着父母他们去了的干净,不想却被南王世子所救,他还派人将我带到京城,只可惜我没得机会向南王世子当面感谢。”   南宫烟摆了摆手,“你无需多虑,世子不会介意的。”   叶芷蔚听了这话却是细细的上下打量着韩楚楚。   以她的相貌倒也不差,而且她还有些神似自己前世的病弱模样。   她知道风暮寒向来不会多管闲事,特别是对方还是一介女流。他更是不可能主动出手相救,可是这一次,他却救了这个女孩子回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韩楚楚见叶芷蔚盯着她看,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抬手将落下的青丝挽到耳后,每个动作都柔媚之极。   叶芷蔚着实的被恶寒了一下,打了个冷战。   三人说着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身后营地里点起了灯笼火把,隐约中还能听见明珠她们击鞠时的叫好与呼喝声。   韩楚楚突然按住胸口,脸色似乎有些发白。   叶芷蔚敏锐的注意到了,“韩小姐是否有些不舒服?”心疾这种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韩楚楚不说话,身子却是摇摇欲坠。   叶芷蔚坐的位置离她最近,连忙过去扶她,结果韩楚楚却突然倒了下来,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南宫烟也紧张起来,问韩楚楚道,“你身上有没有带着药?”   韩楚楚紧紧缩在叶芷蔚的怀里。瑟瑟发抖。一个劲的摇头。   叶芷蔚道:“还是快些送她回去吧。”营里有随行的太医,想来药材什么的也不会缺少。   南宫烟立即让随行的侍卫回去叫人,叶芷蔚本想将韩楚楚交给南宫烟,可谁知韩楚楚死死抱着她就是不松手,弄的她也没办法,只好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着。   不多时,侍卫取来了软辇,将韩楚楚抬了起来。   南宫烟匆匆道:“我先回去了。”   叶芷蔚也不想独自待在这里,于是跟在他们后面往回走。   就在她刚要离开林子时,突然自一棵树后转出一个人影,拦在了她的面前。   叶芷蔚微微一愣,脚步停了下来。   南宫烟带着侍卫抬着韩楚楚一直进了营地,他们行色匆匆,并没有回头注意到叶芷蔚没有跟上来。   “叶小姐。”幽暗中,那人脸上的一双鹰目闪闪发光,唇角上扬,带着势在必得的笑意,“这么晚了,叶小姐在林子里做甚?”   叶芷蔚警惕的后退一步,“闫将军。”   这里离营地并不远,她表面恭顺,暗底里却在估量着此处离营地的距离,她若是放开嗓子喊的话,营地里绝对会有人听到。   幽暗的林中,闫程鸣缓缓向她逼近过来。   叶芷蔚再次后退一步,义正言辞道:“闫将军,请自重。”   闫程鸣笑着,一步步贴上来,“我们认识了这么久,叶小姐为何还是怕我?”   “闫将军说笑了,刚才你突然跳出来,是个人都会感到害怕吧,天色晚了,我们有什么事还是回营地再说。”说着她想绕过闫程鸣,离开林子。   谁知闫程鸣动作比她还快,挺身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叶芷蔚险险收不住脚,脑袋一下撞在了他的身上。   “闫将军!”她真有些急了,这时若是换了其他男子站在她面前,她还不会这么紧张,可是闫程鸣这个人太过诡异,甚至说他有些自大过头,很难估量他接下来的举动。   “不要这么大声,不然营地那边的人可是会听见的。”闫程鸣低头看着她,微笑时露出的雪白牙齿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叶芷蔚脑子里瞬间便冒出了一个词:豺狼!   “你若再靠过来,我便真的要喊人了。”对待这种人,你退一步,他要进两步,所以就算强装镇定,她也绝不能在这人面前露出胆怯的模样来。   可是她的强硬不但没有让对方停止,反而更加靠近过来,他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锐利的鹰目中倒影出她恼怒的面孔。   “你若是喊出声来……被营地里的人听见了,后果是什么,相信你比谁都要清楚。”闫程鸣的声音里似乎带着轻笑。   叶芷蔚冷冷道:“放手!”状围团技。   “以前我便说过,你早晚都会是我的。”闫程鸣松开一只手,沿着她的肩头滑落下去,最后停在了她的腰间。   “我再说一次,放开我!不然我就要喊人了。”这种时候,她反而冷静下来,月光下,乌黑的眸子似乎像是要燃烧起来。   闫程鸣不禁有些迷惑。   通常女子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不都会怕的要命么,为何她的眼神竟如此坚定,难道她天真的以为自己真的不会动她?   “你若不怕死便喊出来试试。”闫程鸣审视着她,他不相信她真的敢喊出声来,“到时被人发现我们孤男寡女在林子里,你就真的只能一辈子做妾了,而且还是我的妾室。”闫程鸣低低的笑出声来。   叶芷蔚冷哼一声,“别做梦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给别人做妾的。”   “放心好了,我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做我的妾室。”闫程鸣的表情柔和了几分,“我想娶你做我的将军夫人,我能给你你想要的,你也可以给我,我想要的一切。”   “我想上一次我便跟闫将军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我想要的东西,你给不了。”叶芷蔚冷冷道,“你再不放开,我可要真的喊人了。”   “你不敢。”闫程鸣得意的笑。   “来人……”叶芷蔚张口便嚷出声来,吓的闫程鸣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你疯了!不想要命了吗!”闫程鸣又怒又惊,他是想要这个女人不假,可是他并不想娶一个名声受损的女人为正室夫人,他是需要她身后的镇国公府为助力,可是如果叶芷蔚刚才真的把人喊来了,只怕光是那些流言蜚语就能把她压死,他的计划便要全盘落空了。   ☆、第167章 世子挥剑一怒为红颜   闫程鸣死死拉扯着叶芷蔚,生怕她一时冲动叫出声来。   怎料这个女孩虽然看着身材娇小,但却不是个善碴子,发起火来像只小野猫。下面用脚后跟狠狠踩着他的脚尖,上面小手乱抓,他一个没留神,倒把自己手背挠出两道血印子来。   “你给我老实些!”闫程鸣终于怒了,他正想给她点颜色瞧瞧,让她老实些,突然自林外传来一个幽幽的男声:“这么晚了,闫将军在这里做什么?”   闫程鸣一愣,循声望去,但见一抹月牙白锦袍晃至近前,在月光下显得尤为醒目。   叶芷蔚听到这声音时,却是长舒一口气。一颗心落了地面。   风暮寒走进林子,身后跟着青衣等随身侍卫。   闫程鸣与他目光相触的瞬间,只觉一道寒光逼迫而来,南王世子凤眸如刀,幽深的寒光似乎化为千年古井,深不见底,要将他生生吞噬一般。   “这么晚了,闫将军还在营外鬼鬼祟祟,难道就不怕被锦衣卫当成刺客误伤?”风暮寒行至他们面前站定,眼底光华闪耀。灼灼如焰,几乎叫人不敢直视。   闫程鸣哧哧冷笑:“锦衣卫又不是供你南王世子指挥,你不乱说话,他们怎么会认错人?”   风暮寒不怒反笑,叶芷蔚见他薄唇向上扬起,那笑容就像数九寒冬的冰湖一般,冰封彻骨。就连她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深夜刺客将至,本世子自当保护皇上,偶尔手误也是会有的。”风暮寒说着伸出左手向一侧空中,一道真气迸出,青衣腰间的佩剑如同被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离鞘凭空飞入他的掌中。   闫程鸣强自镇定,但叶芷蔚却清楚的感觉到他攥着她的手心里已经见了冷汗。   “世子这是想来真的了?”   风暮寒一言不发。剑锋扬起,凤眸也随之变得近乎于透明,在他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丝毫情感波动。   剑随风动。   闫程鸣心中大骇,越是习武之人,越能体会此刻南王世子的可怕之处。对方的剑虽然看似速度不快,但招招不留死角,只要一个不留神便会身首异处。   更何况他现在一手攥着叶芷蔚,根本不可能招架得住。   他闪身躲过一剑,顺势将叶芷蔚推向一旁,待他返身抽出自己腰间长剑准备迎接下一道剑锋时,却突然发现风暮寒并没有跟过来。   月牙白云袖长舒,真气卷起一道厉风,叶芷蔚的身体便落入到了风暮寒的怀中。   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她的心突然间就平静下来,她能闻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龙脑香的气味,他温暖的体温,以及紧紧揽着她的手臂中,蕴藏着的力量与热血的奔流……她甚至听得到此时他心脏的跳动,紧贴着自己的脸颊。   闫程鸣眼中露出恼意:“风暮寒,你当真要杀我?”   风暮寒一语不发,一手将叶芷蔚揽在怀里,右手握着佩剑却是又要挥将出去。   一旁的青衣等人全都觉察到世子爷真的怒了,这种情况下基本是不见血,誓不罢休的。   可是眼下若是真弄出人命,只怕风暮寒的处境更为不妙,之前的台阳之战便饱受争议,皇上至今也没有表明态度,所有人都在暗暗观望,这个时候要是再惹出事来,太子党的那帮人可是要高兴坏了。   可是青衣他们谁也不敢开口阻拦。   “不要杀他!”一个清脆的女声响了起来,众人惊讶的看到南王世子怀中的叶三小姐伸出双手,抱住了风暮寒持剑的右手,“不能杀他。”她又重复了一遍。   青衣暗暗松了口气,可是却为叶三小姐捏了把汗。   风暮寒凤眸微凛,低头望着她,“你要本世子饶了他?”   其实她比谁都想剁了闫程鸣,可是不能在这里动手,皇上大营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她绝不能让他因此而陷入到不利的局面当中。状扑系技。   “算了吧……让他走。”她低声哀求道。   “他刚才对你做的那些,你能忍,本世子却不能。”风暮寒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桀骜如他,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被他人窥视,刚才他若是来得晚些……他简直不敢往下深想下去。   虽然他派了暗卫在她身边,可是刚才闫程鸣到了林中时,他的暗卫却被太子的影卫所挡,双方于暗中僵持不下。他原本正与南宫老将军在帐中叙话,听到消息时,竟连招呼也没打,径自带人奔出帐篷,只把南宫将军弄的莫名其妙。   “你不能在这杀了他,让他走吧。”叶芷蔚紧紧抓着他的右手,生怕他再将剑挥起来,虽然她心里清楚,只凭她的那点力气是不能阻止他的。   风暮寒握剑的手微微垂了下去,震怒过后,他的神色忽然平静下来,叶芷蔚从他的眼底似乎看到了某种一闪而过的冷漠与痛楚,参杂着深深的矛盾与纠结,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深邃的眼底一闪而过,转眼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不曾真的存在过。   林中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闫程鸣突然大笑起来,“叶小姐果然重情重意,不枉我疼你一遭。”   叶芷蔚恨的龇目欲裂,怒喝一声:“还不快滚!”难不成闫程鸣以为她是真心在为他求情不成?她只是不想让风暮寒在这里弄脏他的手。   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闫程鸣要是死在这里,接下来太子会做些什么:他一定会借题发挥,乃至求皇上降罪于风暮寒。   虽然风暮寒并不畏惧这些,但她却不想再看到他为自己而身陷困境。   闫程鸣脸上带着戏谑而轻浮的微笑,他的身上已有几处受了轻伤,隐隐渗出血来,“叶小姐,希望你能记住今天我对你说的话,你早晚都会成为我闫将军的正室夫人。”   叶芷蔚气的浑身乱颤,这家伙……简直无耻到家了,当着风暮寒也敢这么猖狂,他当真是有持无恐。   “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快点滚!”叶芷蔚怒目而视。   闫程鸣一路笑着,大摇大摆的出了林子,往营地方向去了。   ☆、第168章 辱的便是你,世子爷要用哄的   闫程鸣大摇大摆出了林子,风暮寒眼中忽地掠过一道精光。   叶芷蔚只觉身子被人推开,待她回过神来时,风暮寒身形如风。已然来到闫程鸣身后。   闫程鸣忽觉背后寒风乍起,暗道不妙,转身想要拔剑。   谁知风暮寒动作极快,剑尖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他的剑柄,硬生生将他刚抽出的剑重新归入鞘中。   闫程鸣没想到自己的剑竟没有拔出来,不由得大惊失色。   叶芷蔚在后面看得真真切切,心中又惊又惧,禁不住喊出声来:“不能杀……”   她话音未落,忽见风暮寒闪电般挥出空着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在了闫程鸣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幽暗的林中显得尤其刺耳。   闫程鸣被打的倒退出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一侧的脸颊立时红肿起来。   风暮寒的掌力可是非常人可比,再加上他用了内力,虽然从外面看不到伤口,可是这肿痛要想消下去,只怕也要花个几十天。   叶芷蔚看着闫程鸣肿起来的一半脸,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闫程鸣脸色更加难看,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他紧紧握着剑柄,每道手指的骨节上都泛起了白霜。   风暮寒凤眸微眯。冷冷道:“回去转告你的主子,若是不服便冲着本世子来,背后偷偷摸摸算什么东西!”   闫程鸣铁青着脸色,一侧脸颊传来阵阵刺痛,可是当着风暮寒的面。他只能强忍着。   风暮寒不屑的瞥了他一眼,潇潇洒洒的转回身去,衣襟在夜风中展开,宛如白灵之翅。   闫程鸣嘴唇翕动半天,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怒冲冲负恨离去。   风暮寒目光落在叶芷蔚身上,眸光微暖,但很快又换成之前妖冷漠然的模样。   叶芷蔚觉出他的担忧,忙道:“我没事。”   不想她这安慰的话却换来了对方的怒气,“你若有事,今日本世子岂能留闫程鸣全尸!”   她见风暮寒凤眸深谙,眼底的怒意如翻起的惊涛骇浪,随时都有绝提的危险。   青衣等人站在那里,连大气也不敢出。   以往在军中。世子爷这般震怒,每次都会有些倒霉的人被拖出去挨军棍,可是眼下,惹了世子爷的人却是个挨不得军棍的。   青衣等人的目光在风暮寒与叶芷蔚的身上转来转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芷蔚清楚的看到风暮寒眼底风云突变,也不禁被他那凌厉的气势所慑,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没想到正好撞到了背后的树干上。吓了她自己一跳。   再次抬起头,风暮寒已然移开视线,哑着声音道:“上次我便让你离他远些,为何你总是不听,拿本世子的话当耳旁风不成!”   叶芷蔚有些委屈,“我也不想见他,谁知道他这人神出鬼没的。”如果有可能,她自然也不想与闫程鸣单独相处。   “你还有理了?”风暮寒俯视着她。   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情绪乱作一团,叶芷蔚的心不由得一痛,“我们不吵了好么……”她伸手去拉他的衣袖,他才离开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身形已然消瘦下去,虽然气势犹在,但下颌已然显露出了尖角,要说她一点也不心疼,那是假的。   风暮寒一抖云袖,将她的手拂开,竟头也不回的往林子外面去了。   青衣等人面面相觑。   叶芷蔚没想到这家伙突然就翻了脸,不禁连连蹙眉,他的心思她何尝不知,可是有些事却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   难道要她整日都躲在院子里,不见人不成?   见风暮寒怒冲冲拂袖而去,青衣犹豫道:“叶小姐,请恕在下多句嘴……世子爷是真的在乎您,所以才……”   叶芷蔚苦笑,“我知道。”她比谁都清楚他的性子。   这个节骨眼上,他定是又犯了小心眼的毛病,而且刚才那一幕确实让他气愤难平,她竟替闫程鸣那畜生求了情,无视了他的感情。   叶芷蔚提起裙摆便追了上去。   风暮寒走的极快,她几乎要迈出三步才能够得上他一步,她本以为他要回营,可是追出几步才发现他竟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好在这一世她身体无恙,好不容易才追上他,从他身后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袖,“风……风暮寒……”她气喘吁吁的弯着腰,“……你这是要去哪?”   大半夜的,他想去哪?她生怕他一时冲动再生出事来。状扑向才。   风暮寒薄唇紧抿,一语不发,像是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凑到一块,别生气了好不好?”她眨巴着大眼睛,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风暮寒漠然的看着她,可是心里的某处却突然陷入了一片柔软当中,他很想在这时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小脑袋,可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太过纵容她,所以她才拿自己的话不当回事,这一次,他不想妥协!   叶芷蔚见他还冷着张脸,于是主动将小手强行塞进了他的大手里,“别生气了,下次我一定小心,三十里外闻到闫程鸣这厮的味道便躲得远远的,你可满意?”   风暮寒嘴角抖了几抖,险些被她气乐了。   叶芷蔚见他神色有些软化,连忙挽住他的胳膊,狗腿的摇晃着,“全都是我的错,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风暮寒面色紧绷,大手却是张开,将她的手攥在掌心,越收越紧,她忍不住嚷了一声:“疼。”   “还知道疼?”风暮寒冷哼一声,突然扯过她贴到自己身上,“本世子心中不爽。”   叶芷蔚连连点着小脑袋,表示理解。   “光是道歉显得有些没有诚意。”他板着脸道,语气却比刚才柔和了几分。   叶芷蔚愣了愣,突然间便悟了他话中的含义,这冷着脸的世子爷是想要自己哄他呢?   她回头看了看,发现青衣他们竟然没有跟上来,心中不禁暗叹这些人当真懂事,知道自家主子这时候绝对不会希望他们跟过来。   她踮起脚尖,飞快的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风暮寒不满的冷哼一声。   她眨了眨眼睛,不满意?那就再来一下吧。   她又凑上去亲了他另一侧的脸。   风暮寒眉头却是锁得更紧。   叶芷蔚叹了口气,伸出纤细的手指抵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划着圆圈,嗔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世子爷能否给个准信,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满意嘛。”   她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不过他却用实际行动来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她被他粗暴的扯进怀里,薄唇覆下来,不顾一切的索取她的芬芳,仿佛要连同她的呼吸也一道吞噬殆尽——   ☆、第169章 本世子后悔了,英王求旨同娶   叶芷蔚被他吻的喘不过气来,伸手推他,却抵不过他的力气,只得用两只小拳头猛捶他。   好半天风暮寒才松了口。狭长的眼尾掠过危险的光华。   叶芷蔚微喘着小声嘟囔:“这里离营地这么近,你也不怕被人看见……”谁知她话音刚落,风暮寒突然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要是真被营地里的人看见了,她该如何解释?夜晚不好好在帐篷里待着,叶三小姐竟然跑到林子里跟南王世子私混?   “薇儿……”风暮寒垂眸看向她,眼底掠过一丝清利的光彩,“本世子后悔了。”   叶芷蔚不明所以的眨着眼睛,“什么后悔了?”   风暮寒身形微顿,续而纵身而起,抱着她施展轻功直接跃了出去。   “我们要去哪?”叶芷蔚彻底迷惑了。   风暮寒几次纵跃落入溪流对面的草地上。   “在这里营里的人就不会看见了。”风暮寒凤眸微眯,直接抱着她两人滚落到草地上。   叶芷蔚只觉双颊“轰”地一下似着起了火,烧得滚烫。   什么这里就不会有人看见了。这家伙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她被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即使隔着两人的衣衫,她也能感觉得到他身体的热度,正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让她莫名的产生出微小的眩晕之感,就好像喝了甘醇的美酒,全身都醉的没有力气,呼吸得毫无章法。   “薇儿……”风暮寒低低的唤她,“为夫想你了……”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本想护着她,待及笄之后再娶她。可是现在,他感到了莫名的恐惧,若有半点差池,他该如何应对?   他不惧输赢,但唯有她,他输不起。   “不……不行。”叶芷蔚的理智尚且存在。   风暮寒将她压在身下,手臂收得越来越紧,气息呼打在她的脸上,脖颈上,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折骨入腹一般。   他能闻到来自她身上的淡淡体香。不知为何,这股淡淡的香气竟然冲淡了一直以来,缠绕在他周围的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之气。   就连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血气去的如此彻底,就好像它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现在充斥在他心间的,全部都是她的气味,身体内血脉喷张,每一条血管都在叫嚣着。朝他怒吼着:吃掉她!吃掉她!   他看到她略带惊慌的眼神,于是凑近她的肩头,重重的咬了下去。   叶芷蔚痛的叫出声来,“你又咬人!”   “看下回你还敢擅自乱跑,不听本世子的话,这便是惩罚。”只有对于这个女人,他无奈之极,打不得,骂不得,每每都被她气得快要发疯。   可是,即使是这样,当他靠近她的时候,心底仍是快乐的。   他想要与她共度一生,他想要与她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叶芷蔚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伸手抵在他的胸口,半嗔半怒道:“快放开我,不然我要生气了。”   风暮寒剑眉深蹙,“生气的应该是本世子才对。”   叶芷蔚嘟起小嘴,“可是你不能在这里……”   风暮寒深吸一口气,松开她,撑身坐起。   叶芷蔚愤愤拉开自己的衣领,看到了肩头上的那块清楚的齿痕,恨得磨牙。   风暮寒无视小狐狸气得炸毛,抖了抖袍子站起身形,“薇儿,本世子不想再等下去了。”   叶芷蔚愣了愣,不解其意。   “这几日你只管待在帐篷里,不准乱跑。”风暮寒命令道。   在这一刻,她清楚的看到,自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决绝之色。   营地内。   英王大步向中央宝篷而去。   帐篷门内,立着内侍总管。   “英王殿下。”内侍总管陪着笑躬身施礼。   “父皇可否休息下了?”   “还没呢,正跟太子殿下说话。”内侍总管解释道,不过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英王立即便明白了,这是不想让他现在进去,想必皇上不想让人听到他与太子之间的谈话。   “那本王就先等在这里好了。”英王客气道。   内侍总管笑着欠了欠身,没再言语。   英王负手立在门口,好似在看外面的营地。   帐篷内隐隐传来说话声。   “……闫将军正室之位……”   “……求朕赐婚?”   “……还请父皇恩准……”   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来,虽然听得不是那么真切,可是渐渐的,英王也能从中猜测出些端倪。   他知道闫程鸣是太子的心腹之人,可是太子竟能去求皇上为闫程鸣赐婚,这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   他在外面等了将尽半个时辰,太子才从里面出来,抬头看到他时太子微微一愣,续而露出古怪的微笑:“这么晚了,六弟在这里做甚?”   “有些事情,想请父皇参议。”英王含糊道。   太子也没再追问下去,匆匆离了帐篷。   内侍总管低声道:“英王殿下,皇上要您进去哪。”   英王连忙归拢心绪,走进帐篷里。   帐篷里灯火通明,牙雕屏风前,皇上坐在那里,脸上略有疲倦之色。   “儿臣参见父皇。”英王躬身施礼。   “免了,坐吧。”皇上面色缓和了下,“这么晚了,你有何事?”   英王微微欠身,“儿臣有事想求父皇恩准。”   “哦……”皇帝随口应了一声,却没有追问下去,“下个月初三便是吉日,你与左丞相之女的大婚之日,便定在那天。”   英王没想到皇上突然岔开话题,“是……”成婚的吉日向来都是由钦天监定的,他无权反对。   “你年纪也不小了,早些成婚也好,省得你母妃日日在朕的耳边唠叨,朕的耳朵都快被磨出茧子来了。”提起自己的宠妃,皇帝脸上露出宠溺的微笑。状沟帅亡。   英王见皇上情绪不错,突然站起身,来到皇上面前,掀袍跪下,“父皇,儿臣求还想同娶一侧妃,求父皇恩准。”   皇帝抬眼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眼光幽深,“你还想娶何人?”   “镇国公府三小姐,叶芷蔚。”   ☆、第170章 皇帝怒意暗生,世子釜底抽薪   皇帝俯视着跪于他面前的英王,眼眸深处闪耀着忽明忽暗的光华,“你再说一次……你想娶何人?”   英王沉声道:“儿臣要娶镇国公府,叶芷蔚为侧妃。”   皇帝半晌不语。英王不解的抬起头来,只见皇上的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表情。   “你也要娶叶芷蔚?”他喃喃道。   英王的心里不由得一紧。   皇上刚才说的是“也”,莫非还有别人想要娶她?突然间,他就想到刚才在帐篷外面听到只言片语。   “你可知叶芷蔚曾在朕面前提出与你解除婚约?”   “儿臣知晓。”英王垂下头来,“此事原本就是儿臣的错,所以儿臣决意要娶她入府,好让她日后的生活也有个依仗。”   “你觉得那丫头会同意?”皇帝唇角划过一丝轻笑。   英王心中不解,只要皇上能点头,叶芷蔚本人同不同意都无关紧要。   皇帝从桌案上拿起一份折子,随手丢了下去。   “你先看看这个。”   英王将折子捡起来,匆匆扫了一眼后,脸色不由得大变。   “看到了么?”皇帝向后靠在椅背上。“太子替闫程鸣,闫将军求娶叶芷蔚,为正室夫人。”   英王呆呆的盯着手里的折子,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   闫程鸣要娶叶芷蔚,许了她正室夫人之位?   他怎么提前连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想起当初在镇国公府赴宴时,太子亲口开导自己说,让他不用为叶芷蔚的事烦恼,如果舍不得她就当成侧室来娶……   难道从那时起,太子就已经在暗中计划此事了么?   英王心里乱作一团,“父皇,您的意思是……”   “此事待朕再议。”皇帝抬手支着额角,似乎有些累了,“左丞相府的顾秀婷完全配得上你正妃之位。待这次回去后便开始备着婚事吧。”   “是……”尽管心里万般不舍,可是英王却知道眼下他绝不能再提此事。   离开帐篷,英王深吸一口气,心里的难受无以名状,明明他觉得再容易不过的事,可是没想到却是这种结果。   不过皇上虽然没有应下他的请求,却也同样没有同意太子的事。这是他唯一能觉得安慰的地方。   他胡思乱想着,一边往外走,不小心撞到了迎面过来的人身上。   以他的身份。就算是他先撞的别人,通常也会先听到对方先向他赔罪。可是这人与他相撞后却脚步不停,直接进了身后的中央大帐。   英王回过头来,他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唯只见一抹月牙白的衣角掠过。   帐篷内,风暮寒默默递上折子。   皇帝盯着桌案上数十份的口供,龇目欲裂。   这些全部都是太子党人的口供,以及南宫老将军营中暗藏的眼线被俘后留下的口供。   “……只有这些?”皇帝语气森然,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立的太子,竟在自己眼皮底下将手伸的这么长。   他的皇位迟早都会交到太子手上,但却不是现在,太子这么有持无恐,难道是觉得他在位的时间太久了,他等不及了么?   “这只是一部分。”风暮寒凤眸微垂,平静道,“口供太多,微臣无法随身携带。”   皇帝手扶桌案,怒极,“如此说来,右侍郎吴府的惨案也是……”   “是。”   皇帝剧烈的喘息着,听那声音,仿佛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风暮寒静静的站在那里,保持着臣子应有的恭敬,隐去凤眸深处灼灼光华。   “他太急了……”皇帝轻轻摇了摇头,“没想到,他已经等不及了。”   帐篷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突然皇帝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将太子的折子丢给风暮寒。   “太子殿下竟然替闫将军求娶镇国公三小姐?”风暮寒语气幽幽,似乎带着七分冷意。   皇上这会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到他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冷意。   “刚才英王也到朕这里来,想求个恩典,同娶左丞相府顾秀婷与镇国公府叶芷蔚。”   风暮寒冷笑一声:“英王殿下当真好福气,欲求齐人之福么?”   皇帝紧锁眉头,“叶淮安只有这么个女儿,朕当初对不住他,现在总不能眼看着他的女儿再被当成争夺军权的借口。”   “皇上做何打算?”风暮寒道。   皇帝叹了口气,“依朕来看,他们两个都不适合。”   闫程鸣是太子心腹,娶了叶芷蔚后手握西北军权,太子便会如虎添翼,可是若让叶芷蔚嫁给英王……左丞相府的势力在朝中也不容小觑,而且又多为文官,英王一下子多了两个助力,只怕很难安分下来。   皇帝左右为难,忽道:“不知风爱卿有何高见。”   风暮寒略一沉吟,“微臣倒是有一良策。”   皇帝眼睛一亮,“快说。”   风暮寒突然撩起衣襟跪倒在地,“臣请皇上赐婚,求娶镇国公府三小姐,叶芷蔚。”状医助号。   皇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半天没合上嘴,“风爱卿……这是……”   “皇上不必担心西北的军权。”风暮寒沉声道,“待微臣接手西北军权后会将其交于文天昊将军打理,微臣不过是空挂了个主帅的威名而已。”   “文天昊是……”皇帝极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朝中有这么一号将军。   “文天昊将军此前一直跟随在南宫老将军身边,此次台阳之战,微臣曾试探过他,不论是人品还是学识,文小将军都担得起重任,而且他至今未得圣眷,若是能得皇上亲手提拨,定然感恩戴德,日后西北军仍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   皇帝沉思片刻,忽地大笑起来,“甚妙,甚妙!”   风暮寒一直垂着头,神色从容平静,仿佛丝毫也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只是在无人觉察之处,他薄唇的一角轻轻向上挑起。   第二日,车队继续向前。   在黄昏到来之前,终于到达了最终的营地,狩猎场。   大队人马停下来,女眷们纷纷下了马车,到草地上休息、走动,内侍与宫女们忙着打理营帐,杂役们生起火来,埋锅造饭。   叶芷蔚由小莲陪着,站在草地附近没有走远,营地中央这时已经立起一座座营帐,特别是那顶明黄色的帐篷,上面飞金丝走金线,绣着五爪金龙,一看便知是皇帝的帐篷了。   她正望着那顶帐篷出神,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女子柔柔的声音:“叶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叶芷蔚回过头去,只见韩楚楚站在身后,一双秋水美眸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第171章 狩猎场晚宴,金弓满弦得圣恩   叶芷蔚转过身来,见韩楚楚由丫鬟陪着走过来,脸色仍然显得有些苍白,不过精神倒是不错。   “叶小姐。”韩楚楚上前来盈盈施礼。   叶芷蔚却是淡淡一笑。微微颔首算作是回礼。   她现在的身份是皇上亲封的女公国,而对方是白身,所以完全可以不用行礼。   韩楚楚来到近前,柔声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叶小姐。”   “什么事?”叶芷蔚对她的印象也不过是上次在南宫府落水,以及昨日在营地外的林中发病而已,她想不出对方要问她些什么。   “敢问叶小姐家中是否有同族兄弟?”   叶芷蔚愣了愣,“我生母去世的早,同族的兄弟嘛……好像有一个,只是就连我也没有什么印象。”她想起府中二房夫人倒是有一个儿子,不过在外游学,她从回府也一直没曾有机会得见。   “原来是这样……”韩楚楚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芷蔚诧异道:“不知韩小姐为何有此问?”她自觉与对方不熟,可是对方却对自己有没有兄弟感兴趣,这让她觉得有些怪异。   “没……我只是随口问问。”韩楚楚微微笑了笑,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叶芷蔚也不强人所难,不再追问下去。   就在这时,从营中过来一名宫女,道:“皇上已在营中备下酒席,请两位小姐入席。”   叶芷蔚只好与韩楚楚一道进了营地。   酒席设在露天的草地上,四周支着挡风的帷帐,头顶可以看到夏夜的繁星,微风阵阵,吹在人脸上非常惬意。   皇帝与皇后坐在上首位置,丽妃等几位嫔妃坐于下首。几位皇子分列另一侧。   草地四周,支起灯笼火把,将席间照的犹如白昼。   酒过三巡,皇帝似带了些微意,看向下面几位皇子。“朕前些日子使国进贡,得了把金弓,明日狩猎谁若能拔得头筹,朕便将此弓赏给他。”   说着他一挥手,身边早有两名内侍手里捧着一把巨大的金弓走上前来。   众人啧啧称奇,火光下。金弓光华闪耀,弓身雕刻着精美的纹饰,镶嵌着贵重的宝石,单是看那重量便非寻常人能单手举得起来。   “你们谁想试试?”皇帝眯着眼睛,面露得意之色。   几位皇子都有些犹豫,因为他们的身份使然,若能拉得开此弓。必是赢得赞赏,可若是拉不开,丢了面子可找不回来。   在场的几位将军却不在意,一个个跃跃欲试,皇帝也不阻拦,凭由想来尝试的人上前来。   两名内侍将金弓交到一位将军手上。   那位将军立时露出惊讶之色,弓重弦紧,他费尽平生之力,但却只拉开了个半弦,紧接着,又有其他几位将军上前来试弓,可是却没人能将弓拉满。   皇帝看向几位皇子,“你们不想来试试吗?”   太子从小便武艺不佳,而且他又不爱吃苦,皇后宠他得紧,所以一直也没学到什么真本事。状医私技。   “儿臣惭愧。”太子尴尬道。   三皇子坐在太子身边,忽道:“太子殿下身边有位闫将军,听说武艺非凡,为何今日不见他出来?”   太子闻听此言,眸光微光,阴森的视线投向了不远处坐着的南王世子风暮寒,恨恨道:“闫将军身体不适,所以不能出席。”昨日闫程鸣的脸被风暮寒那一掌打中,现在已经肿的像馒头似的,根本没办法出来见人。   风暮寒正好这时抬起头来,瞥向太子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之色。   太子只觉气息一滞,喝到嘴里的酒一下子呛住了,可是当着皇上的面他又不好大声的咳,不一会功夫只把脸憋得发紫。   风暮寒薄唇扯了扯,露出一抹讽刺的冷笑,转过脸去。   “南王世子为何不上来试试?”三皇子貌似对这金弓很感兴趣。   风暮寒看了看那把金弓,幽幽道:“本世子就免了吧……往年狩猎时,皇上的赏赐都让本世子得去了,今年再不放手,只怕就要招人怨恨了。”   三皇子笑起来,“世子说的也在理,我还记得前年父皇赏了一把乌金长戟,也被世子赢去了,我可是为此难过了好久。”   风暮寒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三皇子既是如此喜欢那把长戟,待回京之后派人到南王府去取便是。”   席间众人全都伸长脖子,南王世子向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可是今日他为何却对三皇子和颜悦色,莫非朝中的风向有变?   三皇子无视了众人投来的各种揣测目光,爽快笑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还是免了,不过此弓着实令人心动,就连我也想试试了。”   “既然喜欢,那便试试,就算不成也比坐着不敢上前要强上许多。”风暮寒幽幽道。   此言一出,在场几位不敢出来尝试的皇子全都黑了脸。   叶芷蔚坐的位置虽然离得远了些,但也能大致听见他们的谈话,心中小人不由掩口偷笑:南王世子果然能称得上天下第一腹黑,不动声色的就将人黑了个遍。   三皇子从容起身来到金弓面前,挽起锦衣广袖,将金弓握在手里。   在场众人全都屏息凝视的注视着他,皇上背靠在椅背上,好以整暇的看着三皇子,眼底隐隐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皇后坐在一旁,脸上笑着,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她正死死的盯着南王世子的位置,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挽弓拉弦。   只听咯吱一声响,弦被拉了起来,虽然过了半弦,但离满弦还差不少。   太子暗暗松了口气,以前三皇子虽然也与他有些不合,但为人处事却一直低调,今天他突然跳出来主动试拉金弓,这本身便是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安的信号。   从右侍郎府的惨案发生伊始,他与三皇子之间便开始真正的生死博弈。   原本他以为稳超胜卷的事,现在却因为南王世子风暮寒的关系,倾向了三皇子一方,这让他尤其不爽。   三皇子坦然笑笑,将金弓放下,“看来我还是学艺不精,不如世子来试试看。”   众人原本以为风暮寒还会推辞,谁知风暮寒竟从容起身,将云袖挽起,单手从三皇子手中接过金弓。   皇帝兴致大起,“风爱卿此次若是能成功拉开金弓,朕必有重赏!”   “微臣先谢过皇上。”风暮寒两指扣住弓弦,只听咯嘣一声,弓弦势如满月。   席间立时传来惊叹之声,刚才试拉过弓弦的几位将军都知道,那金弓的弦有多硬,他们使出浑身的力气也不过才拉出半弦,南王世子年纪轻轻,不想身手却如此了得。   “当真绝妙!风爱卿果然名不虚传!”皇上抚掌大笑,“你想要什么,与朕直言便是。”   风暮寒从容放下金弓,“微臣能得圣眷才有今日,自认从不缺什么,若非要说想让皇上赏些什么……臣自小便入军中,至今未有妻室,蒙皇上不弃,不如就赏了微臣一个恩典便是。”   ☆、第172章 圣上赐婚   南王世子当众向皇帝索圣恩,而且要的居然还是妻室。   席间陷入了一片短暂的静寂当中。   人们面面相觑。   之前的台阳之战,不是说南王世子监军不利,与南宫老将军触得龙颜不悦。要失势了么?   怎么现在这一幕看起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皇上不但很高兴,而且还主动要赏赐南王世子。   “如此说来,朕可要好好为风爱卿挑选一门亲事了。”皇上乐呵呵的,目光从女眷席上扫过,似在端详各府尚未出嫁的女子。   皇上视线所到之处,众女无不害羞的低下头去,有些是紧张、有些是害羞,可是更多的,则是惧怕。   南王世子虽身份显赫,但目前却是处于朝堂纷争的旋窝当中,走错一步便粉身碎骨。这个赌注,无人敢妄自揣测其结局。   众家嫁女,自然是希望能配得金龟婿,最好还能对女方的娘家帮衬着些的,能够互利互惠,至少也不能是个拖后腿的,不然一招失利,被拉到午门抄斩可是得不偿失。   皇上见众女如此表现,脸上露出不满之色。   就在这时,一旁的明珠公主突然站起来,娇嗔道:“父皇,我也想求个恩典。”   叶芷蔚从刚才风暮寒求恩典时心里就隐隐猜出些端倪来,心里正紧张的噗通噗通的乱跳。忽见明珠站出来,险些笑出声来。   真没想到,两世为人,这明珠公主仍是没有半点改变,就算用手指头想。她也能猜出此时明珠为何跳出来求恩典。   “明珠。”皇后假意斥道,“别胡闹,快些坐下。”   明珠一扭身子,“我才不是胡闹,我要与父皇说正事。”   几位皇子脸上隐隐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明珠公主自小到大颐气指使。会有什么正事说?   皇帝不慌不忙,“明珠有话待一会再说与朕听……”突然,他伸手拍在了桌案上,所有人立时安静下来,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皇帝这边。   “女国公何在?”皇帝举目望向女眷席这边。   南宫烟就坐在叶芷蔚身边,她用脚尖踢了过来,“叫你呢。”   叶芷蔚其实早就听到了。可是她总不能在第一时间就站起来,表示“我在这!我在这”吧,这也显得太过急切了。   见南宫烟在下面踢她,她这才装作顿悟的模样,盈盈站起身。   皇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住的点头。   英王只觉得胸口似乎被人重捶了一下,闷痛的无以名状。   太子持着酒盏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半张着嘴,显然他根本没料到皇帝居然会点了叶芷蔚的名字。   皇后猛地蹙起眉头,镂空碧玉护甲已深深嵌入她的肉里,她却浑然不觉。   “叶芷蔚,朕现为你与南王世子赐婚,你可愿意?”皇帝朗声道。   一瞬间,席间的气氛骤然凝滞,好似暴雨来临前的压抑。   明珠龇目欲裂,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自己听到的,她刚才站起来的时候就是想求父皇为自己跟世子哥哥赐婚,不想父皇竟让她的世子哥哥去娶那个女人!   “父皇……”明珠委屈的叫起来。   “住口!”皇帝突然沉下脸来,厉声喝道。   明珠吓的一哆嗦,众人都没想到皇上为何会突然变脸,全都紧张起来,目光投向女眷席上的叶芷蔚。状医冬扛。   寻常女子,只怕这时不是羞的满面通红,便是被皇帝刚才的怒喝吓坏了,可是叶芷蔚却安静的站在那里,纤长的睫毛垂着,脸上神色静谧安然,头上斜插着的流苏在夜风中微微晃动,我见犹怜。   韩楚楚脸色有些发白,她紧张的攥着手里的帕子,偷眼去看坐在头席上的南王世子。   只见风暮寒束手而立,月牙白锦袍在灯火下折射出银色麒麟暗纹,妖冷的面容冷漠萧然,唇角抿成一线,带着入骨的清贵孤傲。   韩楚楚一手捂着胸口,移开了视线。   当初在台阳城,他让人救她出来时,她也曾匆匆瞥了他一眼,虽然那时他的神色与现在几乎别无二致,但她还是从他的眼中窥视到了一抹灼灼光华。   想来,他也是满意这门亲事的吧。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叶芷蔚的的身上,皇帝也正盯着她,在等她回话。   “朕问你,你可愿意?”   纵然此刻心底波涛汹涌,但面上她仍要沉稳冷静。   为了这一刻,不知他暗中铺了多少路,手上粘了多少血,只为让皇帝主动将她交到他的手上。   她深吸一口气,樱唇轻启,“臣女遵旨。”   席间众人一片哗然。   英王的目光像是凝滞了一般,呆坐半响无言。   而此时太子的心里也不太好受,他信誓旦旦答应闫程鸣会将叶芷蔚嫁给他,可是现在皇上竟然将她交到了南王世子的手上。   难道父皇就看不出风暮寒这家伙的危险么?他手上原本就握有三十万银甲军,如果西北军权再落到他手上……   太子越想越恨,最近一段时间,他屡次遭挫,原以为能将南宫烟拉到自己身边,谁知风暮寒插手,导致那南宫老将军竟然活着回来了,而且就连南宫烟的未婚夫也没死成。   他手里紧紧攥着杯子,恨意如同一杯毒酒,顺着他的心脏流向四肢百骸,让他呼吸困难,就连脸色也泛起淡淡的青紫。   皇帝得意的笑起来,转头向皇后道:“皇后,你觉得朕安排的如何?”   纵然心里再不痛快,皇后也不能当着皇帝的面表露出来,她勉强挤出得体的微笑,“皇上安排的亲事,自然是好的,只是……叶芷蔚这孩子好像尚未及笄,是否太小了些?”   皇帝淡淡一笑:“她明年便有十四,当年丽妃嫁给朕的时候也不比她大多少。”   一旁丽妃脸上掠过淡淡红润,娇嗔道:“皇上,休要又拿臣妾开心。”叶芷蔚只要不嫁给英王,她自然比皇后要高兴得多。   “既然皇后也赞同朕之见,那便拟旨吧。”一侧立着的内侍总管立即走上前来,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就算不少人的心里都怀有异议,可是皇帝金口玉言,又有谁敢拂逆半分。   皇帝向后靠在椅背上,显然心情不错,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刚扔出一块烫手的山芋。   ☆、第173章 借酒闹事众生态,以身相护避太子   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 ’)   皇帝与皇后等人提前退了席,众人这才敢开放手脚,痛快的饮宴。   席上菜式不错,但叶芷蔚却并不敢吃得太多。南宫烟坐在她身边,与她低头说话,其他女眷也时不时上前跟她搭话。   叶芷蔚心里清楚,她们不过是想试探自己的口风,故而对她们敷衍了事。   风暮寒坐在首席,侧着身子,时不时向她这边投来目光。   若说以前他还对此有所顾及,那么现在他的目光则完全是毫无掩饰的表现出了对她的兴趣。   叶芷蔚心中小人扶额兴叹:那个样子……就像是多年没吃到肉的饿狼好么!敢不敢把你那勾魂的小眼神收一收?   风暮寒好似觉察到她在想什么,薄唇逸出一道好看的弧线,只惊得那些偷眼打量他的女子险些跌落了手中酒盏。   好不容易熬到酒宴结束,刚刚跟着南宫烟走出不远,忽见明珠立在那儿。手里握着她的软鞭。   南宫烟立时挡在叶芷蔚的身前。   “让开!”明珠娇喝一声,刚才在席上她显然饮了不少酒,这时脸色酡红,美目迷离带着七分醉意。   南宫烟没理会明珠,而是看向一旁的宫女,“公主殿下饮多了酒,你们这些当奴才的也不扶着!”言外之意,让她们快些将明珠劝走。   可是那些宫女哪敢去劝明珠啊,明珠要是发起疯来,那软鞭可不是吃素的,就是把她们打死了,也没地说理去,只能白白受着。   南宫烟见宫女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立在那像木头似的。不由心中火起,“别以为你们不说话就没事了,有事你们便是头一个死!”   宫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皇上才刚下旨给南王世子和叶芷蔚赐婚。公主要是在这节骨眼上把叶芷蔚伤了,明天皇上定然动怒,第一个处罚的自然也是她们。   想到这里,这些宫女们全都涌上来,死死的抓着明珠的胳膊,“公主殿下。您冷静一下……”   “公主殿下,求求您了,莫要冲动啊。”   明珠纵然再有力气,也挣不过这么多宫女一起上来抓她,气得她不断叫骂,抬腿拼命踢着身边的人。   南宫烟不屑的冷笑一声,拉了拉叶芷蔚的衣袖。“我们走。”   跟明珠这种人,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的,叶芷蔚从前世便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三人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明珠的纠缠。   “要不要到我那里坐坐?”南宫烟问。   叶芷蔚想起风暮寒告诫她的话,于是摇了摇头,“我有些累了,明日再来寻你们吧。”   韩楚楚神色有些犹豫,似欲言又止,叶芷蔚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南宫烟没有注意到这些,叮嘱道:“你一个人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千万不要与明珠走的太近。”   叶芷蔚淡淡一笑,“我知道了。”   三人约好了明日再一同出来,南宫烟带着韩楚楚正准备离开,一转身便看见太子迎面走来。   南宫烟与韩楚楚垂下眼眸:“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对她们理也不理,径直往叶芷蔚面前走去。   叶芷蔚与其直视着,背后不禁升起一阵冰冷的寒意。   太子目光阴森,身上团云飞蟒的纹饰显得异常刺目,他缓步向自己这边走过来。   “见过太子殿下。”她盈盈施礼,目光避开。   她一直对太子怀有着深切的痛恨,前世他加之在风暮寒身上的种种痛楚,都仿佛历历在目。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深知,此人的手段有多么的狠毒,心思有多么的可怕。   下意识的,她想要离此人远一些。   太子嘴角轻扯,在营地灯火的映照下,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狰狞。   就在这时,自叶芷蔚的身旁,突然扑过来一个人,一下便倒在了她的怀里。   “楚楚!”南宫烟惊叫起来,“楚楚你怎么了,可是心疾又犯了?快来人啊!”她大叫起来。   叶芷蔚低头看着怀里的韩楚楚,本想将她平放在地上,但对方的手却死死抓着她的衣裳,她不敢用力,只好揽着她的腰肢,所幸韩楚楚生得瘦小,不然她还真抱不动。   “快些来人啊!”南宫烟的声音在夜晚显得尤为刺耳,太子的脸色僵了僵,他还想靠前,但却被南宫烟挤到一边,“太子殿下,请不要靠得太近,心疾病患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叶芷蔚伸手摸了摸韩楚楚的手,是温热的,完全没有发病时的冰冷,再看向她的嘴唇,也是正常的微红。   原来是这样。   她马上就明白了眼前这一幕是怎么回事。   为了防止太子做出不轨之举,韩楚楚聪明的伪装出病发的模样,扑到她的怀里,太子总不好同时对两名女子出手吧。   南宫烟的喊声很快招来了其他人的注意。   “太子殿下在这里做甚?”随着杂乱的脚步声靠近,一个幽幽的男声自太子身后传来。   太子身体不由得一滞。状医以扛。   风暮寒正站在太子身后,凤眸透出冷清薄光,如同利刃的边缘,锋利异常。   太子嘴角抖了抖,“本太子想来向她表示祝贺……怎么,世子不会小气的连面也不让她露吧?”   风暮寒面无表情,缓缓行至叶芷蔚身前站定,身形挡住了太子的视线。   叶芷蔚这才吩咐闻讯赶来的宫女将韩楚楚抬上软辇,南宫烟临走之时还向她挤了挤眼睛,叶芷蔚感激的一笑,看着她们离开了。   “看来世子对皇上的赐婚还算满意。”太子讽刺道。   风暮寒漠然的看着太子,“太子若无事便早些回去休息,不要在营地里晃来晃去,免得像闫将军一样,被人误以为是图谋不轨的歹人,要是打坏了脸,皇后娘娘可是会心疼的。”   “你……”太子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的冲动。   非是他不想出手,而是他深知,以闫程鸣在他手里都讨不到好处,更何况是自己。   他牙齿咬得咯咯响,风暮寒却从容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带着叶芷蔚离开,就仿佛身后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青衣等人戒备的盯着太子,全都一语不发,默默跟随在世子身后,转过前面的营帐,消失不见了。   太子仍站在原地,全身紧绷,阴森的眸子里阴郁难测,过了许久,他才露一丝冷笑,喃喃道:“咱们走着瞧……”   ☆、第174章 同勺共食暖人心,为夫先付些利钱   风暮寒带着青衣等人,一直将叶芷蔚送回帐篷。   小莲听到脚步声迎出来,见到风暮寒的时候惊讶的叫了一声。   叶芷蔚瞪了这大惊小怪的丫头一眼。   小莲立即垂下头来,装出什么也没看到的模样。服侍叶芷蔚更衣。   叶芷蔚出来的时候,发现风暮寒坐在椅子上,桌案上,烛光忽明忽暗,让她突然生出种不真实的感觉来,仿佛眼前这人只是存于虚幻中的瑰丽剪影。   想起前世初见时他的愤世嫉俗、杀伐果断,以及这一世的隐忍,还有他曾经背负着的那些噬骨的仇恨,不论前世今生,唯有他还陪在自己身边,于纷乱红尘中,携手同行。   这些念头闪过。再看着他略显消瘦的侧影,心里忍不住就心疼起他来。   “要不要喝些茶?”她问,刚才在席上她见他喝了不少酒,但是却没用多少菜,“小莲刚才煮了皮蛋粥,是按照我的法子做的,你要不要尝尝?”   风暮寒抬起头,凤眸里溢出的光彩就像细密的蚕丝,无形的将她缠绕。心也跟着不受控制的跳起来。   她心慌的移开视线,心里的小人大呼:妖孽,你再这样看下去人家就要反扑了!   “好。”风暮寒幽幽道,没有拒绝她的好意,这倒让她有些意外。   小莲出去准备米粥。风暮寒却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腿上。   叶芷蔚身子扭了扭。瞪了眼睛道:“当心让人看见,明天我可就没脸见人了。”   皇上这边才刚赐婚,南王世子就跑到未婚妻的帐篷里。要是传出去,对他们两人都没有好处。   “怕甚。”风暮寒大手慢慢摩挲着她的鬓角,“正因为是皇上赐婚,所以本世子才要盯紧,免得叶三小姐再受到惊吓。”   “什么惊吓?”叶芷蔚一时没回过味来。   风暮寒却转头向着外面唤了句:“青衣。”   “属下在。”门口露出青衣的身影。   “多安排些人手过来,以后这里也要全天戒备,不管是明珠也好,还是太子也罢,没有本世子的命令,谁也不准放那些人进来。”   “是!”青衣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   叶芷蔚这才醒悟过来,以前风暮寒只能在暗中派人保护她,可是现在,他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在她身边安排人了。   风暮寒挑起她鬓边一缕碎发,卷在指尖玩弄着,叶芷蔚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与他一同重生于世,但他仍将自己当成小孩子似的,这种被抚摸的感觉,就好像她是一只宠物。   这时小莲端来了皮蛋粥,帐篷里顿时充满了浓重的香气。   “这是什么?”风暮寒意外的盯着粥里那些黑色的碎块。   “我让庄子上的农户烧制的皮蛋。”叶芷蔚得意的笑起来,“可是秘制配方哦,在外面买不到的。”   她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粥来送入口中,满意的眯起眼睛,果然古代的食料都是纯天然的,味道超赞!   风暮寒低头看着她吃粥,大手却慢慢攀上她的腰肢。   叶芷蔚的心里咯噔一下。   帐篷里没有外人,小莲这丫头送了粥来后便逃也似的避开了,这家伙要真的冲动起来,她根本不是对手。   “你也来尝尝。”不管怎么说,先堵住他的嘴再说。   她扬起一勺粥,递到他嘴边。   风暮寒愣了愣,叶芷蔚突然想起高门府邸的大户人家,向来是不会共用一只勺子的,不只如此,就连碗也是要每人分开。   这只勺子才刚进了她的嘴,怎么好再让他吃……她尴尬笑了笑,连忙放下勺子,准备去拿桌上另一碗粥。   风暮寒的手却捉住了她的手腕,低下头,连同勺子一起含进了嘴里。   “味道不错。”他扬了扬眉毛,惊讶道。   “你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常做给你喝。”叶芷蔚得意起来,“这可是我自己的配方,就是宫里也喝不到的。”   风暮寒看她兴奋的小脸,唇角挑起。   在酒席上,他并没有用多少菜,挥之不去的血腥之气一直困扰着他,所以除了饮酒外,他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崔先生专门为他配制了药丸,若不是每日服用这些药,以他吃的那点东西,只怕身子早就支撑不住了,可是刚才他吃进去的那口粥,竟意外的没有让他产生反胃的感觉。   他将头凑过去,语气微软:“你来喂我。”   叶芷蔚更加得意,抬手又喂了他一口。   结果一碗粥见了底,她才吃了一口,其他的全都进了他的肚子。   “好吃吧?”她笑得像只等待讨赏的小狐狸。   “不错。”一碗粥下肚,全身都暖洋洋的,这种感觉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体会过了。   “有没有奖励?”叶芷蔚腆着小脸问。   “有。”风暮寒目光闪烁,似乎有什么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狭长的眼尾荡漾起春水般的涟漪,舒展开来。   酥麻的感觉自她的背部窜上来,仿佛要将她溺毙在他眼中的潋滟光华里。   “你想要什么……”风暮寒俯身向下,气息似乎有些紊乱。   叶芷蔚红了脸,不过她知道,这种时候,就算她想跑也是无济于事的。   “我们还没成亲呢。”她警告道。   “为夫先付点利息。”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眼睛。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她再拒绝自己便将她放开,这一世,他想将最好的留给她,不想让那美好的初次浪费在这种地方,可是他好不容易才重新得到她,美人在侧,他忍不住,也不想忍。状丽池技。   叶芷蔚脸上浮起绯红,“说算可要算数哦?”她伸手环上他的脖颈,做为一个现代的灵魂,婚前恋人间搂搂抱抱算不得什么。   风暮寒手臂收紧,灼热的气息扑打在她的脸颊上,“为夫有一事不明,此前一直想来问你。”   “什么?”叶芷蔚靠在他的肩头。   “在台阳时,为夫曾收到你的一封信……可是却不明结尾的那三个字有何含义。”   叶芷蔚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当时她一时兴起,在信尾留了“么么哒”三个字。   “你真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嗯。”   叶芷蔚强忍住笑,将嘴唇贴近他的脸颊,喃喃道:“就是这个意思……”话音刚落,她“啾”的一声,重重吻在了他的脸上。   片刻的失神过后,风暮寒轻笑出声,俯身反将她吻住。   狂热的,索取着她双唇的柔软,缠绵悱恻,纠缠不休,直入肺腑……——   ☆、第175章 雏鹰,明珠再次相邀击鞠   叶芷蔚一直睡到天将晌午才醒,想起昨天晚上跟着风暮寒胡闹了一番,虽说最后他信守了承诺,没有进一步的举动。t可是临离开之前,却在她的另一边肩头狠狠的咬了一口,留下了属于他的痕迹,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她的帐篷。   她翻了个身,本想再睡会,忽然觉着外面的声音有些嘈杂,猛地坐起身来,唤了声:“小莲?”   小莲端了铜盆进来,笑道:“小姐再不醒就要吃晚膳了。”   叶芷蔚坐在床边由她服侍着洗漱,道:“为何不叫醒我?”   “世子吩咐,您无需去参加狩猎,外面人多乱得很。当心有人冲撞了您。”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想来是他跟皇上说了什么,也许是把昨天晚上明珠跟太子想来为难她的事说了,心中不禁暗笑,没想到这家伙背后捅刀子的功夫见长。   虽说在营地里,有专人烹饪饭食,各个帐篷里只需派人去取就行了,但叶芷蔚还是尽量避免食用那些东西,前世中毒的遭遇让她着实信不过宫里的吃食。   这一次,她自带了简易的小炉子,小莲自己动手在帐篷后支火,做些简单的小菜。   早上她又煮了些米粥,叶芷蔚简单的用了些,一边听小莲说起早上发生的事。   “南宫小姐跟韩小姐来过了,见您没醒就先走了。狩猎的队伍从早上就出发了,世子跟三皇子一队……世子在帐篷外面安排了十几个侍卫,咱们出出进进都守得可仔细呢。”   听着小莲絮絮叨叨说着话,叶芷蔚的目光随意投向帐篷外,内心一片安逸。   他就像是一棵遮荫蔽日的大树,让她依靠得心安理得。   狩猎是件危险的事,但她相信风暮寒的身手。绝对不成问题。   用过饭后,她正悠闲的靠在椅子上,外面响起南宫烟的声音,“蔚儿妹妹还没醒么?”   叶芷蔚笑起来,“醒着呢。”   南宫烟进了帐篷,一把便拉起她的手,“快出来,好不这容易出来玩一趟,你想一整天都待在帐篷里面么?”   高门府邸的大家闺秀极少能有机会如此放纵的出来游玩,可是叶芷蔚却相比她们要自由许多,要算起来,这还要多亏了她那位大伯母,将她赶去了庄子上,她才可以随意行动。   “要去哪里?”叶芷蔚被南宫烟拉着出了帐篷。   “狩猎的队伍回来了,你不想看看世子都猎到了些什么吗?”   叶芷蔚一时语噎,她这正牌的未婚妻都不急。这帮人倒是比她还积极许多。   来到营地前,这时已经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女眷们手里捏着帕子,时不时发出娇笑与惊叹声。   太子等人将猎物并排摆在草地上,内侍总管陪着笑,让一边的小内侍将其一一记录在册。   不多时,营地外响起马蹄声,有人嚷着:“南王世子回来了!”   叶芷蔚循声望去,但见踢云乌骓如风驰电掣般的,闪眼就到了跟前。   众人纷纷避让。   风暮寒勒住战马,凤眸垂微看向她。   南宫烟掩口忍住笑。捅了捅她的后腰。   叶芷蔚抿着嘴,面上露出害羞的表情,心里小人却恨不得把南宫烟踢飞出去。   当着众人的面,风暮寒也没有故意为难她,而是伸手自怀里抱出一物,小心的放到她的手里。   南宫烟好奇的凑过来,只见叶芷蔚的手中缩着一团灰白毛的小东西,“这是什么?”她伸出手指去拨弄那灰白毛团。   一只尖锐的小嘴伸了出来,准确的啄在了她的手指上。   “哎呦?”南宫烟吓的缩回手指,“这是……什么鸟?”   叶芷蔚仔细打量,这才发现,这是一只鹰隼的幼雏,看样它才刚刚被孵出没有几天时间,全身毛茸茸的。   “在山上拾到的。”风暮寒面无表情道,“喜欢的话就养着吧。”状乐岛才。   叶芷蔚忍不住笑起来,明明心里随时装着她,却要偏偏在人前摆出一副冰山脸,这人的性子得有多别扭。   不过在人前,她绝对要给足自家男人面子,她露出欣喜的表情,感激道:“多谢世子。”   一边不少女眷见了却不以为然,虽说刚才这一幕让她们着实眼热,没想到向来冷面的南王世子竟会向女子讨巧,送东西,不过送什么不好,送只毛还没长齐的小鸟。   “难看死了……”不知谁说了一句。   风暮寒骑在马上,凤眸如刀,扫了过去,只吓得对方禁了声,再也不敢言语。   叶芷蔚倒不在意,相比那些整日被挂在房檐底下,只会以毛色和叫声悦人的鸟儿,她更喜欢鹰隼的威猛,而且这种鸟也只有从小抚养才有可能把它驯服。   叶芷蔚叫来小莲,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好生照看这只鸟。   小莲应了,双手捧着鹰隼先回了帐篷。   这时三皇子骑马进了营地,一路上马儿跑得气喘吁吁。   三皇子一直来到风暮寒身边才拉住缰绳,叹道:“世子的马果然厉害,这一路都追不上呢。”   风暮寒什么也没说,微微颔首。   这时英王与其他人的马也相续回了营地,草地上摆放着各种猎来的猎物,大到野猪,小到野兔,皇帝让人全都登记在册,然后便吩咐人去收拾猎物,准备直接烤制与众人分食。   就在这时,自一边跑来十几匹骏马,马上俱都是年轻女子,身着艳丽服装,脚穿马靴,娇笑声一直传出老远。   为首一人,穿着一身金红相间的百蝶裙,额前垂着大红璎珞,神采飞扬,正是明珠公主。   “父皇!”明珠骑马来到近前,灵巧的跳下马来,上前给皇帝见礼。   叶芷蔚站在人群里,清楚的看见明珠走过时,目光在人群里扫视着,似在寻找着什么。   她决定还是少惹麻烦为妙,于是向南宫烟的身后躲了躲。   皇帝看着明珠这身打扮,好奇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明珠撒娇道:“父皇想不想看击鞠?”   “哦?你们想玩击鞠?”皇帝似乎有些兴致,转头对身边丽妃笑道:“想当年爱妃打击鞠也算是个高手了。”   丽妃嗔道:“皇上就会取笑人,那是皇上让着臣妾呢!”   皇上扬头大笑。   明珠目光闪烁,“既然父皇喜欢看,那我便再找几个人,凑成一队。”说着她转过头来,在人群里打量着。   叶芷蔚正准备悄悄退出去,忽听明珠道:“叶三小姐,前日本宫邀请你击鞠你便拒了,今日怎么也要赏个脸才是。”   叶芷蔚迈出一半的脚停在半空,心中的小人破口大骂:你妹啊!你就是想来找我茬的是吧!   ☆、第176章 明珠逼迫出场击鞠,世子割爱借出宝马   明珠牵马分开人群,来到叶芷蔚面前,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她。“叶三小姐,昨日你便拒了本宫的邀请,今天总不好再拒绝吧?”   叶芷蔚笑得无害:“公主殿下说笑了,我本就不会玩击鞠,你非要拉上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莫非是想看我的笑话不成?”   明珠不管不顾,上前去抓她的手腕,“叶小姐休要推辞,父皇正等着看我们击鞠呢。”   明珠的手还没等碰到叶芷蔚,南宫烟从侧面伸出手来,将明珠的手挡了回去。   南宫烟是武将世家出身,打心里看不上明珠这种人。   “公主殿下。蔚儿确实不会击鞠,若是你场上缺少人手,我愿意奉陪。”   叶芷蔚担心的看了南宫烟一眼。   南宫烟一笑,低声道:“我自小便跟着军营里的男孩子们玩击鞠,你就放心吧。”   尽管南宫烟答应出场,但明珠仍是不依不饶,“不过是下场凑凑热闹而已,叶小姐百般推脱,莫非是身体不适?听说昨夜酒宴散席之后,世子哥哥去了你的营帐,在里面待了许久才离开的呢。”   此言一出,立即引得无数人交头接耳。   “昨天皇上才赐婚……这位叶小姐当真好手段,把世子抓得紧紧的。”   “狐媚子而已,不然就凭她,怎么可能入得了世子的眼。”   “昨夜世子送叶小姐回去。我可是亲眼所见……”   “啧啧……孤女虽然可怜,但就是上不得台面。”   周围的议论声嗡嗡的响起来,就像一群苍蝇包围了叶芷蔚。   明珠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心里想着皇后给她出的主意果然妙,这比直接上去用鞭子抽她要安全得多,人言可畏,只要将她的名声弄臭了。到时世子哥哥自然会厌恶她。   南宫烟心中火大,刚想发作,叶芷蔚却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转向明珠道:“公主殿下此言差矣,昨夜世子确实送我回了营帐,不过这原因嘛……公主殿下想必最清楚不过了。”   明珠一愣。   南宫烟在一旁冷笑:“公主半夜三更醉酒闹事,吵着要用鞭子打叶小姐,世子担心皇上刚刚赐婚便要发生血案,只得亲自护送她回去,不然今天不光是公主没办法向皇上交待,就连世子也要跟着挨骂了。”   明珠的那条鞭子可是相当的有名,众人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皇上刚给南王世子赐婚,明珠公主就提着家伙去找人家未婚妻闹事,这绝对是跟世子有关,明珠爱慕南王世子的事在宫里可以称得上是公开的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平时不去点破而已。   明珠脸色僵了僵,“昨夜之事,本宫已经记不得了。”   “是嘛,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南宫烟仿佛兴致极高,“公主殿下昨天可是威风得很呢,七、八个宫女都拉不住您……对了,那几个宫女今天来了么?”说着她向公主身后扫了一眼,然后叹了一声:“哎,只怕是都不在了。”   这一句“都不在了”,谁还有不明白的?   以明珠的性子,发生了这种事后。怎么会留着那些宫女的性命,必然是全都弄死了。   “太可怜了……”叶芷蔚配合的作出伤感的表情。   周围众人神色各异,虽然不敢公开议论,但那眼睛里分明写着了然的神色。   皇上与皇后等人虽然坐得远些,但通过内侍总管,皇上还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这些话。   皇上目光锐利如刀,直看得皇后浑身不自在,因为众人都在眼前,皇上总要给皇后留几份面子,所以并未开口说什么。   皇后也有自知自明,立即开口唤明珠过去,“叶小姐既然不会击鞠便不要勉强了。”   “那怎么成!”明珠叫起来,她好不容易才得了机会能公开的教训叶芷蔚,怎么甘心错过。状乐系巴。   双方僵持不下也不是办法,于是叶芷蔚走上前来,淡淡一笑,“既然公主殿下想玩击鞠,那我便舍命相陪,不过有一点我要提前说明,我之前从来没玩过击鞠,要是因为我的失误让众位出现什么差池,我可是没法负责的。”   明珠高兴道:“自然无需你来负责。”她队里的那帮女子,都是常年与她在一起玩耍的,脾气秉性都差不多,向来都是她们合作欺负别人,从来就没有吃亏的时候。   “那好,既然如此,我们便让众人做个见证。”   南宫烟似对叶芷蔚突然改变主意有些不解,她一直都注意着明珠,所以并没有看到不远处南王世子冰冷如霜的眼神。   叶芷蔚与他对视一眼,见风暮寒唇角挑起,露出一抹好看的弧度,转瞬即逝。   她心中顿时大定。   明珠又找了几个人,让叶芷蔚一方凑成一队,众人换了利落的衣裳后又去挑马。   叶芷蔚对挑马却是一窍不通,正在犹豫,忽见青衣牵着踢云乌骓自远处过来,“叶小姐,世子爷吩咐,让您骑这匹马上场。”   所有站在附近选马的人全都惊住了。   踢云乌骓可是南王世子最钟爱的座骑,他竟然舍得借给别人,而且借的还是个女人!   就算他舍得借出马来,可是这踢云乌骓性烈如火,一般人根本不可能驾驭得了,要是惹了它发狂,只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叶小姐就会被它掀下马背,摔死在地上……   叶芷蔚看着踢云乌骓,伸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块糖来,递到踢云乌骓的嘴边。   踢云乌骓毫不客气的伸出舌头卷起糖块,几下就吞了下去。   叶芷蔚顺手摸了摸它的鼻梁,对青衣道:“替我谢谢世子爷。”   青衣拱手而退。   南宫烟惊讶道:“没想到世子竟还是个冷面热心的。”   叶芷蔚只笑不语,她检查了一番,发现俱都齐备,想来风暮寒早就为她做了准备,就连马镫也调节成了适合她的高度。   当叶芷蔚骑着踢云乌骓来到场上时,所有的欢呼声嘎然而止,每个人都不可置信的盯着那匹踢云乌骓,有不少人转头偷偷去看坐在一旁的南王世子。   风暮寒坐在三皇子身边,从他眼中人们捕捉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他就那样淡漠的注视着击鞠场,纵然与皇子坐在一块,却仍难掩其身天生的清贵与入骨的孤傲。   ☆、第177章 有其主必有其马,天性骄傲岂能容你并肩   听说有击鞠赛,不少人全都聚集过来,营地前顿时围满了看热闹的众人,除了皇室成员可以坐在伞盖下面。其他的人只能顶着太阳站在那里。   宫女送上了酒水与水果,皇帝兴致很高,时不时与身边皇后和丽妃等人低语。   踢云乌骓的出场引来了人们更多的关注,甚至有人在私下里设了赌注,赌镇国公府的叶三小姐什么时候从马上掉下来。   风暮寒三指持着酒盏,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杯沿,纤长的睫毛在太阳下投射出扇形的阴影。   三皇子不安道:“不知叶小姐骑术如何?”   “差。”风暮寒在外人面前,向来惜字如金。   三皇子险些被酒呛到,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骑术本来就不好,还让她骑踢云乌骓这烈马,这不是找死么?   三皇子有心劝慰几句,却发现南王世子并不紧张。青衣时不时在他身边低语,说起场上众人的赌注。状序在号。   “赔率多少?”风暮寒唇角紧抿成一线。   “一比九,几乎全都是压在叶小姐坠马上面。”青衣小心翼翼的盯着世子的脸色,生怕他会不高兴。   风暮寒不屑一笑:“既然如此,本世子也要凑个份子。”   “世子爷要押在哪一边?”   “本世子岂能与他们同流合污,自然是要与他们相反。”   “押多少?”   “一千两。”   好大的数目,一旁三皇子听了眉稍挑了挑,笑着凑过来,“难得世子如此雅兴,我也凑一份子如何?”   风暮寒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表示反对,三皇子全当他默认,于是点手叫来身边侍从,低声吩咐他去押注。   原本引头设局的不过是几个噬堵如命的公子哥,想趁着这机会过过手瘾。没想到太子殿下先下了一千两银子,押了叶三小姐坠马,结果这赌注就越滚越大。竟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现在又有南王世子与三皇子的加入,一时间,场外的赌注倒比场内还要精彩,不少人都觉查到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杀气,胆小的全都躲得远远的。   明珠见场外众人都陆续入场。场外空地全都占满,于是轻轻扬起手中金杖。   她的金杖是特制的,前端虽与普通击鞠木杖相同。但其顶端却有一处机关,只要她按动机关,前端月牙的中央就能射出银针,她凭借这把金杖不知胜过多少场击鞠的比赛。   明珠带马向前,首先入场,五名身份各异的女子跟在她身后,南宫烟与叶芷蔚从她们对面入场,双方在场地中央碰头。   场地两侧树起了三层雕花鞠门,鞠门之间有白灰粉划出的场地范围。   两队人马来到场地两侧分列站好,内侍总管忽然站出来,用尖细的嗓音大声宣布:“今日击鞠赛彩头为冰蚕丝五匹,云锦二十匹,赤金环一对。”   众人一听便知这是皇上出的彩头,立时全都兴奋起来。   这些女子都是出身于高门府邸,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钱财,不过这冰蚕丝却是最为难得,向来只有宫里嫔妃和皇后才能用得起,薄如蝉翼,冬暖夏凉,平时能得几丈就已经很难得了,今日皇帝竟然金口大开,赏了五匹下来,她们如何能不高兴。   这时有一名内侍手里捧着一只镂空木球来到场上,将木球放在场中的空地上。   场边鼓声一响,两队队伍同时冲出,明珠更是兴奋的娇喝一声,挥舞着金杖向那镂空的木球冲过去。   场边众人不论男女,目光全都紧跟着镂空木球,纷纷拍手叫好,场上气氛顿时高涨起来。   明珠俨然是她们那队的领头人物,金杖击飞木球,英姿飒爽,奔马如电,在人群里左右穿梭。   然而南宫烟也不是吃素的,手中木杖沉稳,每次都会将镂空木球从明珠的金杖下拦截下来,送到队友马前。   双方你来我往,互有进球。   叶芷蔚骑着踢云乌骓始终跟在南宫烟身后,开始她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全便熟悉了击杖方法,每当南宫烟将镂空木球夺下时,她便会在第一时间将球击飞到自己一方人员面前。   接连几次皆是如此,明珠有些不耐烦起来,向同伴喝道:“拦住她!”   两名骑手立即一左一右包抄到叶芷蔚身侧。   南宫烟立时紧张起来,回头去看叶芷蔚,结果手中木球反被明珠抢去,直接送入球门。   这时候南宫烟已经顾不得输赢,她担心的是叶芷蔚着了明珠她们的道。   击鞠比赛其实是一种风险极大的游戏,就算是男子间的击鞠赛也时有发生坠马或是误中木杖,伤及身体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叶芷蔚骑术只能称得上勉强可以,明珠一方队员逼近过来,她并不慌张,只是将缰绳抓得更紧了些。   三匹马眼看就要并辔而行,将叶芷蔚挤在中间,就在这时,踢云乌骓突然一声长嘶,前蹄迎空扬起。   叶芷蔚似早有准备,紧紧抓着缰绳,整个人都趴在马背上,动作虽然难看了些,但却没有掉下去。   旁边两匹逼近过来的骏马见踢云乌骓发威,吓的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不论马上骑手如何催动,就是不肯靠前。   踢云乌骓前蹄落地,抖了抖黑色鬃,威风凛凛,边跑还边回过头,向后面的马儿喷了下鼻息。   叶芷蔚不禁暗笑,不愧是南王世子的座骑,就连脾气都跟它主人有些相像。   南宫烟驱马跑过来,道:“你可吓死我了。”   叶芷蔚淡淡一笑,“这可是世子的战马,平日上阵杀敌它都要跑在最前头,岂能容别的马跑在它身侧?”   南宫烟恍然大悟。   踢云乌骓天性骄傲,无论如何都不会允许别的马与它并驾齐驱,没想到明珠她们的策略竟要输在这匹马的身上。   南宫烟扬声大笑,“如此我便放心了,看我们把这场赢回来,待你成亲之日,我送你一套冰蚕丝的袍子,包管世子满意!”   叶芷蔚轻啐一口,“还是留着你穿给文将军看吧!”   两人齐声大笑,纵马迎向明珠公主……   ☆、第178章 峰峦叠嶂世子险动情,暗器伤人不成终害已   击鞠场上,叶芷蔚与南宫烟的对话虽然传不到场外,但风暮寒目力过人,光是看人说话时嘴唇的翕动便能解其意。   三皇子忽见风暮寒扬起手中酒盏。将杯里酒一饮而尽,就连气息也似乎有些紊乱起来。   他不由担心的唤了句:“世子?”   风暮寒薄唇紧抿,深吸一口气,将混乱的气息压了下去。   三皇子不明所以,但见风暮寒面色不善,于是也不再多问,继续将视线投向场上。   冰蚕丝的袍子?   若是穿在她的身上,那峦叠嶂间的美好如梦似幻般的,仿佛就在他的眼前。   他喜欢看她为自己绽放、迷离的眼神、情至浓时娇艳欲滴的面颊,以及她那诱人心魄的轻吟……   这念头一闪而过,风暮寒只觉体内迅速窜起一股灼热,他慌忙端起酒盏掩饰自己的失态。好在这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场上,无人发觉南王世子的异样。   击鞠场上陷入僵局。   明珠数次使人去干扰叶芷蔚,但她们的马全都不敢过于接近踢云乌骓,最多只能跟在它后面跑,只把明珠气得咬碎银牙。   终于,南宫烟挥起木杖,再进一球,将分数超了过去。   场下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明珠有些急了,眼珠一转,手指便扣在金杖柄的机关上。   双方再次拼抢到一起时,明珠将金杖挥起,朝向踢云乌骓的方向,按动机关。   因着皇上等人都在场,她不敢直接将这银针打到叶芷蔚身上。而且她这招向来有效,一般的座骑只要被银针射中,便会发狂的四处乱跑。   叶芷蔚原本就骑术不精,更何况她骑的还是踢云乌骓,最好让她被马踩死,这样倒算是死在南王世子手里,在外人看来,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她按动机关。朝向踢云乌骓,银针“咻”地射出。   马上的叶芷蔚全然不知危险正在靠近,可是踢云乌骓却饱经沙场征战,对于暗器之类有着比人类更为敏锐的洞察力。   突然间,踢云乌骓猛地扭过头来,长嘶一声直向明珠奔去。   叶芷蔚不知踢云乌骓为何会突然失控,吃了一惊,连忙抓紧缰绳匍匐在马背上。   明珠显然也没料到对方的马会转向她奔过来,催动座骑想要避开,踢云乌骓显然怒极,竟四蹄暴跳,以粗壮的颈部向对方马首扫过去。   明珠惊叫一声急忙拉动缰绳试图避开,可是她的马早就被踢云乌骓吓破了胆,灰灰的哀鸣着。全身乱抖。   明珠一咬牙。手中金杖手柄狠狠的戳在了马身上,马儿吃痛,厉嘶一声扬起前蹄狂奔开来。   她与叶芷蔚的座骑擦肩而过,两人向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奔去。   南宫烟催马想要追上踢云乌骓,但普通马的脚力完全赶不上踢云乌骓。   这时场外众人全都紧张起来,不少女子发出尖叫,有胆小的还捂住了眼睛。状央呆巴。   踢云乌骓带着叶芷蔚狂奔出击鞠场地,再往前便要出了营地。   三皇子站起身来,目露担忧之色。   风暮寒这时也站起身,却是不慌不忙,将食指与拇指圈起,打了个尖锐的呼哨。   原本马上就要奔出营地的踢云乌骓听到哨音立时调转方向,朝着风暮寒的方向跑来。   场边众人慌忙躲闪,踢云乌骓风驰电掣般的跑过来。   风暮寒伸手便抓住了缰绳。   叶芷蔚这时仍趴在马背上,脸朝下,别人看不到她的神色,不少人都觉得她是吓晕过去了。   风暮寒探手拍了拍她的背,叶芷蔚扬起脸来,微微一笑:“我没事。”   一旁的三皇子也不禁暗暗称奇,通常女子遇到惊马,过后都会被吓的全身发抖,需要别人的安抚,可是这位叶三小姐却开口先安慰了南王世子。   风暮寒面无表情,抬手扶着她的腰肢,将她带下马来。   虽然叶芷蔚神色镇定,但双腿却因为长时间骑在马上微微有些颤抖。   风暮寒不动声色,直接将她按在椅子上坐定。   这时场边有人尖叫起来,大声嚷着“坠马”,风暮寒等人看向击鞠场,只见明珠不知怎么从马上掉了下来,她的一只脚被马镫挂住了,挣脱不开,那马像疯了似的到处乱跑,拖着明珠。   开始的时候明珠还极力挣扎,想要将自己的脚摆脱出来,可是随着惊马的奔跑,明珠渐渐失去了动作,最后就像一条死鱼一样被马拖着……   “快去救人!”皇后厉声喝道。   太子等人早就冲了出去,夺过场边骑手的马,向着明珠的座骑追去。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太子的马,只见太子手里提着从侍卫身上抽出的长刀,追近惊马后抬手一刀,直接砍向了马脖子。   “啊!”场边女眷发出惊呼之声,纷纷转过头去。   叶芷蔚心中小人不禁暗暗咧嘴:太子这人果真阴狠毒辣,单是看他出手便知此人为达目标不择手段。   惊马栽倒在地,鲜血喷涌,霎时间便染红了草地。   太子跳下马来,上前查看明珠的情况。   这时已有人找来宫中太医,内侍抬着担架也赶过来,众人小心翼翼的将明珠抬到担架上,折返回来。   众人围在太医身边,皇后一脸焦急,皇帝于是打发内侍总管上前查看。   内侍总管分开人群,只见明珠半边脸上尽是被草茎划伤的细小伤口,腿以奇怪的姿势扭着。   “公主殿下伤情如何?”内侍总管问道。   太医一脸的为难,“这……下官还没查明……”   “还不快查!”内侍总管怒道,别看在皇帝前面他是奴才,在其他人眼里,他可是神气得很。   太医先是给明珠诊了脉,然后又小心翼翼的伸手去触明珠的那只腿。   “啊!”明珠突然惨叫一声醒过来,抬手便给了太医一记耳光,“滚!本宫的身子也是你能碰的!”   太医被打蒙了,半蹲在那里不敢吭气。   内侍总管忙道:“公主殿下可有觉得哪不舒服?”   “腿……我的腿……”明珠惨叫起来,眼珠子瞪得溜圆,直勾勾盯着自己那条变形的腿。   “还是让太医检查下的好。”内侍总管劝道。   明珠置若罔闻,仍在尖叫着。   内侍总管一脸无奈,转头看向太子。   太子挤进来,对太医喝道:“还站着做甚?快些给公主看伤!”   “可是……可是下官还没有检查完……”太医委屈的很,白白挨了一记耳光。   太子一瞪眼,“还不快些?若是延误了病情唯你是问!”   太医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得硬着头皮再次上前。   ☆、第179章 太子逼问追责,世子暗呈明珠金杖   太医冒着生命危险再次靠近明珠。   明珠刚想抬手,太子阴森的眼睛狠狠瞪着她,“不想死就给我老实点!”   太子虽然不是她的亲哥哥,但她自小便在皇后身边长大。太子对她还算是和颜悦色,极少像这样严厉的训斥她,明珠心里抱着委屈,身上又疼,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太医忙趁机伸手扳过她那条腿,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上到下摸了一遍。   “这腿是断了……”太医心惊胆战道,“不过只要接上,多将养些日子,便能痊愈。”   “那她的脸呢?”太子不悦道,明珠半边脸全都是细小的口子,她一哭,眼泪跟血全混在一起。那张脸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待下官开药来擦着试试。”   “不能留疤。”   太医一身的冷汗,“是……能不能留疤除了下官的药,还要看明珠公主的配合程度。”   太子一撇嘴,指着一旁的宫女道,“你们把公主盯紧了,太医怎么说,你们便怎么做,出了事唯你们是问!”   几名宫女全都吓的白了脸,喏喏应声。   太子吩咐完太医,挤出人群,阴森的目光扫过一旁席上的叶芷蔚。   “公主为何会惊马,不知叶小姐能否给本太子一个满意的答复?”   南宫烟这时与其他队员都下了马,来到场边,听到太子这么问,不少人都感到紧张。   这是要追究责任了。   风暮寒面无表情。“太子殿下此为何意?”   太子冷哼一声:“刚才我们看得清清楚楚,叶小姐的马突然发狂,冲撞了明珠的马,这才导致她惊马,难道叶小姐连主动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吗?”状央尽亡。   还没待风暮寒开口,叶芷蔚已然站起身,“我知太子殿下是担心明珠安危。但事情总有个是非曲直,方才在比赛之前,我已说明,我不懂击鞠,是公主几次三番逼我上场,我事先已打了招呼,出了差池概不负责,想必这话刚才各位也都听见了吧?”   说着叶芷蔚转向场边众人。   这话她确实说过。众人纷纷点头,“叶小姐确实说过。”   “是公主殿下逼她下场。”   太子目光狠厉,扫过那些人,“话虽如此,明珠出了事,你也不能推卸责任。”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殿下,我就不明白了,明珠公主向来骑术极好,我们惊马后又是跑向不同方向,为何她掉下马来要算到我的头上?”   “刚才明明是你的马先冲撞了明珠!”   南宫烟这时上前一步,挡在叶芷蔚身前道:“殿下,这不过是个意外。击鞠赛时难免出些差池,以往每次公主出赛,对方队员时有伤亡,殿下不是也一次也没有追究过公主的责任么?为何偏偏到了我们这,就要算到蔚儿头上,你若只是想找个垫背的来出气,不如处罚我好了,好歹今天这队也是我做的领队,出了事自然不能推脱责任。”   她这么一说,众人全都想起平日明珠的骄扬跋扈,每次击鞠赛,只要对手强过明珠,总是会发生些意外事故,大家也都不是傻子,时间长了,谁都不免有些猜测,只不过碍着明珠的身份,谁也不敢说出来就是了。   南宫烟武将世家出身,之前又从文天昊那里听说了太子本欲暗中陷害他与南宫老将军的阴谋,她更是看着太子就来气,所以说话更是不给对方留半份脸面。   她这么一出头,其他女子立时都壮起了胆子,纷纷道:“这么算来,我们是一队,都应有责任,明珠那一队的也同样有错。”   女孩子说起话来唧唧喳喳,她们全都站出来,主动领罚,反弄的太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处罚这些女孩子吧,她们身后都有家族做依仗,得罪了哪一个都得不偿失,更何况他本来就没理。   这时英王走过来,劝慰太子道:“不过是一场比赛,谁也不想出差池,明珠以往身手都不错,想来是一时疏忽,还是快些让太医抬她下去治伤才是。”   太子死死盯着叶芷蔚,嘴唇翕动半天,只得吩咐内侍将明珠抬下去。   皇后坐在椅子上,全身紧绷,她原本指望着皇上大怒,向叶芷蔚降罪,最好连带着将风暮寒也处置了。   她偷偷看了眼皇上,见他脸上带着一丝冷意,却只是扫了一眼明珠什么也没说。   “皇上……”皇后犹豫道。   “皇后想说什么?”皇帝正色道。   “您看今天这事……”皇后一副伤心欲绝的神色,“明珠好歹也是本宫养大的,如同自己亲生的女儿一般,今天竟伤成这样,那丫头竟仗着您的恩宠,连句话也没有。”说着她抬起衣袖来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皇帝突然冷哼了一声,“好个母女情深。”   皇后心里不由得一紧,皇上平日就算是对她不满也从来不会当面如此暗讽她,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来人。”皇上一挥手,“将风爱卿送来的东西拿上来,给皇后一观。”   一名小内侍手里捧着朱漆托盘低头走上前来,托盘里放着一块黑色绒布,还有明珠击鞠用的金杖。   刚才明珠坠马时,金杖被丢在草地上,没想到竟是被风暮寒派人拾了回来。   “这是不是明珠的金杖么?”皇后佯装不解道,明珠金杖里有着什么,她清楚得很。   “你看看这是什么?”皇帝点指着那块黑色绒布。   那块黑色绒布上躺着一枚银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皇帝伸手拿过那把金杖,将前端对准皇后,“风爱卿因何送来此物,不知皇后能否知晓其意?”   皇后见金杖的顶端正对着自己,腿肚子一哆嗦,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   “皇……皇上……”   “皇后想不想试试这把金杖?”皇帝手指按在机关上,笑容古怪。   “不……不要……皇上!”那机关要是按下去,银针便会射到她的身上来。   “皇后觉得明珠这把金杖如何?”皇上脸上笑着,心中却带着十二分的怒意,他自以为妻贤子孝,为君有道,可是一切都不过是他美好的想像而已,他们竟敢背着他,一次次做出拂逆他的事情来——   ☆、第180章 三皇子设酒款待,英王酸意不散   皇帝与皇后这边的小动作早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太子见皇上手上握着明珠的金杖,正对着皇后,于是急急赶过去,“父皇!”   皇帝突然哈哈一笑。将金杖放下,“朕不过与你母后开个玩笑。”他随手将金杖丢回托盘里。   皇后脸色煞白,双腿一个劲的打哆嗦。   皇帝道:“朕累了,都散了吧。”说完起身离席。   丽妃等人在一旁将刚才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这时谁也不敢说话,全都低着头,尾随着皇帝离开。   “母后?”太子担忧的上前扶了皇后的胳膊。   “无事。”皇后深吸一口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么能丢了皇后的架子,她推开太子的手,“本宫也累了。”她不确定,皇上都知道些什么。   风暮寒……   她将牙齿咬得咯咯响。又是他,为什么每次关键时刻都是他跳出来坏了自己的好事!   草地上烤制的猎物发出诱人的香味,可是皇后这时已经没有心思再留在这里了,扶着身边的嬷嬷回了帐篷。   太子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回头看向风暮寒,只见青衣手里捧着一大摞银票站在那里,他猛地想起了自己下的赌注。   五百两银子,血本无归。   看着太子愤愤离去的背影,风暮寒随口问:“赢了多少?”   “五千四百两。”青衣道,“还有六两的碎银……”   “哪来的这么多的银子?”一旁的小狐狸眨着眼睛。   风暮寒凤眸斜睇,看着她幽幽道:“口水流出来了。”   叶芷蔚下意识的伸手去擦自己的嘴角。   南宫烟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叶芷蔚猛地回过神来,这家伙又在耍自己!   三皇子这时走过来。兴高采烈道:“难得今天占了世子的光,我也赢了不少银子,今天的酒我请了。”转头又看向叶芷蔚,“叶小姐也请同来。”   叶芷蔚似乎觉得自己去有些不妥,便望向南宫烟,“烟儿姐姐是否也能同去?”   “当然可以。”三皇子大度道,“只要是叶小姐的朋友,全都欢迎。”话里话外。尽显亲近之意。   叶芷蔚眸光不由得闪了闪。   前世对于这位三皇子她并没有什么印象,而且风暮寒那时也与他没什么来往,可是这一世,风暮寒却与他关系越走越近。   几人转身正要离开,忽见文天昊从人群里挤出来,上前一把拉住南宫烟道:“你要去哪?”   叶芷蔚不禁失笑,“三皇子请客,烟儿姐姐要跟我们一起去喝酒。”   刚才在场上击鞠,文天昊的心都紧张的快要蹦出来了,本想着一会结束了将自己未婚妻叫过来好好“教训”一番,谁成想南宫烟竟直接要跟叶芷蔚他们离开。   “这位是……”三皇子审视着文天昊。   文天昊立即拱手施礼:“末将文天昊,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一笑。“你也来吧,反正都是自己人。”说着转头与风暮寒继续往前走去。   叶芷蔚压低声音凑到南宫烟跟前,“你让文将军小心些,莫要轻易应了三皇子的要求。”   南宫烟诧异的看向叶芷蔚,“你的意思是……”   “他极有可能拉拢文将军。”   文天昊现在不过是一名小将。根本没什么名气,她想不通为何三皇子会要拉拢他。   “反正你注意着就是。”叶芷蔚不想把话说得太清。   草地上支起彩棚,宫女内侍来往穿梭于人群中,送来刚烤制好的肉品。   三皇子让人取来了一坛好酒,也不去那边桌上,而是拉了风暮寒去那树荫底下。   “品酒风雅,还是此处为佳!”   叶芷蔚抬头见头顶树阴婆娑,于酒水倒影中摇曳生姿,倒也有趣。   南宫烟与文天昊都是爽快性子,三皇子为人又没有皇族的架子,很快便与他们混得相熟了。   草地周围,人们三五成群,或坐或站,享受着彩棚下的阴凉,吃着烤肉,饮酒谈笑。   “英王殿下……”远远的,不知谁喊了一声。   叶芷蔚等人循声望去,只见前边树阴下,英王被四、五名女子围在中间,旁边还站着几位年轻公子,几人有说有笑。   “六弟还是那般的招女孩子喜欢。”三皇子笑道,忽地想起叶芷蔚坐在身边,于是立即转了话题道:“钦天监已经给他挑了日子,下个月便要大婚了。”   风暮寒斜靠着树干坐着,手里端着酒盏,凤眸微眯,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正好英王向这边转过头来,看到叶芷蔚的时候,向她微微一笑。   风暮寒剑眉微蹙,看向英王的目光里带着不善。   如此犀利的视线很快便被英王觉察,他从叶芷蔚身上移开视线,与风暮寒目光相触的瞬间,无形火花四溅。   南宫烟看了嗤嗤的笑,轻声道:“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世子竟是个吃醋的。”   叶芷蔚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烟儿姐姐还好意思说我?文将军刚才也没少吃!”想起刚才文天昊急急跑来拉住她那模样,就仿佛她要跟别人跑了一样。   文天昊有心想解释,但这种事往往越描越黑,他只得闷头喝酒,脸却涨得通红。   这下轮到叶芷蔚嗤嗤的笑,只恨得南宫烟伸手去抓她,两人笑闹成一团,一旁三皇子看着这一幕苦笑不得。   三皇子催身边的内侍为众人倒酒,风暮寒却抬手拦了,点指酒壶向叶芷蔚道:“替本世子倒酒。”   叶芷蔚心知他是刚才对英王的那一笑不爽,这会想要彰显自己对她的所有权。   聪明的女人从不在这时候拖自家男人的后腿,叶芷蔚乖巧的应了,上前提了酒壶,以超级五星级的服务服侍得他妥妥帖帖,就连三皇子也不禁投来羡慕的目光。   酒还没喝到一半,英王却突然过来了。   “世子,三哥。”英王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潇洒的在三皇子的身边坐下。   不请自来。   三皇子偷偷瞥了眼风暮寒。   风暮寒面无表情,仿佛眼中完全没有英王这个人一样。   “好香的酒,是三哥的珍藏吧?”英王叹道,“没想到三哥竟舍得将它拿出来,想当年本王想讨一杯喝三哥都不肯。”   三皇子笑起来,“今日我占了世子的光,赢了不少银子,自然不能吝啬。”状央围弟。   英王目光落在叶芷蔚身上,不咸不淡道:“看来世子对皇上的赐婚,是非常满意了?”   风暮寒面不改色,垂眸冷冷道:“圣上有旨,为臣子的唯有从命行事。”   “本王突然想起,蔚儿妹妹的庚贴还在本王那里,改日定将到镇国公府去归还。”这话里带着浓浓的酸意,就连三皇子都觉察到了。   皇上明明都赐婚了,你还在人家跟前提什么当初定亲的庚贴,这不是找不自在么——   ☆、第181章 行酒令明枪暗箭,切到手   英王突然提起他与叶芷蔚的庚贴,现场的气氛顿时压抑起来。   三皇子恨不得马上把英王的嘴给封上,这种时候提这事,是想惹风暮寒发怒么?   英王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好似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何不妥之处。   “庚贴原本一直在本王母妃那里,等回京之后本王挑个好日子,亲自去镇国公府将它还了。”   还了庚贴便算是正式退婚了。   “庚贴什么的……就不用麻烦了。”风暮寒幽幽道。   英王一愣,就连叶芷蔚也有些意外,她好不容易才盼着与英王解除了婚约,为何这个时候他倒说不需要退还庚贴了?   风暮寒凤眸微眯,盯着手里的酒盏,漫不经心道:“其实自皇上为英王赐婚时起,你与叶三小姐之间便已然再无瓜葛,现在皇上又为我们赐婚,有圣旨在还要那庚贴有什么用?”   英王原本故意提起庚贴之事是想让风暮寒明白,不管他与叶芷蔚之间如何。最早要成为叶芷蔚夫婿的人是他。   叶芷蔚有些不安的望了风暮寒一眼,生怕他会不悦,可是风暮寒仍是一副漠然的样子,端详着手里的酒盏,仿佛能在上面看出花来似的。   英王对于南王世子的这种表现,似乎有些茫然。   南王世子的性子,不该是这样的啊,他的眼里怎么可能容得了沙子?   风暮寒虽然面上不露声色,实则这会却在心里冷笑,薇儿一直都是他的人,就算英王与她有婚约在先,可是他却没有办法进到她的心里。   前世她因何而亡,这件事想必她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她不论选择谁,最后都不可能是英王。所以从一开始,英王便已是满盘皆输,他有何可生气的?   三皇子见形势有些不对头,轻咳几声道:“不过我们来行个酒令如何?”   英王接过内侍送上的酒盏,看向风暮寒道,“世子向来不喜与我们行酒令,今日不知能否赏脸?”   现场的气氛似乎有些剑拔弩张。   风暮寒唇边划过一丝讥讽的微笑,“随意。”   三皇子知英王最擅长行酒令。于是道,“只为助兴,随意就好。”   叶芷蔚与南宫烟坐在一边看热闹,文天昊却是没能跑得了,英王大手一挥,“咱们一起来,人多热闹些。”   文天昊只能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周围有不少人也都开始行起酒令,高门府邸的酒令总比市井中的酒令要文雅许多,三皇子抢先道:“我为令官。”   众人端起酒盏,你一句,我一句,文天昊在军中也玩过雅令。还算跟得上。   叶芷蔚则与南宫烟细细切了盘中的烤肉,一边吃着一边看他们行酒令,全当消遣。   几轮酒令过后,英王见风暮寒对酒令丝毫不显生疏,大感意外。目光掠向一旁的叶芷蔚,只见她全神贯注的望着他们,英王将心一沉,略加思索,吟道:“有水念作清,无水也念青,去了青边水,添心即为情。有心诉钟情,伊人不领情。”   三皇子听了脸色大变,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向叶三小姐表达爱意么。   叶芷蔚也听出英王话里含义,微微有些惊讶,不过她所感兴趣的非是英王话里想表达的意思,而是对于他出的这酒令的难度,这句话是利用了汉字具有的偏旁部首折结构特点,想要对得上,就要同样利用这种方法。   文天昊傻了眼,看了看三皇子,二话不说,直接端了酒,一饮而尽。   只把南宫烟弄的哭笑不得。   英王目光不瞬的盯着风暮寒,“该世子出对了。”   三皇子有些担心,不过却为风暮寒寻了台阶道:“难得也罚世子一轮酒,你总不会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们吧?”   风暮寒不屑一笑,接口续道:“有水念作湘,无水也念相。去了相边水,添雨即为霜。各扫门前雪,莫管瓦上霜。”   言外之意,现在叶芷蔚已经与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了,你休要多管闲事。   英王如何听不出来,立时脸涨得通红。   三皇子强忍住笑,击掌道:“妙妙!世子对得妙!”   就连叶芷蔚也不得不承认,这酒令风暮寒确实对得精彩。   风暮寒面色如常,伸出修长的食指,敲了敲面前的酒壶。   英王白了脸色,一语不发的将酒一饮而尽。   文天昊苦笑道:“还是我来做令官吧。”他实在是跟不上这些人的节奏。   众人又饮了几轮,英王已经显露出醉意,三皇子为难道:“六弟喝的多了些,不如散了吧。”   风暮寒没什么意见,英王却不应,一把抓住酒壶道,“本王难得与世子共饮一回,从小到大,本王什么事都比不过他、赢不过他,可笑本王虽身为皇子,却处处落于下风,本王不服!”   三皇子点手叫来身边侍卫,扶着英王的胳膊,劝道:“英王醉了,快些扶他回去歇息吧。”   英王一把推开侍卫,嘴里嘟哝着:“本王没醉,本王清醒得很,蔚儿妹妹从小就喜欢本王,缠着本王,在她的眼里只有本王,为何现在你竟要连她也从本王身边抢走!”   三皇子面露尴尬之色,风暮寒目光微凛。状丰每扛。   南宫烟与文天昊则如坐针毡,这种事本不是他们应该听到的、看到的,只怕等英王醒过酒来,会心生罅隙。   叶芷蔚正在切着盘子里的烤肉,没想到英王突然借酒发作起来,一时失神,那刀便切到了她的手指上。   她惊得叫了一声:“哎呦!”   南宫烟一转头,只见血珠顺着叶芷蔚的食指不断滴落下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南宫烟连忙去摸帕子。   叶芷蔚低头看着切破的伤口,安慰道:“没事……”她刚才光顾着去看英王了。   她正要去接南宫烟手里的帕子,忽然风暮寒从旁边伸出手来,将她的手拽了过去。   “世子?”叶芷蔚想将手指抽回来,不想风暮寒却握得更紧。   “切个肉也能伤了手?”风暮寒皱起眉头,一脸的不悦。   叶芷蔚刚要开口,忽觉指尖传来一股湿热。   包括英王在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南王世子,只见他将叶芷蔚受了伤的手指放进了口中。   叶芷蔚只觉脑子里轰的闪过一道白光……   ☆、第182章 纠缠世子的梦魇   叶芷蔚的手指被风暮寒一下含在了嘴里,顿时傻了眼。   这个时代的人观念可是极其守旧的,如此行为若是在深宅大院里,关起门来。怎么都好说。   可是现在,他们是当着三皇子跟英王的面,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风暮寒竟做出这种举动来。   英王面色如霜,三皇子还好些,轻咳几声,忙催侍卫将英王扶下去。   这一次,英王没有拒绝,跌跌撞撞的跟着侍卫们走了,背影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南宫烟掩口偷笑,叶芷蔚被弄了个大红脸,想将手指从他嘴里抽出来,结果却感觉到他的舌头轻轻舔舐在她的伤处。因为他喝了酒的缘故,她感觉有些刺痛。   “我晚宴时再来找你……”还没等南宫烟把话说完,文天昊已经像阵风似的把她拽走了。   看着南宫烟双脚离地似的被拉走,叶芷蔚只能苦笑。   三皇子不动声色的带人走了,临走时连招呼也没打。   风暮寒不慌不忙,用她的手帕将她割破的手指绑了,带着青衣将她送回帐中。   为了杜绝小莲的无敌唠叨,叶芷蔚直接将小莲打发了出去,自己从随行的药箱里寻出药来,好不容易将手指包好,回头一看,某人居然占了她的床铺,狭长的凤眸略带醉意的望着她。   她被他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看什么呢?”   风暮寒扯了扯唇角,“本世子心情不错。”   叶芷蔚暗暗腹诽。当然心情不错,英王当她的面栽了这么大的跟头,想来这几天内是不会再来寻她麻烦了。   明珠伤了腿,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几天她也别想出来闹事,还有那位闫将军,脸被风暮寒打了后肿的像半个包子似的,想起来就忍俊不禁。只怕没个几十天,那肿是消不下去的。   她的脑海里突然就跳出几个字来:世界于是安静了……   她哧哧的笑,“没想到那样的酒令你也能对得出来。”   “薇儿也太小看为夫了。”风暮寒自负道,他伸开手脚占了大半个床。   叶芷蔚不由得蹙眉,“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不然让人看到你进了我这帐篷后又好有闲话了。”   就算是圣上赐婚,也不能天天厮混在一起。   风暮寒仰面朝天的躺在那里,盯着她,眸光就像带着小钩子,软软的,直勾到她的心里去,“薇儿……为夫想喝水……”   叶芷蔚立时败下阵来,老老实实去给他倒了杯水。   可是风暮寒却不伸手去接,只是懒洋洋的看着她。   叶芷蔚只好拿着杯子凑过去,他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将水喝了个底朝天。   “……还要。”他又躺回去。语气显得有气无力。状丰围弟。   这家伙完全是把她这当成他自己家了,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扶额汗颜。   一连倒了两杯水,全被他喝光了。   “你醉了?”她记得他酒量极好,刚才跟英王他们喝的也并不是太多。   风暮寒半眯着眼睛。隐住眼底的笑意,“醉了……为夫先睡会……”   借口,这完全就是借口!这货只是想单纯的赖在她这好吧!   她刚想抽身去把手里的空杯放回桌上,风暮寒忽地伸出手来,准确的扯住了她的衣袖。   “薇儿……留下来陪我。”他闭着眼睛喃喃道。   叶芷蔚本想将衣袖从他手里拉出来,可是这货手劲大的很,她若是强拉只怕这衣裳也要被扯破了,她只好坐下来,干瞪着他。   风暮寒突然翻了个身,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将头枕在她的腿上。   “薇儿,待回去了,我便差人去准备聘礼,先到你们府上纳采。”他喃喃道,“等你过了门,我们还住在清月居可好?我已经让人将院子扩了一倍,种了一片梅林,还有一片桃林,到了春天你可以陪我喝桃花酒,到了冬天落雪时,我陪你踏雪赏梅……”   听着风暮寒似喃喃自语的话,叶芷蔚的心里禁不住一阵酸涩。   前世,他们错过了太多太多。   “这一世,为夫一定会陪你走到底。”风暮寒揽着她的大手紧了紧,“所以……你一定要等我,等我用十里红妆把你娶回来。”   叶芷蔚有种想哭的冲动,但面上却掩饰道:“谁稀罕十里红妆!我现在年纪还小,才不要成亲!”   本以为这家伙定是又要恼了,可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风暮寒平静的枕在她的腿上,只不过睁开了眼睛,凤眸如潋滟的春水,定定的凝视着她。   “为夫不想再等下去了……你可知长夜孤寂,有多少噩梦侵扰我,每每闭上眼睛,就会梦到雪山与你那单薄的好似要被风吹走的背影,每次我伸出手,却只能抓住一片虚无。”   叶芷蔚的笑容凝结在唇角,风暮寒的脸在她的视线里变得有些模糊。   她从不知道,原来前世竟会给他留下这样的梦境。   “每次醒来的时候,我会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我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若是死了,为何你不在我身边……”风暮寒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有一回半夜我突然醒过来,看到枕边你的银簪在闪闪发光,多亏你将它送给了我,我才想起你还在等我回去。”风暮寒的唇角翘了起来,露出淡淡的微笑,“所以你看……反正这一辈子我是离不开你了,不如早些将你娶过门来,就算把你当成枕头,也总好过让我夜夜都睡不安稳。”   听了这话,叶芷蔚的心里就像吞了黄连水,苦的无以名状,最后这话,虽然听着似玩笑话,可是她却笑不起来。   她默默地俯下身,紧紧的拥抱着他,他一动不动,仿佛在静静享受着她的温暖。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放开他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在自己的怀里睡熟了,宁静的面容如同白玉雕琢而成,惊艳绝伦。   “风暮寒……”她喃喃在他耳边道,“我就在这里。”   她将一直守在他身边,哪也不会去,就算是死神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直到两鬓苍苍,直到银发如雪。   为期半个月的狩猎活动结束了。   叶芷蔚随车队返回京城,不过她没有先回镇国公府,而是先去了城外的庄子上——   ☆、第183章 保护品牌效应,小狐狸的爱心米粥   有一阵子没回庄子上,叶芷蔚这次一进大门便觉得庄子里有些不太一样。   鱼塘里长满了荷叶,几百只绿头鸭和灰色麻鸭混在一起,在塘中嬉戏游泳。   小莲惊得瞪大了眼睛。“它们不会把鱼全都吃光吧?”   “这些鱼都已经长大了,它们吞不下去。”身后传来苍兰的声音。   叶芷蔚跟小莲转过头去,只见苍兰笑嘻嘻的站在那里,头上梳着双丫发髻,身上衣裳虽是粗布的,却是干净利落。   叶芷蔚不由道:“为何不选件好些的料子?”   “哥哥说我又不是千金小姐,成天在庄子上野跑,穿得那么好做甚?”她学着苍明的语气,把叶芷蔚跟小莲全都逗乐了。   “你哥哥在哪里?”叶芷蔚问。   “正跟父亲在那边鱼塘呢。”苍兰伸手一指。   她顺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鱼塘边站着两个人,正在低头说着什么。   苍兰欢跳着跑过去,苍明这时抬起头来。看到叶芷蔚的时候,目光一亮。   苍老爷子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病情已经好转很多,他主动上前向叶芷蔚行礼,“东家。”   这个称呼不禁让她有些汗颜。状丰在扛。   好吧,东家就东家吧,反正她现在大小也算是农场主了。   “这些鱼长的怎么样?”叶芷蔚问。   “待到秋天时,就会肥不少,可若是想养得再大些,就要明年再捞。”苍老爷子道。   叶芷蔚点了点头,反正她现在也不急于一时,又跟着苍明去看了稻田里的河蟹,小莲伸手好奇的去逗弄它们,结果不小心反被夹住了袖子,吓得她大叫起来。   陈护院等人听说她回来。全都赶来了正堂。   冷清了许久的正堂再次热闹起来。   叶芷蔚端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脚底下踩着的是软软的虎皮,左右两边分坐着庄上的护院以及大小管事,现在苍明还在渐渐熟悉庄上的事务,叶芷蔚估计再有几个月,他就能独挡一面了。   管事上前回事,苍明便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时不时还能问上几句。   一直忙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庄上积压的事务处理完。叶芷蔚又与陈护院等人问话,说起蜜意坊那边的事。   为了保证那边的安全,每天陈护院等人都会派人在各个铺子间轮班巡视,除了城中的一些歪毛淘气,和不长眼的地痞偶尔会来捣乱外,因着顺天府尹绍大人的关系,她的那些铺子全都与官府有着良好的往来关系。   时不时她也会送去些蜜意坊最新研制的点心,那些官夫人们最喜欢在宴会时向其他人炫耀这些新鲜的事物,所以蜜意坊的生意反倒比其他的那些铺子的生意都要好。   “我们已经按照小姐的吩咐制成了第一批皮蛋。”苍明带着她到阴凉的地下室里看他让农户制成的皮蛋。   它们被装在木桶里,一层层,足有几百个。   “第二批和第三批还在烧制中,大概不到一个月便可制成了。”苍明将一边烧制皮蛋的石缸指给她看。   所有的鸭蛋都包好稻壳,整齐的码放在缸里。   “小姐打算如何出售它们?”苍明好奇道,他当初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时被吓了一跳,黑呼呼的蛋。面上还有雪花?   不过当他吃到叶芷蔚亲手做出的,几样由皮鸡制成的小菜后,立时便被它的美味所折服。   “我打算将它们八个装成一盒,售价一两银子。”   苍明呆住了。   一两银子已经能买出二石米粮来了。足够穷人家吃上一年还富富有余,这种黑呼呼的蛋,竟要卖这么高的价钱?   苍明惊得目瞪口呆,叶芷蔚却冷静异常,她抱着肩膀盘算着,“你去找人定制一批木盒,制作精美些,上面要有蜜意坊的字样,盒子里要附上制作这类菜品的菜单,而且每枚皮蛋的上面都要贴上标记。”虽然目前市面上还没有这种东西,但商人的鼻子可是很灵的,难保他们不会来偷师,或是盗取制作方法。   她要保证自己的品牌效应。   因为皮蛋的制作方法本身并不神秘,这还是她当初在现代世界看杂志学来的,只要长点脑子,有配料的方子,任何人都能尝试着做出来。   “切记,制作皮蛋的方子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叶芷蔚叮嘱苍明。   “放心吧。”苍明道,“自从我学会之后就把方子烧掉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都在这里装着呢。”   叶芷蔚笑起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苍明是个靠得住的。   “平时这里也要让人守好。”她很担心有人会混进庄子来。   “庄上的农户制作时都会集中到这里来,陈护院每次都会安排人守住前后院,晚上这院里还有四条狼犬,就连后山上的豺狼都不敢轻易下山来。”   叶芷蔚在地下室里又转了转,最后让苍明帮她装了十只烧好的皮蛋带了回去,非是她舍不得,不肯多带,而是这东西多了便不显得金贵了。   回了镇国公府,她便找来院子里的跑腿小厮,让他将这十只皮蛋包好,送去了南王府。   南王妃收到这东西时也是吓了一跳,她从没见过这种模样的鸭蛋。   “叶三小姐可有让人带话过来?”盯着桌上装着皮蛋的提篮,南王妃问身边的管事妈妈。   “叶小姐只说世子爷喜欢这东西煮的米粥……对了,她还让人带来了熬粥的方子。”管事妈妈连忙从篮子底抽出一张牛皮纸。   南王妃接过后看了看,发现是张食谱。   “快,吩咐厨房……就按这方子去做。”南王妃喜道。   每天她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多吃几口饭菜,几乎都快想破了脑袋。   晚上,当南王世子回到清月居时,外面的丫鬟正好端着晚膳进来。   风暮寒微微蹙眉,随口道,“放着吧。”   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小狐狸在身边的时候,他吃起东西来与常人一样,可是当她不的时候,那股淡淡的血腥之气便会重新围绕在他身上。   他正在更衣,突然闻到一股浓浓的香气,那味道让他不禁想起在狩猎场的那夜,她喂自己吃的米粥。   转出屏风,只见桌上放着一只大号海蓝瓷碗,白玉勺子放在一边,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的配菜。   他诧异的走到桌边,看到碗里的东西时愣了愣。   “青衣。”他向门外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青衣没有进门,仍是站在门口,“回世子爷,属下听说今天叶小姐让人送了东西过来,王妃便吩咐了大厨房按照叶小姐给的配方煮了粥。”   风暮寒扬了扬眉,伸手拿起了勺子。   粥还是那个味道,虽说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之气依然存在,不过他却将它暂时忽略掉了。   他想起那晚她纤细的手指里握着的勺柄,她扬着小脸,满脸期待的问自己:“你也尝尝看?”   不知不觉间,那碗粥竟见了底——   ☆、第184章 再掀微澜,李府的远亲   赐婚的旨意下到镇国公府时,全府都沸腾了。   之前都道是叶三小姐命不好,克死这个又克死那个,就连英王殿下也不敢娶她。没想到皇上赐婚竟把她配给南王世子了。   “她为什么就这么好命!”叶瑶琴愤愤道,她正坐在佛堂的椅子上,李氏在一旁的桌上抄写经文。   “皇上赏赐了那么多的东西到府里,竟然还有五匹冰蚕丝!”叶瑶琴扯着手里的帕子,“那可是只有宫里才有的物件,凭什给她。”状丸刚圾。   李氏抄写着经文,越听越烦躁,将纸猛地团成团,丢在地上。   “那个小贱人!有她哭的时候!”   叶瑶琴可怜巴巴的凑过去,“母亲,你快想想办法吧,她现在嚣张的不得了。以后这府里只怕都要看着她的脸色过活了。”   “你是这府里的长女,她不好越过你去直接成亲。”李氏冷哼一声,“只要她还在这里府,就不能翻出天去。”   “母亲,你有什么好办法?”叶瑶琴眼睛一亮。   “过些日子是你祖父的生辰,到时我便会从这里出去,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给你挑选一门好亲事。”   “前些日子父亲给我挑选了一户人家,也是在朝中任职,只是那人长的太过寒酸,女儿才瞧不上他。”叶瑶琴不屑的扬着脸。   李氏悄悄扫了一眼叶瑶琴的额头,自从她额头上留下难看的伤疤后,她便将流海留得更长,将额头完全挡住了。   看不到那伤疤,叶瑶琴的模样还是很有几分姿色的。   李氏暗暗叹了口气,现在她也只能想办法为自己的女儿骗取一门婚事了。只要嫁过去,纵是发现女方有瑕疵,男方也不好反悔。   母女两人正说着话,忽然管事妈妈自门外进来,道:“夫人,李府的堂少爷正巧来京,顺路过来要向您请安呢。”   李氏一时没回过神来,“哪个堂少爷?”大户人家的远亲一抓一大把。   “就是其父在外地为官的李甲。李少爷啊。”管事妈妈提醒道,“前些年他还来京上看过您呢,这一转眼差不多也有好几年了。”   李低听了立即站起来,喜道:“他来得正好!”   叶瑶琴好奇道:“我怎么没听说过李府有这么个堂哥?”   “那时你年纪小,自然没机会得见。”李氏吩咐管事妈妈道,“你去跟国公爷说声,总不好越过他。”   “祖父会同意让你见客么?”叶瑶琴有些担心。   李氏冷笑,“我现在只不过是在佛堂清修,又不是监禁,你去那小贱人的思静居,想办法把她骗到前院的花厅里去。”   “母亲想要做什么?”叶瑶琴不解道。   “你只管照着做就是。”李氏冷笑道,“世间女子都难逃一个情字,想来叶芷蔚这丫头也不例外,只要让她动了凡心,以她那张狂的性子定会想办法取消圣上的赐婚。到时我们就等着看她倒霉就是了。”   叶瑶琴听了大喜,乐颠颠的去了。   管事妈妈去向镇国公说明情况,镇国公当然也不好阻拦李府远亲上门探望李氏,于是点头答应了。   花厅里。   叶瑶琴拿着一方八宝云锦的帕子对叶芷蔚道:“妹妹。你看这便是皇后娘娘赏下来的物件。”那方帕子其实是早年皇后赏给李氏的,她好不容易才寻了借口拖了叶芷蔚出来。   叶芷蔚原本在院子里待得好好的,叶瑶琴却突然跑到她那里去,一口一个妹妹,直叫得她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小莲跟米嬷嬷的脸上写满了狐疑,有道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她们才不相信这位大小姐会安什么好心。   本着不怕贼偷,就怕偷惦记的原理,叶芷蔚决定还是跟着去看一看,这叶瑶琴又想耍什么鬼主意。   叶瑶琴让人上了香茶点心,拉着她东聊西扯,说的那些话无聊的直让叶芷蔚哈欠连天。   她正强忍着无聊,忽见管事妈妈扶着李氏进了门。   李氏抬头看见叶芷蔚的一瞬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不好意思。   叶芷蔚的心中立时警铃声大作。   李氏不是被罚进了佛堂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仿佛看出叶芷蔚的疑惑,管事妈妈帮道:“李府的堂少爷正巧来京上,国公爷已经允了他过府探望。”言外之意,李氏出了佛堂是经过镇国公同意的。   镇国公都同意了,叶芷蔚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于是站起身来道:“既然伯母要会客,那我们便避一避。”   她话音刚落,只听院里响起脚步声,有下人道:“大夫人正在里面等着少爷呢……”   对于叶芷蔚来说,就算是李府的远亲也是外男,她尚未出嫁,是不能直接与对方撞面的。   “妹妹莫怕,堂哥又不是外人。”叶瑶琴笑道,“既然来了,不如见上一见吧,就连我也没有见过这位堂哥呢。”   外面人都已经堵到门口了,她这会才说这话,只怕是早就按排下了这一出。   虽然不知这母女俩又想挖什么样的坑,她若是不接招未免也太不尊重对方的劳动成果了,要知道挖坑可是件很费力的事。   坑大了,她们埋不上,坑小了,陷不住人。   叶芷蔚心里不住冷笑,面上却道:“这怎么行,不合礼数,要是祖父知道了,定会责我。”   李氏也不敢过份强求她,生怕把这事弄僵了,她眼珠转了转,道:“不如你们去屏风后面坐着吧。”   叶瑶琴与叶芷蔚刚刚转到屏风后面,就听门口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小生见过姑母。”   这声音极其熟悉,柔和如三月春风,带着谦谦公子的儒雅和风度,不急不缓。   遥远的记忆被打开,叶芷蔚好像又看见前世冬日江面上,十娘怀抱百箱站在船头,厉声斥责负心郎的一幕。   叶瑶琴悄悄打量着叶芷蔚脸上的神情,难掩嘴角得意的弧度。   叶芷蔚欠起身,自屏风上镂空的缝隙向外看去。   只见李氏面前站着一个英俊少年,身着青色古香缎长袍,肤色白皙,眉眼俊朗。   叶芷蔚看到他的那张脸时,全身顿时一僵。   那人,正是李甲——   ☆、第185章 万年渣男原是李氏远亲   叶芷蔚从屏风后望见李甲,从开始的震惊、意外,到后来,她的心底已是不住的冷笑。   叶瑶琴见叶芷蔚神色复杂,自以为得计。听自己母亲与她的这位堂哥寒暄谈话,那人的声音就像和煦的春风,听得她心里也痒痒起来,忍不住也顺着屏风的缝隙向外望了望。   只一眼,那因英俊的少年便击中了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李氏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串佛珠,一副宽容大度的主母形象。   李甲拱手施礼:“多次听家父提起姑母,所以这次到京上来顺便前来探望。”   “你父亲身体可好?”李氏假意关心道。   “现在还在任上,他托了门路想让小生也走仕途,这次来京便是想多结交些朋友。”   李氏满意的点了点头,李甲府上的情况她知道的很清楚,父亲虽然在地方为官。但跟京上这边的官家子弟相比,差的太多,想结交朋友。自然要费银子,所以首当其冲,他会先来拜见自己,因为最稳妥的方法便是借由她将他带到京城的这些高门府邸的圈子中来。   他们这边说着话,叶瑶琴却是在屏风沉不住气了,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位堂哥竟长的如此风雅。虽说身上衣着比不得宫里的贵人,可是那模样却是绝不输于那些官家公子。   叶芷蔚慢慢直起身子,坐回了椅子上。   她已经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李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是比谁都清楚,他曾付出过真心,但最终在感情与仕途上面,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李氏与李甲又寒暄了会,便端茶送客,临走还差了人送他去了李府。   李氏离前之前。只扫了一眼屏风。什么也没说就回佛堂去了。   叶瑶琴这时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喃喃道:“三妹妹,你看见了吧,我那堂哥,长的怎么样?”   叶芷蔚站起身,抚平衣裙上的皱褶,“还好。”   “什么还好,他那么优秀的人,你竟看不出来?”眼见自己欣赏的东西完全没入对方的眼,叶瑶琴不禁心中大急。   叶芷蔚看了叶瑶琴一眼,“堂姐急什么,有道是各人喜好不同,我觉着也就是刚能入眼而已,堂姐若没其他事,我这就先回了。”   临走到门口时,她还故意掩口打了个哈欠。   叶瑶琴恨恨的跺了跺脚,便到佛堂去了。   李氏问起当时叶芷蔚在屏风后的表现,叶瑶琴支支吾吾,李氏也没太在意,她正准备计划着手下一步棋,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女儿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绯红。   一转眼便到了镇国公寿宴那日。   前来到镇国公府贺寿的宾客来往穿梭,府门口光是停的马车就几乎占满了整个巷口。   按道理说镇国公目前已赋闲在家,他的身份虽然敏感,但却非朝中人主要拉拢的对象,可是因为前阵圣上刚刚赐婚给叶三小姐,以后叶三小姐要是真嫁给南王世子,只怕这朝中各方势力的均衡又要被打破了。   所以今日来的宾客中,绝大多数的人都抱着试探的心思前来。   叶芷蔚带着小莲刚刚进到前厅,便听面里欢声笑语,女眷们如同小鸟般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今日这寿宴是二房的夫人操持人,虽说比不过以前大夫人办得顺手,可是今天宾客的来意并非吃吃喝喝,所以也就没人在意这种事。   大夫人果然出了佛堂,穿着一身藏青锦缎对襟上衣,百折罗裙,手里还装模做样的握着佛珠。   叶芷蔚隐住嘴角的不屑,李氏若是真心向佛,只怕就连鳄鱼也会念佛经了。   她走进门来,只见李氏笑道:“看我们的三小姐来了。”   “这可是未来的世子妃啊。”不知谁酸溜溜的说了一句。   通常未婚的女子听到这话,定会羞得满脸通红,可是这对叶芷蔚来说,完全不具有杀伤力。   想让她脸红?那得有能比得过南王世子的腹黑才行。   二夫人将各位夫人介绍给她认识,叶芷蔚垂着眼睛,逐一行礼,动作如行云流水,衣衫一丝不乱。   总有那看不得别人好的,忍不住又借着赐婚的事挖苦了她几句,她就像没听见一样,乌黑的眸子直视着对方,倒把对方先弄的不好意思了。   她跟这些长舌的妇人们确实没什么话好讲,别看李氏与二房的夫人都陪着笑,捧着她们,她却不需要巴结她们。   众人又说了会话,李氏道:“离开席还早,别让小姐们都拘着了,后面的园子开了,大伙都去逛逛吧。”   年轻的小姐们都高兴起来,三五成群的结伴去了后园。   小莲跟在叶芷蔚身后,亦步亦趋,两人跟在那些人身后,慢慢向后园走去。   今天开的园子是府里的夏荷园,景致以亭台水榭为主,多设以回廊和假山湖石,众人笑闹着,沿九曲回廊往院中深处走去。   隐隐的,假山后面传来古琴之声。   有位小姐道:“你们听这琴音……”众人全都停住脚步,屏息凝视静静倾听。   那琴声刚开始还若隐若现,渐渐得如流水一般,从虚无缥缈中清晰起来,回荡在园中,像微风拂过湖面,又似悠悠小雨落在人的心田。   “不知是谁在弹琴?”有人问道。   一旁有镇国公府服侍的丫鬟,道:“假山那边都是些男宾,大夫人早就嘱了奴婢,不叫奴婢带你们过去那边就好。”   琴音渐渐低了下去,众人听得意犹未尽。   就在这时,有人伸手一指,“你们看,那就是弹琴之人。”   众人顺她手指方向望去,但见假山背后的凉亭内坐着一人,身着素衣轻衫,膝上横着一把古琴,慢慢吟道:“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那人将古琴放下,慢慢站起身来,望着凉亭外的一池清泓,似乎有些伤感。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只此一句,便深深的打动了在场众人,哪个女子不想能得一位能与自己白首相携,相伴终老的夫婿。   吟着这样诗句的男子,定是一位重情重意的风流才子。木肝以巴。   “不知他是何人?”有人悄悄打听着。   不过所有人都称自己没见过对方,更不知他是什么人。   那人背对着众人,素衣长袖被微风吹得轻轻扬起,尽显潇洒风流之态。   叶芷蔚站在人后,目光微冷。   就算他不转过身来,她依然能认得出来他的身份。   李甲,在这里故弄玄虚,欲获美人心,只怕这一次,他真的要失望了。   ☆、第186章 献寿礼,又是你们从没见过的东东   镇国公府,正堂。   众宾客分宾主落坐,大房叶东舟带着李氏与女儿叶瑶琴上前贺寿,然后便是二房,最后则是叶芷蔚上前施礼。   众宾客的目光大部分都在叶芷蔚身上打转。   就连镇国公的长子叶东舟都没有得到如此多的关注。一时间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木华杂技。   贺寿完毕,大房与二房送上各自准备的贺礼,当着众人的面,一来是为了彰显他们的孝心,二来是为了显摆自家的家底。   大房送的是一尊金镶玉的蟠桃献寿像,足有半人高,雕刻精美,叶东舟道:“为了此物,儿子还专门去了天禅寺,找了高僧开光。”   镇国公微微颔首,让身边的人收了。   二房送的是一对长寿玉瓶,瓶上雕刻着妙莲法华经。   众人纷纷称赞此物不俗。镇国公子女孝顺。   镇国公没说什么,同样也收了。   叶瑶琴送的是手绣的群仙贺寿图,而叶雪连送的则是万年松柏图。虽称不得上是精品,但也属上佳。   众人夸赞道:“国公爷的两位孙女真是心灵手巧。”   叶瑶琴与叶雪连笑而不语,脸上带着谦虚之态。   叶芷蔚心中小人忍不住冷笑,只怕这根本就不是她们两个亲手绣的,特别是叶瑶琴,以她的性子。( 、‘’小‘说’)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一绣就是好几个月?   叶瑶琴这时看了叶芷蔚一眼,柔声道:“我们都送了贺礼,不知三妹妹准备了什么样的寿礼?”   叶雪连道:“三妹妹最近可是得了不少宫里的赏赐,可不能拿那些出来搪塞我们。”   她们都知道叶芷蔚手里唯一能比得过她们贺礼的东西,只有皇上赏的那些物件。   叶雪连故意将她的退路堵死,这时候叶芷蔚要是真拿出皇上赏的东西来充寿礼,就会遭到别人的嘲笑。   叶芷蔚淡淡一笑,“祖父寿辰,我怎么能拿宫里的赏赐。虽说我的寿礼比不过两位姐姐。但却是我这做晚辈的一片心意。”   说着她向小莲一扬手,小莲转身出得门去,不一会带来两个手里捧着托盘的丫鬟,托盘上各放着一只八仙献寿汤碗,上面罩着盖碗。   叶芷蔚走上前来,对镇国公施礼道:“孙女亲手制了两样菜式,不但美味还有食疗的功效。”说着丫鬟将汤碗呈上来。   镇国公显然非常意外,上一次他返京的接风宴时,这丫头竟让人送了整整一副虎骨来给他泡酒,这一次则是亲手做的菜,她的每件贺礼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一旁金管事上前小心翼翼揭开盖碗,一阵浓浓的香味飘了出来。   第一个汤碗内整齐的摆放着切成月牙状的,黑色的蛋瓣,碗的中央堆着白玉般的豆腐,水嫩嫩的,上面浇着浓香的老醋与酱汁,远远望去煞是好看,就像一大朵盛开的黑色葵。   “这是……”人们全都凑过来,他们从来也没有见过这种黑色的蛋。   “原来是蜜意坊的松蛋。”不知谁说了一句。   “我也听说了,蜜意坊最近出售这种黑色的鸭蛋……”   “这颜色也太……”有些女眷不住的蹙眉,“不知味道如何?”   有吃过的人马上炫耀起他的知识来,“我曾在南王府吃过一次,虽说只有一小碟,但确实美味!”   众人一听立时来了兴致,有些与镇国公关系好的人直接笑道:“国公爷不怕我们把你这菜全都吃光吧。”   镇国公见众人这么给面子,面上微露得意之色,“不过是我孙女做的一份菜式而已,众位想尝尽管尝便是。”   一旁丫鬟拿来勺子与小号玉碗,每只小碗里盛了一勺。   众人装模做样的拿起勺子,放进嘴里慢慢品尝。   叶芷蔚注意着众人的脸色,很快,那些人瞪圆了眼睛,似乎被嘴里悠长的回味震住了。   有人催着镇国公,要他揭开另一只汤碗。   镇国公得意的向一边挥了挥手,金管事上前取走了盖碗。   碗内依然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松蛋,只不过这一次碗中央铺的却不是豆腐,而是鲜艳的红丝与绿丝。   “这是什么?”有人伸出公筷子挑起一根来问叶芷蔚。   叶芷蔚淡淡一笑,“此物只怕各位都没吃过。”这是东西可是她费力千辛万苦才派人从异族的手里购得的。   南方的码头上偶尔会有异族人的大船入港,她专门让人守在那里,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那船上有船员带着这东西的种子。   “不知此物应如何称呼?”   “此物唤为辣椒。”叶芷蔚笑着解释道:“它的味道并非我们每个人都能接受,不过若是喜欢它的人,会爱它至深,甚至可以达到每餐必不可少的程度,可若是不喜欢它的人,连尝一口都不敢。”   “哦?世上还有这种东西?”让叶芷蔚这么一说,就连镇国公也觉得好奇起来。   “此物吃在嘴里,就像是含着一团火,虽不可多食,但却可以散寒燥湿,常年于北方生活的人可以食用,特别是经常在寒地作战的将士,若是有它配菜,更能温中健胃……”   在场有些人是武将出身,特别是那些曾经在北方驻兵过的几名将军,更是听得入了迷。   “不知此物在哪里能买到?”   叶芷蔚露出遗憾的神色,“目前没有人出售此物。”   “那叶小姐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我去订制松蛋时,蜜意坊的掌柜送了我六个……”她貌似不经意的说出这话来,可是在场众人却都将这话听进了心里去。   蜜意坊?   一间小小的点心铺子竟会卖这种东西?只怕这铺子背后的东家,定有很深的根基。   一时间,人们心里生出各种算计。   有的想要弄到它献给皇上,有的想要孝敬上峰,有的则觉得此物若是能拿来买卖,定能大赚一笔。   叶芷蔚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众人将第二道菜也尝了。   果然,有人赞不绝口,有人捂着嘴痛不欲生。   因着叶芷蔚之前提醒了众人,所以并没有人因此而为难她,反而看着受不得此物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叶瑶琴坐在那里,脸色难看的就跟松蛋一个颜色,她本是想故意刁难一下叶芷蔚,没想到竟反而成全了对方。   众人纷纷夸赞叶芷蔚这份孝心难得,有几位夫人甚至拉着她的手,细细问着这两道菜要如何制作。   大夫人李氏见情形不对,向管事妈妈递了个眼色。   管事妈妈心领神会,吩咐丫鬟端来了漱口水,又将吃完的两只汤碗撤了下去。   叶芷蔚心中冷笑,李氏这是欲盖泥章,以为人们这样就会忘记这事了么?只怕今天的寿宴结束后,她的蜜意坊将成为京城生意最最兴隆的点心铺子。   ☆、第187章 堂姐装神弄鬼,一生的朋友   寿宴散席之后,二夫人安排了女眷在东边院子里喝茶。   男宾们则先去了后面戏园。   院子里早已搭好了彩棚,桌案上摆放着各式点心、果盘,以及茶具。   众人按身份依次坐了,未出阁的小姐们聚在一边低声说着话。   “蔚儿!”南宫烟总算得了机会来到叶芷蔚面前。   叶芷蔚知道南宫烟的母亲早年去世。而南宫老将军又极不爱参与这种聚会,所以问道:“今天是谁陪你一起来的?”   南宫烟露出一丝羞涩的微笑,“是文小将军。”   叶芷蔚挑了眉,故意斜睇着她,“文小将军、文小将军的,叫得可真亲热……”   “你……”南宫烟咬了嘴唇,“让你这张嘴乱说,看我不收拾你!”   叶芷蔚掩嘴嗤嗤的笑,她与南宫烟可以算是两世的朋友了,虽然前世因为她身为太子妃,所以她一直提防着她,可是南宫烟从始至终都没有真的伤害过她。   “韩楚楚今天为何没来?”她是南宫烟的表妹。又是住在南宫府,按说也应把她带来。   南宫烟小声道,“最近几日楚楚的情绪好像有些低落。而且还经常问起镇国公府的事呢。”   叶芷蔚一愣,韩楚楚怎么会对镇国公府感兴趣?   南宫烟低声道:“她还向我打听,你有没有兄弟。”   上一次,在狩猎场,她私下已经问过她一次了,难道是不相信她说的话?   见叶芷蔚眼睛溜圆的瞪着她。南宫烟连忙接着道:“我可没有乱说话,你放心好了。”   叶芷蔚这些日子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应付群渣们的事情上,所以对韩楚楚的表现并没有太在意,现在想起来却是越发的让她不安。   “莫非……她是因为那天落水的事耿耿于怀?”那是她第一次与韩楚楚的相识,把人从池子里救上来后,还做了人工急救……   “不是吧。”南宫烟也终于意识到事情似有不妥,“难道她一直以为那天救她的人是你们镇国公府的人?”   “当时我曾告诉她我姓叶……”叶芷蔚的唇角僵了僵,没想到救人竟救出桃运来了。   南宫烟终于忍不住,掩口笑起来。   “再笑你就给我滚蛋!”叶芷蔚咬牙切齿道,在南宫烟面前她从不装什么大家闺秀。( 、‘’小‘说’)   南宫烟也是个爽快的性子。并不恼火。“怎么办,我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她?免得她日后知道了,徒留闺怨。”   要不是当着院里这么多人的面,叶芷蔚简直想把南宫烟给丢出去。   “什么闺怨,我又不是男人!”   “蔚儿你别急。”南宫烟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等我回去找机会开导开导她,总不能直接告诉她真相,楚楚心脏又不好。”   叶芷蔚想了想,越发觉得南宫烟说的有理,只得点头道:“这事就交给你了。”   她们凑在一块低声说着话,一边的叶瑶琴见了,心里急得就像小猫抓似的。   “三妹妹,咱们在这干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到后园去走走,也好消消食。”   叶芷蔚斜了叶瑶琴一眼,“瞧堂姐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七老八十,消的什么食?”   叶瑶琴直接撞了个钉子,脸色一会青,一会白。   南宫烟知道叶芷蔚与府里的这些人关系并不好,所以自然要向着叶芷蔚这边。   “一会我们也要去戏园那边,反正是顺路。”叶瑶琴强忍着心中怒气,仍然劝叶芷蔚跟她去园子里。   叶芷蔚心中不由得一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木华尽弟。   她与南宫烟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计较。   “我是第一次到你们镇国公府来,不知园子里都有些什么好景致?”南宫烟故作好奇的问。   叶芷蔚配合的站起身来,“既然这样,那我便陪烟儿姐姐一同去逛逛。”   叶瑶琴脸上带着勉强的笑,跟着她们一起出了院子。   李氏看着她们三人的背影出了院子,往水榭亭方向去了,她招来管事妈妈,低声吩咐了几句。   管事妈妈也很快离了院子,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叶芷蔚与南宫烟沿着园中的石子小路向南行去,一路上绿荫碧水,景致倒也不错,她们聊着前些日子去狩猎时发生的趣事,时不时发出会心的笑声。   叶瑶琴跟在她们身后,发现自己竟连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这与她平日与其他府上的千金小姐们的交往完全不同,她们总会故作清高的聊些琴棋书画之类的话题,要不就是关于首饰衣裳,可是眼前这两人说的尽是饮酒、骑射还有击鞠的事。   她硬着头皮接了几句,可是却驴唇不对马嘴,南宫烟投来不屑的目光,只把她看得脸上阵阵发烧。   又走了一会,叶瑶琴突然停下脚步,一手捂着耳朵道,“糟了,我的一只坠子不见了,你们先走,我带丫鬟回去找找。”   叶芷蔚停下脚步,别有深意的望着她,“是什么样的坠子?”   “是去年我生辰时母亲送我的一对红珊瑚的坠子。”叶瑶琴含糊道,“应该是掉在半路上了。”   “既然这样我们便一起回去吧,我们也帮你找找。”叶芷蔚道,说着便要往回走。   叶瑶琴急了,下意识的竟拦在了她的面前,“不要!”   “什么不要?”叶芷蔚故作不解,“你不要你的红珊瑚坠子了?那我们便一起往前走就是了。”   “不是……”叶瑶琴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液,“我的意思是……你们不用管我……”   “你是蔚儿的堂姐,现在丢了东西,我们自然要相帮。”南宫烟似笑非笑。   “不用了。”叶瑶琴慌忙摆着手,一边带着丫鬟向后退去,“你们先走,我去寻了坠子就赶上来……”话没说完,她扭头就跑。   南宫烟不屑冷笑,“你这堂姐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反正不会是好事。”叶芷蔚漫不经心道,“你敢陪我往前走么?”   此话似乎一语双关。   南宫烟笑了,“我曾听天昊对我说过,是你将太子在我父亲军中埋下眼线,要害他的事告诉了南王世子,所以我父亲与天昊能平安回来,我一直都记着你的好。”   “其实世子也知晓此事……”叶芷蔚推脱道。   “有道是大恩不言谢,所以我从一开始便没有提及此事,今天正好你问了这句话,我想告诉你的是,此生有好友如你,乃烟儿幸事一件。”   看着眼前南宫烟那张英气勃发的面孔,不知怎么,她就想起了前世宫变之时,太子府大厦将倾,她脸上的癫狂之色。   前世她唯一所愿,为化烟尘,随君永世不分离。   今世,她待他红轿来娶,与君白首不相离。   两人相视一笑,朝前继续行去。   刚刚转过一座假山,突然从假山后窜出两个陌生男子,朝着叶芷蔚便扑了过来……   ☆、第188章 闺蜜联手制歹人,李甲出师不利   假山后,突然扑出两个陌生男子。   南宫烟自小便跟随父亲在军中,有些身手,上前便将叶芷蔚拽到一边,一脚踢中最面前那人的要害。   那人正全力前扑。不想身下剧痛,当场惨叫一声滚到一边。   剩下的那个男子被这惨叫声吓蒙了,停住了脚步,不可置信的打量着南宫烟。   南宫烟不慌不忙挽起袖子,叶芷蔚在她身后拍手道:“烟儿姐姐加油!”   那男子努力摆出一副贪婪的模样,狞笑道:“两位小姐不必害怕,我来教你们玩个能让人感觉爽极的游戏。”   叶芷蔚打量这两人身上的打扮,他们身上虽然穿着锦袍,但气质却并非富家公子,倒有些像市井无赖。   这种人如何能混进府里来?只怕是有人暗中放了他们进来做恶。   叶芷蔚也不去管这两人如何出言调戏,对南宫烟道:“烟儿姐姐有没有杀过人?”   南宫烟一愣,续而马上反应过来。接口道:“前年随父亲在军中见过他们杀俘虏,都是先剜眼再摘心,我没试过。”   叶芷蔚道:“不如今天我们试试如何?”   南宫烟笑道:“甚好。反正像他们这种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过是丢进鱼池喂鱼。”   那两人听得一头冷汗,他们得人收卖,从后门进府来便埋伏在此,只为轻薄从此路过的女子,可是他们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凶悍的女子。长得娇弱的像朵花似的,可是说出话来,令人不寒而栗。   “你们休要吓唬人。”其中一名男子喝道,“别以为我们怕了就会放过你们,这边根本就没人,你们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不错。”叶芷蔚点头道:“你们说的对,这边确实没人,所以说,你们纵然叫得再大声也只是徒劳。”   话音刚落,南宫烟闪身上前。一拳便打在对方下颌上。只把那人打得向后仰去。   “你……”那人捂着下巴,恼羞成怒,“你们可知我们是谁?竟敢问也不问就出手伤人?”他们提前得了信,知道今天是镇国公府寿宴,他们才伪装成富贵子弟进入。   “我管你们是谁,只要本姑娘不高兴,一样照打不误!”南宫烟挥了挥粉拳,正要再次上前教训那两人,忽听假山后面传来一声咳嗽。   那两人身子同时一滞,不忿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过,“今天先便宜了你们……”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仓皇向园北逃去。   叶芷蔚站在那里,望着他们逃走的背影,神色冰冷。   这时假山后转出一人,身着素色锦衣,正是叶瑶琴的堂哥,李甲。   李甲一脸正色,双眉紧锁,上前道:“两位小姐也太不小心了,幸好小生过经,不然岂不是危险了?”   是危险了,不过有危险的却是那两人。   南宫烟只瞥了一眼李甲,便扭过头来,对叶芷蔚道:“要不要让人去将他们抓回来?”   叶芷蔚冷冷一笑,“烟儿姐姐以为他们会走得出镇国公府么?”   南宫烟豁然领悟叶芷蔚为何如此镇定,她低声道:“你身边有世子的人?”   叶芷蔚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   李甲原本撑着一腔热血,满腹热忱,谁知他一个大活人站在她们面前,她们竟视他如空气一般。   李甲心里暗暗打鼓。   虽说英雄救美的戏码老了些,可是对方至少也要向他说个谢字吧,为何如此无视于他。   他好歹也是官家子弟出身,虽说不及京城这边富贵,但不论是长相还是风度,他都自信比得过大多数的官家公子。   “两位小姐。”李甲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   南宫烟不耐烦道:“你还有什么事,有事便快说,没事快些走。”   完全没给他留后路。   李甲一时语噎。   叶芷蔚衣袖一抖,迈步继续向前。   见她要走,李甲急了,忙上前一步拦在她们面前,“两位小姐请留步。”   南宫烟秀眉一立,“怎么?你也想像刚才那两人一样尝尝本小姐的拳头么?”   李甲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两步,紧张道,“女子当文雅娴熟,休得如此野蛮!”   “就算是野蛮也好过被人轻薄。”叶芷蔚不屑轻笑,“这位公子既然守着规矩那便快些让开,有道是男女七岁不同席,免得污了你的名声。”   这话说的不软不硬,李甲只听得浑身不自在。   对方明明在贬低她们自己,可是说出来却好像是在挖苦他。   “怎么?这位公子可是不服?”叶芷蔚歪头看着他,“这里本是镇国公府的内宅,男宾是不能进到这里的,而你刚才却躲在假山后面,谁知你是不是与那两个人是一伙的。”   “休得胡言,小生怎么可能认识那种人!”李甲像被烫到似的叫起来。   “那为何你们三个都藏在这里?”南宫烟抢白道,“别说你是刚刚才过来的,假山后面连条小路都没有,难道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李甲这时才发现,他刚才藏身之处是一条死路。   叶芷蔚冷冷一笑,“念在今天是我祖父寿宴,饶你一回,若是识相你便快些离开。”说着,她绕过李甲身边,带着南宫烟扬长而去。   李甲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大夫人李氏替他安排了一切,答应他只要能抓住叶三小姐的心,再将她抛弃,便帮他引见给京城各府的达官贵人。   他原本以为这是极简单的事情,不想现在事情不但没成,还反被对方当成了歹人。   他只要一想到对方把他与刚那两个市井无赖联系在一起,就浑身不自在。   不行,他要想办法将此事解释清楚!   他要留在京城也不是一日两日,与其寒窗十年苦读,不如一朝受君恩,只要他留在京城这边,就会有机会,所以他在答应帮李氏的时候,也给自己留了个心眼。   若是他能抓住叶三小姐的心,倒不如将她收为妻室,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长相,他都对这位叶三小姐非常满意。   可是,他千算万算,唯一没有料到的是,对方的性格与那娇小的长相完全相反。   刚才他躲在假山后偷听她们与那两名男子的对话,只惊得他出了一身的汗,这哪里像是官家小姐,就算是富贵人家的千金也没见过有这么大胆的。木华讨划。   没想到,这次踢到铁板上了。   李甲垂头丧气的往前走,忽地自前面冒出一个女子,柔声道:“小妹瑶琴见过堂哥……”   那声音又软又甜,让原本心情极差的李甲瞬时找回了自信。   ☆、第189章 叶瑶琴芳心乱动,李公子衣袖扯碎   李甲停住脚步,在他面前,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身上穿着粉红掐花对襟外裳,下面穿着散花百折裙。鬓角插着珍珠的珠花,鎏金的簪子。   “你是……”李甲向后微退一步,与她之间拉开距离。   叶瑶琴垂头盈盈福礼:“李公子,我是你的堂妹叶瑶琴,之前没能得机会与堂哥见礼,还望堂哥不要责怪。”   原来是李氏的女儿。   李甲看着眼前羞涩的少女,眼前掠过一丝惊讶:“之前听小生姑母提起过,没想到堂妹竟生得如此可人。”   他确实听李氏说起过这位堂妹,只不过李氏府上是商贾出身,与他们两家虽是远亲,但他们好歹也是官宦人家,所以他打心里觉着。这位堂妹的身份是比不过叶三小姐的。   叶三小姐虽是孤女,可是却得了皇上亲封的爵,就算是没有实权。但那也是皇恩,圣宠,他若是能娶了叶三小姐,以后进宫的路子还会难么?   到时把李氏一脚踢开,自己也省得要昧着良心去巴结商贾,让外人笑话。   他心里想着。脸上却没露出来。   叶瑶琴哪能猜到这位堂哥的想法,她正沉浸在自己的美好幻想中,脸上升起一道红云,嗔道:“堂哥就会欺负人……”   李甲对于眼前少女的甜美却是很受用,微笑道:“不知堂妹找小生有何事?”   叶瑶琴刚才远远的看见李甲往这边过来,所以命随身的丫鬟留在树后,自己壮着胆子一个人过来拦了路。   她能有什么事,她只不过想与他说说话而已。   “我……我是过来看看,母亲的事……堂哥有没有帮着办成……”李氏的计划她大约是知道些的,当着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她相信。就算是叶芷蔚也会心动。   李甲的脸色变了变,不管怎么说,他帮李氏去勾引叶三小姐的事是不光彩的,非正人君子所为,现在被叶瑶琴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丢脸。   他抬眼去看叶瑶琴,只见她害羞的微垂着头,好像并没有意识到此事有多么不妥。   “此事我已然答应姑母会帮忙,你可放心。”李甲的语气冷淡下来。   叶瑶琴并没有意识到李甲的不悦,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把柄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叶瑶琴偷眼去看李甲,见他面目英俊,气度风雅,心里就像藏了只小鹿,突突乱跳。   看着叶瑶琴羞涩的满面通红,李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叶瑶琴的身份与叶三小姐比起来,实在是让他提不起兴致。   “若无其他事情,小生要回戏园去了。”李甲心里有些耐烦起来,“时辰不早,堂妹也早些回去吧,别让姑母挂记着。”   叶瑶琴没想到李甲只说了几句便要走,情急之下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堂哥哥,请等一等……”   李甲蹙眉一收衣袖,没想到这衣裳的料子极软,竟刺啦一下裂开了。   李甲一抖袖子,碎裂的那片衣角便落在了地上,“堂妹还有何事?”他真的有些不悦了。   叶瑶琴也没想到对方衣袖会裂,紧张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着让堂哥哥以后直接唤我瑶琴,我们都是一家门,无需如此生分。”   “瑶琴。”李甲赌气似的唤了一句。   叶瑶琴听着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口中说出来,心里就像吃了蜜糖。   李甲不敢再做停留,逃也似的去了戏园的方向。   叶瑶琴遥望着他的背影,红着脸也离开了。   “小姐,您看。”小莲从树后走出来,捡起地上的那片布料。   叶芷蔚与南宫烟一前一后从树后转出来,伸手接过那片布料。   “可惜了他的那身衣裳。”叶芷蔚冷笑道,将那那片布料收入了袖中。   南宫烟好奇道,“你要这块料子做甚?”   “我这人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现在人家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我当然也不会再跟他们客气了。”叶芷蔚勾了勾嘴角。   戏园。   李氏和众位女眷在西院喝完了茶,便一起到了戏园。   席间立着屏风,将女眷席位与男宾的隔开。   李氏慢悠悠吃着茶,借着戏台上“锵锵”的锣鼓点子遮掩,与身边管事妈妈说话。   “也不知这事成不成……”   管事妈妈俯身凑到李氏身边,帮她续茶,道:“夫人莫要担心,李公子一表人才,又是官家公子出身,哪家的小姐见了不会心动,您就放心吧。”   李氏狠狠的攥着手里的佛珠,几乎想要将那珠子捏碎一般。   “都是那个死丫头,这一次我看她还有什么脸再活着!”   台上戏子正演得热闹,叶芷蔚与南宫烟带着身边的丫鬟回来了。   李氏立即露出慈母般的微笑,向她招了招手,“怎么现在才来,快坐下,这会台上演得正热闹呢。”   叶芷蔚瞥了一眼戏台,淡淡道,“我来的正是时候,好戏才刚刚上场呢。”   这话她说的摸凌两可,李氏似乎觉得她话里有话,但细想又觉没什么反常的,转头去看叶芷蔚,只见她与南宫烟坐在一起,轻语娇笑,神色如常。   就在这时,叶瑶琴也进了戏园。   李氏这时候的注意力全都在叶芷蔚的身上,根本没有留意到自家女儿脸上淡淡的红云。   南宫烟故意凑到叶瑶琴身边,问道:“不知大小姐刚才有没有寻到你丢的东西?”   叶瑶琴被她问的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寻……寻到了。”她摸了摸一侧的耳垂。   一对红珊瑚坠子正戴在她的耳朵上面。   “我瞧瞧,这颜色好像有些不正。”南宫烟蹙眉的端详着。   “怎么可能!”叶瑶琴最见不得别人说她身上戴的东西不好,“可能是光线的关系,你再瞧瞧?”   南宫烟凑过去,衣袖自然的掠过叶瑶琴的腰间。   “果然是我看错了,颜色很漂亮。”南宫烟坐直身体,脸上带着别有深意的微笑。   众人又看了会戏,突然一旁过来个报事的婆子,道:“李公子有事要提前离府,临走之前想过来向夫人辞行。”   李氏故露惊讶道:“李公子?你说的可是我那远房的侄儿?”木华扑技。   “正是。”   李氏扫了一眼身边正在看戏的众人,尴尬道:“这里都是女眷,只怕有些不合礼数。”   婆子道:“李公子说了,他只过来说几句话就走。”   李氏似乎有些为难,看向叶芷蔚道,“我那侄儿来时,你也是见过的,都是自家人,算不得外人。”   这话说的极为巧妙,那些不知情的夫人们听了,全都以为叶芷蔚与这位李公子是认识的。   叶芷蔚淡淡一笑:“一切有伯母作主便是。”   她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把这出戏唱下去。   ☆、第190章 唇枪舌剑,袖子碎片   有人将李甲带到女眷这边席位前,李甲目不斜视,上前向李氏行礼。   众位夫人见李甲生得一表人才全都露出好奇的神色。   有与李氏相熟的夫人问道:“这位公子是……”   “他便是我远房的侄子,他的父亲在地方为官。”李氏简单的说了下李甲的身世。   一些原本对李甲有些兴趣的夫人听了李甲的身世后都不禁连连蹙眉,若是在地方。李甲这种官家公子定是抢手的,可是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他这身份又能算得了什么?   就是配个高门府邸家的庶女,他还有些高攀了。   李氏问李甲道:“你难得过府一趟,为何现在急着要走?”   李甲恭敬道,“小生临来京城之时,答应母亲去天禅寺替她进香还愿,今天正是好日子,所以只好先向您辞行了……”   李氏笑道:“没想到你这孩子还挺孝顺。”   众位夫人也笑起来,不知谁突然说了句:“李公子这身衣裳怎地这么宽大?莫不是在京城没寻到好裁缝?”   李氏这才发现李甲穿着一件宽大的衣裳,明显不是早上刚来时的那件素色长衫。而且这件衣裳她有些眼熟,倒好像是她男人叶东舟的衣裳。   “小生时才去了后园水榭亭,不小心被树枝刮破了衣裳,只得换了。”李甲解释道。   叶瑶琴的头垂得低低的。紧抿着嘴唇。   李氏笑着转头去看叶芷蔚,道:“对了,刚才你们也去了水榭亭那边,不知有没有见到李公子。”   叶芷蔚一脸正色,摇了摇了头,“不曾见过。”   叶瑶琴蹭地将头抬起来,“你骗人!”   大小姐突然发难,众人全都不明所以。   叶芷蔚淡淡一笑,“堂姐好生奇怪,不过是去逛个园子而已,犯不上为这事说谎。”   叶瑶琴脸涨的通红。“你就是在说谎!你明明去了水榭亭那边,也跟堂哥哥见了面!”   一席话顿时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时才李氏故意提到叶芷蔚与李甲曾经见过面,现在叶大小姐以又当众指出叶三小姐在园中私会李甲。   看着眼前的英俊少年。哪有小姐会不动心的?不少夫人脸上都露出轻蔑的神情。   叶芷蔚看着叶瑶琴道:“堂姐要这么说,那我便要先问问你,你半路便称丢了东西退回去了,如何知道我去没去过水榭亭?更何况我身边既有丫鬟跟着,还有南宫小姐陪着,你是想污我名声不成?”木介冬划。   叶瑶琴紧咬银齿,“我……我是寻到坠子后去追你们,结果看到从假山后面出来两个歹人出言调戏你们,后来幸得堂哥哥出现才救了你们,你只顾着自己的声誉。就连个谢字也不曾堂哥哥说过,就连我这当姐姐的都替你丢脸。”   歹人?调戏?   席间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之声。   李甲面上似有尴尬之色,叶瑶琴愤愤不平的瞪着叶芷蔚。   李氏心中暗喜,面上却斥责叶瑶琴道:“瑶琴,休得乱说,你三妹妹可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定有缘由,李公子不妨说出来,若真是你救了我们三小姐,我定要向你道谢。”   李甲谦虚的一笑,“不过是随手之劳,所幸没有伤到三小姐,当不得称谢。”   看着李氏与李甲两人一唱一合,叶芷蔚忍不住笑出声来。   众人诧异的望向她,叶芷蔚对着李甲道:“这位公子我从未见过,虽然伯母说他便是那日来府上的堂哥,可是那天我在屏风后面,根本就没有看到人,所以今天在后园里时,我跟南宫小姐远远见他跟两个陌生男子躲在假山后面便及时避开,哪里有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   一句话她便将李甲与歹人划上了等号。   若是光明正大,他怎么会躲在假山后面?   在场各位夫人,不论将哪个挑出来都是在后宅经过大风大浪的,什么样的花招手段没见识过,听叶芷蔚这么一说,再看向李甲时,目光不免都带了些不屑。   这位远亲的侄子只怕来京是为了沾一门好亲事吧?若是攀上了镇国公府这棵大树,他就能少奋斗好几十年。   叶瑶琴见众人全都倒向了叶芷蔚这边,不由急道,“你乱说,堂哥哥来的那日你在屏风后面明明是瞧见他了。”   叶芷蔚挑起秀眉,无辜道:“有屏风挡着,我如何能看见?”   “那屏风的镂空处有缝隙,我都能看见,你怎么就看不见?”叶瑶琴梗着脖子。   叶芷蔚无声轻笑,怜悯的看着她,“我如今已与南王世子有婚约在身,岂能去看别的男子?”   南宫烟忍不住笑起来,“不过是个外地来的官家公子,哪里能比得上南王世子,叶大小姐自己犯花痴不要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   有些夫人碍着李氏的面子,想笑又不敢笑,忍得辛苦。   年轻的小姐们以手帕掩口,笑得花枝乱颤,只把叶瑶琴弄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   刚才她是口不择言,不想竟说溜了口。   “你以为南王世子能真的看上你?不过是皇上赐婚,他不得已才应下了!”叶瑶琴愤愤的跳起来,突然从她的腰间掉出一样东西来,落在地上。   “叶大小姐,你的东西掉了。”有人将那东西捡起来,“咦?这是什么?”   那是一块布料的碎片。   叶瑶琴一见那碎片就像见了鬼似的,立时白了脸。   叶芷蔚与南宫烟相视一笑,刚才她正是借了南宫烟之手将这东西挂在了叶瑶琴的腰带上,叶瑶琴会防备着叶芷蔚,但是却没有注意到南宫烟暗中下手。   “看这料子……好像是袖口上的布料,你们看,这里还绣着栏边呢。”有那眼力好的,指给众人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好端羰的,从叶大小姐的身上竟掉出了这么一块袖子的碎片,真是奇怪的紧。   李氏一见那布料,瞬间面无血色,转头看向李甲身上的那件宽大的衣裳,一股不详之感从心里涌上来。   “这料子,好像是早上在园子里弹琴的那位公子身上的……”不知谁说了一句。   当时李甲在凉亭里弹琴,被不少女子看见。   “我听叶大小姐说,那位公子便是现在咱们眼前这位……李甲,李公子。”总有那善于打听消息的。   “李公子的衣袖碎片怎么会在叶大小姐身上?”   “不是说他的衣裳是被树枝刮破的么……”   一时间,所有矛头全都指向了叶瑶琴与李甲。   叶芷蔚好以整暇人坐在那里,她要看一看,李氏要如何收场——   ☆、第191章 责问,掌嘴   众人议论纷纷,李氏收在袖子里的手不住的颤抖,面上却极力保持镇定道:“瑶琴,你这孩子怎么把李公子被树枝刮破的袖子捡回来了?”   这话说的,就连南宫烟都禁不住撇嘴。   好好的大小姐怎么会随便捡这种东西。你以为我们的脑子都是坏的么?   见到眼前这情景,众人脸上全都带着了然地神色,有些与李氏关系不好的夫人们更是庆灾乐祸的抿着嘴偷着乐。   叶瑶琴支支吾吾接不上话,恨不得地上有个缝,能让她钻进去。   李氏原本想帮着她的女儿寻个台阶,没想到她这不长脑子的女儿根本就不明白她的一番苦心。   李氏只得把心一横,一咬牙,白眼翻了起来。   她身边的管事妈妈是个机灵的,见此情形立即上前扶住她,惊声唤道:“不好了,大夫人晕过去了!”   好好的一场寿宴,霎时间乱作一团。   女眷席这边一团。男宾席那里都听到了动静,纷纷派出下人来听探。   镇国公带着两个儿子,原本正在与几位朝中大臣寒暄,金管事突然赶来,低声在镇国公耳边说了几句。   镇国公立时脸色大变。   大夫人也是实在没办法才装晕倒。将这事暂时揭过去,好在当时没人将这事挑明,总算是保全了叶瑶琴与自己的脸面。   李氏被人抬下去后不久叶瑶琴也跟着离了席,对外只说是她去照顾自己母亲。   众人全都心知肚明,面上不说,私下里却是尽是戳叶瑶琴的脊梁骨。   叶芷蔚稳稳坐在席上,直到戏园子散了场,她陪着二夫人为诸位夫人送行,一直忙到最后。   南宫烟走时叶芷蔚亲自送她到门口,文天昊牵着马等在一旁。   南宫烟拉了她的手毫不客气道:“以后你那伯母若是再挤兑你。待你不好,你便到我那里去,我们姐妹住在一处,天天也乐得快活,省得还要受她们的闲气!”   文天昊在一旁听了连连皱眉,却又不敢阻止南宫烟说下去。   叶芷蔚实在忍不住,笑道:“我要住到你那去,文将军还不得天天去住书房。他要恨死我的!”   南宫烟这才想起文天昊来,转头看向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我是怕她们再欺负蔚儿,没有别的意思。”   文天昊苦笑着点了点头,叶芷蔚上次男装的模样他还犹记在心,每次他见她们两个亲亲密密在一处时心里就会生出些别扭的感觉来,可是当着南宫烟的面。他又不敢说。   叶芷蔚笑着将南宫烟跟文天昊送走,带着小莲刚回到思静居,金管事便过来了。   “小姐,国公爷请您去明宜堂。”   叶芷蔚笑了笑,“祖父已经知道了么?”   金冥阳颔首,“是,大夫人醒后国公爷便让人带她去了明宜堂,还有大小姐也在……看样子……是想请家法了。”   叶芷蔚不慌不忙,重新梳洗了一番后这才带着小莲跟两个会武功的婆子去了明宜堂。   刚刚走到明宜堂外,便听里面传来叶东舟的咆哮声:“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李氏颤颤巍巍歪在椅子上,由管事妈妈扶着,勉强坐正。   “老爷……妾身实在不知啊。”今日事发后,李甲便逃离了镇国公府,她甚至都来不及问清他今天在园里倒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芷蔚迈过高高的门槛进了门,只见叶瑶琴跪在堂前,哭得满脸是泪。   “姐姐这是怎么了?”她故作诧异。   李氏身子一震,险些从椅子上掉下来,要不是因为她,瑶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真想扑上去撕烂了她的那张脸。   镇国公面沉似水坐在上首位置上,厉声道:“瑶琴,你说,今天在后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李公子的衣袖会从你的身上掉下来?”   叶瑶琴嘴唇翕动半天,最终却是哇的一声哭出来。   她能说什么?要不是因为她主动去拦李甲,又怎么会扯破了对方的衣袖?可是这袖子是怎么跑到她身上的,她是真的说不清楚。   李氏见女儿哭得伤心,忙解释道:“瑶琴向来是个听话的,今天这事定是有人陷害她,求老爷给我们母女做主啊!”   还没待叶东舟开口,镇国公突然冷哼一声,“若是没有之前闫将军那件事,我还能信你的话,可是现在,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她都做了些什么?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竟然说出那样没脑子的话,镇国公府的脸面全都让你们丢尽了!”   李氏心里的恨意,如同刀绞一般,让她全身都痛起来,“父亲,难道您就真的相信那贱人的话吗?”   “掌嘴!”镇国公忍无可忍,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叶芷蔚抿着小嘴一语不发,心中却是不住冷笑:果然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当着镇国公的面,还敢骂她,掌嘴都是轻的。   屋里的管事婆子战战兢兢的站着,不知该不该执行镇国公的命令。   “还站着做甚?你也想跟着一起挨巴掌不成?”金宴阳小声提醒道。   那些婆子恍然大悟,虽然她们之前都听大夫人的话,可是这府里总归还是镇国公说的算。   管事妈妈被几个婆子挤到一边,李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镇国公竟然要让这些低贱的婆子掌她的嘴?   几个婆子将她的胳膊架住,为难道:“大夫人莫要怪老奴,老奴也不过是奉命行事。”说着扬起巴掌,结结实实的扇到了她的脸上。   李氏被打蒙了,只觉两耳嗡嗡作响,眼前直冒金星。   叶瑶琴也被吓傻了,跪在那里,甚至忘记了求饶。   镇国公冷冷坐在那里看着下面婆子给李氏掌嘴,直到打了十几个嘴巴子才停下来。   叶东舟老实的站在一边,连大气也不敢出,仿佛生怕连累到他身上。   婆子打完李氏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这才退了下去。   管事妈妈心疼的上前扶着李氏重新在椅子上坐好。   李氏只觉脸颊两侧又肿又痛,连张嘴说话都有些困难。   镇国公冷冷道:“难怪瑶琴会被你教养成这个样子,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你是蔚儿的伯母,却当着我的面就对她如此刻薄,不知背地里对她又是个什么样子,她本就无依无靠,你这做长辈的不但不护着,还居然撺掇着外人进府来害人,你以为自己真能在这府里一手遮天不成?”   “父亲……妾身冤枉……”李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事到如今,她只能咬住牙,来个死不认帐。木坑估圾。   镇国公一摆手,金管事从外面带进来两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进门后他一脚踢在他们屁股上,两人连滚带爬的倒在地上,嘴里嚷着:“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小的什么都说……”   李氏一见那两人,只觉浑身的血都凉了个透。   ☆、第192章 李氏的最后争扎,世子怒碎镇宅石狮   李氏见了那两个男人,一颗心顿时全都凉了。   那两人正是她让人寻来的,混进府里企图配合李甲赢得叶芷蔚好感的市井混混。   镇国公看着下面跪在地上的两个男子,冷冷道:“敢到镇国公府里来撒野,你们可真有胆量。来人,将他们重责五十,交到顺天府尹绍大人那里去。”   两个男人吓得魂不附体,磕头如捣蒜,“大老爷饶命,小的什么坏事也没做,求大老爷饶了我们这回吧!”   镇国公盯着他们道:“想要饶了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们说出是谁将你们带进府来,我便饶了你们那五十板子。”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道:“您说的可是真的?”   李氏重重的闭上了眼睛,心里只闪过两个字:完了!   叶芷蔚唇边掠过一丝微笑。“我祖父说的话当然做数,你们要是再吞吞吐吐,错过了这个机会,可是要拖出去打板子的。”   两人将心一横:“回大老爷的话,小的是跟随你们府上一位管事的妈妈从府后门进来的。她还给了我们五两银子……说事成之后还有赏……”两人倒也痛快,把所有知道的一切全都说了,还从怀里拿出了五两银子放在地上。   “你们可认得那管事的妈妈?”叶芷蔚问。   两人紧张道:“若是看见,定是认得出的!”   镇国公让金管事将府里所有的管事妈妈全都找了来,两人辨认了半天,全都摇头。   李氏身边的管事妈妈躲在李氏身后,将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叶芷蔚看到心中冷笑,你以为自己是鸵鸟么?把头藏起来就万事大吉了?   她一指李氏,“那里还站着一位管事妈妈。”   两人同时转头向李氏那边望去。   “是……是她!”   “对!就是她!”两人同时跳起来。   金管事毫不客气的一人给了他们一脚,他们惨叫着又跪了回去。   身为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竟然收买了外府人进来,其心可诛。   眼瞅着这把火就要烧到李氏自己身上了,李氏一咬牙,怒声对身边的管事妈妈道:“枉我平日待你宽厚,你竟伙同外人来害我!”木坑冬号。   管事妈妈一心一意为李氏办事,不想现在出了事,她全都推在自己的身上。   李氏对着管事妈妈咬牙切齿,趁人不备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就算不为你自己。你也要为你的儿子想一想……”   管事妈妈闻听此言,浑身一震,望向李氏的目光里满是绝望之色。   她还有个儿子在府上,今日若是她不肯替李氏承担罪名,只怕她那儿子便会遭到毒手。   想到这里,她只得低下头去,颤颤巍巍道:“一切都是老奴做的,那日大夫人因事责罚了老奴几句。老奴便记恨在心,所以才做出这种事来……”   叶芷蔚轻叹一声,“管事妈妈,你跟随伯母多年,最是忠心,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这话就算是从你嘴里说的,我也不信。”   其实不只是她不信,屋里所有人都不会信。   管事妈妈跟在大夫人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这种出了事就把奴才推出去当靶子的事,以前他们也没少做。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着李氏,就连屋里的下人们也都眼中带着不屑,冷冷的望着她。   李氏刚才的做法,已经完全的凉了众人的心。   就连她身边最忠心的管事妈妈她都能够舍弃,对于其他人,她还有什么顾及的?以后谁还会跟着她做事?谁还会心甘情愿的听她差遣?   叶瑶琴被这压抑的气氛吓坏了,镇国公要是真的处罚了李氏,她唯一的依仗就没了。   想到这里她哇的一声哭起来,“祖父,我真的是被人陷害的,那块衣袖的布料不知是谁放在我的身上,一定是有人见不得我好,所以才施此毒计……”   “住口!”镇国公怒斥道:“谁会去陷害你?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算要陷害人家也选你三妹这样的,先前是闫程鸣,现在又是你的堂哥李甲,你成天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看到男人就贴上去不成?”   “父亲!”李氏从没见过镇国公发这样大的火,以前就算是他再不高兴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简直比用巴掌直接抽叶瑶琴的脸还要让她难以接受。   “可是……可是那衣袖真的与我无关……”叶瑶琴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今天三妹明明也去见李公子了,为何你们全都不信我……”   叶芷蔚心里的小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这种时候了,叶瑶琴竟还想着去咬她。   就在这时,门外急匆匆跑进来个小厮,气喘吁吁道:“国公爷,不……不好了……南王世子到府里来了。”   听了这话叶芷蔚险些笑出声来,看这小厮的模样就好像在说“狼来了”一样。   镇国公一愣,不解道:“既然来了,请进来便是,为何你这般模样?”   小厮哭丧着脸,道:“国公爷,南王世子进府时用手扶了一把门口左边的石狮子,然后……”   “然后怎么样?”   “然后那石狮子就裂成两半了!”   明宜堂里所有人全都被这话惊呆了。   什么?两半了?那可是石头做的,又不是用面捏的,怎么就会裂开了?再说府门口的石狮子是用来镇宅护院的,碎了的话,未免太不吉利。   叶东舟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到了李氏的身上,就因为她主事不利,自己女儿接连闹出这种事来,难道石狮子裂开是冥冥之中在给他的警告么?   就在叶东舟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传来幽幽的男声,“外人都道叶三小姐是个无依无靠的,本以为镇国公身为她的祖父,定是处处护着她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一袭月牙白锦衣闪进门来,语气冰冷。   在镇国公听来,这话恰似钢刀刮在冰面上,极其刺耳,但却令他无法反驳。   以前他一次次息事宁人,无非是想让家宅安宁,可是一味的遮掩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让事情一点点激化,最后到了难以收场的地步。   “堂堂镇国公府,竟连一个孤女也护不住,本世子不得不考虑要向皇上递折子,提前娶她过门了。”风暮寒唇角抿成一线,带着抹孤傲,“你们既然护不住,那便由本世子来护着。”   ☆、第193章 给本世子一个交待,咬耳朵   叶芷蔚见风暮寒走进门来,连忙与众人一同起身。   叶东舟等人纷纷上前见礼,虽说风暮寒还不及弱冠之年,但他的身份却摆在这里,除却镇国公外所有人都得向他行礼。   风暮寒对于众人见礼熟视无睹。直接进了明宜堂,来到地上跪着的那两个男人面前,上下打量。   那两人虽不知道风暮寒身份,但听众人都称他为世子,又见他目光如刀,直盯得毛骨悚然,连连向后挪动。   “不知镇国公打算如何处理他们两人?”风暮寒幽幽道。   镇国公犹豫道:“本想将他们送去顺天府尹绍大人那里……”   风暮寒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本世子正好在这里,便替您代劳了。”说着向门唤了声:“青衣。”   “属下在。”青衣如同幽灵般出现在门口。   “去将他们的人头交给绍大人。”风暮寒面无表情道。   那两人大吃一惊,还没等开口求饶,忽觉身后一道凉风扫过脖颈。   两人的脑袋竟直接掉了下来。   “啊!”明宜堂里顿时响起女子尖锐的惨叫声。   所有的丫鬟跟婆子俱都吓的面无人色,有些胆小的直接就晕倒在地上。   二夫人与李氏掩面转身。不敢直视,叶瑶琴则是把眼睛一翻,直接吐了白沫。   镇国公没想到南王世子手下竟出手如此狠厉,两名男子的尸体栽倒在地上。脑袋却已经不见踪影。   叶东舟看到地上的尸体后吓的向后猛退几步,嘴里支吾着,“世……世子,此事……怕是不妥吧?”   风暮寒凤眸冷凝,“不过是几个无名鼠辈而已,在南王府时,都要剁碎了喂狗的,不知你们府上都用来做甚?”   叶东舟白了脸,闻着那满屋子的血腥之气,连连作呕。   风暮寒缓步来至叶芷蔚身边,直接坐了她刚才坐的位置。上首的镇国公有些坐立不安。   说到底,这是他们的家事,就算南王世子与叶芷蔚有了婚约。可是还没成亲呢,怎么好直接管了他们家事?   风暮寒似乎看出镇国公心中所想,冷笑一声:“久闻镇国公在西北带兵时杀伐果断,没想到处理起后宅之事却是妇人之仁,本世子也不想多管你们家事,唯想待待钦天监定的吉日到时,能顺顺利利的将你们府上的三小姐娶回去。”   镇国公清咳几声,尴尬道:“今日之事我定会给世子一个交待。”   风暮寒微微颔首,“如此甚好,那本世子便拭目以待了。”说完他身子向后靠在了椅子上。凤眸微眯,竟没有走的意思。   镇国公半天才反应过来,感情这位世子竟是要在这里亲眼看着他处理此事。   李氏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升起巨大的恐慌与绝望。   真是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镇国公死死瞪着李氏,胸口怒火却是越来越盛,“来人,请李氏屋里的管事妈妈拖出去,杖毙!”   管事妈妈全身一震,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仿佛连求饶的力气也没有了,直接被婆子们拖出门去。   婆子们就在明宜堂前抡起板子,一时间,屋里只闻管事妈妈凄厉的惨叫声,以及木板击打在身体上的重重闷声。   叶瑶琴面无人色,李氏听着,一颗心却是越来越沉。   大约打了四十几下,外面渐渐没了声息,不一会,有婆子进来禀道:“已经断气了。”   镇国公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背主之人无需入殓,用草席裹了,扔去乱葬岗。”说完他转头冷冷的看了看李氏,“你身为母亲,却对自己女儿疏于管教,导致瑶琴一错再错,罚她跪祠堂百日,抄写女训两百遍,你多有过失,正合七出之条,念在你与东舟夫妻一场的份上,将你退回本宗。”   李氏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镇国公。   “什……什么……退回本宗?”她原以为,今日也许要吃些苦头,请出家法之类,没想到镇国公竟直接让叶东舟将她休了。   说得好听,退回本宗,实际上这就是休妻,只不过为了顾全她的面子,不先给休书,但所有的人都知道,若是好好的,怎么会被送回娘家?   “老……老爷……”李氏一头扑倒在叶东舟的脚底下,“老爷,您不能休了妾身,妾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落到如此下场,她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他们这个家么,为了她的女儿能高攀个好人家,为了让她的男人能某得个好前程,也为她自己能在人前显贵。   叶芷蔚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李氏,她知道这一次,李氏再也没有了翻身的可能。   叶东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怕她比李氏看得还要清楚。   这个人满脑子里想的只有他自己,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帮着李氏说好话,他那后院还有几房娇滴滴的美妾,只要休了李氏,他以后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去享美人之福了。   叶东舟不耐烦的一脚踢开李氏,“你自己做的事,还要我替你求情不成?”   “老爷!”李氏绝望的伸手去抓叶东舟的衣襟,叶东舟向后退去,但李氏仍紧抓不放。   就在拉扯间,自叶东舟的腰间掉下来一只香囊,大红色,上面还绣着并蒂莲,一看便知是女子所戴之物。   叶东舟见此物掉在地上,连忙想将其拾起来,谁知李氏动作更快,一把便将此物抓在手里。   “这又是哪个小贱人的东西!”李氏尖叫起来,“难怪你想休妻,原来是心里又有人了!”她站起来去扯叶东舟的袍子。   叶东舟自知理亏,可是又觉着当着南王世子的面,丢了自己的脸,于是猛地推开她,厉声道:“此事与你无关,识趣的你便把东西给我,老老实实的回去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派人送你回李府去。”   李氏手里捏着那只香囊,脸色青白,“老爷当真要休了妾身?”   “别废话,快点把东西还我。”叶东舟不耐烦的伸出手去,“你刚才也听见了,这是父亲之命,我这做儿子的怎可不听。”   李氏嘴唇翕动几下,颤颤巍巍将拿着香囊的手伸出来。木尤尽才。   叶东舟以为她想把东西递过来,于是凑过去接。   李氏突然猛地向前一扑,一把抓住了叶东舟的肩膀,照着他的耳朵便咬了下去!——   ☆、第194章 狗咬狗一嘴毛,临江小楼   叶东舟感觉不妙,想要向后退开的时候,已然迟了。热门   李氏不顾一切的扑上来,一口咬在叶东舟的耳朵上。   叶东舟惊恐万状的去推李氏,李氏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死死咬住不放口。   明宜堂里顿时响起叶东舟凄厉的惨叫声。   “快……快把这个疯女人弄走!”   屋里的丫鬟婆子一涌而上,有的去拉叶东舟,有的去扯李氏,这个不小心踩到了那个人的脚,那个人不小心撞到了这个人的头。   明宜堂里乱作一团。   镇国公怒声喝道:“快将他们分开!”   可是哪里分得开,李氏豁出命似的咬着叶东舟,满嘴的血一直淌到了衣裳上。   叶东舟抓住李氏的头发猛拉一气,李氏的头发散了,簪环首饰掉了一地,两鬓的头发乱蓬蓬像疯子似的。   二房躲得远远的,仿佛生怕沾上晦气。   叶芷蔚也被这一幕惊到了,心里小人暗暗赞叹李氏勇气可佳。   混乱中。她觉得有人拉住了她的衣袖,将她拽向一边。   转过头去,只见风暮寒凤眸如星,将她拉到身侧。“离疯狗远些,当心伤到你。”他淡淡提醒道。   终于,叶东舟挣脱开了李氏。   可是他的半只耳朵却不见了,半个身子都血淋淋的。   李氏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几个婆子抓着她,生怕她再惹事。   “快……快去请大夫!”镇国公喝道,“都傻站在这做甚!”   大部分下人都吓蒙了,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撒丫子跑出去找大夫去了。   明宜堂里乱糟糟的,风暮寒却突然起身道:“本世子母妃多日未见叶三小姐。甚是想念,今日特来请她过府去。”木尤吗弟。   镇国公张了张嘴,拒绝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几转。最终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南王妃想见叶芷蔚?   就算叶芷蔚是南王妃未来的儿媳妇,可是她身为孤女,身边无主母相陪,像这样频繁过府去,哪里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可是这话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   在南王世子面前,说什么规矩?全是狗屁!   风暮寒似看出镇国公脸上的迟疑,冷冷道:“镇国公可放心,不管到了哪里,叶芷蔚都由本世子护着。就算她孤身一人,本世子也绝不会容她被人欺负了去。”   镇国公听了,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风暮寒不再理会众人,带了叶芷蔚直接离了明宜堂,出了镇国公府。   临出府门时,叶芷蔚偷眼看了看府门左侧的石狮子,白玉底座还在,上面留着一个狮子的半身像,狮子脑袋却已经不见了。   叶芷蔚嘴角不由得颤了颤,心中暗忖:敢把镇国公府门口的镇宅狮子劈了的,也只有这狂妄不羁的南王世子了。   府门外早有马车等在那里,二十几名侍卫围在马车周围,严阵以待。   叶芷蔚带着小莲上了马车,马车离了镇国公府,一路却是向着江边驶去。   小莲不解的望着外面,“小姐,我们不是要去南王府么?”   镇国公寿宴时叶芷蔚跟那些人斗志斗勇,也是累了一整日,这会正舒服的靠在软垫上,半眯着眼睛。   “你管马车去哪呢,老实坐着便是。”   她相信风暮寒自有他的主意,说什么南王妃想见她,只怕这只是他的借口而已。   不管他想带自己去哪,她都会跟着,相信他。   马车最终停在了江边。   青衣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叶小姐,请下车。”   小莲挑起车帘,叶芷蔚下了马车,抬头见江边立着一栋四层小楼,有些陈旧,楼外的涂漆大都已经脱落,露出斑驳的木纹。   叶芷蔚扬了扬秀眉,什么也没问,直接跟着风暮寒来到楼前。   “你觉得这里如何?”风暮寒头也不回的问。   叶芷蔚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甚好,楼后靠江,楼前宽敞,能停不少马车。”虽然地角偏远了些,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一点。   风暮寒唇角挑起一道弧线,“喜欢这里?”   “嗯,世子爷想买下来?”叶芷蔚笑得像朵花似的,直觉告诉她,这楼是给她准备的。   这时候她头上就差长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了,看着小狐狸一脸的讨好的笑,风暮寒越发觉得此举甚是值得。   青衣上前敲门,不一会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一名年轻男子,身上穿着粗布衣裳,看到风暮寒等人时微微一愣。   青衣道:“可否进去说话?”   年轻男子犹豫着似乎不想放他们进来,这时他身后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年轻男子闪身到一边,脸上带着淡淡的敌意。   风暮寒等人进了门。   一层楼内,所有的桌椅都堆在一起,上面积着厚厚的灰尘,房梁上挂满了蜘蛛网,墙角整齐的码着三层酒坛。   叶芷蔚一边走一边细细打量。   老者大约七十多岁,须眉皆白,走起路来颤颤巍巍,时不时还咳几声。   年轻男子上前扶住他的胳膊,低声道:“阿爹,你身子不好就不要下床来了。”   老者咳了一声,向他摆了摆手,“这楼空了这么多年,总不能让我死不瞑目。”   “阿爹……”年轻男子哽咽了一声。   叶芷蔚跟在风暮寒,默默的看着,在情况不明的下,她不准备开口。   老者将他们让到楼后的一间小屋内。   临江,风景独好。   波光粼粼的江面轻风阵阵,完全感受不到夏天的炎热。   年轻人过来上茶,目光扫过叶芷蔚,眼底始终带着戒备之色。   风暮寒在椅子上坐定,淡淡道:“今日我已将正主带过来了,夏老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   听着风暮寒的口气似乎对方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姓夏的老者看了一眼叶芷蔚,似乎有些意外,“是她想买楼?”   叶芷蔚轻轻颔首,“我想开间酒楼,觉着此处风景不错,不知夏老想开个什么价?”   一旁的年轻男子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语气却是不善,“女子如何能做生意,抛头露面,你就不怕嫁不出去?”   这话说的有些难听,而且还隐隐带着讽刺的意味。   叶芷蔚心里不禁有些疑惑,这人好像从一开始就对他们带着敌意,不知是何缘故。   ☆、第195章 附加条件,展示特色   年轻人言语中尽是讽刺之意,叶芷蔚不禁一蹙眉。   “小沫,休得无理!”老者训斥道,复又对叶芷蔚苦笑道:“老朽身边就只有这么一个徒弟,也算是半个孩子。”   叶芷蔚知道这个时代的男子对于女子做生意有着很深的排斥感。她并不往心里去。   风暮寒坐在一旁脸色却是如蒙了层霜。木引广巴。   叶芷蔚生怕他动怒谈崩了这起生意,于是伸出脚尖,在桌下轻轻踢了下他的腿。   风暮寒薄唇紧抿,不情愿的冷哼一声。   叶芷蔚对年轻男子道:“这生意是由我来做,嫁不嫁得出去也是我的事,若是每走一步都要看着他人脸色行事,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死了痛快。”   风暮寒眉头紧蹙,显然非常不喜欢她刚才的比喻。   叶芷蔚这时候顾不上他,却又怕他私底下生闷气,于是悄悄自桌下伸出手,放在他的膝盖上。   风暮寒身体微微一滞。左手不动声色的滑了下去,反捉住她的手,不住的捏弄着她的指尖。   碍着眼前还有陌生人在场,叶芷蔚也不敢声扬。只得由他在桌底下玩弄着她的手指。   老者听了叶芷蔚刚才所言,轻轻颔首,“难得有人能看得如此通透,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我姓叶。”叶芷蔚也不打算将身份告诉他们。   “叶小姐。”老者道:“此楼已然空闲了数十载,是我心血所在,本以为有朝一日能够东山再起,现在看来,却不过是一场空想,我已没有多少时日可活,唯有此楼我下不得心毁之,小沫年轻气胜。交给他只会招致灾祸,叶小姐欲买此楼,价钱不是问题。只要能答应我两个条件便可。”   “请讲。”叶芷蔚认真道。   “第一,我与小沫在此居住多年,我不想另寻他处,若叶小姐能买下此楼,不得将我们赶往别处,我仍住在此处。”老者紧紧盯着叶芷蔚的眼睛,“不知叶小姐可能应得下?”   叶芷蔚略微思忖,“此事好说,您若是喜欢便住在这里好了,平日也省得自己开火做饭。但凡酒楼开门纳客便会送些吃的过来,您有什么喜欢吃的也可以提前招呼一声。”   老者没想到她回答的这么痛快,微微有些吃惊,他转头看了一眼风暮寒,谨慎道:“叶小姐无需马上应下此事,待您这边商议好了再给我结果便是。”   叶芷蔚心知他是误会了,以为风暮寒才是正主,眼下不过是将她推出来做个遮掩。   “此事我说的算,夏老不必担心。”叶芷蔚淡淡一笑,追问道,“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老者见风暮寒凤眸微垂,并没有不悦的表现,于是松了口气,继续道:“另一个条件便是……请您收留小沫,并以大厨的身份雇佣他,如果他有一天想离开,你不得阻拦,相反的,如果他不想走,你不得辞退于他。”   这个条件可以称得上是极其苛刻。   叶芷蔚终于明白,为何此楼空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转手他人,只凭这两个条件,相信没有多少人能马上接受下来。   第一个条件还好说,一个老头能吃多少东西,住的地方也只有这个小屋而已,可是第二个条件却极为难办。   先不说这小沫能否当得起大厨的身份,单说不能主动辞退他这一条,就让人极为不爽。   叶芷蔚并没有马上拒绝,而是看向小沫道:“他会做菜?”   老者点了点头,“会一些。”   叶芷蔚打量着小沫,只见他站在那里,眼底隐约闪过冷冷的笑意,似乎早已猜到她的决定。   有意思……   叶芷蔚淡淡一笑,“不知现在他可否一展身手?”   老者眼睛一亮,以前来谈楼价的人,大部分一听到这条件就会骂着离开,或是提高楼价,却没有一人主动提出让小沫做菜的。   “不知叶小姐想用些什么菜?”   叶芷蔚看向窗外江面,“就用江鱼如何?”   老者点了点头,“好。”   小沫听了,转身往外走,叶芷蔚在后面补了一句,“记得要用现捕上来的江鱼。”   小沫转身出去了,老者与叶芷蔚等人来到院里的石桌前坐下。   “可惜老朽这里已经没有好酒了。”夏老叹息着。   风暮寒对着青衣抬了抬手,青衣立即会意,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功夫便提进来一只未开封的酒坛。   夕阳西下,江面上一片耀目的橘红,叶芷蔚凝望着江面,只觉心情异常轻快。这便是她想要的生活,宁静,淡泊,只要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足矣。   她侧头去看风暮寒,没想到此时他也正望着她,凤眸内潋滟的光华倒影着江面跳跃的夕阳,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要不是眼前有外人在,她险些就要扑上去,大占美男便宜。   风暮寒见她脸颊两侧突然掠过绯云,心中好笑,让青衣开了酒坛,三人都倒了些酒,一边等着小沫的江鱼。   夕阳刚刚落下一半,院里飘来鱼香。   小沫一共做了两盘菜,一道是酱焖江鱼,一道是清炖江鱼。   叶芷蔚提起筷子尝了尝,新鲜江鱼味美之极,不过高门府邸内的厨娘手艺也不差,她的嘴也叼得很,吃尝了几口便放下了。   “如何?”夏老问道。   叶芷蔚点了点头,看向风暮寒。   风暮寒只浅尝一口就放了筷子,幽幽吐出一句:“还行。”   小沫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还行?”   叶芷蔚解释道:“味道虽然做的不错,可是却没什么特色,不知他还有什么拿手绝活?”   小沫从没想到有一天竟会有人对他的厨艺不屑一顾。   他自幼便跟着夏老苦学厨艺,就连夏老都夸他,是他见过的最有天分的学生。   可是眼前这两人尝过他的菜后却只说了两个字:还行。   “我不知你想要的是何特色,叶小姐能否亲自示范一二?”   “小沫,不得无理。”老夏不悦道。   “师傅,您说我这菜做得如何?”小沫不服气的问。   其实这两道菜老者都尝过了,也觉着不错,可是没想到这菜根本就无法打动对方的心。   叶芷蔚淡淡一笑,“我并不擅长做菜,不过我却可以向你展示下什么叫做特色,一会我会在一旁告诉你怎么做。”   她转头向风暮寒道:“可否借青衣一用?”   风暮寒瞥了一眼青衣,青衣立即来到近前,“叶小姐请吩咐。”   “你去一趟蜜意坊,帮我取些东西过来……”   青衣转身出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叶芷蔚要的东西取来。   小沫带着叶芷蔚去了厨房,叶芷蔚站在一旁不断提示他如何操作,小沫望着案板上自己刚刚切好的那堆红红绿绿的东西,心中却是禁不住的惊讶。   这种菜,他从没见过!   ☆、第196章 水煮鱼香飘   风暮寒与夏老在院里等了小半个时辰,眼瞅着太阳从江面上沉了下去,小沫才端了一只大号的汤碗出来。   叶芷蔚在厨房里指导小沫时,青衣奉命寸步不离的站在厨房门口,直把小沫盯得弄的浑身不自在。   他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女孩子倒底是什么样的身份。他不过是做个菜,外面也要人盯着,难道是怕他会对这孩子出手不成?   他悄悄打量着叶芷蔚,见她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不过确实相貌出众。   夏老轻咳一声,小沫忙回过神来,伸手拿开盖碗。   目之所及,红艳艳的一片,就像一盆燃烧着的火焰。   “这是……”夏老惊讶的凑到跟前,他能认得出里面的鱼片,小沫刀功不错,鱼片切的很薄。全都是大小均匀的蝴蝶片。   叶芷蔚拿起汤勺,先捞起一块,放进风暮寒前面的碟子里,而后又亲手为夏老捞了一块。   “尝尝看,味道如何?”   夏老提起筷子,先闻了闻,而后才小心的夹起一块放入口中。   叶芷蔚笑意盈盈的在一旁看着。   小沫忍不住上前也给自己捞了一块,其实在烹制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这菜散发出的独特辛辣的香味所吸引。   夏老细细将一块鱼片吃了,却是什么也没说,伸手又去汤碗里捞了一块,一连吃了三块才停下来,哈哈大笑,笑声里竟有隐隐的悲凉,“难怪此楼没落在我手中,十年如一日让天下食客品同一品佳肴,纵使山珍海味,也早晚有腻的一日。”   夏老站起身,拱手向着叶芷蔚深施一礼,“老朽当真惭愧,此楼从今日起,便是叶小姐的了。”   叶芷蔚心中一喜,“价钱方面……”   “此楼就当是老朽送与叶小姐了。”夏老恭敬道。“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   “求叶小姐收小沫为徒!”   夏小沫一下子变了脸色,“老爹。您不要我了?”   夏老凄然一笑,“傻孩子,你在我这里已经再学不到东西了,叶小姐这道菜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鱼片肉质适中,口感滑嫩,油而不腻,既没有鱼的腥味,又能尝到鱼的鲜美,特别是这红色的……”夏老指着盆里那红艳艳的一片,“此物我更是没有见过,吃起来辣而不燥,麻而不苦,味美入口之初令人垂涎,下咽后唇齿留香……”   夏小沫哭丧着脸站在那里,让他拜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为师?他拉不下这脸来。   叶芷蔚见小沫站着一动不动,知他心中不情不愿,于是道:“此事原也不难,这酒楼开业后我总要请些掌勺的师傅过来,这道菜总是要教给他们的。”   夏老惊得瞪圆了眼珠子,“您……您竟要教给他们?”   他原以为这种菜式她是绝对不会外传的,不想她竟大方的说到时要教给下面的厨师。   叶芷蔚笑道,“小沫想学我会将配方告诉他,用不着拜师。”   夏老呆立在那半晌无语。   “叶小姐,老朽有一言,许是有些多嘴了,经营酒楼主打便是这菜式,像您这么大方的就将这菜的制作方法传出去,就不怕那些大厨另谋高就么?”夏老一边说着一边向风暮寒投去求助的眼光。   他觉得眼前这女孩年纪小,定是从没想过这些隐患,可是从始至终,她身边坐着的那位贵公子都没有出言干预他们,他只是悠闲的坐着,捏着酒杯,一言不发。   叶芷蔚淡淡一笑:“他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这是他们的自由,再好的菜,如果只有我这一家,也很难被更多的人所熟知,他们若是去往别处,将菜式带到大江南北,全国各地,吃的人多了,自然我这里的名声也会跟着大起来。”   其实有件事,她一直没有说出来,那便是就算别人学去了她的菜式,但这菜式所用的原料——辣椒,他们却是买不到的。   她已将让苍明在庄子里开始种植辣椒,同时着手在庄子四周建起院墙,虽然花费不小,但她认为,这绝对是值得的,日后光是销售辣椒,她就能把这成本挣回来。   听了她的回答,夏老与小沫全都惊住了。   “这楼价该多少还是多少,我不会白白的要了你们的东西。”叶芷蔚淡淡一笑,“夏老你的二个条件,我也应了,日后你就住在这里好了,小沫可以到酒楼里做大厨,这酒楼开一日,我便用他一日,你们若是担心我可立下字据。”   “不……不用字据。”夏老连忙摆手,“老朽信得过您。”   叶芷蔚态度和善,倒让他们有些尴尬起来。   “以后我们再细谈,先吃饭。”叶芷蔚笑眯眯的坐了下来。   小沫大口吃着鱼片,忍不住开口道:“不知此道菜式是否有名字?”木台狂弟。   “当然有了。”叶芷蔚一笑,“此菜唤为水煮鱼。”   “那这红色的东西是……”   “辣椒……”   夏老与小沫你一句,我一句,恨不得将叶芷蔚脑子里所知道的东西全都倒出来,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离了江边,风暮寒带着青衣等人护着马车准备送叶芷蔚回镇国公府。   叶芷蔚挑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   风暮寒骑着战马走在马车一侧,见她露出头来便知她有话要说。   “何事?”   叶芷蔚眼角弯弯,“能不能改道去下飘香楼,我突然想吃那里的如意卷……”她的声音软软的,随着夏夜的微风一下子吹进了某人的心里,酥酥痒痒的,就像有小虫子在他身上爬。   风暮寒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竟险些失了神。   马车改道去了飘香楼。   叶芷蔚等在车上,风暮寒将青衣留下,自己则带人进去了,不多会功夫,他带着侍卫回来,侍卫的手上还提着食盒。   小莲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竟装满了各种吃食。   叶芷蔚单独挑出几样小点心,包在手帕里交给小莲,又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小莲连连点头,挑了车帘出去了。   叶芷蔚坐在车里,听小莲道:“世子爷,我家小姐有话想对您说。”   风暮寒仍是板着张脸,唇角却不易觉察的勾了勾。   ☆、第197章 青衣擅自做主得红封,大夫人再遭帐目危机   其实并非是叶芷蔚嘴馋想吃如意卷。   她注意到刚才在夏老那里,风暮寒并没有动几下筷子,虽说那道水煮鱼是她指导小沫做的,他也不过只吃了一块。   刚才趁着风暮寒带人进了飘香楼,她悄悄问过青衣。风暮寒晌午时就没吃什么东西,晚上又吃了那么辣的菜,想必胃里定然不会好受。   风暮寒挑了帘子进了车厢,小莲则乖巧的捧着装满点心的手帕避到外面去了。   “你想说何事?”风暮寒刚撩起衣襟坐定,对面便伸过来一双筷子。   “陪我一起用些。”叶芷蔚翘着小嘴,不依不饶的模样。   风暮寒无声轻笑,接了筷子。   叶芷蔚自己慢慢吃着,眼睛却盯着他的筷子。   外面马车很快就到了镇国公府,青衣没有让车夫停下,而是面无表情的向前挥了挥手。   车夫会意,驾着马车驶过了镇国公府大门。   小莲正守在车帘外,见所有人都佯装没有看到镇国公府的大门。华丽丽的自门前驶过,不由惊的瞪大了眼睛。   马车沿着街道继续向前,到达转角时拐了个弯,重新调回头来……如此这般,他们在镇国府门前来来去去,走了不下十几个来回。   镇国公府内早有门房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他们眼见着南王世子带人从门前一次次经过,只闹得一头雾水。木尽何技。   直到车厢里两人吃饱喝足。马车才停了下来。   门房苦着脸迎出来。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看着叶芷蔚带着小莲进了镇国公府的大门,低声唤了句:“青衣。”   “属下在。”青衣拱手而立,头埋得低低的。   所有侍卫,包括车夫在内,全都吓的连大气也不敢出。   “回去后每人去领两包红封。”风暮寒幽幽道。   众人半晌才回过神来,主子这是赏他们了?   “谢世子爷!”众人齐声谢恩。   镇国公府,大房院子。   李氏醒过来,只觉头痛欲裂。   睁开眼睛,发现外面已然日上三杆,她撑身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全身酸痛,骨头就像要散架似的。   她习惯性的唤了句:“管事妈妈。”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下人进来。   李氏愣了愣,这才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她身边的管事妈妈已经在明宜堂外被乱杖打死了。( 、‘’小‘说’)   “来人……”她勉力坐起来。唤着外面的下人。   半天功夫,外面才磨磨蹭蹭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婆子。撇着嘴,一脸的不情不愿。   李氏心里一股窝火,她人还没走呢,这些下人们就敢给她脸色看了。   “夫人有事?”婆子不耐烦的问道。   “打水。我要洗漱。”   婆子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奴才是个粗使婆子,不会做这种服侍人的事情。”   竟然直接拒绝了。   李氏瞪起眼珠子,骂道:“好你个不长眼的奴才,你在这院里当差,吃我的喝我的,还拿了我给的月钱,你竟连这点事也不想做,我留你何用,来人!”   她喊了半天,外面依然毫无动静。   那婆子冷笑道:“夫人,老奴要是您就省些个力气,你这院里,现在别说是下人,会喘气的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你想怎么样就直接说,是要打板子还是掌嘴?老奴自个动手就行。”   李氏气得浑身乱颤,“你……你……给我掌嘴!”   婆子满眼的不屑,抬手轻轻摸着自己的脸,嘴里一边嘟囔着,“奴才这就掌嘴……”   李氏险被气了个仰倒。   真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她将婆子赶出去,自己穿了衣裳,出院一看,外面真就连个人影都没有,刚才被她赶出门的婆子正翘着脚坐在门廊下嗑着瓜子,瓜子壳吐了一地。   “这些人都死到哪去了!”就算叶东舟要把她休回李府,她也要带上自己的嫁妆,那些铺子庄子之类的还好说,地契、房契装在匣子里就能拿走,可是库里的那些大件,以及她的衣裳和首饰等物,都要打包整理,但眼下院子里竟连个帮忙收拾东西的人都没有,李氏心里茫然无措起来。   “老爷说了,这边不需要人服侍,都被分到后院几位姨娘那去了。”婆子一边说话,一边癫着脚,脸上连半分惧怕她的意思都没有。   “老爷呢?我要见他!”李氏出了门想往外走。   “哎?”婆子一下子跳起来,拦在了她的面前,“老爷有命,你哪也不能去。”   “什么?”李氏只觉得满头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凭什么把我关在这!我要收拾东西,这却连个下人也没有,难道他是想贪了我的嫁妆?”   嫁妆属于过门媳妇的私人财物,就算她被休弃,男方家也无权扣下她的嫁妆。   婆子不慌不忙道:“夫人,你给奴才说这些没用,现在这院里是老爷说得算。”   李氏气愤难平,重新回了屋,左右端详,想要收拾出些东西来。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一串脚步声。   一个清脆的女声道:“伯母在里面么?”   “在呢。”外面的婆子回道,声音明显恭敬许多。   有人挑了帘子,只见叶芷蔚从外面走进来,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如浴春风,两个粗壮的婆子紧跟在她左右,小莲放下帘子站在门口似乎在望风。   李氏在罗汉床边坐下,端起长辈的架子来,冷笑道,“你是想来看我的笑话吧?可惜,不能如你所愿了。”   叶芷蔚淡淡一笑,坐在了靠窗的椅子上。   “你这有什么笑话可看?”她环视着屋里的陈设,目光最后落在桌上蒙尘的茶具上面,她拿起一只杯子在手里玩弄着,喃喃道:“不过是一个杯具而已。”   松手,杯落。   破碎之音显得尤为刺耳,李氏的身体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只不过是一个杯具……而已……   “你倒底想说什么?”李氏这时已经没了耐性再跟对方耗下去。   叶芷蔚歪着头,脸上带着无害的笑容,“我今天过来是帮二伯母带个话,她说府里的帐目对不上,这个月就连下人的例钱也要发不出来了,她要我问问你,是不是还有些帐目没交给她?”   李氏的嘴唇哆嗦起来。   那些亏空的帐目……终于查到她身上来了。   ☆、第198章 绝望,李府的态度 ——  镇国公府,思静居。   叶芷蔚坐在桌前专心写着菜谱的配方,在她的手边,摆着一只软藤编织的篮子。里面铺着细细的稻草,一只灰色的雏鸟正蜷缩在里面歪着头,目光不瞬的盯着她。   这正是随皇上外出狩猎时风暮寒送给她的那只鹰隼,现在它的身形比当初大了数倍不止,灰白的绒毛已经开始褪去,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叶芷蔚写字的时候,它时不时伸出钩子似的嘴,去咬她的笔杆。   她伸手将它的脑袋推到一边,“小隼别闹。”   雏鸟才不管这些,一口咬住了笔杆做势要往肚子里面吞,吓得她连忙将笔抢下来。向外面唤了声:“小莲,快拿些吃的来,这带毛的小家伙又饿了。”   门帘挑起,进来的人却是米嬷嬷,她端了刚熬好的浓汤,笑道,“小姐,趁热喝了吧。”   叶芷蔚知道就算她拒绝也是徒劳,只得痛快的喝了。   米嬷嬷笑的眼睛眯成一道缝,“小姐最近好像长高了不少。”   “嬷嬷,你就别安慰我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叶芷蔚叹息道,虽然她自己也能感觉到最近身体长了不少,不过令她苦笑不得的是,她长的不是身高。而是那些关键的部位……   “才做好的新衣裳,眼瞅着又不能穿了。”她抱怨着。   米嬷嬷却不以为然,“小了就再做新的便是,现在日子好了,要是夫人还在世,看到小姐您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也会高兴的。”   叶芷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心中暗忖:只怕最高兴的人。是那个家伙才对。   两人正说着话,小莲拿着喂雏鸟的肉块从门外进来道:“金管事来了。”   米嬷嬷知道自家小姐与金管事定是有话要说,于是跟小莲退了出去。   叶芷蔚拿起一块肉来逗弄着小隼。   “二夫人将府里的帐目全都彻查了一不遍,发现亏空了足有三万多两银子。”金管事道。木向节扛。   听到这个数目,叶芷蔚并不感到意外,她继续给小隼喂食:“二房那边有何举动?”   “二夫人将帐目交到国公爷那去了。”金管事压低声音道:“国公爷相当震怒,没想到堂堂镇国公府现在竟连下人的例月也拿不出来。”   叶芷蔚心中小人暗暗撇嘴,镇国公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   “不知祖父现在要如何解决拿不出月例的问题?”   “我按照小姐吩咐,向二夫人暗示了府里存着一批去年的存粮,她已经派人去查看了。想必很快就能有结果。”   叶芷蔚忍不住露出微笑,她想象到当二夫人看到那空空如也的仓库时的表情,不管怎样,只要李氏私下贩卖府中存粮的事情浮出水面,她的那些嫁妆便一个也别想带走。   她不但要拿回属于她的东西,欠了她的,也要一并慢慢讨回。   晌午刚过,金管事便给她传来了消息:李府来人了。   “他们是来接李氏回府的吧?”米嬷嬷坐在东边的炕头上跟小莲做着针线活。   “只怕李氏现在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叶芷蔚嗤嗤地笑。“帐目亏成那个样子就想一走了之?祖父不善处理后宅之事,可是亏了银子他定是要让大房把短的钱补回来的,李氏要是走了,我那大伯父岂不是就要替她付帐了?”   米嬷嬷叹息着,“没想到大爷也是个心狠的。”   大房院内。   李氏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   一连几日,她都没有见到叶东舟的面,平时在这院里的下人也只有那粗使的婆子一个人而已,台阶上,满是落叶与凋谢的花瓣,连个打扫的人都没有。   现在就算她主动吵着要回李府去,也没人搭理她,她有心想一走了之,却又舍不得自己的那些嫁妆,她要是走了,叶东舟定会将她的东西收了,只怕到时回头再要就难了。   她闭上眼睛,隐约似听见弟弟李源的声音。   “姐姐在屋里么?弟弟来看您了。”   李氏猛地睁开眼睛,坐起来,“快……快进来!”   李源穿着一袭青缎八宝锦袍进了门,自从那起莫名的盗粮案将他牵连入狱后,这还是他恢复后第一次登镇国公府的门。   他见李氏坐在床上,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吓了一跳,“姐姐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李氏擦了擦眼泪,“姐姐命苦,这府里……已经容不下我了……”   李源含糊的“哦”了一声,眼睛却是看着屋里的陈设。   李氏抬起头来,只见她的弟弟目光落在百宝阁上的那只琉璃蝉身上。   “你姐夫这个没良心的……他……他想休了我……”李氏哽咽道。   李源显得极其冷静,他走到百宝阁前拿起那只琉璃蝉端详着,吹去上面的浮尘,叹息着:“可惜,可惜……”   “李源?”李氏疑惑的唤了声。   李源手里捧着那只琉璃蝉,转身道:“姐姐不知道么,外面现在已经传扬开了,姐姐犯了七出,不听国公爷训教,还把大爷耳朵咬下来半拉,所以姐夫才闹着要休妻。”   李氏听了这些话,只觉心口一阵闷气,不由怒道:“这样的话你也信!”   李源叹了口气,“我临来之前,父亲曾嘱咐过我,说要我莫忘了姐姐的好,咱们李府多亏有姐姐暗中帮衬着,不然怎么可能会有今日。”   李氏听了心中不免感动,自己的父亲那里总还是记着自己的好的,想着这些,她的眼泪不住的滚落下来。   “原本父亲是想让我接姐姐早些回去的。”李源顿了顿,小心翼翼的将琉璃蝉揣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可是刚才我到府上才知道,姐姐当初掌管府里中馈时帐目出现了问题,听说是要将差的钱补上后才能放你走。”   李源一脸为难的站在那里,“听说亏空的数目还不小,姐夫说你要是不把银子补上他就要去报官……”   报官?   李氏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堂堂镇国公的庶长子,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嫁过来的这些年,她想尽法子往自己院里搂钱,为叶东舟到处说人情,拉关系,哪一样不需要用钱铺路,可是现在出了差错,他却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把自己推出去当靶子。   她是克扣了府里的公银,可是那些银子,他也有花,为何现在竟让她自己去还?   李源的身影在她的眼中模糊起来,声音好似是从天外传来,听得不是那么真切。   “姐姐莫要急,待过几日弟弟再来看你,只要你把这边的事平了,弟弟马上就接你回府……”   李氏的手指哆嗦着,她原以为会为自己撑腰的娘家,现在却因为担心摊上官司而不敢接她回去。   只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要她自己想法办偿还亏空。   她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她的手里,唯一有的,便是那些嫁妆而已。   ☆、第199章 酒楼翻新,婚期延后   江边小楼很快动工翻新。   叶芷蔚这边还在计算着翻新的费用,外面陈护院却给她传来的消息,说是小楼那边已经连掌柜跟伙计都已安排妥当。   叶芷蔚被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找了借口带着小莲出了镇国公府,赶到江边小楼。   江边风景独好。四层酒楼飞檐画角,崭新的灰瓦在阳光下反射着点点微光,俯瞰着烟波浩渺的江水。   走进一楼大厅,但见里面桌椅俱全,俱都是新换的,柜台前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正低头与路过的伙计说着什么。   陈护院正等在门口,见叶芷蔚进来便迎上去,“东家。”   叶芷蔚苦笑:“什么东家,哪有东家最后一个才知道自己酒楼翻新的消息的。”   陈护院忍不住笑,“这也没什么不好,省得东家你费心。”   看着这里的一切。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早就为她安排好了一切,虽然她从未主动开口求他,可是他却仍是帮她做了。   “世子爷对东家可真好,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是容不得您做生意呢。”陈护院倒是说了句大实话。   叶芷蔚扬了扬眉,“他要是敢将我关在后宅里,我早晚也会跳墙逃走。”   陈护院被呛住了,小莲捂着小嘴不住的偷笑。   他们都知道自家的三小姐是个什么性子,想把她关住。只怕适得其反。   “这位是马掌柜。”陈护院介绍道,还有二十几个伙计,全都被马掌柜叫来,与她见了面。   “小姐……”小莲趁人不备,低声道:“奴婢怎么觉得这些人……怪怪的……”   叶芷蔚心中小人扶额汗颜,何止是怪怪的,包括马掌柜在内,这些人要是每人换上一身黑衣裳,背后再来口钢刀。只怕一秒就变身成了死士。   他们一个个身形健硕,皮肤黝黑,有些人的手上还留着明显的刀疤,他们见人打招呼时虽然面带微笑,可是眼底却有着挥之不去的萧杀之气。   叶芷蔚眼角跳个不停,她实在不能再看下去了,只得带着小莲去楼上查看。   走到四楼时陈护院指着一处雅间的门道:“此处已单独留出来,做为东家休息之处。”   叶芷蔚好奇的上前推开门,从外面看,它与其他雅间并无不同之处。   正对门口摆放着一张绣屏,金丝线绣着百蝶戏牡丹。一看便知不是普通之物,极像是宫里的物件。   叶芷蔚绕过绣屏走了进去,陈护院在后面偷偷拉了拉小莲,伸手指了指楼梯口。   小莲转头一看。只见一抹月牙白的身影从楼梯下走上来,她连忙缩了缩脖子,跟着陈护院悄悄的离开了。   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踏之无声。   叶芷蔚忍不住将鞋子脱子,试着踩在上面。   软软的,一点也不扎脚,她索性丢了鞋子赤脚走进去。   内室是由四间雅室扩建出来的,临窗有两扇海棠朱漆花窗,墙边立着书架,上面摆满了书册,她走过去随手抽出一本来,翻了几页,发现竟全都是野史杂记,全都是她平日喜欢看的。   红木太师椅上,铺着细竹软垫,坐上去凉爽宜人,一侧地上立着鎏金仙鹤香炉,落地梅瓶里插着盛放的玉搔头,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哎,难得他竟连我喜欢什么都知道的这么清楚。”她头也不回的对小莲道。   身后并没有传来小莲的声音,只有珠帘被掀起时发出的细微响动。   她刚想回过头去,忽觉有人从后面轻轻的将她揽进了怀里。   她身体一震,刚想挣开,却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是为夫的女人,为夫自然知道你都喜欢些什么。”风暮寒的声音从她的头上传来,带着隐之不去的笑意。   即使隔着衣裳,她仍能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热度,她扭了扭身子,“那你说说,我最喜欢什么?”   “为夫的小狐狸最喜欢银子。”   叶芷蔚忍不住笑出声来。   感觉到她身体的轻颤,风暮寒揽在她腰间的大手紧了紧,“那你可知为夫都喜欢些什么?”   叶芷蔚愣住了。   她与他两世相识相知,她对他都了解多少?   她知他前世身世凄苦,背负了噬骨的仇恨,虽说这一世他力挽狂澜,但在他忆起她的同时,那些前世的记忆也与之一同复苏。   两世的仇怨加起来,她不知他是如何承受的。   她知他武艺超群,知他善于统兵带将,沙场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他杀伐果断,对于外人冷血无情,他对饮食从不挑剔,即使不喜欢吃也从不多言,他喜穿白色,但每次大开杀戒之前都会换上黑色衣裳,为的是遮掩身上的血色。   她就连他的生辰也不知道是哪一日。   她红了脸,不觉有些惭愧。   风暮寒却好像并不知她此刻心里的纠结,幽幽道:“为夫今日只对你说这一次,你给我记好了,日后要是弄错了,为夫可是要打你的屁股。”   叶芷蔚想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但他却死死将她拘在怀里,不允许她回头看他。   “为夫最喜欢看你对别人使坏。”   叶芷蔚气呼呼的瞪了眼睛,“哪有人喜欢这样的!”   风暮寒不管怀里炸了毛的小狐狸,继续道:“为夫还喜欢看你讨好于我,喜欢睡觉时有你在身边。”   叶芷蔚的心里不免有些难过,他所喜欢的一切,竟然全都是她?   她仰起头,正好看到他尖尖的下颌,与平时的光洁不同,那里浮起淡淡的一层青胡茬。   她不禁一蹙眉,伸出手去够他的下颌。   就在她的指尖刚要触到他的脸时,他却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莫要乱动。”他斥道,语气似乎有些紧张。   “你昨晚一夜没睡?”叶芷蔚敏锐的觉察了他的异样。   风暮寒沉默着,俯视着她那双乌黑的眸子,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你要是再笨些就好了。”他叹道。   叶芷蔚瞪着他,“老实交代,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风暮寒坐到了太师椅上,随手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好,“皇上连夜召见,昨晚在宫里待了一夜。”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叶芷蔚紧张道,若是无事,皇上怎么可能连夜召见。   “南方水患,粮食欠收,灾民甚多,连着京城里米价也跟着飞涨,皇上想派人南下巡查。”   “他想让你去?”小狐狸立即警觉起来。   他们的婚期才刚刚由钦天监定下来,就等英王大婚之后便可娶她过门,他若真奉旨南下,只怕半个月内根本回不来,婚期岂不是又要再拖下去。   风暮寒唇角带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凤眸里星辰璀璨,却只落向她一人。木木以技。   “薇儿,我若奉旨南下,延了婚期,你可会怨我?”   ☆、第200章 蜀香园开门纳客,找上门来的麻烦   叶芷蔚目光不瞬的望着风暮寒。   “皇上当真下旨要你去南方做巡查使?”   风暮寒既没马上承认,也没有否认,“你会怨我么?”   叶芷蔚轻轻叹息,伸手攀上了他的脖颈,“傻瓜。我怎么会怨你,我只会担心。”   相对凝望,他全不知自己已被她的目光所荧惑,痴到了骨子里。   “我会担心你出门在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还会担心那些不长眼的家伙背后向你下刀子,可我只能眼巴巴的在这里等你回来,一点忙也不帮不上。”   “为夫现在还没弱到需要你来帮忙,你只需将自己看好便是。”风暮寒喃喃道,“这次青衣我要带走,但我会多安排些人在你身边,平日出府时身边要多带些人,私下里莫要与英王见面。”   “那个姓闫的要是半路拦截怎么办?”叶芷蔚无辜的眨着眼睛。   “不如今晚为夫便派人送他上路。”风暮寒狠狠咬着牙。   叶芷蔚看着他那愤愤的模样。忍不住“噗哧”一笑,“我只是随便说说,当不得真的。”   风暮寒伸出手来将她揽进怀里,“你莫要担心,不过是巡查南方洪灾而已,不会有危险。”他低声说道,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她耳边,顺着她的脊背窜上一道细微的酥麻感。   叶芷蔚扬起小脸,他的唇落下来,在她修长的玉颈一侧流连不去。她柔若无骨的靠在他的怀里,沉溺在他温柔的攻势下。   分不清究竟是谁先沉沦于其中。   风暮寒又待了一小会便离开了。   小莲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担心道:“世子爷为何走的这么急?”   叶芷蔚苦笑道:“皇命在身,身不由已。”   小莲不解其意,叶芷蔚也就由她去了。   风暮寒离了小楼。吩咐青衣道:“这边留下一百名暗卫,随时注意她的安全。”   青衣拱手领命,亲自去按排人手去了。   风暮寒眺望着浩渺江水,唇边逸出一抹冷笑。   昨夜皇上召见他时给他看了近日来朝中大臣递上来的折子,几乎所有文官都推举他为巡查使,南下赈灾。   通常这种差事都是由文官担任,这一次他被众人保举,本身就非常可疑,若是皇帝不信任他,只怕又会节外生枝。   他知道这背后是谁搞的鬼。不过这一次,只怕是又要让某人失望了。   风暮寒一行简装轻骑。离了京城,出城不远即改道,文天昊等在半路上,他们汇合后并没有南下,而是驾马往西北方向而去。   此次,他们明里南下赈灾,暗中的目标却是收拢西北军兵权。   京城,十日后,江边小楼挂起了蜀香园的招牌。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过后,地上如同铺了一张巨大的红毯。   叶芷蔚特意在蜀香园楼外安排了人手,免费分发蜜意坊的小包点心,不少百姓听说有免费的东西可拿,纷纷涌到江边来。   叶芷蔚还让人准备了不少糖果,免费分给围聚在这里看热闹的小孩子,装糖果的纸包外面写有蜀香园字样,以及最新菜式的名称。   “这栋小楼之前被闲置了几十年,听说楼主是个倔老头子,多少人高价想收购此处,都没能谈妥。”   “也不知是哪位东家这么有能耐,说得动那倔老头子。”   人们围在蜀香园楼外看热闹,几十个跑江湖演杂耍的艺人,在楼外的空地轮番上阵表演。   苍明今天也特意从庄上赶过来,与叶芷蔚站在四楼的花窗后面,望着楼下热闹的人群。   今天是蜀香园试营业。   蜀香园只提前准备了一百桌席位,凭号进楼入座,楼外这会已经停了不少马车,来的人全都是达官富贵。   那些没有排到号的,可以到楼外的一处单独开设的窗口前,订定制食盒,带回自家府上慢慢享用。   叶芷蔚知道,今天订出去的这一百桌席面,全都是依靠风暮寒的关系上门的,有了他的帮忙,第一步她已经轻松的走了出去,可是接下来的路仍然要靠她自己。   所幸她也不是那种只会依靠男人的女子,若是没有些挑战和风险,她还会觉得未免有些无趣呢。   她与苍明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楼下的光景。   就在这时,从路边的一辆马车上跳下来一名年轻男子,大约二十几岁光景,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锦袍,急匆匆进了蜀香园。   “叫你们东家出来见我!”年轻男子进门便揪住一个路过的伙计。   那伙计转头望着他,脸上带着笑,可是眼睛里却带着一抹怪异的闪光,“这位公子不知找我们东家有何事?”他的态度不卑不亢。   “叫夏老头出来见我,他言而无信,今天我要跟他理论个清楚!”年轻男子嗓门不小,不少在一楼的食客全都抬起头来,望向这边。   年轻男子怒冲冲站在那里,瞪着向他走来的马掌柜。   “你是何人?”他质问道。   马掌柜脸上带着生意人的精明,拱手陪着笑,“这位公子,不知您是哪位?”   年轻男子翻了个白眼,“我乃镇国公府的大公子,叶容与,一年前我与姓夏的那老头商谈买楼之事,当时他许下两个条件,称只要我应了便将此楼买我,怎耐当时我有要事在身,离开了京城,现在我来买此楼,怎地他竟自己做起了生意,难道他忘记当初开出的条件了么?”   马掌柜很快便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陪着和善道:“原来叶公子也是想要来买楼的,只可惜,现在此楼并非是夏老所开,而是已经转手买给了我们东家,您来迟了。”说着他拱了拱手,便想离开。   “等一等!”叶容与一把扯住马掌柜的衣裳,“你说这楼现在不是夏老头的了?”   “正是。”马掌柜伸手轻轻一抚,就将对方的手弹开了。   叶容与愣了愣,他没想到这掌柜竟对他的身份毫无惧色,要知道他可是镇国公的孙子,虽说他是二房夫人生的庶出,但是镇国公只有他这一个孙儿,从小便是精心呵护,不管走到哪都是说一不二。   一年前他因醉酒闹事,险些弄出人命,便以外出游学为名避开了京城,他在外期间一直都记着这座临江的小楼,当初二夫人曾告诉过他,只要他能购下此楼,她便出钱替他打理着。   没想到等他回来时才发现,这里已经易了主人。木讨助血。   “叫你们东家出来见我!”叶容与丁子步站稳,就算他错失了先机,他也要讨回些好处来。   ☆、第201章 大少爷蜀香园闹事      叶容与赖在蜀香园里,点名要这里的东家出来见他。   马掌柜不慌不忙的站在那里陪着笑,并没有劝阻的意思,早有伙计将楼下发生的事告诉了叶芷蔚。   “镇国公府的大少爷?”叶芷蔚蹙起眉头,她知道二房夫人确实有这么一个儿子。只不过从她回府以来就没见过他,私下里有人说他是打着游学的名义出京游玩,也有人说是他在京城闹出人命,所以才躲出去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她绝不能露面。木讨团亡。   “我去吧。”苍明站起身来。   “麻烦苍明大哥了。”叶芷蔚笑眯眯的,像只小狐狸。   相处的时间久了,苍明自然也明白她这种表情代表着什么,无奈一笑,理了理衣裳便跟着伙计出去了。   叶容与正在楼下跳脚,忽地有伙计道:“苍掌柜来了。”   马掌柜煞有介事的上前给苍明施礼,明明苍明年纪与他相差了不下几十岁,马掌柜却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样来。就连手下的伙计们也极其给力,全都对着苍明点头哈腰,如众星捧月一般来到叶容与面前。   幸好原本苍明性子沉稳,要是换了别人,只怕还真会有笑场的可能。   苍明来到近前,打量着叶容与道:“叶公子,不知你找我们东家有何要事?”   “你什么人,快些叫你们东家出来见我?”叶容与皱着眉头,苍明也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锦袍上的银线栏边尤其醒目。   “东家没空见客。”苍明毫不客气。有马掌柜唱白脸,他自然就要装起黑脸。   叶容与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直接,“你可知我是何人?”   苍明打量着他,“不管你是何人,我们开店做生意。讲究的便是和气生财,你要找的是夏老爷子,与我们无干,你要有事想与我们东家说,我可以代为转达。”   叶容与见对方如此干脆。于是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转告你们东家,要他识相的便准备好地契,过三日我再来,将这楼转交给我便是。”   此言一出,连同苍明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马掌柜跟那些伙计全用看白痴般的目光盯着他。大厅里的食客全都停下筷子,他们也想看看,这刚开门纳客的蜀香园究竟要怎么解决这麻烦。   苍明认真的看着叶容与,正色道:“这位公子莫不是在说笑吧?”   叶容与扬起头来,“你见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夏老头的条件我早就应了,只是我后来有事离了京城,他不守信誉,你们的交易不能算数!”   苍明默默点了点头,“明白了。”他忽地转过身去,对马掌柜道,“没事了,送客吧。”   马掌柜立即陪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叶公子,请吧。”   叶容与被弄的一头雾水,对方这态度是怎么回事,这么容易就答应了他的要求?果然对方还是惧怕他的身份吧。   他正得意,忽见那些伙计的脸上全都带着不屑的笑。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他拨开马掌柜的手,几步赶到苍明身后,伸手便想去抓他的肩膀。   苍明有武功在身,当然不会被他抓到,身形一闪,叶容与扑了个空。   “这位公子。”苍明朗声道,“我们的交易已在官府备案,立下的契约上卖方买方都有手印为证,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与夏老当初只是口头应承,你当时可有立下字据?”苍明质问道,“不知是否有契约为凭,可有证人在场?”一连串话只把叶容与问的哑口无言。   人群中发出窃笑之声。   “这位便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   “他脑子坏掉了吧?看人家挣钱眼红,不如直接去抢得了。”   “一年前的口头约定也能做数,那还要立字据做甚。”   “要是我的话,别说一年,就是半年我也是不等的……”   “想来他是觉得这里的东家没有背景,软弱可欺……”   人们哧哧冷笑,他们虽然也没见过蜀香园的东家,但在此之前,他们都得到了消息,貌似南王世子对这里尤其照顾。   南王世子是什么人?   就连久在京城混的人都知道,宁可得罪王孙公子也不可得罪南王世子。   所有人都在看叶容与的笑话,谁也不准开口点拨他,正好叶容与今日又是刚刚回京,根本就没来得及打听这些事,就急急的跑来了。   苍明见叶容与语噎,立时沉了脸色,“叶公子,你是来故意闹事的吧?”   叶容与刚才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心中不免火起,一听这话更是来气:“就算我故意闹事,你又能耐我何!”   他自持身份,普通的商贾怎么敢与他做对。   苍明冷哼一声:“既然叶公子想闹事,那我们自然要奉陪。”说着他向门外一伸手,“叶公子,请吧。”   叶容与瞪着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什……什么?”   “叶公子不是想过过招么?”苍明冷声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们以多欺少,我与马掌柜还有这些伙计,你想与谁过招,划出道来,我们跟着走便是。”   此言一出,叶容与立时就毛了。   对方这话说的,怎么那么像黑道上混的……   叶容与猛地向后退了几步,打量着苍明,“好……算你有种,到时你这招牌若是砸了,可别怪小爷我不客气!”叶容与愤愤一甩衣袖,转身便出了蜀香园。   临出门时,他没注意,肩膀一下撞在了对面人的身上,把他肩膀撞得生疼,他随口骂了句,脚下却不停,匆匆出了门。   被撞的那人一身锦衣华服,衣襟下摆以金线绣着海水江崖,他停下脚步,转身望着离去的叶容与,神色喜怒难辨。   “主子,您没事吧?”紧随于他身侧的随从担心道,“要不要属下去教训他一番……”   “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华服男子抬手扫了扫肩头,抚平衣裳褶皱。   叶芷蔚正坐在四楼的花窗前往下看,见到这人时不由得一愣。   马掌柜殷勤的迎上来,从那人随从的手上接过牌子,这是蜀香园专门用来预约的木牌,上面写明时间与所定雅间房号。   马掌柜扫了一眼木牌上的名字,恭敬道:“三皇子,里边请。”   ☆、第202章 三皇子的来意   三皇子随马掌柜进了蜀香园,上了楼梯。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楼梯上,大厅里便立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就连三皇子也到蜀香园来了……”   “这里的东家绝对与南王世子交好。”木斤吗号。   “也许这酒楼就是南王世子的吧,打了别人的幌子也说不定……”   人们议论纷纷,越发觉得此处蜀香园莫讳如深。   伙计们来来往往。将菜送上桌,原本没有对这里菜品抱有希望的人却是大吃一惊。   这里的菜式,几乎每样都是他们平日所没见过的。   白玉碗里装着清脆而爽口的黄瓜条,上面浮着一层细细的红丝,吃上一口,酸甜适中,还带着麻辣的悠长,甚得女眷的喜欢。   水煮鱼与水煮肉片则是多数男客们喜欢的菜式,有几桌客人离去前,还特意点了食盒,打包带走。   一些风流雅士还可以在楼后的露台上,亲手垂钓。一边饮酒谈笑,一边等着鱼儿上钩,钓上来的鱼还可以交给蜀香园烹制,只收取半价。   大厅里的店伙计,每上一道菜便会介绍起这道菜的名字,并将一本专门介绍菜式特色的册子一并送上桌。   人们好奇的翻看着,只见上面不但写有每样菜肴的主料名称,而且还清楚的写着哪几类人不能食用此类菜式。   真可谓是贴心之极。   这本册子立时引起在场女眷们的好感,她们纷纷向伙计询问,走时是否可以将此物一并带走。   得到满意的答复后。那些夫人们欢天喜地的将册子小心的收好,有了这本册子,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们便可以凭借此物到各府去炫耀一番了。   苍明处理完了叶容与的事后便回了楼上,进门却发现叶芷蔚换了身男装坐在那里。   “小姐……你这是……”   “一会想必会有客人相邀,女装多有不便。”叶芷蔚抖了抖锦袍的袖口,尽显少年风流潇洒之态。   “不能拒了么?”苍明微微蹙眉,不管怎么说,叶芷蔚是个女孩子。不好抛头露面的。   叶芷蔚刚露出无奈的表情,门外便响起马掌柜的声音:“东家,三皇子差人来请您过去一趟。”   叶芷蔚站起身来,苍明似乎比她还紧张,紧紧跟在她身边。   临出门时,叶芷蔚低低在苍明耳边说了句:“我不会有事,你莫要紧张。”   苍明脸上掠过丝尴尬之色,紧随着她出了门,去了三皇子预定的雅间里。   雅间外,只有一名随从守着,叶芷蔚走过时。他锐利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而后又扫向了苍明,似乎对苍明的存在有些警惕。   “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出去吧。”三皇子向那随从摆了摆手。   门合上了。雅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三皇子打量着她,戏谑的一笑,“不知这位公子该如何称呼?”   “叫我叶公子便可。”反正她现在是男装,而且她也不打算掩盖身份,三皇子想必在临来之前,就已经知道这里的东家是谁了。   三皇子并不忌讳苍明的存在,亲手为她倒了杯酒,“叶公子坐得近些,我又不会吃人。”   叶芷蔚淡淡一笑,却是在他对面坐下了,苍明垂手立在她的身侧。   “这里的菜式还真让人大开眼界。”三皇子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叹息着,“真不知这些东西叶公子是如何得来的。”   “机缘巧合而已。”叶芷蔚双手接过酒杯,回答的摸凌两可。   三皇子饮了口杯里的酒,偷眼去看对面的“少年”,一袭红衣胜火,墨发如瀑布,只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后,一双乌黑的眸子如同清透的黑曜石。   对于他的问话,她时而微笑,时而蹙眉沉思,时而眼底迸出一丝狡黠的光华,种种姿态带着少年之美与少女的娇憨,直让他越发觉得好奇,不想这世上竟有如此有趣的女子。   叶芷蔚手里端着酒杯,酒水只略略沾了沾唇,便放下了,不管怎么说,三皇是宫里出来的人,她不得不防。   “叶公子无需对我如此戒备。”三皇子一笑,“你可知我今日为何而来?”   “三殿下的用意,在下如何猜得出来。”叶芷蔚避而不答,从容的将问题又踢了回去。   三皇子收拢了脸上的笑容,扫了一眼苍明,“此处说话,不知是否方便?”言外之意,他想将苍明打发出去。   “三殿下有话但说无妨,这里都是自己人。”叶芷蔚才不会让苍明离开她的身边,她对这三皇子又不熟,孤男寡女的,要是闹出事来,她可不想嫁进什么三皇子府。   三皇子似看出她的疑虑,苦笑道:“没想到你这性子跟南王世子还真有得一比。”   “小心使得万年船,如此而已。”叶芷蔚垂下眼眸,活的处处小心翼翼,这种感觉并不好,她比谁都清楚。   在宫里时,风暮寒想必也是如此,处处如履薄冰,外人看似风光无限身份,却不知暗地里有多少把刀子正在等着他,就算是在南王府里,也会潜伏着危险。   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也许就在你转身的功夫,就会有人跳出来,想要夺走你的性命。   三皇子从腰上摘下一块玉佩,推到她面前,“南王世子临行前曾托付我,要我帮忙照看蜀香园这边的生意,之前我曾欠了世子一个人情,所以你也无需感激于我,以后你若是遇到麻烦,可以凭借此玉到我的府里寻我。”   叶芷蔚盯着那块玉,微微有些发愣。   竟管她知道风暮寒会在暗中替她安排下一切,可是他竟请了三皇子出来替她撑腰,要知道,三皇子与太子可是最不对盘的。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暂时他们之间还没有利害冲突,所以她并不怀疑三皇子此举有假。   收了玉佩,她便起身告辞,三皇子也不阻拦。   只是在她出门时,三皇子突然问了一句,“不知叶公子与镇国公府大少爷关系如何?”   叶芷蔚想起临出门之前,叶容与撞了三皇子的事,她脚步微微一滞,头也不回道:“我与他不熟。”   “原来如此。”三皇子端起酒杯,“这样我就放心了。”   他是怕自己妇人之仁么?   叶芷蔚心中冷笑,清算完大房的债务后,很快,她就该向二房追讨,本属于她的一切了。   ☆、第203章 叶大少爷归府,临江小楼的秘密   镇国公府,正堂。   叶容与带着小厮进来,恭恭敬敬向镇国公见礼。   小厮手里捧着提篮,将东西放在桌上后便退了下去。   叶容与上前道:“祖父,这是孙儿在外地带回的特产。虽非价值千金,但也是孙儿的一番心意。”   镇国公扫了一眼那提篮,见里面装满了各地的特产,轻轻颔首道,“这次回来了,倒是懂事了不少。”   叶容与恭敬道:“孙儿已过弱冠之年,早就应该懂事了,之前全都是孙儿的错,让祖父担心了。”   对于叶容与的变化,镇国公非常满意,又问了他些学问上的事,叶容与垂首而立。回答的虽然称不上是滴水不露,却也没什么大错。   镇国公又嘱咐了他几句便回去了,二房夫人方氏拉着他的手,眼圈不禁红了,“好孩子,你这一年在外,受苦了。”   “多亏母亲托了朋友关照着,总算还过得去。”叶容与道。   方氏不敢告诉他,她私下曾给了那外地的朋友一千两银子,要不然对方怎么会无故关照他呢。   因着叶容与才回来。叶瑶琴与叶芷蔚也被叫来,众人见礼过后,叶容与拿出礼物分给二位妹妹。   他叶瑶琴和叶雪连都带了礼物,可是没想到今天在坐的妹妹居然有三位。   “她是你三妹,叶芷蔚。”二夫人方氏解释道。   叶容与涣然大悟。“原来她就是闵氏所生的那个孩子啊。”   叶芷蔚手里捧着茶盏,低着头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心中却是腹诽:当着大家的面他竟直接称她的生母为闵氏,只怕背地里还有更难听的。   方氏轻咳一声,脚底下轻轻碰了碰叶容与。   叶容与恍然未觉,笑道:“不知三妹妹回了府。不然之前定会给你也带些好玩的。”   叶芷蔚嘴角轻扯,逸了一道弧线,“大哥不必如此,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早就不玩这种东西了,你无需歉疚。”   这话说得不软不硬,细听似带着些讽刺,可是从她表情上看。又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好像她只是单纯的在跟他客气。   叶容与偷偷打量着她,只见她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双大眼睛就像瓷娃娃似的,乖巧又可爱的模样。   要说他这三个妹妹里,也就她生得最为标志,以前他总觉得叶瑶琴生得不错,现在跟她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   叶瑶琴拿了叶容与送的东西,爱不释手,听了叶芷蔚这话,脸色一下子便阴了下来,酸溜溜道:“三妹妹如今眼光可高了,待嫁到南王府后,想要什么样的东西没有?她是看不上咱们这些人的。”   叶芷蔚撩起眼皮,瞥了叶瑶琴一眼,她现在根本连话都懒得跟叶瑶琴说,自李氏被休回李府后,叶瑶琴就像只被拔了爪牙的小兽,再也咋呼不起来了。身边没了李氏撑腰,她也没了以前的猖狂劲,不过浑身却是多了股子怨气,动不动就责骂下人,摆脸色给别人看。   对于这样的人,是无需让人惧怕的。   “三妹妹要嫁到南王府?”叶容与非常意外,他才刚刚回来,有好多事还不知道。   “可不是么,为此她好不容易才甩了英王,攀上了南王世子呢。”叶瑶琴冷笑道,“大哥不知道么?原本就连婚期都已经定下了,可是南王世子却奉了皇命南下办差了。”   言外之意,南王世子很可能是借口逃婚。   “可是大妹与二妹都尚未许配人家,三妹怎好越过她们去?”叶容与不解道,府里的长女没有成家前,后面的妹妹们是不能先出嫁的。   方氏解释道:“这是皇上赐的婚,咱们也做不得主。”   叶容与更是震惊,他记得叶芷蔚小时候极为胆小,而且动不动就哭,完全是个不讨喜的性子,而且若是他记得不错的话,她原本是极其喜欢英王的,小时候还曾为了一块英王送她的玉跟叶瑶琴发生争执,摔破了头。   叶芷蔚慢悠悠喝完了茶,站起身来,“大姐无需因着此事生气,李府前阵子不是来府上提亲了么?想必大姐的好事也将近了。”   说完她微微一笑,带着身边的丫鬟转身离去了。   叶瑶琴瞪她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贱人!”   李府确实曾上门提亲,李氏被休回去后,他们自然更想与镇国公府重新拉上关系,所以便带了厚礼和媒人登门。   谁知镇国公一见李甲便发了火,直接将他们全都赶了出去。木讨沟巴。   叶瑶琴听说了,心中又急又气。   凭她本心来讲,她是希望能嫁给那位风度翩翩的李甲,李公子的,可是现在李氏不在了,她身边连个帮她出主意的人都没有,每日只能暗自垂泪,默默祝祷,希望祖父能改变主意。   晚上,二房院内。   叶容与坐在二夫人的屋里,母子两人说着话。   “这么说来,现在府里的中馈是由母亲主持的了。”叶容与兴奋道。   “说起来这还要多亏了你那三妹妹,要不是她折腾着大房那边索要闵氏的嫁妆,李氏也没这么快就被拉下水。”   提起闵氏,叶容与压低声音道:“母亲,你说三妹她会不会到时也问咱们讨要闵氏的那些东西?”   闵氏的不少首饰都在他们这边,当初李氏拿走的多是些铺子。   二夫人方氏抿嘴一乐,“放心吧,闵氏的那些东西,我全都存在金铺了。”自从看到大房的下场后,她就提高了警惕,将自己归拢的所有闵氏的首饰全都偷偷存入了金铺,自己手边只存着一堆票据。   “还是母亲有办法。”叶容与讨好的笑着,“我才回来,手头有些紧,母亲可否借我些银两?”   “你要多少?”只要一提起银子,方氏立即警觉起来。   “不用很多……五千两便够了。”   “你要这么多钱做甚!”方氏惊道。   “当然是做生意了。”叶容与一脸的无辜,“以前你不总嫌弃我不务正业么,我对读书没什么兴趣,学武功又太累,不如学着大伯父那样,用钱铺些路子,打点着混个差事做,省得祖父每天没事尽盯着我。”   方氏犹豫道:“你想做什么意?看好了我帮你投钱便是。”自从上次叶容与跟他的那些酒肉朋友聚众闹事,险些出了人命,她已经不敢再给他银子了。   “我去年离京前便看好了一处地方,记得当时还跟母亲说过。”   “你是说临江的那座废弃的小楼?”方氏不解的蹙着眉头,“你为何单单会看中那个地方?”   叶容与神秘一笑,“因为我知道那姓夏的老头子曾是宫里最得太后喜爱的御厨。”   ☆、第204章 素食十八件,蜀香园门前闹事   方氏惊讶道:“宫里的御厨?”   “这已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我也是从朋友那听来的。”叶容与解释道。   对于叶容与的那些朋友,方氏却不能苟同,那些人虽然也是富家子弟,但却大多不务正业。每日饮酒斗狗,花天酒地。   方氏不禁有些怀疑他们说的话是否可信。   叶容与却好像对此深信不疑,“听说那夏老头子当初在宫里得罪了贵人,为了活命这才求了太后放他出宫,在离宫时他带走了当时他自己所创的《素食十八件》的菜谱,那可是太后最喜欢的十八道菜,自他离宫后,便再也没人能做得出那样的菜来了。”   若是能将《素食十八件》菜谱弄到手,献给太后,他就再也不用为自己下半辈子发愁了。   叶容与越想这事心里越是得意,离了方氏院子后便找来自己身边的小厮,细细交代了一番。   第二日。叶芷蔚仍是一身男装坐在蜀香园海棠花窗后查看昨日销售的帐目。   果然还是民以食为天,她仿佛听见耳边银钱如流水般,响起哗啦哗啦的声响,美得她咧开嘴,笑个不停。   “小姐,南宫小姐她们来了。”小莲从门外伸进头来。   叶芷蔚忙将帐目合拢,“她们现在何处?”   “已经被马掌柜请到旁边雅间里去了。”   叶芷蔚带着小莲赶过去的时候,南宫烟正在端详着桌上那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木系向弟。   “蔚儿!”看到她进门来,南宫烟立即跳起来,“你太了不起了。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找来的?”   叶芷蔚忍着笑,“地域不同,所产的食料也不同,你们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呢,以后若是能开海禁。我要弄一支船队,到时会带回更多你们没见过的东西来。”   南宫烟笑道,“看你说的,好像那些东西你全见过似的。”   叶芷蔚不禁哑然,那些东西,她当然见过,可是她没办法跟她们解释清楚,只得笑笑。   韩楚楚穿着一身淡烟素锦衣裙。打扮的有些素净,见叶芷蔚一身大红锦袍,男子装束,不由得垂下脸去。避开了她的目光。   南宫烟悄悄凑到叶芷蔚面前,低声道:“我已经找了机会向她解释清楚了,她现在已经知道你是女人了。”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翻了个白眼,既然都已经知道她是女人了,为何韩楚楚还会脸红?   南宫烟无奈摊手,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韩楚楚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叶芷蔚于是叫来伙计,要他们单独上几道不辣的菜式。   “楚楚心脏不好,还是不要食用太辣的东西了。”她解释道。   “多……多谢叶公子……”不知为何,韩楚楚并没有改变称呼,虽然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叶芷蔚的身份。   在别人眼中,这可能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而已,可是对她来说,那却是她的初吻,以及第一次感受到了莫名的心动。   美好的感觉总是很难令人忘怀的。   叶芷蔚并没有想太多,招呼着她们用餐。   就在这时,忽听窗外响起一阵吵闹声,有人大声嚷着:“赔钱赔钱!老子就是因为吃了你们这里的菜,差点丢了性命,快叫你们掌柜出来!”   南宫烟手中的筷子一滞,与韩楚楚同时看向叶芷蔚。   叶芷蔚神色从容,眨了眨眼睛,“看本公子做甚,本公子脸上难道有花么?”说着她还用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下。   南宫烟瞪了她一眼,“你倒是心大,外面好像出事了,你不去看看么?”   叶芷蔚挑了挑秀眉,“急什么,一切都有马掌柜顶着呢,你当什么样的山猫野兽来了都要我去接待么?”   听了这话,韩楚楚忍不住笑出声来,但见叶芷蔚向她转过脸来,慌得急忙用帕子捂住嘴。   叶芷蔚淡淡一笑,“这里又没外人,楚楚不必如此拘谨。”   韩楚楚听了,不好意思的坐正身体,“是……我只是觉得你男装的时候,仍然很难相信……你是女儿身……”   叶芷蔚颇为无奈,索性有南宫在中间调剂着,场合也不算太僵,不过楼下的吵闹声却是越来越大。   “你们蜀香园是店大欺客!吃坏了肚子还不给赔钱,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个满意的答复,就别想再做生意了!”   叶芷蔚等人放下筷子,全都聚到窗口,好奇的往楼下看,其他雅间里的食客也全都探头瞅着楼下的热闹。   马掌柜不慌不忙的走出来,看着前来闹事的汉子,“你说是吃了我们蜀香园的东西坏了肚子,可有凭证?”   “你想要什么凭证?”那汉子冷哼一声,“你们还想推卸责任不成?”   马掌柜拱手对围聚在蜀香园楼外看热闹的过路人道:“不管是在蜀香园用餐或是定制食盒的客官都会得到一张由我们蜀香园出具的收据。”   “收据?什么收据?我没看到!”汉子一瞪眼,“我昨天正好路过这里,就进去点了盘菜,谁知道晚上回去差点害死我……”   他还要说下去,马掌柜却把脸色一变,向里面伙计招呼道:“来人,把他抓住,送去见官!”   “哎?”那汉子蒙了,他正说的好好的,对方怎么翻脸不认人啊,他叫起屈来,“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马掌柜冷哼一声,“我们怎么做生意用不着你来教,我倒是要教教你,一会到了官府要如何应对那通板子。”   蜀香园里出来几名伙计,上前二话不说就将那汉子拿住了。   别看那汉子生得五大山粗,没想到根本不是那些干瘦的伙计们的对手,被按在地上,嘴里还在不停的嚷,“凭什么抓我!”   “就凭你满口胡言,敲诈勒索。”马掌柜不屑道。   “我说的句句属实,哪里是勒索你们了。”汉子不服。   “你说昨日是在我们店里用的餐?”   汉子梗着脖子,“对啊!我昨天正好从这里路过,见这里热闹,就进去点了份……”   马掌柜冷笑起来,连同蜀香园里的食客,全都跟着笑起来。   那汉子隐隐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那些人看着他,眼中尽是嘲讽与不屑之色。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第205章 敲闷棍,回不来的大少爷   蜀香园门口已经聚了不少看热闹的过路人。   前来闹事的汉子被几个伙计抓着胳膊按在地上,嘴里却不肯服软,“你们凭什么打人!蜀香园仗势欺人啦!”   马掌柜走到近前,俯视着他,“你若是肯说出是谁在背后指使你前来闹事。我便放了你。”   汉子将眼一瞪:“没人指使,本来就是你们蜀香园的菜有问题!”   还没等马掌柜开口,蜀香园里不知谁突然说了一句:“你当这蜀香园是什么人都能进得么?想在这里吃饭可是要提前预定位子的,不然你就是有再多的银子人家也是不收的。”   能在蜀香园里用餐的食客全都非富即贵,所以他们根本也不怕会得罪什么人,哄笑起四起,直把这闹事的汉子臊得连脖子都红通了。   他不过是收了银子替人办事,却没想到这里竟会有这种规矩,先要预定才能进来吃饭。   叶芷蔚站在海棠花窗后面看着楼下的热闹,忽地她见看热闹的人群后有一年轻男子悄悄向后缩了缩身子。   是叶容与!   “来人。”她叫来了伙计,低声在对方耳朵边吩咐了几句。   那伙计点了点头,离开了。   叶容与刚才躲在人群后面看了半天。他本以为只要将这事闹起来,对方见不好收场,就只能赔些银子,只要对方赔了银子那就是证明他们的饭菜有问题,他就会接着实施下一步的计划。   可是一切都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家蜀香园完全是以他从没听说过的方式经营的。   他见马掌柜在逼问汉子说出幕后指使,于是悄悄退出了人群。   他倒不怕那汉子把他供出来,要知道他的身份可是镇国公府的大公子,而对方却是个白身,这官司怎么轮也落不到他头上。   他避开人多之处,转身进了一旁的小胡同。   正往前走,忽地觉得头顶一阵风起,他抬头往上一看。只见一方黑布罩了下来。   紧接着,他的屁股重重的被人踢了一脚,他脸朝下扑倒在地,雨点般的拳脚落在他的身上。   他头上被黑布上罩上了,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知道自己被谁打了。也不知现在动手打自己的,一共是几个人。   他心里唯一清楚的是,自己现在被人敲了闷棍。   他拼命护住自己的头,将身体蜷缩起来,任由那些人去打,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些人终于停了手,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从始至终,他没有听到对方有人说过一句话,或是咳一声。   叶容与像条死狗似的躺在地上。喘着气。   好不容易恢复了些气,他才慢慢爬起来,将头上的黑布扯下来。   他不知自己被打成什么模样,不过那张脸用手摸着,感觉就比原来大了一倍还不止。   他骂骂咧咧的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刚走出不远便撞到了一个迎面而来的年轻男子身上。   “娘的,走路不长眼睛吗?”叶容与这时心里正窝火,看也不看便挥拳向对方打过去。   可是他的拳头还没等碰到对方,忽见年轻男子身侧过来一人,一脚便把叶容与踢了个狗啃泥。   叶容与“呸”的一声吐出嘴里的泥,抬头一看,只见他的面前立着两人。   他刚才撞到的年轻男子一身锦衣华服,相貌英俊。他身边站着个随从打扮的男人,正对他怒目而视。   叶容与愤愤从地上爬起来,只觉这年轻男子的长相似有些面熟。   突然他想起昨日从蜀香园里出来时撞到的那人,好像也是这个打扮。   原来……这人与蜀香园的东家是一伙的?   叶容与越想心中越气,“好啊,原来刚才打了小爷闷棍的人都是你指使的吧?”   那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一愣,没想到这事竟会咬到他身上来。   他是跟着看了热闹不假,可是那些人,还真不是他安排的。   叶容与见对方愣神,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当下破口大骂。   他虽身为镇国公府的大少爷,可是却没有功名在身,又从未进过宫,更别提认识那些王子公孙了,所以他根本没认出眼前这人的身份。   他正破口大骂,忽地自胡同外涌进来一队官兵,呼啦一下就把他们围住了。   叶容与一见,心中顿时大定,指着面前的两人对那些官兵道,“我是镇国公府的大少爷叶容与,他们刚才竟然指使人敲了我的闷棍,看把我打成这样子,快些把他们都抓起来!”   那些官兵只将他们围在中间,并不理会叶容与的叫嚣。   就在这时,顺天府尹绍大人自外面走进来。   叶容与曾经见过绍大人几面,立时眼睛一亮,上前拱手,“绍大人……”   顺天府尹却好像根本没看见他似的,直接从他面前走过,来到那位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前面,拱手施礼,“下官见过三皇子。”   三皇子?   叶容与打了个激灵,不过他的心里仍有些不敢相信,“三皇子……哪个三皇子……”他情不自禁的嘀咕出声。   “放肆!此乃当今三皇子,你竟敢出言不逊,来人,给我拿下!”绍大人怒喝一声,手下官兵涌上来,直接就将叶容与抓住了。   “等……等一下,这都是误会……”叶容与极力辩解,他不敢相信自己竟如此倒霉,无意中撞个人也能撞到当今三皇子。   三皇子冷漠的看了叶容与一眼,“幸好绍大人在,没想到堂堂天子脚下,竟有如此大胆之人,当街辱骂皇室。”   绍大人连忙躬身施礼,“请殿下放心,下官定会给您一个交待。”   “交待什么的倒是不用,绍大人只要按章办事便可。”三皇子带着随从出了胡同。   叶容与见正主走了,急忙向绍大人道:“大人,我是叶容与,乃镇国公府……唔!”   他话音未落,嘴里便被塞进了一团破布。   “带走!”绍大人一挥手。   镇国公府。   小莲进屋将双鱼宫灯点亮,米嬷嬷带人端了晚膳进来。   “你们也一起用些吧。”叶芷蔚随口道。木叼巨圾。   “不了,奴婢们一会在厨房用就行。”米嬷嬷笑道,“托小姐的福,咱们院里的伙食可好着呢,旁院都眼馋得紧。”   “今晚她们到现在还没用上饭呢。”小莲抿嘴偷乐。   “这是什么回事?”叶芷蔚抬起头来,晚膳之类的安排现在都是由二夫人方氏一手操办,天都这般时候了,各院竟还没能用上晚膳,这可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是大少爷……”小莲压低声音,“他出去了一天,到现在还没回来呢,二夫人派人去寻了,可就是找不到人。”   ☆、第206章 二房暂时消停,西北军兵变   叶容与一夜未归。   方氏一大早就催着二爷叶广陵出去寻人,可是直到天色将晚,也没有把人找回来。   “有人说曾经在蜀香园那边见到过大少爷。”前来回话的小厮道,“后来有人看见他自己离开了。”   方氏无奈,与叶广陵商量了一番。他们原本是想把这事遮掩过去,好歹叶容与才刚回京,才一天功夫就出了这种事,镇国公不知会怎么想。   可是眼下他们也只能去求镇国公了。   当镇国公听二房夫妇说起此事,气的将桌案上最喜欢的黄玉狮子镇纸都给摔了。   “不省心的畜生!”   不过生气归生气,他还是派了人出去打探消息,到了第三天晚上,才终于得了消息,原来叶容与被关进了顺天府的大牢里。   方氏哭得死去活来,“这可是造的什么孽啊!”   叶广陵亲自去了一趟顺天府,求见绍大人,回来时脸色差的吓人。   方氏急道:“老爷可有将容与领回来?”   叶广陵哼了一声。“顺天府不放人。”   “为何?”方氏惊得瞪圆了眼珠子。   “你可知是什么人将容与关进大牢的?”   方氏呆呆的望着叶广陵,“什么人?”在她的认知里,叶容与是镇国公府的大少爷,在京城里好歹也算是能横着走的,他能得罪什么人?她想象不出。   “是三皇子。”叶广陵一字一顿道,“这个虐畜竟然在街上公然谩骂三皇子,被顺天府尹大人抓了个正着。”   方氏脸上的血色唰地不见了,不过她还算冷静,“老爷,只怕这事有蹊跷。”   叶广陵瞥了她一眼。“你当我看不出来?京城那么大,怎么那么巧绍大人当时带兵从那里经过。”   “还是咱们容与得罪了什么人吧?”方氏委屈的又要哭出声来。   叶广陵烦躁的摆了摆手,“我再去求求父亲,看看他能有什么好法子吧。”   叶广陵当晚留在了镇国公的书房里,跪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镇国公换上朝服,进宫去了。   皇上单独在御书房召见了他,当天晚上,叶容与便被官兵送回府来了。   无人知道皇上都与镇国公说了什么,只是从回来之后,镇国公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连面也不露,就连叶容与回来了,也没有派人问一句。   叶容与被人打的几乎脱了相,但就是这样,叶广陵还是逼着他到书房门口。让下人扶着,老老实实的隔着房门,给他的祖父磕了三个头。   叶芷蔚知道这事后连连叹息,“这老头子果然还是喜欢孙子啊。”   重男轻女在这个时代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小莲不服气,道:“只有小姐才是这府里唯一的嫡出呢。”   叶芷蔚撇了撇嘴,“嫡出又怎样,反正女子出嫁后就不算是这家人了。”   叶容与在府里养伤,听宫里的太医说,他腿上的伤,要养上三个月才能下地行走,若是提前下床,有残废的危险。只吓的方氏派了四、五个丫鬟,不分白天晚上,日日守着他。   叶芷蔚总觉得来府上瞧病的太医是被镇国公暗中收买了,故意要他这么说,为的是让叶容与多在床上躺几天,怕他伤一好就忘了疼,到处惹祸去。   叶容与这边整日在床上养伤,足不出户,叶芷蔚的蜀香园生意日益红火,暗中又有顺天府尹绍大人罩着,三皇子也偶尔愿意伸手帮些小忙,一时间这生意顺风顺水,就连上门找麻烦的人都少了许多。   生意渐渐走上正轨,叶芷蔚极少再去蜀香园坐镇了,每天就在思静居里研究新菜谱,闲时喂喂那只开始褪毛的鹰隼。   这日晌午刚过,外面报事的婆子过来禀报:“国公爷请三小姐去书房叙话。”   镇国公因为叶容与的事情绪低落了好长时间,叶芷蔚想不出他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英王殿下到府上来了。”婆子补了一句,“好像是来送喜帖。”   叶芷蔚这才想起来,离英王大婚之日近了。   简单的收拾了下妆容,叶芷蔚带着小莲跟两个婆子去了书房。   镇国公与英王风铭皓坐在书房说话。   叶芷蔚进门来,盈盈施礼:“见过祖父,英王殿下……”   镇国公看向她的一瞬间,眼底闪过一道微光,叶芷蔚还来不及琢磨其中的含义,那光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一阵子不见,英王倒是比原来更加的沉稳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成婚之前要准备的事情有些多,他坐在那里,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   “蔚儿妹妹。”英王起身还礼,这让她有些意外,连忙侧身避过。   镇国公道,“英王殿下,小女年幼,怎当得起您的还礼。”木系丰圾。   英王微微一笑,从桌上拿起一份喜帖递过去。   叶芷蔚伸手接过,烫金的喜帖上描着精美的暗纹,她将喜帖交给身后的小莲,“喜事将近,先恭喜英王殿下了。”   英王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极力想要看清她眼底的神色,“本王成亲那日,你会来么?”   叶芷蔚一笑,“若是二伯母带了二堂姐过去,我自然会跟过去贺喜。”   英王神色僵了僵,他在临来之前早就听说了,镇国公府大少爷叶容与得罪了三皇子,现在整日都躲在府里养伤,他的母亲怎么可能丢下他去英王府参加喜宴。   “若是你二伯母不去,你能来么?”   叶芷蔚无奈的向镇国公投去求救的眼神。   镇国公轻咳一声,碍着英王的颜面他又不能直接出言阻止,只得道,“蔚儿若是不去,老夫这边会帮她准备贺礼,到时还请英王不要怪罪。”   英王淡淡一笑,那笑容无论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凄惨。   叶芷蔚对此视而不见,这一世,她再也不想与英王之间产生什么瓜葛,取了喜帖后她再没有留在书房的必要,于是施礼告辞。   她刚刚转身,便听英王对镇国公道:“今日早朝皇上接了八百里加急的折子,称西北军兵变……”   叶芷蔚的脚步不由得一滞。   西北军的大权此前一直都在镇国公的手中,原本是要交给她父亲叶淮安的,可是现在这份军权却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他不敢轻易把它交出去。   有军权在,皇上才会对镇国公府存着一份顾及,可是他现在已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再要将军权握在手里不交,只怕更会引起皇上猜忌。   镇国公闻听此言吃了一惊,“西北军那边虽然条件苦了些,将士粗野了些,不过却都是些忠心为国的,如何会发生这种事?”   ☆、第207章 英王喜宴遇暴雨,南宫烟捎信世子病重   叶芷蔚本已经走到门外,听了英王与镇国公的对话,渐渐慢下脚步——   小莲不明所以,回望着叶芷蔚脸上的神色。   叶芷蔚侧耳倾听,却发现英王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她知道英王与镇国公都是习武之人。就算她站在这里不说话,他们也能感觉得到她的存在,于是她不再停留,带着小莲回了思静居。   “去找人给陈护院送个信,要他派人在城里打探下,最近有何风声。”叶芷蔚回去后第一件事便是找了个出去送信。   在这一日余下来的时间里,叶芷蔚心里总是隐隐感到不安,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小莲也被她的这种不安感染到了,结果不是撞到了花瓶,就是打碎了茶具,弄的叶芷蔚不胜其烦,只好把她打发出去做事。   陈护院那边一连过了三天才有了回信。叶芷蔚寻了借口出了镇国公府,到蜀香园去见了陈护院等人。木池页亡。   “大部分消息都是从小姐手上的各间铺子里探听来的。”陈护院道,“有关西北兵变的事倒也是有些传闻,不过大都是从各府的夫人口中听到的,所以里面水份不少。”   叶芷蔚点了点头,“南方水患之事可有消息?”   陈护院摇了摇头,“这倒没有听说,只是城里米价越涨越高,听说不少米铺都已经进不到货了,只能卖铺里的存粮。”   叶芷蔚蹙着眉头。沉思不语。   “东家?”陈护院一连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陈护院似看出她有心事,道:“东家可是因为南王世子之事发愁?”   风暮寒从离了京城,到现在为止,连封信也没有传回来过。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就算当初他身在敌军包围之中,也会让那只大鸟传信给她。   叶芷蔚毫不掩饰眉宇间的担忧之色,“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陈叔,你们之前也曾在西北待过吧?”   “是,我们曾在军中任近卫军一职。”   “你们可知现在西北军是由谁统领?”叶芷蔚问。   陈护院脸上略有为难之色,“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早就换人了。当初我们认识的那些将军,战死杀场的也不在少数。”   叶芷蔚支着下巴。“那日英王提起兵变之事,我祖父似乎并不知情,按说他现在仍是大权在握,西北那边有事,他定会第一个得到消息……”   “东家的意思是……”   “西北的军权只怕早就不在我祖父手中了。”叶芷蔚幽幽道。   陈护院一愣,“不知现在军权落于谁手中?”   叶芷蔚沉吟半晌,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希望看到西北的军权落到太子与英王的手中。   陈护院等人离开后,叶芷蔚独自坐在房间里沉默不语。   她的心里就像断开了无数个线头,她拼命想将它们接起来,可是总也寻不到源头。   若说风暮寒南下做了巡查使,定然会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传出来,不管是好是坏,总会有些流言出来。   可是现在,南边却没有一点动静,她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些疑惑。   后来她只得找了风暮寒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打听,可是那些人就如同机器一般,只懂奉命行事,其余之事一概保持沉默。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西北兵变之事渐渐被压了下去。   京城迎来了连绵不断的雨季,而英王的大婚之日偏偏就是遇到了这样的天气。   大雨从早一直下到晚,院里的鲤鱼池全都冒了泡,几乎都要漫上来了,院子里积水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水塘。   英王成亲的日子因着是钦天监定下的,按说他们那帮人最会看天气,可是这一次,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惹得皇上不悦。   新娘子的大红轿子才抬出左丞相府不久就被淋了个透。   迎亲的队伍身披蓑衣,无论怎么看,都觉得相当怪异,英王大红喜服,身边有随从替他撑着伞,一路行来,大雨的哗哗声夹杂在滴滴答答的喜乐中,令人分不清是喜是忧。   尽管遇到这种天气,英王府的客人依然不少,人们聚在回廊底下,吵吵嚷嚷的就像一锅粥。   叶芷蔚并没有前去赴喜宴,镇国公一早就派了金管事送去了贺礼。   英王在人群中搜寻着,可是直到他跟着顾秀婷双双入了洞房,他也没有见到自己最想见到的那个身影。   叶芷蔚一直守在思静居里,大雨一连下了十几天,仍没有停的意思。   她想起风暮寒曾经说过,钦天监给他们定下的日子就在英王成亲之后。   看着这漫天的大雨,突然间,她竟觉得冥冥之中似有天意,让他们躲过了这尴尬的天气。   这一日,她正坐在廊下逗弄着鹰隼玩,小莲撑着伞自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道:“小姐,南宫小姐来了。”   叶芷蔚一愣,抬头望去,只见雨幕里南宫烟披着蓑衣,带着身边的丫鬟,快步跳上台阶。   “烟儿姐姐可有要事?”叶芷蔚轻轻蹙眉,谁也不会想在这种天气出门,南宫烟这个时候跑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烟在廊下脱去了蓑衣,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蔚儿妹妹,我们去屋里说话。”   叶芷蔚更加确定南宫烟有事找她,于是遣散了屋里的下人,南宫烟也将自己身边的丫鬟留在了外面。   小莲最后一个走出去,反手将屋门带好。   “蔚儿,有件事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南宫烟紧张道。   叶芷蔚只觉心里突地一跳,多日来莫名的不安似乎找到了方向,全都涌了上来。   “你说吧,我要听了才能确定值不值得生气。”叶芷蔚拉着南宫烟坐到了罗汉床上。   “南王世子……他并没有南下。”南宫烟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他带着文天昊去了西北。”   叶芷蔚只觉眼皮跳了几跳,“前些时候传出西北兵变的事情,就是因为他们的关系么?”   南宫烟微微颔首,“其实,西北军并无兵变,那只是文天昊他们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叶芷蔚一愣,“为何要放出假消息?”要知道,这可是欺君之罪!   南宫烟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因为世子突然病倒了,文天昊只得放出些假消息来吸引朝中这些人的注意力,让世子沿别的路提前回京。可是半路上世子病情突然加重,已经无法行路了,只好暂留在沿路的一座小城里……”   叶芷蔚缓缓抬起头来,望着南宫烟,此刻,她仿佛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第208章 等待不是我的性格   叶芷蔚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她只看到对面南宫烟的嘴唇一张一合,她拼命想将对方所说的话组织成句,可是,她的大脑里已经一片空白。   南宫烟的眼里满是担忧之色,急急的唤了她一声:“蔚儿。你没事吧?”   叶芷蔚深深吸气,努力保持镇定,但却仍难掩声音里的细微颤抖,“你从一开始便知道此事么?他们去了西北……”   南宫烟摇了摇头,“他们奉了密旨,我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原本天昊也不想告诉我此事,只是……世子的情况让他非常担心,所以便偷偷让人带信给我。”   “你可知世子所患何症,身边可有医师跟随?”   南宫烟无奈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世子身边是有一位姓崔的先生,据说他医术相当高明。”   还好。崔先生跟在他身边。   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蔚儿,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南宫烟紧张的盯着她的眼睛,“虽然我不清楚世子那边的情况,不过从天昊给我传回来的消息看……你……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才好。”   叶芷蔚的眉头重新蹙了起来。   南宫烟走后,她默默的望着窗外那片茫茫雨雾,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持续着的焦躁不安,全都消失了,此刻,她心情平静如水。   “小莲。”她哑着声音道,“派人去庄上,要陈叔把我要的东西送过来。”   她将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藏在了庄上,包括那枚隐藏在赤金璎珞圈里的玉片。以及在天禅寺慧悟主持转交给她的那枚画骨香。   也许,是要用到它的时候了。   可是,她还要等多久他才能回京?   她不确定那个时候,是否还能来得及。   小莲掌灯进来的时候,叶芷蔚才发现,自己竟然在窗前坐了一整日。   “小姐。”尽管小莲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能觉出自家小姐很难过,她试探道,“您晌午饭便没用。晚上想吃些什么,奴婢要小厨房去做。”   叶芷蔚缓缓摇头,她并不觉得饿。   她的心里好像被什么堵得满满的。就连呼吸都仿佛有些不畅。   “我没事,我想自己待会……”   小莲乖巧的退了出去,屋里陷入一片寂静当中,唯只能听得见窗外滴答不停的雨声。   此时此刻,她最不想做的事便是坐在这里,忍受漫长的等待。   不错,一味的等待从来就不是她的性格!   “小莲。”叶芷蔚站起身来。语气坚定,眼中再也不见一丝迷茫。   小莲推门进来,只见叶芷蔚站在门口,乌黑的眸子在灯火的映衬下闪闪发光,完全不见刚才的颓废之态。   “派人去南宫府寻南宫烟……就说……我有事相求。”   既然他需要她,那她便会赶到他的身边。   她不想再让他如前世那般,孤零零的躺在雪山之巅,冰冷刺骨的雪堆下面。   只要她还在,便不会再让他孤单一个人承受,前世就算命陨,也未能挡住他靠近自己的脚步,这一世,该换她紧紧追随着他了。   南宫烟第二日一早便赶来了,叶芷蔚与她在房中单独谈了许久,临走之时,南宫烟脸上神色异常沉重。   第三日,镇国公府收到了南宫府下的帖子,南宫烟邀请叶芷蔚到府上小住。   镇国公将叶芷蔚叫到书房,细细问了些南宫府的事后便痛快的应了。   叶芷蔚回到思静居后立即收拾东西,陈护院已将画骨香送来了,她让米嬷嬷做了个可以贴身藏着的荷包,将画骨香小心的藏在了身上。   翌日,南宫烟亲自过府来接她。   叶芷蔚将思静居的事全都交给了米嬷嬷,蜀香园与庄子上有马掌柜跟苍明管着,她并不担心,她身边只带着小莲,以及一个跑腿的小厮,跟赶车的马夫。   南宫烟接她上了马车,进了南宫府后,叶芷蔚匆匆换了衣裳,摘去了头上的金银首饰,与小莲装扮成普通人家的女子,从南宫府的后门乘了马车出去。   “从这里到平城大约要走十日左右。”南宫烟叮嘱道,“若是雨停了道路会更好走些。”   叶芷蔚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烟儿,谢谢你。”   南宫烟笑起来,“我们姐妹还客气什么,你帮过我,我自然也要帮你。”她向她眨着眼睛,“等天昊回来我们就成亲,你跟世子再不快些我们就要抢先了哟。”   叶芷蔚笑着,眼睛里却有些湿热,喃喃低语,“这一世,我们都会幸福的……”   “什么?”南宫烟没听清刚才她说的话。   “没什么,我走了。”叶芷蔚猛地甩去了心头的那丝伤感,她已两世为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马车驶入雨中,渐渐走远了。   前三天马车一直走的很顺利,道路也好走些。   可是从第四日开始,因山路遇暴雨滑坡,他们只能改道而行,马车颠簸了一整日,叶芷蔚只觉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间客栈,不想却人满为患,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房间。   跑腿的小厮为难道:“掌柜说只剩一间房了,要不您委屈着些,跟小莲姐姐挤一挤,奴才跟赶车的大哥就在车上凑合一夜。”   叶芷蔚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就算她想继续赶路,但此时暴雨如注,就算是强行上路,也根本分不清方向,还很容易迷路。   “好吧,先在这里凑合一夜,你们只能委屈些了。”叶芷蔚与小莲要了最后的那间客房,小莲又向店家要了些热水,拿出他们自带的食物,简单的用了些。   叶芷蔚脑袋一碰枕头就想要睡过去,迷迷糊糊中她听见小莲收拾东西开门出去的声音。   客房的墙壁很薄,走廊里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她的耳朵,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这位姑娘可是要去平城,不知明日可否带我一程?”   叶芷蔚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此事我做不得主,这位公子还请不要拦着路。”小莲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便请姑娘替我问问你家主子,明日能否带我同行,我白日遭了贼,身上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我刚才见你们下车时,你家姑娘言语良善,所以才冒昧前来搭讪,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叶芷蔚从床上坐起来,睡意全无。木围庄巴。   不多时小莲从外面进来,低垂着头,虽然屋里灯光昏暗,但叶芷蔚还是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羞怯之色。   ☆、第209章 夜间走水,惊马   叶芷蔚见小莲进来,情神略有慌张,随口道:“你刚才与何人说话?”   “是一位公子……”小莲犹豫道,“他询问奴婢是否要去平城,想顺路借咱们马车。”   “你应了?”   “没。没与小姐商量,奴婢不敢决定。”   叶芷蔚轻轻蹙眉,“出门在外,还是少与外人答话的好。”   小莲愣了愣,但还是顺从的应了,“是。”   叶芷蔚重新躺下,翻了个身,结果发现小莲正坐在对面的床铺上发呆。   “怎么?还在想刚才的事?”   小莲眨眨眼睛,回过神来,“没……没有,小姐先睡吧,奴婢在这守着。”   叶芷蔚也不管她。又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走廊里奔跑的脚步声,乱糟糟的响起一片,其中还夹杂着女人们的哭喊。   她一个激灵醒过来,抬头见小莲在对面的床上睡的正香。   走廊里时不时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叶芷蔚下了床,来到门口,轻轻将房门拉开一道缝。   一股浓浓的烟味飘了进来。   起火了!   叶芷蔚冲回到床边,一把将小莲推醒,“快起来,着火了!”   小莲醒过来,慌慌张张的跟着叶芷蔚往外跑。   刚出门口,小莲便被走廊里争先恐后逃命的人撞倒在地。   叶芷蔚正要去拉她,只见从一旁伸出来一只大手。一把就将小莲拉起来。   “快走!”那人低声道。   事出紧急,叶芷蔚来不及细看,便跟着那人冲出了走廊。   与叶芷蔚同来的车夫与小厮身上披着浸湿的麻布刚好冲进来寻她们,只见一个陌生男子护着叶芷蔚与小莲一同下了楼梯。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风中尽是潮湿之气,与木材燃烧时发出的烧焦味。木扑爪扛。   “小姐,您没事吧?”小厮紧张道,“真是奇怪,昨晚这么大的雨,客栈竟然会起火……”   叶芷蔚与小莲刚才出来的匆忙,外裳都没来得及穿上,从客栈里逃出来的其他客人也是亦然。有的光着脚,有的披着块单子,还有的正在后悔刚才没有将贵重的财物带出来。   叶芷蔚回身对小莲道:“我们快去车上吧,正好雨停了,我们也该上路了。”   小莲正对着刚才救了她的那名男子行礼。闻听此言连忙道:“小姐,昨晚正是这位公子想借咱们的马车……”   叶芷蔚这才抬头细细打量那名男子,立刻明白了小莲为何会这般吞吞吐吐。   此人男生女相,生得竟比女子还要艳丽,要不是他有明显的喉结,外人几乎会将他错认成女子。   叶芷蔚拢了拢鬓角的碎发,盈盈施礼,“多谢这位公子刚才出手相助,小女妆容不整,先失礼了。 ”   那人微微一笑。“没事,刚才事发突然,倒是我先失礼了。”   这一笑恰如春花绽开,直晃得小莲身子站立不稳,慌得低下头去。   叶芷蔚紧抿着嘴唇,转身便进了马车,小莲紧紧跟在后面也进了马车。   叶芷蔚一语不发,寻出替换的衣裳穿了,又将头发散开重新梳理。   小莲也换了衣裳,替她梳理着头发,手上的动作却是一下快一下慢。   叶芷蔚从镜子里看到她在发呆。   “小莲。”   梳子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小莲如同梦中惊醒,红了脸,低头将梳子拾起,重新为她梳头。   叶芷蔚沉了脸色,吩咐外面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上路吧。”   外面小厮跟车夫同声应了,马车转动起来。   小莲脸上闪过一丝焦急,小声提醒道:“小姐,那位公子还在外面等您的答复……”   叶芷蔚拿出一块碎银,唤了外面的小厮,“你去把这银子送给刚才帮了我们的那位公子。”   那小厮平时就最是个灵巧的,应声去了。   叶芷蔚挑起车帘一角,悄悄看着外面,只见那小厮将银子交给那人后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这才飞跑着去追赶她们的马车。   叶芷蔚将车帘放下,马车离了客栈,重新上路。   一路上,叶芷蔚显得格外沉默,小莲时不时偷眼去看她,但见她冷着脸色,又将话咽回到肚子里。   直到晌午时分,众人肚子全都咕咕叫起来,这才将车靠在路边的茶摊上,顺便吃了些自带的干粮。   小莲将手帕里包着的脆饼拿出来,这是临走之前叶芷蔚让小厨房特意做的,因着风暮寒的关系,她对于外面的吃食也怀着莫名的敌视态度。   “小姐,您还在生奴婢的气?”小莲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   叶芷蔚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没有。”   小莲急了,“奴婢与小姐相处多年,看得出来轻重。”   “我真没生气,你不要想太多。”叶芷蔚小口小口吃着脆饼,眼睛却始终盯着大路。   众人正在茶摊上吃着东西,远远的,自大路上驶来一辆马车,紧挨着她们的马车停在路边。   车夫下来要了两碗凉茶便回了车上。   叶芷蔚匆匆吃光了手里的饼,站起身来,准备催促众人上路。   就在这时,路边突然掠过一只惊鸟,扑向她们的马车,正撞在拉车的头马眼睛上。   马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吓的鬃毛竖立,不顾一切的扬蹄向前。   “惊马了……惊马了……”同坐在茶摊边饮茶的人喊道。   小莲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她们的马车像疯了似的,沿着大路狂奔而去。   “小……小姐……”小莲结结巴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她们所有的东西全都在车上,马车现在跑了,他们可以真的称得上是寸步难行了。   叶芷蔚见马车狂奔而去,乌黑的眸子闪过一道微光,她重新坐了下来,喝着面前的凉茶,一副不急不火的模样。   “小姐,这可怎么办,马车跑了……”小莲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莫急。”叶芷蔚眸光掠过路边停着的另一辆马车。   小厮与车夫商议了一阵,道:“他去寻马车去,若是能追得上,便会沿路返回寻咱们,若是追不上,就去前面的小城门口停咱们。”   叶芷蔚点了点头,从随身的荷包里取了几十个铜钱,递过去。   车夫接了,急匆匆顺着大路往前去了。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小姐问。   这时候,说不着急,是假的。   叶芷蔚唯一感到欣慰的是,画骨香一直都在她身上随身带着。   “我们只能搭车去前面小城了。”叶芷蔚道,“到了城里,若是没能寻得到咱们的马车,便去租一辆,我身上还有些银钱,咱们只要再坚持五日便可到平城。”   “可是这里离前面小城还有好远,咱们如何搭车前去?”小莲没了主意。   叶芷蔚唇边掠过一丝冷笑,突然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来,“小莲,你相信缘分么?”   “什……什么?”小莲顺着叶芷蔚的目光向路边望去,只见从路边停着的那辆马车上,走下一位年轻男子,容貌娇媚,正是在客栈助她们逃出火海的那人。   ☆、第210章 热情的单公子,雨夜逃亡   “几位如不嫌弃,就请坐我的马车去平城吧。”年轻男子道。   出乎小莲意外的是,叶芷蔚竟然没有拒绝。   三人上了马车,小厮坐在外面与车夫说着话,车厢里。三人相对而坐,气氛显得格外沉闷。   小莲偷眼去看对面的男子,只见他眼中带着耀目的光华,目光不瞬的盯着叶芷蔚。   “敢问小姐芳名。”   “姓叶。”   “叶小姐,不知你们此去平时,是去探亲还是访友?”   叶芷蔚抬眼瞥了一眼那男子,“两者兼有之。”   一路上,那男子总是挑起话头,一直都是围绕着她们此行去平城的事情,最后问得就连小莲也不禁烦躁起来。   “这位公子好像对我们家事很感兴趣?”小莲试探道。   那男子立时觉出不妥,尴尬的笑了笑,“一路上无聊的很。所以便多了句嘴,还望小姐不要怪罪。”顿了顿,他又道,“幸得小姐赠的那块银子,我这才雇到了马车,不如送你们一同去平城好了。”   叶芷蔚摇头,“我们到了前面的小城便会下车,不劳公子相送。”   “出门在外皆是朋友,小姐无需客气。”男子笑起来,好看的眼睛如同秋水般熠熠生辉,自他身上,隐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   小莲不知不觉间,似被沉溺其中。眼中那男子的模样越发好看起来,直让她羞红了面颊。   叶芷蔚却是不为所动。   那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诧,转瞬即逝。   马车到了前面小城,暂时在一处客栈前落脚。   那男子自称姓单,名闲亭,家居平城。   “只有两间房了,看来又要委屈小姐一晚了。”小莲道。   叶芷蔚并不是娇气之人,带着小莲进了房间,单闲亭则跟那小厮凑合着住一间。   房门刚刚合上,小莲便急道:“小姐,你觉得那单公子怎么样?”   叶芷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来到小莲面前。以手指在她手掌上写下几个字,小莲虽识字不多,但好歹跟着叶芷蔚学了几年,见她手指在自己手上写着:“窗外有人偷听。”   小莲立时紧张起来,想转头向窗外张望。   叶芷蔚却轻松的笑了笑。道:“单公子为人热情,这次多亏有他相助。”手指却在她的掌上写着:继续说话,莫要让外面人发觉。   小莲只好与她随口说着闲话。   窗外的阴影里站着一人,侧耳倾听,不一会功夫,屋里的灯灭了,他又站了一会,见屋里没了响动便返身往回走。   刚走了两步便撞到一人身上。   “哎?单公子?”那人正是叶芷蔚身边的小厮。   “你在这里做什么?”黑暗中,单闲亭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   那小厮对他的情绪变化好像浑然未觉,道。“刚才内急,我出来方便一下,没想到单公子竟然也在这里方便,这客栈的茅厕可当真臭得要死,我连进都不敢进呢。”   单闲亭见他打着哈欠,转身往回走去,身上的戒备渐渐放松下来。   也许,刚才这小厮真的只是无意中路过……可是刚才为何他竟一点也没有觉察到?   第二天一早,叶芷蔚便派了小厮去城外等车夫回来。   单闲亭急急跑来劝道:“看这天气又像要有大雨的模样,不如我们早些启程,前面路不好走,有雨时极易发生滑坡,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提前走的好。”   叶芷蔚稳稳的坐在那里,只是摇头,“单公子好意我心领,若是你着急,可以先行一步。”   单闲亭劝了她大半天,本以为像她这样的女子独自出门在外,都会有趋利避害之心,没想到她竟毫不动心,他只得连连叹气。   叶芷蔚一直在房间里等到太阳偏西,单闲亭觉着就算那车夫能回来,叶芷蔚她们也不能启程,于是便独自出门去了。   他刚走不久,小厮便进了门。   “怎么样?”叶芷蔚一见那小厮满脸的喜色便知道那马夫定是将车找了回来。   “小姐放心,东西都在车上,一样没少,就是马车被撞坏了,要修的话最快也得要个几天功夫。”   叶芷蔚略一沉思,“不用修了,你去车里取些银子,去城里租辆马车来,我们现在就走。”   “可是马上天就要黑了。”小莲惊讶道,“万一路上遇到歹人怎么办?”   叶芷蔚冷笑,“只怕歹人早就盯上咱们了,现在走还可能甩掉他们。”   小厮同情的看了一眼小莲,应声出去寻新的马车去了。   小莲愣愣的瞪着眼睛,“小姐说什么歹人……莫非是指……”   “你觉得还会有谁?”叶芷蔚不屑冷笑,“第一次相见,那叫偶遇;第二次相见,那叫孽缘;第三次相见,那叫惊悚;第四次相见……那叫天崩地烈,我们已经跟他无意中撞见过三次了,我不希望有第四次。”   小莲被她这话惊住了,嘴唇翕动半天,最终却只吐出一句话来:“小姐……您……您这话说的好了不起!”   叶芷蔚险被她逗乐了,“你这脑袋,幸好还有救。”   说起这事,小莲立时红了脸,“奴婢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要离他近了,就觉得眼前全都是星星,心跳的厉害……”   叶芷蔚严肃道:“你可能是病了。”   “真的?”小莲拍着自己的胸脯,“奴婢还以为自己是……”   叶芷蔚沉默着,没有去接小莲的话。   那小厮办事极为伶俐,没用半个时辰便找来了新的马车,还将所有行李全都装到了新马车上。   太阳这时已经落了下去,紧接而来的,是阴云密布。   天空重新洒下纷纷细雨。   单闲亭来她们这边坐了一会便回去了。   他刚离开,叶芷蔚就带着小莲偷偷出了房间,马车停在客栈东侧的胡同里面,她们下了楼直接出了大门,小厮走在最后,将房钱付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连夜出城。木丽页亡。   细雨洋洋洒洒落下。   夜空时不时有闪电划过,隆隆雷声自远方滚滚而来。   小莲从没在这种天气里夜间出行,紧张的不得了。   叶芷蔚却安静的坐在车厢里,轻轻擦拭着一把短把匕首,而后在小莲惊诧的目光下,撩起裙子,将它绑在了自己的小腿内侧。   车帘外,一道闪电掠过,照亮了前方小路上的几个人影,他们正拦在路中间,手里全都拎着雪亮的兵刃。   ☆、第211章 挥手一刀破假面君子   雨点敲打在马车上,噼里啪啦的响着,加上外面时不时有雷声响起,小厮的喊声有些听不真切。   “小姐,扶稳了。我们冲过去……”   叶芷蔚跟小莲刚刚抓紧身边的柜子,马车便剧烈的摇晃起来。   车轮就像是要飞起来似的,马车破开雨幕,直冲向前方。   持刀拦路的那些人显然没料到对方竟有如此大胆的举动,下意识的闪向一旁。   马车从他们中间穿过,狂奔而去。   “快拦住他们!”有人喊道。   车厢里早已是满目狼藉,柜子里的东西全都落了出来,桌上的宫灯摔碎了,车厢里一片漆黑。   就在叶芷蔚觉得自己要被马车晃得散了架时,马车却突然一个急停,小莲险些被甩出车厢外。   还好叶芷蔚手疾,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两人滚到了一起。   “小姐……”小厮这时顾不得规矩,挑起车帘,急道:“前面路上被他们放了东西挡住了,他们就要过来了,你们快去林子里避一避。”   “你们怎么办?”小莲惊得面无人色。   那小厮突然一笑,“你忘了么,我们可是世子爷寻来的人,为的就是能在这种时候护着叶小姐。”   一道闪电掠过,照亮了眼前这人的脸,雨水将他的头发全都打湿了,紧紧贴在脸上。可是他的眼睛却闪闪发光,“你们快些走,等解决完这些人我们再去林里寻你们,要是天亮了我们还没去寻你们……”他突然顿了顿,“你们便从这里往西走,距此一里外有座破庙。到了那里你们便能得救了。热门”   马车后,隐隐传来那些人的喊杀声。   叶芷蔚拉着小莲跳下马车。低声道了句:“保重。”便头也不回的跑进了一边的林子里。   地上浸了雨水,又稠又粘,她们每一次踩下去脚底都会沾起一层厚厚的泥。跑到最后,那双鞋子简直惨不忍睹。   “小姐……”小莲没留神脚下,一下跌倒了。   叶芷蔚返身回来将她拉起来。   “小姐,你快走吧。”小莲呜呜的哭,“奴婢笨手笨脚的,会连累您。”   叶芷蔚突然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嘘……”她侧过头,仔细分辨雨中的声音。   是马蹄声?   小莲这时也听见了,这林子并不密,要真是那些人骑马追来,她们两条腿的怎么也不可能跑过四条腿的。   “快,上树!”叶芷蔚一把将小莲拖起来,不容分说便往树上送。   “小……小姐……”小莲吓坏了,爬了半天也爬不上去。   “你快点,到了上面把嘴给我闭住了,就算是看到我人头落地也不准出声!”叶芷蔚恶狠狠道。   这种时候,她只能暗暗乞求老天爷对她们网开一面,不要让雷电打到这些树上。   小莲终于爬到了树上,叶芷蔚提着裙子继续往林子深处跑去。   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她已经来不及爬到树上,只好找了棵大树,躲到树后。   前世她曾遇到过许多比这还要危险的情况,所以到目前为止,她一直都很冷静。   “叶小姐……”林子里传来单闲亭的呼喊声。   叶芷蔚闭住呼吸,静静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   “叶小姐,你们在哪?”单闲亭的声音再次传来。   原本叶芷蔚非常担心小莲会在这个时候应声,可是不知为什么,小莲竟保持了沉默。   林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沙沙的落雨之声,与天空时不时划过的雷鸣。   小莲趴在树上,看着单闲亭骑马从树下走过,她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全身不住的颤抖。   她想起在离开小城之时,小姐对她说的那些话。   第四次相见……叫天崩地裂!   没想到,竟真的应验了,现在这情形,不就是天崩地裂么?   单闲亭骑马在林子里转了一圈,见没有什么动静便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对面的树木,以及那棵树后隐约可见的身影。   “叶小姐!”单闲亭惊喜道,催马来到近前。   叶芷蔚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惊慌的模样,道:“是单公子么?”   单闲亭翻身下马,一边脱下自己的衣袍,关心的罩在了叶芷蔚的身上,“我都说了,晚上不能行夜路,你就是不听……”   那衣袍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飘入她的鼻孔,让她的心底忽地一荡。   原来如此。   叶芷蔚眸光一暗,垂下睫毛,隐住眼底的寒意。   “叶小姐放心,我会保护你。”单闲亭说着伸手去拉她的胳膊。   “外面那些歹人呢……”叶芷蔚声音颤抖着,听上去可怜之极。   “我来的时候没见到他们。”单闲亭犹豫道:“也许是劫了你车里的东西后便离开了。”   “单公子如何知道我在这里?”木庄吗亡。   单闲亭微微一笑,“你们刚离开客栈我便听店里的伙计说了此事,于是赶了过来。”   “单公子的功夫不错。”   单闲亭身体猛地一滞,不可置信的盯着叶芷蔚。   叶芷蔚却露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天真与懵懂,“骑马的功夫真不错。”   单闲亭愣了愣,身体松懈下来,“我带你回去吧,等明天你便跟着我好了,我会送你去平城。”   说着他再次伸手去拉她的手。   叶芷蔚身子一歪,似乎脚上踩到了什么,她弯下腰去拽自己的裙摆。   单闲亭并未太注意,他正一手拉着她,一手去牵马的缰绳。   突然间,他的胳膊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闪电划过,照亮了叶芷蔚手里握着的一把雪亮的匕首。   “你……”单闲亭还没反应过来,叶芷蔚再次向他挥下匕首。   他急忙放开她向后跃开。   “叶小姐,你为何伤我?”他可怜兮兮的问道,眼底却升起森然的冷意。   叶芷蔚一击不中,回身便抓住了缰绳,翻身跃上马背。   “伤你?你这袍子上的诱香可是正人君子所为?你该庆幸,刚才我没有一刀杀了你。”叶芷蔚一把扯下身上罩着的他的袍子,掷向他。   在单闲亭翻脸露出本来面目之前,她已然催动马儿,向西而去。   单闲亭站在雨里,捂着流血不止的胳膊,恨恨咬着牙。   小莲躲在树上,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吓的她大气也不敢出。   单闲亭从袖子里摸出一支哨子,放在嘴里。   哨子发出刺耳的尖音,震得她耳膜生疼。   几乎与此同时,林外跑来数匹骏马,每匹马的身上都坐着身穿黑衣,黑纱罩面的男子。   “她向西去了。”单闲亭向叶芷蔚逃走的方向一指……   ☆、第212章 奉世子之命前来接应,终得相见   叶芷蔚骑术本就不佳,又是在大雨滂沱的夜里,她根本看不清方向。   可是她却能听得见身后林中疾驰而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她一咬牙,举起匕首便扎向身下的座骑。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四蹄扬起疯了似的向前冲。   叶芷蔚紧紧抓着缰绳,但始终甩不掉身后的追兵,她转回头去,只见林中隐约闪现出黑色的人影。   畜生!这帮人果然是太子派来的,难道说太子现在还不清楚风暮寒的情况,所以才派了人来试探她?   这一次她真的跑不掉了吗?   她不甘心,因为她还没把画骨香带到他那里去。   她相信,他一直都在等她,她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   头顶忽地响起一道炸雷,因为离的距离有些近,吓的她在马上俯下身子。   “咻”的一声,有一物自她的身边掠过。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紧接传来有人落马的声音。   叶芷蔚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什么情况!   “咻、咻……”   又是几声,身后相续有人落马。   就在她的马儿自一棵树下疾驰而过时,突然从她的头上伸出一双大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将她从马上拽了下来。   她惊得险险叫出声来。   “叶小姐,请恕属下来迟。”那人带着她落到了地面上。   叶芷蔚这才看清了面前之人,“青衣?”   青衣将手指圈起,放在唇边,打了声呼哨,自林中凭空落下数名黑色的人影——   “保护好叶小姐。”青衣吩咐道。   几名黑衣人上前来,将她围在当中。   叶芷蔚这时候才觉得双腿有些发软,险些瘫倒在地上。   后面的追兵这时已然来到近前。   “我当是谁,原来是青衣大人。”单闲亭催马上前来,脸上带着狂妄的笑意。与之前在叶芷蔚她们面前表现出的谦和截然不同。“青衣大人不跟随世子南寻,不知在西北的荒郊野外做甚?”   “偶然路过而已。”青衣木然道,右手却悄悄伸向了腰后,握住长剑的剑柄。   “青衣大人若是能将那个女人交给我们,我可以当做今天没有见过你。”单闲亭面带笑意,指向青衣身后的叶芷蔚。   青衣沉默着。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   “怎么?青衣大人不肯给我这个面子?”单闲亭越发得意,“相信朝中大臣一定会对世子的行踪感兴趣。”   他话音刚落,忽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青衣的身形已如鬼魅般扑了上去。   “杀。”他低喝一声,身后暗卫瞬时跟在他身后,手中利刃袭向单闲亭等人。   “大胆!你们竟敢诛杀朝廷命官……”单闲亭喝道。“你可知斩杀金吾卫武将是何罪名?”   青衣沉默着,唯一能够回答对方的,只有手中的长剑。   临来之时,世子给他的唯一命令便是,将叶小姐平安带回,并将一切窥视她的敌人斩杀殆尽。   大雨倾盆,林中地面上血流成河。   单闲亭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死死盯着青衣缓缓向他走过来,手中长剑倒映出他那张满是惊惧的面孔。   “不……”他还没来得及将话说完,青衣便将剑送了过来。   单闲亭低下头去,只见青衣的长剑已然没入他的腹部。   他移开视线,去看后面的叶芷蔚。   叶芷蔚这时浑身都被雨水淋湿,不住的瑟瑟发抖,但她却没有避开他的凝望。   她的目光里,没有胆怯,有的只是无尽的嘲讽与冷意。   单闲亭突然觉得有些泄气。   太子殿下当初交给他这个任务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大材小用,对付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子,根本用不着这么多人,只凭他一个便能成事。   他会哄得她乖乖的带着自己去到南王世子那里……   可是,事情还没等开始,便要在这里结束了。   青衣猛地抽回长剑。   单闲亭身子在雨里晃了几晃,一头栽倒在地上,溅起大片泥水。   青衣将手中长剑还鞘,身后众暗卫也纷纷收了手中兵刃。   叶芷蔚全身湿透,就连说话都显得有些哆嗦,但她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却是,“世子爷现在何处?”   青衣道:“属下正是奉世子爷之命前来接叶小姐去平城。”   叶芷蔚跟着青衣,连夜赶往平城。   青衣留下几十名暗卫去照应着小莲他们,叶芷蔚便与他先行一步。   他们只用了两天时间便赶到平城。木边共号。   青衣在平城内一处僻静的院落前跳下马来,带叶芷蔚走进去。   从外面看,这里只是一处普通的宅院,陈旧的木门上还留有过年时张贴福字和对联时的痕迹。   可是进到里面,叶芷蔚却发现此处与外表截然不同。   院子里站着十几名侍卫,可以称得上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青衣直接带了她进了内院,正房三间,门廊下立着两只小炉子,上面放着药罐,正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空气里尽是苦涩的药香。   叶芷蔚的心不由得一揪。   青衣站在门外并未进门,而是轻唤了声:“崔先生?”   不一会,崔先生自里面走出来,看到青衣时摇了摇头。   青衣低声道:“我将叶小姐带来了,世子爷现在还醒着吗?”   崔先生眉头紧蹙,道:“世子将喝下去的药全都吐了,折腾了好半天,这会刚刚歇下。”   青衣犹豫着不知是否应该进去向主子复命。   叶芷蔚急道:“不知世子所患何症,能否容我进去?”   在崔先生的眼里,她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虽说与南王世子有婚约在身,但是这种事还是要尽量避嫌的。   见崔先生面露不悦之色,青衣低声道:“还是让她进去吧,世子爷特意吩咐让我将她带过来,总不好连面也不让她见。”   崔先生这才挪开脚步,将门口的位置让出来。   叶芷蔚走进房中,风暮寒穿着身广袖中衣,躺在临窗的炕上,一动不动,下颌比他离京时显得更尖了些,面色苍白失了血色。   叶芷蔚只觉浑身的血都凉了,她不敢相信,他真的病了。   她轻轻走过去,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冰冷的,就像握着块冰。   ☆、第213章 拒服画骨香,失控的发作   连绵的大雨这时已然停了,不过天空却仍然阴云密布,房间里显得有些昏暗。   叶芷蔚小心翼翼俯下身子将手放在他的胸口。   不知风暮寒是否已经睡熟了,呼吸缓慢而绵长,有时间隔的让她害怕。生怕会在中间中断。   想起前世他身中剧毒时的模样,立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这个样子……莫非又是中毒了?   她从贴身的荷包里将画骨香取了出来。   看着他沉睡的脸,仿佛比平时更加脆弱,她一时竟有些舍不得将他叫醒。   拿着药犹豫了一会,她把心一横,决定还是先让他将这东西吃了再说。   就在她再次俯身过来,准备将他叫醒时,风暮寒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双凤眸清透而沉静,狭长的眼尾在看到她时明显向上挑起。   他是在笑么?   “风暮寒?”她试探的唤了一声。   风暮寒定定的看着她,嘴唇翕动几下,“你来了。”   没有意外,没有责怪,有的只是满眼的欣喜与如释重负。   “我把画骨香带来了。”她将药递过去。“先把它吃了。”   可解百毒的世间奇药,除了现在她手里的这一颗外,另一颗想必还在龙脉中沉睡。   风暮寒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画骨香上,竟然摇了摇头,“……没用的。”他将头偏向一侧,似乎想躲闪开她那只拿药的手。   “怎么会没有用?”叶芷蔚心里顿觉火大,她不顾一切的赶来就是为了把这药送来,他为何却不肯吃。   “因为本世子没有中毒。”仿佛看出她心中的疑惑,风暮寒幽幽道。   没中毒?   叶芷蔚瞪大了眼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暮寒回望着她,眼角弯弯,“你先去梳洗下……回来我再告诉你。”   叶芷蔚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裳皱皱巴巴的贴在身上,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落难的灾民。   “你不会是想敷衍我吧?”叶芷蔚有些怀疑他只是因此而不想服药。   “……快去吧。”风暮寒轻轻催促着。“我醒着等你回来。”   叶芷蔚瘪了瘪嘴,“你还是睡一下吧,不然崔先生又好怪我了。”   风暮寒没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清亮亮的眼睛望着他。这时的他看起来气势有些弱,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凌厉,不过他的决定却依然无人能够更改或违背。   他不愿意做的事,任何人也无法勉强他。   叶芷蔚无法,只得先出去了。   青衣给她安排了房间,里面东西齐备,但却唯独没有服侍的丫鬟,其实不止是她这里,从刚才进了院子她就发现,这里除她之外。全都是侍卫。   也就是说,风暮寒是临时在这里落脚的,他封锁了消息,所以现在太子模不清他现在的状况。   难得洗了个热水澡,身上终于缓和起来。   不过替换的衣裳却是件男装,青衣长衫,穿着倒也方便。   她将头发擦干,随意用发带束好,男装的装扮总是会让她觉得格外轻松,不用守着那许多规矩。   她刚刚收拾完毕。忽听窗外传来低沉的喊声,从正屋的方向传来瓷器摔碎在地上的声音。   她急急推开门出来查看,但见不少侍卫们全都靠向正房,聚在门口处。   崔先生略显狼狈的从正屋里退出来,身上的袍子上还被溅了不少汤药汁。   “发生了什么事?”叶芷蔚拽住一个路过的侍卫。   那侍卫一脸为难之色,“这个……您还是去问青衣大人吧。”说完他挣开她的手,匆匆跑到前面去了。木沟土亡。   正屋里传来低低的咆哮声,仿佛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   听着那声音,叶芷蔚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的攥住了,让她无法呼吸。   她害怕那个声音。因为她听得出来,那是风暮寒所发出的声音,他究竟是怎么了?   没有人注意到她,所有人全都聚在正屋门口,戒备的盯着里面。   他们是在防备什么?敌人么?   突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她的脑海里闪过。   这景象似曾相识,前世风暮寒疯魔后,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当时他发作的可怕模样,她仍历历在目。   她猛地分开人群,从侍卫中间挤了进去。   “叶小姐,你不能进去。”崔先生连忙上前阻止。   “世子怎么了?”她问。   “情绪有些不稳定。”崔先生斟酌着词句,“自那日他亲手斩杀了几个刺客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恕在下无能为力。”   叶芷蔚再也没有任何犹豫,迈步就冲了进去。   崔先生想伸手去拦,但却慢了半拍,叶芷蔚已然推门闯了进去。   叶芷蔚进了屋还没等她站稳,迎面忽地掠过一物。   她吓的一缩脖子,只见一只茶壶与她擦身而过。   “叶小姐!”青衣没想到她会闯进来,急道:“您快些出去,世子爷现在会伤到您。”   叶芷蔚看到青衣努力按住风暮寒的两手,妄图阻止对方暴起。   风暮寒向她转过头来,目光死死的瞪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向前迈了半步,腿突然就软了。   这样的目光让她觉得恐惧。   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感情,倒映不出她的身影,他只是死死的瞪着她,就像一只失控的野兽在盯着他的猎物。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但哽咽的声音还是逸了出来,就像绝望的悲鸣,听着让人无比心碎。   怎么会这样,这一世他怎么会疯魔?难怪他不肯吃那画骨香,难怪他说自己不是中毒。   她跌坐到地上,用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仿佛这样就能将她内心的悲鸣吞咽回去。   不是说好的么,回去了他就娶她过门,不是说好的么,这一世他们定会在一起,永不分离。   他们已经很努力了,为何上天却要一次次跟他们开这样残酷的玩笑。   她曾经贪恋的那温暖的目光,现在却变得如此陌生。   “薇儿?”风暮寒突然轻唤了一声,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世子爷?”青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主子,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淡淡的清明,褪去了失控的狂躁与紊乱。   “薇儿,到我这来……”风暮寒急急的唤她,是她刚才的悲鸣声唤醒了他,那种心碎的声音他不想再听到第二次了。   他顾不得身体发作后的脱力,推开青衣欲图搀扶他的手,艰难的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薇儿……薇儿……抱歉,吓到你了……”他喃喃道,伸出双手紧紧揽住了她。   ☆、第214章 此生亦甘为解药,谁言世上无卿卿   看着叶芷蔚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风暮寒的心不由得慌张起来。   他刚才将她支出去,就是为了避免让她看到这一幕,不想她还是闯了进来。   “薇儿……薇儿……”他喃喃的。将下颌顶在她的头上,抱紧了她。   叶芷蔚身体反而缩的更紧,低着头,双手紧捂在嘴上,哽咽之声从她的喉咙深处逸出来,可是眼中却没有半滴眼泪,眼底唯有一片湿热的殷虹。   青衣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尴尬,崔先生这时出现在门口,看了他一眼。   青衣立即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崔先生反手将门关上。   “待回去了,劝世子爷早些把叶小姐娶过门吧。”崔先生低声道。   “为何?”青衣诧异道。   “世子此症非是药物所能治愈,依我看这位叶小姐似乎在世子爷心里占了不少分量,想来有她在身边。世子的情况会更好些。”   青衣愣了愣。忽道,“如此说来……之前我曾见世子爷在叶小姐那里用过几次饭,过后也没有服用你给的药丸。”   崔先生叹了口气,“我去让厨房准备些饭食,希望今天有叶小姐在,世子爷能顺利用些。”   青衣沉默不语,不过脸上的神情却与崔先生同样阴郁。   世子的身体状况日渐低落,再这么下去,只怕等不到回京人已然不行了。   太子那边已经发现了端倪,不断派人来刺探,要不是世子在叶小姐身边安排了暗卫,他们也不会这么快的接到消息。   只是这一路上太子影卫与各方势力交织不断,那些暗卫屡次被阻,这才导致叶芷蔚险险被单闲亭那帮人抓住。   房间内。叶芷蔚渐渐平静下来。   她从身上将画骨香取出来,扬起小脸看着他,以命令的语气道。“吃了它。”   风暮寒唇角抖了抖,“我已经说过……此症并非中毒。”   “就算没有中毒。它也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她手里举着那枚画骨香,淡淡的胭脂香气飘散开来,沁人心脾,冲散了他胸口的那股血腥之气。   “没用的,我现在吃不下任何东西。”风暮寒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不管吃什么都会吐出来。”   叶芷蔚紧紧蹙眉,想起他们现在还蹲在地上,于是伸手扶他起来。   他身体的重量压过来,她几乎站立不稳,两人举步维艰,总算是跌跌撞撞地到了炕上。   风暮寒仰面朝天的躺在那里喘气,好像刚才那几步已经消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叶芷蔚只觉眼前升起一片水雾,一股酸涩冲上来,她强行将它压回去。   这种时候,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风暮寒是个狂傲的人,就算病的再重也从来不会在人前流露出无助与绝望的情绪。   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同样。   可是她却见过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开心的、难过的、慌张的、狼狈的……对于他来说,她是不同的,也是唯一可以在她面前敞露自己弱点的人。   叶芷蔚伸手将他的指尖握在手心里,“你在这歇一会,我去找人将这里收拾下。”   既然已经决定此生要与他同行,眼前的难关她自然要陪他一起度过。   “……刚才吓到你了?”风暮寒说话的声音很轻,他定定的看着她,仿佛想从她的眼睛一直望到她的心底。   叶芷蔚摇了摇头。   “莫要骗我。”风暮寒反手罩住了她的手,不过却没有力气握紧,只是覆在上面,“以后若是再看到我变成那样……你便躲得远些,千万不要过来。”   叶芷蔚咬着嘴唇,瞪了他一眼,“我偏不。”   “听话……到时你一定要躲远些,不然伤到你……我会悔死……”木爪吗扛。   叶芷蔚又不住想要掉眼泪,这家伙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多么煽情么?都这种时候了,他竟还能说得如此轻松,只是躲开便没事了么?   “你休想。”叶芷蔚控制着脸上僵硬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轻松一些,“你还没娶我呢,就想甩了我不成?告诉你,这辈子,你就是死也要死在我的怀里!”   她的本意是指不会离开他,可是这话现在听起来却带着另外一种意味,就连门外的青衣听了也不禁暗吃一惊,生怕世子会因此动怒。   风暮寒深吸一口气,抬手去抚她的鬓角,手只伸到一半却要往回落。   叶芷蔚一把将他的手抓住贴到自己的面颊上,质问道,“你可是后悔了,不想娶我过门了?”   “……没有。”半晌他才开口道,“就算此症医不得,我也要娶你……就算我只能活一日,也要将你留在身边……绝不能便宜了旁人去。”没了力气,他的笑容反倒显得柔和了许多。   “你怕便宜了谁?”叶芷蔚俯下身来抱住他,隐住眼底的潮湿,“你个小气鬼。”   风暮寒无声轻笑。   她抱着他的身体,清楚的感觉到自他身上传来的轻颤。   她悄悄将画骨香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猛地抬起头吻上了他的唇。   风暮寒显然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她用舌头轻易的就撬开了他的牙齿,将画骨香推到了他的嘴里。   他回过神来,想要推开她。   可是她反缠得更紧,完全不容他有丝毫的拒绝。   画骨香在他的口中化开,散发出淡淡的胭脂香气,他只得将它咽下去。   叶芷蔚这才将他放开,眼睛里带着狡黠的闪光。   风暮寒颇为无奈的望着她,最终叹息一声:“可惜……浪费了此药。”这几日他一直都咽不下东西,不管是食物还是药汤,全都会吐出来。   “没关系,我会留在这里陪你。”叶芷蔚甩掉鞋子爬到炕上,屈膝蜷坐在他身侧,“你忘了,我便是你的药?”   风暮寒望着她,唇间笑意如春风掠过。   当崔先生端着饭食进来的时候,险些被眼前的一幕惊到。   临窗的大炕上,风暮寒将头枕在那位叶小姐的腿上,呼吸沉稳,眉目平和。   崔先生不可置信的上前来,探手切住世子的脉门。   那脉搏沉稳有力,一下一下,仿佛能将他的手指从脉门上弹开。   崔先生惊诧的抬眼去看叶芷蔚。   叶芷蔚向崔先生微微一笑,低声道:“我刚才给世子服用了画骨香。”   崔先生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   身为医师他自然知道这画骨香何其珍贵,只是他想不明白,那药为何会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手里。   “我与慧悟主持的师傅有些缘分。”叶芷蔚含糊解释道,“此药是他送给我的。”   崔先生就像被雷击了似的呆立在那,半晌没回过神来,嘴里直念叨着:“真乃天意……天意……”   ☆、第215章 拆红线的狼外婆   一连两日,叶芷蔚都留在正房里陪着风暮寒。   小莲他们在第二日傍晚时分才到了小院。   一见到叶芷蔚,小莲直接扑过来,哭得泣不成声,真是一番生离死别。到让叶芷蔚觉着自己的反应有些太过平静。   “好了好了,快把眼泪擦擦,我们不是都还活着么?”叶芷蔚安慰道。   “赶车的马夫死了,小六子他……也伤的不行了。”   叶芷蔚愣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小莲说的小六子是谁。   “你是说那个伶俐的小厮吧,他受了伤?”   “身上中了好几十刀,脸上也破了相……”小莲拉着叶芷蔚的手,“因为急着赶路,只找了大夫匆匆瞧过了,从今天晌午时就发起了高热,这会已经不醒人事了。”   叶芷蔚拉着小莲的手,“莫急,这里有崔先生在。他的医术可比得过宫里的太医。”说着她们往偏院那边过去了。   小六子被抬进了西侧的厢房,崔先生很快赶来,带着药箱进了屋。   叶芷蔚与小莲因着是女眷,所以只能留在外面听信,过了半个时辰,崔先生才出来,有侍卫端着净手的水盆出来倾倒,叶芷蔚看见盆里的水全都被染成了红色。   小莲吓的腿软。   “不会有事。”叶芷蔚安慰道,要是救不得的人,崔先生早就拿了药箱走人了,他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人身上。   “你也去梳洗一下,等小六子醒过来可能还要你去照顾着。”叶芷蔚道。   “为什么?”小莲睁大眼睛,“奴婢已经照顾了他一路,为何还要……”   叶芷蔚苦笑,“因为这里除了你我没有别的女子,照顾伤员这种事自然是女子最精心了。我要去照顾世子爷,那边不需要你,所以你自然要来照看着小六子了,不管怎么说他那晚救了我们。”   小莲无奈的点了点头,去了东边的厢房更衣梳洗。   第三日早上,小莲过来寻叶芷蔚,说是小六子醒了。木医大扛。   叶芷蔚趁着风暮寒跟青衣说话的功夫溜出去。   小六子穿了件粗布麻衣靠在那里。见叶芷蔚进来起身想要下地行礼。   “老实待着吧,你想把崔先生刚缝好的线再崩开么?”叶芷蔚翻了个白眼。   经过这一路,他们的关系自是比旁人又要近上一些。   小六子尴尬的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您是主子。奴才躺在这里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叶芷蔚看到他左侧的眉骨上有一道清晰的刀痕。   小六子发觉她在看他,于是伸手想遮住脸上的那块伤痕,小莲手疾,一把打在他的手背上。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许用手碰!”小莲气势汹汹道,“崔先生说了,这伤处就要晾着,你总用手去碰很容易烂掉的。”   小六子“哦”了一声,老实的把手放了下来。   叶芷蔚目光在小莲与小六子身上转来转去,眼中忽地闪过一丝狡黠,对小六子道:“这些天你尽管好生养着,就算破相也没甚大紧,反正你又不是女人。等回去了我给你说个好媳妇,任谁也不敢嫌弃你。”   小六子憋红了脸,吭哧吭哧半天,才挤出一句:“多谢小姐。”   小莲见他这样,不由白了脸色,垂着头不再说话。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笑得像个狼外婆,摸着下巴打量着这两人。   有些时候,拆拆月老的红线,感觉也是蛮爽的。   她心中小人笑得邪恶,可是却苦了小六子,小莲一下午都没跟他说话,只送来了午饭就再也不露面了。   小六子想喝口水也没人倒,只得自己硬撑着下床,结果腿软,一头栽倒在地上,身上的伤口立时崩开了,小莲其实就在外面守着,听到声音后急急进来,一看这情形又悔又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六子疼的呲牙咧嘴倒反倒要先安慰起她来了。   叶芷蔚听到那院动静,不住窃笑。   轻易就能到手的东西,人们向来不会珍稀,只有觉得将要失去的时候,才会感受到它的珍贵。   小莲与她从小便在一起,她自是希望她能找到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   叶芷蔚站在院外听墙角,见屋里小莲的哭声渐渐小了,她这才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向她走过来,“小姐,世子爷请您过去。”   叶芷蔚点了点头,那侍卫说完这话后仍向她身边紧走几步。   叶芷蔚抬眼扫了他一眼。   “还有什么事?”她原地站定,警惕的盯着那人的眼睛。   那人立即垂下头去,避开她的目光,“世子爷要属下转告叶小姐……”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是想俯到她耳边。   叶芷蔚猛地退了一大步,扯着嗓子尖叫了一声:“非礼啦!”   那人一下子就蒙住了,他的一只手伸向腰后,还没等他做出下一步的行动,忽觉身后一道阴风袭来,他整个人便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叶芷蔚提着裙摆,跑的比兔子还快,一下就窜到了青衣的身后,喊了第二声:“抓刺客!”   这一下,满院子的侍卫都动了起来。   青衣上前几下将那人制住,伸手在他脸上一扯,竟落下一张人皮面具。   叶芷蔚向后缩了缩,只看得头皮发麻。   青衣盯着手里那张人皮面具,那人原是这院里的侍卫,只不过现在恐怕他已是凶多吉少。   青衣捉了那人,怕他自尽服毒,用木棍子横着塞进他的嘴里,牢牢绑住,吩咐道:“先把他关进柴房。”   青衣去向风暮寒回禀此事,叶芷蔚跟在后面也进了正屋。   风暮寒靠坐在窗边,崔先生正在例行诊脉。   “又有人混进来了?”风暮寒说话比平时慢些,但精神比前几日要好很多,凤眸眯起,眼底寒星涌动。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世子责罚。”青衣跪了下去,他也没想敌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大模大样的混到院子里,要是刚才伤了叶小姐,只怕这会他有几个脑袋也赔不起。   风暮寒不去理会青衣,反倒对着叶芷蔚蹙眉道:“刚才为何先喊非礼?”   叶芷蔚吐了吐舌头,“困兽犹斗,要是先喊抓刺客的话,我怕他会拉我垫背。”   尽管一脸的不悦,风暮寒不得不承认,她这主意确实不错。   “明天我们便返京。”风暮寒吩咐道。   崔先生犹豫了片刻,“若是再住几日,世子爷身子能恢复的更好些。”   风暮寒冷笑道:“只怕京城的那些人,他们已经等不及了,不如早些让他们死了那些心思。”   ☆、第216章 世子惊梦失控,宠他纵他   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进,速度并不快。   叶芷蔚挑起车帘看着外面的风景,与来时的焦急心态不同,她现在的心情异常平静。   虽然她偶尔也会担心起京城那边的情况,她出来已有十多天。不知南宫烟是如何帮她继续隐瞒这件事。   也许镇国公府里已经有人觉出了端倪,不过就算他们怀疑,也不能直接冲到南宫府去要人,所以她相信南宫烟还是可以应对这些人的。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毯子最上层搭着竹席,光是看着就感觉很是清爽。原本的座位全都被拆掉了,所以车厢里显得宽敞了许多。   数百名侍卫骑着马,护着四辆马车,顺着崎岖的山路前行。   叶芷蔚与小莲原本同乘一辆马车,最后的马车上载着小六子,崔先生的马车紧随在南王世子的马车后面,车上装了不少东西。   叶芷蔚低头看了看紧靠在她身边的人,他睡得正沉。   风暮寒侧着脸躺在那里,腰间搭着件月牙白的锦袍。马车一路摇晃的很厉害。他却始终都没有醒来,可见这几日行路对于他的恢复很不利。   “叶小姐。”崔先生白天无事的时候也会与侍卫们一道骑马,他骑马靠近车窗,“在下有话想与叶小姐说。”   叶芷蔚点了点头,轻轻将她的手指从风暮寒的掌心里抽出来。   这些日子以来,每当风暮寒睡觉的时候都会握着她的手,结果害得她每晚都很晚才能离开。   叶芷蔚轻手轻脚出了马车,将车帘放下后坐在外面。   “叶小姐。”崔先生催马靠过来,拱手施礼。   叶芷蔚淡淡一笑,“都是自己人,崔先生不必如此,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崔先生没想到对方年纪虽不大,但说起话来却极为爽快,于是直言道:“在下要说的是有关世子病症之事。还望叶小姐心里要有些数才好。”   南王世子的位子虽然表面上看风光无比,可是实际上无人知道风暮寒背后为之付出了多少心血跟努力。   崔先生打量着叶芷蔚,他希望这位未来的世子妃能够真心的对侍世子。而不是为了贪图他的身份跟地位。   “崔先生请讲。”叶芷蔚面色平静。   “此症非药可医。”崔先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此乃心魔所致。”   听到“心魔”二字。叶芷蔚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前世他自莫子国归来时便患上此症,可是此世他杀戮不及前世,怎么会又患此症?   突然间,她想起了他左手上的那块奇特的黑色印记,像火焰的,莫子国的诅咒。   难道是因为它的缘故?他得以顺利跟随自己轮回,可是却将那心魔也带到了这一世来。   崔先生见她沉默不语,以为她年纪小,不懂此症的可怕之处,于是便向她解释此症种种特点,并将他专门为此配制的安神镇定的药方交到她手里。   “难得世子肯听叶小姐的劝,以后就麻烦叶小姐每日嘱他用药,相信只要防范得当,总会有缓解的时候。”   “就是说……此症依然是无法治愈了?”叶芷蔚盯着手里的药方喃喃道。   “请恕在下无能……”崔先生叹息了一声。   两人正在说着话,突然车厢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咆哮,崔先生浑身不由得一颤,他紧张道,“叶小姐莫动,在下去寻青衣过来。”   世子每次发作起来,都极难控制,经常会伤到自己人,眼前叶小姐这般娇小柔弱的身子,只怕连世子爷的一掌都经不起。   崔先生正要招呼青衣过来,忽见叶芷蔚站起身,挑了车帘便进到车厢里去了。   “叶……叶小姐!”崔先生吓的腿肚子都快转筋了,“青衣大人!”这时他已顾不得其他,连忙高声呼喊。   叶芷蔚才不管崔先生说的那些话呢,她刚进到车厢便看到风暮寒撑着身体半跪在那里,浑身不住的颤抖,就像午夜被惊起的野兽,眼睛空茫而没有焦点。   她猛地扑过去,抓住他的肩膀,“风暮寒!”她唤着他的名字,“我在这里,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风暮寒眼神凌乱而疯狂,胡乱的扫视着四周,最后才落到她的身上。   “是你吗?是你吗薇儿?”他有些不确定,喃喃自语着,仿佛想看清她是否只是一个虚无的幻影。   叶芷蔚突然就想起他以前跟自己说起的那些噩梦,就像有人突然打了她的肚子一拳,闷痛不已。木欢讨血。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她小声哄着他,伸手捧住他的脸,“你看,我的手是热的,我们都还活着。”   马车这时已然停下,青衣等人围拢过来,如临大敌。   可是等了半天,车里却渐渐没了声音。   青衣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崔先生,崔先生一脑门子的冷汗,他们谁也不敢主动上前挑车帘去看里面的情况。   就在这时,叶芷蔚拉开车窗,平静的对外面道:“世子吩咐,继续行路。”   崔先生惊讶道,“世子他……”   “已经没事了。”叶芷蔚淡淡道,“不过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她说的风轻云淡,可是只有那些曾亲眼目睹世子惊梦失控的人才懂得那景象有多么的可怕。   车轮重新转动起来。   叶芷蔚放下车帘,风暮寒靠在她的身边,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身体却在慢慢放松。   “要不要喝些水?”叶芷蔚提议,她尽量显得语气轻松,不想让他重新想起刚才的不愉快。   风暮寒闭上眼睛,“以后我睡着的时候,你不准离开。”本是命令的语气,可是他现在这般模样,竟让她觉得,他像孩子似的在赌气。   “刚才我出去跟崔先生说了会话。”她解释道,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可是他却不肯将她的手松开,她只好费力的用另一只手将水倒进杯里,然后拿到他面前。   “薇儿。”他没有去接那水,而是睁开眼睛望着她,眼中尽是凄楚。   “什么?”   “以后不准在我睡觉的时候离开。”   “知道了。”她水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将水喝下去。   “晚上的时候……你也留在这里好么?”他的声音软软,完全没有了以往的霸道,像个孩子在讨宠。   叶芷蔚嘴角僵了僵,他们还没成亲呢,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引来很多非议了,要是晚上她再留在他的马车上……   “只有你在的时候,为夫才不会做噩梦。”   他总会轻易抓住她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让她的心理防线溃不成军。   她搂紧他,半晌只吐出一个字,“好。”   此世,换她宠他纵他。   ☆、第217章 返京,太子赏花宴   马车一路回到京城。   因为小六子伤的很重,所以便直接送去了庄子上,托苍明帮着关照些。   风暮寒派人送信到南宫府,南宫烟乘了马车,在城里转了大半圈才与他们汇合。   南宫烟本想向风暮寒打听文天昊的情况。可是见他似乎精神有些不济,于是改了主意,接了叶芷蔚回去。   风暮寒见叶芷蔚离开,吩咐道:“进宫。”   青衣一愣,他们才回来,还没回南王府呢,怎么就先要进宫了。   风暮寒歪在车厢里的迎枕上,垂着凤眸,手指摩挲着那支叶芷蔚送他的银簪,“本世子要赶在他们有所察觉之前将好日子定下来。”木投讽圾。   他无法再忍受独自一人于半夜醒来的空虚滋味,他要尽快将她娶回来。   叶芷蔚当日并没有马上回镇国公府,而是在南宫府住了一夜,与南宫烟说了一晚上的话。南宫烟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她。   “城中最近不知从何处传来流言,说是闫将军最先向皇上求赐婚。不知怎么,反被南王世子抢了先,外面都在传世子横刀夺爱呢。”   听了这话,叶芷蔚惊的瞪圆了眼珠子。   什么时候南王世子竟变成第三者了?   “听说太子得了皇后赏的几盆花,要开花宴,闫将军已经向镇国公府送了帖子,你要小心哦。”南宫烟提醒道。   叶芷蔚听了连连蹙眉。   第二日南宫烟亲自送她回了镇国公府。   果然如南宫烟所料,镇国公将她叫到书房,问起这几日她的行踪,她便按照南宫烟之前告诉她的,称她们去了城外,南宫府的庄子上玩了几日。   镇国公见她的答复与之前南宫府上的说辞一样,只得递给她一张帖子。打发她出来。   路过聚芳园的时候,小莲忽然道:“咦,大小姐那院子好像喜气洋洋的。”   叶芷蔚因为刚才想着太子赏花宴的事情,所以并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听小莲这么一说,她才注意到,聚芳园里确实比往日热闹。   里面的丫鬟跟婆子全都笑吟吟的,下人们忙忙碌碌的抬着东西。   “看着好像有喜事似的。”小莲撅嘴道。   “三妹不知道么?祖父已经收了李府的聘礼,很快就要娶瑶琴过门了。”身后突然传来叶雪连的声音。   “这么快?”叶芷蔚有些意外,之前镇国公不是不同意这门亲事么?   仿佛看出她心中的疑惑,叶雪连道:“谁知道祖父是怎么想的,不过在我看来,这门亲事还真是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呢。”   叶雪连话里话外带着浓浓的讽刺,叶芷蔚如何听不出来,不过她却不屑于背后评论别人。   “听闻李公子本家并不在京城。堂姐莫非要远嫁不成?”她只是有些好奇,李氏是怎么想的,她现在被休回了娘家,而李甲又是借李府出面,求娶叶瑶琴,等到成亲那日,李氏倒底是要站在娘家人这边呢,还是站在婆家人这边呢。   叶雪连挥了下帕子,“听说李公子不打算回去了,他要留在京城,李府那边连宅子都替他买好了呢。”   看来李甲是想借镇国公府这块牌子打通往宫里的仕途之路了。   “不知堂姐好日子是哪天?我可要提前准备东西为她添妆。”这种场面话叶芷蔚信手拈来。   叶雪连眼睛盯着聚芳园,不屑瞥嘴。“才定了亲,就欢喜成这样……我倒想看看成亲那天她能拿出些什么嫁妆来。”   看着叶雪连离去的背影,叶芷蔚隐住眼称底的冷意。   叶瑶琴很可能真的如叶雪连所言,手里没多少嫁妆,李氏在被休前被她结结实实的坑了一把,赔了府上的公银以及偷卖存粮的钱,再加上还了闵氏的那些铺子,李氏临离府之前,很可能就已经两手空空了。   而叶东舟又是个吝啬货,当初他到庄上闹事,被她让人打瘸了一条腿,到现在这位大伯父每次看到她也只是绕着走,由此可见他还是个胆小怕事的。   有道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她在这些人面前就是个光脚的,她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她怕什么?   可是他们却不同了。   他们想顾着自己的前程、名声、想要红袍加身、萌阴福泽子孙……   突然间,她竟有些期待起叶瑶琴的婚事来了。   当天晚上,一家人聚在前堂用晚膳,叶容与兴冲冲,一直说着太子殿下的事情,叶芷蔚不由得警觉起来。   叶容与之前与朝堂上的那些人完全没有联系,怎么会这么巧,这次她回来后正好遇到太子相邀赏花宴。   太子的赏花宴并没有设在太子府,而是在城中一所宽大的宅院里。   叶容与带着叶雪连和叶芷蔚进了园子,叶芷蔚注意到今天来此赴宴的全都是年轻的男子与未出阁的小姐,园中青石小路,曲径通幽,假山碧水,倒是一处避暑的好去处。   众人来到园中一处凉亭前,但见凉亭四周摆放着数十盆花,全都结着花苞,但是并未开放。   不少人窃窃私语,都道今日是来赏花,为何这花却全只打着花苞?   众人正在疑惑,忽听园中小路上传来笑声,太子被人簇拥着走向这边,在他身边还跟着闫程鸣与男装打扮的明珠公主。   众人纷纷起身向太子见礼,太子目光先是落在叶芷蔚身上,而后又掠过,最后投向叶容与,微笑道,“难得叶公子今日赏光。”   虽然众人都知道这只是客套话,但叶容与还是因此而激动了好一阵子,连连施礼,“能得太子殿下邀请,三生有幸。”   叶芷蔚把脸转过去,不想见到叶容与那副献媚的嘴脸。   叶雪连却并不在意这些,她的目光全都落在那些官家公子的身上,叶瑶琴出嫁后,想必很快就要轮到她了。   太子向众人介绍了一番叶容与后,这才在凉亭中落坐。   闫程鸣悄悄跟人换了座位,紧靠着叶芷蔚的身旁坐下,对面明珠打量着闫程鸣与叶芷蔚,笑容越发古怪,之前她听太子说闫将军喜欢叶芷蔚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他们还真应该是一对。   昨天她就得到消息,称南王世子返京面圣。   只要她一想到他回来后就要娶眼前这个叶三小姐过门,她的心里就跟被火烤着似的,焦躁不安。   她绝不能让她的世子哥哥娶眼前这个女人!   ☆、第218章 赏花亭各怀心思,太子亲自斟酒   闫程鸣指着凉亭外的那些尚未开放的花对叶芷蔚道:“叶小姐可知此花为何尚未开放?”   叶芷蔚虽然极不想跟这家伙说话,但此时身边聚着不少人,众目睽睽之下,想必他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于是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但见碧绿狭长的叶间缀满鲜红的花苞。虽然此时尚未开放,但已可以让人想像到这些花要是全部开放,应该是极为热烈非凡的景象。木讽长亡。   没等叶芷蔚开口,对面明珠抢先道:“莫非闫将军知道它们为何没有开花?”   闫程鸣微微一笑,“只因时机未到。”   明珠眸光微闪,“难道今天我们是赏不到花了?”   太子突然在一旁道:“此花名为夜落金钱,乃是外邦进贡之物,母后全赏了本太子,培育多时,总算是能在今日开花了。”   不少人听太子所言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此花今日便会开放?”   太子点头,“唯有今日,待开过后便会凋谢。”   有女眷发出叹息之声。   “如此美丽的花只开放一日便要凋谢。未免太过可惜了。”闫程鸣鹰目看向叶芷蔚,“叶三小姐说是也不是?”   叶芷蔚淡淡一笑。“哪怕只得一日盛放,也不枉它来人间走一遭。”   “看来叶小姐是不肯改变主意了?”闫程鸣别有深意道。   叶芷蔚装起了糊涂,“闫将军在说什么,我们刚才不是在谈花么,怎么你说的话我听不明白?”   明珠见他们二人窃窃私语,脸上变颜变色的,于是提议道:“不如我们饮酒赏花。”   太子击掌三声,立即有下人端上美酒,配菜却都是些爽口的小菜,叶芷蔚看了不禁哑然失笑,那些小菜居然全是出自蜀香园的。   有侍从取来酒具,叶芷蔚见了起身道:“我不善饮,还是去跟堂姐她们赏花好了。”   凉亭不少女眷三五结伴赏花。   明珠担心叶芷蔚走了。急忙道:“不过是应个景而已,你现在走了多没趣。”   叶芷蔚打量了下周围,留在这里的女眷只有她跟明珠,而明珠又是男子装扮,如此一来到显得她分外惹眼。   太子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劝道:“叶小姐不要走了,待到正午时分这些花就该开了,莫要错过了好时节。”   众人齐声附和,一旁侍从手脚麻利的将她面前的酒盏斟满。   不知谁嚷着,“不如以花做酒令如何?”留在这里的人多是为附风雅,全都叫起好来。   太子先端起酒盏,道:“沙上草阁柳新暗,城边野池莲欲红。”   闫程鸣想了想,道:“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叶芷蔚不禁暗暗诧异。没想到这闫程鸣竟也会吟几句诗。   酒令转了一圈,只有几个人被罚了酒,明珠不耐烦道:“换大杯吧。”   有侍从马上送来大杯子。   不少人见了暗自咂舌,这么大的杯子只怕三杯酒下肚就要醉了。   明珠看向叶芷蔚酸溜溜道,“听闻叶小姐才貌双绝,不然皇上也不会为你与世子哥哥赐婚,不如你就以这凉亭外的月落金钱为题,做诗如何?”   叶芷蔚望着凉亭外的月落金钱,唇角翘了翘,“为何唯独我要以物为题做诗,明珠公主莫非是想为难我?”   明珠笑道:“怎么会,我只是有感而发。叶小姐若是不会做诗,只需将酒饮了便是。”   叶芷蔚盯着那酒杯,她酒量倒是没问题,只不过太子的酒,向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可不敢冒风险。   就在这时,凉亭外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绿衣红妆满院春,疑是天女夜入堂。”   “好诗!”有人赞道。   众人齐齐循声望去,但见一袭月牙白衣袍自夜落金钱的花丛中闪出。   此时,已临近正午时分,夜落金钱全都微微张开花苞,大红色的花朵张开后恰如一枚金钱,其色艳丽诱人,更衬那一袭白衣更雪。   明珠面色不由得一红,娇声唤了句:“世子哥哥……”   南王世子风暮寒带着青衣走进凉亭。   太子与闫程鸣眸光同时一凌,其他众人纷纷身起施礼,风暮寒只扫了他们一眼,根本没有回礼的打算。   明珠殷勤道:“世子哥哥这边坐。”说着她起身将旁边的位子让出来。   风暮寒没有理会明珠,而是径自来到叶芷蔚的另一侧坐了。   明珠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太子不易觉察的在桌子下面踢了她一脚,她这才忍气吞声的坐了回去。   “世子才刚刚回京复命,如何得空到这里来了?”太子故作好奇道,他可没有向南王府发出帖子,这家伙也算是不请自来了。   “顺路而已。”风暮寒语气幽幽,依然是那副拒人千里的冰冷态度,不过叶芷蔚却瞧得出,他的气势比过去要弱些,想必从回京他就没得休息,这时也不知是不是硬撑着过来,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   既然人都来了,太子也总不能把他赶出去,只得让侍从倒酒,众人又重新行起酒令。   不过却因着风暮寒坐在这里的关系,每次酒令落到叶芷蔚的身上,都会被他挡回去,就算有人不服气也不敢说什么。   闫程鸣忍不住冷笑道:“世子今日莫非是担心叶三小姐才过来的吧?还没过门就看得这么紧,没想到世子竟是个惧内之人。”   此言一出,行酒令的人吓的全都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竟敢当面讽刺南王世子惧内……想来这闫程鸣也是够狂妄了。   众人都以为南王世子定会动怒,可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风暮寒坐在那里,凤眸微眯,神色从容。   “还没过门自然要看紧了,不然弄丢了本世子可是会心疼的。”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谁也不曾见过南王世子对女子有如此上心的时候,以前他宫中赴宴时,就算有倾慕于他的女子故意跌倒在他面前,他也是视而不见的。   明珠气的险起跳起来。   太子眸光微闪,亲自拿起酒壶,“既然叶小姐不善酒力,那便只饮这一杯好了,省得世子怪我们难为叶小姐。”   说罢伸手过来要替叶芷蔚倒酒。   眼瞅着酒壶里的酒水就要倒进叶芷蔚面前的酒盏内,风暮寒突然伸出手来,抓住了太子手中的酒壶。   ☆、第219章 互斟酒,赏花品酒又惹事端   风暮寒伸出手来,正好抓住了太子手中的酒壶。   太子脸上带着笑,紧紧抓着酒壶不肯松手,风暮寒也不放手,结果两人就这样僵持在那。   明珠目光闪烁。插言道:“太子哥哥都能帮叶小姐斟酒,世子哥哥能不能帮我也倒一杯酒?”   未待风暮寒开口,太子笑道:“这点小事,世子当然不会拒绝,待本太子先替叶小姐斟满此杯。”说着他也不顾风暮寒是否将手拿开,直接将壶口倾斜,酒水落入叶芷蔚的杯中。   叶芷蔚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风暮寒。   只见他神色如常,心中顿时大定。   太子见叶芷蔚杯中酒满,这才松开酒壶。   “世子哥哥……”明珠笑嘻嘻的将她的杯子向他这边移了移。   风暮寒一语不发,竟真的抓着那酒壶替明珠倒了一杯酒,只把明珠喜的芳心雀跃,眉眼中掩饰不住的喜色。   太子端起酒杯,大家一同共饮了一杯。   叶芷蔚也将杯里酒喝了。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快看。花开了!”   众人转头看向凉亭外,只见夜落金钱全都展开花瓣,凉亭外霎时间陷入一片艳丽的绯红当中。   不少女眷走到花间。流连嬉戏,气氛渐渐热烈起来,不少人忘记了饮酒,全都跑到凉亭外赏花去了,就连闫程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叶芷蔚规规矩矩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这种场合,她越少行动就越少招惹麻烦。   明珠不断用帕子擦着脸上的汗,似乎很热,她时不时转向叶芷蔚这边,偷眼去瞧她的脸色,心中暗忖:为何她还不醉?刚才太子哥哥的那杯酒可是加了不一样的东西……   叶芷蔚被明珠目光盯的背后阵阵发毛,开始明珠还掩饰着自己的意图,到了后来。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在那开放的夜落金钱上,谁也不曾注意到明珠目光灼灼,像是要吃人一般的盯着叶芷蔚。   叶芷蔚抬起衣袖,擦了擦额角,缓缓起身。   风暮寒凤眸扫过来,叶芷蔚微微欠身,“刚才酒水喝的有些多……”   风暮寒没说什么,看着她走出凉亭。   明珠见叶芷蔚走了。露出兴奋的神色来,想伸手去拉风暮寒的衣袖,却见对方脸色瞬间冰冷下来,只好惺惺将手缩了回去。   又坐了会,明珠沉不住气了,起身嘟囔道:“这里太热,我出去凉快凉快。”   这时凉亭里大部分人都出去赏花去了,叶容与几次想靠前跟太子套近乎,可是就算他是镇国公府大少爷的身份,可是说到底,他还是个庶出的。   这种场合,根本就说不上话。   随着正午的阳光越来越烈,夜落金钱盛放的也越发艳丽起来,不少人耐不住太阳炙烤,纷纷回了凉亭。   太子让人重新摆酒,换了新的杯盏与酒菜。   这时不知谁说了句:“闫将军哪里去了?”   太子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风暮寒,道:“刚才他还坐在这里的……对了,他刚出去不久后叶小姐便也出去了。”   风暮寒凤眸眯了眯,狭长的眼尾逸出一抹寒光。   众人又饮了几轮,这时叶芷蔚自凉亭走进来,沉默的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太子眼中露出一丝惊诧,“不知叶小姐刚才去了哪里,为何这么久才回来?”木丸节技。   叶芷蔚垂下脸来,似乎极为害羞的扭着手帕,“只是出去走了走……”   太子见状脸上笑意越发明显,“这院子今日来的客人不少,叶小姐无事不要到处乱走,以免撞到什么人……都是吃了酒的,有些事还真不说好……”   叶芷蔚心中小人竖起中指,细心的问候了一遍太子的祖宗十八代,面上却露出一副心虚的模样,“是……太子殿下说的是,刚才路过假山边的荷池,还险些吓坏了我,闫将军在那里……”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低的听不见了。   “哦?叶小姐刚才看到闫将军了?”太子追问道,“为何没与闫将军一同回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在了叶芷蔚的身上。   叶芷蔚头埋的更低了,几乎要垂到桌子下面去,除了坐在她身边的风暮寒能看到她干净的侧脸外,其余人都以为她在哭。   “我……我……”她抽抽搭搭的,支吾了半天,结果什么也没说出来。   风暮寒突然将酒盏往桌上一掷,冷冷道,“若是觉得身子不适便先回去吧,本世子正好顺路……”说着他似乎准备站起身。   “且慢!”太子怎甘心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立即起身阻拦,“叶小姐莫要害怕,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自有本太子给你做主。”   叶芷蔚用帕子遮着脸,“那种事……怎好说出来……”   “叶小姐莫怕,尽管说,这里有这么多人,自会给你主持公道。”太子兴奋的脸都红了,他非常想知道一会待叶芷蔚说出真相后,风暮寒的那张脸,该会有怎样的表情。   “我……我好怕,我看到闫将军在跟明珠公主在假山后面……”叶芷蔚身子瑟瑟发抖,好像终于持不住,倒了下来。   风暮寒顺势接住了她的身体,用衣袖遮住了她的脸。   “我都看到了……他们会不会杀了我灭口……”她缩在风暮寒的怀里嘤嘤的哭。   叶芷蔚刚才这话只说了一半,闫将军与明珠公主在假山后面……   然后怎么样了?   众人大眼瞪小眼。   太子也愣住了,忽地冷了脸,道:“叶小姐,这种玩笑可是开不得!”   叶芷蔚只顾着埋头在风暮寒的怀里哭,连头也不抬。   风暮寒这时倒也好耐性,凭她揪着自己月牙白的袍子,在场不少女眷全都惊得合不拢嘴。   以前不少人都曾听说过南王世子不近女色,有一年外国使节进献的美女替他斟酒时故意蹭了他的衣袖,结果他当场退席,更衣去了。   太子正想继续质问下去,就在这时,自凉亭外急匆匆进来一名侍卫,在太子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太子突然脸色大变,猛地站起身,就连招呼也不打,径自跟着那侍卫出去了。   ☆、第220章 八宝转心壶,末将愿负责   凉亭里众人见太子不辞而别,全都面面相觑。   有些人向外面探出头来,坐立不安,总觉得外面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想跟着去看热闹。却又担心会伤了太子的颜面。   有些明白人立时就将刚才叶芷蔚的话与这事联系起来:闫将军跟明珠公主……   人们偷眼去看叶芷蔚,却见她被风暮寒用衣袖遮住了脸,根本看不清她此时脸上的表情。   不知谁说了句:“这闷得很,还是出去透透气的好。”   有人站起身,出了凉亭。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人的好奇心便是这样,只要有人引头,便一发不可收拾,不一会功夫,凉亭里只剩下了风暮寒跟叶芷蔚。   本来有几个人并不想过去凑热闹,怎奈他们坐在这里无法承受对面南王世子那刀子似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跑出来挨太阳晒。   “总算清静了。”叶芷蔚长舒一口气。自风暮寒的怀里抬起头来,鬼头鬼脑的左右张望着,就像一只刚从地洞里冒出头来的小狐狸。   风暮寒薄唇紧抿。但嘴角却忍不住上翘。   “还好你来了,不然我只能装病提前退席了。”她吐了吐小舌头。   风暮寒看着她,冰冷的神色放缓了些,“待散席时本世子送你回去。”   “你就不怕别人说你夫纲不震?”叶芷蔚取笑道。   风暮寒无声冷笑,“只怕今日闫将军是没空再打你的主意了。”   叶芷蔚咯咯笑起来,“你怎么知道他们的打算?”   从太子提出要给她斟酒时。她就觉出事情不对来了。   “那只酒壶……”风暮寒眸光扫过桌上的酒壶,不屑道,“那是宫里才有的物件,八宝转心壶,里面藏有暗格,一面酒水是正常的,一面却是加了料的。”   刚才他与太子一同握住酒壶时,他用内力强行将壶里的机关调转。将无毒的一面转给了叶芷蔚,后来他倒给明珠的酒却是加了料的。   “你说,我们要不要也跟去看热闹?”叶芷蔚笑眯眯的。   “你想去?”   “都说守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们这也算是做了好事一件。”木司肝扛。   风暮寒无声轻笑,站起身来,叶芷蔚跟在他身后,两人出了凉亭。   假山池后。明珠脸色绯红,衣衫散乱的躺在那里,时不时发出的娇吟之声听得众人连脚指尖都酥了。   太子黑着脸,瞪着刚刚穿好衣裳的闫程鸣,“你打算如何交待此事?”   闫程鸣一脸无辜,“殿下,我也没想到过来的人会是公主,她刚一冒头我还没来得及看清,她就将我……”闫程鸣撩起衣袖,露出口腕上的一处清晰的齿痕,“其实吃亏的人是我……”   “住口!”太子气的头上青筋乱跳。   这时远远的,有不少人向这边靠过来。   太子对身边的侍卫喝道:“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快些把人拦住!”   侍卫立即迎上前,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心里越发的确定闫程鸣与公主定是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就在这时,风暮寒带着叶芷蔚从小路上过来,理也不理那侍卫,径自越过他走了过去。   侍卫上前一步想要阻拦,风暮寒凤眸斜睇,一眼扫过去,只吓得那侍卫呆在原地。   趁着这功夫,风暮寒带着叶芷蔚走了过去。   身后众人见了,纷纷紧随其后,那侍卫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向着假山而去。   只把他吓的头上冷汗直冒,心知今天这差事算是办砸了,弄不好太子会要了他的命。   太子这边正在跟闫程鸣发火,突然就见身后来了一大群人,一个个眼睛冒着绿光,兴奋的向假山这边望过来。   那侍卫垂头丧气的跟在人群后面,想死的心都有了。   太子气的一脚踹过去,那侍卫不敢躲闪,只能硬挺着。   “太子殿下莫要动怒,还是先让人照顾着公主才是正理。”风暮寒幽幽道。   太子扭头一看,明珠不知什么时候从假山后爬了出来,猛地扑到了闫程鸣的背上,双手又抓又挠,半闭着眼睛,嘴里不断的嚷着,“快来服侍本宫……”   闫程鸣一脸痛苦之色,瞥见躲在人群后的叶芷蔚时,眼底光华一闪,但很快他便低下头来。   他是个懂得取舍之人,他刚才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可是好猎人向来不会空手而归,他总要抓住些什么,也算是不枉他白忙活一场。   想到这里,他立时跪了下去,垂首道:“太子殿下,事已至此,末将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还请殿下成全,末将愿意负责。”   明珠好歹也是个公主,又是受皇后宠爱的,娶了她也不算太赔。   太子伸手将明珠从闫程鸣的背上拉开,谁知明珠这会神志不清,一把反抱上了太子的脖子,张嘴向着他的脖子就咬了下去。   太子尖叫一声,闫程鸣与身边的侍卫连忙上前解救,众人拉扯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才将太子与明珠分开。   太子的脖子上见了血,明珠却放肆的大笑,将自己原本就不多的衣裳全都扯烂了。   “快……把她给我带下去!”太子铁青着脸,眼中不断冒出森森寒气,他想杀人,可是却找不到可以下手的对象。   因为今天这场局本就是他安排的。   原本叶芷蔚喝了他斟的酒后会发热,身子不舒服,他安排了下人到时引她到假山荷池边去凉快,闫程鸣就等在那里。   事成之后,叶芷蔚与风暮寒的婚事便算是彻底告吹,这样闫程鸣就能顺顺利利的将叶芷蔚娶到手里了。   可是他千算万算,独独没有算到他的这位好皇妹,也是个不省心的主。不知为何,竟是她喝了那杯加了料了酒,而且还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他能想象到,明珠其实是想来看叶芷蔚的笑话的,可是最后,她自己却反成了最大的笑话。   皇后长久以来,一直为风暮寒准备的这颗棋子,算是完全的失去了作用。   太子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精心安排的局,就这样被了搅了。   可是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那加了料的酒是怎么跑进明珠杯里去的。   ☆、第221章 太子奔波两面不讨好,为明珠赐婚   太子捂着脖子,被明珠咬伤的地方隐隐作痛,一场好好的赏花宴,最终不欢而散。   当着风暮寒的面太子尽可能忍着,回了屋子。叫来丫鬟过来帮他清理伤口。   这时有丫鬟进来道:“殿下,公主醒了。”   太子起身,狠狠地瞪了一眼一旁坐着的闫程鸣,闫程鸣这时候反倒老实的很,没了以往的霸道劲,垂着眼睛盯着地面。   尽管生气,可是对于太子来说,闫程鸣的份量却是比明珠重的多。   明珠不过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女孩,又不是他的胞妹,她是从小抱养到皇后身边的,只可惜计划了这么多年,最终也没有让她成功嫁进南王府。   太子进了里间屋。   明珠缩在床上,将脸埋在膝盖上。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太子努力向下扯动嘴角,摆出一副沉痛的模样,哑着声音唤了声:“明珠……”   明珠猛地一抬头。尖声叫道:“为什么!那酒不是说好是让叶芷蔚那小贱人喝的吗?为什么会跑到我的杯子里!”   明珠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珠,不过她的眼底却满是戾气,凶巴巴的模样无论如何都不能引起别人的怜爱之情。   太子的嘴角抽了抽,自己的这个皇妹……还真是……讨厌的很哪!   虽然是他设计的局,可是明珠也有参与,现在出了差错她反而全都责怪到他头上了。   “你小声些。”太子蹙眉道。“闫程鸣还在外面。”   “我要去杀了他!”明珠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太子吓的连忙扯住她,反手把她推倒在床上,低声喝道:“你给我老实点,还嫌丢的人不够多是吗?”   明珠疯狂的挣扎,挥起拳头朝着太子的身上猛锤一气,“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让他死,他把我毁了——我也不能让他好过!”   太子气的想把她弄死的心都有了,可是又碍着皇后的面子,没办法对她动粗,只得耐着性子哄道:“你先冷静下,我终归是你皇兄,定会帮你解决此事。”   明珠瞪着血红的眼珠,“我要嫁给世子哥哥,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太子强忍着心中的烦躁,“好好,本太子会向父皇提及此事,你先不要吵。”   等到安抚好明珠,太子出得房来,只觉两只胳膊火辣辣的疼,拉起袖子一看,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他的胳膊上尽是淤青,还有指甲抓伤的痕迹。   不知怎么,太子突然间就同情起闫程鸣来了,明珠完全就是匹野马,不是谁想骑就能骑的。   今日此事只怕是遮掩不住了,他也想过了,就算闫程鸣娶不成叶芷蔚,让他尚主,娶了明珠过门,到时与他的关系自是更近一步。   想到这里,他匆匆收拾一番,便进了宫。   闫程鸣一直等到太子离开才缓缓抬起头来,脸上的沮丧模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不屑的冷笑。   他整了整衣衫,头也不回地大步迈出门去。   皇宫。   阳光照射在大殿外的白玉栏杆上,反射着闪闪银光,殿内的雕花几案上放着鹤颈金炉,袅袅清烟自长长的仙鹤嘴部喷出,大殿内暗香浮动。   皇后坐在榻上,碧玉镂空的护甲撞击着青瓷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幽静的大殿中,显得尤为刺耳。   太子垂首站在皇后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出。   皇后饮下一口茶后,忽地将茶盏重重向桌案上一搁。   茶盏当啷一下声响,茶水溅洒了一桌子。   一旁的几个宫女吓的全都低了头,皇后身边的沙嬷嬷连忙向那些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们鱼贯退下,最后就连沙嬷嬷也悄悄退了出去。   大殿门重重的合上了。   皇后脸色一沉,啪地一拍桌案,“还不跪下!”   太子满脸的委屈,叫了声:“母后!”   “你还不知错?”皇后厉声道。   “儿臣知错。”事到如今,他只好咬牙跪了下去。   皇后的面孔扭曲着,抖着手指着太子道,“本宫平时是怎么提醒你的,要你千万要提防着风暮寒,今天倒好,反倒把你妹妹也给搭进去了!”   太子恨的几乎咬碎银牙,“母后,儿臣也是不想让风暮寒得了那西北的军权,才出此下策。”   皇后冷哼一声:“你以为本宫看不出来?你想拉拢那闫程鸣,上一次你替他求赐婚不成,便想着帮他暗中促成好事,你以为别人的眼都是瞎的?风暮寒那家伙十几岁就跟着朝中老将征战杀场,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   “可是现在明珠她……”   皇后半晌无语。   明珠这步棋可以称得上是她最失败的一步。   “母后,依儿臣之见,不如就将明珠许配给闫将军好了。”   皇后叹了口气,“此事待本宫先试探下皇上的意思。”   太子闻听此言,便知皇后是应下了。   两人又随口说了些家常话,太子便急急的告辞离去。   谁知他刚推开大殿宫门,只见一道金黄色的龙袍立在那里。   太子吓的险些咬了舌头,“父……父皇……”   大殿内的皇后听到声音,抬头看到皇上进来的时候,也是一惊,不过她很快调整好脸上的微笑,躬身施礼:“吾皇万岁。”   皇上俯视着太子跟皇后,良久。   太子只觉背后浮起一层冷汗。   他不确定皇上来了有多久,是不是将刚才他跟皇后说的那些话全都听到了耳朵里。   他心里正胡思乱想着,忽听皇后道:“皇上来的正好,臣妾正有一事想要禀奏皇上。”   “讲。”皇上淡淡道。   “明珠公主这些年性子越发的顽劣,臣妾恐有照顾不周,现有闫将军欲娶明珠为妻,臣妾觉得他们的性子倒是合得来,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明珠?”皇上目光扫过皇后,最后落在太子脸上,“太子也是这般认为的么?”   “是,闫将军倾慕明珠已久,儿臣以为不如成人之美。”   “明珠的年纪小了些。”皇上道,语气似乎带了些不喜。木司庄巴。   “回皇上,就算不急着成亲,先把这婚事订下来也行。”皇后道。   皇帝望着面前的母亲二人,眼中忽地闪过一丝讥讽之色,“若是这位闫将军当真如此喜爱明珠,那就将明珠赐婚与闫将军吧。”   太子只觉一颗心顿时落了地。   皇上忽地转过身,对身后一人道:“朕突然想起御书房还留着上次与风爱卿那盘尚未下完的棋,爱卿且随朕来,此番朕定要杀你个片甲不留。”   太子与皇后这才发现,原来在皇上身后还站着一人,面容妖冷,剑眉斜飞入鬓,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眼底恰似含着星辰万道,直让人分不清他心中的喜怒。   他望着太子,薄唇微微挑起,逸出一丝不屑的冷笑,连招呼也不与他们打,转身随着皇上走了出去。   太子站在那里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怕刚才在他与皇后提起此事前,皇上就已经从风暮寒那里听到了消息,可笑他们还在皇上面前极力粉饰太平。   ☆、第222章 下旨定婚期,备嫁   镇国公府。   叶瑶琴自从知道要嫁给李甲后,每天激动的心情就从未停止过,当有婆子前来禀报,国公爷要她速去前院时,她以为是李府的人来前下聘礼。   她精心的修饰了一番。来到前院,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宫里的内侍。   前院设好了香案,镇国公身穿官服,带着叶东舟跟叶广陵陪着内侍刘公公说话。   不一会功夫,叶雪连跟二夫人方氏也赶了过来,最后一个赶到的是叶芷蔚。   刘公公见叶芷蔚过来笑眯眯的上前道:“给女公爷贺喜了。”   叶芷蔚连忙施礼,恭敬道,“辛苦刘公公了。”说着从小莲的手里接过红封,塞进刘公公的手里。   刘公公用手捏了捏红封,轻飘飘的,他脸上立时笑容更盛。   他惯收这种东西,只需用手一摸便知里面装着什么,这红封看似普通。可是里面装的却是银票。   “女公爷好事将近了,咱家到时还盼着能讨杯喜酒喝呢。”刘公公笑眯眯的将红封装进了衣袖里。   叶芷蔚从来也不会在这些内侍面前耀武扬威,因为她知道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别看这些内侍不过是皇上的奴才,关键时候他们的作用可大着呢。   彼此又客套了几句。刘公公一抖衣袖,似模似样的拿起了圣旨。   众人立即跪了下去。   只听刘公公尖细的嗓音道:“……叶淮安之女。叶芷蔚,秉性柔嘉,持躬淑慎,于事尽心,克尽敬慎,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椒庭之礼教维娴……特赐婚南王世子风暮寒,于十日后完婚,钦此。”   叶芷蔚垂着头,耐心的听着这一大长串的溢美之词,要不是前面提到了她的名字,她简直不能相信这些夸赞之词说的竟然是她。   叶瑶琴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偷偷去看叶芷蔚。   十日后完婚……她与李甲的大婚之日,正好也是在那一天。   刘公公将圣旨交到叶芷蔚手上,镇国公又亲自送上一包酬银,道声辛苦。   刘公公收了银子,心满意足的回宫去了。   叶瑶琴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她是这府里的长女,自然是要第一个出嫁的,可是现在皇上突然降旨,要叶芷蔚也在那一日完婚,这不是故意让她难堪么?   镇国公将圣旨小心的供在香案之上,拜过之后方才叫过叶东舟,道:“派人去李府,就说瑶琴的婚事要往后延了。”   叶瑶琴的心里顿生一揪。   她眼巴巴的看着她的父亲,希望他至少能帮自己说几句好话,可是叶东舟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便下去找人通知李府了。   二夫人在一旁道:“十日是紧了些,不如现在就把三小姐的嫁妆全都抬出来,也好清点一下。”   镇国公想了想,点了点头。   二夫人欢天喜地的转身去准备让人抬嫁妆了。   那么多的东西,她就算顺手捎几件,也没人能看得出来。   谁知叶芷蔚突然道:“祖父,正好我这里有当初我母亲留下的嫁妆单子,我又什么都不懂,不如您指派个人帮衬着二伯母,免得发生像当初大伯母那样的事来,闹的大家都不愉快。”   镇国公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理,于是叫来了金管事。   金管事平时在镇国公跟前伺候着,二夫人根本巴结不上他,看着他摆着张木头脸,手里拿着厚厚一叠嫁妆清单,二夫人这个后悔就别提了。   她主动揽了这活,就是想能在里面捞些油水,没想到来了个死心眼的金管事,只要是单子上有的,他全都要核对。斤找大巴。   几十箱子东西抬到院里来,摆了满满一院子。   镇国公见了却不住的皱眉,当初闵氏嫁给叶淮安时,她的嫁妆可不止这些。   他吩咐金管事道:“仔细核对清楚了,南王府可不是寻常人家,不管少了什么东西,都先替她补上,不能让南王府小看了咱们。”   金管事应着,核对的更仔细了。   二夫人带着几个丫鬟,在院里一直清点到天黑,才将所有单子清了一遍。   当金管事将单子上少的物件报上去的时候,镇国公大吃一惊。   居然少了这么多的首饰!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能补上的。   叶芷蔚知道了却并不着急,“不过是些首饰罢了,不打紧,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绣活先做出来。”   二夫人听了连忙道:“可不是嘛,时间紧,绣品来不及就只能买成品了,正好瑶琴的嫁衣也还没做得呢,等明儿我将绣娘请到咱们府上,给你们一块丈量。”   叶瑶琴听了略显得意道:“我的嫁衣母亲早就给我备了,就连四季的被面和手帕都绣好了。”   穷人家备嫁妆,通常要绣几年的都有,有富人家的可以去请绣娘,到时新娘子自己在上面挑两针也算是走个过场。   李氏自是早早的就帮着叶瑶琴打点了这些东西,跟她比起来,叶芷蔚就显得可怜的多,自闵氏死后她就被父亲送去南方,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要替她提前准备嫁衣和绣件,叶芷蔚本人也不擅长绣花,再加上她现在尚未及笄,就连镇国公都没想到要提前帮她准备这些东西。   “只怕是时间上来不及了,能办置多少是多少吧。”二夫人无奈道。   叶瑶琴心里总算找回了些平衡,只有十天功夫,她就不信绣坊能绣出一件嫁衣来。   全是因为叶芷蔚,害得她的婚期要往后延,要知道,她的婚事可是祖父好不容易才应下的,她只要一想到李甲那风度翩翩的模样,就像有只小虫子从她心里爬过,弄的她痒痒的。   她抱定要看叶芷蔚笑话的心思,第二日绣坊来人到府上时,她便急巴巴的跟了过去。   二夫人这几日可是忙的焦头烂额,先是为叶瑶琴筹备嫁妆,现在又要帮着叶芷蔚筹备,叶雪连老大的不乐意,便也吵着要几套绣品,于是二夫人便将自己女儿带着一起过来了。   绣坊来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绣娘,脸上带着生意人的精明,见到叶芷蔚进来便施礼:“哟,这位姑娘一看面相就大富大贵之人。”   叶芷蔚上前还礼,态度谦和有礼。   叶瑶琴与叶雪连却是看不起生意人,只是坐在一旁挑选样子。   叶芷蔚这边还未选好样子,那边叶瑶琴已经相中了一套金玉满堂的窗幔,与一方鸳鸯戏水的绣屏。其实单是那件绣屏,就要好几个月才能绣好,不过绣坊拿来的小样一般都会有现货,只是谁先选中的谁先得罢了。   每次叶瑶琴都会抢先选中叶芷蔚需要的绣品,哪怕她明明已经备齐了那件绣品,也开口让绣娘记下来。   渐渐的,叶芷蔚觉察了叶瑶琴的鬼心思,她将大部分有现货的绣品全都占了,这样一来,她定的那份就算现绣,只有十天时间,也是绝对来不及的。   ☆、第223章 婆婆送嫁衣,交心   叶瑶琴与叶雪连选了各自心仪的绣样,全都喜不自禁。   只有叶芷蔚还在慢慢挑选绣样。   叶瑶琴偷偷打量着她的脸色,心中的得意劲就别提了。   我倒要看看,大婚那日做不出嫁衣,你穿什么上花轿!   二夫人也没想到叶瑶琴竟会先把成品都挑走了。想要开口劝着她将东西让给叶芷蔚,又觉得这样也好,省得叶芷蔚攀了高枝,尾巴翘起来了,到了南王府连镇国公府大门朝哪开都忘记了。   叶芷蔚正慢条斯理的选着绣样,忽然自外面进来一名报事的婆子。   “三小姐,南王妃到府上来了。”   众人全都一愣,还有十日便是大婚之日,这婆婆怎么倒先跑到女方家了。   一定是皇上赐婚,南王府没办法拒绝,这婆婆心里不顺,上门找事来了吧?叶瑶琴喜滋滋的想着。   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了几个小厮。他们先是搬进来三张八扇的绣屏,全都是双面绣,牡丹图、鸳鸯戏水图,然后又从外面抬进来几只木箱。打开后只见里面装的尽是布料,绫、罗、绢、缎等应有尽有。直让屋里几人全都花了眼。   小厮搬完了东西后退了出去,这时南王府才从外面走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十几个绣娘。   屋里众人连忙起身向南王妃见礼。   南王妃笑盈盈的上前扶了叶芷蔚的胳膊,打趣道:“先莫要急着行礼,等那好日子到了有你受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叶芷蔚只好垂了头佯装害羞。斤找坑号。   南王妃拍了拍手,那十几个绣娘走上前来,她们手里各自捧着绣品,有四季锦被的被面。也有并蒂开花图的枕套,甚至连鲤鱼戏水的荷包都有好几十个。   南王妃笑道:“这些都是本妃几前年就备下的,现在终于能派上用场,你快去选选,有喜欢的就留下来。”   叶芷蔚被南王妃推到前面,看着那一排排针脚细密的绣品,哭笑不得,没想到南王妃竟早就为未来的儿媳妇备下了这种东西。   二夫人她们站在一边,眼睛都看直了。   南王妃带来的这些东西,就算是开绣坊都够了,要知道她身边可是只有南王世子这一个孩子,并没有生女孩,为何会准备这些东西?   南王妃催着叶芷蔚快些选,又见她只选了些素净的,心中不由得大急,“你这孩子怎么跟寒儿一样,净挑些素净的,大喜的日子自然是要艳丽一些。”   南王妃亲自上前,为她选了四套百子图案的四季锦被,又选了些其他物件,然后把她拉到一边,叫人从箱子里取出一件大红嫁衣来。   嫁衣展开的一瞬间,屋里仿佛亮起一道金光。   大红底缎绣金纹,宽袖窄腰的嫁衣,仿佛为她量身定做一般,旁边早有绣娘取出当日穿在嫁衣里的红绢衫和外面套着的绣花红袍。   甚至包括出嫁时新娘子颈上挂着的天官锁,胸口配着的照妖镜,肩膀挎着的子孙袋以及手上缠着的定手银全都一应俱全。   “王妃……”这一下,叶芷蔚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南王妃抿嘴一乐,“都知道你是个大方的,难得看你也脸红一回,只要你跟寒儿的婚礼能办的顺顺利利,风风光光,本妃也就放心了。”忽地,她往前凑了凑,小声道:“本妃临来之前,寒儿可是特意求了本妃要好好的关照他的新娘子。”   叶芷蔚没想到南王妃竟当面打趣她,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淡定不下来了。   南王妃以袖掩口,咯咯地笑。   一边站着的叶瑶琴却是脸色越来越暗,几乎将她手里的帕子绞成了绳子。   叶芷蔚之前的名声差的很,能攀上南王府这棵大树在她看来,就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本以为南王府接了圣旨,也是不得已才应下娶她过门,可是现在看来,叶芷蔚的这位未来的婆婆竟好像跟她相处的不错。   南王妃让几位绣娘帮着叶芷蔚试穿嫁衣。   “要是有不合身的地方马上改。”南王妃吩咐道,眼睛却挑剔的盯着叶芷蔚的胸口跟屁股。   叶芷蔚被几个绣娘摆弄的像人偶似的,前世她出嫁的时候,没觉得有这么麻烦过。   几番忙活下来,只把她累的出了一身的汗。   二夫人带着叶雪连寻了借口退了出来,人家婆婆媳妇说着话,她们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个下人似的,不快些走的话可是会讨人嫌的。   叶瑶琴尽管不情不愿,也只好跟着走了,临出门时,她还回头死死的盯着那件大红嫁衣。   她知道,这一次,不论她有多努力,她的嫁衣永远也比不过叶芷蔚的这件。   叶芷蔚嫁过去便是南王世子妃,而她嫁给李甲,却只不过是个正室夫人,李甲现在又无功名在身,还要指着李府跟镇国公府帮他疏通关系。   南王妃见屋里没外人了,这才拉着叶芷蔚坐下说话。   “你们府里的事,寒儿都跟本妃说了。”南王妃叹息道,“你这孩子不容易,寒儿从小到大,从没对女子上过心,你这也算是独一份了。”   叶芷蔚淡淡一笑,“王妃放心,不论他做什么,我都不会拖了他的后腿。”   “这就好。”南王妃笑道,“虽说以前本妃觉得你这身份配不上寒儿,可是现在本妃看开了,你们是要相伴一生的,只要寒儿自己喜欢,本妃也就放心了。”   顿了顿,南王妃又道,“其实哪个母亲不想看到儿子子孙满堂,以前他将本妃送去的通房丫头全都赶了,本妃还曾责怪过他,他当时便说他一生只会娶你一人,本妃那时以为,他只是在说气话,现在看来,他当真比他父亲强过百倍。”   想起南王爷,叶芷蔚有心想问那位闹妖的庄侧妃现在如何了,但见南王妃情绪突然低落下来,便闭了口。   南王妃似想起什么,忽地露出微笑,“想当年,本妃初嫁王爷之时,他也曾说过似类的话,可是转眼不过半年,后宅里便添了几位妾室。”   世上男子皆薄情,这种时候,叶芷蔚只能保持沉默。   因为她知道,此刻南王妃需要的,只是倾诉。   “寒儿说他只娶你一人,当时本妃还以为他只是气不过他父亲所为,一时冲动,没想到他却对本妃说,身为男儿谁不想加官进爵,红袍加身,但当他日两鬓花白端坐高堂,膝下儿孙环绕,身边却无相爱之人,此为一生最大的悲哀。”南王妃笑着望她,眼底却含了碎珠般的水气,“寒儿与他父亲不同,是个重情重意之人,虽然性子冷了些,但他向来言出必行,以后本妃就把他交给你了,你切莫负了他对你的一番心意。”   这算是婆婆在向她交底吗?表示以后在南王府,她会护着她,向着她。   突然间,叶芷蔚觉得,有位贴心的婆婆在身边,也是不错的,至少她不用像上一世,在陌生的南王府里,处处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第224章 叶瑶琴暗气突生,夏老爷子的信任   叶瑶琴回了聚芳园,直气得花枝乱颤,一连摔了三个杯子,又将屋里所有的丫鬟全都赶了出去。   叶瑶琴身边的奶娘田妈妈劝道:“大姑娘莫要再摔了,这杯子可是官窑出的。一套只有五个呢,原本是要带去做嫁妆的,您现在摔了三个,组不成一套了。”   叶瑶琴听了越发赌气,“凭什么那个小贱人就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先是英王现在又是南王世子……”   田妈妈惊道:“哎呦,小祖宗,您可千万小点声当心国公爷听见了,您这婚事还是好不容易才定下的呢,可别再出差错了。”   叶瑶琴抹起了眼泪,“我不甘心,明明是我要先出嫁,为什么要我婚期延后,为什么要我让着她……”   “三小姐那可是奉旨成婚。”   “我不管!反正我就看不得她比我好。我要去找母亲……”   田妈妈劝半天,最后只得拿了叶瑶琴给李氏写的信悄悄出府去。   李氏收到女儿的信,看了后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她被休回李府后日子过的还不如以前。她的嫁妆全都补了镇国公府的亏空,现在在李府只能算是个白吃饭的。以前李老爷和她的弟弟李源会好好对她,那是因为她的身份可以为李府挣来更大的利益。可是现在,她只能算是个吃白饭的讨人嫌,所以就连李府的下人们也对她怠慢起来。   李氏对田妈妈道:“你回去就对瑶琴说,让她老老实实的待嫁,一切我自有办法。”   田妈妈回去了,将事情跟叶瑶琴一说,叶瑶琴心情这才好起来。又算盘起以后要如何帮着李公子早日得个好差事,也好让叶芷蔚眼红一次。   叶瑶琴这边闹腾的鸡飞狗跳,思静居那边却显得格分安静。   自南王妃回去后,叶芷蔚便带着那些绣品回了自己院子,痛痛快快的冲了个凉。   米嬷嬷在临窗的大炕上铺了青绿色的软竹席,叶芷蔚歪在上面查看前些日子离京时蜜意坊和蜀香园的帐目。   苍明已经将帐目全都核对过了,她现在只不过是拿来看看,过过眼瘾罢了。   小莲将门帘打起来,向里面探头道:“金管事过来了。”   叶芷蔚坐起身,将半湿的头发随意拢在身后,金管事进门来见她这样子微微一愣,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叶芷蔚笑起来,“金叔快进来坐,都是自家人,你站在那里让外人看见了还以为我在拿大摆架子呢。”   金管事笑了笑,这才进了屋,他将一份清单交到叶芷蔚手上。   “嫁妆里的首饰部分竟然差了这么多,可是却查不到它们的去向。”金管事道,“国公爷让我去金铺重新购置新的,将这部分补上。”   叶芷蔚摇了摇:“你去跟祖父说,这些先不急着补。”   金管事奇道:“为何?”   “这些东西我大致猜得出在谁手里,如果现在用府上的公银将这亏空补了,日后那些人便有持无恐了,所以就要让这部分空出来,日后我才能让他们把欠了我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金管事闻听此言担心道:“小姐,我说句本不该说的话,等成亲之后您就是南王府的人了,世子爷他若是知道了……只怕会不喜吧?”   “不会。”叶芷蔚淡淡一笑,风暮寒那家伙最是护短,他要是知道了,非但不会阻拦她,而且还会帮她挖坑下套子。   金管事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叶芷蔚那自信的模样,于是将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   “二房现在情况如何?”叶芷蔚转移了话题。   金管事愣了愣,“难道那些首饰都在……”   “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叶芷蔚翻了个白眼,当初在给叶淮安办白事的那晚,她还亲眼看见二夫人方氏的手上戴着一只闵氏的镯子,可是后来,她再也没有见她戴过,就连叶雪连的身上也从未见过有闵氏的东西出现,可见二房是个机警的。   金管事略一思索,“二老爷叶广陵只在宫里挂了个虚职,并无实权,这还是皇上看在咱们国公爷的面子上,以前大房一直压着二房,所以二夫人并不算太富裕,再加上大少爷年轻气盛,总是惹事不断,赔了不少银子,……不过我倒是听说二房私下与人合股开了家酒楼。”   “可知道是哪一家?”叶芷蔚的眼睛一亮,“知道对方东家是谁么?”   金管事摇头道:“此事我也只是听说,二房口风很紧,我需要去查一查。”   叶芷蔚点头,“此事就麻烦金叔了。”   第二日一早,趁着金管事出去调查二房生意上的事,叶芷蔚借口去自家金铺选首饰,离了镇国公府去了蜀香园。   夏小沫听说她来了,急忙忙拉她去厨房,品尝他自创的新菜。   看着那一段一段形状诡异的辣椒,叶芷蔚哭笑不得,为了让他消停会,于是口述了一道辣椒包的家常菜。   一只只塞满了肉馅的翠绿辣椒整齐的码在盘子里,过油后又在上面浇上酱汁。   浓烈呛人的香辛气味只把厨房里所有人全都吸引过来。   夏小沫不顾一切将盘子护住,不让其他人看,“你们都走开,这是东家刚教给我做的新菜!”   那些大厨们在蜀香园待的时间久了,自是知道夏小沫是个痴迷的,全都爱跟他开玩笑,大伙每人提着双筷子在后面作势要抢吃辣椒包。   夏小沫最后只得端了盘子跑出去,到楼后去找夏老头了。   “东家,您可不能偏心,怎么不教教我们?”大厨们抱怨道。   叶芷蔚笑道,“此菜有好几种做法,可以炸制,也可以蒸制,你们都可以试试。”斤找低血。   众人听了眼睛齐齐一亮,全都迫不及待的去试做新菜去了。   叶芷蔚回了楼上,一边查看蜀香园的新品菜单一边琢磨着应该在成亲之前回趟庄上,查看下那边的情况。   就在这时,夏小沫兴冲冲的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串活蹦乱跳的江鱼。   “这是阿爹刚才钓来的。”夏小沫将鱼交给小莲,“他说让中午熬成鱼汤,给东家补补身子。”   小莲笑嘻嘻的接过活鱼,下楼到厨房安排去了。   “等有空替我谢谢夏老爷子。”叶芷蔚爽快一笑,可是夏小沫站在那里仍没有走的意思。   “你还有事?”叶芷蔚诧异道。   “那个……”夏小沫似乎有些犹豫,“若是有人高价挖我去了别家酒楼,东家可会放人?”   叶芷蔚点了点头,“来去自由,这是当初我答应你的。”   “可是你教了我那么多新菜式……你不会担心我再去教给别人吗?”   叶芷蔚一笑,“在商言商,我也不跟你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开酒楼就是为了挣钱,可是我也不是那小气之人,大家好聚好散,若有一日在街上遇见了,还可以去小酌几杯,当个普通朋友总还是可以的吧?”   夏小沫笑了,“阿爹说,他看人从来都是准的。”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本书来,递到叶芷蔚面前。   叶芷蔚一愣,那本书已经被翻的非常陈旧了,封皮上尽是油污。   封皮上隐约可见几个大字:素食十八件。   ☆、第225章 世子补眠,进香遇袭   叶芷蔚翻看着那本素食十八件,自听了夏小沫说明她才知道原来这本书上写的竟是宫里的菜式。   她正埋头研究菜谱,忽听水晶帘发出细微的响动,似有人进了屋子。   “小莲么?”她头也不抬道,“鱼汤若是煮好了先放在那吧。”   没人回应她。一股淡淡的龙脑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抬起头来,只见风暮寒束手站在桌案前,脸色略显有些苍白,凤眸深处带着丝疲惫,神色却漠然而平静,他仿佛将一切都隐于身体之内,纵使惊涛骇浪,表面却始终如一。   叶芷蔚望着他,一时竟失了神。   这一刹那,他们仿佛重新坠入轮回,时光流转倒回前世。   他那失了血色的模样让她心底的某处,狠狠的一疼。   “在看什么?”风暮寒凤眸微垂,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拿起桌案上的那本《素食十八件》。   “他竟把这书给你了?”他挑了挑眉。   “你原来就知道他有这本书?”叶芷蔚奇道。   风暮寒将书丢回桌上,“这十八道菜是当今太后最喜欢的菜式,今年正值太后七十大寿,有不少人都在打它的主意。”   叶芷蔚笑得像只小狐狸。“若是将它献给太后,应该会得到很多的封赏吧?”   风暮寒凤眸斜睇。无奈道,“除了银子。你还喜欢什么?”   “喜欢你呀。”叶芷蔚咯咯笑起来。   数不清的记忆,就像潮水一般涌上来,他站在那里望着她,前世她的笑声与今世的她重叠在一起……将他内心连日来的焦躁不安全都抚平了。   这时小莲端了煮好的鱼汤进来,看到风暮寒站在那里,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将盖碗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叶芷蔚伸手将盖碗打开。浓稠的鱼汤露出牛奶般的色泽。   “要不要陪我用一些?”她盛出两碗汤来。   风暮寒看着那汤碗,半天才吐出一个字:“好。”   晌午的太阳晒的地面**辣的,窗户外面一丝风也没有,知了在树上没命的叫。   风暮寒靠在临窗的竹榻上,叶芷蔚一手持着本书,一手握着团扇,正为他打扇。   才扇了几下,她的手就被他握住了。   “不用了,我不热。”他的声音软软的,似乎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叶芷蔚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继续轻摇着,“你睡你的,管这么多闲事做甚。”   风暮寒微微抬头,眼眸深处点点清光散落开来,亦如夜晚那满天的繁星,“还有八日……”他幽幽道。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突然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半怒半嗔的打了他一拳。   还有八日,便是他们成亲的好日子。   “为夫小睡一会,你不得走开。”虽是命令的语气,但此刻他那慵懒的模样却是让人害怕不起来。   “知道啦。”叶芷蔚摇着团扇,玩笑道,“就算外面天上落银钱我也不会走的。”   一抹笑意自他的唇角逸出,还未等它扩散开来,他便已经睡去。   青衣站在水晶门帘外,倾听着屋里的动静,良久,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总算明白世子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原来竟是来补眠的。   世子怕夜间在王府里惊梦发作吓到南王妃,所以一连几日晚上他连睡也不睡,只是埋头处理朝中事务。   现在最盼望着叶小姐嫁到南王府来的,除了南王世子外,恐怕就要数世子身边的这些侍卫们了。   世子不睡,他们也不敢休息,别人还好说,特别是青衣,已经快成了熊猫眼。   看着静垂不动的水晶帘,青衣无声轻叹,还有八天……他们的苦日子才能熬到头。   眼看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这一日南宫烟派人到府上递了帖子,称要去天禅寺进香。   叶芷蔚原本不想出府去,但二夫人称成亲之前应该去求支签,要她也带上叶瑶琴。   叶芷蔚才不想跟叶瑶琴一起去进香,百般推脱,于是第二日,方氏只好亲自带着叶雪连跟叶瑶琴一同上路。   南宫烟还带上了韩楚楚,她们同乘一辆马车,方氏与叶瑶琴她们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天禅寺香火鼎盛,一行人来到寺前,一直等了快两个时辰才下马进了寺门。   顺着山路一直向寺中去,一路上绿茵成行,鸟语花香。   叶芷蔚与南宫烟照应着韩楚楚一路顺楼梯上行,方氏带着叶瑶琴与叶雪连跟在后面。   南宫烟催着叶芷蔚求了姻缘签,韩楚楚原本不想求签,耐不住南宫烟撺掇着,于是也求了支,不过解了签后却不肯给她们看。   叶瑶琴与叶雪连也求了签,因着叶雪连还尚未许配人家,所以求签的时候难免脸红,叶瑶琴则是满怀欣喜,抽了签后急急的跑去解签。   南宫烟她们先解完了签,于是拉着叶芷蔚到一边赏花。   一边的树下聚了不少女眷,都是各府的夫人小姐,可是不知怎么,叶芷蔚总觉着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人在盯着她看。斤找欢巴。   她回过头来,四处扫看,却什么也没发现。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南宫烟取笑道,“可是因为急着成亲,连出来玩都没心思了?”   叶芷蔚瞪了她一眼,两人又笑闹到一起去。   叶瑶琴手里握着帕子,站在二夫人身边守着规矩,越发的看叶芷蔚她们这样子不顺眼。   嘴里不由嘟囔着,“连半点规矩也没有,这样的人也配嫁到南王府去?”   方氏与叶雪连转过头去,当做没听见一样,母女俩低声说着话。   因着要当天回府去,所以她们只在寺里停留了一个时辰便往回赶,一路上叶芷蔚时不时掀起车帘往外看。   南宫烟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那辆马车,似乎一直跟在我们后面。”她伸手指着后面。   她们此行带了不少侍卫,光是南宫府的侍卫就有十来个,南宫烟瞥了一眼车窗外,道:“不怕,咱们这么多人,他们就算真是歹人,要动手之前也要先掂量掂量。”   普通的歹人一般都不敢轻易去碰官家府上的女眷。   南宫烟取笑她是太过紧张了,叶芷蔚怎么甘心自己被她取笑,两人又闹在一处,只惹得韩楚楚在一旁不住的偷笑。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马嘶,马车一震,骤然而停。   韩楚楚身形不稳,险些跌出车外。   叶芷蔚跟南宫烟一把将她拉住,三人齐齐跌倒在车厢内。   这时外面响起了侍卫的呼喝之声,兵刃交响,乱作一团。   南宫烟正想挑起车帘看个清楚,忽地自外面伸进一双大手,一把揪住了韩楚楚,竟把她拖了出去。   ☆、第226章 山路混战,飞鹤堂抓错人   韩楚楚突然被一只伸进车帘的大手抓住,拖了出去。   南宫烟惊叫一声:“楚楚!”伸手想去拉住韩楚楚,可是却慢了半拍。   外面侍卫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南宫烟拽开车厢里的柜子,从里面拿出把剑来。叮嘱叶芷蔚道:“你在这里等着。”   叶芷蔚紧张道:“你想做什么?”   “我去将楚楚救回来……”话音未落,南宫烟已然跃出马车。   叶芷蔚缩在车厢里,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她知道自己身边有风暮寒暗卫保护,她只要没有危险,那些人便不会现身出来,所以现在身处危险之中的反倒是南宫烟他们。   略一思索,叶芷蔚还是挑开了车帘。   只见马车横停在山路中间,镇国公府的侍卫与南宫府的侍卫各有死伤,往后面看,二夫人她们的马车竟倒了回去。   这种时候她已经没空去搭理她们了,站在马车上,她细看后才发现,满地倒下的全都是她们这边的侍卫。   “烟儿!”她急急的喊了一声。   只见南宫烟面前不远处站着一名年轻男子。身上穿着七彩水田衣,手里提着双刀,胳膊上还夹着韩楚楚。   叶芷蔚只觉脑子里嗡的一下。   风暮寒的同门师弟,柳无言!斤私状扛。   “烟儿,快回来!”叶芷蔚急道。   柳无言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只要收到钱,他管你是天王老子还是什么人,只顾杀人完全任务,旁的全然不问,而且他的功夫绝对在青衣之上,南宫烟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   南宫烟没想到她竟出了马车,回头向她喝道:“快些进去!”   对面柳无言趁着这个功夫,突然将刀一挥,砍断身边马车的车辕。纵身跃到马背上,带着韩楚楚转身离去。   南宫烟又气又急,“你给我站住!”她上前将另一匹马拉住,翻身上马,追在柳无言后面,一路下去了。   叶芷蔚惊出一身的冷汗来,急道:“快,快拦住她!”   几名还能行动的侍卫骑马追了下去。   叶芷蔚觉得此次柳无言针对韩楚楚的举动有些奇怪,她觉得刚才很可能是在混乱之中,柳无言抓错了人。   他真正想抓的人,想必应该是她吧?   站在马车上等了一会,仍不见侍卫们将南宫烟追回来,叶芷蔚心中不由得大急,以柳无言的身手及个性,他很可能在发现自己抓错了人后。直接将韩楚楚杀了。   不行!不能再等下去了!   叶芷蔚跳下马车,从身边侍卫手中拉过一匹马来。   那侍卫惊得面无人色,“三……三小姐,您这是……”   叶芷蔚翻身上马,催动座骑顺着山路追了下去。   好在一路上留下了不少马蹄的足迹,叶芷蔚没费什么功夫就寻着他们的踪迹跟了下去。   越往前,山路越崎岖陡峭,到后来竟是直接跑进了深山里。   隐隐的,她似乎听到惨叫声。   抬起头,惊见一处高崖一侧柳无言一手夹着韩楚楚一边往后退。   南宫烟身边还有五名侍卫,正步步紧逼。   “把她放了,饶你不死!”南宫烟柳眉倒竖,厉声喝道。   柳无言不慌不忙退向后面,嘴里道,“你放心。我又不会杀她,只不过要留她陪我一晚,明天就送她回去。”   “你……”南宫烟龇目欲裂,“你是什么人,竟要坏人清白?”   柳无言盯着步步逼近的五名侍卫,“我话已至此,你们再不退下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叶芷蔚拨转马头向高崖上驶去,可是她的速度总归快不过柳无言手中的刀,等她到赶到,那五名侍卫已经全都身首异处。   “住手!”叶芷蔚气喘吁吁的跳下马来,上前死死扯住南宫烟。   她绝不想看到南宫烟死在这种地方。   “你怎么来了?”南宫烟气道,“不是让你待在马车里吗?”   “我要不来,只怕你今天是救不出楚楚了。”叶芷蔚苦笑道。   “怎么?”   叶芷蔚上前一步,“柳无言,你想抓的人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吧?”   柳无言一愣,显然他没想到对方竟能认出他来。   “你是……”他歪着头打量着她。   对方看样子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模样生的十分好看,面对着他时,竟毫无惧色。   “我才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叶芷蔚指着他手里的韩楚楚说,“没想到你堂堂飞鹤堂的人,竟也会有抓错人的时候?”   柳无言被叶芷蔚抢白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南宫烟惊讶道:“你认识他?”   “只是听说过,算不得认识。”叶芷蔚搪塞道。   柳无言看了看手中抓着的韩楚楚,又看了看对面的叶芷蔚,不住的蹙眉,这两人身形差不多,所以他刚才一瞥之间才会认错。   “你把她放了,我跟你走。”叶芷蔚上前一步。   “等一下!”南宫烟一把扯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向后面,“你疯了!”   “你打不过他的。”叶芷蔚无奈道,以柳无言的武功,大概只有风暮寒在这里才能解决此事。   “可是你也不能……”南宫烟急的脸都红了。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叶芷蔚直视着南宫烟,“他刚才也说了,他并不想杀我,飞鹤堂的人办事向来最讲信誉,收钱办事,有人想坏我的名声,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韩楚楚被他杀了。”   南宫烟还想争辩,忽地柳无言抬手掷出一物,正打在她身体的穴道上面,南宫烟顿时动弹不得,就连话都说不出来。   叶芷蔚看向柳无言,“一会我跟你走,但是请你不要伤害她们两个。”   “你好像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吧?”柳无言诧异道。   “不要做出让我记恨的事情来,不然你会后悔。”叶芷蔚一字一顿,乌黑的眸子瞬时变得杀气腾腾,就连柳无言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所震慑。   就在叶芷蔚走向柳无言的时候,突然间,数道黑影自空中跃下,直奔柳无言而去。   叶芷蔚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些人便是风暮寒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卫。   只要他们判断出她正身处于危险之中时,便会现身出手。   叶芷蔚又气又急,就算是这些暗卫也绝非是柳无言的对手,他们现在出来就等于送死一样。   “快住手!”叶芷蔚高声喝道,即使知道他们全都是不惧死亡的死士,但她还是不想看到他们就这样平白的死在她的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数道黑影径直向柳无言扑去,手中利刃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寒光……   ☆、第227章 坠崖,桃花劫   数道黑影扑向柳无言。   叶芷蔚想要阻拦,可惜已然迟了,柳无言的双刀远远比那些暗卫的还要快。   “快住手!”叶芷蔚喊道。   可是无人理会她。   暗卫忠诚的执行着主人的命令——保护她。   可是他们却敌不过柳无言。   韩楚楚这时突然间挣扎起来,柳无言一只手抓着她,单手持刀迎敌。   “叶公子。你快走!”韩楚楚喊道。   叶芷蔚本以为遇到这种事情,韩楚楚定会吓的哭起来,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韩楚楚竟然冷静异常,她拼命撕扯着柳无言的胳膊,试图挣脱开来。   “你快走!我不要你来救我……”她张口咬在了柳无言的胳膊上。   叶芷蔚大吃一惊。斤页名亡。   柳无言也没想到自己抓的这个女孩子会来这么一手,手上一松,其余暗卫见状,顺势攻上来。   柳无言只得先提刀迎战。   叶芷蔚眼见韩楚楚挣开了柳无言的手,一头栽倒在地上。   “小心!”韩楚楚落下的位置离后面山崖实在太近了,地上尽是碎石,她想站起来,可是却踩到了那些石头。   叶芷蔚不顾一切的扑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想将她拉回来。   可是韩楚楚的脚下一滑,跌出了山崖。   在这一瞬间,人的本能向她提出了警告:放手!   但她却反而抓得更紧。   韩楚楚的身体坠下了山崖。在尖叫声中,叶芷蔚也被她拽了下去。   南宫烟眼睁睁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几名暗卫全都惊呆了,柳无言更是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向山崖下望去,只见她们的身形急速下坠,最后消失在了山崖下的水潭中。   坠入潭水中时,那巨大冲击力险些将叶芷蔚震昏过去。   她不知这水潭有多深,她只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放开韩楚楚的手。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她放开了手。很可能两人就会被水流冲散。   她的水性相当不错,可是韩楚楚却是个不会水的。   水压聚集在她的胸口处,又涨又闷,她努力让自己恢复清醒,拉着韩楚楚向水面游去。   水面流速湍急,刚刚浮出水面她便被一股旋窝卷入其中,韩楚楚沉在水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溺了水还是心疾发作晕了过去。   叶芷蔚只得一手揽着她,拼命向前游。   游过一块巨石时,她终究没有抵过那强大的吸力,后背撞在了水下的暗礁上面,疼的她只吸凉气。   好不容易游到岸边,她用最后的力气将韩楚楚拽上岸,累得像条死鱼,一动不动的趴在乱石堆上。   过了一会,叶芷蔚积攒了些力气。她爬起来先去将韩楚楚的身体翻了过来。   细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她并没有受伤,也没有溺水,想必是在掉下山崖时她就失去了意识。   叶芷蔚站起身来仔细打量周围,发现她们已经被水流冲出好远,她甚至辨别不出刚才落水的方位。   太阳此时已然转西,她不确定那些暗卫会不会及时找到自己,在这种深山老林里,晚上可是有野兽出没的。   虽然时值夏季,但穿着一身的湿衣裳总是不舒服,叶芷蔚只好将韩楚楚背起来,寻了块背风的地方,先将她安置了,然后将两人身上所有的衣裳全都脱了,沥干水,摊开放在露天的石头上晾晒。   韩楚楚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当她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件肚兜的时候,惊叫一声,两手死死护住胸前。   对于韩楚楚的这种反应,叶芷蔚相当能理解。   在古代人看来,内衣是只能在寝室里穿的,就算野外无人,也绝对不能穿着这种衣裳。   “放心好了,此处又没有外人。”她将晒得半干的外衫递给韩楚楚,让她披在身上。   “可是……可是……”韩楚楚连脖子都红通了,整个身体全都缩在那件衣裳下面。   叶芷蔚没功夫跟她在这玩害羞,趁着太阳下山前,她要寻个安全的所在,以防她们成了野兽口中的美食。   她想过要拾些柴火点起篝火,因为野兽都惧怕火,可是残酷的现实却是,她不会钻木取火,而且她身上也没有打火石。   她打量了一下身后的树木,高度还可以,完全能爬上去,实在不行只能在上面待一晚了。   韩楚楚将脸埋在膝盖上,连看也不敢看叶芷蔚一眼。   叶芷蔚将衣裳晒得半干后重新穿上,又将韩楚楚的衣裳拿过来。   “我……我会自己穿……”韩楚楚结结巴巴道,“请叶公子……转过身去……”   叶芷蔚扶额道:“烟儿应该告诉过你的,我是女人。”   “是……我总是忘记。”韩楚楚尴尬的笑了笑,可是却仍然不想当着她的面换衣裳。   叶芷蔚只好背过身去。   从上岸开始,她的背部便隐隐作痛,特别是她背过韩楚楚之后,每次转身都会传来尖锐的刺痛,她自己又看不到背后,只得对韩楚楚道,“你帮我看下,那里是否有伤。”   她转身将衣裳掀起,让韩楚楚帮她查看后背,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韩楚楚有任何动静。   忍痛转身一看,只见韩楚楚两手捂着嘴,正在掉眼泪。   “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叶芷蔚惊道,韩楚楚身上原本带着的药丸已经被水冲化了,这个时候要是发病,只怕是凶多吉少。   韩楚楚一个劲的掉眼泪,“都是我的错,才害你受伤……”   叶芷蔚有些无语,其实细算起来,这应该是她的错才对,柳无言原本想抓的人是她。   随着夜幕降临,四周一片黑暗。   叶芷蔚忍着背上的剧痛帮着韩楚楚爬到树上,两人寻了个树杈,靠坐在一起,可是都不敢睡,生怕会掉下去。   林中不时传来动物奇怪的叫声,忽远忽近,听着令人毛骨悚然。   韩楚楚身子瑟瑟发抖,“叶公子……”她轻声道,“你若真是个男子就好了。”   叶芷蔚苦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都这种时候了,你竟然还在想这种事?”   韩楚楚眼睛微微泛红,抓着她的衣袖,“那天你从荷池里救我上来,是不是亲了我的嘴?”   叶芷蔚一个头两个大,“那是一种急救术,情急之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可是那是我第一次……”韩楚楚低下头,“我总也忘不了。”   叶芷蔚只觉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她竟然也会有一天招惹来这桃花劫。   她无奈的轻拍着韩楚楚的肩头,“可我是女儿身,没办法对你负责,总有一天,你会遇到真正爱你的另一半,那会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会疼你爱你,把你当成他的眼珠子一样来爱护。”   韩楚楚缩在叶芷蔚的怀里,望着深邃的夜空,努力想象那个男人的模样,可是不知为何,来来去去,浮现在她眼前的,始终都是叶芷蔚的那张脸。   ☆、第228章 要是摔残了,你还会不会娶我?   清晨,林间弥漫着浓稠的白雾。   叶芷蔚困得小脑袋一点一点,她背部受了伤不敢靠在树干上,就只能干坐着,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韩楚楚这会将头靠在她的怀里睡的正香。   东边的天空已经开始发亮。她试探着直了直腰,一瞬间背部窜上来闪电般的刺痛,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隐隐的,天空传来鸟鸣。   尖锐的呼啸,好似鹰隼的声音。   她抬头望向天空,透过白雾,隐约可见天空中一个盘旋的小点。   它不断在林子上空盘旋,鸣叫,声音清冽,传出很远。   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就像她养的那只小隼。   怎么可能是它,它现在应该还待在思静居里。趴在它的小窝里睡大觉呢吧?   又是一声尖锐的呼啸,那个小点又降低了些高度。   不知怎么,她越听那声音越觉得它就是那只小隼。   她将手放在嘴边,用力发出一声:“哎……”   声音在无人的林中显得异常清晰,惊起林中的群鸟。   韩楚楚这时醒了过来。显然她是被叶芷蔚刚才的那声呼喊吵醒的。   “叶公子?”   对于这个称呼,叶芷蔚已经连纠正她的想法也没有了,就连她去吧。   “那只鸟……有点像我养的那只。”叶芷蔚道。   “是他们来找我们了吗?”韩楚楚激动起来。   “也许。”   叶芷蔚帮着韩楚楚,两人顺着树干爬了下去。   韩楚楚最先平安落地,可是叶芷蔚只爬了几下便知不妙,经过了一夜,她的身体完全僵硬了,动作略大些就会牵扯到背上的痛处。   一个没留神,手一松。她直接从树上掉了下来。   “哎呦!”叶芷蔚摔在了树底下。   韩楚楚吓得脸都白了,“叶公子,你没事吧?”   叶芷蔚只觉得眼冒金星,趴在草地上连动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自她们头顶俯冲下来一只鹰隼,落在了叶芷蔚的身边。   “小隼?”叶芷蔚侧过头去,不可置信的看着它。   确实是她养的那只,它的腿上还绑着她亲手编制的红绳呢。   “你怎么来了?”叶芷蔚向它伸出手去。   鹰隼侧着头看着她,忽地凑过来,叼住了她发间的一只簪子,扬起头来,呼地腾空而起,飞走了。   韩楚楚紧张的望着那只鹰隼飞的越来越远,担忧道:“它怎么飞走了?”   叶芷蔚略有艰难的笑道:“它回去报信了。”她趴在地上,侧头看着天空。东边的天空越发的明亮起来,天空那么蓝,就像最纯净的蓝宝石,美的让人心动。   随着太阳自东边升起,金色的光芒撒在林间,每片树叶都仿佛沾上了金粉,在晨风中微微晃动。   苏醒的鸟儿成群结队的鸣叫着,在林间上空盘旋。   一队人马正沿着山路快速向这边移动。   鹰隼俯冲下来,迎着那队人马,拍打着翅膀,丢下那只发簪。   “世子爷!”青衣跳下马来,捡起地上的发簪,将它递给马上的南王世子。   风暮寒低头看着手上的发簪,神色冰冷,“发信号。让所有人都跟着那鹰隼。”   “是。”   青衣向空中抛出一枚袖箭,袖箭在空中炸开,冒出一团白色的烟雾。   不一会功夫,山上,山下,各处都有骑着战马的骑兵出现,为了寻找坠入水潭的叶三小姐,南王世子竟然调动了骑兵营的人,他们自那处山崖开始搜起,向四面推进,一个晚上都没有休息过。   每个人身上的衣裳都浸满夜间林中的水雾,全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风暮寒穿着一袭黑色锦衣,外面罩着黑色的披风,整个人看起来就像黑夜里翻腾的乌云,就算这会太阳升起来,照在他的身上,也丝毫无法驱散他自身散发出的冰冷的气息。   青衣偷眼去看南王世子,隐隐的,可以看到他额角处暴起的青筋。   他不禁有些担心,若是最后真的找不到那叶三小姐,或是她已然遇害……世子爷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他无法想象。   人马顺着山路向下,跟随着天空中鹰隼的身影而去。   林间。   叶芷蔚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她觉得自己就要睡过去了,可是每次在她要睡着时,背部的刺痛却又会将她的意识拉回来。   如此反复,折磨的她快要发疯。   她觉得自己大概可以猜得出来是谁请了飞鹤堂的人来找她的麻烦。   虽说与她有恩怨的人不少,可是太子与明珠公主那边,都是宫里人出身,他们手上都有人,就算是想害她也用不着去花钱雇佣外人,所以说她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李氏。   好……真是太好了。   叶芷蔚闭上眼睛,深深的吸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走着瞧。   远处传来马嘶之声。   韩楚楚惊喜道:“叶公子,他们来了!”   一大群人纷纷从马上跳下来,往这边过来,可是走到近前,谁也不敢上前,全都围在那里。斤私狂划。   “来人,将韩小姐带回去,送回南宫府。”熟悉的男声响了起来,就算闭着眼睛,叶芷蔚也能听出那是谁。   有人先带着韩楚楚离开了。   叶芷蔚趴在地上,忽觉眼前的阳光被人挡住了。   她睁开一只眼睛,只见风暮寒俯下身,正在望着她。   “薇儿。”他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   叶芷蔚咧开嘴角笑起来,“你来了。”   风暮寒扯下身后的披风将她裹起来,凤眸深处似翻涌着电闪雷鸣。   “我后背疼。”叶芷蔚艰难道,“我运气真差,眼看就要成亲了……要是摔残了,你会不会不要我了……”她玩笑道。   可是风暮寒的脸上连半点笑模样也没有,他冷着一张脸,周身都散发着凌厉的戾气。   她吓的把后面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不过是开个玩笑嘛,干嘛这么认真。   “我先带你回去。”他冷冷道,将她抱起来的动作却是异常小心,生怕触了她的伤处。   可是身体突然间被移动,还是疼的她大叫起来。   “先忍一忍。”风暮寒抱她上了马,“待出了山,外面有马车等在那里。”   山路崎岖,马车根本无法进山。   叶芷蔚只得咬牙忍住背后的痛楚,这一路颠簸,疼的她小脸煞白,等到了马车上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第229章 世子爷愠怒回庄,镇国公心急如烧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毡子,上面还搭着竹席,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竹香。   叶芷蔚手脚摊开,趴在竹席上,背后一跳一跳的疼。   风暮寒在外面吩咐完青衣后也上了马车。   车轮刚一转动起来。风暮寒便过来用手摸了摸她的脸,结果摸了他一手的冷汗。   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动手将她的衣裳从背后撕开。   白皙的皮肤上留着数道深深的紫痕,还有几处破损裂开了,血早就干了跟衣裳粘在一起,极难分离开来。   风暮寒伸手试探着按了按她背部的几处穴位。   叶芷蔚全身立即紧崩起来,“疼……”她委屈的喊了一声。   “有本事充英雄,现在却没本事忍着疼了?”风暮寒板着脸,简单的清理了下伤口后,从车厢的暗格里找出药瓶,打开将药粉撒在她的伤口上。   药粉落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就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叶芷蔚不断吸着气。“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韩楚楚死在我的眼前吧,好歹我们也算朋友一场,怎么能在危险之时放弃她?”   风暮寒抓着药瓶的手停在了半空,声音极轻,“她是你的朋友,你不能放弃她。所以你便要先放弃我?”   叶芷蔚一愣,忍痛扭回头去看他,“看你说的,哪有这么严重,不过是出了些差错……”   风暮寒呼吸似有些紊乱。“你可知自己险些摔死在那山崖之下?”   叶芷蔚自觉有些理亏,小声道,“好在我们掉进了水潭里……”   “若是你摔死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风暮寒目光不瞬的望着她,面部僵硬,语气却是冷飕飕的,听了让人心里发寒,“为夫想知道在你心里,为夫究竟占了多少份量,在事发之时,你可曾替为夫考虑过,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为夫该如何面对。”   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若要失去,也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   看着他,不知为何。一股酸涩冲进了她的鼻子。   “……风暮寒。”她吸了吸鼻子伸手去拉他的衣襟,“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下次我会小心。”   “你还想有下次?”风暮寒冷冷斥道,声音大的就连马车外的青衣都听得到。   所有侍卫都暗暗缩了缩脖子,他们不禁有些同情起车里的那位叶小姐来。在荒郊野外心惊胆战的待了一夜,现在又要面对世子的怒火,也真够为难她的了。   可是他们在外面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叶小姐的哭声,不由全都露出惊诧的表情来。   敢于面对南王世子的怒火,还不被吓哭的女子,他们可是头回见到。   车厢里,叶芷蔚苦着小脸,眼里含着泪花,使劲咬着嘴唇,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被风暮寒吓的,而是疼的。   背后的伤,真特么地疼!   看着她那张可怜兮兮的小脸,风暮寒终是狠不下心来,“我已让人去找崔先生过来了,待回了庄子,你这些天好好的养着,哪也不准去,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回庄子上?”叶芷蔚支起上半身,诧异道:“不回镇国公府了?”   她失踪了一夜,想必镇国公府早就快闹翻天了。   “既然镇国公护不住你,那便由本世子亲自护着。”风暮寒语气幽幽,“那边的事你无需操心,你自管好好养着,休想趁病悔婚。”   “我哪有……”叶芷蔚一脸的委屈,“可是我这个样子成亲那天怎么穿那嫁衣,总不能让人抬着去南王府吧。”   “又混说!”风暮寒咬牙切齿的伸出手,在她头上胡乱揉着,将她的头发弄得乱成一团,“又不是什么重伤,少来拿这个当借口。”   他有些庆幸她瞧不见自己背上的伤,不然她很可能就会被吓到了,有一处被岩石割裂的伤处极深,最后肯定会留下疤痕,不过他显然不打算告诉她实情。   叶芷蔚见风暮寒终于不在对她兴师问罪,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疲惫涌上来,挡也挡不住。   随着马车的摇晃,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可是眉宇间仍带着驱之不散的痛楚之色。   风暮寒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那紧蹙的双眉,凤眸深处翻涌着疾风骤雨,神色越来越暗。   镇国公府,明宜堂。   镇国公坐在上首,面沉似水。   昨天二夫人方氏回来称叶芷蔚半路马车被劫,他派出人手去寻找,可是却毫无消息,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太阳都升起老高,还是没有叶芷蔚的消息。   镇国公不禁烦躁起来。   就在这时,方氏、叶雪连还有叶瑶琴从门外进来。   “祖父,可有三妹的消息了?”叶瑶琴急道,她的手紧紧抓着帕子,不过却不是因为担心叶芷蔚的安危,而是由于她太过兴奋。   叶芷蔚一夜未归,南宫府也派了人去寻叶芷蔚与韩楚楚,直到天亮也没有消息,叶瑶琴心里这个得意就别提了。   眼瞅着大婚在即,叶芷蔚却出了这么挡子事,任谁都要在心里寻思寻思,这一夜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皇上赐婚又怎样,就算是嫁过门去,南王世子心里也不会痛快,想到以后叶芷蔚将要面对世子的不满与怒火,叶瑶琴这几日的怨气才略略散了些。   镇国公微微蹙眉,“还没有消息,听说蔚儿与南宫府的韩楚楚一同掉进了水潭里,想来是被水冲得远了,要寻找的话会费些功夫。”   “掉进水潭里了?”方氏惊得捂住胸口,“这可怜的孩子……”   叶雪连扶住方氏,“母亲不要担忧,三妹她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   叶瑶琴目光闪烁,“祖父,我们要不要去通知南王府……发生了这种事,就算我们想替她遮掩也遮掩不住,不如早些跟南王世子说明此事,也好过他日后怪罪下来……”斤协女圾。   镇国公听了越发觉得烦躁。   叶芷蔚与南王世子的婚事是由皇上定的,现在出了事,他不论是向南王府,还是向宫里,都没办法交待。   叶芷蔚要是能平安回来还则罢了,一担出了什么事,只怕连累着镇国公府也要跟着遭殃。   他正拿不定主意,忽见金管事急匆匆自外面进来,“国公爷,南王世子来了。”   镇国公不由得一愣,只能硬着头皮道:“快请。”   ☆、第230章 镇国公颜面尽失,叶瑶琴挑唆不休   金管事领命出了明宜堂。   不一会儿,门口小厮禀道:“南王世子到!”   众人全都站起身来,只见风暮寒一袭黑色锦衣,上绣银纹牡丹,整个人煞气腾腾走进门来。   “世子。”镇国公拱手施礼。其实每次在面对南王世子时,这老头子心里都是相当的别扭。   以他的资历,就算是朝中大员,见了他也要先施礼让路,可是这南王世子的身份却是有些不同,先放下世子的身份不提,单是一品威武将军的名头便足以令朝中所有武将望而生畏。   就连皇上都对他另眼相看,哪还有人敢看他年纪未及弱冠而轻视半分?斤协役技。   风暮寒拱手还礼,开门见山道,“本世子已将薇儿寻了回来,现已送去了庄上,待到大婚前一夜再送回府中,此次特来向国公爷知会一声。”   镇国公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蔚儿找到了?”他完全忽略了风暮寒刚才对叶芷蔚的亲切称呼。   “真的找到三妹了?”叶瑶琴急的差一点跳起来,这怎么可能,都说叶芷蔚从山崖上掉了下去,就算不死也要丢半条命的,她的命怎么这么大,竟活着回来了。   风暮寒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蔚儿可平安无事?”镇国公急问。   “无事。”   “世子可曾亲眼见到三妹?”一旁叶瑶琴忍不住插了句嘴。   见风暮寒没有理会她,她又继续道:“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怎么可能没事,一晚上她都跟谁在一起的,世子可有问清楚了?”   风暮寒侧过身来,冰冷的凤眸扫过叶瑶琴。   目光中竟隐隐带着杀意。只看得叶瑶琴一哆嗦,瞬间白了脸。   她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目光竟有如此威力,以前她也见过几次南王世子,虽然他平时总冷着脸,但与叶芷蔚时说话也还算是和颜悦色,可是现在,他周身上下似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压力,直迫得人心里发慌,双腿发颤,不敢与他直视。   “这位是……”风暮寒似乎想不起她是谁。   二夫人方氏忙道:“她是三小姐的堂姐,叶瑶琴。”   风暮寒上下打量着叶瑶琴,“就是那个要嫁到李府去的……庶出的小姐?”   此言一出,叶瑶琴只觉得心里腾地升起一团火。   庶出!庶出!别人只能记得她是个庶出的!   “叶小姐。”风暮寒冷冷道,“听说薇儿平安无事,你好像有些失望?”   “没……”叶瑶琴紧张道,“怎……怎么会。我担心还来不及。”她眼神闪烁,避开风暮寒探究的目光,“我只是担心三妹发生了什么意外……要是等世子与她成亲之后才知晓,定然会伤心……所以想先提醒世子一声,免得到时再生变故。”   “如此说来。你是在关心本世子了?”风暮寒向她面前迈了一步,叶瑶琴慌得向后退开一步。   就连镇国公都觉出叶瑶琴话里别有深意,不由得厉声喝道:“瑶琴,莫要胡言乱语,在世子面前失了规矩,还不退下!”   叶瑶琴扭着手里的帕子不想走,她还没达到自己目的,如何能甘心就这么退出去。   二夫人见气氛不对,连忙插进话来,道:“婚前世子与三小姐不好见面,让三小姐留在庄上,只怕不妥。”   镇国公也觉得这样一来显得他镇国公府不容人,让外人说起来丢了他们的脸面,于是道:“我还是派人将蔚儿接回来好了,免得让外人说道,给世子添麻烦。”   风暮寒微微冷笑,“本世子最不怕的就是麻烦。”有道是虱子多了不痒人,债多了不愁人,每天弹劾他的折子在皇上的龙书案上都能压成摞,他何曾在乎过这些。   “本世子乃是奉旨成婚,薇儿若有闪失,到时就连本世子也不好向皇上交待,既然国公爷您护不住自己的嫡孙女,那本世子也不麻烦你们了,从军营里抽调几百个人手,本世子还是安排得出来的。”   镇国公听了脸色有些挂不住,对方这话说的,就相当于在打他老脸一样,明明是镇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却一次次出事,眼下都快要成亲了,却发生了这种事,皇上若是真问起来,他还真就没办法交待。   还没等他开口解释一二,忽见风暮寒一转身,“本世子一会还要进宫面圣,将昨天发生的事向皇上禀明,这厢告辞了。”   说完一甩袖子,出了明宜堂。   镇国公站在那里,嘴唇翕动半天,连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地一转头,他看到叶瑶琴站在那里,想起刚才她说的那些挑唆的话,心中不由得一股火起,怒声喝了声,“滚!”   只吓得叶瑶琴花容失色。   回了聚芳园,叶瑶琴气的浑身乱颤,“那个小贱人!她的命怎么就这么硬,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也没摔死她!”   田妈妈听了吓的白了脸,慌忙伸手去捂她的嘴,“我的大小姐,您小点声成吗?当心让人听见!”   “母亲不是说这一次一定能把那小贱人的婚事给搅了么,怎么世子还是那么护着她,这个狐狸精,都给世子喝了什么**汤!”   田妈妈压低声音道:“小姐莫要怪夫人,她在李府现在过的也不易,她好不容易才凑了钱,听说这一次请的还是江湖鼎鼎有名的飞鹤堂的人呢,依老奴之见,非是三小姐没出事,而是世子为了自己的面子,故意隐瞒了此事。”   “哦?你的意思是,叶芷蔚定是出了什么事,只不过世子隐而不报是吗?”叶瑶琴咬着嘴唇,眼睛里闪着恶毒的光华。   “要知道这婚事可是皇上定的,就算世子再不高兴,他也不敢违逆皇上的意思,所以他自然也不想让咱们知道三小姐的真实情况。”   叶瑶琴忽地眼睛一亮,“田妈妈,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庄上探望下三妹?”   正所谓是,趁她病,要她命!叶瑶琴兴奋的两眼闪闪发光。   风暮寒出了镇国公府,并没有直接进宫,而是先去了顺天府,在那里与绍大人密谈了两个时辰,而后才改道进了宫。   ☆、第231章 李府飞来横祸   李甲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   虽说他与叶瑶琴大婚在即,可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关于他的婚事,已经禀告给他远在家乡的父母,可是他们却根本不屑于前来京城,说到底。他们是打心里瞧不起李府商贾的身份。   就算叶瑶琴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可是她的母亲身份却不高贵,完全不是李甲的父亲想要让他娶的女子。斤双豆技。   不过看在李甲跟叶瑶琴生出事来的份上,他们只能忍气吞声,推脱家中有事,走不开,将婚礼全权托付给了李府去办。   李源见他情绪不佳,还以为他是在为家父不能来京参加他的婚礼而伤心,于是拉着他出来散心。   两人来到酒楼,点了几样小菜配着酒,一边饮酒一边聊天,李源开解李甲道,待成亲之后。让镇国公府帮衬着他,打点宫里的门路,争取早点给他谋个一官半职。   李甲听了这话心里才稍微舒服了些。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旁边酒桌上几名男子在谈论着春香院最近又来了位美貌绝伦的梅雪姑娘,才艺绝佳,千金难求。   李源听了心里痒痒,当即算了酒钱。拉着李甲去了春香院。   春香院的妈妈见李源来了,忙招呼下面的姑娘过来陪酒。   李源上来却是直接问起那梅雪姑娘来了。   妈妈为难道。“这梅雪姑娘可是个青倌,只弹琴唱曲,不陪过夜的。”   李源往妈妈手里塞了两个大元宝,陪着笑道:“请妈妈带梅雪姑娘见上一见?”   妈妈收了钱但却仍苦着脸,“非是奴家有钱不想挣,而是这梅雪姑娘如今已被礼部尚书刘天烨包了场子。”   李甲见状劝李源道:“既然这样,那便算了吧。”   李源银子都使出去了,怎可甘心,于是咬了咬牙,又从怀里摸出一对元宝,塞进妈妈手里。 笑道:“麻烦妈妈通融下,我们不过是仰慕梅雪姑娘,求你给引见引见。”   刘天烨虽然包了梅雪姑娘,但并不是天天都来,妈妈更乐得私下多挣些银子,于是点头道:“那好,看在你们这么诚心的份上,奴家便帮你们安排着,不过可要切记,不能闹的太过,这梅雪姑娘胆子可是小的很……”   李源听了连连点头。   妈妈下去安排了,不一会有人带着他们上了三楼。   一进屋他们便闻到一股幽香。带着梅花的冷香,沁人心脾。   这里与春香院其他的房间截然不同,素白的窗帘在微风中轻轻摇动,室内陈设极其简单,却又不失雅致。   墙上悬挂着几幅字画,桌上摆着插屏,里面的图案正是寒梅独自开。   屏风前的几案上摆着一架古琴,一旁的书架上堆着一卷一卷的古册书籍。   李甲不禁暗暗称奇,没想到在这春香院里竟还有如此雅致的去处。   李源倒是不懂这些风雅,他只顾着自己的银子有没有白花。   两人在临窗的桌边坐了,有小丫鬟端来美酒佳肴,两人相对小酌。   突然,里间屋里传来悠扬的琴声。   李甲捏着酒杯,微合双目,听得津津有味,李源却急得抓耳挠腮,他出身商家,本就不懂什么琴棋书画,他只知道有钱不挣是王巴蛋,有美女不看就不舒坦。   好不容易等一曲结束,李源巴巴的站起来,便往里间屋里闯。   门口早有小丫鬟拦在那里,道:“公子请留步,我们姑娘不见客。”   李源一听就急了,“小爷我花了那么多钱,连个脸也不让我看,这简直太亏了,快让她出来陪小爷我喝两杯。”   李甲本想劝着李源,可是李源喝多了些酒,这时候反倒上来了脾气,他直接挑了帘子进了里屋,只听从里面传来一声女子娇呼。   李甲急得一步迈进去,只见李源怀里抱着一个女子,十七、八年纪,眉目如远山,美目如画,被李源搂在怀里只吓的花容失色,不知如何是好。   “快些住手!”李甲见了不禁生出怜香惜玉之心。   就在他上前想要制止李源之时,忽听门外传来一声怒喝:“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然连刘尚书的女人也敢碰!”   两人齐齐转过头来,只见门口站着五个人,为首一人,三十多岁,身穿宝蓝锦缎长袍,手持折扇,脸上傲气十足。   李源被对方一吼吓的酒也醒了大半,放开手里搂着的梅雪姑娘。   没想到梅雪突然哭道:“刘大人,梅雪有负刘大人错爱,今日愿以死明志……”说着就要向墙上撞去。   刘天烨见状忙冲过来将她一把抱住,哄道:“好生生的,寻的什么拙志。”   梅雪扑在刘天烨怀里放声大哭,李甲跟李源被她哭得满肚子的委屈,刚才他们不过只听了她弹了一曲而已,虽然李源后面闯进去是有不对,可是也用不着哭的这么伤心,好像他们对她做了什么似的。   要知道,这里可是春香院啊,客人摸几把,抱一抱再正常不过了,她又不是大家闺秀,用得着这么寻死觅活的么?   刘天烨阴冷的目光转向李源他们,吩咐身边人道:“你们去教教他们,什么才是这里的规矩。”   李甲见对面四人面色不善向他们走来,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拱手想要解释,可是那四人根本不想听他开口,直接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李甲本就是一文弱书生,李源平日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哪里会打架,被四人一路从三楼打到一楼,最后被扔到大街上,还强行脱光了衣裳。   刘天烨抱着他的小美人站在三楼的窗户后看着,一直打到梅雪姑娘破涕为笑,这才吩咐手下人住手。   李源跟李甲在大街上躺了足有半个时辰,直到有人向李府送了信,这才被人抬回府去。   李老爷气的浑身乱颤,让下人将李源放在正堂外的地上,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通,可谁知这事还没算完,刚让人将他们抬下去请大夫,府门外忽地来了几个捕快,手里拿着顺天府的令牌,道:“有人状告府上两位公子,调戏良家妇女,污人清白,小的们奉命前来拿人。”   李老爷只觉眼前一黑,两腿发软,险些瘫倒在了地上。   ☆、第232章 世子爷,妾身有个坏消息要告诉您   城外,庄上。   院中的葡萄架下摆放着一张贵妃榻,上面铺着一方清爽的竹席。   叶芷蔚俯卧在上面,侧着头,享受着阳光透过葡萄叶片撒下的点点暖意。   小莲早早的驱散了院里的下人。榻边的矮几上,放着茶具与盛着点心跟水果的碟子。   院外的树上,知了不厌其烦的鸣叫着,将叶芷蔚的意识渐渐拉远……   风暮寒进到院里,小莲见状忙悄悄的退了下去。   庄上这几日随处可见风暮寒安排下的人手,就连近卫军都被他调来了一百名,昼夜巡视,几乎将整个庄子包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后山的飞鸟从庄子上空飞过,都逃不出那些人的眼睛。   风暮寒昨日忙了一整夜,天刚蒙蒙亮又赶往天禅寺,取来慧悟主持特制的,专门治愈外伤的药膏。   他一路赶的都很急。可是进到院子里,看到他的小狐狸安稳的睡在贵妃榻上时,他整个人忽地就像放下了肩上的千斤重石,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一身的疲惫与倦意席卷而来,就连脚步都似有些虚浮。   他走过去,看着她的睡脸。   她的睡姿向来极差,要是身边没人看着,一会她定然会翻过身来。压到背后的伤处。   他坐在贵妃榻边,伸手将搭在她身上的一方薄纱掀起,将她背后的伤处露了出来。   夏季天气炎热,为了尽快让她恢复,所以崔先生特意嘱咐,将她的伤口暴露在外。   那日也是幸好崔先生来得及时,他仔细检查后发现除了外伤,她的背部竟有一处骨裂,虽然不甚严重,但若是发现不及时,只怕会留下严重的后果。   风暮寒从怀里将慧悟主持配制的药膏取出,小心地涂抹在叶芷蔚背后的伤处。   药膏散发出淡淡的薄荷气味,涂在伤口处带来阵阵清凉的感觉,叶芷蔚舒服的低吟了一声。   她刚一动,风暮寒的大手便按住了她的肩头,“莫动。药还没有涂匀。”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芷蔚渐渐转醒,侧过脸来望着他,“你来啦……”   风暮寒淡淡的“嗯”了一声,低头认真的继续涂药,面色沉静。略显冷漠。   叶芷蔚嘟起嘴巴,她能感觉得出来,他此刻的心情有些不美丽。   “怎么了,又谁招惹到你了?”她眨巴着眼睛。   “还能有谁……”风暮寒不悦道,为她涂完药后,他拿过一旁桌上的棉巾将手擦净,重新将那方薄纱盖在她的身上。   叶芷蔚讨好的用身体蹭了蹭他,“别生气了,我那天不是都向你认错了么。”她知道他是看着她背上的伤来气,这时候对付他不能来硬的,撒娇卖萌,她可是什么招式都用上了,可是他却始终没对自己露出过好脸色,就像她欠着他十八吊钱似的。   她本意是为讨好他,但她不知道的是,那方薄纱下,她的身段完全的显现出来,玲珑凸浮的曲线原本已经极其诱人了,她又用身体去蹭他,危险值数瞬间提高了一倍。   风暮寒深吸一口气,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   “老实些,再乱动当心伤口崩了!”他斥责道,极力将自己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慧悟主持的药极其有效,但这几日伤口绝对不能沾水,不然会留疤。”   “这么热也不能洗澡么?”叶芷蔚可怜兮兮的扬着小脸。   “不能。”风暮寒瞪了她一眼。   叶芷蔚沮丧的垂下头去,“风暮寒……”她低声道:“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其实我已经想了很久了,一直没敢告诉你……”   “什么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风暮寒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丝颤音。   她扭回头去看他,只见他表情格外严肃。   她向他招了招手,让他靠近些。   “其实……我这身子一直没来葵水……”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一脸的无辜,“因为本来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娶我……我不是有意想隐瞒……”她越说声音越低,脸一点点的沉了下去,最后埋在了竹席上面。   这事可是真让人难以启齿啊,她可是拼上必死的觉悟才敢跟他摊牌的。   古代女子十五及笄才算是成人,她过了年才算是十四,因为从小便离家在外,营养又没有跟上,所以身子长的也比别人小,葵水自然也就会晚来些了。   风暮寒嘴角抽动几下,叶芷蔚不敢去看他的脸,“你要是不开心就打我几下好了,我免费让你出气。”   风暮寒大手扬了起来,叶芷蔚用余光注意到,于是将眼一闭。   可是半天那只手也没有落下来。   “免费出气……难道你还想收费不成。”风暮寒又好气又好笑,扬起的手最终收了回去,拉起她的手指,将她合在他的掌心。   “原本我是想待你及笄后再娶,可是我真的有些怕了。”他渐渐收拢手指,紧紧握住,仿佛生怕她会把手指抽回去,“若是不先下手为强,我怕你会嫁与他人。”   “怎么会……”叶芷蔚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风暮寒低下头,在她的指尖上轻轻吻了吻,“你现在身子还小,待为夫慢慢将你养着,等你再胖些,然后……”   叶芷蔚挑眉,“然后怎样?”   风暮寒薄唇抿起,他靠得如此之近,呼出的热气扑打在她的脸颊上,又酥又痒,她下意识的向一侧躲了躲,结果不小心牵动了背后的伤处,疼的她叫出声来。   不过那声音只叫出了一半,另一半就被他吞进了口中。   儒软温热的唇覆在了她的唇上,舌尖轻轻描绘着她的轮廓,挑破城门,忘情地攥取着她的芬芳,直到她的大脑变成一片空白,直到她忘记了呼吸,小脸憋得通红。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响起青衣的声音,“世子爷,镇国公府的叶瑶琴小姐到庄上来了。”   风暮寒从容的放开他爪下的猎物,“她现在何处?”   “已经到了庄外。”青衣两眼死死盯着地面,刚才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这时候他悔的要死,谁能想到他们平时冷漠无情的世子爷竟也会干出这种偷香的事情来。   “叶瑶琴到庄上来了?”叶芷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不过她才不会相信叶瑶琴是因为担心她才跑来的。   “你若不想见她,便让青衣打发她走。”风暮寒冷冷道。   “难得她送上门一次。”叶芷蔚眼中露出狡黠的闪光,“世子爷……”她撒娇似的喊了一声。   风暮寒只觉一阵酥麻顺着他的脊背窜上来,“何事?”他故意板起了脸。   “待会配合下妾身好么?”她笑的像只小狐狸。   她的这个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这家伙又有鬼主意了。   “帮忙倒是可以,不过这酬劳嘛……”风暮寒犹豫道。斤刚低号。   叶芷蔚无辜的眨着眼睛,“您开个价。”   风暮寒凤眸微眯,俯下身来,“本世子要独拥美人一夜。”   ☆、第233章 你不伸头,没人会打你脸   骄阳当空,走在树荫下,叶瑶琴只觉浑身都分外清爽。   进了庄子后,她着实的吃了一惊,这一路上。随处可见身着软甲的侍卫,腰挎利剑,身上的铜扣每一个都被擦得闪闪发光,就像……宫里的禁卫军相仿。   没想到南王世子还真是加了小心,想必他也是怕再出事会丢了自己的脸面吧。   叶瑶琴心中暗笑,一路随着侍卫进了院子。   葡萄架下,横着一张贵妃榻,微风吹来,榻上那人的轻薄衣衫随风拂动,仪态悠闲清雅。斤有大亡。   叶瑶琴脚步不禁一滞。   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叶芷蔚竟也有着这样的风骨。   听见脚步声,叶芷蔚向这边转过头来,看向叶瑶琴。   叶瑶琴走向贵妃榻,当她将要走到近前时。突然发现,除了那张贵妃榻,附近竟然再无其他可坐之物。   一时间,她呆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难道她要站在这里跟对方说话不成?   “堂姐。”叶芷蔚先开了口,尖尖的下颌,白皙的皮肤。身上披着件素兰缎的披锦,里面隐约露出薄纱的衬里。   叶瑶琴只扫了一眼便认出那是冰蚕丝。   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穿得这么……   叶瑶琴的脸不由得红了,轻啐了下,心中骂了句:放荡!   叶芷蔚看出她变颜变色。嘴角闪过丝不屑。“不知堂姐今日所来为何?”她总不会是好心的来探望自己的。   叶瑶琴目光闪烁,左右看了看,见侍卫全都退了出去。葡萄架下站着小莲跟其他两名丫鬟,于是胆子放开道:“自那日出事后我便一直担心着三妹呢,今日特来探望。”   叶芷蔚这会其实是勉强坐在那里,她不敢乱动,背部轻轻一转就会钻心的疼,她只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你现在看到了?”叶芷蔚淡淡一笑,“既然你心愿已了,那么请回吧。”   叶瑶琴瞪大了眼睛,这就要赶她走了?开什么玩笑,她偏不走,她要揭穿这个小贱人的伪装!   “三妹不要强撑,我知你心里苦。”叶瑶琴故作关心道,“凭谁在那林子里失踪了一夜都难免会招人猜忌,特别是三妹还是被男子掳去的,也难怪世子心里会不舒服。”   叶芷蔚抬眼瞥了她一眼,“说完了?”   “啊?”叶瑶琴不明所以,她才开始说呢,怎么就说完了?   “说完了就快些滚吧。”叶芷蔚淡淡道。   叶瑶琴一下子被噎在了那里。   她竟然敢叫她滚?   “三妹……你怎么能……”   “闭嘴。”叶芷蔚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此处又无外人,你我无需装成姐妹情深,这般做作不觉得恶心么?”   叶瑶琴僵在那里,她没想到对方竟比她还直接,上来就跟她撕破了脸。   “你若是打算来羞辱我,我认为大可不必。”叶芷蔚不屑道,“你有这功夫来管我闲事不如好好思量着以后你自己的处境,好好的讨那位李公子的欢心。”   叶瑶琴张着嘴,好一会才道:“我与李公子之事不劳你惦念,倒是你这残花败柳的,世子爷若是知道你跟别的男人同处一夜,定会休了你!”   叶芷蔚不气反笑,她以袖遮着嘴唇,笑得咯咯响,直把叶瑶琴给笑蒙了。   “你笑什么?你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了我,世子是怕丢了他的面子,所以才当着别人的面说你没事,有没有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叶芷蔚仍是笑个不停。   听着这笑声,不知为何,叶瑶琴突然心里有些没底了。   “你因何发笑?”她质问道。   叶芷蔚向她招了招手,眉眼间尽是笑意,好像她根本就没有不悦的意思。   叶瑶琴靠前一步。   叶芷蔚忍住笑,小声道:“我告诉你个秘密……”   叶瑶琴听不清楚,于是又向前一步,来到贵妃榻边。   叶芷蔚突然扬起手来,结结实实照着叶瑶琴的脸便是一下子。   “啪”的一声脆响直把叶瑶琴打蒙了,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用手捂着被打的那半边脸,“你……你怎么能……”   “啪”的又是一下子,叶芷蔚扬手又在她的另一半脸上甩了一巴掌。   叶瑶琴几乎要疯了,“叶芷蔚!”她尖叫起来,“你竟敢打我!”   小莲早就准备好了,见叶瑶琴发起狂来,连忙让身边的两个丫鬟上前将她推向后面。   叶瑶琴拼命撕扯着拦着她的那两个丫鬟,“叶芷蔚!你这个贱人,你竟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叶芷蔚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手,力度刚刚好,角度也适合,叶瑶琴的脸上留着两个清楚的五指印,看上去有些滑稽。   叶芷蔚暗暗吸了口凉气,刚才挥掌用力过猛,牵扯了背上的伤,这会疼起来,让她冷汗直冒。   “小姐……”小莲发觉了她的异样。   叶芷蔚非常想趴下来,缓解背后的痛楚,可是叶瑶琴还在这里,她决不想当着她的面露出半点软弱来。   “你不把脸伸过来,我便不会打你,说到底还是你咎由自取,别成天在我面前转悠,看着让人恶心!”   叶瑶琴的脸涨得通红,“你凭什么敢打我,我是你的堂姐!你目无尊长,我回去定向祖父说明此事,南王府怎会娶你这种粗鲁的女子过门,看到时你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叶瑶琴正嚷着,忽听背后传来一个幽幽的男声,“哪里来的粗鲁女子,这么吵。”   转过头去,只见南王世子正立在她身后,吓的叶瑶琴立时禁声。   风暮寒衣袂缓动,迤逦自她身侧走过。   叶瑶琴眼珠一转,捂着脸哭了起来,那模样更是楚楚可怜。   “世子爷,都是小女的不是,本是担心着三妹的,可谁知三妹心情不好,便拿了我出气,三妹平日不是这般粗鲁的,还请世子爷不要怪她。”   叶芷蔚险些被叶瑶琴气乐了,如此演技,还真是不俗,没去做戏子真是屈才了。   风暮寒来到贵妃榻前,撩起衣襟下摆,坐定。   探手抓住叶芷蔚的胳膊,轻轻一带,将她按倒在自己的腿上。   叶芷蔚只觉背部的痛楚瞬时大减,她不由长长舒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这位小姐没有听明白么?”风暮寒冷冷道,“本世子所指的粗鲁的女人,是你,如此呱噪,难道自小府上没人教过你女子应守规矩不成?”   “我……”叶瑶琴心里这个憋屈就别提了,明明被打的人是她,怎么就成了她是粗鲁的女人了。   “对了,有件事忘记跟薇儿说了。”风暮寒凤眸一弯,眼中带了一丝笑意,对怀里的人儿道:“李府的两位公子因为调戏良家妇人被顺天府拿去了,李府正在四处筹银准备往外赎人呢。”   叶芷蔚也是才听说此事,不由得一愣。   叶瑶琴更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南王世子,脸色却越来越白。   风暮寒语气幽幽,那声音在她听来好像响自天外:“看来这次李府又要破费不少银子,若是凑不齐银子,只能先动用那些聘礼,不然婚期到时,新郎官还在大牢里待着……”   叶瑶琴只觉脑子“嗡嗡”作响,南王世子最后的那句话在她的心里驱之不散:婚期到时,新郎官还在大牢里……   ☆、第234章 婚礼,不一样的贺礼   叶瑶琴赶回镇国公府后,立即打发了人出去探听李府的消息。   那人只去了半个时辰便回来了,将李府的事说给她听,只把叶瑶琴气的花容失色。   第二天李府就派人上门来,说是另选了吉日大婚。所用的借口是为了不冲撞叶芷蔚与南王世子的婚期。   叶瑶琴本以为李府的风波很快就能平息,可让她所料不及的是,外面很快传出风声,都道李府的人得罪了礼部尚书刘天烨,而且据说还是因为一个风尘女子,双方大打出手。   这样一来,李府两位公子调戏民女案件就显得别有深意了,就连李府也对此深信不疑,觉得是刘天烨暗中下的黑手,于是带着重礼,李老爷登门向刘尚书赔礼道歉。   可是刘天烨却连面也没露,只把礼收了,根本不予理会。   李老爷无奈。连着上门几次,送的礼一次比一次重,刘天烨最后才看在李府与镇国公府有些关系的份上,见了他一面。   当面只说了两句话便端了茶,李老爷出了尚书府,站在街上欲哭无泪,回去后一狠心,又凑了一大笔银子,找到那告状之人。最后好不容易才将此事私了,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叶瑶琴在聚芳园气的整日指桑骂槐。到了晚上,金管事过来传话,道:“三小姐回府了,明儿就是大喜的日子,国公爷要在下转告小姐一声,今晚就莫要再闹了,安生些。免得打扰了三小姐休息。”   叶瑶琴坐在那里了瞪着眼睛。半天才回过神来,一怒之下抓起杯子向金管事掷去。   金管事年轻时也是侍卫出身,根本没在乎,闪身躲过,淡淡道:“在下只不过是转达国公爷的话,小姐若有怨言直当去找国公爷评说,无需拿在下撒气。”   金管事带人走了,叶瑶琴越想越气,带了丫鬟出了院,她偏不信这个邪,她过不好日子,也绝不能让别人好过了!   可是等她来到思静居才发现,她根本连院子都进不去。   思静居门口站着不下五十来名侍卫,全都是南王世子的人,将门都给封了。   叶瑶琴身边的丫鬟更是惊得目瞪口呆,谁见过这种场面,不过是成个亲而已,南王世子竟然会派来这么多人守着他的未婚妻,这还没成亲呢,他就这么紧张他的女人了?斤引找巴。   叶瑶琴气的在院外跳脚。   那些侍卫只听南王世子的命令,所以根本不去理会叶瑶琴。   镇国公府这边婚礼前后都是二夫人一手操持的,叶雪连闲来无事陪在母亲身边,这一次她可是真的见识到了什么是权贵之家,以前她自认镇国公府已是富贵之极,所以当她见到南王府送来的聘礼时,她的那颗心也不禁跟着一颤。   要是能嫁入这样的显贵之家,就算是当个侧室也是荣耀之极的。   所以她便求着二夫人在去南王府“铺房”时,带上她。   方氏磨不过女儿的哀求,只得把她打扮成小厮的模样,混进了南王府。   南王府的人都忙着打点第二日婚礼的所需之物,所以谁也没有在意这位女扮男装的小姐。   叶雪连走了这么一趟,回来后便再也坐不住了,拉着叶瑶琴不断说着南王府的事。   只听得叶瑶琴心烦意乱。   镇国公府与南王府两家忙的热火朝天,最闲的人却是新娘子。   叶芷蔚自回府后便睡了个安安稳的觉,南王妃派了两个心腹嬷嬷过来,帮着她这边收拾东西,准备喜服。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蒙蒙亮,叶芷蔚就被嬷嬷叫起来,沐浴上妆。   屋里的丫鬟婆子见面就跟她道大喜,叶芷蔚让小莲提前准备了红包,一一赏了众人,大家皆大欢喜。   院外大少爷叶容与在跟众人调笑,商量着一会要如何为难新郎官。   虽然大家平日都惧南王世子七分,可是今天大喜的日子,所以大伙也不担心他会翻脸,嘻嘻哈哈的,你出一个主意,我出一个主意。   镇国公抿了抿嘴,叮嘱道:“适可而止便好,休要闹的太过了。”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位南王世子的性子,别说是大喜的日子,只要惹毛了他,就算是皇上寿宴他也敢甩脸色看。   叶芷蔚院里来了不少女眷,除了南宫府的南宫烟外,她几乎全都不认识,好在今日不需她说什么话,只要低头装害羞就可以了。   南宫烟笑嘻嘻的将一只木盒放到她手上,神秘道:“看看我送的礼,你喜不喜欢?”   叶芷蔚诧异的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只小巧的弓,只有巴掌大小,一旁还摆放着几支箭簇,还没有手指长。   叶芷蔚不由笑道:“你哪里搞来的这东西?”   南宫烟笑道:“这可是宝贝,天昊送我的。”   叶芷蔚愣了愣,“这是他送你的,你就这么送给了我,他若知道了定会生气。”   南宫烟一抿嘴,“怕什么,我身上还有些功夫,倒是你,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你知不知道上次险些吓死我。”当时韩楚楚拉着她掉下山崖时,南宫烟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颗心都几乎跳出了胸口。   “这东西可以藏在袖子里,以后你再出门的时候可以戴在手臂上,若是有危险可以暗中拉动机关……”南宫烟细心的教她使用方法。   叶芷蔚不禁苦笑,今天她收了这么多的礼,只有南宫烟的这份礼是真心替她着想的。   她握了握南宫烟的手,轻声说了句,“谢谢。”   南宫烟瞪了她一眼,“我们是姐妹,你再跟我客气我可是要生气的!”   叶芷蔚笑道,“那好,等你成亲时我一定送你件更好的礼物。”   两人同时笑起来。   叶芷蔚又问起韩楚楚为何没来,南宫烟表情怪异道,“她身子不好,怕来了给你添麻烦,她让我将她的礼物带来了,不过……”南宫烟支支吾吾的。   叶芷蔚不由奇怪道,“不过什么?”   南宫烟从身上摸出块帕子来,递过去,故作轻松道:“呐,你看,就是这个。”   叶芷蔚展开一看,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韩楚楚竟送了她一块手绣的帕子,上面是鸳鸯戏水的图案。   “都要成亲的人了,还招花引蝶的。”南宫烟笑骂道。   叶芷蔚一脸无奈的把帕子收起来,“本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惹下红尘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呸!好不要脸!”南宫烟实在忍不住了,两人捂着嘴,笑成一团。   屋里的嬷嬷见了,不禁露出诧异的神色。   她们奉命过来侍奉新娘子,临来之前觉得能配得上她们世子爷的女子,定是那高雅贤淑的大家闺秀,可是现在看来,这人完全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马上都要上花轿了,还跟人嘻嘻哈哈。   两位嬷嬷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样的女子,当真能配得上她们的世子爷么?   就在这时,院外响起鞭炮声,有丫鬟跑进来报信:“新郎官到了。”   ☆、第235章 婚礼,不安规矩出牌的世子爷   镇国公府外,早已聚了一大群的小孩子,见远处来了一迎亲的队伍,一窝蜂的迎上去讨喜钱、喜果。   南王府这边迎亲的队伍早已备好喜钱,大捧大捧的撒出去。小孩子一哄而散,全都去抢那喜钱去了。   队伍顺利来到镇国公府门前。   风暮寒策马在前,面容妖冷如玉,纵使身着艳红喜袍,那神情依旧是淡然的,凤眸中的潋滟光华轻轻扫过,不知令多少女子的芳心乱跳。斤介池圾。   踢云乌骓的身上也披着红,头上系着红绸,骄阳下这一人一骑如同火焰一般。   来到镇国公府门前,风暮寒抬头望向门上悬着的匾额,不知在想什么。   青衣与众侍卫今日全都换了一身红装,刀剑柄上全都用红绳缠了,飘穗在风中飞舞。煞是惹眼。   “世子爷?”青衣低低唤了声。   风暮寒这才回过神来。   曾几何时,他从此门中将她娶过门来。   曾几何时,他背负薄情之名将她送回,只为保她平安。   又曾几何时,他与出云公主乘车自此门前过,同是那漫天漫地的艳红,他怀揣她一纸诀别书。   但相思,莫相负。   镇国公府里的人早就见他们来到门口,笑嘻嘻的把门关了。   “叫门。”风暮寒吩咐道。   众人下了马。有人上前砸门,扬声道:“贼来须打,客来须看,报道姑嫂,出来相看。”   门里有一女声答:“门门相对,户户相当。敢问世子,是何祗当?”   风暮寒薄唇微抿,道,“心游方外,意逐妲娥。人疲马乏,暂欲停留。幸愿姑嫂,请垂接引。”   街上看热闹的众人哄笑。催促着:“快开门!开门!”   众人上前一起砸门。   风暮寒负手站在门前,看着门前聚着的人越来越多。   大门突然开了,所有聚在门前的人顿时全都跌进门去。   门里有人笑道,“快些数数,摔倒了几个?”   有人接口问,“可有新郎官?”   里面笑闹作一团。   风暮寒忽地纵身跃进门去,青衣等人见状连忙跟随在侧。   门里众人这才发现,新郎官就这么闯进去了,有人叫道:“贼来须打!”   一帮人全都操着手里的家伙上前去拦南王世子。   依着规矩,他们手里的这些家伙是要招呼到新郎官的身上的,虽然不是真打,可是也要做做样子。   可是这帮人等到了南王世子跟前,全都举着手里的家伙。下手。   外面闹成一团,思静居里早就得了信,小莲笑道:“世子爷威武,虎着一张脸,准也不敢下手打。”   叶芷蔚完全能想象到风暮寒冰着脸的样子,也不由跟着笑起来。   小莲看她坐着辛苦,知她背上伤还未痊愈。劝道:“世子吩咐了,他未进门院前您无需戴冠,先好好歇着,等到了南王府那边就要辛苦了。”   叶芷蔚歪在榻上,背部的刺痛才舒缓了些。   不一会又听外面有丫鬟进来报,“世子爷闯过了二门……”   “世子爷射下了红花……”   “大少爷也没拦住世子爷……”   叶芷蔚听了只是微微一笑。   这些关口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纵使阴阳轮回都未能挡住他的脚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丫鬟们的吵闹声,嚷着:“奠雁礼!”   小莲这才扶着叶芷蔚坐起来,慢慢将凤冠戴上。   一旁嬷嬷将大红盖头展开,叶芷蔚只觉眼前一片艳红,视线便被遮住了。   “世子爷大喜啦!”   屋里响起一片嘻笑之声,叶芷蔚闭住呼吸,她知道风暮寒这时应该已经进了屋,虽然他们这几日都待在一起,可是真到了这种时候,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又紧张起来。   她背上的伤还没有好,虽然崔先生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总对她说没有大碍,可是她自己清楚,要真是轻伤,怎么会连坐都坐不起来?   只怕是伤了骨头。   一会到了南王府又要拜堂,又要行礼,她的心里不免打起鼓来,生怕一会出了差错。   她心里正胡思乱想着,忽听身旁嬷嬷道:“世子爷,不可……”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的盖头撩了起来。   狭长的凤眸俯视着她,仿佛想要将她辨认清楚,又像是想要把她牢刻在心,他就那样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忘记了屋里还站着的其他人。   两名嬷嬷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提醒道:“世子爷,没入洞房前,这新娘的盖头是不能掀的……”   风暮寒的目光似火一般,烫得她慌张低下头来。   心中小人掩面羞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怕丢脸。   “不妨事。”风暮寒幽幽道,“本世子要看清楚些,免得新娘子让人换了。”   众人听了全都瞠目结舌。   “新娘子怎么可能换人。”嬷嬷陪着笑道,“世子爷您多虑了。”   屋里不少人全都掩口而笑,没想到南王世子竟也会有这么傻的想法。   风暮寒却一点也没觉得此事好笑。   他盼了这么久,绝不想在这最后一步出现任何差错,哪怕一点都不行!   叶芷蔚自然也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见他盯着自己发呆的模样脸上有些挂不住,悄悄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风暮寒薄唇抿起,“本世子可要看仔细了。”   屋里众人又是一阵窃笑。   叶雪连与叶瑶琴站在角落里,看着这有趣的一幕。   叶雪连的目光落在南王世子身上,叹道:“不想世间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三妹当真是好福气,若是能嫁得这样的君夫,真是不枉此生。”   叶瑶琴微微冷笑,“别看看她现在风光,等她成了弃妇就知道厉害了。”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周围的宾客全都注意到了这边,叶雪连吓的白了脸,忙不迭的闪身从叶瑶琴身边走开。   二夫人也隐约听到了刚才叶瑶琴的话,心里恨不得将叶瑶琴拖出去一顿棍子直接打死得了。   “你离她远一些。”方氏提醒自己女儿道,“就她那张嘴,迟早要将自己害死。”   就在这时,叶容与自外面进来,嬷嬷道:“吉时已到,大少爷快些背新娘子上轿吧。”   叶容与见风暮寒站在那里,讨好的笑了笑,不管怎么说,叶芷蔚与南王世子成亲之后,好歹也要叫他一声大哥的。   他正心里美着,忽见风暮寒俯下身来,直接将叶芷蔚一把抱了起来。   “世子爷……”两位嬷嬷惊得几乎石化在了当场。   二夫人一脑门子的冷汗:为何这位世子爷总是不按照规矩来啊!   ☆、第236章 婚礼,礼成入洞房   风暮寒直接将叶芷蔚抱了起来,大步出了门。   身后两位嬷嬷半张着嘴,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这新娘子出门可是要娘家哥哥背着出门的,怎么现在直接就被新郎官抱走了?   要是换了旁人。两位嬷嬷定会上来劝阻,可是眼下成婚这人是南王世子,他的脾气可不是凭由人摆布的。   叶容与惊讶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两位嬷嬷急忙岔开话头,“吉时已到,送新娘上轿!”   众人全都出院子。   叶芷蔚头上遮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周围不断传来人们的哄笑与道喜之声。   那些声音,对她来说,全都是陌生的,就仿佛是一场虚幻的存在。   此刻唯有她所在的这个怀抱,是那么地真实,她悄悄将手贴近他的胸口。感受着他胸膛里那颗燃烧着的心,仿佛要带着她的掌心,一同跳动。   这一世,她又是他的妻,相爱两不疑。   隐约中,她似听到他发出一声轻笑,抱着她的那双手紧了紧。   花轿停在镇国公府门外。   周围满是看热闹的百姓,全都对着那花轿啧啧称奇。   那是一抬十六人的花轿,又宽又大,上面缀满红绸与金铃。   风暮寒将她送入轿中。以身子挡住外面半掩的轿帘,低声道:“背上若是疼得紧了,就在这里躺躺,到拜堂时还有好长一阵,你若是支撑不住,便跟为夫说声,为夫自会为你安排。”   听他这话,她的心里不免感动。可是拜堂之事如何能免,她不想让他担心。于是在盖头下轻轻颔首。   风暮寒这才抽身出来。听得外面有人嚷:“起轿啰!”   鞭炮声响起,花轿一路直奔南王府而去。斤乒尽才。   轿身一顿,落了下来。   叶芷蔚刚才在座位上靠了会,这才觉得背后舒服了许多。   她刚坐端正便见轿帘挑起,伸进来一只大手。   叶芷蔚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入了他的掌心。   跨火盆、马鞍,一步步进了南王府。   那只手温暖而有力,一直稳稳的扶着她,让她省了不少力气。   隔着盖头,她听到有女眷窃笑:“没想到南王世子竟是个体贴的,看把他紧张的。”   叶芷蔚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她只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掌心微有些汗湿。   他在紧张自己么?怕她背上的伤会疼?   两人进了正堂,仪官唱道:“拜天地。”   风暮寒突然贴近她的盖头,低声道:“能行么?莫要逞强。”   叶芷蔚一咬牙,都到了这份上,她可不想让别人看他们的笑话,纵然他是不在乎的,可是她却要成全他的面子。   她知他想护她周全,可是在她进了南王府的大门后,便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她反手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指。   躬身拜下,举手齐眉。   她努力忘却每一次下拜时背后的痛楚。   礼成入了洞房,又是一通繁复的规矩,不过好在南王府这边因为风暮寒威名在外,所以洞房闹的并不凶。   叶芷蔚坐在喜床上,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挑了盖头,叶芷蔚才发现,洞房里聚了不少人。   她大胆的抬起头来,乌黑的眸子如柔光潋滟,映衬着这一身的红妆更显妩媚动人,娇柔里带着温婉,矜持里透着灵秀。   风暮寒凤眸里带了丝笑意,与她相对凝望。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   两世轮回,一世相思,她不知,他为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有人见南王世子盯着自己的新娘子发呆,不由得笑出声来,催道:“前面还有等新郎官敬酒的呢,世子快些去吧。”   风暮寒临出门前担忧的望了她一眼,她却微微一笑,示意让他放心,自己没事。   风暮寒这才随了其他人出去到席上敬酒。   小莲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道:“小姐,世子爷刚才嘱咐为您备了些点心,问您要不要吃些?”   叶芷蔚刚要开口,一旁的丫鬟笑道:“现在应该改口叫世子妃了。”   小莲涣然大悟,不由掩口失笑,“这么多年,叫得习惯了。”   叶芷蔚这才发现,站在一边的那个丫鬟非常眼熟。   “你叫什么名字?”叶芷蔚问。   “奴婢名叫柳烟。”   叶芷蔚不由得露出微笑,不管怎么说,能看到熟人真好,前世她嫁到南王府时,便是柳烟在身边服侍的。   柳烟又叫来屋里其他几个下人,众人道过喜后叶芷蔚让小莲给她们分了红封。   小莲跟柳烟帮她将身上的沉重的喜服换了下来,刚准备简单的吃些东西,忽听外面传来丫鬟低低的说话声,“苏小姐,您现在不能进去,世子爷吩咐过了,奴婢不敢违逆……”   “我只是想与世子妃说说话,刚才我来的迟了,世子表哥不会责怪我的。”一个娇柔的女声响了起来。   那丫鬟道:“既然这样,请允奴婢前去请示下世子爷,苏小姐您是知道世子爷的脾气的,奴婢怎么敢擅自做主。”   外面的说话声渐渐低了下来,叶芷蔚再也听不清她们说的什么,似乎两人走远了。   “那位苏小姐是……”叶芷蔚觉得自己又要遇到老熟人了。   “她是庄侧妃的侄女,苏玉蝶。”柳烟解释道,“因为她父母双亡,所以便在府上暂时住下了……”   果然是她……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扶额汗颜,她差点忘了,南王府还住着这么一位痴迷于世子的红粉佳人。   前世她被迫嫁给了庄月琦的儿子,可是这一世,风暮寒直接来了个先下手为强,暗中投下毒药,让那庄月琦再也生不出半个儿子来。   这一世,苏玉蝶她要怎么安排才好呢?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摸着下巴,一脸纠结之态。   她这边坐在床上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门口传来柳烟的声音:“世子爷回来了。”   叶芷蔚慵懒的瞥了一眼门口,然后收回目光,重新思量起刚才苏玉蝶的事情来了。   风暮寒进了门,随手甩去身上的大红喜服,他见床上的小人托着腮,目光散乱,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莲跟柳烟等人全都知趣的退了出去,并反手将门关上。   叶芷蔚仍在发呆,风暮寒凑过去,修长的手指几下便将她的衣裳解了。   叶芷蔚一惊,双手下意识的护住胸前。   风暮寒轻笑一声,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一刻值千金,薇儿今晚还想躲到哪去?”   ☆、第237章 新婚之夜,心疼与懊悔   叶芷蔚心中大窘。   这情形就好像是饿狼与无辜的小白兔。   “你喝醉了?”她拼命躲闪,她明明有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体状况。   可是她却抵不过风暮寒的力气,他几下就将她身上的衣裳扯开,看她光溜溜的缩在那儿,像只小虫子。   不过饿狼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直接扑上来。   风暮寒忍住笑。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只药瓶来。   “你想做什么……”叶芷蔚被他得有些弄糊涂了。   风暮寒抬手轻拍了下她的屁股,“你说为夫要做什么?还不快些转过去,你背上的药早就被衣裳蹭没了。”   叶芷蔚这才明白他刚才为何扯自己的衣裳,她还以为他想跟自己……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不知为何却又有些失落。   可惜了两世的洞房花烛夜,他们都错过了。   风暮寒似乎觉察出她的小小失落,替她擦完药后扯下一方薄纱将她的身体裹住。   “最多不过两年,为夫等得起。”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吹着气,“你先给为夫当一年睡觉的枕头,如何?”   叶芷蔚痒的一缩脖子。   风暮寒却轻笑一声下床去了净房。   听着水房里不时传来的水声,她不由得轻轻咬了咬嘴唇。   她不知道他最近的惊梦之症到了何种地步,这些日子崔先生再也不肯跟她说起此事,想来他是被风暮寒提醒过了。不允他对自己提及此事。   冰蚕丝又凉又滑,夏天时贴在身上感觉分外舒适,她原本想着等风暮寒洗漱回来,可是她缩在那里,不知不觉竟迷糊了过去。   等风暮寒从净房出来时,看到叶芷蔚靠在大红绣枕上,乌黑的长发半散着,似流水般自她身侧淌过,她趴在那里。隐隐露出胸口被她压在身下的丰盈……   风暮寒只觉得一股热流瞬时从他的心里涌了出来,烧得他心里发慌。   真是自讨苦吃。   他奔到桌前,提起茶壶,一口气灌了半壶茶水下肚。   半夜。   叶芷蔚被身边异常的响动吵醒。   她睁开眼睛,半天才想起自己现在已经嫁进了南王府。   她听到身边传来急促的喘息声,伸手摸向一边,手落在了风暮寒的脸上,尽是冷汗。   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风暮寒?”她试探的唤了声,可是他毫无反应,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梦境中无法自拔。   他于梦中呓语着,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两手猛地伸向空中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   叶芷蔚的心里一阵微痛。她实在不忍心看到他这个样子,她探过身来将他揽进了怀里。   “暮寒,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她在他的耳边低语,一只手轻轻地扶着他的脊背。   风暮寒的额头上尽是冷汗,虽然他没有醒过来,但是身体却在她的怀里渐渐松懈下来,他侧过身,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里,似乎找到了舒适的位置,再也不动了。   叶芷蔚让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黑暗中,她听见他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最后变得绵软悠长,似睡得沉了。   她一动不动的搂着他,任由自己的胳膊在他的身下被压的又麻又痛,但却从始至终,也没有过放开他的打算。   门外夜值的丫鬟跟侍卫全都战战兢兢的守在那里,刚才屋里的响动他们也听见了。   他们甚至特意喊来了崔先生,生怕世子爷在这晚上发作起来。   可是他们站了半天。屋里的响动却渐渐小了,最后归于平静。   外面众人不禁面面相觑,崔先生却长舒一口气,道,“不用守在这里了,都回吧。”说着背着药箱先走了。   青衣赶上去不安道:“真的不用守了?”   崔先生颔首,“不只今天不用守了,以后只要有世子妃在,晚上咱们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青衣奇道:“这是何缘故?”   崔先生手捻须髯思忖半晌,“也许这便是命吧,命由天定,世子爷与叶小姐命中必有此缘。”   翌日清晨。   叶芷蔚刚睁开眼睛便看到风暮寒酣睡的侧脸。斤尤助才。   冰雕玉琢般的侧脸棱角分明,浓密的睫毛微垂着,隐住了那道狭长的凤眸。   他现在的模样看上去沉稳安静,可是只要一想起昨天晚上他的那些异状,叶芷蔚的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她自觉自己从不是贪心之人,她想要的并不多,他也是亦然。   可是命运却仿佛总爱与他们做对,一次次伤着他们的心,让他们遍体鳞伤,直到筋疲力尽……   风暮寒的身体动了动,叶芷蔚这才发现她搂着他的那条胳膊,全都麻掉了。   她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怎么了?”风暮寒刚睡醒,声音略带沙哑。   “压麻了……”她小心的将胳膊从他的脑袋低下抽出来,想要去揉,又觉得疼,只得端着那只胳膊吸凉气。   “让为夫来吧。”风暮寒伸手扣住她的脉门。   她马上便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他将一丝内力注入到她的身体中,催动她全身的血脉,化开凝滞在她胳膊内的气血。   “好些了么?”他关切道。   一晚上没敢动地方,她这会全身都不舒坦。   “还好。”怕他但心,她连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说,只是轻轻揉着自己的肩头。   冰蚕丝顺着她的肩头滑落下去,露出了白皙的肌肤。   叶芷蔚侧着身子,她并没有注意到风暮寒的眸光突然变得幽深。   在她的肩头两侧,各留着一道清晰的指痕,虽然经过了一个晚上,但那痕迹仍然没有散去。   他伸出手,轻轻将自己的手指放在她肩膀的指痕上面。   完全吻合。   他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怎么了?”叶芷蔚并没有发现他刚才的举动,一转过头来便见他表情僵滞的瞪着自己。   “昨夜……我……”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叶芷蔚的身体忽然前倾过来,重重的吻在了他的唇上,将他其余的话语全都吞入了口中。   昨夜的记忆逐渐浮现出来,他隐约记得自己又在惊梦中失去了控制,然后……他是在那个时候伤了她么?在她的肩上留下了痕迹……   他身体紧崩的僵在那,眼底满是恼意。   “……风暮寒。”她低低的唤着他的名字,她的吻如同羽毛般落在他的脸颊上,脖子上,最后印在了他的心口。   他感觉到了她的心疼,她的宠爱,这种充实感与他心中的懊恼混合在一起,犹如陈年的佳酿,让他迷醉其中,无法自拔。   他的身体想要贪恋更多,可是他的内心却在告诉自己,要适可而止,不能伤了她。   ☆、第238章 新婚,敬茶   南王府,正堂内。   南王爷与南王妃等人全都在坐,下首位置依次坐着庄侧妃庄月琦与南王的三位妾室,南王的几位庶子站立在侧。   南王爷皱眉不时望着门外,这时有婆子进来回道:“世子、世子妃已经起了。说是用了早饭便过来敬茶……”   南王爷不悦的冷哼了一声,庄月琦见状柔声笑道:“世子新婚,总难免放纵些,王爷不必担心,我们多等会便是了。”   南王妃盯着手里的茶盏,幽幽道,“以前早晨为了劝世子用早饭,不知费了多少口舌,蔚儿这孩子果然是个细心的,以后本妃就可以放心了。”   庄月琦笑了笑,不再说话。   又等了一会,外面有人通传:“世子、世子妃到。”   南王爷沉下脸来,危襟正坐。庄月琦也悄悄理了理衣裳,偷眼去看南王妃。   南王妃动作优雅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唇边带着丝淡淡的微笑。   众人目光齐齐投向门口,但见风暮寒与叶芷蔚一前一后进了正堂。   两人居然穿了同样颜色的衣裳。   叶芷蔚上身着桃红绘牡丹的对襟薄衫,下面衬桃红百蝶绣花彩裙,银红的褙子分外显眼。   风暮寒一袭银红牡丹纹锦袍,银色栏边,镂空处为百蝶图案,与叶芷蔚的那身衣裳遥相呼应。   庄月琦只觉眼角一跳。   管事妈妈端来茶,交到叶芷蔚手上。   叶芷蔚先来到南王爷跟前。接茶举过头顶,跪下道:“儿媳给父亲敬茶。”   南王爷严肃的接了茶,抿了一口,一语不发。   叶芷蔚也没期望着南王爷能跟她说什么,这会的南王爷还没有尝过那被迫卧床长达数年的苦楚,所以她这时一点也不同情他。   旁边管事妈妈端来第二杯茶,叶芷蔚朝向南王妃,举茶过顶,“儿媳给母亲敬茶。”   南王妃笑意盈盈的接过茶,“好孩子,快起来。”   叶芷蔚正准备起身,突然身后伸过一双大手,扶着她的腰将她拉了起来。斤阵反亡。   无需回头。她便知那只手是谁的。   就连南王妃都有些意外,风暮寒竟然会主动去扶女子起身……   庄月琦回过神来掩口笑道:“没想到世子竟也会如此殷勤,看来这世子妃伺候的好,世子满意的很呢。”   这话满带讽刺之意,就好像她唯一擅长的便是服侍人似的。   叶芷蔚站起身,面色波澜不惊。   风暮寒连看都没看庄月琦一眼,低头对叶芷蔚道,“只需向父母敬茶便可,其余都是些侍妾,无需行礼。”   叶芷蔚轻轻颔首。   庄月琦听了面色一僵。   以她的身份,自是有别于其他的侍妾,她是皇后娘娘赐的婚,嫁进南王府来。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比那些妾室高,可是在风暮寒的眼里,她却永远挣脱不开那个奴才的标志。   只要不是主母,那她便是南王府的奴才。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等了这么多年,有几次险些就要得手,只要杀了南王妃,那么正妃的位子便是属于她的。   只要她找到皇后命她暗中查找的东西,那么她便能安稳的坐在这个正妃的位子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南王妃也没搭理庄月琦的挑衅,拉着叶芷蔚的手叮嘱了几句,无非都是些场面话,鼓励她照顾好世子,为王府开枝散叶之类的。   最后南王妃让身边的管事妈妈端上来了赏赐的物件。   叶芷蔚一看那东西,立时就愣住了。   没想到南王妃送她的东西竟然是赤金盘螭巊珞圈。   她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看风暮寒。   风暮寒凤眸微凛,向她微微颔首示意,让她接着。   于是叶芷蔚接过后再次道谢。   她手里紧紧抓着赤金盘螭巊珞圈,心里噗通噗通的跳,偷眼去看一旁的庄月琦,见她并没有特别的注意她手里的东西,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管事妈妈上前又将庄月琦与其他三位王爷的妾室介绍给她认识,最后又让她见过三位王爷的庶子,以及一名庶女。   叶芷蔚不断的与人见礼,还礼,只觉得头晕眼花,满屋子的人,最后她没记住几个,心中唯叹南王爷当真好有活力,后宅的美女一个赛过一个,生的儿子女儿也都样貌不俗。   众人说的都是场面话,半真半假,她才不会天真的把他们全都当成自家人。   南王爷有些不耐烦了,打断了管事妈妈的话,“快着些,本王一会还要进宫谢恩。”   管事妈妈听了,立即住了口,规矩的站到了一边。   “皇上说了,新婚头五日无需进宫。”风暮寒冷冷道,“再说就算是谢恩也是本世子的事,不劳王爷大驾。”   南王爷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小小年纪懂什么,早些进宫去谢恩也省得旁人说你闲话,弹劾你的折子还少么?”   “自然不少。”风暮寒幽幽道,“就算再多几个也无妨。”   南王爷啪地一拍桌子,“放肆!你越来越不像话了,竟敢这么跟本王说话!”   风暮寒一拱手,“既然惹了王爷不快,那请恕为臣告退了。”说完一把拉住叶芷蔚的手,转身直接出了正堂。   这对父子……这对话也显得过太生疏了吧……叶芷蔚心中哀叹。   可是这种时候她根本就插不上话,只得被风暮寒拽着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来到外面还能听到正堂内南王爷愤怒的咆哮声,“这个虐畜!”   望着风暮寒英挺的背影,仿佛透着一丝冷漠与孤寂,暗涌的怒意自他的身上迸出,紧紧抓着她的那只手因为过于用力,关节泛着失血的惨白。   叶芷蔚的手指被他捏得生疼,她快走几步,上前一把环住他的胳膊,声音带着些娇软,“暮寒……我背上痛……”   听着她撒娇的语气和担心的眼神,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是怕自己生气,又寻不到劝自己的法子,所以才故意谎称她背痛。   他深吸一口气,放松了紧握着她的手,轻轻摸着她的小脸,幽幽道,“无事,我们现在便回去。”   两人刚回了清月居,青衣便进来报事,风暮寒嘱咐了她几句,要她待在清月居莫要出去,然后便带着青衣出了府。   叶芷蔚闲来无事,旧地重游,将清月居的院子逛了个遍,看到了那片风暮寒新让人种的桃园与梅林。   她正在桃园里转悠,柳烟过来道:“苏小姐过来了,说是要给世子妃请安。”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请安?请安你妹啊!   ☆、第239章 最佳比惨王   叶芷蔚带着柳烟跟小莲回了清月居。   这里的陈设亦如前世那般,一切都是她熟悉的。   苏玉蝶俏生生的站在那里,见她过来脸上露出微笑,上前亲热的挽住她的胳膊。   “姐姐……”   叶芷蔚脚步一滞,似不解的望向柳烟。“这位是……世子爷的妹妹?”   南王爷膝下只有一名庶女,今天在敬茶时她已经见过了,柳烟知道世子妃是故意在装糊涂,于是接口道:“这位是苏小姐,庄侧妃院里的。”   叶芷蔚不动声色的将胳膊从苏玉蝶的手中抽出,“原来是苏小姐,本妃才嫁到王府,人生地不熟,难免会弄错,苏小姐不要见怪。”   苏玉蝶艰难的挤出丝笑容,“怎么会……姐姐……”   “苏小姐还是换个称呼吧。”叶芷蔚严肃道,“免得让外人听见说本妃坏了府里的规矩。”   苏玉蝶又不是王府的正牌小姐,凭什么与她姐妹相称。   苏玉蝶垂下头来。一副柔弱恭顺的模样,“是,我记得了。”   叶芷蔚进了客厅,小莲上了茶,两人分主次落坐。   叶芷蔚不慌不忙的喝着茶,也不急着开口,苏玉蝶坐了一会,始终不见对方开口,心里不由得暗暗起急。斤巨乒血。   她本以为世子妃定会主动开口与自己说话,问起王府的事情,那样的话她便可以主动跟对方讨上近乎,以后便可以经常来清月居。见到世子了。   夏日骄阳似火,叶芷蔚坐着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叫柳烟取来垫子,靠在身后,一会又让小莲去取水果来消暑。   苏玉蝶呆呆的看着她与两个丫鬟说话,像是完全把她这个人忘记了,于是轻咳几声。   叶芷蔚如梦初醒。笑道:“苏小姐若是有急事可自便,本妃就不多留你了。”   苏玉蝶听了心中大急,她还没等说上话呢,对方竟要赶她走。   她咬了咬嘴唇,神色凄迷,“世子妃无需与我客套……我只是这府上的客人罢了,幸得南王爷收留,要不是庄侧妃心善,将我当成她的孩子一样收在身边,我可真是无处可去了……”说着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柳烟朗声道:“苏小姐,世子妃才新婚大喜,您可不能在这里掉眼泪。惹了晦气南王妃知道了可是要罪怪我们这些当奴才的。”   苏玉蝶神色一僵,连忙收住眼泪,笑了笑道,“世子妃莫要见怪,我失态了。”   “不妨事。”叶芷蔚神色淡淡。   苏玉蝶见她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于是接口道:“我生下来就是个命苦的,父母都走的早,在这府里看似风光,可是背后就连个下人都瞧不起我,要不是得世子表哥垂怜,这日子我可真的活不下去了。”   叶芷蔚侧过头来,轻蹙双眉。“苏小姐是世子爷的表妹?”   苏玉蝶嘴唇翕动几下,“庄侧妃本欲让王爷收小女为义女,可是小女自知身份,怎么配得上,所以便当做是远房的亲戚一样称呼世子……”   “哦。”叶芷蔚木然的点了点头,垂下眼睛轻吹着茶盏内的浮叶。   苏玉蝶等了半晌不见对方开口,心中不免嘀咕起来。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装装样子,世子妃也应该劝慰自己一番,然后开导开导她,与自己多亲多近。   可是这位世子妃却听完她说的话后,没有一点反应?身为女子,为何她连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叶芷蔚慢悠悠喝了半杯茶,抬头见苏玉蝶一直盯着她看,“苏小姐为何一直盯着本妃的脸看。”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莫非本妃的脸上有花不成?”   “没……”苏玉蝶尴尬的移开目光,“世子妃是否觉得我的身份过于凄惨了些,所以担心我会带来晦气……”   叶芷蔚险些气乐了。   你以为这里是在评选最佳比惨王么?那便来吧,姐陪你一起玩!   “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叶芷蔚淡淡一笑,将手里茶盏放在桌上,“本妃四岁时生母便投缳自缢,躲了红尘自己先去了,后来父亲便将本妃送到南方姑母家,所以自小到大,本妃也是如你一样,寄养在别人府里,所以你的心情,本妃最能理解。”   “好不容易盼着回了府,不想父亲却身患重病,在一次进宫回来路上失踪了,外人都道他是被歹人所害,本妃却觉得,他一定还活着,虽然现在找不到他,但本妃相信,有朝一日,定会有我们父女重新相聚的一日……”   叶芷蔚说到动情之处,眸光闪烁,眼底水光潋滟,一旁站着的小莲想起以前的种种心酸也不由得偷偷擦着眼睛,更添几分悲伤的色彩。   一席话只听得苏玉蝶目瞪口呆。   不可否认,就连她也觉着似乎比较起来,还是对方的身世更为凄惨一些,她好歹身边还有庄侧妃护着,没愁了她吃穿,也没被人送来送去,住在南王府也算是半个主子,衣食无忧。   “世子妃不要太过伤心……”莫名其妙的,苏玉蝶竟反要去安慰起对方来了,心里这个别扭就别提了。   叶芷蔚淡淡一笑,“本妃不伤心,反正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本妃才嫁过来,自当要与世子好好过日子,夫妻同心,没有过不去的坎。”   听着那句夫妻同心,苏玉蝶只觉心里就像横着根刺,深深的扎在了她的心底,她咬了咬嘴唇,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听说世子妃做了点小生意,蜜意坊的生意红火的很。”   叶芷蔚目光猛地一凛。   蜜意坊的生意她并未刻意隐瞒过南王妃,不过她相信风暮寒也好,南王妃也罢,他们都不会是那种随意将事情到处宣扬之人,苏玉蝶为何会知晓此事?   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   苏玉蝶是庄月琦身边的人,庄月琦在王府里定然有她的眼线,而她又是皇后派来专门针对南王妃之人,所以会知晓此事也就不奇怪了。   苏玉蝶注意观察着叶芷蔚的脸色,先见她表情紧绷,而后却又突然放松开来,心中疑惑,试探道:“此话本不该我说,但我与世子妃一见如故,所以才想着提醒下世子妃,以后莫要再管生意上的事,商贾之类不如流的要少些触碰,不然世子会不喜。”   “哦?这么说来苏小姐对世子的喜好相当了解了?”叶芷蔚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   “这是自然,我们小时候便一直在一起长大。”苏玉蝶红色微红,垂下头去,“不过世子妃放心,今日之事我定会替你保密,不叫世子哥哥知道。”   叶芷蔚心中冷笑,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想让我先承了你的人情?   “不用麻烦苏小姐了。”叶芷蔚淡淡道,“夫妻本为一体,本妃对他无需有任何隐瞒之处。”   苏玉蝶脸上满是惊讶之色,“世子妃还是小心些的好,南王爷最近对世子多有不满,世子妃千万不要生出事来,以免惹了世子不快。”   叶芷蔚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她已经没心思再逗弄这只白莲花玩了。   就在这时,外面有小丫鬟道:“世子爷回府了。”   苏玉蝶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第240章 秀恩爱刺目,玉蝶芳心乱   苏玉蝶的眼睛闪亮亮的,叶芷蔚看得真真切切。   “小莲。”叶芷蔚抬了抬手,小莲立即意会上前来扶她起身。   “本妃去迎世子爷,就不陪苏小姐了。”叶芷蔚说着往门外去了。   苏玉蝶也急忙起身,“不碍事。我陪世子妃同去。”   小莲暗中撇了撇嘴,苏玉蝶的暧昧态度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得出她的那点小心思。   叶芷蔚并没有拒绝,两人带着丫鬟一同出了客厅,来到院内的垂花门前。   苏玉蝶悄悄理了理自己的鬓角,脸上带着笑,时不时与叶芷蔚搭话。斤巨吗扛。   叶芷蔚却仿佛并不热心,只是站在那里,听苏玉蝶“嗡嗡”的如狂蜂浪蝶。   风暮寒一踏进清月居,整个人便跟着放松下来,就连跟在他身后的青衣都能感觉得出今日世子爷与平日似有不同。   以往冰冷的气息全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和宁静。   远远看见垂花门内站着的叶芷蔚,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微笑的望着他。仿佛她已经在那里等了他一生一世。   不知怎么,风暮寒忽觉身上轻快起来,他向着她大步走过去。   苏玉蝶向前一步,盈盈施礼:“见过世子哥哥……”   风暮寒衣襟下摆轻擦过她的衣袖,淡淡的龙脑香的气味扑面而来,略带有苦涩的药香。   风暮寒越过了她,上前一把牵起叶芷蔚的手,将她揽进了怀里。   苏玉蝶屈膝施礼的动作僵在那里。   “世子爷……”叶芷蔚小声嗔道,“苏小姐还在这里呢。”   风暮寒仿佛才看到一旁的苏玉蝶,薄唇抿成一道细线。   苏玉蝶红了脸,羡慕道,“世子哥哥真疼世子妃——”   风暮寒却没有理她。低头问叶芷蔚道:“等了很久吗?”   叶芷蔚轻轻摇了摇头,问道,“世子爷晌午饭还没用呢吧?”   “嗯,还剩什么,随便让她们拿些来便是。”他已经错过了午饭时间,以为她先吃过了。   叶芷蔚笑道:“那怎么成,妾身也还没吃呢。就等着你回来。”   风暮寒蹙眉,“不是说了么,让你不用等我的。”   “没世子爷在身边,妾身吃的不香。”叶芷蔚咯咯笑起来。   苏玉蝶这时已然自动变成了透明人,两人完全无视她在场,大秀恩爱,只把她一颗芳心搅得如同一湖春水,羞得连脖子都红透了。   “苏小姐也没用午饭吧。”叶芷蔚忽地向她看过来。   “是。”苏玉蝶心中不由得一动,她满眼期待的看着叶芷蔚,她希望对方能让自己留下来。   叶芷蔚一笑,露出好看的小白牙,“那本妃就不留苏小姐了。”   苏玉蝶原本已准备好了跟随他们一同进去用饭。她的右脚都已经迈了起来,不想却听到这么一句话。   “那……我就先告辞了。”苏玉蝶强忍着心底的失落,带着丫鬟转身离去。   她才刚刚出了垂花门,便听到身后传来世子妃清脆的笑声。   她转过头来,只见南王世子正俯下身将她拦腰抱起来,叶芷蔚笑眼弯弯,伸小拳头猛打他的肩头……   “小姐。”苏玉蝶身的边丫鬟轻唤了一声,她这才回过神来。   “小姐不必急于一时。”那丫鬟安慰她道,“有庄侧妃在,她定会帮小姐达成心愿。”   苏玉蝶朱唇紧咬,“可是……今天这情形你也看见了,他们两人中间完全插不进去别人。”   “世子爷才刚刚成亲。等这阵新鲜劲过了,到那时小姐还是有机会的。”   苏玉蝶想了想,觉得这丫鬟说的有理,于是重又打起精神,两人往庄侧妃的院子那边去了。   叶芷蔚进了屋便吩咐摆饭。   柳烟放了小桌在临窗的大炕上,小莲将菜端上来。   三菜一汤,全都是很清淡的素菜,还有一份凉菜上红艳艳的。   风暮寒指着那份菜好奇道:“这是什么?”   叶芷蔚一笑,“这是我特制的,辣椒酱。”说着用公筷夹起一块沾了酱的凉菜放进他的碗里。   风暮寒端详了一会,送进嘴里吃了,眉毛扬了扬。   “如何?”叶芷蔚得意洋洋。   “不错。”风暮寒神色淡漠,不过却是连夹了几次这种凉菜。   叶芷蔚一边看着他吃饭,笑眯眯道:“以后你每天早晨跟晚上都陪我用饭可好?”   “为何?”风暮寒停下筷子看着她。   “不然我一个人吃不下,你不在,我也没胃口。”她嘟起嘴唇,愁眉苦脸的。   风暮寒唇角抿了起来。   他的小狐狸何其聪明,什么吃不下,没胃口,不过都是她的借口而已,她担心他,却又怕伤了他的自尊,不想挑明某些事情。   “薇儿……”他认真的看着她。   “什么?”   “为夫这几日都有空,你想去哪里,为夫带你去。”   叶芷蔚愣了愣,“你这几天都不用去上朝了?”   风暮寒轻轻颔首。   “我想去海边……”叶芷蔚兴奋的两眼放光。   “海边?”这下轮到风暮寒迷惑不解了,“海边有什么可去的?”京城这边根本就不靠海,不过却是有条江。   “夏天自然是要去海边约会啦。”叶芷蔚沉浸在现代人的思想中,“可以晒日光浴,可以裸泳,还可以……”   “当啷”一声,风暮寒手里的筷子掉到了桌面上。   叶芷蔚猛地清醒过来,等一下,这个时代可是没有人去海边约会的。   “日光浴?”风暮寒的凤眸眯了起来,“那是什么?”   “就是……用阳光洗澡。”   “穿着衣裳洗?”心中小人掩面羞走。   “不是……”   “那裸泳呢?”风暮寒继续问道。   心里的小人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叶芷蔚彻底没了底气,只得低着头猛往嘴里塞着饭。   风暮寒重新拾起筷子,慢悠悠吃了一整碗饭,叶芷蔚偷眼见了心里略感欣慰。   用过午饭,小莲撤了桌子,端上来新沏的茶水。   风暮寒靠在迎枕上,悠闲的看着书。   叶芷蔚吩咐完院外丫鬟们的差事后这才回了屋,柳烟打了温水,准备帮叶芷蔚擦身。   “世子要不要冲下凉?”叶芷蔚见他歪在炕上,便随口问了句。   本就是句客套话,没想到风暮寒竟真的丢下书,起了身。   叶芷蔚一愣,只得先出了净房。   风暮寒诧异的看着她,“你不是要擦身么,站在这里做甚?”   叶芷蔚尴尬道,“待你冲完凉我再去……”   风暮寒凤眸斜睇,一把抓了她的小手,“不如一起去。”   屋里的丫鬟们全都是有眼色的,一见这情形都跑的不见人影,叶芷蔚想要推脱都寻不到借口。   风暮寒一直拉她到了浴桶前,命令道:“脱衣裳。”   ☆、第241章 羞颜未尝开   风暮寒正色道:“脱衣裳。 ”   叶芷蔚像被烫到似的,两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我又不能泡澡,你还是自己洗吧。”   风暮寒不容分说,上前便替她解了腰间的带子。“为夫帮你擦身。”   “不要。”叶芷蔚抓着自己的腰带往后缩去,脸上只觉一阵燥热,不是她矫情,只是现在这情形太过亲密,很容易就擦枪走火,她这副身子还是个没长成的,她可不想冒险。   风暮寒定定的望着她,手里扯着她腰带的一端,“为什么不要。”   叶芷蔚觉出他似乎有些不悦,生怕他想到别处去,于是声音软了些,道:“你有见过猫儿给咸鱼洗澡的么?”   风暮寒愣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为夫便是那猫儿么?”他上前一步抱住了她的腰肢,在她的耳边厮磨着,“薇儿就是那条咸鱼?”   叶芷蔚白皙的侧脸绽放出一抹桃红,就像夏日明媚的初阳,看得风暮寒心中一荡,大手顺着她的腰滑了下去,几下就把她的衣裳扯了。   叶芷蔚红着脸吭哧了半天,她的那点力气根本就不敌对方,最后还险些把她的衣裳撕破了。   “风暮寒!”她嗔了句,不过她现在这模样就像是去了爪牙的小兽,没有半点杀伤力,倒让人觉得她可爱的紧。忍不住想要逗弄她一番。   风暮寒按捺下心中的暗火,极力表现得从容平静,他将她按躺在竹床上,然后将木盆拖过来,散开了她的头发,浸到了水里。   叶芷蔚光溜溜的躺在那。总想缩起身子,可是她偷眼看了几次,发现风暮寒并未注意到她的身体,只是专注的在帮她擦洗头发,那认真的模样让人不禁会忘却了他的身份。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俊朗清逸的少年。不禁想起她四岁那年在假山上对他的惊鸿一瞥。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叶芷蔚笑眼弯弯,“我们这一世算是两小无猜么?”   风暮寒舀起清水,将她的长发上的皂豆冲净。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他低下头,在她白皙的脖颈间落下一吻,“此言说的不是你又是谁?”   “我才没有那么娇气!”叶芷蔚不服道,她拥有的可是现代的灵魂,才不会那么羞涩的对着墙壁不敢转身面对他。   风暮寒将她拉起来,站着面对自己,“那你究竟在怕什么,为夫既然答应过要等你长大,便不会失言,莫非你是不信我?”   “我……”叶芷蔚支吾半天,觉得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看她的肩头渐渐放松开来,风暮寒狭长的眼角荡漾起一抹笑意,虽然不能真的动她,但他还是喜欢经常抱着她,占些便宜,要是她总缩在壳里,那样还有什么意思,他要的是两人愉悦的在一起,而不是一个逃一个追。   他拿起浸了温水的帕子,慢慢擦拭着她的脖颈,顺势向下,掠过她肩头蝴蝶图案的守宫砂——艳丽而刺目。   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耐心,慢慢等待这颗果实成熟。   叶芷蔚仍有些不适应,她抬手按住他拿着帕子的手,“还是我自己来吧。”   风暮寒固执的坚持着,他拉开她的手,继续将那湿帕子向下移动。   叶芷蔚只得像掩耳盗铃般的闭上了眼睛。   “薇儿。”风暮寒凑近她的耳边,喃喃低语,“最近好像又长大了不少。”   她敏感的觉察到湿帕子从她的胸口掠过,就连水珠滴落下来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该死!他都说了些什么!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石化当场,这还是那个妖冷无情的世子爷么?   风暮寒的指腹略有些粗糙,每次擦拭过她的身体,总是有意无意的从她的身上掠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斤巨吉巴。   “冷么?”风暮寒幽幽道,声音里隐藏着挥之不去的笑意。   开什么玩笑,大夏天的,怎么会冷?   “还没擦好么?”她乞求道,红了脸。   风暮寒心满意足的在她身上探索了个遍,最后才将她用薄纱裹了抱出净房。   叶芷蔚被他挑唆的浑身酥软,恨不得地上有道缝让她钻进去。   下人们全都站在屋外的廊下,听着屋里时不时传来世子开怀的笑声,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新过门的世子妃究竟用了些什么手段,竟能把这位冷冰冰的主子融化成了水。   炙热阳光洒下来,清月居里一片安逸。   微风吹动廊下悬挂的金铃,叮咚作响,临窗的炕上,叶芷蔚枕着风暮寒的胳膊,小白腿不雅的伸出来搭在他的身上。   风暮寒用空着的一只手小心的将她的腿移开,可是没一会功夫,她的小爪子又缠了上来。   他侧过头,看见她轻轻嘟着嘴唇,就像一颗艳丽多汁的樱桃,诱人心魂。   他定定地望着她的睡势,凤眸中翻滚起道道明火。   真是自讨苦吃……   他暗自长叹,深深吸着气,足足过了半晌功夫才让自己的心情归于平静。   他轻轻将脸贴近她的面颊,两人的头靠在一起,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午后时光。   这边有人安然午睡,那边却有人忙得焦头烂额。   李府交了大笔银子想要私下了结李源与李甲的案子,可是对方开出的数目令李老爷发了愁。   他让人到镇国公府去想求叶东舟出面帮忙,不管怎么说,以前他还是叶东舟的老丈人呢,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叶东舟根本连他派去的人都没有见到,直接就打发了。   李老爷气得大骂叶东舟没有良心,现在得了金吾卫的好差事就忘了当初是谁供银子帮他走门路的了。   思量再三,李老爷决定只能把李氏米堂的存货卖了筹钱,如今京城米价飞涨,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可是让他所料未及的是,尽管他自觉开出的价格已经很合理了,但就是没有人敢收他的米。   有人私下里提醒李老爷道:“你们怕是得罪了朝中的贵人,如今在这京城里只怕再无人敢于收购你们的东西了。”   李老爷不死心,到处找人托门路,找关系,打点的钱花费了不少,结果还是没人敢收他们的货。   就在这万难之际,李氏突然道:“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敢收咱们的米。”   李老爷一听立时打起精神,“不知是哪家米铺?”   “不是米铺,那是间点心铺子。”李氏道。   “一间点心铺子能收多少米粮。”李老爷有些泄气。   “不如我派人去问一问,以前我也曾在那里卖过米粮,那里的老板很好说话,虽然会压些价,但是他却敢收我们的货。”   李老爷想了想,只好点头,“不知是哪家点心铺子?”   “蜜意坊。”李氏得意道,“如今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声。”   李老爷点头道:“那便去试试看吧。”   ☆、第242章 李氏虚妄破,蜜意坊东家现身   李老爷派人去了蜜意坊,可是下人带回的消息却是蜜意坊根本就不收购米粮。   李老爷急的不行,最后只得求李氏亲自去走一趟。   李氏略有得意。   自她被休回府来,李府上上下下都不拿正眼看她,现在竟求到她头上了。她自是得意,而且她还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她要在这笔买卖上狠狠的敲一笔,私扣下来留做已用。   当天她便乘了马车跑了一趟蜜意坊,没想到蜜意坊的掌柜一见她立即拍板同意收购李府的米粮,而且当天就立下字据,约定第二日在蜀香园定了位子,到那里去交易。   李氏回去后将此事跟父亲说了,李老爷颇为惊讶。   “不知那位蜜意坊的掌柜为何独独对你如此好说话。”李老爷不解道,“你们以前是否曾见过面?”   李氏急忙摇头,“父亲说得哪里话来,女儿自嫁进镇国公府就极少出门,哪里认得什么这种点心铺子的掌柜。”   李老爷捻着胡须道:“莫不是他看中与你了?”   闻听此言,李氏不由得一愣。   这种事情她从没想过。   李老爷嘿嘿笑道:“虽然目前只凭猜测。不过那蜜意坊的掌柜貌似独独对你网开一面,你说,若不是他对你有意,如何能白白帮你?”   饶是李氏已经是过来人,被自己父亲当面这么调侃还是不免脸红。   “明日你可去试探他一番。”李老爷沉吟道,他心里想的却是,若是自己女儿能嫁给蜜意坊的掌柜,以后自己铺子里的东西何愁卖不出去?   李老爷也不管李氏愿意不愿意,命人将第二日交易的米粮全都装了车。   第二天一早,李氏精心打扮了一番便上了马车,后面跟着装粮的马车,一路赶到蜀香园。   蜀香园她是第一次来。从打一进门,她的眼睛便不够用了,在这里用餐的人全都是高门府邸出身的富贵子弟,一路上她还见到好几个以前相识的各府的夫人。   那些夫人都知道李氏被休的事,所以见她这会出现在这里,脸上都带了惊讶之色。   李氏高傲的扬起头。跟着店伙计上了三楼。   雅间门一打开,只见蜜意坊的掌柜早就等在里面,店伙计正在上菜,那一道道菜式全都是她没见过的。   因为昨日李老爷说的那些话,李氏今日再看到这掌柜脸上不免就带了些羞涩。就连动作都有些扭捏起来。   掌柜并未觉察到李氏的变改,他将两份协议取出。上面清清楚楚的盖着官府的官印,显然对方已然到官府备过案了。   李氏不觉有些吃惊,没想到这小小的一笔交易对方竟如此重视,要知道到官府备案可是要花银子的。   李氏身边带着李府的管事,她将协议交给管事,管事仔细查看了一番点了点头。   蜜意坊的掌柜便叫来手下去楼下验货。斤共农亡。   李氏坐在楼上慢慢品着香茶,听着对方说着客套话,不知怎么,就连她自己也觉着似乎对方对她有些意思。   她悄悄打量蜜意坊的掌柜,只见他五十多岁,生得健硕硬朗,衣着也透着富贵。   她不由暗暗思量,虽然他身份差了些,可是现在正是她的困难时期,李府不待见她是早晚的事,她要早为自己做打算。   特别是她提出索要回扣的那部分银子,对方掌柜竟毫不在意的就给了她。   要知道,那可是三千两银票啊,现在就揣在她的衣兜里。   有钱在手,她的心里便格外踏实。   大约半个时辰,门外进来一大帮店伙计,对蜜意坊掌柜道:“货已经验过了,没有问题。”   掌柜拿出银票,交到李氏手上,并吩咐其中一名伙计道:“将货拉回去吧。”   那伙计应了声便出门去了。   李氏坐在那里,本想等着那些粗鲁的伙计们快些离开,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走,反倒全都落了坐。   李氏好歹也算是出身大户人家,怎么能看得上这些出身低贱的人,她坐在那里浑身的不自在,要不是当着蜜意坊掌柜的面,她几乎想甩袖子走人了。   蜜意坊掌柜见她神色局促,安慰道:“李夫人莫急,一会待我们东家来了,便可以开席了。”   蜜意坊的东家?   李氏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其实早在她偷卖镇国公府存粮时,她就时常忍不住猜测,这位蜜意坊的东家,究竟是位什么样的人物。   雅间门外响起脚步声。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门口。   一个娇小的身影映入李氏的眼帘。   桃红色的烟纱散花裙,碎珠流苏垂在她的鬓角处,一双乌黑闪亮的眸子如同水晶葡萄一般,俏皮的鼻子,尖尖的下颌……   李氏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   进来的这个人……竟然是叶芷蔚?   叶芷蔚迈步跨进门来,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唇角微微翘起,扬着好看的弧度。   李氏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唾液。   叶芷蔚怎么会在这里,她为何会出现在这些人的面前。   “各位辛苦了,大家随意坐,无需多礼。”叶芷蔚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不知为何,这声音在李氏听来却显得有些遥远。   雅间内,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包括蜜意坊的那位掌柜。   李氏瞪着空茫的眸子,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蜜意坊的掌柜在向叶芷蔚拱手施礼,蜜意坊的伙计们向她陪着笑……这些人,都怎么了,为何会向那个小贱人行礼?   叶芷蔚突然转过头来,像是才看到李氏坐在这里似的,惊讶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李夫人,难得你又来蜜意坊卖米粮,照顾我们的生意。”   “我与蜜意坊谈生意,与你何干。”李氏干巴巴道,她极力想要否认自己脑海里闪过的答案,不不不,她绝不会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   这一定是幻觉,那个小贱人怎么可能会与蜜意坊有关?   叶芷蔚淡淡一笑,“之前我曾提醒过李夫人,想必你已经不记得了。”她忽地向李氏俯下身来,脸上的微笑化做了讽刺的冷意,“你真的了解蜜意坊的东家么?”   李氏的心脏仿佛被什么紧紧的攥住,疼的她喘不过气。   “我便是蜜意坊的东家,李夫人私扣了这么多的银钱,想必李府是不知情的吧?”   李氏半张着嘴,她想否认,可是她知道,这时候,就算她不承认也无济于事,她的弱点已经被对方握在了手里。   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243章 送入庙中,三日回门      李氏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她几乎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了李府的。   自己私扣银两之事,她越想越觉得后怕,现在叶芷蔚知道了此事,难保她不说出去。不如她先下手为强,带着银子离开李府。   她拿定主意,正准备寻个借口找她父亲说明此事,不想李老爷怒冲冲进了屋子,劈手便给了她一个耳光。   “父亲!”李氏又惊又怕,捂着脸哭道:“不知女儿犯了什么错,您为何打我?”   李老爷抖手指着她,“说……你究竟贪了我们米铺多少银子?”   李氏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想到这消息这么快就传了出去。   “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枉你被休回来我们还养着你,现在竟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来了。”李老爷向外一招手,自门外进来几个李府的家丁,他们不容分说便在屋里搜起来。不一会功夫便找到了那几张银票,除此之外还有些李氏平日存的积蓄,不过几百两。   “看来这府里是容不下你了。”李老爷怒道,他将那些银票全都收进了自己口袋,“我已经与你母亲商量过了,明日你便去庙里。”   李氏脚下一软,身子瘫倒在了地上。   手里没了银钱,又要被送到那地种地方……李氏只觉得浑身冰凉,牙齿不听使唤的上下打战。   镇国公府。   新婚第三日回门,叶芷蔚乘了马车到了府门口。   原本说好风暮寒陪她一起过来,可是早上起来一睁眼就不见了他的踪影,听柳烟传话说世子爷一大早就带着青衣出府去了。   叶芷蔚等了两个时辰也不见他回来,只得先到南王妃那里问安。   南王妃知道她今天回门。特意让管事妈妈给她拿了不少东西。   二夫人带着叶雪连早就等在门口,见叶芷蔚下车却不见南王世子的身影,不由得暗自交换了下眼色。   叶芷蔚早就将她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过她们不问,她便不说,随她们猜测去。   叶雪连原本想见南王世子一面,现在只看到了叶芷蔚,神色有些失落,陪叶芷蔚进了府,一路打听着南王府的事。   “世子爷看样有些严厉,不如对你如何?”   叶芷蔚抿了抿嘴,“还好。”   叶雪连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叶瑶琴在一旁冷笑道:“让我说中了吧,才刚刚过门便受了冷落,世子爷又不是个傻的。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不过是碍着皇上赐婚他不好回绝罢了。”   叶雪连聪明的选择了沉默,叶芷蔚转过身来正视着叶瑶琴,乌黑的眸子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叶瑶琴被她盯得浑身发毛,逞强道:“你瞪我做甚,有本事你瞪南王世子去!”   叶芷蔚冷冷一笑,“几天没打你,是不是皮子又紧了?”   叶瑶琴浑身一滞,那日在庄上被辱的一幕跳出了她的脑海,她慌忙躲闪过叶雪连探究的目光,“打我?哈。你也配……”   “啪!”的一声,叶瑶琴尚未说完的话被一记耳光抽了回去。   “你……”震惊过后便是狂疯的反扑,叶瑶琴上一次是在庄上被打,可是这一次,却是当着众人的面,她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叶芷蔚身边伺候的丫鬟都是风暮寒安排的。个个身上都怀着些功夫,有她们在,叶瑶琴根本就近不得叶芷蔚身边。   “叶芷蔚!你凭什么打我……”   “闭嘴!”叶芷蔚不耐烦的厉声喝道,只吓的叶瑶琴僵在了那里。   “就凭你刚才说的那几句话,我抽死你信不信?”叶芷蔚瞪着她,“你可知我现在的身份?先不说皇上亲封的女国公的名号,单是这南王世子妃名头,我就算当着祖父的面也敢抽你。”   叶瑶琴又惊又怕,委屈的放声大哭。   “这府里还没死人呢,你嚎的什么丧。”叶芷蔚斜眼瞥着她。   大少爷叶容与这时正好赶过来,见叶瑶琴这副模样也有些不喜,蹙眉道:“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当心祖父听到了把你拘在那院子里。”   叶瑶琴这才渐渐停了哭泣,不过却是不敢再去挑刺,躲在人后,连看也不敢看叶芷蔚。   叶容与问叶芷蔚道:“不知世子何时过府,前院已经备下了酒席。”   叶芷蔚正要回答,忽见柳烟自外面进来,道:“世子爷到了。”   叶芷蔚于是转身跟着柳烟出去迎接。   叶雪连来到二夫人方氏身边低声道:“母亲快些帮女儿看看,这身衣裳穿着可好看?”   方氏打量了一番,叶雪连长的还算有些姿色,再加上今天她穿的这一身紫绡翠纹裙,更显俏丽娇媚。   “只可惜没有适合的首饰能配着我这身衣裳。”叶雪连叹息道。   方氏看了看她头上的双花捻珠钗,点头道:“是有些配不上,只有紫晶的首饰才可陪衬得上。”   “母亲。”叶雪连急急的去扯方氏的衣袖,“我知道母亲那里有套紫晶的首饰,何不借给女儿一用?”   方氏皱眉,压低声音道,“那东西原是闵氏留下的,不可戴出来。”   “怕什么,叶芷蔚现在已经是南王世子妃了,她怎么会在意这些东西,再说她就算看见了也不一定能认得出,女儿若是能得了世子爷的眼,再让三妹帮衬着些,许就能进王府当个侧妃也说不定。”   方氏略有不悦,“那南王世子有什么好,外人都道他杀人不眨眼呢。”斤休扑号。   “他们会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怕他,三妹刚才的威风母亲也看见了,以前她怎么敢这么对叶瑶琴说话,还不是因着背后有了世子的撑腰。”   见方氏仍在犹豫,叶雪连不断摇晃着她的衣袖子,“求求母亲了,就帮女儿这一次吧,您将那首饰特意从金铺取回来,不就是为了给女儿日后当嫁妆么,不如现在就赏了女儿吧。”   方氏耐不住她女儿软磨,思忖半晌,终于点头同意了。   叶芷蔚跟着柳烟出来迎接风暮寒,看他带着青衣等侍卫进了府,远远走过来衣领处竟似有些皱褶的痕迹。   她迎上前去,这才看清楚,不止是他的衣领,就连他的衣襟下摆处也沾了些灰尘。   “世子这是去泥地里跟人打架了么?”她玩笑道。   “不过是遇到个熟人,过了几招而已。”风暮寒抖了抖衣袖,自她身边走过去,神色冰冷,浑身隐隐散发出暴戾之气。   遇到个熟人?平时看他与人过招也没见衣裳会被弄成这样,她疑惑的目光落在跟在风暮寒身后的青衣身上。   青衣不敢说话,只能无奈的望天兴叹。   “世子爷先去把衣裳换了吧,一会就要开席了。”叶芷蔚柔声道。   风暮寒一语不发,但仍是跟着她去了思静居。   叶芷蔚将替换的衣裳拿到屏风前,风暮寒背过身将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   就在他伸手准备取过她手里替换的衣裳时,她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在他右手的指关节处,留着一排清晰的擦伤痕迹。   ☆、第244章 这样解恨,紫晶发簪   叶芷蔚看着他的手,不禁皱起眉头。   风暮寒手指修长,指腹带着男子特有的粗糙感,不过却没有习武人惯有的茧子,看起来与他这清贵的身份很配。   “虽然只是小伤。但是也要处理下才好。”   她看清那伤口后略略松了口气,放开他的手,转身出了屏风去让人取药箱来。   风暮寒的外衣已经脱了下去,里面只穿着薄薄的白色中衣,呆呆的站在那里。   他本已做好了应对她质问的准备,可是她却什么也没有说。   小莲将药箱取来后便出去了。   叶芷蔚重新转到屏风后面,将风暮寒拽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定。斤斤巨血。   药箱里备了些刀伤药,她捡出一瓶,将风暮寒手背上的伤口先清理了,然后将药粉撒在上面。   风暮寒紧抿着嘴唇,目光不瞬的盯着她的侧脸。   叶芷蔚为他上好药,又仔细检查了另一只手,发现再没有别的伤。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就见他愕然的盯着她看。   她不由笑道:“世子爷为何不用内力护体,难道赤手空拳的打才过瘾么?”   她如何不知道他的本事,满朝的武将中能胜过他的,没有一人。   风暮寒身上冰冷的气息散去了些,“有时只有这样才觉得解恨。”   这话听着别有深意,叶芷蔚却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无奈道:“你倒解恨了,弄伤了自己心疼的人却是我。”   风暮寒定定的看着她,心底不知怎么,竟好像有滚烫的东西溢出,直让他浑身上下都跟着热起来。   “薇儿。”他将她拉到身边,一手穿过她腰后,揽住她的腰肢。“只要你好好的,为夫便什么都不怕。”   叶芷蔚抬起头来,堂堂南王世子也会有怕的东西么?她想象不出,有什么会让他也感到恐惧。   风暮寒突然低下头来,轻轻吻了她的鬓角,转了话题,“今晚我们去城外庄上住一夜,可好?”   叶芷蔚早就想去庄上了,没想到他竟主动提出来,立时高兴的应了,对于镇国公府,她实在没什么家的感觉,还不如去庄上更令她感到高兴。   “可惜父亲不在这里,没有看到我们成亲。”她轻叹了一声。   风暮寒揽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总有一日,他会回来。”   叶芷蔚惊道,“你也相信他还活着?”   风暮寒神色波澜不惊,“当然。”   “可是我派出人去打探,却始终找不到任何有关他的消息。”她失望道。   风暮寒摸了摸她的头,“只怕没这么容易,就连为夫的暗卫都不曾得到消息。”   “你也找过他?”叶芷蔚有些意外,在这件事上,她从没有主动求过他帮自己,没想到他还是对此上了心。   有他在身边,自己便不用那么辛苦。事事都要操心费力,这种感觉真的很让人欣慰。   两人又说了会话,叶芷蔚帮他换了新衣裳,同去前院。   叶雪连早早的就将紫晶首饰戴好了,站在门边往外看,远远的见叶芷蔚他们顺着小路走来,忙对门里喊了声:“来了,来了。”   众人迎出来,只见南王世子与叶芷蔚并肩而行,叶雪连睁大眼睛仔细观瞧。总觉得南王世子身上仿佛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魅力,吸得她的眼睛移不开。   叶芷蔚看到前面众人迎出来,便慢了半步,有意将自己落在风暮寒的身后。   她是聪明的女人,知道在人前,总要给自己的男人留够面子。   风暮寒马上就意识到了她的想法,伸手一把抓了她的手,强行往前一带,依旧让她与自己并肩而行。   叶芷蔚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叶雪连看在眼里。   真没想到,南王世子竟是如此懂得疼爱自己的女人。   叶雪连不由得迫切的幻想着,如果换成自己,是否也会被这样的疼爱着。   酒宴早已摆下,众人见礼了入席。   叶容与忙着招呼风暮寒坐下,陪着笑脸让下人上酒。   镇国公悄悄打量着叶芷蔚,见她坐在南王世子身边,肩膀放松,笑容恬静,完全没有紧张感,想来她在南王府的日子,应该是过的极好的。   不知为什么,他多多少少的松了口气。   要是叶淮安还活着的话,他看到自己的女儿嫁了个如此体贴的夫君,也定会高兴的。   叶雪连热情拉着叶芷蔚,想跟她单独坐一块,可是风暮寒一直抓着叶芷蔚的手,虽然有袖子遮挡着,可是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其中的端倪。   就连二夫人方氏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好安排叶雪连坐在叶芷蔚身边。   叶雪连对叶芷蔚道:“想必你还不知道吧,咱们的大姐已经把日子定下来了。”说着看了一眼对面的叶瑶琴。   叶瑶琴低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正在说她的事。   “我听说李府好像出了点事。”叶芷蔚故作好奇道,“如此说来,那案子已经了结了?”   “是啊,总算是把人放出来了,今天一早就派了人过来纳征……”叶雪连不屑的笑了笑,“不过只送来了十只箱子,祖父气得跳脚呢。”   叶芷蔚抿着嘴,李府是个什么情形她再清楚不过了。   十只箱子送来纳征,本就不多,至于打开来里面都装着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只有男女双方这两家人心里最清楚了。   “李府看来是要没落了呢。”叶雪连以帕子掩口,低低的笑,“可怜了我们的大姐,现在就是想悔婚也是晚了。”   “等瑶琴完婚后,也要轮到你了。”方氏打趣道。   “母亲!”叶雪连被羞红了脸,头上的紫晶首饰一颤一颤的,煞是惹眼。   叶芷蔚面带微笑,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厉色。   “二堂姐头上的这支簪子真是好漂亮。”她赞叹道,“平时怎么没见你戴出来?”   叶雪连跟方氏神色同时一凛。   风暮寒正在听叶容与他们说话,可是他却留意到了叶芷蔚这边的情绪变化,他感觉到叶芷蔚的手在他的掌心握成了小拳头。   方氏反应最快,她陪笑道:“这本是为雪连准备的嫁妆,平时都是放在箱子里的。”   叶芷蔚笑得无害,目光却始终落在叶雪连头上的那支紫晶发簪上面。   “真是好看得紧,姐姐平时应该多拿出来戴戴,正是如花的年纪,现在不戴,等以后可就很难再有机会戴了。”   叶芷蔚微笑着,眸子深处却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第245章 敬酒赏脸,叶容与寂寞不耐   听了叶芷蔚这话,方氏与叶雪连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虽然叶芷蔚脸上在笑,可那笑容看起来实在是令人背后阵阵发凉,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不过叶雪连小心的观察了会,见叶芷蔚并没有其他的表示。于是也就渐渐释然了。   她怎么可能认得出她头上的这首饰是闵氏的,闵氏有那么多的东西,她那时才不过四岁,怎么可能都记得住。   风暮寒那边不断有人劝酒,叶东舟,叶广陵相继都敬了酒,叶容与也跟着套近乎,他隐隐有些得意,若按辈份来算,南王世子也要叫他一声堂哥,他如何能不得意?   只可惜这种事他只能在心里幻想一下,见了真人面,他还是要老老实实称对方一句“世子”。   风暮寒连饮了三杯。不过却是一下也不动筷,众人劝了几回,见他仍是不动,便也不敢再说什么。   叶容与旁敲侧击,总是问起宫里的事,到最后甚至问起了太后生辰宴都请谁的问题。   风暮寒凤眸斜睇的瞅了他一眼,丝毫也不掩饰语气中的不屑,“不知叶公子是否进过宫?”   一句话便把叶容与拍在了那里。   他当然没有进过宫,他连宫门朝哪开都不知道,管的什么太后的生辰啊。   镇国公沉了脸色,“我已经替容与请好了先生,这些日子就让他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府上,先考出个功名来再说。”   叶容与不敢当面违逆,只得称是。   叶雪连见风暮寒放下酒杯。于是也端了酒杯起来,“我与三妹好歹也算是姐妹一场,理应敬世子一杯。”   镇国公皱了皱眉头,一旁叶广陵连忙呵斥道,“雪连,莫要胡闹,你一个女孩子家,吃的什么酒。”   叶雪连面带微笑,并没有因为被自己父亲呵斥而害怕,她捧着酒杯立在那里,“父亲莫要生气,世子大人大量,不会怪罪的。”   风暮寒凤眸微垂,一动不动。   叶雪连固执的捧着杯子站在那里。脸上始终带着善意的微笑。   就连叶芷蔚也不禁暗暗佩服起她的毅力来。   所有人全都盯着南王世子,他若不举杯,叶雪连今天这面子就算是丢尽了。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尽管她非常想让叶雪连在这里折了颜面,可是今天是他们回门,她不想把自己的心情搞坏。   于是她轻轻拉了拉风暮寒的衣袖。   风暮寒一语不发,将杯子拿了起来。   所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叶雪连脸上笑容更盛,仿佛完全没有因为刚才那短暂意外而心生不满,她在人们面前所表露出的是一个女子特有的大度,与温婉的气质。   风暮寒手中的酒杯刚碰了下嘴唇便放了下来。   “时候不早,回吧。”他幽幽道。   叶雪连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僵在了那里。   南王世子起身离席,云袖潇潇洒洒的展开,拉着叶芷蔚的小手,无视了众人脸上露出的惊愕,竟然就这么走了。   镇国公气得将酒杯一丢,“真是胡闹!”愤愤离席。   叶雪连的那点小心思,就连他这当祖父的都能看出来,更何况是南王世子了。   风暮寒带着叶芷蔚离了镇国公府,一路出了城,直奔庄上。   叶芷蔚一回了庄里就开始忙碌起来。除了听几位庄上管事回事外,还要查看地窖里烧制的松花蛋,荷塘里的鲤鱼,田里的河蟹。   风暮寒负手站在院里,看着叶芷蔚带着苍兰风风火火的一会跑到这边,一会跑到那边,苍明不慌不忙的跟在后面,俨然一副兄长的模样。   风暮寒眸光微闪,盯着苍明。   苍明觉查到对方的目光,转过头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南王世子盯着他的目光里带着一丝警惕与戒备。他仔细回想了一番,自认以前从没有与他见过面,也没有得罪过他,可是南王世子那眼神是怎么回事?   叶芷蔚在庄上住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回了南王府。   两人去了南王妃处,南王妃拉着叶芷蔚的手问长问短,直到用过了午饭才放了他们回清月居。   刚回来不久,外面丫鬟进来通传:“苏小姐求见。”   还未等叶芷蔚发话,风暮寒直接打发了人出去,并命青衣将院子封了,谁来也不见。   到了傍晚时分,青衣进来送了封信,风暮寒只瞥了一眼便丢给了叶芷蔚。   叶芷蔚笑嘻嘻道:“世子爷就这么信任妾身?”   风暮寒不屑轻笑,“这几日你若有需要,自可吩咐青衣去做。”   青衣办事相当利落,叶芷蔚喜道:“那便将青衣借我两日用用。”   门外青衣听了暗自叹息,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家主子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翌日,青衣得了叶芷蔚的吩咐悄悄出了南王府暂且不提。   单说这几日叶容与的日子过的没滋没味,整日都被关在书房里,背那些枯燥的文章,只把他弄的心烦意乱。   隐约窗外传来下人的说话声。   “听说城北那片现在流行起斗狗来了?”   “咱们府里的小富子昨天赢了五两银子回来呢!”   “开什么玩笑,五两银子?”   “够咱们吃一年的了……”   那声音渐渐远了,叶容与听了心里痒痒,借着休息的时候去了二夫人方氏的院子。   “母亲,儿子天天都要累死了。”他进屋便瘫倒在罗汉床上。   方氏心疼的过来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怎么,病了?”斤斤土划。   “那老先生管的甚紧,就连背错一个字都要被骂。”叶容与不满道,“儿子又不是启蒙,天天对着他那张老脸,看的都想吐了。”   方氏紧张道:“你小点声,当心让人听见了告诉你祖父去。”   叶容与讨好的拉着方氏的衣袖,道:“母亲,儿子想出府去透透气。”   方氏吓了一跳,“还想着出府去,你忘了上次是怎么回来的么,险些把我吓死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可要我怎么活!”   “上次的事纯属意外。”叶容与无辜道,“儿子又不是去做坏事,出府转转就回。”   方氏原本不想同意,可是耐不住叶容与软磨硬泡,最后只得答应他出去,临行前,还特意在他身边安排了两名小厮。   叶容与这才兴冲冲的出府去了。   ☆、第246章 沉溺于胜负之间   叶容与带着两个小厮兴冲冲出了镇国公府,直奔城北去了。   他自打上次在城里误撞了三皇子,后被顺天府尹绍大人拿了去,这还是头回出门。   城北那片他并不熟悉,因着城中繁华的场地全都集中在城南。平时只有那些没钱的货才往这边跑。   北边的院子一座连着一座,虽说比不上城南那些有钱人那般会享受,可是这边也算是应有尽有。   只要花上几十个大钱,就能在其中一个院子里消磨半天功夫,再添上几个铜子,运气好的话,还能抱得上胖呼呼的老板娘。   墙角边,蹲着三个街头的地痞,其中一个问另外两人,“你们赢了多少?”   两人数了数手里的铜板,“三十个大钱。”   “哈哈,你们猜我赢了多少?”那人笑着将钱袋子摇了摇。   两人齐齐盯着他的钱袋。   “我赢了五两银子!”   “哈!你可真行!”   “走了狗屎运了吧?”两人挖苦道。   “我告诉你们,我最后一局把所有钱全都压在那只新来的土狗身上……”   “开什么玩笑,就那只瘦了吧唧的土狗也能赢?”   “不信你们一会试试……”   三人顺着墙根站起身。七扭八拐进了旁边的院子。   叶容与带着小厮也跟了进去,两个小厮哪见过这种场合,当时就吓蒙了,带着哭腔道:“大少爷,求您别吓唬小的,二夫人要是知道您来这种地方,会打断我们的腿的!”   叶容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怕什么,只要你们不到处去说,没人知道。”   进了院子,一片叫好声中,黑压压的人群围在看台四周,斗栏内,两只狗正在撕咬,血肉模糊。   一旁的小屋门口。不时有人捧着大把的银钱出来,兴冲冲的嚷嚷着:“押中了!押中了!”   叶容与好奇的靠过去,只见那些人时不时将写有号码的纸条送到小屋里。   他看了一会,自觉看出些门道来,便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交给身边的小厮,道:“你去,将它押在那只狗身上。”   说着他指了指斗栏边笼子里装着的一只黑色土狗。   小厮苦着脸去了。   一场结束后,有人将那只黑色的土狗放到场上,叶容与兴奋的挤到前面,两个小厮心惊胆战的跟在后面。   场上呼喝声,叫好声响成一片,叶容与眼睁睁看着自己押中的那只黑色土狗胜了。   “少爷……少爷……”小厮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眼睛亮闪闪的。   “怎么样?”叶容与强行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第一次。他体会到了抛却镇国公府大少爷身份外的成功的喜悦。   “居……居然赢了五两银子!”那小厮结结巴巴道。   叶容与搓着双手,眼睛扫视着笼子里的那些狗,小心的观察了会,忽听旁边一人道:“别看那狗生的凶,它前几天受了伤,赢不了的……”声音很低,他几乎分不清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   他看向那只狗,心里噗通噗通的跳。   好不容易等到那只狗上场了,他一把掏出所有的钱塞给小厮,道:“快,全都押在另一只狗的身上!快去!”   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小屋里下注去了。   没一会功夫场上两只狗撕咬起来,在众人不断的怂恿下疯狂撕咬。   咬掉了眼睛,咬断了耳朵,咬破了肚肠,内脏流了一地。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腥臭气味,可是那些人却浑然不觉,依旧呐喊叫好。   叶容与只觉心底有一团莫名的火也跟着燃烧起来了,以往他最爱干净,这会功夫他已经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在他的眼中。唯有那两只不断撕咬纠缠在一起的狗儿。   最后,当他选中的那只狗获胜的时候,他与周围那些人一样,大声的欢呼起来,在这一刻,不分身份,地位,他们同为赌徒,他们一同为自己的胜利欢呼。   特别是当小厮手里托着一百五十两银子跑过来的时候,叶容与狂妄的仰天大笑起来。   一连几天,叶容与有空就去求方氏出府。   方氏见他虽然每天出去,但从不问她要银子,于是略有安心。   她又向那两个小厮打听,问起叶容与是否去过城南的烟花楼,那些红粉巷子,两个小厮纷纷摇头。   方氏的一颗心这才落了地,既然他没有去喝花酒,也没有去做荒唐事,那她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她甚至觉得,定是镇国公为他请的这位先生将他教好了,带上了正路。   一来二去,叶容与几乎每天都去城北参与斗狗,才几天功夫,已经赢了尽千两银子。   南王府,清月居。   叶芷蔚听着青衣向她回话,不住的点头。   “这么说他已经赢了不少银子了?”   “差不多一千两左右。”青衣道。   叶芷蔚嘿嘿一笑,“差不多是时候了,该让他把钱往外吐一吐了。”   从叶芷蔚将此事吩咐下去的那一刻开始,叶容与的好运道便算是到了头。   他开始互有输赢。   第一天他只输了几十两银子,他并不太在意,临回府之前还特意去了蜀香园,定了一份食盒带回去给方氏。   第二天,他输了四百两银子,略有些不快,不过依然没放在心上。   第三天,他赢了三百两银子,情绪顿时又高涨起来,就连教书先生罚他抄书一百遍他也没放在心上。   等到了第六天,叶容与突然间发现,自己手里竟然没了多余的银子。   小厮苦着脸道:“大少爷,您忘了,昨天您输了五百两银子。”斤池丰亡。   因为这些日子银钱在他手里大出大进,他又从来不是那种会记帐的人,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已经赔了钱。   “不妨事,我去找母亲要些。”   因为他之前都没有找过方氏要钱,所以这一次方氏很痛快的就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叶容与又拿着钱兴冲冲跑去赌狗。   这一天,他又赢了钱回来。   如此,一来二去,转眼就到了叶瑶琴成亲的日子。   李甲在城西购了间不大不小的院子,做为他们的婚房,这一次,就连李甲的父母也千里迢迢从外地赶来。   ☆、第247章 叶瑶琴成亲,添妆   镇国公府张灯结彩,处处挂着大红的绸子与喜字。   来前恭贺的各府马车排在街巷里,几乎要排到胡同口。   远远的,他们看到南王府的马车过来了,于是纷纷让开路。   镇国公特意吩咐下去。让下人卸了府门外的门槛,南王府的马车长驱直入,直接驶入府内。   外面不少人私下议论着嫁进南王府的那位叶三小姐。   “原本都说她是个可怜的,没想到竟有这么好的命,真的嫁进了南王府。”   “没爹没妈的,还能得皇上赐婚,也是不容易。”   “我怎么听说她命中带煞,克死了父母呢……”   “嘘……这事千万别乱说,你知道那南王世子是何人?他就是个煞神……”   叶芷蔚将挑起的车帘一角缓缓放下,外面那些人的议论,她早就听在了耳朵里。   “不过都是些没事乱嚼舌头的人罢了。”风暮寒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显然是担心她往心里去。   叶芷蔚才不会因为这些话而生气。   “我只是想听听她们背后都说了些什么,好奇罢了。”   “你倒是大度。”风暮寒剑眉微扬。   叶芷蔚瘪嘴,“反正那嘴都长在别人身上。日子过的舒坦不舒坦只有自己知道,只要世子爷心里有我,我心里也有世子爷便是了,其余的,我才不管,我也管不着。”   看她扬着小脸,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风暮寒唇角不由得向上翘起。   马车停在前院,风暮寒先下了车,他们带来的丫鬟跟婆子足有十多人,前呼后拥的全聚到了马车前。   叶芷蔚出了马车,一低头便见这么一大帮人全都垂着头侍立在跟前,眼角不由得抽了抽。   不知怎么,她就想起了前世风暮寒不管走到哪里都爱摆谱的行事风格。   风暮寒没等柳烟将木凳摆好,直接向叶芷蔚伸出手来。   叶芷蔚撑住他的手。还没等她弯腰迈步,风暮寒直接一把将她的腰揽住,抱下了车。   镇国公府这边的下人全都惊得瞪了眼珠子。   都道他们府的叶三小姐嫁到南王府是个幸运的,可是眼下看来,这何止是幸运,她根本就是备受世子的宠爱。   以前那个在府里处处不起眼,连月例都拿不到的三小姐,现在竟摇身一变,反倒成了府里最风光的人了。   二夫人带着叶雪连上前迎接。   叶雪连也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可能对于叶芷蔚来说,风暮寒的举动再正常不过,可是在别人看来,却是震惊无比。   “世子,世子妃。”众人齐齐行礼。   对着二夫人,叶芷蔚回了半礼。风暮寒却是英挺而立,没有半点还礼的打算,就算这样,也没有谁敢为这点事跟他挑理。   叶芷蔚身后跟着一大帮丫鬟婆子,跟着二夫人往内院去了,风暮寒则去被叶广陵引着,去了前院的男宾席。   二夫人边走边啧啧叹息:“世子妃可真是个有福的,没想到南王世子竟是个会疼人的。”   叶芷蔚只是淡淡的微笑,并不接话。   一路上遇到不少前来道贺的各府夫人,叶芷蔚在这帮人里年纪最小,身份却是最高的,这一路下来,她最多只行了半礼,反倒被别人从头拜到了尾。   只看得叶雪连眼睛阵阵发热,她从不知道世子妃的身份竟这么威风。在这些夫人面前,她只有低头的份,现在她却看着她们陪着笑,与叶芷蔚小心的搭着话,而叶芷蔚对她们却爱搭不理,就算这样。她们也不敢在脸上表露出丝毫不满。   进了聚芳园,只见一群年轻小姐围在那里,唧唧喳喳的说着话,二夫人方氏故意提高声音道:“世子妃给瑶琴添妆来了。”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看向这边,那眼神中,有带着羡慕的,也有带着探究的。   叶芷蔚熟视无睹,让小莲将提前备好的礼拿出来。   众人见小莲取出一只描金的小匣子,雕刻着八宝吉祥花纹,上面带着银锁,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小莲做势要将匣子扔进嫁妆箱子里。斤庄协圾。   “等一下。”叶瑶琴突然出言道。   她刚刚梳妆完毕,从叶芷蔚一进屋她便看到了,原本她想故意给她冷脸色,让叶芷蔚自讨没趣,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自打一进屋,叶芷蔚便被那些夫人小姐们围了,就算是她想插嘴也没有机会。   这会她总算得了机会。   “三妹妹送的什么,总得让我们大家看一看,这么锁着算什么事。”叶瑶琴冷冷道,她才不信叶芷蔚会送她什么正经东西,她就是要让众人都看一看叶芷蔚的恶毒心思。   叶芷蔚淡淡一笑,似乎带着些羞涩,“还是留着晚上看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不好……”   “打开。”叶瑶琴直接命令身边的丫鬟道,叶芷蔚越是不让她开,她越要开。   叶芷蔚一脸无奈,那丫鬟走过来从小莲手里将匣子接了过去,当众打开银锁。   屋里顿时亮起一道温润的柔光。   “……好大的一颗夜明珠!”所有人都惊住了,半晌才有人叹息了一声。   叶芷蔚一笑,“此物晚上看才最美,希望能入得了堂姐的眼。”   叶瑶琴咬着嘴唇,低低的哼了一声,“我才不稀罕你的东西。”   声音虽然不大,在场众人却听了个真真切切。   不少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以前都道叶三小姐在府里是个不受待见的,现在看来,果不其然,送了这么贵重的礼,这庶出的堂姐也敢当众甩脸色给她看,要知道现在叶三小姐的身份可是南王世子妃,叶瑶琴这一下甩的可不止是叶芷蔚一人,而是她身后南王府的脸面。   “瑶琴!”方氏故作痛心疾首状,“你怎么能这么对世子妃说话!”   叶芷蔚却淡淡一笑,“算了,大喜的日子,新娘子最大,你们添妆吧,一会等世子出来,我便先回了。”   说完便带着身后一大帮丫鬟婆子出了门。   众人面面相觑,都知道叶瑶琴这一下将世子妃得罪透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人家送了重礼还没有落了好,这事不管换了谁心里都不会舒服,世子妃没有当众发作,就已经是给叶瑶琴面子了。   “我才想起,府里还有些事,我先回了。”不知哪位夫人说了一句。   “我那里也有些事……”   “刘姐姐,你不是说今天要请我到你们府上玩么?”   “我也约了人……先走一步……”   没一会功夫,聚芳园里的人竟走了一大半。   二夫人表面上不住的阻拦,可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叶瑶琴看着冷清清的屋子,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旁梳头的全福夫人见了,不禁暗暗摇头:今天她当众得罪了南王世子妃,只怕这苦头还在后面。   ☆、第248章 要债上门,金铺票据   叶芷蔚带着小莲等人离了聚芳园,刚转到前院,便见青衣守在月亮门外,看到她出来上前道:“世子爷吩咐让属下在此等候世子妃。”   叶芷蔚也不急着去找风暮寒,她在前院的回廊里找地方随意坐了。望着前院的下人们忙着准备炮竹,预备着迎亲的队伍。   就在这时,府门外进来了六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身上穿着粗布衣裳,一看就不像是富贵人家。   有小厮上前阻拦,为首的汉子却大声嚷道:“让你们府上大少爷出来见我。”   那小厮怎么可能相信自家少爷竟与这种人相识,阻拦着不让他们进门,双方推推搡搡,眼瞅着就要打起来了。   叶芷蔚眉眼隐隐带笑,在廊下看着那些人大声的吵闹,说是叶容与欠了他们的钱,今天要是不还钱他们就不走。   有小厮传了消息给叶容与。   叶容与听了脸色唰地惨白一片,他赶到前院,好说歹说。将这些人让到了一旁的厢房里,让人上了点心和茶水。   “叶公子不会是忘记了还钱这码事吧?”为首的汉子不悦道,“我们当初说好了,十日之限,今天都过去三日了,你莫不是想赖帐不还?”   “怎么会……”叶容与一头的冷汗,“这几日府里忙着办喜事,实在是脱不开身。”   “那今天正好,叶公子还钱,我们还能随个份子,讨份喜糖吃。”那汉子从口袋里掏出张字据来,对着叶容与晃了几晃。   叶容与“咕噜”一声,吞了一口唾液,“你们少坐片刻,我这就去拿钱。”他提着衣襟。急匆匆出了厢房,来到后宅直接寻了二夫人方氏。   他将方氏拽到无人处,简单的将欠了钱的事一说,方氏立即就火了看,“就知道你是个不省心的,又到处给我惹祸!”   叶容与苦了脸,“现在要债的人都到门上来了,儿子手里实在没钱,只能向母亲讨些来。”   方氏气愤难平,带着叶容与去了自己院子,“说吧,要多少银子?”她从柜子底下取出一只木盒来,那里面装着一些散银和几张银票。   叶容与低头道:“五千两……”   方氏手一哆嗦,那盒子哗啦一声扣在了地上,散碎的银子撒的到处都是。   叶容与连忙弯腰去拾。   方氏嘴唇哆嗦着道:“你再说一次……欠了多少钱?”   “五……五千两。”叶容与支吾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母亲你不如直接给我六千两银子得了,等过几十天我定然还你。”   方氏一巴掌打在了叶容与的肩头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五千两银子……你……你让我哪里去给你弄这么多的钱!”   叶容与哀求道:“您小声点,当心让外人听见了。”   方氏脸色煞白,坐在炕上,“不行……这银子不能给他们,他们这是讹诈!”   叶容与急了,“我不给他们钱,他们便不走,一会李府迎亲的队伍就要进门了,您总不能让外人看儿子的笑话吧?”   方氏气得点指着他,“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问你。你都去做了什么,为何会花去这么多的银子?”   叶容与支支吾吾,“也没干什么,只是不小心走了几次霉运……”   “什么霉运?”方氏越听越糊涂,“你不说清了,今天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两银子!”   叶容与大急。只得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末了又补了一句,“只要母亲再给我些本钱,用不了几天功夫,我就能将钱全都赢回来。”   方氏听了这话,只觉五雷轰顶。   “你这个没出息的……”方氏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你见过谁家是玩这个发家起来的,你竟敢碰这种东西……”   “只不过偶尔玩玩,算不得什么。”叶容与混不在意,“我前阵子还赢了一千两银子呢,就是这几日看走了眼,以后我会小心。”   方氏气得抓起炕头宝瓶里的鸡毛掸子去抽叶容与,“没有以后了,你若是再敢碰这些东西,就算我放过你,你祖父也会打断你的腿……”   叶容与在屋里东躲西闪,不断哀求着,“母亲,就饶了我这次吧,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给我些钱,把那些人打发了再说……儿子不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您丢脸。”   打归打,骂归骂,叶容与总归是方氏的宝贝儿子。   方氏将屋里所有钱匣子都找了出来,可是那么大的数目,他们怎么可能一下子凑得齐。   最后方氏只好取出几张票据,对叶容与道:“你到城里金铺,将上面的部分首饰取出来,看看能卖多少钱,余下的首饰仍然存在那金铺里。”   末了又不放心他,找了个心腹管事跟着他,叶容与拿着那票据急急的走了。   叶芷蔚坐在廊下,看着迎亲的队伍进了门。   李甲身穿大红喜袍,站在人群里,分外显眼。   只可惜他脸上的气色差的很,与初到京城时,简直相差的天地之别。   他被礼部尚书刘天烨让人打了一顿,后来又被关进了顺天府大牢,想来这日子也不会过的太舒心,这气色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去。   李甲被迎亲的队伍簇拥着,进了府门,一道道闯关要去后宅,人们笑闹着,没人注意到叶芷蔚坐在廊下。   李甲无意中一抬头,只见对面朱红漆廊下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年纪不大,却梳着妇人的发髻。   他定晴再一看,这才认出叶芷蔚来。   自从那日镇国公寿宴之后,他就再也没得机会见到这位叶三小姐,现在见她端庄的坐在那里,如同画上出来的仙子一般,李甲一时间竟看得出了神。   周围的人哪容得新郎官出神,上前簇拥着他便往后宅去了。   李甲走出十几步,等他再次回头看向廊下,那里却已然空空如也,再也寻不见叶三小姐的身影。   他甚至觉得刚才一定是他的幻觉。   叶芷蔚先一步出了镇国公府,等在马车上。   李甲带着迎亲的队伍将叶瑶琴接出了府,送上了花轿,这才吹吹打打的离开了。   与此同时,在镇国公府的后门处,叶容与将六个汉子也送出了府。   他将五千两银子的银票交给了对方,拿回了他亲手写下的欠条。斤庄叨技。   待他回去后,便将存有金铺首饰的票据重新交给了方氏,方氏正忙着送各府的夫人们出府,也没细看,便将票据收了起来。   叶容与悄悄的离开了,在他的口袋里,正躺着一张票据,与他刚才交给方氏那张,一模一样。   ☆、第249章 李宅洞房,寒酸   叶芷蔚在马车里又等了一会功夫,风暮寒才从府里出来。   临上马车前,她隐约听风暮寒吩咐青衣道:“去城西李甲婚房。”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我们现在不回去?”   风暮寒含糊的应了声,“英王在那边。寻我有些事情。”   自打英王与左丞相之女顾秀婷成亲以来,她再鲜少听到有关他的消息,突然间风暮寒提起英王,她不禁有些发愣。   风暮寒觉察到她心里的小小不安,叮嘱道,“一会你若不想进去可以待在车里,为夫会将青衣留下陪你。”   叶芷蔚笑了笑,“既然都到了门口,哪有不进去的道理,不如我去看他们拜天地去。”看到他们过的如此不顺,她也就放心了。   李甲的宅子并不大,门口停了几辆马车,看上去都极为普通,跟镇国公府门前的那些根本无法相比。   不用进门也能猜得到。这边来的那些宾客必然比不过镇国公府的有身份。   所以英王才有意选了这么一个与他不相干的场合与风暮寒私下见面吧。   宅子里的管事见到南王府的马车,又惊又喜,连忙张罗着把其他马车赶开,一直将他们接到大门口。   风暮寒刚下车,门口便过来一名侍从,低声道:“英王殿下恭候多时了。”斤叼以扛。   风暮寒并不急着随那侍从离开,而是先扶着叶芷蔚下了车,又叮嘱了青衣几句,这才面无表情的进了宅院大门。   叶芷蔚带着一堆丫鬟婆子,前呼后拥的进了门,这阵势不管她走在哪里,都引来无数探究的目光。   女眷的席面摆在南院的小花园里,叶芷蔚过去的时候还没席,一位身穿蜜豆色衣裙的女子正陪着李甲的母亲在招呼客人。   看到叶芷蔚过来时,一愣。   有认识叶芷蔚的夫人殷勤的介绍道:“这位是南王世子妃。”   李母四十多岁。脸上保养的还算不错,她带着身边的女子上前见礼。   经过介绍叶芷蔚才知道,李母身边这位女子是李甲的长姐,李媛,由于这是第一次见面,叶芷蔚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李媛生的还算标致,妇人打扮,衣着料子极讲究,但选色并不艳丽,她见叶芷蔚目光落在她身上,于是道:“没想到我们还能有机会见到您这样的妙人,听闻南王世子可是当朝最年轻有为的将军呢。世子妃有福了。”她说话时眼珠来回转,显得精明但却少了些稳重。   叶芷蔚淡淡一笑,“堂姐能嫁给李公子,也是有福之人。”   身边众人立时附和,李媛想再插上几句,但却寻不到了机会。   那些夫人们全都围着叶芷蔚,平时以她们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见到南王世子妃,所以这会功夫全都拼命的往她身边挤。想要抢得一个最佳位置,好与对方套近乎。   李媛脸色微有些尴尬,李母看了她一眼,这里明明是李宅。可是现在叶芷蔚却成了主角,她们瞬间成了陪衬。   叶芷蔚注意到席面上有些冷清,她与风暮寒大婚那日虽然她没有看到外面的景象,不过只是听声音便能感觉得到,今天这边并没有来多少宾客。   那些高门府邸人家不过是看在镇国公府的面子上,派人送来了贺礼便回去了,根本就不肯留下来吃酒。   李府这边请来的宾客都是些商贾之家,行事做派难免有些世俗,李母看不上眼,可是也没办法,李甲与叶瑶琴出了事,他又想留在京城,所以只能借着镇国公府的名头立足了。   吉时一到,迎亲的花轿进了宅子。   新娘子跨了火盆,过马鞍,两人拜堂。   叶芷蔚身边有丫鬟婆子护着,那些想要巴结她的夫人们根本就没办法靠前,特别是青衣面无表情的站在叶芷蔚的身后,腰后悬着长剑,站在那里威风凛凛,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畏。   叶瑶琴入了洞房,李甲掀了盖头,众人发出赞叹之声,都夸着新娘子生的好看,美若天仙似的。   叶瑶琴抬头飞快扫了一眼李甲,李甲的模样她是见过的,可是这一望却让她着实吃了一惊。   李甲面色无光,脸上还隐约带着未愈的伤痕,完全不是以前那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模样了。   叶瑶琴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失落来。   喝了交杯酒,有人开起了玩笑,打趣着李甲,叶瑶琴借机打量着洞房里的众人,忽然瞥见站在门口处的一抹艳丽的身影。   叶芷蔚悠闲的立在那,打量着新房。   叶瑶琴的陪嫁堆在房中,按说正常情况下只摆出来部分就够了,可是叶瑶琴的陪嫁一共才这么多,只好将全部都摆出来充门面。   叶芷蔚的目光从屋里扫过,桌上的官窑茶具显然不是一套,摆在那里显得有些单薄,玉石插屏光泽极差,一看便知是便宜货,床上的被面式样也有些老旧。   叶芷蔚面带微笑。   看来叶瑶琴已经完全的被叶东舟舍弃了。   李氏被休后,叶东舟就迷上了后院新来的姨太太,她肚子里还怀着叶东舟的孩子,叶东舟根本没心思去管她,巴不得快些将她嫁出去。   不知谁低低的说了句:“这新娘子不是镇国公的长孙女么,这陪嫁也太寒酸了吧,就是小门小户也没有这样的……”   有人嘘了一声,那声音便渐渐低了下去,再也听不见了。   可是屋里众人都已经听到了那话,场面一时尴尬起来。   叶瑶琴身边的丫鬟全都臊得低下头去。   叶瑶琴死死瞪着眼睛,她在看门口的叶芷蔚。   虽然两人之间没有什么语言,但叶瑶琴知道,叶芷蔚此时心里一定在嘲笑着她。   新房里众人寻了由头,拽着李甲出来喝酒,待他们全都离去后,叶瑶琴才发现,叶芷蔚的身影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小姐……”叶瑶琴身边的丫鬟安慰道,“小姐不必气恼,等李公子寻了好差事,以后这日子会好的。”   叶瑶琴紧紧咬着嘴唇,她现在唯一的希望也只有放在李甲身上了。   若是他能进宫谋了好差事,以后她也能跟着风光无限,就算封个几品的夫人也是有可能的。   叶芷蔚离了新房,并不急着回去,而是沿着院子慢慢的走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青衣等人跟在后面,也不急着催她。   叶芷蔚在走过一处回廊的转角后停下了脚步,在回廊尽头的廊柱后面,坐着一个身穿僧袍的女人。   叶芷蔚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向着那个女人走去……   ☆、第250章 陈年旧事,当面对峙   叶芷蔚向着对面那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女人走过去。   对面那个女人显然也看到了叶芷蔚,目光闪烁着,似乎想要躲开,可是叶芷蔚已然来到她的面前。   叶芷蔚上下打量着她的那身僧袍,唇边扯出不屑的冷笑。“很合身。”   李氏攥紧了手指,死死抓着僧袍的衣襟。   今天是她女儿叶瑶琴大喜的日子,她好不容易才求了自己的父亲,从庙里赶来。   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能露面,她已不是镇国公府的人,所以叶瑶琴已不能再当着众人的面叫她母亲。   以后叶东舟会续弦,到时成为叶瑶琴母亲的人,将会是一个她所不认识的人。   “世子妃身份何其尊贵,何苦来取笑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呢。”李氏冷冷道。   “走投无路?”叶芷蔚打量着李氏,嗤笑道:“都说佛门净地能够净化人的心灵,不过看起来此法对你没什么大用,看来你还是修行不够。”   “你究竟还有什么不如意的!报应的还不够吗?”李氏的声音又尖又细,几乎是扯着嗓子嚷出来的这句话。   “自然是不够。”叶芷蔚正色道。她站在那里,直视着李氏,乌黑的眸子里闪动着冰冷的光华。   李氏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你还想怎样,我已经没有了活路……”她捂着脸,身体滑落到地上,“瑶琴已经嫁了人,她不可能再为难你,求求你以后就放过她吧。”   叶芷蔚冷笑一声:“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凭什么要放过她?”   “好歹看在你们从小到大,姐妹一场的份上……”   “别说的那么亲,不过是堂姐妹的关系。”   “瑶琴平时只是耍耍小性子,并没有害过你呀。”   “这话说得好生奇怪,在你眼里究竟什么样的作为才称的上是害人呢?”叶芷蔚眸光如刀,刀刀割在李氏的身上,“我告诉你,不是她没有害过我。而是每次都让我躲过去了。”叶芷蔚纠正她道。   “世子妃。”李氏真的有些慌了。现在以叶芷蔚的身份想对付叶瑶琴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她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被羞辱,心里就像被火烧似的难受,“我求求您,看在一个母亲的份上……”   “你只要回答我两个问题,若是回答的我满意,我便保证不会主动对你女儿出手。”   不会主动出手。却不代表她不会反击。   如果是对方先有了不轨的心思,那便怪不得她了,有道是不作死便不会死。   “你……你想问什么?”李氏紧张的抬起头来,看着叶芷蔚。   叶芷蔚遣散开身边的丫鬟跟婆子,她们全都站得远远的,规规矩矩的低着头,连看也不看这边一眼。   只有青衣一直跟在她的身边。   李氏担心的望了一眼青衣,她知道青衣是南王世子的人,她有些不敢相信叶芷蔚竟会当着此人的面问她问题。   “第一个问题,我的生母是怎么死的?”叶芷蔚冷清的声音回响在回廊里,就像寒冬呼啸而过的风刀,割在李氏的身上。生疼。   “她……她是自尽而死的呀。”李氏结结巴巴道,“那年世子妃才四岁,所以没有什么印象吧?”   叶芷蔚冷冷的望着她,眸子深处倒影出李氏那张惊慌失措的脸,“别把别人都当成傻子,我再问你一次,我的生母究竟是被谁害死的?”   李氏的面孔失了血色,她的腿一软,膝盖便落在了地上,远远看去好像她跪在叶芷蔚的面前一样,“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芷蔚的眼中毫无怜悯之色,“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其他的事与你无关。”   李氏只觉嗓子里干的要命,她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液,“是宫里赏下来的一名宫女,她最先发现了闵氏出了事……”   “后来呢。”宫里赏下来的宫女怎么会是普通人。   “后来……闵氏出了事后,她便消失了……”   不是被召回宫里便是被她背后的主子灭了口。   叶芷蔚的眼底寒光凛凛,只看向李氏背后阵阵冒凉气。   就连一边的青衣也觉察出了叶芷蔚的情绪变化,心中暗暗惊叹,没想到这世子妃的气势还真与世子爷有些想象。   他不知道的是,经过前一世,叶芷蔚在风暮寒身边耳目渲染,不知不觉间竟与他的气势同化了。   都说夫妻在一起时间久了会有夫妻相,这气势也是一样。   “第,第二个问题呢?”反正已经开了头,李氏索性把心一横,事到如今,就算叶芷蔚真的追究起来也没了证据,她已经被人丢进了庙里,现在除了她的女儿,她没有任何好担心的事了。   “我的父亲所在何处?”叶芷蔚一字一顿。   李氏就像被雷击了似的,呆呆的跪在那里,半张着嘴,上下翕动。   “别跟我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叶芷蔚厉声喝道,“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我向你保证日后不会主动为难叶瑶琴。”   “此事……此事我真的不知晓。”李氏捂着脸,痛哭失声。斤宏帅亡。   她知道,她已经再无退路了。   如果她说出实情,若是被宫里那人知道了,定不会有她的活路,可是若是不说……眼下就已经没有了她的活路。   “求世子妃发发慈悲吧,我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事我也是身不由已……”   “身不由已?”叶芷蔚不气反笑,“占了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也是身不由已?惦记着我生母的那些嫁妆跟铺子,背地里下药毒害我父亲,折磨了他整整九年还不够,还要取他的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急着办丧事,就因为他占了这公爷的爵位,挡了你们的好处……”   虽说其中有不少事只是她的猜测,但看着李氏那满脸惊惧的表情,她知道,事实与她的猜测差的**不离十。   她越说越气,抬起脚来,狠狠地踢在了李氏的身上。   李氏没有防备,一下被她踢倒在地,刚想挣扎着起来,忽见一旁青衣探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李氏吓的一哆嗦,倒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任由叶芷蔚一下一下踢在她的身上。   虽然不是很疼,但屈辱之感却挥之不去。   她已低落至尘埃,命比狗贱。   李氏将脸埋在袖子里,嚎啕大哭,“若是你不解气就杀了我吧,杀了便偿还了欠你的,你答应过,以后不会去找瑶琴的麻烦。”   “我不会杀你。”叶芷蔚踢了半天人只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她用脚尖挑起李氏的下颌,“你给我听清了,你欠的债永远都还不清!”   我母亲所受的那些不公,我父亲所受的那些屈辱,通通都要你们偿还!   ☆、第251章 绝于马齿痕下   李甲喝的醉醺醺被人扶着进了洞房,一头扎在了床上再也不动了。   叶瑶琴只得放下矜持,让屋里的丫鬟去煮醒酒汤。   李甲迷迷糊糊听见有个温柔的女声在说话,“相公,您醒醒。先把醒酒汤喝了再睡。”   一股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李甲半眯着眼睛,感觉到一个柔软的身子靠了过来。   是谁?   李甲半睁着眼睛,她是春香院里的姑娘,还是他屋里的丫鬟,为何生的这般娇媚?   他正想着,忽地看见头顶大红的喜帐,他猛地醒过来。   原来这是在洞房。   叶瑶琴见他醒了,扶着他坐起来,将醒酒汤端过来,“先喝了汤再睡。”她极力回想着教习嬷嬷之前教过她的那些东西,这种时候对着男人一定要温柔,哪怕铁石也会化成绕指柔。   果然,李甲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他接过醒酒汤喝了下去。   想到以后他还要靠着镇国公府寻出路。于是他的动作也轻柔了起来,喝过醒酒汤后,他就势将叶瑶琴压倒在床上。   “相公!”叶瑶琴羞得满面通红,就算她是迫不得已才嫁给了李甲,可从她的内心来说,她还是满意这门婚事的。   “灯……”叶瑶琴支支吾吾指着红烛。   李甲久经风尘场,哪在意这些,扑上去便去拉扯她的衣裳。   叶瑶琴额前的流海斜到了一边,露出了她的额头。   李甲正半眯着眼睛情不自禁,猛地瞧见叶瑶琴的额头上留着一道清晰的疤痕,长长的,直到眉骨   一瞬间,李甲就像烫了似的跳起来,“这……这是什么?”他指着她的额头。   叶瑶琴正闭着眼睛,忽觉李甲离开她的身子,不由诧异的睁开眼睛。   “你额头上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李甲有种被骗的感觉,美娇娘竟突然变成了丑八怪,他的心里难以接受。要知道他以后是要走仕途的,叶瑶琴是他的正妻,要经常出面替他打理府中事务,顶着如此可怕的一张脸……他简直不敢想象以后将要受到的那些嘲讽与讥笑。   叶瑶琴猛地一捂脑门,这才想起她头上留下的那道伤疤。   “这伤……”她眼珠一转,扯谎道:“祖父不允我们的婚事……所以那日我便一头撞上了百宝阁,宝瓶碎了,正落到我的头上……”   李甲一愣,女子的相貌何其重要,没想到她竟为了能嫁给他做到如此地步。斤上台圾。   一念闪过,李甲的心里竟冒出了一丝怜惜。   “不知能否医得好。”李甲看向她头上的伤疤。   叶瑶琴生怕被李甲看出伤疤陈旧,急忙将流海垂下,遮挡住了。她低着头,眼睛里满是水雾,看上去楚楚可人,李甲仍带着酒醉,所以渐渐的又生出些旖旎的气氛来了。   大红锦缎被他们压在身下,纠缠不休。   叶瑶琴只觉呼吸困难,身上的衣裳不知什么时候全都被李甲扯了去。   “李郎……”她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   李甲情绪高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忽地,他的目光落在了叶瑶琴的胸口上。   在那里,有着一个清晰的齿痕。   巨大的齿痕,昭示着曾经有一张大嘴,几乎吞下了那里……   李甲只觉心里一阵恶心。   他完全不能想像这是什么留下的痕迹,能咬在那里……   喉咙深处。一阵难以压抑的热流涌了上来,李甲双手撑住身体,对着叶瑶琴狂吐不止……   夏夜静谧,院子里时不时传来夜虫的鸣叫。   南王府,清月居。   叶芷蔚洗漱已毕,坐在床边擦着微湿的头发。   风暮寒还在院里与青衣等人说话,虽然她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不过想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因为在她进入净房之前他们就在那里说话了。   “世子妃。”米嬷嬷端着木瓜汤笑意盈盈的走进来,“南王妃今天特意差人送了几个木瓜来,这汤正是对您的身子,快些趁热喝了。”   叶芷蔚瘪了嘴,“再喝下去我就要胖成球了!”   每天这些汤汤水水的不断,她的身子确实长起来了,不过令她沮丧的是,长的不是高矮,而是她胸前的那东西。   米嬷嬷笑得更欢,“怕什么,世子爷喜欢着呢。”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一口气将汤喝了,叶芷蔚压低声音道:“最近崔先生可有吩咐小厨房为世子煎药?”   米嬷嬷摇头,“一直未曾见到。”   叶芷蔚记得崔先生之前嘱咐她要每日让世子服用镇定类的药剂方子,可是自打她嫁进来后便从没有见风暮寒喝过。   她几次想问,却又觉着不妥,所以一直装做不知道的样子。   “什么方子?”风暮寒的声音突然传来,吓了叶芷蔚一跳。   米嬷嬷立即低下头,取了汤碗退了下去。   风暮寒扫了一眼离去的米嬷嬷,“怎么?母妃又让人煮汤给你喝了?”   见叶芷蔚锁眉不展,他探手将她揽在怀里,大手隔着衣裳捏了捏她的胸口。   叶芷蔚抬手拍掉他那只不规矩的手,瞪了他一眼。   “好像是胖了些。”风暮寒的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暗哑。   叶芷蔚敏锐的觉察到了危险的靠近,闪身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岔开话题,“不知今天英王寻你何事?”   李甲大婚原本与英王毫无关系,他竟能亲自前去,必是另有所图。   风暮寒靠在床头,伸手拉起一缕她的湿发,卷在指尖玩弄着。   “虎牢关有战势,皇上欲派他前往。”   叶芷蔚擦头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虎牢关那地方她怎么可能忘记,太子通敌,才有了前世那致命的一箭,险些让他们再次错过彼此。   “难道又是太子……”叶芷蔚压低声音。   风暮寒薄唇紧抿,露出锋利刀刃般的冷笑。   “皇上可有下旨?”她怕的是此事又要将他拉入其中。   风暮寒摇头,“皇上露出口风,似有意派英王前去,他心中不安,故而来寻本世子拿主意。”   英王身后如今有左丞相府支撑,势力日渐强大,太子定会有所防范。   “你说……皇上会不会派你出征?”她向他身边靠了靠,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令她感到安心。   风暮寒将她的那缕湿发贴近唇边,她的发间散发出好闻的皂豆香气,清清爽爽。   “为夫正值新婚,又有娇妻在侧,怎么舍得远征。”他突然倾身向前,准确的吻上了她的唇。   ☆、第252章 蜀香园门外盯梢,南王爷咆哮怒请家法   关于英王的话题,叶芷蔚没有再追问下去。   每天,她依旧先去南王妃处请安,然后便会改成男装出府去。   有时她会去蜀香园照看她的生意,或是去蜜意坊查查帐目。风暮寒给她安排的人手都是可以信得过的,所以各个铺子管理的都极为得当,完全不用她操心费神。   南王妃对她如此热心于生意上的事,显然极为不赞同,不过眼见得她的儿子身上的冷意减了,用的饭食也多了,所以王妃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看不见。   再加上叶芷蔚时常从府外会给她带回一些新奇的东西,有时是蜜意坊最新推出的点心,有时则是蜀香园最新的菜式,还有一次,她竟然带回来十只活生生的绿头鸭。   南王妃将它们养在院子里的荷花池里,每日都让丫鬟喂着。结果把这些鸭子养得一个个毛色油光铮亮,身体胖得像只小船,走起路来一摇一摆。   “看来过年时,府里的厨房又要多添一份菜式了呢。”叶芷蔚笑道。   “想吃鸭子府里可以买,不准你打它们的主意。”南王妃以手点指着她的小脑袋。   “大不了我再送您几只便是。”叶芷蔚捂着额头,她终于发现,风暮寒那家伙喜欢弹人脑袋的毛病是跟谁学来的了。   “不要再送了,这些就已经够了。”南王妃叹息着,“有了感情如何还能舍得下?”   叶芷蔚见王妃神色微暗,知她是又想起南王爷的事了,关于感情的事,如何能说得清?   她陪着王妃又说了会话便告辞离去。   刚到蜀香园,马掌柜便找了来。   “世子妃,似乎有人盯上了这里。”   叶芷蔚一愣,“何出此言?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马掌柜沉吟道:“一连几日,我们蜀香园门外总有一些脸熟的人在转悠。而且有名食客几乎每日都来用餐,对于自己所点的菜式并不在意,吃的也不多,每次却会取走我们附赠的那些介绍菜品的小册子。”   叶芷蔚托着下颌陷入了沉思。   对那些册子有兴趣的,大多是各府的夫人跟小姐。如果说同一个人接连不断的上门来,只能说是他们遇到了同行。   “马掌柜,你能派人盯着那些人么,看看他们离开后都去了哪里?”   马掌柜跟蜀香园的这些伙计,以前的身份都是风暮寒的暗卫,只不过他们都因各种各样的问题而无法再继续充当暗卫,所以才换到了台前来。   不过他们的能力却远远高于正常的侍卫,风暮寒将他们安排在这里,为的就是给她暗中增添助力。   “遵命。”马掌柜二话不说,立即应下。   他们刚说完话,还没等马掌柜出门去,忽然小莲挑帘伸头进来道:“青衣大人过来了。”   马掌柜悄然退下,青衣直接走进来。拱手道:“世子命属下来前接送世子妃回府。”   叶芷蔚愣了愣,要知道青衣可是风暮寒身边的心腹,平时就像是世子的影子一样存在着。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叶芷蔚不安道。   青衣犹豫了一下,道:“英王殿下在南王府外遇刺,世子爷已经奉旨进宫去了。”   叶芷蔚坐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什么?”英王遇刺,而且还是在南王府门外?“到底怎么回事?”   青衣解释道:“英王来府上拜访世子,刚到府门外,突然来了一伙蒙面人,乱箭误中英王。”   在哪里遇刺不好,偏偏选在南王府门外。   叶芷蔚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世子可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世子爷吩咐了,世子妃无需忧心,只管照顾好自己,他自有分寸。”青衣略微有些吃惊,没想到世子妃年纪虽然不大,但遇事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叶芷蔚轻轻颔首。“英王伤得如何,可有大碍?”   “属下不知。”青衣直言,“英王殿下遇刺后,世子爷便派人将他送回了英王府。”   就是说,英王现在的情况外界不得而知。   想起前几天风暮寒跟她提及的虎牢关之事,她越发肯定其中必有缘由。   青衣既然来了,她也不好再赶他回去,于是便将他留在身边,不慌不忙的处理完了蜀香园的事,又嘱马掌柜有了消息立即派人通知她,然后才乘着马车回了南王府。   一进南王府的大门,她便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就连府里的下人们都抱着十二分的小心。   回了清月居,她才换了衣裳,外面便来了报事的婆子,称南王爷命她到正堂去。   她换好衣裳,带了小莲跟柳烟去了正堂。   南王爷与南王妃都坐在正堂里。   “你又出府去了?”南王爷冷哼一声。   “是。”叶芷蔚恭顺的垂着头,只是应声,并不解释什么。   小莲与柳烟早就得了她的提醒,这种时候,她们只管站在她的身后,眼睛盯着地面,完全无视了南王爷眼中的怒火。   南王爷嘴巴抿得紧紧的,眉宇间透着凛冽,正堂内的丫鬟婆子全都慌得低了头,就连大气也不敢出。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敢出府去,你可知行刺皇子是什么罪名!”   “是……”叶芷蔚低眉顺目的应着。   英王刚出事,风暮寒便被宫里叫去了,直到现在也没传回个信来,南王爷心里惴惴不安,可是却又无处发泄,便正好抓到了叶芷蔚的短处,朝着她一通咆哮。   叶芷蔚平时见惯了风暮寒与南王爷的对峙,所以知道这个时候她越是解释,反而会得到更多的责骂,所以她不管对方怎么说,每次只回答一个字。   “是”、“好”,轮换着被她说了十几次,南王爷只觉有气没处撒,眼前这儿媳妇不像他儿子,反驳几句他才好往下说,她就像一座木雕泥塑一般,态度恭敬,美目微垂,根本就让人挑不出理来。斤亚引亡。   越是这样,南王爷越是来气。   想着今天从宫里打探出来的那些消息,无不是针对风暮寒的,南王爷的眉头纠结到了一处。   南王妃忍不住道,“蔚儿出府乃是经过寒儿同意的。”言外之意,人家夫君都不在意,我这个做婆婆的都没说什么,你这个做公爹的何苦抓着不放。   南王爷一听心里怒火蹭地就窜上来了。   “什么时候轮到他主事了,要知道,这个家现在还是本王做主!”   叶芷蔚听着南王爷的咆哮,心里却想着前世他被庄月琦迫害的惨状,心中微叹,果然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只有身切的体会到了痛苦才会感恩。   这一世,他还没有见识过庄月琦对他的手段,所以她知他对自己并不会抱着网开一面的想法。   “来人!”南王爷向着门外喝道,“本王今天就要让你们看清楚,这个家现在究竟是谁说的算!”   门外进来几个婆子,南王爷命道:“去取家法来。”   他就不相信了,儿子他管不了,现在竟连个儿媳妇也敢不听他的话。   ☆、第253章 出府暂避,世子的去向   南王妃见状,连忙劝道,“王爷,还是等寒儿从宫里回来再发落吧。 ”说着她一边向叶芷蔚使眼色,示意让她快些向南王爷服软。   叶芷蔚却只是平静的站在那里。既不慌张也不惧怕。   她知道南王妃是向着她的,这种时候,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应该跪地上,痛哭流涕,请求公公的原谅。   可是不知为何,突然间,她竟有些想笑。   那样的风格,实在不适合她。   “王爷。”叶芷蔚柔声道,“不知儿媳妇所犯何罪,竟要被王爷家法处置。”   她知道青衣现在就站在正堂外,只要南王爷敢动她,她便会喊青衣进来,相信青衣绝不会坐视不顾。   青衣与王府里其他的侍卫不同,他在军中有实职在身。他只听命于南王世子一人。世子让他护着世子妃,那么他便会遵命而行,哪怕为难世子妃的这个人是南王爷,他也同样要执行主子的命令。   南王爷见叶芷蔚一脸波澜不惊的模样,顿时火冒三丈。   “本王教训,你听着便是,此处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叶芷蔚屈膝施礼:“王爷教训的是,只是儿媳妇身子骨不甚康健,还烦请王爷提前将罪名定下来,免得一会家法打完了,儿媳妇命丧当场,世子回来了,也好让人给他个交待,好歹我们的婚事是皇上定的。到时世子难免还要再受累,进宫一趟向皇上说明此事。”   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婚事是皇上定的,你这当公公的便随就把人处置了,总要给皇上一个交待才是。   南王爷刚才也只是一时冲动,现在听了叶芷蔚所言,心里也不免打起鼓来,可是面子上,他却绝对不会落于下成。   “住口!”他一声怒喝,“你休得巧言令色,以为本王便会因此而放过你吗?”   外面有下人进来,送上家法。   南王爷没想到这些人将家法取来的如此之快,现在弓在弦上,不得不发。   南王爷只得把脸一沉。心忖先打了再说,反正他让人轻些下手,不会弄出人命来便是。   “来人,还不给我家法伺候!”南王爷断喝一声。   那些下人还没来得及上前,南王妃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   “本妃看你们谁敢!”她几步来到叶芷蔚面前站定,返身对着南王爷,怒目而视。   众人见了,谁也不敢上前。   叶芷蔚长叹一声。对外面唤了句:“青衣。”   青衣从外面进了正堂,南王爷见了不由得一愣,他没想到风暮寒竟将青衣留在了叶芷蔚身边,难道他早就猜到自己可能对她发难?   想到这里,南王爷的脸色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的。   “世子妃。”青衣在外面早将里面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他左手搭在腰后长剑的剑柄上,来到叶芷蔚身后站定。   叶芷蔚先是向着南王妃行了一礼,而后对南王爷道:“王爷不必动怒,免得伤了您与母亲间的和气,有什么事待世子回来再说,儿媳妇这厢先告辞了。”言罢,她将身一转,竟先出了正堂。   南王爷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待想让人去拦,叶芷蔚却由青衣护着已经出了南王府。   “她这是要去哪!”南王爷咆哮道,刚才他正为了这事找她麻烦,没想到人家根本没理他这茬子,又出府去了。   “依着王爷说她能去哪?”南王妃冷笑一声,侧目瞥着他,“王爷真是好大的威风,趁着儿子不在,把他的正室夫人都给吓跑了。”   南王爷嘴唇翕动几下,想要反驳,可是南王妃也转了身,“本妃身子不适,先回了,王爷若是还不解气,也可以派人将本妃送出府去,免得我们娘俩碍了你的眼。”   南王妃一路出了正堂,身后,传来青瓷摔碎的声音,以及南王爷对下人们的咆哮声,“全都给本王滚!”   叶芷蔚乘了马车,一路出了南王府。   眼下南王爷正在气头上,她可不想留在王府里被人拿捏。   青衣重新将她送回了蜀香园。   叶芷蔚派出人手去打听风暮寒的消息,可是直到深夜也没有传来风暮寒出宫的消息。   “世子妃莫要担心,世子惯于处理这种事,以前也经常发生皇上召见几天不回的情况。”青衣怕她忧心,开解道。   其实叶芷蔚担心的并非是英王遇刺这件事,她所担心的是风暮寒偶尔会发作失控的疯魔之症。   最近他一直没有服用镇定安神的药物,而宫里又是处处暗藏杀机,随时随地都要保持警惕,精神高度集中,情绪不稳更易引发此症。   她躺在床上来来回回,心里总是装着这件事,结果一晚上也没能合眼。   第二天,宫里依然是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英王府那边倒是接了宫里下了赏赐,皇上以安抚之姿派了几位太医到英王府中,算是表明他对此事的态度。   青衣不得已,派出了暗卫打探消息,叶芷蔚将那暗卫叫进屋来问道,“英王情况如何?伤势是否严重?”   “英王府戒备森严,据说当时刺客一箭射中了他的心口,第二箭射中了他的肩头,宫里的太医说,胸口那箭再往里一点,就没命了。”   叶芷蔚轻轻蹙眉,“当时那些刺客可有被抓住的活口?”   暗卫摇头道:“没有,所有被抓住的,当场全都服毒自尽了。”   其实就连这些暗卫也是一样,他们在执行任务时若被敌人拿住,通常在无法逃脱的情况下就会选择服毒自尽,以免自己落入敌人之手后耐不住严刑拷打说出不该说的事情来。   这几日顺天府尹绍大人可是忙坏了,城里到处都是官兵,天还没擦黑便宵禁了,想来是为了捉拿那些刺客,累得他头上又添了几根白发。   英王遇刺事件发生后的第四天,宫里传出消息,皇帝下旨:命三皇子风泽熙率兵南下,奔赴虎牢关退敌。   叶芷蔚敏锐的觉察到了此事的不同寻常。   英王在南王府外遇刺,从表面上看,此事对风暮寒极为不利,皇上动怒召他入宫。   可是入宫后他却与外界断了消息,这本身便是一个极为明显的信号,它表明了皇上的态度:外界压力越是朝向南王世子,皇上越是信任他。   相信没有人会傻到刺杀皇子时,竟安排在自家府门外。   事情总算是有了眉目,叶芷蔚现在就等着风暮寒从宫里回来了。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人,直到第五天早上,青衣急匆匆进来禀道:“世子出宫了。”   “他现在何处?”她要在他回南王府之前将他截住,以防他回府后与南王爷大打出手。   “世子他……往城里去了。”青衣也似有不解。   “城里何处?”   “是一处镖局。”斤役农才。   叶芷蔚一下子跳起来,“世子可是去了万和祥镖局?”   ☆、第254章 飞鹤堂,生死定胜负   叶芷蔚匆匆换了衣裳,乘马车直奔城中万和祥镖局而去。   青衣亲自驾车,一路上马车行的又快又稳,叶芷蔚在车中将贴身收着的那块紫玉取了出来。   紫玉正面雕刻着一只仙鹤图案,背面雕刻着青松云涛图。   叶芷蔚以指尖摩挲着紫玉右下角的两个小字:淮安。斤丽何弟。   “世子妃。到了。”外面传来青衣的声音。   叶芷蔚刚出了马车便见万和祥镖局门外站着的十来名南王府的侍卫,以及他们手中牵着的踢云乌骓。   踢云乌骓见她过来了,喷了下鼻息。   叶芷蔚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问那几个侍卫:“世子呢?”   那几个侍卫全都苦着脸:“世子爷自己进去了,他不让属下们跟着……”   叶芷蔚转身看着万和祥镖局的大门,上一次,她也是站在这里,不过却没有勇气走进去。   要知道这里实际上并不是什么镖局,而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飞鹤堂,只认钱不认人的地方。   “青衣。”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们走。”   “是。”青衣没有任何犹豫,跟在她身后进了万和祥镖局的大门。   他们刚刚踏进大门口没几步,忽地自一侧闪过一道白光。   青衣手疾眼快,抽出腰间长剑将那道白光弹了出去。   白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叶芷蔚低头一看。见是枚银钉。   “什么人?”青衣喝道。   “私闯万和祥镖局,你们竟还问我什么人?”一个人影从对面的隐壁墙后走出,“趁现在你们还活着,劝你们快些回去。”   叶芷蔚并未退缩,朗声道:“刚才进去的那人,现在何处?”   那人惊讶的扬起眉毛,“你们是一伙的?”   “他在哪里?”叶芷蔚追问道。   “暂时还活着。”那人嗤嗤笑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向我们堂主提条件,要死也是迟早的事。”   虽然叶芷蔚并不清楚风暮寒为什么才出宫就急急的跑到这里来,不过他做事定有他的理由。   “能带我去见他吗?”她定定的瞅着那个人,从刚才那人的身手来看,他应该也是飞鹤堂的杀手,那块玉她现在还不知道有什么用,不敢轻易拿出来。   “可以。”那人痛快的应了,就连青衣都有些意外。   “不过……”那他话峰突然一转。 从衣袖里取出四只银钉。夹在指间,“只有死人才能从我这通过。”   叶芷蔚心中小人扶额,这种江湖的套话可真是没有创意。   青衣抽出剑来,低声道:“世子妃,请站到属下身后来……”   万和祥镖局,中院。   宽敞的青石院内,不时响起尖锐的破空之音。   数道身影参杂交错,形如鬼魅一般,普通人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到他们的动作。   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坐在太师椅上,身上穿着皂色八宝团花锦袍,腰系丝绦,上面坠着一块紫色的美玉。   在他身侧立着数名身着短裳,打扮干练的手下。   “南王世子果然名不虚传。”那名男子眯起眼睛,盯着对面人影中那一抹月牙白。   “堂主,他若真的赢了。您真的要将柳无言放了么?”他们飞鹤堂可是无论何时都不曾向人低过头的。   “不急……先等他赢了再说。”四十多岁的男子咧开嘴,一侧嘴角挑起,露出一个怪异的笑。   站在他身边的手下全都看到了他脸上的这个笑,立时变了脸色。   江湖人称莫三笑的飞鹤堂堂主,平时不苟言笑,他若是真的笑了,那便是要见血了。   有江湖传言他有三笑,一笑断人肠,二笑全家亡,三笑九族祸萧墙。   敢当面得罪他的人,背后都没有好下场,也不知这南王世子所谓何事,竟敢闯了飞鹤堂,向他们索要柳无言。   柳无言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新进门的小人物,虽然身手不错,但想要在飞鹤堂内混得风声水起还要几年功夫,只是没想到他最近接的一起任务却出了差错。   走漏了风声不说,所杀之人还没有死,他便依着飞鹤堂堂规将他拘了起来,准备处置了他,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下手,南王世子就上门来要人。   迸出的真气掀起道道狂风,吹得风暮寒玉冠上束着的碎发散落下来。   他单手持剑,轻薄的剑刃在空中舞出一道银色的龙卷风,将他身边的众人逼退。   几十个回合过去,那些人发现,他们竟完全被对方压制住了,没有讨得一点好处不说,他们的身上还各自带了损伤,虽说都不致命,可是这对他们来说已然是最大的耻辱了。   风暮寒凤眸扫过坐在一旁的莫三笑,“莫堂主,你是否该把人交出来了?”   莫三笑扯了扯嘴角,“莫某向来说话算数,只要你胜了这十个人,便会应你的要求将柳无言放出来,可是貌似你理会错了我的意思。”他指向场上的十个人,“在莫某看来,胜负唯有生死可定,他们还活着,你便不算取胜。”   风暮寒侧目看向那十个人,他们显然早已知晓失败的下场,所以一个个全都拼足了力气,准备再战。   “生死?”风暮寒凤眸一凛,眼底深处化为千年古井。   非是他不能取胜,而是现在以他的身体状况斩杀了这些人后,他极可能会有失控的危险,在宫里这五日他本就没得了休息,皇上命他在偏殿思过,可暗中却过去与他商讨战况。   如今,皇上已对太子起了疑心,他要做的便是将太子从那位子上推下来,所以他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才好行事。   柳无言此次行刺英王,便是受了太子的委托。   上次柳无言动了叶芷蔚时他便已然动了真气,没想到这一次柳无言又接了这种任务……而且太子那边已经故意放出风声,显然是想要先去了后顾之忧。   他今日若不把柳无言弄出来,柳无言必死无疑。   冰冷如霜的凤眸倒映在他手中的剑刃上面。   一道白色的残影如同闪电般快速贴近到离他最近的那名敌人面前,近到对方那人甚至可以清晰的从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影像……   刃剑毫无悬念的刺进了那人的胸膛,轻薄的剑刃从那人背后穿出,在空中喷出一股血雾。   站在院里观战的众人目瞪口呆,他们现在才终于明白,南王世子那威武将军的名号是怎么得来的。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第255章 万和祥镖局的规矩,证物   万和祥镖局,内院。   转眼间,十人倒地身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之气。   风暮寒挥剑弹去剑刃上的残血,一袭白衣胜雪。气息凛冽萧杀。   莫三笑略有惊讶。   就在这时,自院外进来一名男子,俯身在莫三笑的耳边低语一阵。   莫三笑抬眼看了看风暮寒,冷声道:“带进来吧。”   不一会功夫,有人从外面带进来两个人,风暮寒回头一见,不由得暗吃一惊。   进来的竟是叶芷蔚跟青衣。斤扑亩亡。   青衣脸色发白,仿佛在强忍着什么不适,被身后那人用刀抵着,强行命他向前去。   叶芷蔚跟在青衣身后,神色还算镇定,她进了院子,第一眼便看到那满地的尸体,还有那持剑而立的熟悉身影。   身后的男子根本不容她靠近风暮寒。推了她一把,她脚下一绊。险些跌倒。   青衣注意到,伸手扶住她,但紧接着他的身体便缩了起来,按住胸口吐出一大口血来。   莫三笑打量着青衣,冷冷道:“这里规矩向来如此,只有死人才能进得来,如你能连胜十人,我便能放你一条生路。”   青衣将嘴里的血吐净,撑身站起,似乎想要应承。   “不要!”叶芷蔚不容分说,一把抓住青衣的胳膊,“不要过去。”   她紧张的拉着青衣的模样落在风暮寒的眼中,不知为何,竟让他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莫三笑向风暮寒转过头来。“若是你能替这两人再战两场,胜过二十人,我可以考虑放过他们。   风暮寒望向叶芷蔚,目光深处霜意萧瑟,仿佛倒映着天空的苍蓝,冷然孤寂。   叶芷蔚被他那目光望的心中隐隐作痛,他似在责怪她出现在这里,又似在无声的揣测她是否受了伤……   “没想到莫三笑的手下竟全都是些不守信誉的人。”叶芷蔚不屑道,一边打量着站在院中的众人。   “你说什么?”站在叶芷蔚身后的男子脸上带了狠意。“在这种地方乱说话可是要早死的。”   叶芷蔚冷笑一声,“早死晚死,反正都是你们说的算,我只是可惜我父亲当初怎么会看错了人,竟然让我去寻莫三笑相助,当真可笑。”   叶芷蔚身后的男子刚要说话,对面莫三笑忽地插言道,“你可知莫三笑是什么人?”   叶芷蔚哪里知道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便是正主,她一瞥嘴,“我没见过他,不过看他有你们这样的一帮手下,想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怪我父亲轻信了莫三笑,还让我来找他。”   “臭女人。你活腻了!”站在叶芷蔚身后的男主说着伸手想要去抓她。   “住手!”莫三笑与风暮寒同时出口喝止。   那男子惺惺收了手,他不敢对莫三笑发脾气,却是不服气的瞪着风暮寒。   莫三笑上下打量着叶芷蔚,“你是谁?你父亲又是谁?”   叶芷蔚并没有马上回答,莫三笑在打量着她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着对方。   “我只想跟莫三笑说话。”她一字一句道。   莫三笑微微蹙眉,不知为何,他越看叶芷蔚越觉得她有些眼熟,“我便是你要找的人,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叶芷蔚一愣,目光转投向不远处的风暮寒。   风暮寒不易觉察的点了下头。   叶芷蔚这才相信了他的话,“我父亲名叫叶淮安,他在失踪前曾嘱咐我说,有了难处可以来万和祥镖局,寻莫三笑相助……”   此言一出,叶芷蔚就见对面莫三笑的面色大变,他倒退了两步,再次打量她。   “你……你的父亲可是镇国公府的叶公爷?”   “正是。”   “你是他的女儿,叶芷蔚?”   这一次,轮到叶芷蔚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莫三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吩咐叶芷蔚身后的男子,“放人。”   那人不敢违命,连忙将抵在叶芷蔚的身上的刀刃拿开。   “还有他。”叶芷蔚冷静的指向青衣,“他中了毒,没有解药会死。”   莫三笑眼中闪过一丝无情的冷光,“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没有将他赶尽杀绝,在我面前,没人敢对我指手划脚……”   莫三笑话音刚落,身后骤然响起凌厉的风声。   他急将头一侧,雪亮的剑刃紧贴着他的脸颊掠过,在他的侧脸留下了一道血痕。   “堂主!”院内众人大惊失色,齐齐抽出剑来。   风暮寒的声音幽幽于莫三笑身后响起,“让他们全都闭嘴。”   莫三笑一动不动的站着,风暮寒手中的剑刃紧贴在他的脖子上面。   “慌什么。”莫三笑冷哼一声,他的手下这才安静下来,但是一个个却虎视眈眈的死盯着风暮寒。   “南王世子……果然好身手。”莫三笑赞道,刚才只一招,他便深切体会到了对方出手的狠厉,风暮寒的招式与江湖人惯用的招式不同,没有多余的花架子,他所有进击的目的只有一个,直取对方要害。   冰冷的剑刃贴在莫三笑的身上,风暮寒面色生寒,冷冷道,“她是本世子的人,就算要教训也轮不到你莫堂主。”   莫三笑镇定自若,“没想到她竟也是个好福气的,与她母亲一样……”后面半句话众人听得莫名其妙,不过这时候谁也不会注意这些。   叶芷蔚伸手扶住青衣,向身后那男子一瞪眼:“解药!”   那人本不想给,可是看着莫三笑被风暮寒拿住了,只得不情不愿的从怀里将解药摸了出来。   叶芷蔚拿过来先取出一颗,递到他面前,“你先吃。”   那人气的嘴巴都歪了,“这是真的解药!”   “你先吃一个。”叶芷蔚毫不退缩。   那人无法,只得先吃了一个。   叶芷蔚观察着他的脸色,半天才取出一个给了青衣。   青衣服了解药后在原地调息,片刻功夫脸上渐恢复了血色,上前一步跪在风暮寒面前准备请罪。   叶芷蔚却一把就将青衣拉了起来,“这不是你的错,给我一边去,别碍着我们谈正事。”   她知道风暮寒素来执法严明,就是对自己的手下也是如此,她生怕青衣被风暮寒一怒之下直接杀了。   青衣欲言又止,只得闷头站在一边。   风暮寒凤眸眯了眯,心里那种莫名的不痛快又多了一些。   叶芷蔚根本没注意到某个醋坛子正泛着酸水,她转向莫三笑道,“你为何知道我的名字,难道你认识我父亲?”   莫三笑突然向她一伸手,“你父亲应该给过你证物,拿出来吧。”   叶芷蔚愣了愣,她突然瞅见莫三笑的腰间坠着的那块紫玉。   莫非……   她从怀里将那块紫玉摸了出来   ☆、第256章 参见叶堂主,叶淮安还活着!   紫玉一亮,在场众人脸上无不变色。(   莫三笑脸上神色一滞,伸手道:“可否容我细观。”   叶芷蔚看了一眼风暮寒,大大方方上前将紫玉交到莫三笑手中。   莫三笑将紫玉翻过来,当他看到背面的两个小字时。脸色一变,他双手端起紫玉,态度恭敬的将紫玉还给叶芷蔚,“叶姑娘,请入内堂一叙。”   叶芷蔚一愣,她看到莫三笑态度的转变,略有犹豫。   “有什么话,可直说当面。”风暮寒剑刃抵着莫三笑的脖颈,不离分毫。   “世子信不过莫某?”   风暮寒无声冷笑,何止是信不过,他是完全的不相信他们。   “叶姑娘是否知道紫玉来历?”莫三笑看向叶芷蔚。   “父亲当时没有说明。”叶芷蔚神色略有黯然。   莫三笑长叹一声,“叶公爷不堪是条汉子,叶姑娘无需担心,持此紫玉者乃我飞鹤堂正堂主。其权力可与莫某比肩。”   叶芷蔚捧着紫玉呆立在那里。   什么?她没有听错吧,她的父亲竟然是……飞鹤堂正堂主的身份!   莫三笑将手一扬。内院所有人同时拱手施礼:“参见叶堂主!”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早已石化,不是吧,这么狗血的情节也能让她遇见?这是要一脚踏入江湖的节奏么?   莫三笑对风暮寒道,“世子大可不必担心,莫某虽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却是个遵守信誉之人,当初若不是得叶公爷与其夫人闵氏所救,莫某早已是一堆白骨。”转头,他吩咐身边人道:“去将柳无言带来,交给世子。”   不一会功夫,有人将柳无言带来,丢在地上。   叶芷蔚看了着实吃了一惊。   柳无言脸朝下趴在地上,气息皆无,就跟死了一样。   “就算是误触堂规也是绝不容许的,今日我将他交给你们,它日他不可再踏入我飞鹤堂半步。”   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扫地出门了吧。   风暮寒上前来探手按住柳无言脉门。将真气注入到对方体内。   莫三笑却根本不在意这边的事。他对着叶芷蔚一抬手,客气道:“叶姑娘请入内堂。”   叶芷蔚点了点头,随着莫三笑走进内堂。   堂内供着香案,香案上放置着一把宝剑与一只古琴,清烟缭绕其上,显得虚无缥缈。   莫三笑于上首位置坐了,示意让她坐在他右手边的位子上。   叶芷蔚刚刚坐定,只见下面众人自动分成两列,拱手垂首,恭敬施礼,“属下参见叶堂主。   叶芷蔚难掩眼中诧异之色,望向莫三笑。   莫三笑眼中神情平和,道:“当年你父亲与我有之恩,我曾应他三件事,其一便是不论我日后身份如何。必与他齐肩而立,现在这块玉到了你的手里,你便是我们飞鹤堂的正堂主,其权力可与我比肩。”   叶芷蔚闻听此言,并未流露出兴奋的神色,而是轻轻蹙眉。   莫三笑偷偷在一旁观察,暗自颔首,不骄不躁,果然有叶淮安的风骨。   “莫堂主的意思是,我可以随意支配飞鹤堂的人?”叶芷蔚思忖道,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飞鹤堂背景何其之大,怎么可能会听从一个外人的命令?   “只要莫某在一日,叶小姐便可大胆从事。”   叶芷蔚目光扫过下面拱手侍立众人,自他们眼中,她能看出他们心底的不服与不满。   叶芷蔚无声轻笑,“莫堂主大可不必如此,我此来只是想求莫堂主相助,并非想要什么这飞鹤堂正堂主之位。”她将那块紫玉递了过去,“既然我今天见到了莫堂主,那么这块玉我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请堂主收回。”   不知有多少人的眼珠子全都盯在那块紫玉上。   要知道,只要持有那块玉,便可在飞鹤堂号令众生,这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眼前这女孩子竟不懂得珍惜,真是暴物天珍。   莫三笑盯着她递过来的紫玉,眸光一缩,道:“此物既已送出,莫某便没有打算再有收回来的一日。”   叶芷蔚摩挲着手里的紫玉,“想来权利霸业都是男儿的向往,我不过是女儿身,这些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我想要的只是平安而已。”   “叶姑娘有何要求,尽管直言。”   “我相信父亲仍然活着,希望莫堂主帮我寻找到他,哪怕只是一些线索也可,我会按着你们飞鹤堂的规矩支付酬金。”   莫三笑将嘴一撇,“你也太小看莫某了,叶公爷与我有恩,我若收了你的钱,岂不是要天打雷劈?”   “这么说莫堂主是应了我的请求了?”   莫三笑突然向下面一摆手,低下众人全都退了出去,他压低声音道:“其实自你父亲失踪那时我便接到消息,说他入宫见驾,因为此前他一直卧病在床,而我又远在南方,对于京城这边鞭长莫及,他失踪后我也曾派出人手打探,虽然尚未找到蛛丝马迹,但唯一可确认的是,当时自宫里出来的那辆马车里,绝对没有载着你父亲。”   叶芷蔚的心紧张的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果然是这样!她的父亲还活着!   不过这样看来,他当初压根就没有离开过宫中,那么究竟是谁伪造了他死亡的假象,又是谁将他留在了宫里呢?   叶芷蔚想起了李氏,不过她知道,李氏只不过是一个极小的人物而已,她所能做到的,无非是暗中使坏,通风报信之类的。斤丽狂亡。   她唯一想到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也只有太子跟皇后了,不过就连风暮寒的暗卫都没有查出线索来,她觉得这其中应该另有缘由。   风暮寒与莫三笑两人虽说是不打不相识,但他们彼此却都是不服输之人,怎么看对方都不顺眼。   叶芷蔚生怕再惹出事端来,连忙催着青衣将柳无言带出了万和祥镖局。   风暮寒让人将柳无言扔在马车上,带着那些侍卫,与叶芷蔚骑马直接出了城。   “不回王府去?”叶芷蔚不解道。   “不回,去你庄上。”风暮寒自出了万和祥镖局就一直面如含霜,叶芷蔚知他心里不痛快,这一路都加着小心,生怕触了他的逆鳞。   到了庄上,叶芷蔚一边打发人去将崔先生接来,一边安排下厢房,将柳无言抬进了屋里。   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得了空,让人做好了简单的饭食,她亲自端着送到院里来,刚进院门便见青衣跪在屋门外,垂着头。   屋里静悄悄的,但却隐隐散发着冰冷的寒气,叶芷蔚端着托盘进了屋子,顿时打了个冷战。   ☆、第257章 君要臣死,臣拒不得   叶芷蔚端着托盘站在门口无声叹息   青衣一动不动的跪在门外,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叶芷蔚知道今天青衣伤的也不轻,飞鹤堂的人身手都不差,他能护得自己周全已属不易。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迈步跨进门去。只见风暮寒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凤眸半合,似乎睡着了。   叶芷蔚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将托盘放在桌上。   风暮寒坐着一动不动,气息有些混乱。   叶芷蔚轻声道:“青衣在外面跪了半天了,你若没有别的吩咐我让他去帮忙做事。”斤亩台血。   风暮寒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叶芷蔚心里凉了半截,思忖了一会决定还是要帮帮青衣说些好话,不管怎么说,今天青衣只不过是听从了她的命令才带她进了飞鹤堂。   “听说皇上准备派三皇子去虎牢关?”她决定先来个迂回战术,先岔开话题。   “嗯。”果然,风暮寒语气似有缓和。   “是皇上自己决定的,还是……你在其中推波助澜?”   风暮寒薄唇紧抿,“你倒是了解为夫。”   叶芷蔚得意的扬了扬秀眉。她当然了解他,不过这一世他似乎比上一世多了些隐忍,特别是在宫里头。他有时隐住了锋芒,倒是得了更多皇上的信任。   “我只是不明白,你究竟做了什么,皇上为何会如此信任于你?”   风暮寒睁开眼睛,“你真想知道?”   “当然想了。”叶芷蔚讨好的蹲下来趴在他的腿上,乌黑的大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期待的光芒。   风暮寒垂头看着她,“为夫当着皇上的面,饮下了一杯毒酒。”   叶芷蔚脸上的微笑凝固了。   “此毒不会立即要人性命,只是每月需从皇上那里索得解药,方可平安无事。”   叶芷蔚眼睛瞪得溜圆,“你……你真喝了?”难怪皇上会如此相信他,他的性命都在皇上手里捏着,皇上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风暮寒凤眸中掠过一丝利芒,冷冷道:“自然是喝了,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叶芷蔚心中难掩惊惧,但风暮寒这话说的,听上去没有半分尊敬君王的意思,反倒带着讥讽的意味。   等一下……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赶去边城救他的时候,给他服用了画骨香。   就是说……   她的眼睛重新亮起来。:。   画骨香可解百毒,服下后其血内便会带有解毒的功效,此后不论再遇什么样的毒,都会迎刃而解,就是说风暮寒摆了皇帝一道,当着他的面服下毒酒以示忠心,可是他并不需要那每月的解药,因为他自身的血液足以将毒清出体外。   风暮寒见她目光清亮,便知她已然想通,“三皇子是自愿请战。为夫不过是顺意而为,在皇上耳边提了那么一句。”   “英王那边……是否还想让你帮他?”上一世,他与英王各取所需,可是最后英王却连同她的命,一起带走了。   “这一世,为夫不会帮任何人。”风暮寒冷笑道,“哪怕看上去,为夫好像是在帮他。”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他了。   他们最终想要的,不过是远离是非之地,可是现在,他却在这些纷争中,渐行渐远。   她很想问他。究竟想要什么。   风暮寒却突然扭过脸去不再看她,“这里没你事了,你先出去吧。”   “为何赶我走?”叶芷蔚立即觉出异样来,“我正好拿了饭食过来,你要不要用一些?”   “不用了,你先出去。”风暮寒固执道。   叶芷蔚赖在他的腿上不肯离开,风暮寒于是伸手去推她。   叶芷蔚看着他的手推在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力气。   “……风暮寒。”叶芷蔚叹了口气,站起身揽住了他的肩,“今天都是我不对,你不要再生气了,我服侍你用饭,好不好?”   风暮寒气息紊乱,半天才平息下来……   “死罪可饶,活罪难免。”风暮寒咬牙一字一顿道,他没想到今天她竟会出现在那个地方,青衣尚且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是她,要是出了差错……   他简直不敢想下去。   叶芷蔚知道这时绝对不能跟来硬的,索性豁出去了,语气娇软的蹭在他的耳边,极尽讨巧之能,只把她自己先麻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看着她万般讨好的模样,风暮寒终是忍不住放缓了脸色。   叶芷蔚服侍着他用了饭食,出来到了门口,故意大声吩咐青衣去做事。   青衣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她,老实的让她火大。   快走啊!   叶芷蔚以眼神示意。   青衣迷惑的望了望屋内。   叶芷蔚强忍着想要将托盘丢到他头上的冲动。   青衣这家伙哪都好,就是这三倍木的劲,纵然两世也没见他有任何的改变。   崔先生到了庄上,先是替风暮寒诊了脉,开了些安神的药剂,而后又去看了青衣跟柳无言。   柳无言看起来并无外伤,但整个人就像是要死了似的,昏迷不醒。   崔先生仔细询问了一番,这才开了方子。   叶芷蔚这时反倒成了庄上最忙碌的人,原本自觉好了许多的后背竟又了隐隐作痛起来。:。   苍明见她脸色不好,于是主动应承了照顾柳无言的事,她这才放心的回了院子。   安神的汤药早已煎好,放在桌上。   叶芷蔚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发现竟是凉的。   她无奈的盯着风暮寒,“为何不趁热喝了?”   “为夫没有力气。”风暮寒平静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又不回来服侍我……”   叶芷蔚扶额叹息,这家伙一病起来反倒像个小孩子。   她重新端了药出去,崔先生正站在小厨房外盯着丫鬟煎药,见叶芷蔚过来低声道:“世子今晚可是不打算回王府去了?”   叶芷蔚点了点头,他们没办法将柳无言带进王府去,要知道,他可是刺杀英王的凶手呢,南王爷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提着宝剑冲到清月居来拼命?   “王府那边情况如何?”她只是有些担心南王妃。   “王爷已经得了信,知道世子出宫了。”崔先生道,“可是他们等了半天不见世子回来,南王妃又与王爷吵了起来,王爷一怒之下罚了她禁足,自己则去了庄侧妃的院子,王妃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回去后却是气得心口疼……”   叶芷蔚听了连连蹙眉,“你可知南王爷为何如此宠爱庄侧妃?”她知道庄侧妃是皇后赏给王府的,不过她不认为这是她得宠的理由。   “在下以前曾听师傅说起过,当年南王府夜入刺客,要不是庄侧妃为王爷挡了一刀,王爷险些命丧当场。”   叶芷蔚惊讶的瞪圆了眼睛,没想到这中间竟然还有这么回事   ☆、第258章 码头酒庄,五味居   柳无言一连几天都没有醒过来,叶芷蔚与风暮寒便一直住在庄上。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南王爷会派人来找他们的麻烦,没想到风暮寒只是派人回去送了个信,南王府就再也没了动静。   叶芷蔚背地里偷偷向青衣打听,青衣支支吾吾本不想说。但终是耐不住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想起她曾为自己向世子爷求情这回事来。   “世子知道了那日王爷要向您动家法,所以……他在等着王爷主动派人来接你们回去。”   叶芷蔚没想到风暮寒还是知道了那件事,而且他此举意在逼迫南王爷主动服软。   一想到他虽然冷着张脸子,可实际他却在背后帮自己撑腰,叶芷蔚心中的小人顿觉幸福的飘起来。:。   她利用这几天时间,神不知,鬼不觉的收购了二房存有首饰的那家金铺,叶容与每提取一笔钱,都会在帐面上显示出来。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闵氏留下的首饰相当的多,就算叶容与如此败家,可还是剩下不少。   小莲每次提到这事就忍不住的骂,“真是坏了心肠。占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怕天打雷劈!”   叶芷蔚却只是不慌不忙的看着帐目,并吩咐人去继续盯着叶容与的行踪。   叶容与伪造了金铺的票据,他交还给方氏的是伪造的那一份。留在他手里的,才是货真价实的。   “短短几十天功夫,他就从帐面上提取了一千多两银子。”叶芷蔚托着下颌,打着心里的小算盘,“看来我得让他加把劲才行了。”   正说着,外面进来人报事:“马掌柜派人来了。”   “快请。”叶芷蔚想起前几天有人盯上蜀香园的那件事来了。   进来报事的是蜀香园的一个伙计,说话不紧不慢的,很沉稳。   “马掌柜派了人盯梢,发现他们都是五味居酒庄过来的。”小伙计道,“五味居的东家是城中大户吕氏一族,这酒庄开在码头上,几乎占了码头所有的生意,红火的很。”   一旁小莲不解道:“如此红火的生意为何还来盯着我们蜀香园?”   叶芷蔚轻轻蹙眉,“人性贪婪,吕氏一族因着是皇后的娘家,自然想要的更多。”   “他们也想做我们的菜式?”小莲奇道。   叶芷蔚淡淡一笑。“想是想,只可惜他们就算有了菜谱也做不出来。”   小莲眨了眨眼睛,忽地顿悟道:“他们没有辣椒!”   “对。”叶芷蔚笑起来,如今城里有买辣椒的地方只有蜜意坊,而且还是制成小包的干辣椒,只零售,还要限量,唯有富贵人家才能买得起,“他们想要学做我们的菜式就必须有辣椒,这味食材可是无法替代的,若是换成别的,味道便会大打折扣。”斤亩叼扛。   顿了顿叶芷蔚继续问那回事的伙计道:“关于五味居,你们还查出了什么?”   “这酒庄里有镇国公府二房夫人的干股。”   “啊?”小莲惊讶的叫出声来。   二房夫人方氏比李氏精明,叶芷蔚早就觉察到了。   “走,我们去码头转转。”   叶芷蔚让小莲叫来了陈护院。选了几个人手后乘了马车离了庄子。   码头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做苦工的码头工,他们背着货物,帮着装卸商船。   五味居就坐落在码头上,坐北朝南,方位极佳,叶芷蔚在进入五味居前注意观察了一下,发现进到这里用饭的人多是来往商船上的老板,以及进来谈生意的富商。   陈护院订了二楼的一间天字阁的雅间,叶芷蔚点了几个菜,几个人坐在临窗的位子上,一边吃着一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大约到了晌午时分,外面的食客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断,不过人数最多的当数码头的工人。   “他们为何买了吃食。都坐在外面吃饭?”小莲不解道。   叶芷蔚也注意到那些码头工买了简单的吃食后全都聚在五味居门外不远的一间简易木棚底下。   “想来是这家酒庄不让他们进来用饭。”叶芷蔚伸头看了下楼下。   只见不少码头工都聚在楼外的一间窗口前买馒头,“陈护院,麻烦你下去看一下这些人都买了些什么。”   陈护院应了声下楼去了。   不大会功夫陈护院带了两份简单的菜式上来,还有几个馒头。   叶芷蔚见那两样菜无非是清炖白菜,以及炒肉丝,她用筷子拨了拨盘子里的菜,只见肉丝少的可怜。   “这边的码头工每顿最多只舍得花十个铜板,酒庄嫌弃他们花销太少,身上又有味道,那些来往的富商都很厌恶跟他们在一起用饭,所以他们只能在外面用饭了。”陈护院道。   小莲看了那两份没有油星的菜,不由得想起当初她们在镇国公府时,大夫人苛责她们的那些吃食来了。   叶芷蔚饶有兴趣的尝了一口那两份菜,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吩咐道,“陈护院,你去带人在这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出兑的店铺。”   “东家想要做什么?”陈护院不解的问。   “当然是开店了。”叶芷蔚笑眯眯的,“既然他们都盯上了蜀香园,那不如我直接到他们眼皮底下来做生意。”   “东家想在这边开蜀香园的分店?”   叶芷蔚摇头,“我不做他们那样的生意。”她指着窗外的那些码头工,“我只做他们的生意。”   “啊?”这一下就连小莲都被搞糊涂了,那些码头工有什么生意可做,有时他们连顿饭都吃不上。   “你只管去寻地角,只要地方够大,干净些就行。”   陈护院应了,留下两个护院护着叶芷蔚,他则带着另外两名护院离了五味居。   叶芷蔚坐在雅间里等消息,就在这时,忽听楼下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让他们都滚远些!身上臭死了。”   叶芷蔚往楼下看去,楼外停着一辆马车,从车上下来一位粉衣少女,用帕子遮着鼻子,满眼的厌恶之色。   五味居里早有伙计迎了出来,陪着笑脸:“大小姐,您里面请。”   粉衣少女蹙眉看着楼口那些在窗口购买饭食的码头工,不悦道:“大哥为何还做他们的生意,这些人又脏又臭,咱们酒庄又不差这几个铜板,犯不上把这里弄的臭气熏天。”   伙计一个劲的陪着笑,引着少女往楼里去。   待叶芷蔚看清那女子面孔的时候,惊讶的“咦”了一声,“原来是她。”   小莲奇道:“您认得此人?”   叶芷蔚笑起来,“算不得认识,但是我却知道她是谁。”   ☆、第259章 初遇吕可馨,码头小吃抢生意   五味居,二楼天字阁雅间。   叶芷蔚听着走廊里传来女子的说话声,“天字阁被占了?那可不行,快点把那间空出来,一会贵客就要来了。”   “大小姐……”伙计为难道。“只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这里只有天字阁才能接待贵客,快点让人清理出来!”   叶芷蔚轻叹一声:“麻烦来了。”   “什么麻烦?”小莲不解其意。   这时五味居楼下停下两匹骏马,三皇子与太子从马上跳下来,他们身边跟随着五、六名侍卫,他们一同进了楼。   雅间门砰地被人推开了,伙计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一旁的粉衣女子不满的扬了扬下巴。   伙计只好硬着头皮进来道:“客官,这间天字阁被人预定了,现在贵客到了,请您移步到旁边的雅间。”   “我们来的时候,你们可没人告诉我这里已经被预定了。”叶芷蔚淡淡道,门外站着的粉衣少女正不耐烦的蹙着眉。   “这……都是我们的失误,烦请您移步……旁边的雅间我们已经收拾好了……”   “好了。快点让他们走。”粉衣少女不满道,“不过是些穷酸户,点了十个铜板的菜式也敢坐在这里用饭!”她一眼便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陈护院从楼下买来的两份菜。   “……不知这位是?”叶芷蔚故作惊讶的看着粉衣少女。“想来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娘吧?”   她故意将老板娘三个字咬的很重。   “她是我们东家的大小姐。”伙计吓的冒了一头汗,他们东家的这位吕可馨大小姐的脾气可是不太好,平时娇纵惯了,又是个极奢侈的性子。   吕可馨气的脸都变了色,她明明才十几岁,怎么就会被人说成是老板娘,她难道看上去就这么老么?   “像你这种穷酸户只配在楼外坐着用饭,这里都是给贵人们准备的,没有钱就不要冒充有钱人,省得让人识破了丢了自己的脸!”   叶芷蔚独自出行时极少打扮,她的本意是为了防止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没想到却被对方误会成了破落户。   “可馨小姐为何发这么大的脾气?”走廊里传来一个男声。   吕可馨转过头来,脸上表情立即换成了娇羞之态,“三殿下。”   三皇子走过来,向雅间内看了一眼,当他看到叶芷蔚的时候露出意外的表情。“世子妃?”   叶芷蔚站起身,从从容容的向三皇子施了一礼:“见过三殿下。”   吕可馨一时愣住了,三殿下刚才说了什么……世子妃?是称呼对面这个寒酸的女子么?   叶芷蔚吩咐伙计道:“将所有的菜全都打包,我要带走。”   吕可馨脸上难掩鄙夷之色,对三皇子道:“不知这位是……”   三皇子刚才将吕可馨与叶芷蔚的对话全都听在耳朵里,他笑道:“这位乃南王世子妃,没想到今天竟在这里巧遇。”   叶芷蔚只是淡淡笑着,等伙计将桌上的菜全都打了包,这才离了雅间。   太子正好从楼梯下面上来,见到她时,一愣。   “见过太子殿下。”叶芷蔚淡淡一礼,带着小莲等人径自下了楼梯,扬长而去。   吕可馨瞥嘴,“什么世子妃,依我看她只配跟楼外的那些苦力在一块。”   三皇子眸光微闪。不过却是什么也没说。   太子进来雅间,问道:“刚才世子妃为何在这里?”斤亩亩扛。   还没等三皇子说话,吕可馨抢先道:“什么世子妃,刚才她竟点了十个铜板的菜式,就连我们府里的下人也没吃过那种东西,谁能相信她是世子妃。”   “是啊……谁能相信……”三皇子幽幽道,目光却是落在窗外。   太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但见叶芷蔚竟真的去了楼外的木棚底下,并将打包的菜放在桌上,跟身边的几位码头工说话。   那些码头工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可是渐渐的,他们发现眼前这女子没有一点扭捏之态,而且还极其了解他们的生活,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竟聊得非常融洽。   吕可馨轻啐了一口,骂了句,“下贱。”   三皇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转瞬即逝。   陈护院在码头附近还真找了个地角,不过是个破败的院子,三间正房,因为离得码头很近,所以房主将这里出租当成仓库。   陈护院出面将这里直接买下来,将正房简单的修缮了一番,又粉刷了墙壁,收拾了院子,将石头院墙全都涂成了白色,然后在门前立了一块大大的木牌,上面写着:码头小吃,十铜板供应三餐。   叶芷蔚直接让人在码头上寻了几个帮手,他们大多是拖家带口的,再也做不动苦力,只能勉强在码头混日子。   叶芷蔚将他们全家都安置在这院子后面,供吃供住,还承诺每人每月都能得一吊钱的工钱。   这可乐坏了这几家人,他们长年混在这码头上,不少码头工全都认识他们,所以这边小院子开业的当天就来了不少人。   院子里搭着遮阳的棚子,木质的桌椅全都是新的,码头工买了饭后可以坐在院里吃,就算是外面下雨也不用担心会被淋雨。   这边的饭食也是他们以前从没见过的,香喷喷的白米饭,加上胡萝卜和葱头、羊杂一起焖好,出锅时淋上羊油,老远闻到那股香味,人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   各种饭团,烙制的米饼,都只要一个铜板就能买到。   而且这家院子还有道特色菜,那便是肥肠。   这种东西在这里原本是没人吃的下脚料,可是叶芷蔚因为手里有了辣椒,所以当她推出的那道新菜——尖椒肥肠一露面,码头小吃的这间院子几乎都快被人挤爆了。   油光铮亮的肥肠上面满是油珠,红油浮起在盘子里,翠绿的尖椒更是他们从没吃过的,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么一道菜居然也只卖十个铜板。   在码头做苦力的这些人最是节省,他们将这道菜与五味居的那道五个铜板一盘的炒肉丝比较了一下,觉得这道菜虽然贵一些,可是吃了后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们做的都是些重体力的活,往往一顿饭刚下肚没一会功夫就会饿了,可是吃了这道菜却能让他们一直挺到晚上。   所以很快有人便想到了聪明的办法,与人搭伙,一同用饭。   两个人合伙买二十铜板的饭,一盘尖椒肥肠花去十铜板,几个饭团或是米饼只要四个铜板,剩下的钱还能再来一大碗鱼头汤。   叶芷蔚将她庄上的鲤鱼制成水煮鱼,剩下的鱼头跟鱼尾却是没人要的,蜀香园那边的食客都是有钱人,根本就没有人吃这些东西,所以她便将这些东西拿到了这边。   熬煮得又浓又稠的鱼汤,撒上香葱碎屑,阵阵鲜香的味道直刺人鼻孔。   码头小吃才开业了几天功夫,五味居那边就感觉到了明显的变化。   再也没有码头的苦工到他们那边用饭了。   ☆、第260章 五味居遇强敌,替师训同门   “听说五味居那边已经将外卖的窗口关了呢。”小莲笑嘻嘻的说着从陈护院那里听来的消息,“从早上一开门,院子里就是客满,中午和晚上全都忙得不得了,陈护院不得不临时雇人帮忙。不然就连洗碗洗菜的人都没有了。”   叶芷蔚听了并不吃惊,码头那边的生意除了五味居外,还有一些小的摊子,不过谁家都没有他们小院里的菜品实惠。   别小看了那十个铜板的一盘菜,码头那边不像是正常的酒楼,每桌的翻台率极高,那些做苦力的往往吃的很快,又极少要酒水等物,都是吃完了抹嘴就走人,所以就算位子满了,只要站在外面等上一时半会就会空出地方来。   “现在蜀香园那边还有人盯梢么?”叶芷蔚问每日都来回事的蜀香园的小伙计。   “最近两天没有……”小伙计摇头道,“不过却是有人打听起咱们蜀香园里辣椒的来路。”   叶芷蔚狡黠的一笑,“不急,不管什么人问起。你们就说这事是东家一手办置的,你们不知情。”小伙计应了,叶芷蔚又问了些其他的事便打发他回去了。   小莲担忧道:“五味居要是知道了您是那小院的东家。会不会来找麻烦?”   “不管他们知不知道,麻烦都会来的。”叶芷蔚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那天你也见到了,那吕小姐根本就不在意做这些码头苦工的生意,既然是他们主动不想要的,咱们又不偷,又不抢,怕甚?”斤亩央号。   “可是世子爷那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小莲担心道。   “呃……”叶芷蔚差点忘记了这件事,风暮寒那家伙虽然心眼小了些,不过在这方面对自己倒是纵容的很,所以她并不担心,“我会抽空跟他提的,你先出去吧,要是他回来了你提前过来跟我说声。”   小莲乖巧的出去了,叶芷蔚在窗口看到小莲刚一出去,一个人影便从院门口探出头来。向这边张望着。   叶芷蔚一眼便看出那人是小六子。   自从上次他们几个去了平城,回来后小六子就一直留在庄子上,这几天他们住在庄上,每天小六子都会跑过来看小莲。   叶芷蔚摸着下巴,心中腹诽:这小子,眼光不错啊……   叶芷蔚独自在屋里看了会各家铺子的帐目,便出去寻了苍明去查看鱼塘的情况。   眼瞅着入了秋,鱼塘里的鱼儿们全都肥了起来,叶芷蔚让厨娘捞了几条鱼,又弄了一篓子河蟹,准备晚上改善下伙食。   正跟苍明说着话,忽见小莲提着裙子从远处跑来。   “小……小姐……”小莲一到情急时就会忘记世子妃的称呼,“小姐,不好了,世子爷回来了。”   叶芷蔚险些笑出声来。“世子爷又不是老虎,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小莲跑得气喘吁吁,“是……是柳公子醒过来了。”   叶芷蔚听得一头雾水,“倒底怎么回事,一会世子爷一会柳公子的?”   这时小六子跑来了,“世子妃,柳公子醒了,正好世子爷回来,便到了那院子去看他,结果两个人动起手来了。”   叶芷蔚嘴角抽了抽,这两个人,真是一辈子的冤家,从上一世打到这一世,就不能让她消停些么?   苍明催促道:“快些去看看吧。”   叶芷蔚点头,带着小莲跟小六子一起往柳无言住的跨院过去了。   刚进院子便见崔先生跟青衣两人站在院门口。两人脸上尽是无奈之色。   “怎么样了?”叶芷蔚问。   崔先生一瘪嘴,“还能怎样……世子爷吩咐了,那边药都煎好了,就等着打完了要在下去救人呢。”   叶芷蔚一脑门子的汗。   好不容易把人救回来了,难不成还要再重新把他打成半死?   青衣低声道:“烦请世子妃去劝劝吧,属下无能为力。”   叶芷蔚点了点头,提起裙摆跨进了院子。   风暮寒一手负于背后,正站在院子当中。   柳无言仰面朝天的倒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半天没爬起来。   “来,你不是想赚银子么?”风暮寒伸手指点柳无言,“你若能打中本世子一拳,便付你一千两银子,若能打中两拳,便付你两千,飞鹤堂你是别想回去了,今天索性就让你赚个痛快!”   柳无言在地上喘息半天,一咬牙,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你此言做数?”   “当然做数。”风暮寒语气中尽是不屑。   柳无言忽地仰天长啸一声,向着风暮寒扑过来。   风暮寒站着动也不动,衣袖一扫,一道真气震慑而出,柳无言连他的衣裳都没有碰到便被弹了出去。   叶芷蔚转过头去不忍再看,这哪是过招,这纯是单方面的虐杀。   院子里不时传来柳无言的惨叫,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他能爬起来的间隔也越来越长。   叶芷蔚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上前低低的唤了声:“世子爷。”   风暮寒微侧过头来,凤眸如霜,只把她冰的打了个寒颤。   “收手吧,柳公子身子承不住了。”   他们这边说话的功夫,那边柳无言正好站起身来,从院中廊下立着的侍卫身上抢过长剑,挥剑便向这边扫过来。   叶芷蔚根本没注意到这边柳无言的动作,她正仰着脸跟风暮寒说话,忽见风暮寒伸手将她揽过来,宽大的衣袖挡住了她的脸,她什么也没看见,只听到耳边传来咚的一声,紧接着便是兵刃掉落到地上的脆响。   待风暮寒松开她,她这才看见柳无言倒在地上,身子缩成一团,嘴里不住吐出血来。   叶芷蔚欲言又止,这个场面……她完全不知应该如何劝阻了,风暮寒这时若再出手,只怕柳无言真就要命丧当场了。   她只得紧紧拽着他的衣袖,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他似的。   风暮寒本想向前迈步,忽觉衣袖被人扯住。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再打下去,他可真的要死了,枉你还特意去救他出来。”叶芷蔚道。   风暮寒收住脚步,看了眼蜷缩在地上的柳无言,“就算让他死在本世子手里,也好过让他到时丢了师傅的脸。”   叶芷蔚见风暮寒收了手,连忙回身去唤崔先生。   崔先生进了院子,查看了柳无言的伤势,不住摇头。   “死不了就成。”风暮寒冷声道,“就算让他在床上躺一辈子也好过让他回飞鹤堂做事。”   崔先生忙吩咐人将柳无言抬进屋。   柳无言被抬过她身边时,叶芷蔚注意到,此刻的他是清醒的,他茫然的睁着眼睛,眼中既无恨,也无怨,空荡荡的,就像失了魂魄。   叶芷蔚不禁小声叹息:“世子爷你出手也太狠了。”   风暮寒看向她,不悦道,“心疼了?”   叶芷蔚知道他那小心眼的毛病又上来了,吐了下舌头,“看你说的,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虽然知道这是她在敷衍自己,不过风暮寒却显得极为满意,由她拉着出了院子。   ☆、第261章 薇儿,你要让为夫等到何时?   庄上的晚饭极为丰盛……   水煮鱼片,清蒸河蟹,一只只河蟹油膏肥满。   叶芷蔚忙了一下午,在庄上各处巡视,出了一身的汗。   她洗完澡。换上素白缎的中衣,外面便传来小莲的说话声:“晚膳好了,世子妃是现在就用还是等会?”   叶芷蔚连忙将中衣穿好,“现在吧。”反正平时她都是在自己屋里用饭,只穿着中衣对她来说也是稀松平常。   小莲虽然很不满她穿着这么一身用晚饭,不过她是主子,她这个做下人的也不能说什么,送来晚饭后便立在一边不再言语。   叶芷蔚出了内室,见风暮寒早已换了家常的袍坐在那里。   “对了,有件事我之前忘了说……”她将在码头开店铺的事简单的说了,“我在主菜上用了辣椒,那些人一定会想尽办法打探我进货的来源,只怕到时南王府要被踩破门槛了。”   南王爷绝对会被这事气得跳脚,儿媳妇不听话。每天到处乱跑不说,还光明正大的做起了生意,这对于他来说。可是件丢脸的事。   “放心,有为夫在。”风暮寒幽幽道,语气平淡,似乎没有什么事是他摆平不了的。   叶芷蔚在饭桌前坐下,“可我担心的是母妃。”她边说边提起筷子,夹了一块水煮鱼片到他碗里,“我们是躲出来了,把她一个人留在府里,要是被欺负了可怎么办。”   风暮寒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新奇的生物,“欺负她?她可是王妃,王府里什么人敢欺负她。”   “王爷呀,除了他还有什么人?”叶芷蔚瞪了他一眼,“要是能把她也接出来就好了。”她嘀咕道。   风暮寒望着她的脸,烛光下,眸光略显柔和。   叶芷蔚长发微湿。简单的挽在脑后,鬓角松散下来几缕发丝,垂在耳畔,为她平添了一丝娇柔。   “母妃若是知道了你的这番话,定会开心不已。”他的目光顺着她的中衣领口,落在了里面隐约露出的一抹月牙弧线上。   烛光下,那道弧线闪耀着珍珠般的光泽,诱人心魂,让他觉得呼吸有些紊乱。   叶芷蔚笑眯眯的往嘴里塞着饭,“因为她是你的母妃呀,我自然也是喜欢她的。”   风暮寒努力将自己的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盯着自己面前的那碗饭。   叶芷蔚又为他夹了菜,皂豆的香气扑面而来。   风暮寒握着筷子的手在半空中一顿。   叶芷蔚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她只顾低头吃饭,将腮帮塞得鼓鼓的。像只花栗鼠,“我那天还在五味居看到太子跟三皇子了呢,不是说三皇子要出征南下么?也不知什么时候走……我记得他们两个可是死敌,为何还会一起去吃饭……”   “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前一日还是敌人,第二日也可能成为相互扶持的盟友。”风暮寒慢悠悠的解释着,“出征之日已定,介时送行酒宴你也要同去,记得那日跟紧为夫,不要到处乱走。”   叶芷蔚抬头,“为何我也要同去?”   “因为你是南王世子妃。”风暮寒的凤眸在灯火中飘忽不定,就像无底的深渊,随时将周围的东西吸入其中。   “南王世子妃就是陪酒的么……”叶芷蔚嘀咕了一句,她才不喜欢去参加那种无聊的宴会,所有的人都像戴着假面具。就连说话都是八分假二分真。   “我知你不喜欢那种地方,只可惜以后你可能会经常到宫里去。”风暮寒视线下滑,最后落在了她的脖颈之上,“后宫里不少地方需要你去打点,有些地方为夫无法触及,可是你做为女眷却能接触到。”   叶芷蔚停下手中的筷子,“……你究竟……想做什么?”其实这话她之前就想问他了,她越来越看不清他的想法。   “你只需要相信为夫便好。”风暮寒显然不想告诉她,“不论我做出何种事来,你都要相信为夫绝不会伤害你,你是我的妻,就算我屠尽天下苍生也绝不会动你半分。”   这话听起来带着几分萧瑟,叶芷蔚将嘴里的饭咽了下去,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饭食没了最初的滋味。   “吃好了?”他似乎看出她的小小失落,转换了话题。   “嗯。”她见他只用了半碗饭,于是重新提了公筷为他步菜,“多吃些,过了秋天转凉后身体需要很多热量的,你现在吃的这么少怎么行?”   “反正在皇上眼里,为夫已是身中剧毒,要是胖起来反会被怀疑。”风暮寒面上平静无波,仿佛他在说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叶芷蔚不管他的说辞,依然给他不断的步菜。   风暮寒只得继续吃饭,动作颇为优雅。   等用过晚膳,小莲将桌子撤了下去,叶芷蔚去屏风后穿了外衣,刚披在肩上就被人扯住了一只袖子。   “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眸子里暗潮翻涌。   叶芷蔚只觉背后一阵凉意窜起,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我去柳无言那里看看,还有明天我要去趟码头,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刚刚披上的外衣一下被人扯了去。   回头,只见风暮寒将她的衣裳丢在屏风上面,伸手抚上她的侧脸。   略带粗砾的手指描绘过她的眼角眉梢,最后滑到她的嘴唇上,破开她的唇瓣,伸进了她的嘴里。   叶芷蔚像是被他的目光荧惑了,站在那里定住了一样。   她听见风暮寒幽幽叹息了一声,“薇儿,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斤边休亡。   只要想到这家伙忍的辛苦,她就忍不住想笑。   “你这狠心的女人。”风暮寒用手指轻轻在她嘴里搅动着,低头埋进了她的颈窝里。   叶芷蔚正沉迷在这旖旎的气氛当中,忽觉颈部传来一阵刺痛。   “风暮寒!”她猛地推开眼前的人,捂着脖子倒吸凉气,又咬在这种地方,他是有多喜欢在这明显的地方宣布他的主权。   这只炸了毛的小动物还没等抖开她的威风,风暮寒突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你你……你要做什么?”叶芷蔚傻了眼,不是说好在她长大前不会动她的么?   风暮寒直接将她压倒在床上,大手顺着衣襟下摆灵活的钻了进来。   略带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可知为夫忍得有多辛苦?”   叶芷蔚无辜的眨着大眼睛,那怎么办?这又不是她能说得算的   ☆、第262章 娇妻巧手,收拢人心   风暮寒的大手灵巧的在她的中衣里钻来钻去,细小的电火花流窜起来,撩拨起沉睡在她内心深处的悸动。   “……风暮寒,你不要惹火。”她气喘吁吁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极力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就算看不到自己的脸,她也能猜到这会功夫,她的脸一定红透了。   风暮寒挑起剑眉,“这话乃是为夫要讲的才对。”   她被压在下面,动弹不得,“风暮寒,你说话不算数,不是说好会等的么……”   风暮寒俯身吻住她的唇,将她后面的话吞进了口中。   “唔!”叶芷蔚扭着身子开始反抗。   风暮寒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小手,带她进到了他的领地内。   原来是这样……   她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房间里,呼吸声急促不定,叶芷蔚被弄出一身的热汗。   “……暮寒……还没好么?”她的手指已经累得酸了,他却依然兴致勃勃,俯身在她的脖颈侧面留下了道道樱红……   早晨叶芷蔚醒来的时候风暮寒已然离开了庄子。小莲端着水盆进来服侍她洗漱,时不时盯着她的脸偷笑。   叶芷蔚白了她一眼,可是当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险些将镜子扔到窗外去。   她的脖颈上,清楚的留下了一串红印,一直到耳后都是。   心中的小人禁不住破口大骂:风暮寒,你个混蛋!这副样子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最后还是小莲出了个主意,找了条桃红色的丝巾在她的脖子上系了,用以遮挡。   叶芷蔚一路腹诽着,乘了马车进城,去了码头。   为了防止别有用心之人会来这边捣乱,陈护院一连几天都派了人手留在小院里,因为匆忙中开门纳客,小吃部这边连正式的名字也没有取。   不过看着门外排起的长队,叶芷蔚知道,这时候名字已然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些在码头做工的苦力们,他们已经完全的接受了这里。   她在这边院里只是稍做停留,可是仍然有人认出了她便是那日在五味居楼下与他们同桌而食的女子。   “原来你真的是这里的东家!”几个熟识的苦工主动向她打招呼。他们并不清楚她的身份,只是觉得她这样没有架子,与他们说话时的态度又是那么随和,都很愿意跟她说话。   小莲让院里的人专门收拾出来一张桌子,冲了香茶,叶芷蔚坐下与那些人攀谈。   提起他们最喜欢的那道尖椒肥肠,不少汉子都伸出大指称赞美味。   这里面总有那识货的人,不由好奇道:“听说这辣椒在城里都要好几两银子才能买上一包,东家你才卖十个铜板给我们当配菜,说出去只怕是没人能相信呢。”   叶芷蔚嗤嗤笑起来,“不用担心,我手里有货源,不用在城里去高价购买。”   不少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城里不少酒楼都想购买这种食材呢,你为什么不将那些货卖给他们?”   叶芷蔚无害的眨着大眼睛。“因为我是女子,这种生意不比开店,……府里不会容我总是抛头露面。”   “不知东家您是哪家的千金?”有人大了胆子问。   叶芷蔚还没接话,一旁的小莲道:“我们东家的身份要是说出来,你们各位可要坐稳了,莫要被吓到。”   众人善意的哄笑起来,“她定是哪个富商的千金吧?”   小莲故意压低声音,“她是南王世子妃。”   众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僵在了那一刻。   “什……什么?”   “南……南王世子妃?”   “南王世子,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威武将军么?”   叶芷蔚低头轻啜了一口香茶,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   有人惊得跳起来,结果不小心撞翻了身后的凳子。   叶芷蔚笑起来,“我又不吃人,你们怕什么?”   那人尴尬的抓着后脑勺,其他人也是坐立不安,不知两手应该往哪放才好。   大伙全都嘿嘿傻笑着。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世子妃在这开饭庄只怕是要赔钱的吧?”不知谁说了句。斤边以圾。   叶芷蔚淡淡一笑,“也不算赔,我还有别的生意,只是那日见你们吃的很差,那五味居又不屑于认真做这门生意,所以我便在这边开了间店,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不知世子妃有什么能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说。”这些汉子都是些实在人。   叶芷蔚等的就是这句话。   有人挖苦刚才说话的那人道:“人家可是世子妃,咱们怎么可能帮得上忙,别开玩笑了。”   叶芷蔚歪着头,似乎认真的想了想,道:“如此说来,我还真有要求到你们的地方。”   “世子妃请讲。”那些人一听立即来了精神,要知道平时里别说是世子妃了,那些高门府邸的少爷和小姐们甚至都不会对他们瞧上一眼。   这位世子妃却不嫌弃他们衣着破旧,还坐在这里与他们说话,所有人的心里都不免有些激动。   “这码头上有时会来外番的商船,他们的船上有时会带着异国的植物或是种子,不管是粮食还是蔬菜,你们若是有机会见到了,对方能卖的话我会出价,你们也会得到相应的报酬。”   “不知能得多少报酬,世子妃能说得再清楚些么?”有人好奇道。   “自然是要看那东西对我是否有用。”叶芷蔚思忖道,“若是有用处的,我会按物估价,从几两到几百两不等。”   几百两银子!   人们顿时沸腾了。   要知道他们这些做苦力的,就算是不吃不喝,做上一整年,也攒不到二两银子。   “不过我希望你们要小心从事,听说外番异域的人脾气秉性都与我们这里的人不同,我不希望你们因此而遇到麻烦。”   “世子妃多虑了。”他们笑道,“我们不过是些做苦工的,他们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们。”   “对了,前几天停在码头的那艘商船好像就是外番来的,我曾在他们船上见过一种带藤的草……他们把它种在木桶里,也不知能结些什么,是不是对世子妃您有用处。”   叶芷蔚听了目光一闪,“不知是什么样子的?”   “听船上的翻译说,好像是什么金薯……”   叶芷蔚听到自己的心发出“噗通”一声。   “那艘船可还在码头?”   “在的、在的。”那人兴奋起来,“那东西真的有用么?”   “现在我也不能确定。”她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如果那东西真的是金薯,那么就极可能是她所熟悉的一种食材——红薯。   ☆、第263章 五味居的试探,定货   众人明显情绪高涨。   “今天正好那船要装货,若是能将那东西弄来,世子妃真的会给我们报酬么?”有人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叶芷蔚轻轻颔首,“我说话算数,不过关于这件事希望你们不要到处宣扬。我只不过平时喜欢种种花,养养草,对这些异域的东西比较感兴趣,你们每次在发现时,希望都先来知会我声,免得生出事来。”   那人听了连连点头,“我今天下午便去将那东西弄来给您。”   叶芷蔚又与这边院子里的陈护院交代了些事,自从她上次在山崖上遇险后便认识到传递消息的重要性,所以让庄子上的小六子帮着驯养了一批鸽子,专门用来传递消息。   她留给陈护院十只鸽子,然后带着小莲和身边的侍卫去了五味居用午膳。   她刚进了雅间,五味居的掌柜便忙开了。   “快去通知东家,南王世子妃来用饭了。”斤边土才。   有人急匆匆跑去通知他们东家。   开这家五味居的是吕氏一族的旁支,其父朝中挂了虚职为官。家里主要的收入来源却是经营酒楼。   前些日子太子宴请三皇子来店里时,他们还兴奋了好一阵子,以为终于可以巴结到宫里的贵人。可是太子回宫后并没有向他们施什么恩惠,倒是那日吕可馨得罪的南王世子妃在码头上开了店不大不小的饭庄,每盘菜居然只要十个铜板,而且还只做那些码头苦力的生意。   开始吕府上并不在意,不过几天以后,他们却再也笑不出来了,那些码头的苦力们再也不到他们店里买东西,这几天做的清炖白菜和炒肉丝全都没卖出去,天气又热,全都馊了,最后只能倒掉。   他们偷偷派人去那饭庄小院调查了一番,最令他们惊讶的是那里的主打菜式里居然用了市面上价值昂贵的辣椒。   “一盘菜才十个铜板,这是有多奢侈!”吕府的老爷听说此事时顿足捶胸,“蜜意坊的干辣椒要一两银子一包呢,南王世子妃究竟是从哪里进得的货,怎么能卖得如此便宜。”   这边他派出人手到处打听。城中其他酒楼也都得到信,一时间城里都在疯传南王世子妃手里有辣椒的货源。   于是不少人纷纷到南王府去,登门拜访。   不管是认识的也好,不认识的也罢,都在打破脑袋似的往南王府里钻。   南王妃这几日竟成了王府最忙碌的人,来来往往寻不到世子妃的人,只好先去拜访她,都想从她那里打听到消息。   南王爷闻听此事后,气的黑了脸,命人将府门关了,任谁上门也不通融。   原本以为这样就能消停些,谁知一日他去宫中,在回来的路上被朝中数个大臣拦路,全都向他打听关于世子妃手上辣椒货源的消息。   气得南王爷大骂“荒唐!”   五味居的人眼见得南王世子妃现身,忙不迭的派人回府送消息。   叶芷蔚坐在雅里。她点了几个清淡的小菜,正与小莲说着话,忽听门响。   守在门口的侍卫将门打开,只见门外站着两个女子,其中一个青烟纱裙,头上顶金带银,正是吕可馨,而另一个则是丫鬟打扮,站在吕可馨身后。   叶芷蔚故作不认识的模样,“你们是……”   小莲适时插进话来,“世子妃,这便是那天说您寒酸的那位老板娘啊,怎么,今天我们又占了你们的雅间,要催我们腾地方么?”   吕可馨只觉心头一阵气恼。她美貌如花,哪点长的像老板娘了!   不过面上她却没有露出不悦,而是甜甜一笑,上前施礼,“见过世子妃。”   叶芷蔚看着她,坐着一动不动,以她现在的身份完全可以不用向吕可馨还礼。   吕可馨见对方不说话,连忙道:“世子妃莫怪……上次……都是小女的不是,小女来向您赔罪……”她垂下眼睛,泪眼闪闪的,脸上满是羞愧之色,要不是叶芷蔚知道她们吕氏一族是什么样的货色,几乎就要被她这精湛的演技所打动了。   “请世子妃恕小女无知,那日您走后,家父便责了小女,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小女一般见识。”   吕可馨诚惶诚恐地说了一大堆的话。   叶芷蔚只是听着,唇带隐隐带笑,也不搭话。   一旁小莲道:“我们世子妃最是善良,既然你如此诚心的道歉,她定不会责怪你。”   吕可馨听了破涕为笑,招呼伙计又为叶芷蔚添了两个菜,全都算在她的帐上。   吕可馨见叶芷蔚并没有拒绝她的示好,于是进了雅间,在叶芷蔚身边坐了,还热情的想去拉她的手。   叶芷蔚将手抽了回来,装和善倒罢了,她可不想跟对方有身体上的接触。   吕可馨没拉到对方的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听说世子妃在码头上也开了饭庄?”她寻了话头,旁敲侧击。   “算不得什么饭庄,不过是个小院,卖些便宜的吃食,都是些寒酸的人去吃,挣不了几个钱。”叶芷蔚话语轻柔,但是这话听在吕可馨耳朵里,却感觉极为刺耳,前些日子她还在讥讽那些苦力寒酸,可是今天她却要费尽心思的去打听,关于他们吃的菜里的食材的来路。   吕可馨悄悄打量着叶芷蔚,总觉得有些不敢相信这眼前坐着的就是南王世子妃,看她身上穿着普通的衣裳,头上也没有戴着金银玉器,世子怎么会娶这么一个无趣的女子……虽说她长的还是有几分姿色……   “吕小姐?”叶芷蔚提高了声音,将她从刚才的走神状态中唤醒。   吕可馨一脸尴尬,“我听说世子妃手里有辣椒的货源?”她决定还是直接挑明此事。   叶芷蔚扬了扬秀眉,“有一些,放在库里有些碍事,所以便让他们做成菜,帮着消耗些。”   闻听此言,吕可馨暗暗吃惊。   世子妃手里这是有多少辣椒的货源,多的都要放不下了,所以才做成菜卖给那些穷鬼们吃?   “世子妃为何不将它们卖出些呢?”吕可馨试探道。   “卖给谁?”叶芷蔚蹙眉,“不过是些食材而已,值不了多少银子。”   吕可馨想起父亲交给她的任务,不由得兴奋起来,“我兄长便是管着这五味居的,他可以帮忙。”   叶芷蔚想了想,“也好,我那里正好有几箱没开封的,你若是愿意帮这个忙,我明日便带货来给你们看。”   吕可馨忙不迭的点头,“好,到时一手钱一手货,就这么说定了。”   叶芷蔚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她可以看见吕可馨眼底那兴奋地光彩,就像鱼儿看到了美味的诱饵一样的不顾一切……   ☆、第264章 奇货可居,炒高价位   第二日,吕可馨与她的兄长吕宝梁早早的等在五味居里。   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今天五味居里人特别多,他们都是商人打扮,但并不点什么菜。只是叫了几个简单的小吃坐着聊天。   好不容易盼着叶芷蔚来了,吕可馨心里就算有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得陪着笑脸迎上来。   叶芷蔚还带来了一辆马车,停在五味居外。   “不知世子妃带了多少货来?”吕可馨紧张道。   “十箱。”叶芷蔚淡淡道,“五箱干辣椒,五箱新鲜辣椒。”   吕宝梁兴冲冲凑过来,吕可馨帮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兄长,五味居便是他在管着。”   叶芷蔚淡淡一笑,“我们先来看货吧。”说罢转身吩咐身边人从马车上将货卸下来两箱,当众打开箱盖。   吕宝梁本想阻止,但已然来不及了,所有人全都看到了这一幕。   五味居里半数食客突然全都涌了出来,将马车团团围住,“世子妃。我出价比五味居高一倍,您卖给我吧。”   “世子妃,只要您开价。多少我都应!”   “世子妃,价钱好谈,只要您手里有货,多少我都要……”   一时间吵吵嚷嚷,只把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本美滋滋准备坐地收货挣钱的吕宝梁跟吕可馨傻了眼,还没等他们说话呢,别人开出的价全都比他们高,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在一夜之间,这些人全都得了消息赶来买辣椒。   叶芷蔚一脸的为难,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吕可馨不甘心道:“世子妃,您可不能失言,之前您说好要卖给我们的……”   话音未落,她的话已然人打断。   “世子妃可有跟你们签下字据?”有人质问道。   吕可馨语噎。   “对啊,世子妃既然没有跟你们五味居签下协议,那便不算失言。这辣椒生意你们休想独吞!”   人们吵嚷半天各抒己见,就在这时,叶芷蔚突然出言道:“不如竟拍吧,省得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竞拍?众人面面相觑。   叶芷蔚雷厉风行,当即拍板道:“明日在蜀香园楼上,设竞拍会场,到时有想购进辣椒货源的可以到场参加竞拍。”   吕可馨与吕宝梁眼睁睁看着叶芷蔚带着马车离开了码头,众人也随之散去。   这一来一回,这一车辣椒的价格已然在无形间被抬了起来。   翌日,蜀香园。   竞拍会场设在蜀香园四楼,楼外的空地上,搭着彩棚,摆放着桌椅,不止楼内座无虚席,就连楼外这些彩棚里也是坐得满满当当。来的晚的,只能站着。   叶芷蔚从海棠花窗里向外望去,看到这盛世唇角微微一勾。   小莲笑道,“那吕小姐只怕还不知道自己被当成枪使了。”   因为有了五味香最先出面,所以城中各大商户都得了消息,知道世子妃要与他们交易辣椒货源。   如今在京城,辣椒的价格已然被炒到了奇货可居的地步。   主持竞拍的是蜀香园的马掌柜,叶芷蔚并不出面,店里的伙计时不时过来向她禀报最新的价位。   除了辣椒,这次她还竞拍了库存的部分松花蛋,现在庄上苍明养的鸭子不少,鸭蛋源源不断,所以她已经积攒了不少现货在手里。   “只怕今天要大赚一笔了。”小莲喜道。   “五味居竞拍辣椒的消息是否已经让人传给了二房那边?”叶芷蔚问。   “昨天晚上就已经告诉金管事了。”小莲道,“想必大少爷已经听说了此事。”   叶芷蔚悠闲的在屋里坐着,听着外面不时传来价格走高的消息。   就在这时。一名伙计进来道:“有人见到镇国公府的大少爷叶容与到蜀香园里来了。”   叶芷蔚冷冷一笑,“给他个机会,让他进到竞拍会场里。”按说叶容与来了,也只是看热闹的份,根本不可能进到会场里。   小伙计跑去安排了。   叶容与昨日听到这消息后又惊又喜,五味居里有他们二房的干股,所以他自然是相信这消息的准确。   最近不少人以倒卖辣椒挣了不少银子,他看在眼里,着实眼红,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斤妖华圾。   眼瞅着辣椒价格一路走高,叶容与盘算着要是能大笔拍下,再转手,只要顷刻之间,便是几千两银子的进帐。   于是他拿出带来的银票,也加入了进去。   拍卖会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结束了。   “叶大少爷拍得了多少?”叶芷蔚问。   “五十件货,大约花了五千两银子。”马掌柜看着手里的帐目道。   现在辣椒的价格已然炒到了令人乍舌的价位。   “五味居拍得了多少?”   “也是五十件。”   叶芷蔚冷冷一笑,自语道:“好,太好了。”   小莲不解道,“他们拍到了辣椒,只怕以后这东西便不再是我们独有的了,如何世子妃还要称好?”   叶芷蔚不屑道:“你还真当辣椒是个金贵物了?”   “难道不是嘛?”小莲一脸不解。   “辣椒这东西最易种植,又好管理,产量又高,根本就不是什么金贵之物,现在不过物以稀为贵,辣椒苗都被我把在手里,早晚会有一天流传出去,到时候此货的价格便会一落千丈,他们手里的五十件货,到时只怕要赔的连毛都不剩了。”   听了叶芷蔚的形容,小莲忍不住捂着嘴嗤嗤的笑。   叶芷蔚才不怕辣椒价格下跌,以后她的手里还会有更多值钱的东西出现。   码头上的那些苦工们现在都成了她的眼睛,昨天答应帮她弄来金薯的那个人真的弄来了一段植物的藤蔓,果然就是她猜测的红薯。   她付了那人一百两银子,这件消息简直就像一颗无形的炸弹在他们中间爆开,所有人都兴冲冲的盯着那些从外域来的商船,仿佛那商船就能生出银子来似的。   叶芷蔚心满意足的查看了竞拍的帐目,又吩咐了马掌柜些事情,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青衣的声音:“世子妃,主子让属下来接您,三皇殿下的践行宴就要开始了。”   ☆、第265章 闫程鸣的提议   叶芷蔚乘马车由青衣等人护送着,一路来至三皇子府。   因为三皇子至今尚未封王,故此府中并没有英王府那般有气势,一路上假山溪水,风景倒也别致。   叶芷蔚一路随着府里的下人前行。目之所及,各处景物都透出独到的匠心,或雅致,或宁静,或悠远,让人不由得身临其境,仿佛心灵也跟着安静下来……   叶芷蔚看着这些,却是越走越心惊。   她对于三皇子接触并不多,不过她从风暮寒的语言中已能窥出他的些许性格。   他既能与太子暗中较量便不会是什么风雅平淡之人,可是他的府中却是如此布置,由此可见此人心机极深。   她正往前走,忽听一旁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叶小姐。”   叶芷蔚愣了愣,转头见闫程鸣从小路上走过来。   青衣不动声色的上前一步,将叶芷蔚挡在身后。   闫程鸣对青衣的敌视不以为意。来至叶芷蔚面前,“好久不见了,叶小姐却是比以前丰润了许多。”   这话说的极其暧昧。叶芷蔚下意识的低头扫了眼自己的前胸。   他说的没错,自己那里确实比以前“胖”了不小,而且已有远远超过前世之势,全赖于南王妃天天不断的汤汤水水。   青衣盯着闫程鸣,冷冷道:“世子还在里面等着属下复命,闫将军若有什么事,请到里面叙话。”   闫程鸣扫了一眼青衣,“不妨事,我只想找叶小姐聊聊天。”   “闫将军。(   闫程鸣鹰目微凌,射出灼灼光华,“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言罢他向前面负责引路的下人一摆手,“我会送世子妃入席。你先下去吧。”   那引路的下人犹豫着,似乎不知如何是好,青衣向他使了个眼色,那人也是个伶俐的,立即明白过来,躬身退下。   因为有青衣在身边,所以叶芷蔚并没有感到紧张,这里又是三皇子府,想来闫程鸣也不敢对自己如何。   两人沿着小路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   “不知世子妃在南王府的日子过的可好?”闫程鸣面上似有关切之色。   叶芷蔚与世子离开王府之事已经不知被谁传了出去,各种版本流传不断,不过大多是关于她为南王爷所不喜,惹得王爷动了家法之类,所以才出府暂避。   叶芷蔚淡淡一笑:“有劳将军挂念,一切都好。”   “只怕好与不好,只有自己才知道吧。”闫程鸣不屑冷笑。   “将军此言说的不错。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想来闫将军与明珠公主大喜在即,应该也是过的不错。”叶芷蔚玉颈低垂,温温柔柔的向他捅刀子。   闫程鸣嘴角不屑的撇了撇,“看来你很高兴看到我与明珠公主成婚。”   叶芷蔚以袖口掩住嘴唇,隐住唇角狡黠的笑,“将军步步高升,我自然替将军高兴。”更主要的是以后不用再担心你缠着我了,就明珠那性子,等到洞房时定是精彩绝伦。   闫程鸣鹰目深处暗火丛生,但脸上却带着笑意,“你不必担心我会再缠着你,现在你对于我来说,已然再无用处。不如直言不讳。”   叶芷蔚没想到他竟如此直接,不由露出惊诧的目光。   “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话?”闫程鸣微微冷笑,“当初我想娶你也不过是为了你身后的镇国公府,为了图那西北的军权,可是现在那军权已然被收到了皇上手里,所以你的身份自然再无用处。”   叶芷蔚之前也曾听风暮寒说过此事,他将西北的军权交给了南宫烟的未婚夫,文天昊。   人人都有自己的打算,不过像闫程鸣这般敢于直接说出来的人,还真不多。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不禁慨叹:闫程鸣这家伙,还真是自大透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不过如此以来,她倒是不用再担心他会对自己如何。   闫程鸣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不信他所言,于是接口道:“现在你的身份已然再无利用的价值,想来很快,就连南王世子就会视你为多余之人,大概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再娶侧室入门。”   叶芷蔚淡淡一笑:“多谢闫将军提醒。”   她才不会觉得闫程鸣是好心提醒他,对于这个人,她可是要加着十二分的小心。   闫程鸣突然收住脚步,定定注视着她,“若是有一日你被世子所不容,可以来寻我。”   “寻你做甚?”叶芷蔚奇道。   闫程鸣突然俯下身,贴近她的面前,低声道:“我可以纳你为妾,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叶芷蔚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家伙……脑子里究竟都想了些什么?   叶芷蔚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想要离这个疯子远一些。   “早晚有一日,南王世子会想办法让你空出正妃之位,所以我的提议你可以考虑。”闫程鸣鹰目弯了起来,似乎在笑,可是他的眼底却无半点笑意。   “闫将军不在席上饮酒,却反将本世子的女人拦在这里做甚?”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男声,略带暗哑的声线里含着噬骨的冷意。   闫程鸣从容直起身子,转向身后,“世子……”   风暮寒一身锦衣华服立于路中央,神色冷峻望向这边。   叶芷蔚迈步走过去,闫程鸣身形微动,似乎用肩拦了一下她,低声道:“我刚才的话你可听清了?”   叶芷蔚垂下眼睛,“有劳闫将军关照,我自当用心侍奉世子。”说着她向侧面迈出一步,绕过闫程鸣,来到风暮寒面前。   “见过世子。”当着外人的面,礼节绝不能省。斤妖估血。   风暮寒面色如霜,冷冷扫了一眼闫程鸣,“太子正在到处寻你,还是早些过去的好。”   闫程鸣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辞了。”言罢,甩袖先行离去。   一旁的青衣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刚才那三皇子府里的下人伶俐,想必是去偷偷传了话给风暮寒,不然这闫程鸣还不知道要缠着他们到何时。   “刚才他都与你说了些什么?”风暮寒不悦道。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没什么,我只是在恭喜他与明珠公主百年好合。”   百年好合?风暮寒凤眸眯了起来。:。   这小狐狸每次在敷衍他的时候,眼睛都会先眨一眨   ☆、第266章 践行宴,太子刁难   风暮寒与叶芷蔚回到席上时,三皇子风泽熙正被众人围着敬酒。   闫程鸣坐在太子身边,手里端着酒盏,鹰目中带着挥之不去的煞气。   三皇子见风暮寒回来不由笑道:“难怪世子不肯要女子陪酒,原来是有伊人相伴。”   叶芷蔚注意到每人席间都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相陪。她们个个面容娇媚,眼眸如丝,柔弱无骨,身体依附在那些男人们的身上,不用猜也能知道她们的身份。   风暮寒面无表情拉着叶芷蔚归了席。   三皇子对他的冷冰态度似完全不介意,继续道,“世子回来的正好,我准备了助兴节目,现在叫她们上来吧。”说着他拍了拍手。斤序私扛。   立即有人带上来一群歌女、舞姬。   叶芷蔚坐在风暮寒身侧,先是向三皇子敬了一杯酒,然后便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看歌舞。   其实说起来这节目真的没什么可看性,叶芷蔚觉得有些无聊。   无非都是些老套的群舞,古琴琵琶之类的配乐,从宫里到民间。都是一个调调,真真无聊到爆。   叶芷蔚漫不经心的玩弄着手里的酒盏,眼睛瞅着场上的表演,太子等人不断向三皇敬酒。   女伶们的娇笑声时不时传来,其中还夹杂着男子不怀好意的调侃,与场上那优美的琴声混合在一起。不禁让人生出一种荒唐之感。   叶芷蔚无声的叹了口气。   这种虚伪的生活,难道就没有人感到腻味么?   众人推杯换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少人已然带了醉意,场上的歌舞也没有人再去注意。场面显得有些冷落。   就在这时,太子突然叹道:“三弟府上的歌女差了些。”   三皇子面带微红,显然他也喝了不少,出征前的践行酒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的。   “我这里的歌女自然是比不过太子殿下府里头的。”他坦然道。   “三弟不要如此生疏,此处又不是朝堂,你我仍然可以兄弟相称。”太子笑道。   三皇子附和着笑了起来。   一时间席上气氛和谐,若是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是兄弟和睦亲情无限呢。   叶芷蔚看到这景象觉得非常滑稽,可是她不敢笑。她侧过头,发现风暮寒面无表情的坐着,眼睛却是盯着闫程鸣的方向。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对面闫程鸣也正看向他们这边,两人间的视线似火花四溅。   叶芷蔚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显然风暮寒对刚才她来时闫程鸣的半路堵截心有不满。   太子好像没有注意到这边,他笑着挑起身边陪酒的那名女伶的下颌,那女子娇笑着躲了,起身来到场上。   随着乐声响起,那女伶翩翩起舞,边舞边唱:“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歌声优美凄楚。   然而歌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词一出口,就连三皇的脸色也是随之一变。   这女伶唱的这首词名为《采薇》,诉说的是一名征战在外的老兵的心情。   其词苍凉,在这种场合唱起来,难免会让人感到不吉利。   太子和着曲子,以手指在桌案上打着拍子,似完全没有意识到女伶唱词中的不妥。   叶芷蔚悄悄望向三皇子风泽熙,见他半眯着眼睛,似乎醉了,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想必这个时候,三皇子心里定然是极其恼火的,可是他却没有发作,而是静静的坐着,一直等到女伶表演结束,他抚掌大笑,“真是妙人。”   太子唇角带笑,望向风暮寒:“世子觉得此曲如何?”   三皇子也望向这边。   叶芷蔚心里的小人忍不住向太子竖起中指,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风暮寒若是说好,那三皇子心里定会不痛快,他出征在即,自然不希望有人在这个时候咒他一战不归。   但风暮寒若是说不好,那便等同于直接不给太子面子,虽然他并不在意这个,但今天这场合有些特别,就连皇上也不希望在践行宴上闹出事来。   风暮寒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叶芷蔚,薄唇挑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妖异而冷清。   “薇儿……”他幽幽道,“为夫许久没有听你一曲了。”   叶芷蔚立时顿悟,只要她的表演胜过刚才的女伶,那便会将这一幕不快直接遮过去,只是以她的身份,与这女伶相比的话,未免失了身份。   叶芷蔚乖巧的侧过脑袋,“不知世子想听什么曲子?”   她身上穿着暗银纹的撒花烟罗裙,大厅明亮的灯火将她衣裙上的银纹映照得熠熠生辉,似乎燃烧着一团银色的火,她知道风暮寒的本意绝不是想故意让她在这里失了身份。   风暮寒的凤眸不由得眯了起来,仿佛被她身上的银色火焰灼到了眼睛。   “什么都好,只要是薇儿弹的,为夫都喜欢。”他相信她会明白自己的意图。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惊愕。   谁能想到,南王世子竟能当众说出这种话来,这还是那个冷面无情的威武将军么?他们何时曾见他如此轻言软语,特别是席间陪酒的那些女子,听了这话全都向叶芷蔚身上投来探究的目光。   她们都想看看,这位年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子,究竟有些什么能耐,竟能讨得南王世子如此喜爱。   叶芷蔚略一沉吟,笑道:“既然如此,那妾身便为夫君奏一曲也无妨。”   风暮寒唇角勾了勾,果然还是他这小狐狸聪慧,她只称是为夫君弹奏,这便不算是当众献艺,就算比过了对方也谈不上是失了身价。   三皇子仿佛对此非常感兴趣,拍了拍手,“来人,取琴。”   有人抬来古琴。   “慢着。”太子突然抬起手来,“最近本太子从皇后那里得了件使节进贡来的乐器,此物一直放在府里,久也无人能弹奏,今天正好将它带来,不如让世子妃试试看,想来南王世子看中的女子必是多才多艺,弹奏此琴的话,应该不在话下。”   阴森的目光掠过叶芷蔚的脸,太子微微冷笑。   ☆、第267章 一曲箜篌诉衷肠   有人抬上来一架形状奇特的琴。   琴身遍涂金漆,闪耀着耀目的光华,舟形琴盘上伸出一条如同孔雀细颈般的弯弯琴首,如果优雅的凤首,十四条琴弦盘横其上。   众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来。几乎所有人都没有见过此琴,更别说弹奏了。   风暮寒没有理会太子的挑衅,他迎上叶芷蔚的目光,双眸里星辰闪烁,似乎在等她的答复。   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她的心里感受到了莫名的安定。   她知道,只要她梢梢表示出拒绝,他便会为自己打破前面的任何阻碍。   她歪着头看了看面前的那把形状奇特的琴,笑得眉眼弯弯。   她并不认识那把琴,但是巧得很,十娘的记忆中却是留下了有关这琴的记忆——凤首箜篌。   当初十娘在红楼,也算是才艺无双,结识过各地才子佳人,自然也包括了来自异域的远方来客。而这把琴正好便是来自外域,十娘以前还曾与异域来客请教过其技法。   “好有趣的琴。”她笑得无害,眼睛清澈得没有一丝阴影,“妾身可以试试这把琴么?”   风暮寒望着她,“只要你喜欢……”   “妾身自然是喜欢的。”叶芷蔚欢天喜地的站起身,来到那把琴跟前。   太子与三皇子等人目光全都落在她的身上。   “世子妃莫非以前见过此物?”闫程鸣忍不住好奇道。   叶芷蔚摇头。“只是觉得有趣的很,太子殿下真的可以让我试弹此琴么?”   太子笑了笑,“你若喜欢,本太子便将此琴送与你。”   叶芷蔚欢喜似的笑了,“那便多谢太子殿下了。”好像她真的喜欢得紧似的。   众人见她俯下身。将此琴半抱在怀中,席地而坐。   不过她的脸却是正对着风暮寒的方向,给了太子等人一个后脑勺。   可是这时已然没人会为此挑理,他们都想见识下这种奇怪的琴是如何弹奏的。   闫程鸣看着她的侧影,略显稚嫩的脸庞带着一丝红润,她席地而坐,衣袂迤逦铺开在身后,宛如孔雀般的艳丽,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以前,在他的心里,她不过是自己可以利用的工具。   当她失去原有的利用价值后。他本应将她弃之如履,可是不知为何,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眼光仍然会紧随她左右,内心中,一个声音隐隐响起——想要她,要得到她……   叶芷蔚坦然坐与南王世子面前,脸上并无少女的娇羞,微笑自信而恬静。   风暮寒一臂撑于案上,支着额角,神态悠闲。   叶芷蔚左右手分别至于琴弦两侧,纤指掠过琴弦……   所有人全都闭住呼吸,琴弦发出一种类似梦幻的颤音。   叶芷蔚试拨了几次,手指技法忽地一变,摇指、轮指不断变化,另一手使用揉、压技巧,琴声曼妙,如泣如诉,不过那曲子却是所有人都未听过的。   叶芷蔚樱唇轻启:“窗外寒星冷月隔着雾,长夜对残烛。镜中愁容满面发未梳,素颜眉头蹙。自古多情总被无情误,相思穿肠肚……”   谁也没想到世子妃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唱出这样的词来。   太子面色僵硬,这把琴之前他已经找了许多人试过,就连他府上最高明的琴师也找不出弹奏它的方法。   琴弦在那些人的手里只能发出难听的怪音,可是到了她的手里,竟能流淌出如此震人魂魄的颤音来。斤序有划。   “悠悠岁月几番寒暑,此去经年陌路。三生石、三生路、三世情缘尘归土。但相思、莫相负、再见时盼如故……”   叶芷蔚怀中半抱凤首箜篌,独自悠悠吟唱。   风暮寒脸上原本的悠闲神色不见了,他定定的盯着眼前的她,恍如梦中。   “如花美眷谁人顾,浮生无你只是虚度。似水流年惹人妒,人间有你却胜无数……”   他说不出自己此刻内心的感受,胸口就像被什么涨满,疼痛与甜蜜交替着,几乎让他呼吸不畅。   除了他与她,想必再也无人能够理解这唱词中的深意。   “今生的我还在读,前世诀别的一纸书。手握传世的信物,而你此刻身在何处。没有你、不见你、未见你,芳心问谁吐……没有你,满腹的心事向谁诉……”   但相思、莫相负、再见时盼如故。   风暮寒手里的酒盏倾斜过来,酒水顺着杯口流淌出一条细线。   但他仍浑然未觉。   叶芷蔚的手指在琴弦上不停翻飞,每一个音符里都有着她的欢喜,她的忧愁,在这一刻,她只为眼前之人弹奏。   闫程鸣看着她,毫不掩饰眼底那灼灼光华,就像一只野兽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太子紧抿着嘴唇,他万万没想到她竟真能奏得此琴。   琴音与歌声悠远飘渺,最后如同淡淡的轻烟,飘散开来,人们仿佛只能听到潺潺的溪水声,流淌渐远……   一曲终了,直到叶芷蔚原地站起身,众人才想起喝彩。   三皇子更是借着醉酒站起身来,抚掌大笑,“妙哉,世子妃才艺当属一绝。”   众人齐声附和,不少人投向叶芷蔚的目光与此前相比,多了惊艳之色。   “青衣。”风暮寒突然开口,语气幽幽,垂下的凤眸内隐住星辰万道。   “世子。”青衣上前来。   “将此琴收了。”   “是。”青衣二话不说,挥手便让身后侍卫上前,将凤首箜篌抬了起来。   太子嘴唇翕动几下,他此前已然把大话说出去,要将此琴送给叶芷蔚,现在怎好反悔。   叶芷蔚笑嘻嘻的,返身归席。   “世子爷可喜欢妾身刚才的曲子?”她故作娇羞道,小女儿态毕现。   桌案底下,风暮寒大手突然捉了她的手,狠狠捏在掌心,把她疼的险些叫出声来,心中暗忖,这家伙又是发的什么神经,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下这么重的手。   风暮寒似未觉察到她在蹙眉,幽幽道,“甚好,待回去了,你可日日弹奏此琴与为夫消遣。”   太子紧紧的捏住了手里的酒盏。   这琴可是皇后赐给他的,现在竟成了南王世子闺房之乐的消遣之物,让他心里如何能平。   叶芷蔚手上被他捏得生疼,顺势嗔道:“妾身弹得好,不知世子爷有没有赏?”   此言一出,她只见风暮寒的剑眉一挑,眼底瞬时涌出危险的光华,“你想要赏?”声音带着一丝隐忍的暗哑。   要不是当着众人的面,他还真想马上“赏”了她……只不过所赏之物,已远远超过她的想象罢了。   他反复的捏弄着她的小手,那柔软的触感唤醒了他往昔的记忆,来自她身体的热度与淡淡的香气在他的体内升腾,聚集,加之酒劲的促动,让他欲罢不能……   ☆、第268章 奉夜香?城外遇刺   叶芷蔚望见风暮寒眼中翻涌的暗流,心中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暗道不妙,这家伙不会在这里就失态了吧……   就在她担心会出意外之时,风暮寒忽地松开了她的手。站起身来,“时辰不早了,明日三皇子还要随军出征,早些散了的好。”   叶芷蔚暗暗松了口气,也随之站起来。:。   众人见南王世子开了口,于是纷纷起身,有些人看向太子,似乎在等他开口。   太子微微眯着眼睛,漫不经心道:“此琴既已送给世子妃,不如本太子好人做到底,再送你一个奉琴焚香的妙人如何?”   说着他看向身边的那个女伶。   女伶低着头,身姿如柳,似莹莹不堪重负,直叫人心生怜爱之情。   奉琴焚香?这是要往风暮寒身边塞人的节奏么?叶芷蔚心中的小人立时警觉起来。:。   风暮寒冷眼望着太子。“奉琴焚香倒是不必,本世子府里还缺个奉夜香的,只要太子舍得,本世子便笑纳了。”   夜香……   叶芷蔚嘴角抽了抽,险些笑出声来。   如此娇滴滴的大美人放在府里,只为了奉夜香。实在是暴胗天物啊!   众人全都忍俊不禁,可是谁也不敢真的笑出来,这种事,南王世子还真做得出来。   太子黑了脸,他如何不知这是风暮寒的借口,可是对方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他再要说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风暮寒衣袖一甩。潇潇洒洒离席而去。   马车离了三皇子府。   叶芷蔚独自坐在马车里,挑起车帘往外看去。   风暮寒骑在马上,青衣等人紧紧跟随左右。   再过一会城门便要宵禁了。他们正好赶在关城门前出了城外,准备回庄上去。   南王爷一直也没有派人来叫他们回去,想来是他抹不开这个面子,索性她也并不急着回王府去。还是在庄子上住着比较畅快。   她正想着心事,忽见风暮寒在马上向她这边转过脸来,淡淡的月光下,妖冷的容颜让她的心仿佛有了一刻的停顿。   他看着她,眼中似乎另有深意。   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他目光中的含义,马车外忽地传来破空之音。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箭簇的鸣响!   她的心猛地缩紧了,紧接着她便听到青衣的声音:“有刺客!”   马车外响起一片金戈撞击之声,似乎有箭簇叮叮当当的打在马车的车厢外壁上。   她连忙放下车帘,一支短箭正好自车帘外射入,箭头上还绑着油布,带着火苗。   那箭头掉到车厢里,呼地就烧了起来。:。   叶芷蔚忙用衣袖遮住脸,车厢里顿时弥漫呛人的烟雾,她想将明火扑灭,可怎奈那油布烧的极快,一下子就把车里其他的东西给点着了。   烟雾中,有人快速挑起车帘,将她一把扯了出去。   她捂着嘴不住的呛咳,尽管看不清来人,但是她却能感觉得到对方的气息,是她熟悉的。   “没事吧?”风暮寒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一手揽在她的腰间,一手握着长剑拉着她向后退去。   马车对面的高坡上不断有流箭射下来,青衣等人不住拨打飞来的流箭,掩护着风暮寒与叶芷蔚两人上马。   风暮寒一手拉过踢云乌骓,准备将她先扶上马。   可是就在这时,山坡上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哨,三十几名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跳了出来,齐齐挥剑向这边袭来。   青衣等人只好跳下马来抵挡住那些人的击势。斤序围划。   一场混战,双方全都保持着沉默。   青衣等人不问对方是何人,对面的人仿佛也早已知道他们正对付的这些人是谁,一时间清脆的兵刃交响代替了一切言语。   风暮寒将叶芷蔚扶上马,手中长剑一抖将冲过来的刺客拨开,剑如游龙,于黑暗中上下游走,顷刻之间,已放倒数名蒙面人。   很明显,对方并不是青衣他们的对手,所以风暮寒也没有下达后撤的命令,显然他们想解决完这些麻烦再走。   叶芷蔚骑在踢云乌骓身上,小心的避开混战的双方。   她没有武功,只能在这个时候尽可能的不给他们添麻烦。   风暮寒纵然与人交手,也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周围。   很快,那些蒙面人似乎看出了他们都在护着骑在马上的这个女子,于是他们瞬时改变了战术,所有人全都攻向她的位置。   叶芷蔚心知不妙,想要后退,可是她的骑术并不佳,被那些人来来去去的晃花了眼,身子一歪,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风暮寒刚横剑弹开射向这边的两支利箭,见她身子不稳于是伸手去扶。   就在这时,自风暮寒身体左侧射过来一支短箭。   他正伸左手去扶叶芷蔚,若是收了手他便可以避开那支箭,可是她却会落下马来,而且她掉落的位置正好是那短箭所向之处。   叶芷蔚也心知不妙,不过她本能的在落下的瞬间反伸手去推开了风暮寒。   “薇儿!”风暮寒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慌张,他根本没想到她会将自己推开。   那支短箭带着尖锐的哨音穿过了她的手臂,破开皮肉,最后卡在了骨头里。   疼痛就像闪电般的向她袭来。   可是,她的大脑中掠过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让她有些安心:太好了,这箭没有射到他身上。   风暮寒上前一把将她抓起,伸手捏住她被短箭洞穿的手臂,手掌中顿时传来一股湿热的感觉。   “我没事,你莫慌。”叶芷蔚只觉眼前金星乱冒,但她还不忘及时安慰他,这个时候,她比风暮寒还要理智,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将这些杀手清除掉,而不是后悔刚才的失误。   风暮寒紧紧的捏着她受伤的那条胳膊,本是为了防止她出血过多,可是他捏的太紧,反而让她疼的直冒冷汗。   “你轻些。”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风暮寒手上用劲松了松,但牙齿间却发出“咯”的一声,就连叶芷蔚都能感觉到在这一瞬间,自他身上迸出的杀意。   冰冷而幽深的眼底仿佛化做一方千年古井,漆黑无底的深渊里泛起殷虹的血色之雾……   叶芷蔚暗吃一惊:不好,他这样子莫非是又要失控了?   ☆、第269章 阻止,暗悔   眼瞅着风暮寒额角的青筋跳了起来,叶芷蔚的脑海里瞬时闪过他失控时的可怕模样,脊背浮起一层冷汗。   就在风暮寒手握长剑将要转身之时,她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几乎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了他的身上。   “不要!不要去……我没事。不过是流了点血……”骨头一跳一跳的疼,那支箭还卡在她的手臂上面,她努力让自己忽略它的疼痛。   风暮寒身形一滞,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斤丰序划。   叶芷蔚将自己整个都贴在了他的身上,“不要出手,就算是为了我,求你想一想若是你再出了什么事……别再让我担心了好吗……”   风暮寒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费尽所有的力气才将自己的意识拉回清醒。   是的,这个时候,他不能失去理智。   原本,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不过现在却出现了意外,被伤的人居然是她而不是他。   他咬着牙,将自己的怒气逼了回去。   没错!他不能再让她担心了。   感觉到他的身体放松下来。叶芷蔚暗暗松了口气。   风暮寒收回长剑,打横将叶芷蔚抱起,纵身跃上马去。   青衣等人见了边战边退,他们的实力本就强过对方,眼下对方只剩下了寥寥数人还能战斗,所以青衣等人没费什么力气便冲出重围。   叶芷蔚安心的靠在风暮寒的怀里,长长舒了口气。紧张感过去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手臂的剧痛。   风暮寒在马上简单的帮她检查了一下伤口。   还好,伤口处的血是鲜红色的,那支短箭并没有喂毒。   她躺在他的怀里,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的脸,狭长的凤眸深处,带着驱之不散的寒光,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刃,随时都能将敌人的头颅割下。   “……暮寒。”她低声道:“你千万要好好的……我们两个不能同时有事……”   “你且安心。”风暮寒脸上的霜色缓了缓,“再也不会有事了。”   他一直在等的机会终于到了,他可以借此机会反击。   可是不知为什么,现在他的心里却没有任何的兴奋与激动。   回到庄上,崔先生急急的赶过来,让人熬煮了止血用的药汤,又准备了锋利的匕首,打算将那支短箭从叶芷蔚的手臂上取下。   经过一路的颠簸。叶芷蔚手臂的血已经凝住了,血块与衣袖粘在一起,难以脱下。   风暮寒直接将她的衣袖撕开,从小莲手里接过温热的棉布,轻轻帮她擦拭干净了周围的污血。   崔先生看着那支短箭一脸的为难。   叶芷蔚知道他是怕自己觉得忌讳,于是道:“崔先生尽可放手去做,我是相信先生的。”   崔先生犹豫道:“此箭正好卡在骨间,只得将箭尾切断,从后取出。”   叶芷蔚一咬牙,反正早晚都要取箭,长痛不如短痛,她点了点头。   崔先生让人拿来一根两根粗细的木棍。那木棍表面被磨得极其光滑,他将此物递到她面前。   “请世子妃将它咬在口中。”   一瞬间,叶芷蔚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只狗嘴里咬着骨头的模样。   “崔……崔先生……”叶芷蔚极力摆出可爱又无辜的模样。“可以不咬着这个东西么?”   这简直太有失形象了。   崔先生捻了下胡子,“世子妃莫非是嫌弃此物长得丑?在下这里还有雕花的……还有雕刻成玉如意形状的也有……”   叶芷蔚嘴角抽了抽,你妹啊,这根本就不是形状问题好么?   小莲在一旁看出了叶芷蔚的为难,接口道:“不如让世子妃咬着棉巾好了,这东西又软,不会伤了牙齿。”   崔先生点了点头,拿起匕首开始处理那支短箭。   等他开始动手,叶芷蔚才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让她咬着木棍了。   因为没有麻药,匕首每在短箭的箭尾划过,短箭本身都会随之颤动,她的伤处就如同被撕裂般的剧痛起来。   风暮寒一直留在床边,他见叶芷蔚身体不住乱动,于是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崔先生早已见惯这种阵势,处理的手法干净利落,可是尽管这样,风暮寒还是忍不住沉声催促道:“再快些!”   崔先生无意中抬头,惊见南王世子脸色煞白,若是不知道的还会以为那被短箭射伤的人是他。   他按着叶芷蔚的肩膀,坚定而决然,只是他眼中的幽深中透露出了一丝不安。   崔先生暗自吃了一惊,他还没见过世子有如此紧张的时候,手上匕首一抖,叶芷蔚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叫出声来。   风暮寒的手下意识的收紧,叶芷蔚只觉得不但手臂痛得要命,就连她的肩膀也像是要被他捏碎似的。   她想要张口提醒他,让他轻一些,可是眼前却金星乱冒,紧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崔先生忙趁机将短箭的箭尾割断,将短箭拨了出来。   一股血窜了出来,喷在八宝绣帐上面,屋里尽是血腥之气。   风暮寒闻着这气味只觉得自己要疯,但他还是站在那里,看着崔先生清洗了她的伤口,上药、缝合最后用布将她的手臂绑好。   望着她,他低低的叹息了一声,伸手掠过她的侧脸。   “薇儿,为夫错了。”屋里无人时,他喃喃自语。   屋外,青衣等人都没有离开,除了刚才受了些轻伤的人去处理了伤处,其他人都留在原地。   青衣站在门口,脊背挺得笔直,但他的心里却隐隐有些没底。   刚才的刺杀他们提前便已得到了消息,世子要等的正是这么一个机会,他借机佯装被刺,然后便可对某些人痛下手。   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最后被伤的人却是世子妃,而且世子妃对此还并不知情。   也不知世子妃醒后若是知道了实情,会有何想法。   青衣等人静静的站在院子里,谁也不敢说话,除了小莲不时端药进屋出屋外,这院子里其他的闲杂人等已然全都被清了出去。   风暮寒一直守在屋里,其实他现在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去处理,可是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那些事已经不再重要了,他筹划了那么久,眼下到了最后一步,他却感到了后悔。   他应该另想其他法子的,不该把她牵扯进来……   ☆、第270章 世子发威,清暗庄,火烧太子府   夜空星辰斗转,偏向西方。   风暮寒神色疲惫的出了房门。   夜色渐薄,弦月如一弯线横于苍穹之上。   院里青衣等人一动不动的站着,恍若是木雕泥塑一般,巍然不动。   风暮寒抬眼扫视了一下院内众人。压抑的气氛浓稠的似调化不开,让人呼吸不畅。   “青衣。”幽幽的语调中毫无感情可言,如同利刃划过冰面。   “属下在。”青衣屏住呼吸拱手上前。   “调暗卫一千人,扫平太子暗庄,寸草不留!”   青衣神色一凛,立时垂下头去:“是!”   夜色中,暗卫死士如同鬼魅一般飘然而至,来去皆无生息。   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隐而不发终不是他的个性,只是这一世他想要护她周全,但避世并不能真正令他们脱离于这些世间的繁琐。   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要的,是一击命中,彻底的铲除掉他的对手。   院里,暗卫全部单膝跪俯于地。黑巾遮面。   风暮寒负手立于院中台阶上,凤眸如刀般凌冽,周身上下都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出发。”   不过片刻间,院内暗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城外,太子暗庄。   此处地域偏远,庄子背后依山,一侧又有密林相护,就算有人偶尔从林间穿过也极难发现这里还有一处庄子。他圣尤巴。   太子手下的死士便是养在这里。除却历朝历代太子身边的影卫外,这些死士也为太子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   此时天色将明,庄上一片安逸。   林中,数道黑影正悄无声息的靠近……   与此同时,礼部尚书刘天烨府内。   这时本该沉睡着的后宅却灯火透明。   屋内,太子座在上首位置上,刘天烨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太子阴森的目光中翻涌着噬骨的寒意,“南王世子竟又逃过一劫,你不该在此时出手动他,打草惊蛇,本太子之前难道没有提醒过你,万万不可在三皇子出征前动手么?”   刘天烨脑门上冒了冷汗,“为臣也是想着竭尽全力为殿下分忧,待三皇子出征后。世子只怕就要搬回王府去住了,到那时再出手……就难了。”   太子最近心里烦躁的很,他处处遇事不顺,风暮寒虽屡次遭朝臣弹劾,但皇上却不知为何,总是护着他,而且又委以重任,他想不通,就凭他堂堂太子难道还比不过一个众人口中的逆臣?   “刘尚书,你当本殿下的话是耳旁风不成?”   刘天烨小心翼翼道:“殿下无需担忧,虽然这次没有成功。但他们伤了世子妃,想必最近一段时间内,南王世子定然不会轻举妄动。”   太子眼中迸出冷意,不屑道:“你太小看风暮寒了。”   刘天烨抬起头来,不解的望向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世子他会报复?”   太子冷笑:“风暮寒此人看似张狂,处处留人把柄,但实际上他所露出来的那些均不是他的短处,若是不能一击斩杀他的利爪,只怕会反被其伤。”   两人正在屋中说话,忽听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什么事?”刘天烨朗声道。   因着有太子在此,他府里的侍卫不敢直接入内。   屋门忽地被人撞开,一名浑身是血的黑衣人跌倒在地,手脚并用的爬向太子。   “殿……殿下……暗……暗庄……”   太子腾地站起身,几步来到那人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裳,让他抬起头来。   那人满脸是血,半边脸已经被利刃割烂了,伤口翻卷着,甚是吓人。   太子也被吓了一跳,手一松,那人一头便栽回了地上。   “暗庄怎样?”太子急道。   那人身体抽搐几下,眼光涣散,“南……南王世子……夜袭暗庄……”   说音未落,人已然气绝身亡。   太子又恨又恼,一脚踢开那人,骂了句:“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待到第二日天明,太子带人出城赶到暗庄,那里已经尸横遍野,所有死士全都暴尸荒野,整个庄子死气沉沉,就连看门狗也被杀死,真可谓是连一个喘气的也没留下。   太子恨的咬牙切齿。   他让人清理了庄子,又让人安排下去准备重新培养他的死士,忙了大半天,他刚刚回了城,却接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南王世子昨夜参加三皇子践行酒宴后半路遇刺,世子妃身负重伤,世子进宫当面向皇上请辞,只求自保,妄求日后不再遭遇此事。   皇上颇为动怒,当即赐了南王世子尚方宝剑一把,并命锦衣卫严岐山协同他查办此事。   太子听了这消息,心中冷笑。   就算查出什么来,他们又能如何,谁敢动一动他的太子府?   他的身后可是有着皇后与吕氏一族支持着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敢正面与他相对,就要有玉石俱焚的准备才成。   他心安理得的回了太子府,并开始计划着对付出征南下三皇子的事来。   是夜,半梦半醒间,太子似听到窗外传来呼喊之声。   睁开眼睛,只见窗棂上方跳动着赤色的火舌,如同鬼魅一般,在他的窗外扭动着身躯。   太子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披衣下床。   床上的妾室睡的稀里糊涂,见他起来便伸手去抓他的胳膊,嘴里嗔道:“殿下半夜不睡,这是要去哪里?”   “好像走水了。”太子一把甩脱了她的手,疾步出了屋子。   抬头,只见院外各处火光冲天。   “怎么回事?”平时这院子里有不少侍卫,可是今天不知为何,竟连半个人影也瞧不见。   太子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返身想回屋子,就在这时,院门外出现了一道人影,背后映着金色的火光,身影如同从虚幻中走出来一样。   太子眸光猛地一缩。   “原来是你……”   从门外走进一人,腰悬宝剑,一袭黑色锦衣华服,麒麟暗纹在火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太子府深夜起火,本世子恰好与严大人夜寻至此,见火势凶猛,恐祸及左右邻里,特来相助。”   风暮寒行至太子面前站定,狭长的凤眸中带着一抹冷笑。   ☆、第271章 好生照顾着太子殿下,龙袍   看着风暮寒眼中的冰意,太子的背后不由窜起一股恶寒。   什么深夜走水,分明是他公然放火烧了他的太子府,还敢大言不惭的说是前来相助!   夜风吹来烧焦的气味,就像肉被烤糊似的。难闻得很。   太子眼底略有动摇之色,风暮寒已经出现了这么久,为何他的侍卫还不出现?   “府内无故起火,想必定有原有,为保太子殿下安全,锦衣卫严大人已派人严加防范,任何人不能擅自出入太子后宅。”   太子心里“咯噔”一声,他简直不敢相信,风暮寒竟敢如此嚣张不羁,要知道火烧太子府可是死罪,可是他现在不但将这事情做了,还把他困在了后宅里。   他身边的那些侍卫,只怕早已是凶多吉少。   风暮寒信手弹去落在衣襟上的浮灰,“前院现在乱的很。殿下还是老老实实待在此处的好。”   “你难道想要软禁本太子不成?”他才不相信风暮寒敢做出这种事来,今晚火势这么大,明天一早他手下的那些太子党的成员就会得了消息,风暮寒就算再也本事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太子殿下还请稍安勿躁。”风暮寒抬起一只手,轻轻一挥。   自院外进来四名锦衣卫。   “太子殿下因为府上走水,以至于情绪不稳,你们要小心服侍。”   四名锦衣卫都是严岐山的手下,他们此前都得了上面的暗示。知道今晚的行动非同小可,所以齐声领命。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太子怒不可遏的看着四名锦衣卫向他走过来。   “太子殿下,请到屋内歇息。”四人面无表情围上前,将太子逼退向屋内。   “你们敢碰本太子一下,本太子就要了你们的脑袋!”太子咆哮着。   四名锦衣卫就像没听到似的,“殿下莫要动怒,请屋里歇息。”   屋里的妾室听到外面的动静。披了衣裳正好探出头来。   风暮寒忽地一抬手,修长的指尖弹出极细的一物,正射在那名妾室的头上。   她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瘫软在了地上,自她的额头正中,流下一道血线。   “风暮寒!”太子险些咬碎口中银牙,“你敢在本太子府行凶杀人……”   面对太子如同困兽般的咆哮,风暮寒神色冷淡。他一甩衣袖,重新将手负于身后,“事出突然,本世子还以为殿下屋里藏了歹人,故此出手相救。”   太子气得浑身发抖,从风暮寒的眼底,他分明看出他的轻蔑与不屑,他仿佛在无声的嘲笑着他:杀的就是你的女人,你能耐我何?   “好……好你个风暮寒,你有种!”太子怒极反笑,“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四名锦衣卫将太子“请”进屋内,严加“照顾”。   风暮寒盯着太子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口,眼眸深处如同绽开一抹妖娆的血色之花,忽明忽暗。   太子府前院。   大火燃起已有半个时辰,已有数处房屋被烧毁,只剩下了黑漆漆的框架还立在那里,风中充斥着刺鼻的烧焦气味。   锦衣卫与南王世子的近卫军将太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太子府里的下人全都被集中到了一处,美其名曰“避难”。   眼见得东边天色将明,锦衣卫开始清理那些烧毁的房屋。   随着天色渐渐明亮,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上早朝的大臣或是骑马,或是乘轿,困意阑珊的往皇宫这边过来。   太子府离皇宫不远,老远他们便能看到太子府上空那浓浓的黑烟。   “怎么回事,太子府莫非走了水?”   “听说大火从昨天晚上就烧起来了……”总有那消息灵通的。   “你们看……那是顺天府尹绍大人。”有人指向一边。   众人顺势看过去,只见顺天府尹绍大人衣冠不整,急匆匆带着手下官兵骑马赶来。   “难道说太子府招了贼?”他圣低圾。   朝臣们纷纷派出人手前去打探。   锦衣卫将太子府门口清理出来,让绍大人进去,反而对门外聚的那些看热闹的众人视而不见。   “绍大人来得正好,有你在也可多个见证。”严岐山迎上前来。   绍大人恭敬施礼,“不知严大人叫下官来做何见证?”他从昨晚就暗中得了信儿,知道太子府走了水,不过他却是装聋做哑,直到早上天亮了,他才故意将衣裳穿成这般模样,急急的跑来。   “时才我派人清理太子府烧毁的东西时,无意中清理出了些物件来……”严岐山神色肃穆,“我与世子都是外人,本不好插手太子府之事,可是那些东西我等实在不敢隐瞒。”   说着他向身后招了招手。   有名锦衣卫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一只木箱。   风暮寒缓步过来,伸手挑开箱盖。   绍大人觉自己额头青筋猛地一跳,那只箱子里露出明晃晃的一件龙袍来。   “这是……”那金黄的颜色显些晃花了他的眼。   严岐山将那袍子从箱子里取出,展开。   绍大人屏住呼吸,拼命盯着上面的图案。   其实这时候除了他,府门外探头探脑的那些人也是被惊到了,他们全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过来。   绍大人数来数去,那件袍子上的龙数始终为九。   自古以来,皇帝为九五之尊,所以唯有他的袍子上才能有九条龙,而且还是五爪的金龙。   按照太子的品级,身上应穿蟒袍,龙为四爪。   绍大人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看向严岐山与南王世子风暮寒。   “两位大人的意思是……”   严岐山一脸为难之色,“我等发现此物不好瞒着圣上,我正与世子商议进宫面圣。”   顺天府尹绍大人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来,只说了四个字:“大人英明。”   若不是因为得罪了太子,他的侄儿怎会落得流放的下场,今日见到这件龙袍,绍大人的心里,仿佛有一颗石头落了地。   太子的麻烦越大,他那远在他乡的侄子便会越安全。   也许……他可以盼着有朝一日,太子之位更替,那时他的侄子便可以回到他与妻子的身边了。   他与妻子一生无儿无女,他那侄子就像是他们的孩子一样。   早朝时辰还未到,各位大臣已然听到了消息,称太子府昨夜走水,衣卫严大人与南王世子带人扑救相助,结果在早晨清理烧毁房屋残骸之时,意外发现一件龙袍……   ☆、第272章 龙颜怒,搜查太子府   皇宫,早朝。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当中,所有朝臣全都屏息凝视的盯着脚面,谁也不敢轻易抬头去揣测皇上脸上的表情。   当锦衣卫使严岐山将那只从太子府找到的箱子呈上去的时候。皇上看后半晌无语。   严岐山与风暮寒拱手而立,但脊背却挺得笔直。   可是其他人就没有这种气势了,特别是太子党人,他们恨不得这时候地上有道缝,让他们藏起来。   皇帝身边的内侍总管明显看到皇上的额角隐隐跳起的青筋。   皇帝亲手将那件龙袍拿起来,展开后随手丢在了龙书案上,脸上神色喜怒难辨,“还有谁当时在场?”   “顺天府尹绍大人刚好也在场。”严岐山道。他页反才。   “来人。”皇上道,“宣!”   很快,绍大人上了大殿,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礼,然后站在一边我的坏坏房东。   皇帝当众问了绍大人几句,绍大人回答的不卑不亢。   皇帝盯着龙书案上的那件龙袍,只觉它异常刺眼。他忽然道:“来人,将太子带上殿来。”   众人听得分明,皇上用的词是“带上来”,而不是“请上来”,不少朝臣私下里相互使着眼色,他们也能感觉得出来,皇上这一次好像是真的动了气。   以往太子也有犯错的时候,因着皇后的维护,皇上总会给他几分颜面。可是这一次,皇上竟直接让人将他带上来,而且是当着众臣的面,显然是不准备再给他留任何的颜面了。   太子昨夜被四个锦衣卫堵在屋里,这会正憋了一肚子的气,因为锦衣卫的关系,他无法跟自己人取得联系,所以这会朝堂上发生的事,他还一无所知。   他正憋着一口恶气,准备到了皇上面前好好的参风暮寒一本。   一踏入大殿内,太子便感觉到气氛似有不对。不过当他看到风暮寒立在一旁,对方目不斜视,对他熟视无睹的模样,不禁让他火往上撞。   不过越是这样,他越是期盼着一会皇上动怒,降罪于南王世子时的畅快。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像模像样的对皇帝行礼。   皇帝本该让他平身,可是他却沉默着,久久没有开口。   皇上不开口,为臣子的便不能起身,太子弓着腰。没一会功夫只觉腰膝酸软,就连双腿也打起哆嗦来了。   皇帝冷冷撇了下嘴角,“就这会功夫便站不住了?”   太子深吸一口气,“回父皇,儿臣站得住。”他虽然不明白皇上为何不悦,但这种时候,他知道绝对不能招惹龙颜大怒。   皇帝冷笑一声,将龙书案上的那件龙袍扔到地上。“看看你做的好事!”   太子看见那件龙袍,吓了一跳,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虽然他久有篡位之心,府里也确实私藏龙袍,不过却不是这一件,待他看清龙袍的模样后才渐渐镇定下来,一脸的委屈,“父皇,儿臣冤枉!”   皇帝看着太子,神色肃穆。   下面伫立着的文武大臣,个个面色凝重,他们都想知道在这个关口,皇上是怎么个态度。   大殿之上,顿时死寂一片。   良久,皇帝突然开口道:“冤枉?此物正是出自你府中,锦衣卫使严大人与南王世子均可做证。”   听到皇上点了风暮寒的名字,太子恨得紧咬牙根,“父皇,儿臣确实冤枉,昨夜并非府中走水那般简单,这一切乃是南王世子对儿臣的报复……”   说着他便将昨夜风暮寒如何胁迫他留在屋里,如何当着他的面残杀他的妾室之事说了。   皇帝听他所言后,忽地冷笑一声,“你说了这么多,朕想知道,南王世子因何事想报复于你?”   太子刚要开口,下面站着的礼部尚书刘天烨急忙轻咳一声。   太子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刚才险些脱口而出,将他们的死士偷袭风暮寒之事说出来。   他跪在那里,半张着嘴,模样显得有些滑稽。   皇帝看看他,心底渐凉。   他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太子对风暮寒的敌意,虽然南王世子为人狂傲,又与太子久有冲突,但皇帝却发现,风暮寒对太子虽不满,但暗中并无施加手段,一次次都是太子挑衅在先。   只怕这一次,又是太子先动的手。   竟然派人去刺杀南王世子,这种愚蠢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要知道南王世子的另一个身份,一品威武将军,外可安邦,内可定乱,做为君王,只要运用得当,这种人乃是一把最锐利的刀。   特别是风暮寒曾当着自己的面,饮下了毒酒,每月只有从他这里得到解药才可安然活命,这样的臣子,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叹他的好儿子竟然不懂得利用此人,还千方百计的想着要除掉他。   “顺天府尹绍大人。”皇帝开口道。   “微臣在。”绍大人没想到这里竟然还会有他的事。   “朕命你带人去太子府,彻查此事。”   “遵旨。”这便是相当于得了搜查令。   听了这话,刚才还在喊冤枉的太子,脸色全都变了,“父皇……”他还想说什么。   皇帝一摆手,“一切等绍大人回来后自有公断。”这是他对这个儿子最后的一点信任。   所有人全都待在大殿上。   两个时辰过去了,殿外艳阳高照,朝臣们早已站得满头大汗,身上的朝服全都被汗湿了,风暮寒的背上也全都被汗水浸透,不过他却站着动也不动,薄唇紧抿成一道细线。   终于,顺天府尹绍大人带人回来了,有人呈上来了几件东西,其中一件便是一件龙袍。   “又一件?”下面不知哪位嘴欠的大臣没忍住,脱口而出。   私藏龙袍本是死罪,有一件就已经够受了,现在竟然出来两件。   皇帝猛地抓起那件龙袍,狠狠向太子丢去。   太子这时已经顾不得许多,他扑倒在地,“父皇……儿臣……儿臣真的不知此物是从何而来,定是有人陷害儿臣,求父皇给儿臣做主啊!”   他的脑子完全无法接受这一切的转变,明明从昨天起,一切都还是正常的,为何只过了一夜,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跪在那里,吓得手脚发软,连爬都爬不动,只能一个劲的向皇帝磕头。   风暮寒凤眸低垂,无人能看到此刻他眼底的无情冷霜。   ☆、第273章 皇上怒废太子,归庄娇妻嗔责   皇帝点指着丢在地上的龙袍,冷声道:“此物正是从你的府里搜出来的,你还有何话说?”   太子脸色煞白,双唇哆嗦着,此时辩解已然无用。他只能硬着头皮,来个死不认帐。   只要他不承认,便还会有机会,他的母后若是知道此事,定会来帮他。   这时候,整个殿内的气氛就像是被凝固住了一样,朝臣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终于,太子党人忍不住了,有人上前半步,开口道:“皇上,太子为人贤德,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请皇上三思!”   “住口!”皇帝勃然大怒。他铁青着脸,“敢做便要敢当,他身为太子做了错事竟连一点担当也没有,朕的大好江山如何能交到这种人的手里!传朕旨意,从即日起,废去他太子称号,关入静思殿……”   皇帝此言一出,所有朝臣全都愣在当场。   要知道,废太子可不是件小事。太子已经在这位子上坐了十几年,他的身后尚有皇后在,怎么可能轻易的就被废除,只怕今日皇上说出这话,也只是一时之气。   皇帝一席言罢,怒冲冲起身离座,看也不看太子一眼,径自离去。   太子瘫软在地上,大脑里轰轰作响。   朝臣们见状也只得纷纷散去,朝堂里瞬息万变,太子被废除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只怕那些皇子里不少人都会生出心思来,各大势力将会重新洗牌一世之尊。   风暮寒缓步走过太子身边,单手负于身后,眸光狂放不羁。   太子抬起头来,狠狠的盯着他,面如死灰。   风暮寒在经过他身边时,云袖挥落,似无意间擦过他的身体。   太子却觉得他那衣袖似有万斤之重,落在他的身上几乎要将他压垮。   风暮寒并未做留停,他掠过太子身边。迈步离去,走进殿下的那片阳光里。锦袍上的麒麟暗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深深的刺入进他的眼底,灼烧般的疼痛。他页找才。   待到风暮寒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无边的惧意才渐渐向他袭来,并将他吞没殆尽。   城外,庄内。   风暮寒急匆匆下了马便将缰绳丢给青衣,径直进了庄门。   院子里静悄悄的。门口守着的近卫军见世子回来,急忙低下头去。   风暮寒看也不看,大步进了院子。   崔先生正坐在外间屋里,低头不知写着什么,小莲站在他的身旁,时不时点头回应着崔先生的话。   忽地,门外闯进一人,只把小莲吓了一跳,刚想开口阻拦,崔先生连忙以食指按在嘴唇上做了个嘘声。   “是世子回来了。”   小莲刚才根本没看清门外进来了何人,那速度就像一道影子似的,转眼间就进了内室,唯有门口悬着的珠帘摇晃着,噼啪作响。   风暮寒进了内室,他已有两日未归,虽然每天都能接到暗卫传来的有关她的消息,可是他还是想亲眼看到她是否安好。   床上的小人似乎还在沉睡。   他走过去拉起帐幔一角,轻轻将它提起。   叶芷蔚的小脸便露了出来。   她的手臂上缠着白布,放在身侧,可是小腿却是极不雅观的从薄薄的单子下面伸出来。   他伸出手去,想要触摸她的脸。   就在这时,那双闭着的眼睛却突然睁开了。   乌黑的眸子开始还显得有些茫然,但在看到他后,便露出弯弯的像月牙般的笑意。   “你回来了……”她喃喃道。   他含糊的应了一声,手指挑开落在她鬓边的一缕碎发。   叶芷蔚一蹙眉,“你到哪里去了,身上尽是烟味。”   风暮寒这才想起他在太子府待了一夜,衣裳早就被浓烟熏透了。   他退后两步,随手将外面的黑色锦袍脱了下来,丢在一边,只着了里面的白色中衣。   “早晨用过饭了么?”他问。   叶芷蔚忍不住笑起来,“现在都快晌午了。”   风暮寒看了眼射进窗棂里的炙热阳光,苦笑了一下,他已经忙的不再去注意时间了。   “你这两天去了哪里?”叶芷蔚伸出完好的那只手臂,去摸他的下颌。   两日未曾合眼,他的下巴上已经起了一层青胡茬,摸上去感觉有些扎手。   “处理了些事情……”他托起她缠着白布的那支手臂,“还疼么?”   “有一点。”叶芷蔚实话实说,“不过只要我不动它就不会疼了。”   他低头,探究的打量着她。   按说她受了这样的伤,自己定然应该陪在她身边的,可是他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两日,现在回来了,她只如此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   聪慧如她,怎么会猜不出他出去做了什么,不是她不想问,而是他若不说,她便不想逼他。   突然间,他就像卸掉了肩上所有的重担,只是想着要陪在她身边,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望着她也会让他的心里感到充盈起来。   叶芷蔚朝他伸出一只手来,仰头看着他,“你难道就没有话想同我说么?”   他本想拒绝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害怕看到她责备的眼神,他为了接下来的筹划,将她拉入到了危险当中。   “你想听为夫说么?”他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只要你肯说,我便肯听。”   “你可会信我?”   叶芷蔚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自然信你。”   只此一言,他所有的不安顿时全都散去,他俯下身虚抱住她,低声道:“薇儿,为夫愿在此起誓,此生必不会再让你伤第二次。”   耳边传来她愉悦的轻笑,她不曾疑他,真好!   他刚刚放松下来心神,却听她道:“你不想再让我伤,所以便想着拿自己去撞那短箭?”   风暮寒全身顿时一僵。   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一动也不动。   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她却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呼吸骤然加重,仿佛就连心跳也加快了似的。   她还是猜到了。   “为什么?”她轻声问,语气中带着丝责怪的意味。   果然,还是恼了他。   风暮寒将脸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幽幽道:“你知道我是为了什么。”   他在外面终日奔波,她自然知道他是为了什么。   ☆、第274章 为何生气?柳无言的请求   叶芷蔚静静的睁着眼睛,她可以感觉到怀中那人激烈的心跳声。   “你是为了什么?”她当然知晓他的心意,只不过有些话她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风暮寒无声叹息:“自是为了你我,为了我们以后……”   “所以你便特意顺应了那场刺杀?”她的直觉向来准确。   阳光从窗棂透进来,落在帐幔上。屋里显得格外安静。   半晌,风暮寒才松开她,坐直了身子,“是。”他神色肃穆的紧抿着嘴唇,“只是为夫没想到会错伤你,再也不会有下次了,你可安心。”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生怕她会不信,可是她却轻笑一声,转了话题,“世子爷也还没用午膳吧,传膳吧。”   风暮寒还想说什么,可是叶芷蔚却唤了屋外的小莲。   小莲低着头出现在门口,道:“世子妃有何吩咐?”   叶芷蔚用完好的那支手臂撑着自己坐起来。“在外屋摆膳吧。”   小莲屈膝出去了。   有些话,风暮寒很想说清楚,可是她却好像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神色倦怠的靠在枕上道:“世子还是去洗洗吧,这一身的烟灰味,呛人的很。”   风暮寒只得先去了净房,出来的时候小莲已然在外间屋收拾好了桌子,摆好了午膳。   叶芷蔚用一块三角巾将自己受伤的手臂吊在胸前,小莲正在帮她布菜。   “这边用不到你伺候,下去吧。”风暮寒幽幽道。   小莲担心的看了一眼叶芷蔚。   叶芷蔚只顾低头用她的那份饭菜。好像并不在意这些。   小莲只好退了出去。   风暮寒提起共筷为她夹了几样菜,叶芷蔚从容道:“别光给我夹菜,你也吃些。”   风暮寒于是在她面对坐了,两人默默相对用着饭,不知怎么,他的心里总觉得有些别扭。   她神色从容,与自己说话的语气不疏不缓,但她的目光却太过平静。平静的让他隐隐有些心惊。   就像她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她不再需要向自己寻求任何的答复。   “薇儿。”这种感觉,让他极为不喜。   叶芷蔚抬眸望向他。   “你可是生气了?”风暮寒定定的看着她,不肯错过她眼中的任何一点表情变化。   “……是。”叶芷蔚大方的承认了。   风暮寒幽幽道,“我要如何做你才会消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铺平他们以后的道路,可是如果她不能体会到他的心意,独自留下他一个人,又有何意义?   叶芷蔚淡淡一笑。“世子爷以为我为何生气?”   风暮寒嘴唇翕动几下,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胳膊的伤处……   他是以为自己在怪他连累了自己受伤么?   叶芷蔚叹了口气,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笨蛋!”   虽然是骂人的话,但此刻在他听来,这句话却是分外的动听。   叶芷蔚秀眉挑起,嗔怒道:“我不管你在外面有什么计划,有什么打算,但是你竟然想拿自己的身体当靶子,你觉得到时伤的只是你自己么?我伤了你会不会心疼?”   “……会。”风暮寒看她对自己怒目而视。心中却释然了。   “那不就成了,你以后若是再敢背着我设计这些事情,休怪我不客气!”   屋外,小莲与崔先生战战兢兢的听着里面河东狮吼。   就连院里守着的侍卫也能听见叶芷蔚的声音,但是他们许久却不曾听到他们主子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主子什么时候在女人面前怂过,怎么被世子妃吼了大半天却连一句话也没有。   没想到堂堂南王世子竟还是惧内的?   他们在外面胡乱猜测着,自然无法知晓屋里发生的事情。   两人用完了午膳,风暮寒靠在床头,难掩唇边的笑意。   叶芷蔚发泄了一通,觉得痛快了许多,于是也不再对他冷着脸子。   不管怎么说,这日子还是要两个人一起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他们彼此心中还有对方,解开了,便化为和风细雨,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槛。   风暮寒将今天发生在宫里的事对她说了一遍。   “皇上真的废了太子?”叶芷蔚惊道。   “只是暂时……”风暮寒沉吟道,“皇后定会替他说情,朝中还有不少他们的爪牙,都会在暗中帮他。”   “那你有何打算?”她才不相信他会做无用功。他私估技。   “为夫自然也有后招。”风暮寒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想要那太子之位的不在少数,有些事轮不到我出手,自然有人愿意代劳。”   叶芷蔚知道他是个有主意的人,于是便不再追问。   两人又说了会话,渐渐的风暮寒的声音低了下去,待她抬起头来,才发现他竟睡着了。   于是她也没再说话,枕着他的肩头,静静的靠在一起,享受着午后窗外燥热的蝉鸣。   两人一觉醒来,外面天色已暗了下来。   青衣来回事,风暮寒披了衣裳出去了。   叶芷蔚躺了一天,也觉得有些疲乏,于是起身想到外面走走。   小莲进来小声道:“柳公子想见您。”   叶芷蔚愣了愣,转头见风暮寒与青衣在院里说话,于是跟着小莲悄悄出了院子,往偏院那边去了。   柳无言那天被风暮寒打断了两根肋骨,只能平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叶芷蔚看了也有些于心不忍。   屋里伺候的下人见她进来,于是纷纷退了出去。   “不知柳公子寻我何事?”叶芷蔚道。   柳无言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眼睛,“那日便觉得你这个女子有些特别……没想到你竟嫁给了那姓风的……”   叶芷蔚苦笑:“你叫我来不会是只为了说这些吧?”   柳无言伸手艰难的从身上摸出一个纸包,“我想麻烦你帮我个忙,城西十里处有座灵慧庵,请你将此物交到庵中一名带发修行的女子手中。”   叶芷蔚愣愣的盯着手里的纸包,柳无言只说了那女子的特征,然后再也不言语了。   叶芷蔚只得应承下来,回了屋子好奇的将那纸包打开来,只见里面装的厚厚一叠,全都是银票。   足有上万两……   ☆、第275章 灵慧庵,身份不明的病弱女子   看着这么多钱小莲傻了眼。   普通人家,一年不吃不喝能存个二、三两银子就已经极其难得了。   “他哪来的这么多的钱?”小莲惊道。   叶芷蔚轻叹一声,小心的将纸包重新包好。   她知道,这些都是柳无言拿命换来的,索性。这一世他在杀手的路上还没走出多远,也许还来得及将他从这条路上拉回来。   第二日一早醒来时,风暮寒已然进宫去了,她知道太子刚被废除,他要对应对朝中不少事,所以便没有将此事告诉他。   “世子爷若是知道了不会生气吧?”小莲担忧道,“再说您身上的伤还没好,到处跑的话奴婢可是要受责罚的。”   “无事,我会多带些侍卫。”叶芷蔚让人将马车备好,崔先生知道了果然出来阻拦,唠叨的让她几乎想将他丢到鱼塘里去。   好说歹说,叶芷蔚只得吩咐下人将车厢铺得厚些,又答应一路慢行,崔先生这才不悦的点了头。   “没想到世子妃竟然会怕崔先生。”小莲捂嘴偷笑。   叶芷蔚有些无奈。其实经过了上一世,她对崔先生确实怀着敬畏之心,他救过自己很多次,医术高明,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啰嗦,特别是关于治疗方面的事,绝对是恐怖的存在,有时就连风暮寒也不得不保持沉默,以求让他快些闭嘴。   叶芷蔚此行带了六名侍卫以及四名庄上的护院,小六子驾车,车辕上还站着那只他调教过的鹰隼。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它都能帮他们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回庄上。   马车一路慢行,到了城西柳无言所说的灵慧庵。   小莲扶着叶芷蔚下了马车。他协扑亡。   灵慧庵掩映在一片苍翠的林间,周围有几块开垦出来的菜地,环境清幽。   叶芷蔚让侍卫与护院们等在外面,她只带了小莲跟那只鹰隼一起进了灵慧庵。   庵里房屋简陋。她们一直来到正殿才找到一名小姑子,她见到叶芷蔚时略有惊讶。   叶芷蔚向小莲使了个眼色。   小莲立即摸出十个铜板放到功德箱内,然后向那小姑子打听道:“你们庵里可有名带发修行的姑子?我们受人之托特意前来看望。”   那小姑子将信将疑,不过见叶芷蔚一只手臂缠着白布,似乎受伤了,看着不像歹人,于是点头道:“既是这样,施主请随我来。”   小姑子带着她们在院里七绕八拐,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抬手一指,“她就在那里了,不过病得很重。你们若是再晚来些日子,只怕是再见不到她了。”   叶芷蔚惊讶的走进院里,屋里焚着香。味道呛人,她在门口站了一会才渐渐适应了屋里的空气。   “是谁……”屋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叶芷蔚迈步进了屋,只见靠东墙边支着一张床板,上面连帐子也没有,只有一床皱皱巴巴的被子。   床板上躺着一个瘦弱的女人,大约二十多岁,面如枯槁,骨若薪柴,她正支起上半身望向门口。   小莲紧张的向叶芷蔚身边靠了靠。   叶芷蔚示意让她将鹰隼放在门口,怕它突然惊起吓到这个女子。   “你们是……”那女人看到她们,露出疑惑的表情。   “柳无言托我们来看看你。”叶芷蔚道。   她注意到,这个女人在听到柳无言的名字后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他……过的好吗?”   叶芷蔚想起柳无言肋骨断裂躺在床上半死的模样,语气微微一滞,“还好。”她觉得,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的好,尽管她不知道这个女人与柳无言之间是什么关系。   “他让我将此物交给你。”叶芷蔚从怀里摸出那块纸包,递过去。   瘦弱的女人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接过,打开一看,全身顿时僵住了。   “他……他哪来的这么多的钱……”她抬头望向叶芷蔚,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找寻出答案。   “他将自己卖了么?不……不可能,那也不能有这么多的钱……你告诉我,他是不是去做了坏事!”那女人爬起来,不顾一切的想要上前抓叶芷蔚的手。   小莲生怕她伤了叶芷蔚,连忙拦在中间,“我家主子只是好心,受人所托,才帮了这个忙,你不要如此冲动,我家主子还伤着呢……”   那女子抓着那些银票又哭又笑,“他一定是去做了坏事,我不要这些钱,麻烦你们回去,将这些钱还给他,告诉他我不会花他一分钱,让他好自为之……只要他能过得好……我死也瞑目了……”她将纸包按在胸前,痛哭失声。   小莲不解道:“有了这些钱你便可以将病治好,一辈子都可以衣食无忧,他会让我们将钱带给你,也是一番心意。”   那女子哭了一会,擦干了眼泪,重新将银票包好,悲戚道,“可惜,他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辈子已然如此,只求他忘了之前的所有,好好的走他自己的路便是。”   叶芷蔚看她递过来的纸包,并不去接,“这是他托我转交给你的,我不会再将它带回去,若是你不接受,可以等他亲自与你解释。”   “不不不……”闻听此言,那女子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不要让他来,千万不要!让他走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叶芷蔚与小莲被那女子弄的一头雾水,小莲问她话她也不说,只是默默的流泪。   叶芷蔚只好答应将部分银票带回去。   “不知这女子是柳公子的什么人。”离开灵慧庵时小莲疑惑道,“看她好似很关心柳公子呢,看到那么多的钱也不动心,世间还真不多见。”   叶芷蔚紧蹙眉头。   她万万没想到柳无言这种视财如命之辈,竟会将所有的钱全都交到这个女子的手上。   难道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叶芷蔚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小莲,你去向庵里的姑子打听下这个女子的事。”她吩咐道。   既然她不肯说,那她只有从别人口中打探了。   不论是她还是风暮寒,都不打算再让柳无言继续做为杀手生活下去,她意识到,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让柳无言转变的关键。   叶芷蔚先回了马车上,不一会功夫,小莲也回来了,撅嘴道:“奴婢花了足足半两碎银子才撬开那个小姑子的嘴,她把那女子的事情说了……”   ☆、第276章 养父贪婪不休,世子妃管闲事撑腰   马车缓缓离开灵慧庵。   路上,小莲跟叶芷蔚说起刚才她从庵里打听到的事情。   “那女子名为柳羽殇,听说是柳无言两年前偷偷送到庵里的,从来时身子就不甚康健,听说如今已是灯尽油枯。只是靠着她的一口气来耗着。”小莲叹息着,“不过听说此女与柳公子并非亲姐弟,但柳无言却一直对她极好,到处为她寻医找药,花的银子如流水一般。”   叶芷蔚一边听着小莲说着话,目光投向车窗外,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听那小姑子说,柳公子跟这柳羽殇好像在躲避什么人,柳羽殇在庵里从来不露面,柳公子也只是每年过来探望一次,并给庵里带些香火钱。”   叶芷蔚对于柳无言的身世并不了解,她想着等回去后应该向风暮寒打听一下。   两人正说着话,忽觉马车一滞,外面传来小六子不满的吆喝声:“什么人!冒冒失失的。竟敢拦马!”   “出了什么事?”叶芷蔚出言问道。   “有人拦车问路。”小六子在车帘外答道。   叶芷蔚挑起车窗帘一角,隔着车窗看到路上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牵着一头黑驴,粗衣口袋里还装着一只酒壶。   他正弓腰向小六子行礼,语气极尽讨好之能,“小爷,刚才都是小的不是,小的想打听下,这附近可有间尼姑庵?”   小六子当着叶芷蔚面前时毕恭毕敬,可是在那些普通白身面前还是极有派头的,他不耐烦的一摆手。“什么尼姑和尚的,我不知道,快点让路,别耽误了我家夫人行路。”   那人连忙点着头,将驴子牵到路边,脸上始终挂着笑。看着马车从他身旁经过。   车窗经过他身旁时,他猥琐的向里瞥了一眼。   叶芷蔚挑起窗帘一角,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那人眼底掠过一丝贪婪之色。   叶芷蔚猛地放下车帘。   马车继续向前,一路上小莲都在说着灵慧庵里柳羽殇的事。   叶芷蔚的脑子里却不知为何,总是闪现出刚才那男子贪婪的眼神。   “停车!”她猛然喊道。   “世子妃?”小六子不明所以。   “回去!”他协丰血。   “回……回哪?”就连小莲也是一脸的不解,明明刚才还好好的,世子妃这是要做什么?   “回灵慧庵。”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主子的命令他们必须遵从。   小六子调转车头,马车重新返回灵慧庵。   叶芷蔚挑起窗帘,不时看向外面。   眼见得前面就是灵慧庵,她探出头去,远远的就看见树丛里有一头黑驴被栓在那里。   叶芷蔚急急下了马车。动作幅度有些大,不小心触了手臂上的伤,疼的她白了脸。   “世子妃!”小莲比她还紧张。   “我没事。快,快点进去。”叶芷蔚这一次却是带上了四名侍卫跟小六子,只留下了四名护院守着马车。   灵慧庵里本就没什么人,他们一路到了柳羽殇的院子外面,还没进门便听到屋里传来女子的哭声。   叶芷蔚等人收住脚步,只听屋里传来一个男子的狞笑声:“没想到那小子竟敢背着我私藏了这么多钱!”   柳羽殇哭道:“求求你,发发善心,就放过我们姐弟吧,这么多年,他早就为我们挣够了赎身钱,为何你就不肯放过我们……”   “开什么玩笑,你们的命可是我捡来的,这么大的恩情你们怎么还也是还不清的。”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这些白眼狼,不养我的老就罢了,还敢逃走?以为藏在这里我就找不到你吗?”   柳羽殇的语气里带着惊慌,“你不能拿走这些钱……”   男子笑的得意,“这些钱正好可以去抵我前些日子欠下的债,留在你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叶芷蔚与小莲交换了一个眼神,听了刚才屋里的只言片语,她们大致能猜到柳无言为何与柳羽殇情同姐弟,但却并无血缘关系了。   想来他们小时候都是被这个男人捡来收养的。   那男人拿了钱却并不离开,而是揪着柳羽殇的头发将她往屋外拖。   柳羽殇尖叫着,无力反抗,只能死死的抱着桌脚,不肯放手。   “跟我回去!”男子不悦道。   “求你行行好,就放过我们吧……”柳羽殇只是一味的哭。   “少装可怜,你们的卖身契都还在我的手里,只要我去报官,以后你们便是在逃的奴隶,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再有落脚之处,你不是心疼那小子吗?我就让他当一辈子的奴才,武功再高又怎样,他敢动我一根手指?从小把他养到大,我就是他爹!要不是你在从中作梗,要他走什么正路,我们何苦现在过这种苦日子。”   “你不能让他去杀人。”柳羽殇哭道,“你会毁了他的……”   “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那男人扯着她的头发,冷笑,“眼下都要死的人了,还担心这些?”他一脚踢开桌子,柳羽殇身体失去平衡扑倒在地上。   他骂骂咧咧的将她拖向门口。   突然间,他愣住了。   院外,站着一个少女,十三、四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散花烟纱裙,头上戴着精致的钿花,鬓角插着一支玉簪花形的簪子。   她站在门口,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丫鬟。   他顿了顿,想起这便是刚才他在马车上见到的那个女子。   他的眼珠子上下打量着她,贪婪的目光在对方脸上留恋不去。   柳羽殇这时也看到了叶芷蔚,惊讶过后,忽地挣开那男子的手,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拦在她们与那男人之间。   “你们快走,回去告诉他……要他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那男人闻听此言,恨得咬牙切齿,“都是你这碍事的女人,病成这样,连花楼也不肯要你,害得老子白白让你吃了这么多年的白饭。”说着他伸手去想去抓柳羽殇的头发。   可是他的手扑了个空。   叶芷蔚已经先他一步,将柳羽殇拉到了身后。   “你是什么人?”男子显得有些不满,“你不要多管闲事,她是我的闺女,外逃多年,现在终于让我抓住了,难道你还想替她撑腰不成?”   ☆、第277章 酝酿高价泡沫,肚子痛?   叶芷蔚面对那男子,脸上带着无害的笑容。   “没错,今天这闲事,我是管定了。”   对面男子闻听此言,眼珠转了几转。他见院子门口只站着她们几个女子,并无其他人的身影,于是胆子便大了起来。   上前一步……   突然间,自院墙后站起四个身影,他还没等看清,只觉眼前一花,紧接着太阳穴处传来一阵巨痛。   “你……”他眼睁睁看着那四个突然冒出来的侍卫,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下去。   柳羽殇被吓坏了,眼睛往上一翻,也晕倒在地。   “死了么?”叶芷蔚问。   “没有,只是晕过去了。”一名侍卫道。   叶芷蔚潇洒的一摆手,“捆起来,带走。”   “世子妃。她呢……”小莲扶着晕倒过去的柳羽殇。   “一起带走。”他协序巴。   小莲吐了吐舌头,暗忖自家主子还真是大气,才出来这么一趟就带回这么些麻烦回去,也不知世子爷知道后会不会生气。   马车一路回了庄子。   叶芷蔚将柳羽殇安排在庄上的一户农户家中,并叮嘱其他人切不可将柳无言在庄上的事透露出去。   崔先生去替柳羽殇诊了脉,一个劲的摇头。   柳羽殇醒来后有些胆怯,不过听说自己的病已无力回天时,非常冷静。   “反正早晚都是个死,多谢你们家主子出手相助。”柳羽殇并不知道叶芷蔚的身份,庄上的人自然也不会主动告诉她。   叶芷蔚让人将柳无言的养父关在了庄子里的地窖里,关于柳无言的事。还是由风暮寒出面的好,所以她并不打算告诉柳无言今天发生的事,只说柳羽殇将钱收了。   柳无言也没有追问下去。   回了屋子,刚想歇息会,苍明却上了门。   “有什么事?”她知道如果没有重要的事,苍明是不会主动来打扰她休息的。   “现在城中辣椒价格飞涨。光是今天就比昨天涨了一倍还多。”他担心道,就连他也没想到,这种食材竟会被炒到如此高的价位。   “蜜意坊那边情况如何?”叶芷蔚问。   “已经安照你的吩咐,停止所有辣椒的销售。”   叶芷蔚点了点头,这终将是一场虚无的泡沫战,当价格升到最高点后,终将会破灭,所以她不打算让蜜意坊搀和在其中。   “不过码头那边的食庄还在卖尖椒肥肠。”苍明道。“是否要他们将这菜式撤了?”   “不妨事。”她微微一笑,“现在炒高价的食材是干辣椒,易于保存,存放得当的话,几年也不会腐坏,可是新鲜辣椒就不一样了,这与他们没有干系,要是有人对此提出异议你便让人如此回答。”   苍明颔首,又问了些其他事情后便回去了。   叶芷蔚歪在临窗的大炕上,正想着什么时去找金管事打听下二房那边的事,突然肚子一阵闷痛。   她缩着身子,半天才缓过劲来。   “可是哪里不舒服?”小莲正好端了茶进来。见她脸色发白,连忙询问。   叶芷蔚摆了摆手,示意让她不要大惊小怪。   那阵疼只是一下子就过去了。   她喝了杯热茶后觉得好了些,于是派人去给金管事送信,她想要随时掌握二房那边叶容与的动向。   快到掌灯时分,她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将金管事的信拿出来交给她。   屋里点起双鱼宫灯,她将宫灯移到身边,拆开信来仔细看着。   突然间,肚子又疼了起来。   她开始以为是吃什么东西坏了肚子,于是去了净房,可是坐在那里半天却什么也没有。   “世子妃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崔先生过来?”小莲见她趴在炕上,缩着身子,不由得担心道。   “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尽管肚子疼的一抽一抽的,她还是将金管事的信看完了。   叶容与当时拍下了五十箱干辣椒,随着价格的飞涨,他现在手里的货要是卖出去,最少也会挣到原价的一倍以上。   他要是现在将货出手,绝对会大挣一笔。   可是他不会这么做。   她知道,叶容与的性格便是如此,他还想要挣得更多,所以他不但不会出手,还会继续从别人手里收购干辣椒,妄图垄断所有货源。   他的自信便是来自于他手中充沛的本金,而她盯上的,正是他的这些本金。   晚膳时候,小莲进来问她要不要摆饭,她只觉得肚子难受极了,于是便拒了,直接爬上了床。   迷迷糊糊间,她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似听到身边有人在说话。   “世子妃今天都去了哪里?”   小莲的声音很轻,她听不真切。   睁开眼睛,透过帐幔,她看到风暮寒背着身子站在床边,似乎正在质问小莲。   “世子。”她坐起身来,拉起遮挡住自己的帐幔。   风暮寒转过身来,眼中闪过关切之色,“怎么睡的这么早,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不觉得饿便先睡了会。”她向小莲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退出去。   小莲暗暗松了口气,行了礼后退到了门外。   不管怎么说,面对世子的问话时,她还是会感到害怕。   “你想知道什么以后直接问我便是了,别尽吓唬那些丫头。”她劝道。   “本世子有这么吓人?”风暮寒挑起一侧剑眉。   “吓死个人。”她顽皮的吐了吐舌头,全然不知她那粉红的小舌在宫灯下显得分外诱人。   风暮寒的呼吸不由得一滞。   刚才睡了会,她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于是便拉着他坐下,将今天去了灵慧庵时发生的事跟他说了。   “没想到那人竟是柳无言的养父。”叶芷蔚无奈道,“好像他的手里还有柳无言跟柳羽殇的卖身契,我不敢擅自做主,只能求你拿个主意了。”   风暮寒沉吟片刻,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此事你做的甚好,有些事你只需告诉为夫便是,其他的你无需忧心。”   风暮寒出去吩咐青衣事情,等回来了却见那个小人缩进了被子里,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用了晚膳再睡。”他催促道,手伸进被子里,想去拉她起来。   可是,触到她的身体时,他却只摸到了一片冰冷。   她的身体,温度低的吓人。   ☆、第278章 远房的亲戚,南王爷亲临庄上   叶芷蔚全身尽是冷汗,面孔苍白如纸。   风暮寒伸手去摸她的脸,湿漉漉的,就连她的鬓角也全都被冷汗浸湿了。   “薇儿?”他将手探进被里,发现她的体温很低。就像夏天刚被冰水泡过似的。   “怎么回事,你哪里不舒服?”他扣住她的脉门,仔细试探,却发现她脉象并无异常,看这模样不是中毒。   他稍稍松了口气。   叶芷蔚眉头紧皱在一起,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我肚子疼。”   风暮寒紧张的看着她,见她全身都缩了起来,可见她这时候不止是疼,而是很疼,可是从她的脉象上看,又毫无异常。   “要不……叫崔先生过来吧?”风暮寒直起身子,准备出去叫人。   “不用了,一会就过去了。”叶芷蔚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一会就没事了。”   这种闷痛的感觉似曾相识,让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还是叫崔先生过来看下的好。”   “不要!”叶芷蔚固执的坚持着,“……要不……你让小莲送来个热水袋吧。”   听了这话风暮寒一脸的疑惑。   大夏天的,要什么热水袋?   可是再次摸了摸她的脸,那冰冷的触感却是实实在在的,也许她是真的感觉到了冷。他华名号。   “到底怎么回事?”风暮寒抬手将她额头上的冷汗擦掉,“有什么话你不肯告诉为夫?”   “没什么……”叶芷蔚重新将脸埋进了被子里,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没到最后见证奇迹的时刻,她还是不想嚷嚷的这么早。   风暮寒突然俯下身将她连同被子一起搂在了怀里,“薇儿……”他在她的耳边低低唤着她的名字,略显暗哑的声音里带着荧惑的意味。“薇儿不肯相信为夫么?还是因为上次的事,你仍在恼我?”   温暖的怀抱让她感觉很舒服,甚至就连那种疼痛感也好像减轻了些。   她偷眼看他,只见他神色显得异常凝重,狭长的凤眸里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不安。   心里的某处,突然间,就变得柔软了起来。   她抓住他的一只手。移到她的腹部。“是这里痛……”她红着脸道,“可能,是我的远房亲戚快来了。”   风暮寒顺应着她的意思,用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小腹,不过却没有明白她刚才话中的意思。   “什么?远房亲戚?”他愣愣道,“是镇国公府那边的么?”   叶芷蔚笑得全身颤抖,他却以为她又开始疼了,缓缓将一丝内力注入进她的丹田处。   就像一股暖流,顺着她的经脉流淌开来,化解了她身上的不适。   她忍不住逸出一声轻叹,下一刻整个身体都松懈了下来。就连体温也不似刚才那般冷冰。   风暮寒看着她放松下来的模样,狭长的眼角微微向上扬起,“舒服些了?”   “嗯。”叶芷蔚用脸蹭了蹭他的胳膊,舒服的靠在他的身上。早知道他的内力如此好用,她就不用忍的这么辛苦了。   “今天晚上你哪也不准去。”她搂紧了他的胳膊,“就算是宫里召见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就这么离不开为夫?”风暮寒调侃道,语气里却带着丝得意。   “嗯,你得留下来保护我。”叶芷蔚忍不住又想笑,“不然我那远房的亲戚来了,我又要痛了。”   风暮寒被她说得一头雾水。   “到底怎么回事?”他隐隐觉出她是在开玩笑。   “……暮寒。”她红着脸向他勾了勾手指。   风暮寒低下头来,她贴在他的耳边,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扑打在他的脸上,就像有一根羽毛在轻轻撩拨着他的心弦。   “我想……我可能是……快来那个了……”   “那个?”风暮寒愣愣的,心底的某处好像有只野兽,突然间苏醒了。   “你说的那个,是什么?”他的眼睛亮闪闪的,直照得她心里发慌。   她嘴唇翕动半天,终是连脖子都红透了,她伸出小拳头照着他的身上便是一下。   风暮寒一动不动的由她打在自己的身上,语气幽幽,就像野兽在审视着自己的猎物,“薇儿把话说清楚些,不然为夫可是要误会的。”   什么误会,你这眼神分明是想要吃人的前兆吧,叶芷蔚心里的小人掩面羞走。   风暮寒不依不饶,非要她把话讲明,害得她只得重新贴在他的耳边,喃喃低语。   风暮寒的眼睛里就像盛满了璀璨的星辰,亮晶晶的。   “薇儿。”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叶芷蔚含糊的“嗯”了一声,“不过现在还没有信,应该是快了……”   “没关系,这几天你便好好养着,需要什么尽管去吩咐下面人去做,还有你铺子的那些事,为夫再给你添几个帐房先生,不要事事都亲历亲为……”   风暮寒的热情让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有些汗颜无措。   不过是要来个小日子嘛,怎么搞的跟怀孕似的,再要说下去只怕是连床都不要让她下了。   趁着她感觉好些,风暮寒唤了人进来摆饭。   饭后他又让小莲去冲了红糖水,亲眼看着她喝了两大杯才肯放过她。   晚上睡觉时,她又疼了两次,不过每次风暮寒都能立即醒过来,将手贴在她的腹部,将内力注入到她的丹田内,替她舒缓不适。   待她再次睁开眼睛,窗外已然透进了一抹阳光。   “世子妃醒了。”小莲端了铜盆进来伺候她梳洗。   叶芷蔚去了净房,发现她那亲戚还是没有来的迹象,不过她也不急,反正已经有了征兆,这是迟早的事。   刚刚用了早饭,外面忽然有侍卫来报:“南王爷到。”   叶芷蔚坐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谁来了?”   “南王爷。”侍卫道,“现已经到了庄外。”   其实不止是叶芷蔚,就连小莲也是一脸的惊骇之色。   就算是南王爷主动服软想接了她们回去,可是也不会亲自上门吧?   “世子爷一早便进了宫,要不要派人去知会声?”小莲提议道。   上一次南王爷当众责难于叶芷蔚,还要动用家法的那一幕,仍然深深地留在小莲的脑海里,所以当她一听说南王爷亲自上门时,第一个想法便是:他又是来找茬的。   叶芷蔚却没过于担心,惊讶过后,她吩咐道:“请南王爷到正堂待茶。”   ☆、第279章 南王爷威逼回府,世子妃突发症状   正堂门外,站着四名南王世子的近卫军,他们不像南王府的侍卫,他们只听从世子的命令,所以当南王爷路过此处时。他们目不斜视,根本连理都没理南王爷一眼。   南王爷闷哼一声,甩袖进了正堂。   刚迈步进了正堂他就是一愣。   上首位置的太师椅下,铺着一整张虎皮。   南王爷后退一步,出了正堂,抬头向门楣上望了望。   还好,上面空空如也,并没有挂着什么写有“忠义”字样的匾额。他刚亚技。   他重新进了门,却是盯着那张椅子越看越别扭。   临来之前,他已经打听过了,此处庄子是归世子妃所有,他就不明白了,就凭他儿子那副难驯的性子,竟然肯屈尊住在这里。   而且这里的陈设……怎么看着那么像山寨里的山大王似的……   南王爷眼角抽搐半天。终于还是坐下了。   叶芷蔚带着小莲进门时,正好看见她的公公落坐在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见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坐在针尖上似的。   她隐住唇边的笑意,上前见礼:“给王爷请安。”   南王爷傲慢的点了点头,目光审视了叶芷蔚一番。   “你们在此处,已经住了不少日子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叶芷蔚目光闪烁,虽然风暮寒之前曾经提到过南王爷可能会派人请他们回去,可是她却摸不清他此来的意图。   按说南王爷只需派个人来说声便是,根本也轮不到亲自上门。   事有反常即为妖!   现在风暮寒不在庄上,她总要多个心眼才是。   她垂了头。貌似恭敬道,“此事待世子爷晚上回来,妾身问他拿个主意。”她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将事情全都推到风暮寒的身上。   南王爷蹙起眉头,不悦道,“此等小事你也要等世子回来才能拿主意?”   叶芷蔚不言语,显然她是打定了主意,风暮寒不回来,她便不会先回王府。   南王爷隐隐有些火大,上次在王府发生的事也不知怎么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他本想多晾着他们些日子,最后他们总还是要回来的,可是皇上昨日却将他召进宫里,说起了太后生辰的事情,并称太后指名要见世子妃。   南王爷这一下可真的有点发蒙了。   太后年岁已高,又久居后宫多年。每年也只有生辰时才会偶尔露下面,她对朝中政事也不甚关心,平时后宫里也只有那几个她喜欢的嫔妃相陪,怎么突然间她竟要提出见世子妃了。   回到府里,南王爷越想越觉得不安。   风暮寒的性子他这个做父亲的最是清楚不过,若是再这么下去,只怕到了太后生辰那天,这小子真的会给他横摆一道,两人都不露面,他这老脸可要在皇上面前丢尽了。   思前想后,他只能狠狠一咬牙,装模做样的到了庄子上,准备先用大话将叶芷蔚吓唬回去。   她只要回了王府。风暮寒自然也会乖乖的跟着回去。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儿媳妇看似乖巧,可是说起话来却是滴水不露,还没等他说几句,她就将所有的事全都推的一干二净。   “王妃这几日想你们的紧,快些收拾东西。随本王一起回府。”南王爷终于失去了耐性,直接命令道。   “这……这只怕不妥吧。”叶芷蔚故作胆怯状,“妾身这边还有不少事情没有处理,世子爷吩咐了,这几日不让妾身四处乱走……此事还是等世子回来再议吧。”   “不过是些铺子的生意,你身为世子妃,切不可自**份,做事要多替世子考虑……”南王爷竟教训开了她。   叶芷蔚低着小脑袋,面上一副虚心的模样,可实则却是在拿眼睛数着鞋面上绣着的珍珠。   南王爷说了半天,口干舌燥,见叶芷蔚沉默不语,心中顿时大定,觉得她定是被吓住了,于是催促,“站着做甚,还不快些去收拾东西,难道要本王在这等你不成?”   叶芷蔚苦着小脸,“王爷,真的是世子爷有命,妾身不敢擅自为之。”   “胡闹!”南王爷怒冲冲一拍桌案。   小莲吓的一哆嗦。   叶芷蔚才不害怕这老头子翘胡子,他被庄侧妃那狐狸精迷的神魂颠倒的,总要受到些教训才会清醒。   南王爷怒视着她:“你胆子不小,莫非忘了上次本王为何要将你家法处置?别以为你现在不住在王府,本王便拿你没法子,今天本王就是绑也要将你绑回去,你信也不信?”   叶芷蔚故作惊恐之色,“妾身信……求南王爷莫要动怒,妾身也是不得已,因为世子有命……”   南王爷只觉额头青筋乱跳,她一口一个世子有命……难道他堂堂南王爷的话还不及他的儿子?   “放肆!”南王爷猛地站起身,指着小莲道:“你们去,将世子妃的东西收拾一下,现在就跟本王回去!”   小莲为难的看向叶芷蔚。   南王爷一见,心中更是火起,他没想到就连这边的奴才也要先看世子妃的脸色行事,他这王爷在她们眼里究竟算什么。   小莲担忧的看着叶芷蔚,只见她轻蹙眉头,两手捂着小腹,脸色有些差。   “世子妃?”她刚想开口询问,忽听南王爷一声怒喝。   “还不快去!”   小莲见叶芷蔚并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得躬身退了出去。   反正他们早晚都要收拾东西回去,所以叶芷蔚并不着急。   南王爷冷哼一声,“本王在这里说了这么久,竟连个倒杯茶的丫鬟也没有,你这算什么待客之道。”   言外之意便是要让她上前替他倒茶。   叶芷蔚小碎步上前,端起茶壶,可是手却不住的抖。   一杯茶竟全都倒在了杯外面,还溅了南王爷一袖子。   南王爷脸色顿时一变,衣袖一扫,怒道:“这成什么样子,竟然连个茶也倒不好么!”   他自觉并没有用多少力气,可是叶芷蔚却是一个趔趄,身子向后仰去。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卫的通传声:“世子到。”   南王爷怒冲冲坐定,正准备板起严肃的面孔面对他将要进门的儿子时,忽听身边的世子妃发出低低的轻吟之声。   南王爷顺势看过去,却是惊得面无人色。   只见叶芷蔚的衣裙上隐隐渗出殷虹的血迹,她两手捂着肚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滚落下来。   门口处,风暮寒正大步迈进门来……   ☆、第280章 南王爷暗悔无颜面,太后要见她?   南王爷见此情形顿时就傻了眼。   他是过来人,后宅里女人一堆,自然会往那种地方联想。   而且更让他头疼的是,风暮寒竟然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了。   叶芷蔚身子摇摇欲坠,抖得就一像片秋天的树叶。   “世子爷……”叶芷蔚悲戚的唤了一声。就连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麻的虎躯一震。   风暮寒疾步上前来,一把拦腰将她托住了,凛冽的目光落在她的裙子上面。   叶芷蔚见他面如含霜,生怕真把他吓到了,用手偷偷捏了捏他的胳膊。   风暮寒薄唇抿了起来,这是属于夫妻间的小动作,他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世子爷,都是妾身的错,不关王爷的事。”她一手扯着他的衣袖,哀求道。   “不是让你好生待着么,为何还到处乱走?”他转头向门外喝道:“快叫崔先生过来。”   门外侍卫听到了,小跑着去了。   南王爷脸色铁青,看着屋里很快乱成一团。   丫鬟婆子来来往往,又是端水又是拿药。崔先生背着药箱子,满头大汗的赶来了,先是诊了脉,而后又是一个劲的摇头。   最后几个婆子用担架将世子妃抬了出去,临走之时叶芷蔚还在担架上不断的劝慰南王世子:“都是妾身的错,世子爷千万莫要怪王爷……他也是担心您的前程才特意前来……”   风暮寒负手而立,冷冷盯着南王爷,“现在你满意了?”   南王爷张了张嘴,原本早就准备好的话,现在却连半句也说不出口了。   看了刚才那场面,他自觉理亏。   南王府如今的荣耀离不开风暮寒,所以他绝不能让他出府去自立门户。也不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闹的太僵。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刚才就那么一挥袖子,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看世子妃那样子,只怕是小产了……   南王爷坐在椅子上,心里却是如坐针毡。   风暮寒看着他,目光冷意渐凝,“王爷若是想拿回这世子之位可以直说,我明日便进宫去向圣上禀明,像现在这般,趁我不在,对一个女人耀武扬威,王爷也算得上是真英雄了。”   这话说的满身带刺,南王脸上终于挂不住了。   “本王怎知她身子竟如此之弱,不过是让她过来倒个茶……”他场吐圾。   “前些日子遭遇刺客之时,她为了护我周全伤了手臂,王爷莫非不知此事?就算你看不上她。这门婚事也是皇上赐的,轮不到你跑到这里让她立规矩。”   “放肆!”南王爷满脸怒容,拍案而起,“风暮寒,在你眼里,还有本王这个父亲么?”   风暮寒唇边掠过一丝冷意,“我当你是父亲,可你是怎么对待我母妃的,又是怎么对待我女人的,你觉着南王府是块招牌,可是在我眼里,那不过是块坟墓前的墓碑,埋死了这一宅子的人。全都要做你的陪葬!”   南王爷的嘴唇哆嗦着,“你个虐畜!”他伸手抓起桌上的茶具,猛地向风暮寒砸过去。   风暮寒身形未动,体内激起一道真气,茶具在他身前炸开,茶水反溅了南王爷一身。   “王爷愿意宠着谁。向着谁都与我无关,但你若有一日敢伤了她们,我不介意血洗南王府,帮您将后院的那些女人全都换了……”   南王爷呆呆的站在那里,半晌没回过神来。   他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这儿子便开始与他处处做对。   是在他又纳了新妾室的时候吗?还是在皇后赏了庄月琦给他之后……   就连王妃也是,开始还偶尔会与他争吵几句,到现在,她竟连面都不露了,不管他再如何宠别的女人,她都无动于衷。   当初那个温柔贤惠,会为他争风吃醋,嗔怒温责的她已经彻底的消失了。   南王爷独自坐在正堂里,风暮寒已经愤然离去,外面不时传来丫鬟们低低的说话声,院子里一片慌乱的景象,正屋那边时不时有下人端了水盆出来,盆里尽是红色的血水。   南王爷的脸色又阴暗了几分。   他也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思前想后,他觉得,此事还是应该交给王妃去做。   他狠狠的砸了一下桌案,恨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这种事就应该要让王妃出面的,风暮寒对他的母妃还是有些忌讳的,到时就算不愿意,也不会驳了她的颜面。   想到这里,他匆匆起身,吩咐外面侍卫道:“回府!”   叶芷蔚此时正躲在正屋的床上。   崔先生已经得了南王世子的授意,跟外面的丫鬟们合伙上演着世子妃小产的戏份。   “南王爷回去了。”小莲进来通报。   叶芷蔚笑嘻嘻的,“王爷大概不会再来了。”她转头去看风暮寒,却见他脸上仍是一片孤寒,光是坐在那里,气势就让人觉得冷上三分。   “我这又不是真的小产,你还真生气了?”叶芷蔚吐了吐舌头,她知道他与南王爷之间有着解不开的矛盾。   不过她记得前世南王爷死后,他还是极其伤心的,所以也不能说他对自己的父亲就一点感情也没有。   可能这便是爱之深,责之切吧。   风暮寒目光落在她身上,冰冷之色稍有缓和,“以后,你若是真的怀了子嗣,为夫定将你带出府去。”   南王府的后宅,那便是一处坟墓,就算他手眼通天,也难保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他以前从没怀疑过自己的实力,可是现在,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然感到了不安。   “你说王爷还会派人来劝咱们回去么?”她故意岔开话题。   “会。”风暮寒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她的脸颊仍然没有脱去那丝稚气,显得俏皮又可爱,“不过他却是因为皇上才不得不亲自前来。”   “皇上?”叶芷蔚不明他话中之意。   “过些日子便是太后生辰,宫里大办寿宴,太后指名要见你。”   叶芷蔚惊得瞪圆了眼睛。   “太后要见我?为何?”这一世她极少进宫,她不记得自己有见过太后这个人物。   “为夫让人将你的那本《素食十八件》手抄了一份,送到了太后手里。”他的手指从她的脸颊上划过,最后落在了她的樱唇之上,轻轻摩挲着,就像在对待一块珍贵的璞玉,生怕用力会将它弄碎了。   “太后必是想见那份正本的《素食十八件》,所以才向皇上提出要见你,王爷怎敢不应。”   叶芷蔚皱眉,心中却疑虑渐生。   不过是份菜谱罢了,太后怎么会如此重视它?   ☆、第281章 再回南王府,往院里塞人   过了两日,南王府果然再次来人。   这一次来的却是南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   因为之前叶芷蔚已经与风暮寒商议好了,所以她便让丫鬟们将早已收拾好的物件送上了马车。   因为柳无言还在此处养病,所以便把崔先生留在了庄上,她带着小莲。由十几名近卫军护着,回了南王府。   原本寂静的清月居立时因为叶芷蔚的回来,则显得热闹起来。   柳烟与米嬷嬷将清月居打理的井井有条,叶芷蔚刚回来没多久,外面就接连不断有下人来送东西。   仔细一问才知道,这些都是南王妃让人送来的补品。   好像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了她小产的事情,所以没一会功夫,清月居便接连不断的收到各院下人送来的药材或是补品。   光是三十年的人参就收了十几根。   小莲捂嘴偷笑,“米嬷嬷又熬了汤,世子妃一会先喝上一碗吧。”   叶芷蔚狠狠瞪了小莲一眼,她假小产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米嬷嬷,所以现在,她所有的饮食都是按照进补的方子调配的,真要是这么喝下去。只怕没几天就要鼻口窜血了。   不过现在这样也有好处,那便是她省去了到王妃那里每日晨昏定省。   因为初来小日子,她不舒服了好几日,下晌偷空睡了一觉,醒来才觉得舒畅了些。   小莲自外面端了红糖水进来,撅着嘴巴,神色似乎有些不悦。   叶芷蔚接过糖水一饮而尽,“怎么,谁又招惹你这丫头了?”   小莲愤愤道,“刚才后宅的大管事送来了两个丫鬟,说是世子妃最近身子要调养,所以多派了两个人过来伺候着。”   叶芷蔚愣了愣,清月居这边向来是不用王府里安排人手的。   “你跟他说这边现在用不了这么多人。让他把人带回去吧。”   小莲绷着小脸,“奴婢说了,可是他说这是南王爷专门帮您选的人手,省得您身子不好,怕是怠慢了世子爷……”   闻听此言,叶芷蔚连连连蹙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刺耳?   “那两个丫鬟呢?”她问。   “正在外面,她们本想进来伺候,被米嬷嬷拦住了。”   “带她们进来,我见一见。”叶芷蔚坐直身子。   小莲出去,不一会功夫身后带着两个模样俊俏的丫鬟进来了。   叶芷蔚目光从那两人身上掠过,心中冷笑:这哪里是什么伺候她的丫鬟。分明就是给风暮寒准备的通房。   人已经送来了,收不收是风暮寒的事。可是她若是将人打发回去,那便是她善妒不容,只怕这府里想要借机寻她错处的人不在少数,她自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找麻烦。   看着这两个娇滴滴的大美女,又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叶芷蔚不气反笑,开口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以前在哪个院里做事?”   两人都是头一次见这世子妃,临来之前她们早已打听好了。说是这位世子妃身份看似金贵,可是却是个身后没人撑腰的,她在王府里唯一的依仗便是世子爷,只要她们能笼络住世子,就不怕她会对她们如何。   两人当即上前请安,那小腰扭的,像水蛇一样,屁股都快要扭到天上去了。   小莲满脸的不屑之色,这种货色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那些花花心思几乎全都写在她们脸上了,只怕她们留下来后清月居里再也不会消停了。   新来的丫鬟柔声回道:“奴婢青桃,她是秀枝,奴婢两人以前都在南王爷身边伺候过……”   叶芷蔚眸光闪了闪。   伺候过南王爷?就算南王爷再看她不顺眼,也不应该会将自己身边的女人送到这边来,风暮寒是个什么人,他应该比自己更清楚。   就是在宫里他都不会吃亏,更何况是在王府里。   “你们都做过些什么差事?”叶芷蔚继续问道。   “奴婢会冲茶……”   “奴婢会抚琴。”两个丫鬟水汪汪的眼睛眨着,眼底简直就像含着一湖春水,叶芷蔚险些将刚才喝下去的红糖水全都吐了出来。   “你们先下去吧,米嬷嬷自会安排你们做事。”将两个丫鬟打发下去,叶芷蔚靠在迎枕上沉思。   “世子妃,这两人看着就不是好货,您千万要小心。”小莲愤愤的叮嘱道。他介他亡。   “没关系,反正有米嬷嬷盯着她们,量她们也翻不出天去。”叶芷蔚思忖道,“你去叫柳烟进来,我有事要问她。”   因为柳烟是风暮寒身边的人,以前便在这清月居里服侍,所以知道不少南王府的事情。   小莲将柳烟叫了来,叶芷蔚问道:“你可知她们两个原本是哪个院里的人?”   柳烟想了想,道,“奴婢记不太清,好像以前在庄侧妃的院里曾经见过她们。”   果然这背后是庄月琦在搞鬼。   借着南王爷的名义送来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眷,想来她是等不急的要出手了。   柳烟小心翼翼的看着叶芷蔚的脸色道:“世子妃无需为难,世子爷自是向着您的,等他回来将她们赶回去便是了。”   叶芷蔚摆了摆手,“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算把她们赶了,以后还会出现第三个、第四个青桃,或是秀枝,不如就将她们留下,我倒要看看,到时丢的是谁的脸。”   米嬷嬷将青桃跟秀枝带在身边,随时教习着规矩。   还没到晚膳时间,整个清月居里所有的下人,连同那些侍卫全都听说了南王爷往这边送人,准备着给南王世子当通房的事。   这事要是放在其他人家,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哪个高门府邸的嫡长子后宅里没有几个通房?   可是这事放在清月居这边却显得有些惊悚了。   南王世子成亲之前这里便没有过其他的女主子,就算是以前王妃安排的,也全让世子打发了出去,若是有那生生赖在这里不想走的,他还会随手将那女子赏给手下的侍卫。   一来二去,整个王府里没有哪个正经的丫鬟不害怕到清月居这边服侍的,生怕自己被世子误会。   可是现在,竟然出现了两个不怕死的,也不知世子爷回来后会是个什么态度。   搞不好惹怒了世子爷,这清月居里又要变天了……   他们正想着,忽听垂花门外响起丫鬟请安的声音:“世子爷安……”   ☆、第282章 不安份的丫鬟,池暖情浓   风暮寒带着青衣等人进了院子。   叶芷蔚下了床,正准备穿鞋,风暮寒已然进了门。   “世子爷回来了。”还没等叶芷蔚开口,门外一个柔柔的女声响了起来。   风暮寒剑眉不由得一蹙。   叶芷蔚也没想到青桃竟然自己进了门。   青桃微微低着头,屈膝行礼:“奴婢服侍世子爷更衣。”   风暮寒凤眸微凝。落在青桃身上,然后又扫向叶芷蔚。   叶芷蔚瘪着小嘴,装做没看到的模样,对外面吩咐道:“摆饭吧。”   风暮寒转到屏风后面,青桃亦步亦趋的跟着,可是还没等她靠前,便听里面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备水沐浴。”   青桃心中不由得一喜,连忙应声下去了。   叶芷蔚坐在床上看着青桃进了净房的背影,尽管她是相信着他的,但是事到临头,心里总还是有些不舒服。   风暮寒脱了外面的衣裳,只穿着中衣进了净房。   小莲低声道:“世子妃,这样不好吧,您又没告诉世子爷她们的来路……”   叶芷蔚摇了摇。“无妨,对于这种事,他自是比我还要明白。”   果然,没一会功夫,净房里传来水盆落地的声音。屋里所有人全都闭住呼吸,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谁也不敢上前。   净房里传来青桃的哭声,细细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叶芷蔚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青桃从净房里出来,但她的哭声却是一刻也没停止过。   她的心里不由得莫名的烦乱起来。   “世子妃,要不要奴婢去看看?”小莲壮着胆子道,其实她怕得要命,但为了叶芷蔚。她愿意去冒险。   叶芷蔚叹息了一声,“算了,还是我去吧。”大概也只有她能在惹毛了那杀神后能全身而退。   净房里水雾蒸腾,铜盆扣在地上,青桃跌倒在屏风后,哭的满脸是泪。   叶芷蔚见她胸口的衣裳半敞着,露出月牙般的丰盈弧线,身上尽被水湿透,嘴角还隐隐渗血来。   叶芷蔚不由得一惊,心忖:难道风暮寒这家伙真的对她动手了不成?看这样子,她伤的不轻。   正想询问,忽听身后传来幽幽男声:“让她滚出去。”   她被吓了一跳。转过头去,只见风暮寒面色如霜的站在那里,正在盯着她。   她连忙招呼外面的丫鬟进来将青桃扶了出去。   没人敢问青桃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但从青桃的脸色看,她伤的定是不轻,而且看起来还是内伤。   世子爷的武功可不是那些公子哥的花拳绣腿,真要打上一掌,不死也得丢半条命。想来这还是世子爷手下留情了。   叶芷蔚一脸的无奈,“这好歹是王爷送过来的人,你也真下得去手。”   风暮寒眼中似翻涌着湍急的暗流,他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扬起脸来朝向他,“你想让为夫如何待她,收入房中?还是怜香惜玉?”   叶芷蔚被他那阴冷的声音弄的心里还真有点紧张,“她们是王爷送过来的,我又不能打发回去。”他介池号。   “所以你便拿为夫当靶子?”   “我在这府里唯一靠得还不是你……”叶芷蔚下颌被他捏得生疼,她扭脸避开他的手,“我自然是信你的,刚才不过是想让她自己知难而退。”   “可是她并没有退缩,而且还占了主动……”风暮寒神色更冷。   叶芷蔚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么说是世子你反被压了?”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风暮寒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屁股上。   叶芷蔚疼的险些叫出声来。   “你这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为夫再不教训只怕就要上房揭瓦了。”   风暮寒直接抓住她,一下便扛在了肩头。   叶芷蔚吓的伸手乱抓,但她只有单手能动,另一只手臂箭伤未愈,根本使不上力气。   风暮寒扛着她,不费吹灰之力,单手扯了自己的衣裳跨进了池水里。   叶芷蔚被溅了一脸的水,她伸手擦去挂在睫毛上的水珠,视线正好落在他半隐在水中的人鱼线上。   她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瞬间涨红了脸。   “快放我下来!”她急道,胸膛内的那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风暮寒骨骼修长匀称,这一世的身上因为没有了那些骇人的伤疤,所以更显肌理分明。   他真的将她放了下来,不过却是放进了水中。   “薇儿……为夫记得你的远房亲戚应该已经走了。”凤眸深处,渐渐浮上危险的光华,连同他的声音也带了几分暗哑。   “你……你不会是想现在就……”叶芷蔚结结巴巴的,她身上的衣裳尽被水湿透,显出玲珑凸浮的身段。   风暮寒不容她再说下去,一手托住她受伤的手臂固定好,另一只手却是扣住了她的后脑。   儒软的吻瞬时便落了下来。   池内热气升腾,带着皂豆的淡淡香气。   她的双唇被他牢牢吻住,避无可避,只得闭起眼睛任他撬开她的贝齿,霸道的长驱直入。   池水的热度仿佛让她的身体也跟着灼热起来,搅乱她的心绪,将她的大脑化成一片空白。   “……暮寒。”她好不容易才挣脱开他的索取,声音软的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竟是从她嘴里发出的声音。   “为夫想要你。”风暮寒将吻落在她的脖颈侧面,缓缓下移。   天知道他等了有多久,每日每夜,有多辛苦。   这一世,她仍是属于他的,不论生死,他都不会再放她离开。   叶芷蔚被他撩拨的浑身发软,“这样真的好么……要知道,我现在可是在假扮小产调养当中……”   话音未落,风暮寒已然扯去了她的衣裳,她肩头的那只艳丽的赤色蝴蝶露了出来。   那是她的守宫砂。   天知道他有多想亲自将它消去,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将她彻彻底底的变成他的人,留她在自己身边,永生永世。   他将她抵在池壁上,身子紧紧贴上来,彼此肌肤间的暖意相互传递着,旖旎的气氛瞬时升温……   她的身子细细的颤抖着,初次的美好与恐惧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绪。   风暮寒在她耳边轻笑出声,“难得看你怕一回。”   叶芷蔚垂下眼睫,害羞的想避开他的注视。   “睁开眼睛。”风暮寒哑着声音道,眼角春色满盈,仿佛满得要溢出来,“我要你睁开眼睛,一直看着我……”   ☆、第283章 你想在哪里?来自飞鹤堂的消息   叶芷蔚被他挤在池壁上,动弹不得。   眼前风暮寒的那张脸靠得极近,见他眼角眉梢隐不住的春意,她只觉面颊像是着了火。   “你真的想在这里……”她能动的一只手揽在他的脖颈上,身体自动做出了与理智相反的动作。   “那你想在哪里?”风暮寒大手灵巧的将她身上的湿衣裳除去。   叶芷蔚支吾着。美好的第一次不是都应该发生在床上的么,这么站着算怎么回事,这未免也太火爆了吧。   “想去床上?”风暮寒轻声笑道,看出了她眼中的迟疑。   下一秒,她的身体已然凌空而起,天旋地转后,她已然落入了帐中。   屋里的下人早就退了出去,宫灯半明半暗,在帐幔上投射出两人亲密的身影。   就在这时,院里突然传来异响。   风暮寒的手不由得一滞。   叶芷蔚也听到了那声音,院里有人呼喝道:“什么人。”   她身子下意识的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紧接着便是一阵兵戈交响。   叶芷蔚眼睛瞪得大大的,这种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想必是院里来了什么不速之客。   风暮寒面色沉下来,静听着外面的响动。   不一会,兵戈之声消失了。   风暮寒微微叹了口气。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为夫去去就来。”   叶芷蔚看出他眼中的不悦,任谁在这个关口被打断想必都不会愉快到哪去。   “小心些。”她叮嘱道,末了又加上一句,“我等你回来。”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急不可待似的。   风暮寒眼角带了丝笑意,扯过薄被将她盖上,然后才从容的披上中衣。   他穿衣的速度极快,动作又不失优雅,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暴露在某人的眼中。   叶芷蔚藏在被子里偷看这难得的“福利”,心中的小人早就掩面羞走,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风暮寒穿好衣裳便出去了。   院子里隐隐传来说话声,听着好像是青衣。   叶芷蔚怀里拥着被子。坐起身来。   风暮寒站在屋门口,青衣走上台阶,两人的身影正好被廊下的灯笼照得透亮,从敞开的花窗中看得清清楚楚。   她见青衣正在风暮寒附耳禀报,风暮寒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差了些。   怎么回事?   她有些警觉,刚才院里是不是又进了刺客?怎么这么快就平息了,还是另有情况……   片刻后,风暮寒抬起手来,青衣垂首退了下去。   风暮寒正好转过身来,他与她的视线在花窗中交汇,凤眸微凌,神色有些复杂。   看着他那表情,叶芷蔚的心中莫名的一紧。   她慌忙起身,想去寻自己的衣裳,可是床边根本就没有她替换的衣裳。她只得高喊小莲的名字。   小莲拿了衣裳匆匆赶来,却在门口被风暮寒截住了。   他将她的衣裳拿进屋来,帮她穿戴起来。   他的动作格外轻柔,似乎怕弄疼了她,这反而让她的心里更加的不安。   “发生了什么事?”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风暮寒为她穿衣的手顿了顿,略一犹豫才开口道:“飞鹤堂莫三笑刚才派人过来了。”   叶芷蔚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他派出去的人在城外一处庄内发现了你父亲的踪迹。”   叶芷蔚的脊背立时绷得笔直,“真的找到了?那我父亲现在何处?”   风暮寒从容帮她将外面的衣带系好,“他派出去的人手今晚没有回来,可能已经凶多吉少。”   她只觉心里咯噔一下。   “那我父亲呢……他在哪里?”尽管她从没把自己当成谁的女儿。可是叶淮安这个父亲的境遇却让她感到了心疼。   “莫三笑已经派人过去查看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风暮寒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现在就带人过去,你……”   “我也要去!”没等风暮寒把话说完,她便打断了他的话。   风暮寒仿佛对此早有预料,看着她决然的表情,只说了一个字:“好。”   叶芷蔚心中顿时大定,她猛地跳下床,抓着他的手便想往外走。   “等一下。”风暮寒幽幽道,他先是叫来了柳烟,吩咐道:“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靠近正屋,不论是王妃还是南王爷,没有本世子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是。”柳烟以前便是在这清月居里伺候着的,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主子的命令甚至比南王的命令还要重要。   风暮寒取了件黑色的披风,罩在叶芷蔚身上,带她从侧门出去了。他阵有才。   青衣等人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府里的侧门全都半敞着,他们一路通行无阻,没有遇到任何人。   踢云乌骓正等在府后的侧门外,风暮寒先是将她扶上马,而后翻身跃上马背,坐在她的身后。   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南王府,向着城北门而去。   城中早已到了宵禁时分,路上连半个人影也不见。   叶芷蔚咬着嘴唇,心底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莫怕,你还有为夫在身边。”风暮寒仿佛觉察到了她的紧张,伸手摸了摸她裹在披风里的小脸。   “已经宵禁了,我们如何才能出城?”此时城门早已关闭,她不知他们要如何才能顺利通过城门。   风暮寒从腰间取出一枚金牌,“为夫这里有皇上御赐金牌一枚,随时可以通行无阻。”   叶芷蔚看着那枚金牌,苦笑道,“莫非这就是你用那杯毒杯换来的?”   风暮寒不屑轻笑,皇帝不会无条件的信任一个人,想要得到这种荣宠便要付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比如:性命。   只不过皇帝不知道的是,风暮寒现在的体质可以算是百毒不侵,他服用过画骨香,所以他自以为可以控制风暮寒的那杯毒酒,到头来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一行人到了北门,风暮寒亮出金牌,守城军士立即开城,他们顺利的出了城。   离了京城,风暮寒催动踢云乌骓,一行人加快了马速。   秋夜的风并不凉,可是现在吹到她身上,却让她感到心里凉飕飕的,手心不断沁出冷汗来。   唯有风暮寒环在她的腰间的那只手,时不时,带给她一丝温暖的安慰。   ☆、第284章 火中的呼救声,尸体   叶芷蔚不知他们跑出了多远,也不知这一路上跑了多久,她的一颗心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叶淮安的事。   当初在镇国公府时他就病的不成样子,也不知现在会不会好一点……或是……更严重了?   只要想到这一点。她简直不敢再往下继续猜想下去。   “看那边,有火光!”身后青衣的马赶上来。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远处山脚下隐隐露出火色。   风暮寒剑眉深蹙,催动踢云乌骓往火光那边行去,刚走出不远,忽听一旁林中传来马蹄响声。   “什么人?”青衣等人迅速抽出各自兵刃,将风暮寒与叶芷蔚围在中央。   数十匹马自林中钻出,为首一人拱手道:“对面可是南王世子?我们等是飞鹤堂莫堂主派来的。”   青衣这才放下手中长剑,不过仍然戒备着。   风暮寒道,“你们所说的暗庄在何处?”   那人面露遗憾之色,“我们也是来迟一步,庄上已然火起,旁人根本靠不得近前,我们还有十来个弟兄在里面没出来……”   叶芷蔚闻听此言。立时急了,“我父亲呢?可有找到他?”   对面那些人全都低了头。   叶芷蔚见状再也待不住了,她伸手抓着风暮寒的衣袖,“快,我们快些过去!”   一行人打马狂奔,转过树林,前方的火光更清晰了。   那是一座背靠山脚而建的庄子,黑瓦白墙,一侧掩映在林中,从大路上根本看不到此处。   而此刻,庄上燃起冲天大火,直把夜空也烧得红透,浓烟直冲云霄。   踢云乌骓长嘶一声停下脚步。动物天生的本能便是抗拒火焰。   叶芷蔚不顾一切的从马上跳下来,风暮寒本想将她拉住,没想到她却甩了他的手,跌跌撞撞的冲向燃着大火的庄子。   “世子妃!”   “危险,世子妃莫要再靠近了。”青衣等人纷纷阻拦。   火舌舔舐着地面,如同午夜的鬼魅,令人窒息,叶芷蔚还没等跑到庄门口便被那道热浪阻挡下来。   风暮寒几步赶到她身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衣袖扬起,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灼热。   “你听……那里还有人活着!”叶芷蔚指着起火的庄子,“你听到了么?有人在呼救……”   其实不止是她,就连飞鹤堂的那些人也听见了。   “火势太大。根本无法靠近。”他们也只能望天兴叹。   叶芷蔚紧紧扯着风暮寒的衣袖,“有人在呼救,里面还有人活着……会不会是父亲?”   风暮寒薄唇紧抿,似想说什么,但看着她那张被火映红的小脸,满是惊慌的眼睛,最终。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仿佛生怕她会挣脱开似的。   这时青衣等人从庄子的西侧转过来,道:“那边火势小一些,属下可以带人进去查探。”   虽然他们能听到活人呼救的声音,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进去后就能顺利的找到他们,这么大的火势,就连他们进去后也可能无法活着回来。   风暮寒没有半点犹豫,“速战速决,找到叶淮安后立即撤出来。”   青衣领命带人去了。   飞鹤堂的十来个人见状,也派了五个人跟着青衣他们一起走了。   这庄里还有他们的人手,原本以为今天晚上就能顺利找到叶淮安,可谁知他们安排进庄的人还没等动手,就与外界失去了联系。   等到飞鹤堂这边得到消息赶来时,庄上已然燃起大火,庄里的人生死不明。   大火烧了两个时辰,火势才渐渐小了下去。   叶芷蔚一直站在那里盯着庄子,双腿就像生了根,眼睛也被浓烟熏得生疼,可是她仍固执的站在那里,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在盼望着什么。   青衣等人来来回回送出来十几具尸体,有些是飞鹤堂的人,他们辨认出来后将其装上了马车,准备离开时将他们一同带走。   还有几十具尸体无人认领,想来他们原本就是这庄上的人,不少人的身上都有着清晰的伤痕,貌似被利器所伤。   就在这时,青衣等人又从庄里抬出个人来,那人的半边脸被烧得面目全非,人们只能勉强从他的另半边脸去辨认他的身份。   青衣他们将此人放在地上,叶芷蔚忽觉脚下发软,迈出一步后身体径自朝着地面跌落下去。   风暮寒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托住。   “是他么……”叶芷蔚用眼睛询问他。   他无言以对。   被烧成这个样子,哪里还能看得出这人是谁,不过从他身上穿的衣裳跟腰间的饰物来看,这些都是曾属于叶淮安的东西。   “你说……他倒底是不是父亲!”叶芷蔚哆哆嗦嗦的用手指着那具尸体。   “现在还无法判断。”风暮寒缓缓道。   青衣等人满身的黑灰,衣襟下摆跟头发,有不少地方都被烧焦了,他们眼睁睁看着世子妃似想向前迈出一步,但却被身后的世子爷抓住她的腰肢,将她拽进了怀里。   “让我过去。”叶芷蔚一字一顿道,“我要看看。”   “还是不要看了。”风暮寒大手紧紧环在她的腰上,不肯放松分毫。   “你说……刚才我们来时,那呼救的人……是不是我父亲?”她双眼通红,但眼底却连一滴泪也没有,她在大火前已经站得太久太久,仿佛就连眼泪都被烤干了。   “不是。”风暮寒回答的毫不犹豫,“不是他。”   没想到只是晚了一步,竟然变成了这种情形。   “是谁抓了他,是太子么?”叶芷蔚咬牙切齿,“这里的庄子是什么人的?”   风暮寒看向一旁的飞鹤堂的人,那人道:“此处庄子所属于城里吕氏一族,因为离京城有些远,平时这里并没有什么人住着。”   叶芷蔚听了沉默不语,牙齿却是咬得咯咯响。   吕氏一族便是皇后的娘家族人,不用想也能猜到他们背后的主使者是谁。   风暮寒伸手兵捏住她的脸颊,逼迫她将嘴巴张开,“不准咬,就算你咬坏了牙齿那些人也不会觉得疼。”   叶芷蔚只觉胸口怒气翻涌,全身不可抑止的颤抖。他尤木圾。   ☆、第285章 有你便是依靠,南王进退两难   叶芷蔚全身绷得紧紧的,一语不发。   但此时的无声,却远远比那些声嘶力竭的叫喊更加令人心惊动魄。   就连青衣等人见状也无不担忧起来。   不管是愤怒还是悲伤,有时只有发泄出来才会觉得好些,像叶芷蔚现在这样保持着沉默。只怕最终会伤到她自己。   风暮寒将她揽进自己怀里,用衣袖挡住了她的脸,不让她看到地上那具烧焦的尸体。   青衣等人将那尸体装包裹了起来,抬上马背,准备一起运走。   “我们先回去。”风暮寒妖冷的面容霜意不散,但语气却柔和了许多。   不待她同意,他直接带她上了踢云乌骓,留下青衣跟几名侍卫带着那具尸体随行在后,他独自纵马先行。   一路上,怀中的小人都很安静。   安静的几乎让他以为她睡着了,他低头看向她,只见她呆呆的瞪着发红的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呆扔扛。   “薇儿。”   “嗯?”她的声音里带着少有的沙哑。   风暮寒一蹙眉,探手摸向她的额头,“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其实她的嗓子疼的要命。刚才那股暗火冲上来,就算是再健康的人也顶不住。   “别再想了,一切有为夫在。”他将她的小脑袋按进自己怀里,“待回去了,为夫去寻个可靠的仵作来,是不是你父亲现在断言还为时尚早。”   叶芷蔚靠在他的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有他在,真好,那温暖的怀抱,就算外面再多的腥风血雨,她也不会惧怕半分。   踢云乌骓回到南王府时,外面天色已然渐明。   叶芷蔚还没洗漱完毕眼皮就撑不住了。   风暮寒吩咐柳烟拿来了冰盆,将棉巾浸了冰水后敷在她的眼睛上面,“被烟熏了后。只怕眼睛会肿起来。”   叶芷蔚第二日醒来时,果不其然,两眼肿得跟桃子似的,嗓子也哑了,说起话来就像乌鸦在叫。   小莲犯了愁。崔先生还留在她们的庄子上医治柳无言。   “没事,又不是什么大病。”叶芷蔚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疼个几天就自己好了。”她一边说一边捏着自己的喉咙。   她知道伤心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快好起来,与那些人,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世子爷呢?”昨天他们回来时外面已经快要天亮了,她刚躺下不久便睡了,根本没有发觉风暮寒什么时候离开的。   “世子妃刚睡下没一会世子爷便起身走了。”小莲道,“就连早饭都没用,走的很急。”   听了这话,她微微有些动容。   想来他是急着去按排昨天的事情去了,为了尽快给她一个答案,让她安心。   米嬷嬷煮了些清热去火的茶汤让小莲端过来,叶芷蔚拿起碗来还没等喝进嘴里。忽听院里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她不由得一皱眉。   要知道,清月居这边可是世子爷的地盘,平时那些下人别说是尖叫,就连大声说话的都没有。   “怎么回事?”她不悦道。   小莲出去查看。没一会进来回道:“是青桃,昨日被世子爷打伤了,这会正闹着要上吊自尽呢。”   叶芷蔚正喝着汤,闻听此言秀眉一挑,“自尽?”   想用这种方式来逼别人怜悯她么?   “你去……送她一丈白绫。”叶芷蔚吩咐小莲道,“顺便告诉她,要是有困难,你可以帮着她。”   她才不信青桃真的会自尽,她若是个贞洁烈女又如何会巴巴的跑到这边要伺候世子。   小莲立即会意,应声出去了。   果然,没一会功夫青桃的哭号声低了下去。   叶芷蔚喝了汤,觉得嗓子舒服了许多,正想清静会,突见门帘一挑,秀枝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她便跪下了,“世子妃……求世子妃开恩!”   开恩?说的好像她是毒妇似的。   叶芷蔚好以整暇的看她磕头,也不说话。   秀枝一连磕了十几个头,也不见世子妃开口,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她抬头偷眼去看叶芷蔚。   “继续……”叶芷蔚斜靠在迎枕上,一手捏着喉咙处,缓解嗓子里的不舒服,“本妃没叫停,你继续磕。”   秀枝将心一横,重重磕了一个头道:“求世子妃开恩,奴婢们临来之时得王爷吩咐,一定要服侍好世子爷,奴婢万万没有别的心思,还请世子妃放过奴婢们吧……”说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叶芷蔚厌恶的啧了一声,不屑道,“省着些金豆子吧,世子爷这会又不在,没人看你可怜。”   闻听世子爷不在,秀枝的眼泪一秒收了回去,只把叶芷蔚看得瞠目结舌,由衷佩服她的收放自如。   她正待教训这不懂耍小聪明的丫头,忽见柳烟怒冲冲从门外进来,上前便揪住秀枝的头发。   “好你个不安份的蹄子,才一会没人看着就跑到这里来了,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能容你撒野!”   秀枝被柳烟扯着,一个劲的求饶,“好姐姐,快放手……”   “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求世子妃?”别看柳烟在叶芷蔚与风暮寒面前谨小慎微,她可是清月居这边的大丫鬟,当着其他丫鬟的面时,也是毫不手软。   秀枝一路哭着被柳烟拖了出去。   叶芷蔚靠在那里听着窗外渐渐远去的哭声,脸上忽地掠过一抹狡黠的微笑。   “来人。”她唤道。   既然有些人容不得她好,她也用不着太过客气。   当天,清月居这边丫鬟上吊自尽的事便传了出去,各院听说了这事全都唏嘘不已。   风暮寒的个性南王府里的人最是清楚不过,南王的那几房妾室平时连与风暮寒照面时都不敢抬头,没想到一个刚刚送去服侍的小丫鬟竟敢主动想要承宠,也不掂量掂量她有几斤几两。   叶芷蔚派了个能说会道的婆子去了南王爷处,将青桃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末了那婆子道:“她们口口声声说自己以前伺候过王爷,想必是按照王爷的喜好来服侍世子爷了,也难怪被世子爷不喜,世子妃求您给拿个主意,总不能让她们都死在清月居里头。”   南王听了连连蹙眉。   那两个丫鬟确实是以他的名义送过去的,可是她们却不是他的人,而是庄侧妃院里的。   那婆子好像看不出王爷脸上的不悦之色,左一个服侍过王爷,右一个王爷的人,弄的南王老脸险险要挂不住了。   哪有老子将自己身边服侍的女人送给儿子的?   当初庄侧妃说身边有两个合适的人选可以送去服侍世子,但又怕世子不领情,于是便主动向他提出借用了他的名头。   没想到现在这事,竟会闹到这般地步。   ☆、第286章 美人侍奉在侧,再多加心伤又有何妨   南王爷坐在庄侧妃的屋里,从没觉得像今天这么烦躁过。   清月居那边差不多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派一个婆子过来,跟他叨叨那两个丫鬟的事,他又没不好意思挑明说那两个丫鬟不是他送去的,只得忍着。   庄侧妃伺候的很殷勤。又懂得看他眼色,每次他到这院子里来时,心情都会觉得分外舒畅,可是今天只要他一想起清月居那边的事是因为庄侧妃引起的,他的心里就老大的不痛快。   “王爷可是有什么心事?”庄月琦体贴道。   南王爷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你送去清月居的那两个人。”   “世子爷可是喜欢?”庄月琦脸上露出欢喜的模样。   南王爷原本想跟她好好说说话,可是突然间,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还好……”他含糊道,又坐了一会便起身离开。   不知为何,他有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刚开始庄月琦说叶芷蔚身子不好,想送两个女人过去时,他并没有想太多,可是现在看来,这些事本应是该由是南王妃一手承办的。而非是由他的侧妃来做。   他一边想着一边往前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南王妃的院子外头。   院门口半敞着,小路打扫的很干净,院里时不时传来女子低低的笑声。   南王爷站了一会,本想离开,可是却被那笑声吸引,推门走了进去。   南王妃坐在院里的花藤架下,身边的丫鬟手里捧着一只方盒,王妃从方盒里取出食物来投喂给聚在她脚下的十来只绿头鸭。   那些鸭子个个毛色油亮,拥挤在她的脚边,一个个拼命伸长脖子,想要去够她手里的食物。   南王爷站在那里,忽觉王妃脸上的笑容有些耀目。   多久了,他没有见她这样笑过。他甚至以为她已经不会笑了。   整日对着他时,她总是一副严肃淡漠的样子,让他心生厌倦,就连看也不想看一眼,虽然偶尔他也会想起两人当年的恩爱。可是他的身边总是不缺少向自己邀宠的女人。   与其费力得不到,还不如让她们来讨好自己更加让他愉快。   “王……王爷?”院里的丫鬟发现了南王,吓的白了脸。   所有人,一瞬间全都收拢了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回了那种他所厌倦的表情。   “见过王爷。”南王妃优雅的起身行礼,面上神色波澜不惊,既没有看到他的欣喜,也没有失望与妒恨。   “王妃真是好兴致。”南王看着跳进荷塘里嬉戏的那些绿头鸭。   “它们都很可爱。”看着荷塘,王妃唇角掠过一丝微笑,盈盈红唇就像诱人的果实。   南王只觉得心头一荡。   “不知王爷所来何事?”再次转过头来时,王妃唇边的那抹笑容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没有事本王就不能来么?”第一次,南王感到了自己被人嫌弃的感觉。   “既是这样,那王爷便请随意。”王妃说着便要起身。   “王妃想到哪里去?”王爷不悦道,“本王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便是这么服侍本王的?”   王妃挑了秀眉。一脸诧异,“王爷这脾气发的好没道理,正是因为要好好的服侍王爷,妾身才要离开。”   她轻轻拍了两下手掌。一名女子抱着琴盈盈走过来,对着南王屈膝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南王看着她怀里抱着的琴,疑惑的看向王妃。他呆记划。   “王爷请坐在这里听支曲子,妾身去给王爷准备上好的香茶与吃食。”言罢,起身离开。   那女子坐了下来,调琴,眉眼如丝,琴声美,眼前佳人更美。   南王坐在花藤架下,全身都不知不觉的放松下来。   一曲尽,那女子上前道:“奴婢给王爷倒茶。”   南王没有拒绝,在她靠近过来时,他闻到了她身上幽幽的胭脂香味。   “你叫什么名字?”南王随口问。   “回王爷,奴婢名叫秀枝。”秀枝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临来之前,世子妃提点她的话:“爬南王爷的床只怕会比爬世子爷的床要容易许多,你好自为之。”   反正她想要的只是富贵荣华,谁的床不是上呢?   更何况世子妃将她与青桃送过来时,南王妃竟真的留下了她们,这是她以前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的。   与庄侧妃比较起来,虽然南王妃不受宠,但她的身份却是正妃,她说上一句话自然要比庄侧妃管用许多。   “秀枝?”南王似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请王爷喝茶……”又一个女声突然响起。   南王转过头来,只见一名女子端着茶盏走过来。   她的脸色带着些病态,好像大病初愈,让人忍不住产生起怜爱之心。   “你是……”   “奴婢青桃。”青桃端起茶盏,突然眉头皱起,轻吟一声,一头栽倒在南王的身上。   南王差一点跳起来。   青桃这名字他已经听了一天,几乎快要把耳朵给磨露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两个女子是从哪里来的了。   “王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这身子只怕是不成了……只求临死之前,能得王爷怜悯……”青桃捂着胸口,喘息着,“奴婢钦慕王爷已久,被庄侧妃送去服侍世子爷实乃是万不得已,求王爷救救奴婢吧,幸得王妃仁慈,奴婢若是再留在清月居,只怕早晚都会被世子爷打死,求王爷给条生路吧……”   两个女子跪在南王脚下,哭得声泪俱下。   “你们放心好了,王爷为人最是仁慈,定不会弃你们不顾。”南王妃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花藤架下。   南王腾地站起身,“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向着王妃怒目而视。   “王爷息怒,王妃也是一片好意。”青桃与秀枝尽向着南王妃说好话。   看着王妃那张平静从容的脸,南王忽然觉得异常失败。   以前她每次看到自己都会为了这些妾室与他争吵,他虽然会觉得烦躁,但那样的她才是真的她,因为妒忌她才会生气,因为爱慕,她才会愤怒。   现在,她终于学会了主动替他安排美人相伴,可是他却突然发现,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   “她们原本就是王爷身边的人,寒儿那边自有妾身替他安排,还请王爷将她们带回去吧。”她强行压下心底的酸楚,只将自己最平静的一面展现给他看。   她的心,早已被他伤的体无完肤,现在再多加一道伤痕又何妨?   ☆、第287章 不是生气,是心疼   风暮寒两日后才回了清月居。   柳烟服侍着他将外面的锦袍脱下来,又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   “你将那两个丫鬟送走了?”风暮寒随口问。   “嗯,送给咱们王爷了。”叶芷蔚笑嘻嘻的。   风暮寒眼角抽了抽,“你这小狐狸还真敢干……”   叶芷蔚翻了个白眼,“那人明明是庄月琦送来的。王爷既然愿意护着她,说是自己送过来的,那便要他自己承担责任,只是为难了母妃。”   风暮寒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母妃不会怪你,以前她若是能看得清些,也不至于会屡次被庄月琦得手。”   想到前世南王妃便是被庄月琦害死的,叶芷蔚不禁有些萧然。   风暮寒去了净房,她便张罗着让小莲跟柳烟摆饭。   眼见得饭食全都上了桌,也不见风暮寒出来,于是她跟着进了净房,想要催他快一些。   风暮寒立在屏风后,看那模样似在穿中衣。   叶芷蔚刚准备开口,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虽然夹杂在水气与皂豆香淡之间。但仍能分辨得出来。   “风暮寒?”她低低的唤了声。   隔着屏风,她看到风暮寒飞快的穿上了中衣,等她转出屏风时,他正在悠闲的系着身上的扣子。   叶芷蔚来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来,似乎想帮他穿衣裳。   风暮寒下意识的向后缩了一下。   “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为夫自己来便是。”他解释道。   “没关系,不过是系几个扣子。”叶芷蔚面带微笑,仍伸手去够他的领口。   风暮寒只得站在那里,由她帮自己系扣子。他共东号。   叶芷蔚的个头才到他的胸口处,他微微向前欠了欠身,为了方便她系上最上面的扣子。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小手并没有帮他将扣子系上,反而把他先前系的两个解开了。   “薇儿……”他想要推开她,叶芷蔚猛地一扯他的领口。中衣便敞开了。   他右侧的肩头隐隐露出棉布层层包裹的痕迹来。   风暮寒一时僵在了那里,他就是不想让她发现自己受了伤所以才独自进了净房,不想还是让她发现了端倪。   叶芷蔚翘起脚尖,去看他肩头缠着的棉布。   因为刚才沐浴过的关系,一部分棉布被浸湿了,显然是他没得时间换下来。   叶芷蔚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外走。   “薇儿……”风暮寒回过神来,声音里带着些慌张。   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为了追查京城外十里以内所有的暗庄。这两日,他带人几乎将京城附近的地皮都翻了个遍,没想到还真遇到了太子的暗庄,一行人遭遇了陷阱,若不是他在关键时刻以真气抵挡住了那些流箭,今天只怕能活着回来的,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飞快地披上外衣追出去,刚出了净房却见叶芷蔚抱着小药箱迎上来。   “棉布都湿了,重新包扎一下吧。”她将药箱放桌上,拉他在桌边坐下。   棉布一层层被解了下来,露出里面的伤口。   虽说伤口并不很深,但叶芷蔚仍是觉得头皮发麻。她重新在伤口上撒了刀伤药,又取了干净的棉布重新将他的肩膀包扎起来。   风暮寒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脸上的表情。生怕错过一点她的情绪变化。   “你生气了?”他试探道。   叶芷蔚收了药箱,横了他一眼,“没有。”   既然没有生气,那这眼神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想起以前她曾对自己说过,要他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难道她是在气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一时间,他的心里竟涌出种欢喜的情绪来。   “真的没有在生气?”他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没有。”叶芷蔚愤愤走开,不想他出手更快,一把将她拽回来,将她按在自己腿上坐定。   “既然不生气为何这嘴要撅到天上去了?”   叶芷蔚转过脸不去看他。   风暮寒眼中笑意更盛,“我知道……你是在心疼为夫。”他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吹着热气,“为夫心中甚喜。”   “可惜崔先生不在,他那里的药应该会更有效些。”叶芷蔚扭着身子,想要避开他的偷袭,心中却是腹诽:受伤了还这么不消停。   “崔先生这些日子只怕是走不开。”风暮寒停止了对她的调逗。   “也不知柳羽殇的身子怎么样了。”叶芷蔚想起那病的快要瘦成骨架的女子,“对了,柳的养父现在还关在庄上么?”   这些日子她根本就将此事忘到了脑袋后面去了。   “他已经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风暮寒冷冷道。   这是什么意思?叶芷蔚眨了眨眼睛,不过看着风暮寒眼中渐凝的冷意,她还是决定装糊涂到底的好。   两人去外屋用了晚膳,晚上回来后风暮寒便说起了柳无言的事情。   “待他伤势痊愈我便让他入军中供职,等一年以后他的身份自然就洗脱干净,到那时不管他想去哪,都由他好了。”   叶芷蔚托着下颌思忖着。   可以说这是目前来看,最适合柳无言走的一条路了。   在军中有风暮寒护着,柳无言本身武功又不弱,自然不会被人欺负,弄不好一年之后还能混个一官半职也说不定。   “不过在这之前,有件事还需要你帮个忙。”风暮寒突然道。   “什么事?”   “是关于柳羽殇的。”风暮寒颇有些无奈的样子,“只怕她活不过一个月,听崔先生说她希望在死前能见柳无言一面。”   他们两个虽然现在同住在庄上,可是却并没有机会见面。   一是柳无言至今伤势未愈,二是柳无言自觉不能面对自己的这位长姐,虽说他们之前并没有血缘关系。   “是要我在柳羽殇跟前撒谎,骗她安心么?”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来柳无言也是希望她能走的了无牵挂。   风暮寒伸手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指,“不管什么话,怎么一到你嘴边就变得这么难听。”   叶芷蔚捂着脑门直瘪嘴,“骗人这方面我最在行,不过我认为柳公子最好还是露个面……对了,就让他装扮成你们军营里的军士好了。”她的眼睛忽地一亮。   想来看到军士打扮的柳无言,柳羽殇最后的心愿一定能够了结。   ☆、第288章 若有来世,不再做姐弟   本以为柳羽殇最少也能挨到太后生辰之后,没成想才过了三天,庄上便传来了崔先生的消息,称柳羽殇已经快不行了。   风暮寒当天便带了叶芷蔚出了城,去了庄上。   叶芷蔚一进院子。便见柳无言站在房门口,一身军士的打扮,看惯了他穿花花绿绿的水田衣,突然见他这么一副打扮,让人不禁眼前一亮。   没想到柳无言长的还是有几分帅气的,虽然他脸色差了些,不过想来这个时候柳羽殇是不会注意到的。   柳无言见叶芷蔚进了门,先是松了口气,但当他看到风暮寒时,随即却又转过头去。   叶芷蔚一抿嘴,她转头去看风暮寒,低声叮嘱道:“我先进去,你们在外面千万不要闹事。”她就怕他们两个再闹腾起来,让屋里的柳羽殇听见。   风暮寒面色微凛。不过却是屈指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为夫心里有数,你且去吧。”   叶芷蔚这才放心的进了屋。他引来划。   床上的柳羽殇刚刚梳洗过,瘦削的脸上擦了些香粉,头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鬓角还戴着一只廉价的珠花,想来是因为要与柳无言见面,所以让人帮她精心的装扮了一番。   “世子妃。”看到叶芷蔚进来,柳羽殇脸上露出微笑。   叶芷蔚前几日已经暗中授意柳羽殇身边的人,慢慢将她的身份透露给对方知晓,所以柳羽殇才能更加的相信她的话。   “身子怎么样了?”叶芷蔚大大方方的坐到床边。   柳羽殇略带羞涩的笑了笑,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只泛旧的荷包来,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它。叶芷蔚扫了一眼,发现里面装的全都是银票,想必这些都是以前柳无言交给她的,她全都偷偷存了起来。   柳羽殇将荷包递到叶芷蔚面前,“这些东西麻烦世子妃帮我保存着,待以后无言若是娶了妻室,便用它来为他办置家产跟聘礼。”   叶芷蔚接过那荷包,连看也不看便收了。   柳无言这些年挣的钱,就算是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买几间宅子都够了,不过相对应的,他杀过的人,只怕就连他自己也数不过来究竟有多少。   叶芷蔚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世子与柳公子乃是同门,就算没有这些钱他也会照应一二,你自可放心。”   柳羽殇略带羞涩的用手将鬓角的碎发掖到耳后,“那就有劳世子妃了。这辈子除了无言,我再也没什么牵挂,只求他能好好的,日后寻得一个能真心待他的女子为妻……我也就安心了。”   她脸上在笑,眼圈却渐渐的红了。   柳羽殇与柳无言并无血缘关系,叶芷蔚不知道他们之间曾经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彼此的想法,不过眼下看到这一幕,却让人不禁唏嘘他们之间的缘分短浅。   门外这时响起缓慢的脚步声,叶芷蔚深吸一口气,表情从容的转过身来,“柳公子来了。”   柳无言走进门,神色似与平时没什么区别,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不过叶芷蔚却知道,现在柳无言的断骨尚未愈合,他不过是强自撑着站在这里,只为给柳羽殇一个完美的念想,让她走的安心,走的了无牵挂。   柳羽殇的嘴唇哆嗦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无言……”   柳无言微微颔首,走过来靠近床边,不过他却没有坐下,而是将脊背挺得笔直。   叶芷蔚知道这会他要是真坐下了,只怕就再起不来了,于是接口道:“柳公子军中事务繁忙,今儿还是多亏了世子跟他上峰透了话,不然他根本就无法脱身呢。”   只有被上峰重视的下属才会如此繁忙,柳羽殇欣慰的笑了,“忙些好,我早就知道无言当得起重任,是个能办大事的男人,以后他若是有什么事做的不当,就麻烦世子提点一二。”   叶芷蔚只是淡淡一笑,也不接着这个话说下去,世子当然会提点,不过那方式却绝非如平常人所想。   柳无言听了这话,无所谓道:“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无需麻烦世子他们。”   柳羽殇笑着点了点头,唇角露出一抹哀戚之色来,“我知道,你办事总是稳妥的,不然我也撑不到现在,有世子他们护着你,想必那个男人以后也不敢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她还不知道风暮寒已经暗中将他们养父处置掉的事,柳无言与叶芷蔚也不打算告诉她,让她徒生忧虑。   叶芷蔚见话说的差不多了,于是起身道:“你们先在这里说话,我出去看看。”   柳羽殇见她想走,连忙坐直身体,似想下床来行礼。   还没等叶芷蔚上前阻拦,柳无言已经抢先一步握住了柳羽殇的手,“世子妃跟我们又不是外人,你无需客套。”   叶芷蔚见状不敢再做停留,直接挑了帘子出了屋子。   身后隐隐传来柳羽殇衰弱无力的咳声,还有她断断续续的话:“无言……这辈子,姐只能陪你到这了……若是有来生,我们不要再相见了……守着各自的家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   叶芷蔚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过了许久,她才听到柳无言的声音。   “下辈子,我们不要再当姐弟了好不好……”   叶芷蔚没有听到柳羽殇的回答。   屋里响起了柳羽殇细细的哭泣之声,就像秋风中树梢上的最后一片枯叶,无力的在风中摇曳。   叶芷蔚闭住呼吸站在那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柳无言走出来,脚步沉重。   “她……”叶芷蔚张了张嘴,却又觉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柳无言脸色有些泛白,来到叶芷蔚面前时,突然拱手施礼:“以前之事都是柳某的不是,这厢告罪了。”   叶芷蔚愣在那里,瞠目结舌的看着柳无言。   她简直不敢相信,柳无言也会如此认真的向人服软。   “今日之事多谢你相助,日后但凡有用到柳某之处,尽管开口。”言罢,也不待叶芷蔚做出反应,他已然一步步跨出门去。   叶芷蔚在原地呆立良久,慢慢靠到门边,挑起帘子向屋里看了一眼。   床上,柳羽殇静静的躺在那里,脸上盖着一方洁白的丝帕……   ☆、第289章 太后寿辰,冰蚕丝袍子的瞎想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太后的寿宴这一日。   外面天色还未全亮,叶芷蔚便被柳烟跟小莲催着起来梳洗装扮,今日要进宫,所以她穿上了南王世子正妃的全套行头。   正服、首饰全都必须按规制佩戴。宫中规矩多多,若是有逾越之处,难免会被人诟病。   好不容易将她打扮好了,叶芷蔚坐在椅子上险些睡过去。   “世子妃快看看。”柳烟喜道,小莲又拿了面镜子过来。   叶芷蔚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没认出自己来。   这……这镜子里的人真的是她么?都说化妆等同于女人的魔法,现在看来一点不假。   她本就生得不俗,仔细装扮后更显娇艳动人。   来到院里时,风暮寒正等在那里,不过他并没有按照世子的身份穿着,而是身着紫色一品武官官服,领边与袖口俱是麒麟暗纹,腰中宝带上镶嵌着鸡蛋大小的宝石,整个人看上去凌厉清贵,英武不凡。   他原本在与青衣吩咐事情。见到叶芷蔚出来后往这边瞥了一眼,结果只看了一眼后,脸上表情便僵住了。   青衣等人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出声,全都闭住呼吸,眼睛盯着地面。   叶芷蔚被柳烟与小莲搀扶着走下台阶,只觉浑身上下都挂满了首饰,叮当脆响,俨然一个会走动的首饰架子。   她苦笑着向风暮寒摊开双手,“这身行头重的我都要走不动了。”   风暮寒回过神来,唇角翘了翘,只说了一句:“也只有你能配得上这身……”   还没等她想明白刚才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见风暮寒已经转身向院外去了。   她只得碎步跟上。   在院外早有轿子等在那里,风暮寒向她伸出手,小莲与柳烟见状全都立即退了下去。   叶芷蔚只得将手放在他的手上,由他扶着进了轿子。   轿夫抬起轿子。往前院而去。   叶芷蔚以前从没觉得这轿子如此狭小,两人坐在里面,身子紧挨身子,她身上的香气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显得分外浓郁。   风暮寒一直也没有将她的那只手放开,一路上,他若无其事的望着窗外,大手却捏弄着她的手指,一下一下,让她觉得手指就像要被磨掉层皮似的。   她往回抽了抽手,没想到他却反而抓得更紧。   “风暮寒!”她小声叫道。外面都是下人,她不想在这里闹出些不和谐的声音来。   风暮寒一声不吭,虽然不在折磨她的手指头,却也没有放开。   轿子停在前院,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轿子。准备换乘王府的马车。   刚下轿,叶芷蔚便看到南王妃等在那,今天连同南王爷与庄侧妃一起,都要进宫贺寿。   叶芷蔚趁机甩脱了风暮寒的手,上前给南王妃见礼。   “母妃。”叶芷蔚笑眯眯的。就像个乖宝宝。   “蔚儿。”南王妃笑着伸手挽了她的手,“身子怎么样了,今天进宫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不要瞒着。”   “妾身晓得了。”叶芷蔚乖巧道,她手臂上的伤也大好,若是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只是在单独用力时会有些疼。   两人正说着话,一旁的小路上过来了一顶轿子。   轿子停下后,一旁的丫鬟上前挑了帘子,南王与庄侧妃走了出来。   南王妃面无表情,但挽着叶芷蔚的手却是一紧。   南王爷竟然陪着庄月琦一同过来,这简直就是在向众人宣布他对庄侧妃的重视与宠爱。   叶芷蔚偷眼扫向一旁的风暮寒,只见他凤眸微微眯起,隐住眼底那凌厉的光华。   庄月琦下了轿子,好像才看见南王妃似的,嗔道:“都是王爷耽搁了时辰,害得王妃站在这里等。”说着她盈盈上前来,向王妃施礼。   南王妃神色冷淡,却也没有为难庄月琦,道:“来了就好,现在时辰正好。”   以前遇到这种事,王妃总是会满面怒容,最后与南王吵起来的结局也是常有,可是今天王妃的表现却让庄月琦暗吃一惊。   王妃从从容容,完全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倒是显得她刚才的那句话有些矫情了。   南王爷也愣住了。   王妃轻挽着叶芷蔚的手,唇角带着温润和善的微笑,好像正在与她说着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连看都没往南王这边看上一眼。   南王心里不知怎么,就突然生出一股气来。   他吩咐庄月琦身边的丫鬟道,“今晚只怕要在宫里待得有些晚,你去多准备件衣裳给庄侧妃。”   庄月琦闻听此言,顿时羞红了脸,娇柔的说了声:“多谢王爷关心……”   叶芷蔚顿感一边的牙都要被酸倒了。   王爷旁若无人的与庄侧妃秀恩爱,南王妃这边却一反常态,由着他们,跟叶芷蔚站在一边就像在看猴戏。   南王爷说了半天,也自觉有些失态,他儿子还站在那里呢,这当老子的跟自己侧妃在这磨磨唧唧算什么事。   他不由抬眼瞥了一下风暮寒。   风暮寒转身正在安排出行的侍卫,好像并没有注意这边。   南王妃挽着叶芷蔚的手往院外停着的马车那边而去,好像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南王与庄侧妃。   王爷略显尴尬的清了清喉咙,庄侧妃却不在意这些,只要她能当着众人的面压过王妃一头便是她的胜利。   “王爷,我们也过去吧。”庄月琦柔声道。   南王微微颔首,一边往前走,耳边却隐隐传来前面叶芷蔚与王妃的对话。   “世子爷给妾身做了件冰蚕丝的袍子,睡觉时穿着舒服极了,妾身便擅自做主,给母妃也做了一件。”   王妃低低笑道,“本妃如何能穿这种东西……”   冰蚕丝制成的袍子透明度极高,不过确实适合贴身穿着。   “母妃如何穿不得?”叶芷蔚撒娇道,“母妃生得国色天香,最配穿这种质地的袍子。”忽地,她又压声低声音道:“那件袍子可是由妾身亲手设计的,绝对是母妃从没有见过的款式……”   冰蚕丝么?   南王知道冰蚕丝向来是宫里才有的件事,只有受宠的那些嫔妃娘娘们才有资格得到。他叉夹亡。   她们会将冰蚕丝制成衣裳,穿在身上,用来向帝王邀宠。   他想像不出南王妃穿上这种袍子时,该是种什么模样,不过单看她那倾城倾国的那张脸,也不难想像,到时那绝对是一副香艳绝伦的面画。   不知不觉中,南王体内升上某种莫名的燥热,他甚至没有听清身边庄侧妃对他说了些什么,此刻,他满脑子里闪现的,都是王妃身穿冰蚕丝袍子时娇媚的模样。   ☆、第290章 太后寿辰,独缺世子妃的贺礼   宫门前,女眷们依次下了马车。   叶芷蔚扶着王妃,随在南王身后,众人进了宫门。   安和殿前,早已聚了不少朝中各府的家眷。太后生辰可是件大事,虽说太后不问政事已有好多年,但皇帝跟太后总要在众人面前做出一副儿孝母慈的表率来才行。   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聚在一起,有些与南王相熟的都过来见礼,还有不少人上前来与风暮寒攀谈,也不管这世子有没有给他好脸色看,总之有些人是不肯放过一切能够攀附权贵的机会。   南王妃显然认识不少人,时不时有各府的夫人过来与她行礼叙话。   王妃便把叶芷蔚介绍给她们,不过叶芷蔚能够感觉得出,大多数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异色,只是碍着南王妃的面子,所以才故作与她亲热。   叶芷蔚也不在意这些,她还看不上她们呢,反正都是些虚情假意的场面话,她说的比谁都漂亮。一番应酬下来,就连南王妃都不禁暗暗点头:没想到这孩子竟是个八百玲珑的。   众人正在叙话,叶芷蔚忽见南宫烟自一边过来,向她招手。   叶芷蔚有些为难的看了南王妃一眼,没想到王妃早就看见了南宫烟,笑道:“你去吧,不要走远就好。”   叶芷蔚欢欢喜喜的应了,拉着南宫烟的手,两个人跑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   笑闹了几句后,南宫烟压低声音凑到叶芷蔚耳边,道,“现在城中都在传言,你手里可有不少辣椒的货源呢,不知是真是假?”   叶芷蔚笑了笑,“你说呢?”   南宫烟眨了眨眼睛,“我觉得很有可能。以你的聪慧绝对能够撑得起这种大手笔。”   叶芷蔚笑了,打趣道,“你还夸我,我还以为你会看不起我做生意呢。”   南宫烟白了她一眼,“谁手里没几个铺子,就连我也要学着管理下面的嫁妆铺子呢。”   “是为了以后成亲做准备吧?”叶芷蔚捂嘴偷笑。   “去你的!”南宫烟纵是再爽快,在这件事上也有些拉不下脸来,她伸手去掐叶芷蔚。   叶芷蔚忙不迭的告饶,“我错了还不行么?”   “我可是好心来提醒你的,你这没良心的还跟我开玩笑。”南宫烟瞪了眼睛。   “你说吧。我听着呢。”叶芷蔚笑眯眯的。   “你知不知道现在城里干辣椒的价格已经涨到多少了?”   叶芷蔚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件事就是她在背后一手操纵的。   “你还不慌不忙的……”南宫烟一跺脚,“我都让你急死了,再这么下去。只怕你会惹祸上身呢。”   叶芷蔚淡淡一笑,“有件事我没对你说清,干辣椒的货源虽然是从我手里流出去的,可是到目前为止,我从未参与到其中。”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手里早就没货了呀。”叶芷蔚摊开两手。“不管干辣椒的价格涨到多少,都与我无关。”   听了这话,南宫烟松了一口气,“这就好,害得我替你担心了好几天。”   叶芷蔚嗤嗤的笑,“你急什么,就算真出了事也有世子替我顶着,你还怕他们敢对我如何不成?”   “我知道世子对你好,可你也用不着这么显摆。”南宫烟适时反击,两人顿时笑作一团。   风暮寒的眼光若有若无的飘过来,叶芷蔚笑得脸颊绯红,那娇俏的模样倒影在他的眼底,就像饮了陈年的美酒,深深令他沉醉其中。   南王妃瞥见这一幕,抿着嘴满意的笑了。   众人正在寒暄,忽见安和殿里出来几名内侍,为首一名公公手里拿着名册,道:“太后懿旨,南王、南王妃、世子、世子妃觐见。”   所有喧闹的声音全都静止了。   太后生辰时在开席之前总会要点名见些皇室宗亲,其他朝中官员,不管你品级再大也无此殊荣,所以众人都以此为荣。   庄月琦的脸色有些不好,虽然她的身份只是侧妃,但好歹她也是皇后赐的婚,怎么着身份也比普通的朝中大臣金贵。   没想到这一次太后竟然没有点她的名字,只让其他人进去了。   “王爷……”她娇滴滴的唤了声。   庄月琦忘了一件事,在这种场合下南王是绝不可能在她跟前表露出什么关切的。   南王一语不发,转身跟着内侍进了安和殿。   叶芷蔚临走时向庄月琦柔柔一笑,然后满意的看到对方被她的软刀子气得脸色发白。   她的小动作没有逃过风暮寒的眼睛,进入安和殿时,风暮寒故意慢下脚步,行至她身侧。   “一会见到太后只管行礼,莫要害怕。”他低声叮嘱。   叶芷蔚向他甜甜一笑,宫里这些人物她大都已经见过,所以并不惧怕,不过这位太后倒是第一次见面,她心里生出的,更多的只是好奇。   众人来到大殿之上,皇上与皇后都陪坐在侧,太后大约七十多岁年纪,身上穿着朝服,看上去颇让人有些压力。   叶芷蔚只匆匆扫了一眼便规矩的低下头去。   南王带头,众人上前叩拜,又说了一堆贺寿的吉祥话。   太后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了南王妃的身上。   “你养了个不错的儿子。”太后突然冒出一句。   南王妃面不改色,恭顺的低着头,“谢太后夸奖。”她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这一点她从未质疑过。   南王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们父子不合的事情并不是秘密,就连皇上都能窥见一二。   一旁有内侍呈上南王府送上的寿礼,无非都是些金银玉器之类的,太后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不过她却是看了眼世子送来的寿礼,开口道:“为何没有世子妃的贺礼?”他叉亩弟。   南王妃显然没料到会出这种状况,他们临来之前,所有的贺礼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就算叶芷蔚自己没有准备,她也会将所有人的份子准备好。   叶芷蔚听了这话并不紧张,而是先低头道:“请太后恕罪。”   “你且抬起头来。”太后道。   叶芷蔚依言抬起头来,眉目恭顺却又不献媚。   “嗯,倒是个俊的。”太后叹了一声。   就在这时,皇上开口道,“好歹你也是朕赐婚给世子的,为何竟连送份生辰的贺礼的孝心都没有?”   “回皇上,妾身确有准备,只是……”她犹犹豫豫的,一脸的为难。   “只是什么?”太后的声音显得异常威严。   “这份贺礼实在是太过寒酸,妾身恐拿不出手。”   ☆、第291章 太后寿辰,各怀心思   太后漠然的看着下面的叶芷蔚,语气缓慢而孤傲,“呈上来吧。”   叶芷蔚从怀里将那本《素食十八件》取了出来,不过她特意在外面制了个锦红云纹图案的套子,将书装在其中。   内侍端着托盘过来。叶芷蔚将书放在上面。   内侍返身来到太后面前,低头呈上。   太后将那锦红套子褪下些,扫了眼里面的东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柔光。   “难为你这份心思。”太后重新用那套子罩住了书,点手叫来身边的心腹,让其将书拿了下去。   皇帝与皇后坐在一边根本没看到那锦红的套子里装的什么,想要开口询问,却见太后直接将东西收了。   “幸得太后喜欢,这是妾身的福分。”叶芷蔚乖巧道。   太后虽然没再说什么,但看向叶芷蔚的目光却比刚才要柔和三分,想来对这贺礼,她是极为满意的。   南王蹙着双眉,面上尽是迷惑之色。   这种一切都不在他掌握之中的感觉,让他极为不爽。   太后又随口问了南王几句,这时有内侍进来道:“席面已备好。请太后与皇上、皇后入席。”   寿宴摆在正殿当中,每人面前都摆着精致的矮几,上面放着五只白玉瓷碟,里面盛装着菜肴。   宫里宴会的席面其实还不如外面寻常酒楼的席面丰盛,而且从御膳房将菜端到这里,那些热菜早就已经冷了。   众人吃菜也不过是为了应个景,男宾多数只是以饮酒为主,而女宾席这边则是有专门的甜酒或是果子露。   众人纷纷向太后敬酒,各位皇子、公主也都逐一向太后敬献寿礼。   英王与英王妃向太后贺寿后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临坐下时,英王的目光从席间扫过,落在了叶芷蔚的身上。   自她成亲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过她了。   在他的印象里,她仍是小时那稚嫩的模样,从未在他的记忆中长大。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向南王妃身边时,在那里坐着的她。却已然不再是以前那小小的瘦弱的模样了。   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如水般的柔顺,乌黑的双眸忽闪着,就像上好的璞玉,幽深而明亮,他觉得她也看见了他,可是她却慢慢的转过头去,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没有改变过一丝一毫。   就在英王收回目光时,忽地感觉到自身边投过来一道凌厉的视线。   英王转过头去,但见南王世子坐在他的斜对面。身姿英挺,一身武官麒麟官服,尽显桀骜不驯之势。   英王举起杯,向着风暮寒遥敬过去。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端着杯子,轻轻一晃。便算是回礼了。   太后只坐了片刻功夫就起身离席。   众人都知道她年岁已高,所以就连皇帝也没有挽留的意思,而是一同起身恭送。   太后离开后,宴间的气氛才稍稍热烈起来,酒过三巡。场上也有歌舞助兴,就连皇后也陪着皇上多喝了几杯,脸上显出少有的红润。   叶芷蔚心中暗忖:真难为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能笑得出来,她的儿子如今被囚,就连那太子之位都不保,但她却仍然能在众人面前做出一副大度的国母之态,由此可见,她的心只怕根本就不是肉长的。   她只要想到此刻叶淮安可能还在她的手里,心里就像被火烫了似的,疼的连同她的手指都缩了起来。   风暮寒的目光远远望过来,眼神里带着一丝关切之色。   叶芷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宫里人多眼杂,她绝不能露出半点端倪。   风暮寒见她已然恢复了平静,微微向她点了点头。   他们两人间的小动作全都落在了英王的眼中。   这本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是因为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叶芷蔚的身上,所以他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他不知道叶芷蔚刚才因何露出冰冷的笑意,而后脸上又突然失了血色。他叉丰划。   对面风暮寒不过是投去了一个眼神,很快她就平静下来。   虽然他不了解这背后的一切,但有一件事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那便是,她定是相信着世子,而且也对他心有所属,不然她不会露出柔情似水的微笑。   曾几何时,她也对自己这般的微笑过。   胸口的心跳,急促的让他觉得呼吸困难,他强迫自己慢慢放松,重新端起了酒盏,向着风暮寒频频敬酒。   叶芷蔚注意到男宾席上的变化,不由得皱起秀眉。   太子被囚,三皇子又带军南下,所以席上与风暮寒关系最为紧密之人当数英王了。   她注意到英王成亲之后整个人都似乎变得颓废起来,华贵的锦袍上绣着清浅暗云纹路,与他以前的儒雅风流显得相去甚远,此时的他更为内敛,就像蒙尘的珠宝,没落而伤感。   也许别人会相信他们眼前看到的英王,但她却不会。   在经历了前一世,她自知英王的内心有多渴望除掉太子,夺得最上面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   所以,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他在藏拙。   上次他遇刺后便一直行事低调,在皇帝面前故意做出这种心灰意冷的模样,所以只要看到他,皇上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太子背着他,在暗中所做的一切。   叶芷蔚见风暮寒又与英王饮了五杯,她有些坐不住了。   成亲后的这段日子,她好不容易才将他的饮食调理好,就连那疯魔之症也似乎减轻了不少,就算他在军营彻夜未归,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她可不想让他再伤了胃,每天哄他吃饭可是件极麻烦的事。   风暮寒凤眸斜睇,不知在听别人说着些什么,感觉到她探查的目光,他挑了挑一侧的剑眉。   叶芷蔚嘟起嘴唇,摇晃了两下手里的酒盏,意在提醒他不可再多饮了。   风暮寒唇角向上扬起道好看的弧线,将手里的酒盏放回了桌上。   看着女眷席上叶芷蔚眉眼弯弯,满意的娇憨模样,他刚才被英王搅乱的心情瞬时大好。   英王本想再劝他饮几杯,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叹道:“好一个仙女下凡!”   风暮寒与英王抬眼看去,只见场中一群起舞的女子中间有一位身着红色薄纱衣的女子,脸上罩着面纱,正翩然起舞。   态如灵鹤,身姿柔媚,长袖如云,飞瀑般随身舞动,真如天女下凡一般。   ☆、第292章 天命孤格之人,此女赏与世子   随着场上女子的舞蹈,整个大殿都跟着安静下来。   乐声轻扬,那女子红色的纱衣下,隐约露出玲珑凸浮身段,只勾的在场不少男子目眩神迷。眼珠子一个个全都盯在她的身上。   在座众人都是高门府邸出身,哪个男人没见过美女,哪个男人后宅没有几位如花美眷。   可是他们却没有见过这样的舞蹈,这样装扮的美人。他叉丸划。   一舞过后,众人纷纷叫好,若不是当着皇帝的面,只怕早就有些人按耐不住的跳起来,询问那舞女的身份了。   “不知皇上觉得此舞如何?”皇后试探道。   “确实难得,赏。”皇帝金口一开,赏的便是金子。   那舞女上前来领赏,神色从容,面纱下的容颜也没有露出半分惧怕之意。   皇帝不由觉得有些好奇,于是命令道:“将面纱取下来。”   舞女跪附于地,郑重道:“回皇上,此面纱万万摘不得。”   “哦?这是为何?”皇帝奇道。   “贱婢自小于庙中长大。早有高僧替贱婢算过命,真容只能露于成为贱婢夫君之人面前,不然便会引来灾祸。”   此言一出,不少正在打她主意的男子纷纷打消了将她据为已有的念头。   虽然他们也不太相信这种事,但谁都不想引来灾祸,更何况今日是太后寿辰。   皇帝的面色阴沉了下去,“既有灾祸,你如何敢在此露面?”   “回皇上,贱婢原本一心向佛,但此命不破,不足以安身,所以贱婢遍寻天命孤格之人,只有那样的人方能解开贱婢的宿命。”   “不知什么样的人才能算是天命孤格?”皇后似乎也对此有些好奇。   “皇后娘娘,此事可以请钦天监的主事来,一问便知。”一旁有内侍提醒道。   皇后看了眼皇帝,并不催促。   这本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但身为帝王总是带着些忌讳,显然他不想让此事成为他的心结,于是道:“宣钦天监主事。”   没一会功夫,钦天监的主事跟着刘公公小跑着进了大殿。   皇帝指着那名舞女道:“你帮她算一算,此处可有天命孤格之人?”   钦天监主事领旨,从怀里拿出一方罗盘,像模像样的占卜起来。   舞女跪在地上,微微垂首,神色显得有些凄楚。   钦天监主事头上连连冒出汗来,几次都险些拿不住罗盘。   “怎么样。可有算出来?”皇帝有些不耐烦了。   钦天监主事偷偷瞥了一眼皇后,只见皇后面带微笑,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他,于是他拱手道:“启禀皇上,微臣已然算出。此处拥有天命孤格之人,乃为双手尽沾鲜血,杀伐果断之人,只因微臣并不知晓在座各位生辰,所以也只能算到此处……”   众人闻听此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双手尽沾鲜血,杀伐果断之人,这卦象上说的此人倒有些像一个人……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投向了在场的一个人。   南王世子风暮寒目光缓缓扫向皇帝面前跪着的那名舞女,凤眸微垂间,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外人根本无法窥视其心中喜怒。   “如此说来,此卦象好像指的是风爱卿?”皇帝不解道。   钦天监主事躬身施礼:“这只是卦象上显示出的,微臣并不知其指向何人。”   皇后突然笑了,“皇上不必忧心,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只要将此女赐与世子便是了。”   众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风暮寒的身上。   其实在他们看来,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哪家府上没有几个舞女歌伶,眼下这女子又是如此美艳动人,怎么看收入府中都不算亏。   英王见风暮寒一动不动,于是低声提醒道:“世子莫要忘记谢恩。”   风暮寒凤眸抬起,眼底射来一道锐利锋芒。   英王觉得自己就像被一支无形的利箭刺中,背后一股寒意直窜上来。   众人久久没有等到风暮寒开口,皇后沉不住气了,开口道:“怎么,莫非南王世子对此女有何不满?”   不满?不满大发了!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拍案而起。   没想到皇后在这等着他们呢,她又想做什么,单纯的往南王府塞人么?还是想搅得他们家宅不宁?   她这边心里问候着皇后祖宗十八代,那边庄月琦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相信很快,叶芷蔚便会失去世子的宠爱,一个女人失去了夫君的宠爱,便相当于失去了一切,到时候,只能是她的手下败将,除去了她,以后在王府里替南王妃说话的人又将少了一个。   风暮寒眸光清冷,面无表情道:“有何能证微臣便是那天命孤格之人?”   未待钦天监主事开口,皇后接口道:“谁不知你的正妃乃是命中带煞,你若不是天命孤格,又怎能与她相配。”言外之意,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将他克死了。   南王面色阴沉的吓人,只不过是一个舞女而已,大不了带回府就是了,他并不十分在意,他在意的只是叶芷蔚的名声对南王府的影响,以及她是否真的如同皇后所言——命中带煞。   风暮寒不慌不忙,看向皇后,“就算微臣是那天命孤格,又如何能证在娶过此女后能消除灾祸?莫不是把她身上的灾祸消去了,全都留在我们南王府了吧?”   听了这话,那名舞女一下子白了脸,就连她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贱婢所言句句属实,请皇上明鉴。”   南王并没有想这一点,原本还想站出来直接应承了,现在却反而犹豫起来。   皇后也没想到风暮寒竟会推脱的如此干净,不过她怎么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为了这一天,她可是策划的很久。   “她只不过是一介弱女子罢了,世子就算看在这份上,也该怜香惜玉才对。”   “会招来灾祸的女子,不要也罢。”风暮寒冷哼一声。   皇帝沉默许久,他也不是傻子,从一开始他觉得有些奇怪,到现在听了皇后所言,他隐隐从中嗅出些端倪来。   不过今天是太后生辰,他不想破坏所谓的“大吉”,于是他看向风暮寒道:“既然如此,不如让她跟世子回去,先安置了,待以后再行安排。”   什么叫先安置了,这分明是皇上想先甩了这个包袱,以后的事他才不会管呢。   叶芷蔚虽然气愤,可是心里却又担心起风暮寒来。   他若表现的强硬,只怕又会引来不少弹劾他的折子。   虽然他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过一句辛苦,可是她知道,他每天不知要处理多少朝中事务,才能将这些别样的声音压下来。   皇帝已然发了话,那便相当于圣旨,席间立时有人恭贺道:“恭喜世子得此佳人。”   ☆、第293章 生愿同衾,死亦同穴   席间总有那见风使舵之辈,听到皇帝开口,便立即出言附和。   叶芷蔚收在袖中的双手紧握在一起,目光不错的盯在风暮寒脸上。   虽说她是相信着风暮寒的,可皇帝都开了口。那便等同于圣旨一样,现如今唯一的办法兴趣只有先将她收回,然后再做打算。   尽管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但她的心里仍是极不舒服,相信没有哪个女子能心甘情愿的看着自己的男人将别的女子接来府中。   她没有办法对抗皇权,但让那个舞女消失的方法,她却能想出一百个。   风暮寒坐着一动不动,凤眸深处闪过一丝冷芒。   众人眼见皇帝都开了口,但南王世子却无动于衷,不由得纷纷面露疑惑之色。   “世子为何还不领旨?”皇后忍不住开口道,“莫非你刚才没有听到皇上所言?”   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装傻,只怕是行不通的。   风暮寒转过头,看到了叶芷蔚,一瞬间,两人目光交错。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担忧,但却没有他料想中的恼怒。   她心里更多关注的是他的处境,而不是对那个舞女的妒忌或是愤恨。   他能读懂她眼中的任何一个微小的情绪。   不过现在的平静并不代表她就能接受别的女子入门,他完全可以想像到,如果他真的当场领下这圣旨,将这女人带回去,只怕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让他进房门半步。   风暮寒撩起衣襟,潇洒起身,面对皇帝拱手施礼:“请恕微臣不能从命。”   此言一出,众人面上无不露出惊讶之色,随后便是震惊。   叶芷蔚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半空中。   皇后阴森的眸子掠过一丝冷笑,“世子,你敢抗旨不遵?”   风暮寒保持着拱手施礼之姿,身形岿然不动,这等同于他默认了自己抗旨之实。   皇后的脸色冷了下来。“南王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敢驳了皇帝的面子,就算他身受皇帝荣宠,但这并不代表皇帝就能容忍他让自己下不来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风暮寒。   女眷席上的南王妃双手握得紧紧的,指甲几乎都要陷入到手掌里。   当众抗旨可是大罪,她虽然深知自己儿子的个性,对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舞女,以他世子的身份,就算是收到府里也没什么要紧,不喜欢的话顶多养着就是了……   她想要开口。但这种地方根本就没有她说话的地方,她只能揪着那颗心,静待事态发展。   皇帝心里原本是有些不悦,风暮寒竟当着群臣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可是当他看到皇后等人急急的声讨风暮寒时,一种微妙的心思生了出来。   众人越是不容风暮寒。他这做皇帝的就越发相信他的忠心。   就在皇后步步紧逼,试图将抗旨不尊的罪名落实到风暮寒头上的时候,皇帝却突然笑了起来。   “风爱卿无需紧张,朕刚才不过是想试探试探你的心意。”   所有刚才参与了皇后声讨南王世子的大臣全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风暮寒驳了皇帝的面子,皇帝却不生气。还说只是试探?这是什么情况?   风暮寒微垂凤眸,英挺身姿不见半分讨好之色,“皇上曾赐婚于微臣,将镇国公府三小姐叶芷蔚许配给微臣为妻,微臣曾对她发下誓言,此生此世,不负其心,但求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风暮寒声音并不大,但一字一顿,句句掷地有声,只把在场众人惊得面面相觑。   叶芷蔚更是惊得险些咬了舌头。   就算当着她的面,他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也没有觉得像现在这般震惊过。   要知道,现在他说出这话,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在这世上身为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他的身份高不可攀,也只有一品大臣家的嫡女才能当得起他的侧妃之位。   可是他却不惜当众损毁自己的名声,只为成全他们的百年之好。   他意在告诉世人,他们之间,已不容任何人的插入,不论是自荐枕席,还是皇上的赏赐,他都不会接受。   英王手中的酒盏端在半空中,甚至都忘记了放下。   南王妃听到这里,不知不觉中眼角滚下半颗清泪。   曾几何时,也曾有人在她耳边许诺过此生不负卿卿,当他将宫中赏赐的女人带回府来时,她也伤心过,他却安慰她说,自己心系于她,让她不必担心。   可是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她的感情在那一次次的误会与伤害中消亡,而他却不断的告诉自己,他是逼不得已,身不由己……   叶芷蔚以衣袖掩住口,隐住脸上惊喜与不安的神色。他休他才。   女眷席上,各种目光纷纷投向她,其中不乏炙热的妒忌与幽怨。   这怎么可能?堂堂南王世子怎么可能会如此宠爱一个女人?他难道就不怕日后自己会后悔么?   要知道他誓言既出,而且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日后便万万没有再反悔的余地了,他竟决然的将自己推到了没有退路的境地。   不受二妇,不负其心,此生此生!   不知谁在席间突然叹息了一声,“这世间,还真没有南王世子不敢做的事……”   这样的誓言,当真令人难以置信,出自于堂堂南王世子,一品威武将军之口。   风暮寒神色淡然,好像刚才的那番话再寻常不过。   皇后的脸色一会白,一会青,就连她也被他刚才的话惊到了。   可是,不管这话说的有多动听,也不能掩盖南王世子抗旨不尊的事实。   “胡闹!”南王爷终于忍不住了,起身向皇帝拱手道,“犬子饮多了酒便口无遮拦,还请皇上不要怪罪。”又转头向风暮寒喝道:“站着做甚,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风暮寒声音幽冷如冰,“话既出,万无反悔之理。”   南王气得浑身乱颤,“你……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在提醒他,自己与南王府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爷若是看不惯,尽可向皇上禀明,收回这世子的爵位。”风暮寒毫不退让。   “你以为自己若是没了这世子之位,那女人还能跟你!”南王怒道,世间哪个女子莫不是想让自己夫君红袍加身,加官进爵,要是真没了这世子之位,他就不信,还会有女人肯心甘情愿的跟随于他。   “薇儿。”风暮寒突然转向女眷席,朗声道:“若为夫有一日失了爵位,只为一介武夫,你可愿随我一道?”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女眷席。   叶芷蔚自唇边移开衣袖,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娇羞,但更多的,则是自豪,她起身盈盈而立,秋水明眸柔光潋滟。   “妾身既委身于君,乐则同乐,忧则同忧,生同衾,死同穴,无怨无悔。”   ☆、第294章 威慑,急转直下   皇后面上冷意森然。   纵然南王世子口若灿花也不能掩盖他抗旨不遵的事实。   皇后冷眼看着他,对皇上道:“臣妾以为,南王世子此举乃是对您不敬,今日若是就此放过,只怕来日其他的臣子也会学了去。以后何以服众?”   皇帝却并不着急,一手摩挲着酒盏的边缘,看着风暮寒道:“风爱卿既然不肯将其纳入府中,那可有别的办法?”   风暮寒拱手道:“请皇上将此女交与微臣,微臣自然有办法解决她身带不详之命。”   “哦?”皇帝听了似乎觉得有些好奇,刚才风暮寒口口声声说不受二妇,可是现在他却又正大光明的求他将此女交与他手中。   “不知风爱卿打算处置此事?”   “今日乃太后寿辰,只怕说出来有伤大雅。”风暮寒反倒卖起了关子。   席间众人无不感到好奇,都想知道南王世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朕赦你无罪,但说无妨。”皇帝摆手道。   风暮寒将目光投向那跪在地上的舞女,语意微冷,“微臣以前曾听说过一种法子,将细米填入身怀不祥之人的口鼻耳中,然后将其封入棺椁内,待半个时辰左右便可将其埋入土中。以免将其身上不详带出……”   风暮寒话音未落,那舞女已然惊呼一声,直接昏了过去。   叶芷蔚暗中偷笑,这吓唬人的法子由南王世子使出来,效果自是常人的数倍,不吓死她就算她命大。   皇后见状忙使人去看那舞女,忙活了一番后,那女子终于醒了过来,瘫倒在那里,脸色煞白,浑身不住地打颤,显然是被吓坏了。   皇后沉了脸色,“就算此法能去除不详,但也未免太过残忍。”   风暮寒剑眉微挑,“对待此种不吉之人,怎可妇人之仁?”   皇帝倒没有觉得此举有何不妥。微微颔首,“如此也好,就交给风爱卿了。”   “皇上!”皇后急了,“这好歹也是一条性命,怎可如此轻率的就……”   皇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舞女这种人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与牲畜同等价值的奴才,虽然此女舞得极好,但他身为皇帝,身边最不缺少的就是美人,他怎么可能因为贪恋一时的美色而引来不详?   “皇后娘娘若是觉得此法不妥。微臣还另有法子。”风暮寒幽幽道,“可将此女与百条毒蛇一同封入棺椁内,寻高僧超度百日,自然消其不详。”   舞女此时满脸是泪,将脸上的面纱全都打湿了。她无助的看向皇后,期望她再为自己说说好话。   不止是皇后,这会席间众人全都被世子说的这两种方子弄的毛骨悚然。   有那胆小的女子更是用衣袖遮住面容,就连看也不敢看风暮寒一眼。   皇帝却哈哈大笑,“风爱卿的法子当真特别。既然这样此女便交给你来处置了。”   风暮寒拱手,“臣遵旨!”   而后他向殿内的侍卫一摆手,清喝一声,“带走!”他休扑亡。   “皇上饶命……贱婢……贱婢有下情回禀!”舞女两手被殿前侍卫抓住,双腿乱踢,脸上的面纱掉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平淡无奇的脸。   殿内不少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刚才只被她的舞姿所迷惑,所以自然会觉得她的长相也应该是倾国倾城,没想到她只是擅于舞蹈,长的却连那些大户人家的丫鬟都不如。   不少人都觉得自己被骗了,愤愤不平。   风暮寒瞥了一眼那舞女,不屑道:“太后寿辰,你自知身为不详之人却到殿前献艺,本就死罪难逃,现在当着皇上的面,你还有何话说?”   舞女连连磕头,“求皇上为贱婢做主,贱婢有实情相告!”   皇帝漫不经心的望着她,“你想说什么?但多无妨。”   舞女颤颤巍巍的匍匐在地上,哭道:“贱婢……贱婢并非不详之人,刚才乃是贱婢一时心起,说了谎话,请皇上赎罪!”   皇后大怒,“大胆!你竟敢欺瞒圣上,该当何罪!来人,快将她拉出去斩了!”   皇后身后的殿内侍卫持刀上前。   风暮寒迈出一步,正好拦在舞女身前,“且慢。”   几名侍卫见世子相拦,俱都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皇后气的脸色发青,怒指着风暮寒道:“你这是何意?你还想护着这贱婢不成!”   风暮寒凤眸微眯,“若是微臣记得不错,时才皇后娘娘还在责怪微臣太过残忍,现如今还未等她将话说完,便要将她斩杀,只怕传出去了,有损皇后娘娘声誉。”   皇后气得白了脸,她绝不能让这舞女说出实情。   风暮寒回身看向跪伏于地的舞女,幽幽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想说什么,尽管说来,皇上圣明,自会为你做主。”   那舞女将心一横,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凭借此局一跃攀上高枝,从此以后衣食无忧,可是才一转眼的功夫,她就要魂断刀下,这是她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后果。   她还不想死,那种恐怖的死法,光是想想就令人脊背发冷,牙齿打战。   不!她绝不想要那种死法!   “启禀皇上,贱婢实乃是身不由已,被人胁迫,所以才口出谎言,贱婢并非不详之人,这一切都是受人唆使,求皇上网开一面,饶了贱婢吧……”说着她频频磕头,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皇帝面色微冷,今天本是大好的日子,好好的心情被这么一搅,现在就连他也觉得索然无趣起来。   皇后“啪”地一拍桌案,怒声喝道:“大胆!你这贱婢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你血口喷人!”   舞女哀哀道:“贱婢所言俱句句属实,若不是有人暗中唆使,贱婢怎敢在这种地方放肆……”   风暮寒看着盛怒之下的皇后,薄唇掠过一抹冷笑,对那舞女道,“你且说说,究竟是什么人指使于你?”   舞女猛地抬起头来,一脸的决然之色,“是太子……是太子暗中使人找到贱婢,他还许诺事成之后,会给贱婢黄金百两!”   ☆、第295章 谁在背后指使?太后单独召见   闻听舞女所言,皇后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阴森的双目隐隐透出赤红,看她那模样,就好像立即就要将那舞女撕成碎片一般。   风暮寒似根本不曾觉察皇后的怒意。继续问那舞女道:“空口无凭,你可有凭证?”   “有……有的……”舞女摸向腰间,取出一枚玉佩,“太子曾答应事成之后,凭借此物向他索取黄金。”   皇后看到玉佩时,不禁大吃一惊。   这个女子的由来她再清楚不过,这是她暗中使钦天监主事寻来的,根本与太子无关。   但眼前的这枚玉佩却真正属于太子,不光她能认得出来,就连皇帝也曾见太子的身上佩戴过此物。   原本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的皇后,双手颤抖着,攥紧了椅子扶手。   她以为,她是猎手,却不想在关键时候,猎物却摇身一变。成了能够置她于死地的夺命利刃。   看着眼前神色冰冷的南王世子。她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只怕是冒了太子之名与这女子接触,并交给了她这块玉佩。   她瞪着风暮寒,一双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大殿内。一时间陷入死寂之中。   皇帝脸上露出似怒非怒的神色,只叫人看了心底发寒,不敢直视。   风暮寒走上前来,从那舞女手中取走玉佩,递到皇帝的面前。   皇帝伸手将玉佩接过,拿在手里细细摩挲。   “皇上……”皇后满面悲戚之色,“皇儿定是被人陷害的。今日是太后寿辰,皇上都没容他来给太后贺寿,他又如何能暗中唆使这舞女妖言惑众,此女居心叵测,求皇上下令,将她就地正法!”   舞女吓坏了,“皇上,贱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假,天地不容!”   皇帝不由皱起眉。   叶芷蔚知道,古时的人都是极为重视誓言,认为早晚都会有报应到身上,所以轻易不会当众立誓。   “说!是谁指使你陷害太子!”皇后怒不可遏。冲动中,她忘记了,如今她的儿子已经不再是太子了。   皇后这时愤怒之极,竟不管不顾,指着那舞女的鼻子喝道:“来人,快将这胡言乱语的贱婢拿下!”   所有殿前侍卫全都一动不动的站着,面面相觑。   眼前他们不知该听谁的命令才好。   “够了!”皇帝突然怒喝一声,抬手将那玉佩猛地向地面砸去,上好的玉佩眨眼间便碎成无数块。   “将此女关入大牢。”他怒冲冲站起身,“其他事待审过后再议!”   “皇上!”皇后仍想阻拦。   皇帝冷冷道,“你若想为自己保存几分颜面,最好趁早住口,免得最后悔之晚矣。”   皇后从没见过皇帝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他死死的盯着自己,那恶狠狠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尚未出口的话噎在了她的喉咙里,皇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她若是再纠缠不清,他就真的不客气了。   现在她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可是他却已然对她生出戒备之心,以前那个信任她跟太子的皇帝,已经不见了。   皇帝怒意顿盈,一甩龙袍衣袖,愤愤离席。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无数复杂的目光投过来,落在皇后的身上。   皇后眼睁睁看着那舞女被殿前侍卫带走,满殿寂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风暮寒负手而立,凤眸毫不掩饰的露出讥讽的神色。   皇后只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痛,喉咙深处窜上一股腥甜的气息,她强行将它压了回去,身子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皇后娘娘!”   宫女们乱作一团。   好好的一场寿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到晚宴开始的时候,当着皇上的面,谁也不敢再提这个话题,皇后也称身体不适没有露面,太后只是派了心腹内侍来知会了声。   结果整个寿宴气氛压抑,几个时辰下来,就连叶芷蔚都觉得胃疼。   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结束,众人纷纷离开大殿。   叶芷蔚挽着南王妃的胳膊,向殿外而去。   庄侧妃饮了些酒,似乎有些醉意,步履不稳,几次都踩到自己的裙角,险些跌倒。   她轻声唤了南王,本以为他会照应着自己,不成想一路上南王都面沉似水,根本就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叶芷蔚暗中偷笑。   王府的马车等在宫门外,一行人刚出了宫门,叶芷蔚扶着王妃正准备上车,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世子妃请留步。”一名内侍匆匆走来,手里拿着浮尘,一看便知其在内侍中身份不低。   “太后懿旨,宣世子妃入安和宫叙话。”   闻听此言,就连南王爷俱是一愣。   天到了这般时分,再不出宫只怕宫门就要关了,为何太后偏偏挑了这么个时候召见世子妃。   风暮寒这时靠过来,在叶芷蔚耳边低语道:“莫要怕,为夫陪你一起过去。”   南王妃见状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风暮寒亲自安排了身边侍卫护送王妃一行回府,而后便随着叶芷蔚一起跟着内侍去了安和宫。   安和宫里显得异常安静,从进入大殿叶芷蔚便觉察出这里的与众不同。   所有宫人走路俱都无声无息,宫灯昏黄,光线不甚明亮,因着太后只召见了她,所以风暮寒只得等在大殿外。   不过即使这样,也能让她稍稍安下心来,因为她知道他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进入殿内,太后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身后靠着长枕,神色疲惫,与白日里在寿宴上的容光焕发之态截然相反。   叶芷蔚的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念头:看太后这模样,只怕是时日无多。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太后睁开眼睛。他木私圾。   叶芷蔚立即上前福身施礼,态度比面对皇帝时还要恭敬。   太后一语不发的打量着她,过了好一会,才用虚弱的声音道:“起来吧。”   叶芷蔚缓缓起身,老实的站在那里,眼睛盯着脚面,只要她想,宫里的这些规矩难不倒她。   太后盯了她半天,发现竟从她身上挑不出半点错处,不由得点了点头,“能配得上威武将军的,必然不会是寻常之辈。”   这话似在夸她,不过她却不能回答,依旧盯着脚面不吭声。   就在这时,太后突然话锋一转,“不知这本素食十八件,你从何得来?”   ☆、第296章 入宫腰牌,宫女行刺   太后的眼中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刚才她只是了随口问了这么一句。   叶芷蔚低着头,一瞬间却已转了好几个心思。   太后难道今天找自己来就是为了问关于那本《素食十八件》的事?   她抬头飞快的用余光扫了一眼太后,只见她半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   也许她真的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吧?   “哀家记不清……已有多少年没有吃过他亲手做的菜了……”太后喃喃自语。   叶芷蔚心中微动。“这本书乃是一位姓夏的老爷子送给妾身的。”顿了顿她又加上一句,“妾身因为正巧收购了他名下的一座酒楼,故此相识。”   太后睁开眼睛,再次打量着她,许久才吐了一句,“他能将此书送给你,也是缘分。”   “是。”虽然不知道太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只能随口应着,不敢胡乱猜测。   太后说话越来越慢,有时半天也不出声,就像睡着了一样,索性叶芷蔚极有耐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半个时辰过去了,叶芷蔚心里暗暗着急,她知道风暮寒定然会等在外面。也不知这时宫门有没有落锁。不然他们可就真的回不去了王府了。   太后又问她了几句话,不过都是无关痛痒,就像在聊家常,叶芷蔚隐约觉得太后似乎总将话题往夏老爷子的身上引。   于是她尝试着说起夏老爷的身体堪忧。她眼见得太后的眉头微微蹙起。   有门!她暗暗提高警惕。   “年纪大的人,也就盼着身边有个一儿半女的……”太后自言自语道。   这一次,叶芷蔚立即便猜出了太后想要向她打听什么,于是道:“妾身没见着夏老爷身边有儿女相伴,只有个徒弟跟在他身边,也算是他的半个儿子,照顾的极好。夏老爷将自己的手艺全都教给了他。”   太后的眼睛猛地睁得老大,“他那徒弟多大年纪?”   叶芷蔚思忖着,“看模样……大概刚过弱冠。”夏小沫也就刚过二十岁的模样。   太后嘴角哆嗦了一下,“他人品如何?”   尽管对太后问的这些问题感到迷惑,但叶芷蔚仍然回答道:“他做菜的手艺不错,为人也算是直率,喜怒都会表现在脸上。”   太后深深蹙眉,脸上尽是犹疑之色。   叶芷蔚见状尝试道,“太后可是想吃那素食十八件的菜式?”   听了这话,太后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摇了摇头。   叶芷蔚于是不再多嘴,老实的站着。   终于,太后摆了摆手。唤来身边的内侍,“送世子妃出宫去吧。”   内侍应了声。   叶芷蔚再次施礼,正准备退下去,太后忽地伸出手来,在她手中有一枚金嵌玉的腰牌,“人老了……总希望身边能热闹起来……”她喃喃道,“没事时你可凭此进宫来,无需哀家召见。”   叶芷蔚连忙上前,双手接过腰牌,再次俯身叩谢。   她知道,此物可是非同小可。   有了这枚腰牌,她可以自由出入宫中,而且纵观朝中各府女眷,能得此殊荣的,唯有皇帝的长姐,大公主。   除此之外,还真没第二个人能拥有这块腰牌。他木华巴。   叶芷蔚深知它的珍贵之处,小心翼翼的将腰牌收好,跟随着内侍出了安和宫。   宫外一片漆黑,内侍带着叶芷蔚穿行在园中。   叶芷蔚的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所以她只得跟随着前面宫女手中灯笼的微光前进。   刚穿过一道宫门,忽见一侧小路上过来两名宫女,上前拦住她们的去路。   “什么人?”那内侍显然是太后的心腹,与这些宫女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客气,“你们是哪个宫里的,不想要脑袋了?快些把路让开。”   两名宫女并没有离开,而是施礼道:“时辰已然不早,宫门已然落锁,皇后娘娘恐世子妃无处歇息,特此让奴婢带路,请世子妃入皇后宫中歇息。”说着两名宫女伸出手,亮出掌中皇后宫中才有的腰牌。   带路的内侍神色略有为难,道:“咱家是奉了太后懿旨送世子妃出宫,就不劳皇后娘娘安置了。”   叶芷蔚听得真真切切,心中小人不屑冷笑:请我去皇后宫里安置?只怕不到天亮,就把我脑袋睡丢了。   两名宫女闻听此言并没有让开,她们全都低着头,“奴婢都是替主子办事,请公公莫要为难奴婢们,世子妃若是不想留在宫里,可向皇后娘娘当面亲口说明,到时再请公公送世子妃出宫也不迟。”   内侍皱眉,“既然如此,你们先等在这,咱家这就去禀告太后……”他话音未落,对面两名宫女忽地扬起手来,借着灯笼微弱的光芒,只见她们手中各持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啊!”前面挑灯笼引路的小宫女吓的尖叫出声。   内侍也是吓的面无人色,但他仍不忘自己的责任,一步挡在叶芷蔚身前,“世子妃小心!”   对面那两人的脸上,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宫女的谦卑模样,而是面目阴狠的刺客。   “来人哪……”内侍刚叫出声,其中一把匕首便插进了他的胸口。   叶芷蔚心中一紧,就在对面两人朝她扑来之际,她的身旁突然卷起一道厉风,紧贴着她的身侧掠过,将对面两人掀翻在地,直甩出数十步开外,撞到了回廊的石柱上,才减缓了力道。   龙脑香的气味扑面而来,微寒,带着点点苦涩,让她紧张的身心全都安定下来。   无需用眼睛去看,她也能猜到此刻是谁站在她的身后。   对面两名宫女打扮的刺客身形灵敏的一跃而起,投出手中锋利的匕首。   夜空中反射着两道寒光。   “到为夫身边来。”幽幽的男声响了起来,略带些许暗哑。   叶芷蔚没有任何犹豫,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匕首呼啸而来,眼瞅着便要飞近他们,风暮寒云袖长舒,真气吸附住了两把匕首,将它们卷入他的衣袖中。   与此同时,两名刺客分别从不同方向跃起,手中各持着一把软剑。   叶芷蔚不敢乱动,她生怕自己会给他带来麻烦。   耳朵边传来兵刃撞击之音,刺耳的铮鸣。   风暮寒单手自腰间抽出暗藏的软剑,格开对方两把软剑的同时,利用剑身弹开对方,空中立时划过一道瑰丽的白色银弧。   “有刺客!”   “抓刺客啊!”宫女们凄厉的叫喊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两名刺客见状不妙,返身便逃。   “不能让她们跑了!”叶芷蔚急道,只有抓住她们才有可能知道她们身后的主子是谁,竟然敢在太后宫里动手,她们的胆子还不是一般的大。   风暮寒冷笑一声,剑刃挽起的剑气如同一道残像,细密交错如暴风雨般,冲向对面两名刺客。   叶芷蔚缩在他的怀里,从始至终,她连他的一招半式都没看清,视野中尽中武器的残像与撞击出的火花。   令人惊心动魄。   ☆、第297章 世子爷,这可是在马车里!   风暮寒剑气直冲出去,两名刺客双双倒地,殿前侍卫赶来,毫无悬念的将她们扭住胳膊,卸下了手上的兵刃。   有人在第一时间急急的回安和宫报信。原本安静的园子里顿时亮起无数灯笼,将周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有人从那两个宫女身上搜出皇后宫中的腰牌,并将它呈到太后跟前。   叶芷蔚紧靠在风暮寒的身边,两人一直等了近半个时辰,安和宫里才出来一位宫嬷,身后带着手捧托盘的宫女,上前便给叶芷蔚道惊:“世子妃受惊了,这是太后赏下的,给世子妃压压惊。”   托盘里放着十颗夜明珠,圆润的东珠,以及黄金铸成的小元宝。   叶芷蔚立即谢恩,宫嬷亲自持了太后宫里的腰牌,送他们出了宫。   宫门外,青衣带着十几名近卫军等在那里。   风暮寒没有骑马,而是直接扶着叶芷蔚上了马车。   听着马车轮发出辚辚之声。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叶芷蔚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突然,她觉得头上的发冠一松,转过头,只见风暮寒手里正拿着她的发冠,并将她发间插着的簪子抽了出来。   如云秀发一下便披散开来,瀑布般倾泻而下。   “这是做什么?”叶芷蔚惊呼一声,伸手想去夺回她的簪子,“一会回府,我这个样子要怎么见人?”   “不妨事。”风暮寒随手将坠满金钿翠珠的发冠往车内的矮桌上一丢,“等咱们回去后母妃早已歇下,今天不会找你过去。”   叶芷蔚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这种发冠虽然看似华贵,但实际戴在头上沉得很,她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断了似的。   “刚才那两个刺客……我觉得不像是皇后派来的。”她一边捏着自己后颈,一边思忖着。   “你为何会这般想?”不知是不是错觉。风暮寒的眼底似藏着一抹笑意。   “皇后又不是傻子,那两个宫女手里可是拿着她宫里的腰牌呢。”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说得有理,还有呢?”风暮寒伸手拂开了她笨拙的捏颈动作,修长的手指捏在她的脖子上,力度不轻不重,刚刚好,舒服得她眯起眼睛。   “还有啊……”她思忖道:“我猜这两名刺客很可能是太后故意安排的。”   此言一出,她感觉到风暮寒手上的动作一滞。   她立即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当不得真的。”   风暮寒轻笑一声。无奈道:“有时,为夫希望你还是笨一些的好。”   叶芷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要真成了傻子,你能要我才怪!”他冬坑技。   风暮寒手上的力度突然加大,疼的她险些叫出声来。心中腹诽,这报应来的也太快了些。   “你既愿为武夫堂前妻,为夫又怎会嫌弃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为夫都会要你。”   叶芷蔚真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风暮寒这一番话说出来。她愣在当场,简直不敢相信刚才自己听到的。   什么时候,这家伙居然也会说这么动听的情话了?   心里的小人美的早就飘了起来,可是面上她却强绷着脸,提醒自己决不能在这时候笑出来,不然这家伙会得寸进尺。   风暮寒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她捏着后颈,目光却落在她的脖子上。   那纤细的脖颈是那般的娇嫩,仿佛他只要稍加用力,便会折断。   叶芷蔚敏锐的觉察出他眼底渐渐逸出的火焰,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她连忙向旁边移了移身形,转移话题道:“太后今日给了我进宫的腰牌,还要我没事时去安和宫陪她。”   风暮寒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腰牌,眼底的火焰并没有减少,反而愈加炙热起来,“日后你若再进宫,不管何时,都要派人告诉为夫。”   叶芷蔚不解道:“你的意思是……就算是在安和宫,我也会遇到危险?”难道还会遇到像今天这样的事么?她不会武功,只要一想到不知从哪里会跳出来的刺客,就觉一个头两个大。   “太后与皇后之间关系并不融洽。”风暮寒幽幽道,捏着她后颈的手指的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轻抚,手指在她的肌肤上掠过,让她觉的有些痒痒。   她不由得缩了一下脖子。   “太后还问起那本书的事。”她极力想让话题变得严肃些,“我说起夏老爷子的事,太后好像很感兴趣,她还问起夏老爷子收的那个徒弟呢。”   风暮寒剑眉微蹙,“太后还问了什么?”   叶芷蔚想了想,“她只问了这些,你可知道夏老爷子的事?”   风暮寒凤眸半眯似乎极其享受她肌肤的滑腻触感。   “夏老爷子离宫已有二十余年,之前的事就连我也不得而知,不过我可以派人去查上一查。”   叶芷蔚也觉着今天太后单纯只为了一本菜谱召见自己,显得有些兴师动众。   “要不我明日去趟蜀香园,看看能不能从夏小沫嘴里问出些什么。”她思忖道。   “明日之事再议,薇儿不如与为夫商议下今日之事。”风暮寒身体缓缓凑到近前,薄唇挑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冰玉雕琢般的五官精致的像是画上走出来的谪仙。   “为夫最近一直在军营忙于军务,冷落了薇儿,今日补偿些可好?”   叶芷蔚的喉咙里发出“咕噜”一声。   补偿?到底是谁给谁的补偿?明明是想占便宜却又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等……等一下……”她的话音未落,风暮寒大手已然扣住她的后脑,马车一晃,她身形不稳,向前一扑,鬼使神差的就撞到了对方的唇上。   慌乱中,她想要撑住自己的身体,耳边传来风暮寒低低的笑声,就像一根羽毛扫过她的心弦,心底的深处软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薇儿。”风暮寒不断掠夺着她的芬芳,淡淡的酒香弥漫开来,她分辨不出这味道是她的,还是他的。   “可以么?”他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   叶芷蔚的面颊早就被染成了一片红艳的朝霞,“这可是在马车里!”她嗔道。   “这么说等回去了就可以?”风暮寒凤眸含笑,眼底灼灼光华就像一团明火……   ☆、第298章 一身傲骨为情生   回了清月居,早已过了子时。   叶芷蔚让夜值的丫鬟备好了热水便下去了,她去了净房,而风暮寒则临时出去了一趟,她知道他定是有要事。也不追问,进了池中舒舒服服的泡着。   累了一天,她趴在池边有些昏昏欲睡。   因为知道风暮寒不在屋里,所以她更是放松下来,想着明天要去蜀香园,如何向夏小沫套话,问问关于那本《素食十八件》的由来。   她一边想着这些杂事,一边起身去拿挂在屏风上的袍子,余光扫过身侧,忽地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人。   吓的她一个激灵,险些叫出声来。   “风……风暮寒!”待她看清来人,立即将身子缩进水里,“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她嘟着嘴。   “是你警觉性太差。”风暮寒负手站在池边,欣赏着池内的“风景”。   叶芷蔚看了看屏风上挂的袍子,她必须站起来才能够到。   “你转过去。”她嗔道。就算上辈子他们是夫妻,她也不想平白的将福利这么送出去。   要知道白得来的东西,时间久了就不值钱了。   风暮寒好以整暇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叶芷蔚有点急了,“我让你转过去!”她伸出手来将池水泼向他。   池水溅湿了风暮寒锦袍的衣襟。   风暮寒低头瞥了一眼湿掉的袍角,“薇儿这是在邀请为夫一同入浴么?”   叶芷蔚心里的小人眼珠子瞪得溜圆:你还敢再无耻些么?   风暮寒不去理会叶芷蔚心中腹诽,信手开始脱下自己的锦袍。   叶芷蔚扑腾着水花,几下便游到池边一角,警惕的盯着他,“你……你当真的也要下来不成……”   风暮寒反手将中衣挥落,露出肌理分明的腰身,从容迈进池水中。   叶芷蔚将整个身体都沉入水中,只露出半个小脑袋来。   风暮寒看她这样子只觉得好笑,她瞪着那对乌黑的大眼睛,咕噜咕噜的来回转,就像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兽。   风暮寒占据了池子的一角。叶芷蔚则死死守在另一角上。   风暮寒也不去搭理她,慢条斯理的将水浇到身上。   叶芷蔚见他没有故意靠过来的迹象,暗暗松了口气,就算池子里气氛再旖旎美好,她也不想将这一世的第一次放在这种地方。   她在水里慢慢移动身体,试图靠近屏风。   “薇儿,过来给为夫擦背。”风暮寒头也不回道,仿佛他背后生了眼睛,将她心里的打算看得一清二楚。   叶芷蔚顿了顿,见风暮寒仍背着身向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于是这只关键时刻丧失了判断力的小狐狸傻傻的移向了某只腹黑绝伦的野兽。   拿起擦背用的棉巾,才不一会功夫,只把她累得吭哧吭哧直喘,心忖没想到这擦背还是项力气活。   风暮寒背着身。听着她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唇角挑了挑。   叶芷蔚累得停了手,“算了,我还是出去给你叫个丫鬟进来帮你擦背吧。”   话音刚落,她手上的棉巾已被人夺走。抬起头,只见风暮寒已然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促狭的微笑,“无需叫下人进来,现在轮到为夫来服侍你了。”   服侍什么?是擦背……还是……   不知是不是因为池水温度过高的原因,她觉得此时风暮寒眼底的冰意通通融化开来,涟漪如一湖春水,薄唇缓缓压了下来……   原本只是轻轻一触,却不成想在接触的瞬间,两人脑海中同时掠过一道白光,温热的水气夹杂着旖旎的气氛,让他们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芷蔚拼命推开他,大口喘息着。   风暮寒几乎将她肺里的空气全都吸走了,害得她险些窒息。   她可不想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因为接吻而晕倒的人。   看着她抱屈似的眸子,水灵灵的望着他,风暮寒只觉体内暗火徒起,心头燥热难耐。   “良辰美景,薇儿可莫要辜负了。”风暮寒俯首紧贴着她的脸颊,低语道,大手掠过她的肌肤,才一会功夫,她就败下阵来。   风暮寒看着她染红的双颊,忍不住轻笑出声,“莫急,咱们先换个地方再战。”   叶芷蔚被他挑逗的内心大窘,索性将脑袋埋进他的肩头,不肯抬头。   风暮寒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出了水池。   叶芷蔚鸵鸟似的闭上眼睛,她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回了寝室,难道他们从出了净房就一直没有穿衣裳不成?   不过好在屋里没有下人伺候着。   风暮寒扯过一方单子将她湿漉漉的身子包裹起来。   帐幔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盛放得娇艳欲滴,亦如此时她肩头殷虹的蝴形守宫砂,白皙的肌肤被薄薄的单子半遮半掩,更显缠绵缱绻。   不知不觉中,风暮寒竟看得痴了眼。他冬庄才。   这便是他的妻,这一生一世都要跟随陪伴在他身边的女子,无论是欢喜还是愁苦,不论是身份显赫的南王世子妃,还是一介武夫的拙荆。   他都不会再将她放开。   “薇儿。”他张开五指,缓慢侵入到她的指间,最后十指紧扣,“答应为夫,此生你只得喜欢为夫一人。”   叶芷蔚愣了愣,没想到风暮寒竟也像个孩子似的想要她的誓言。   她不由得笑出声来,“只要有你在,我怎么敢喜欢别人。”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世子爷开的醋坊可不是一般的大,若是打翻了只怕就连整个京城都得全淹了。   “就算为夫不在,你也不得喜欢别人。”风暮寒突然手上施力,扣于她五指间的手骤然收紧,直勒得她疼痛不已。   叶芷蔚下意识的想抽回手,不想风暮寒却反扣得更紧。   “你立誓。”他执拗的不肯放弃。   她忽地就想起今日在宫里,他当着众人的面,说的那番话来。   今生不受二妇。   他现在想要的,不过是自己的一份承诺而已,就像小孩子在讨要一颗心爱的糖果。   她将空着的一只手伸了出来,三指向天,“此生此世,我只为夫君的妻,相思入骨,纵光阴转流,定不负君。”   一身傲骨为情生,纵入轮回待君归。将军亦愿花下死,谁言此辈少卿卿。   ☆、第299章 心想事成   叶芷蔚伸出手来,三指向天。   指天盟誓。   风暮寒薄唇向上勾起一道好看的弧线,浓密的睫毛低垂下来,凤眸里星辰璀璨。   “再叫一声夫君……”他的声音里满是蛊惑,“叫一声来听听。”   叶芷蔚不安的抿着嘴唇。真要让她这么叫,她又觉得太过肉麻。   见她不肯,风暮寒略带粗砾的手掌轻巧地滑入薄薄的被单,覆上她那抹柔软的饱满。   她只觉脊背处有一股巨大的电流穿过,全身都跟着酥软无力起来。   “叫来听听。”他催促道,浓密的睫毛低垂下来,凤眸里星辰璀璨,直晃得她一时回不过神来,。   “夫……夫君……”她闭上眼睛,把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   风暮寒显然对她这敷衍的态度极为不满,使劲啄咬她的樱唇。   叶芷蔚嘴上吃痛,扭头四处乱躲,但她的身子却被他牢牢压住,根本躲不开。没几下小嘴就微微肿了起来。   “夫君……”她娇滴滴的唤了一声,只把她自己也麻得虎躯一震。   下一刻,她突然看见风暮寒的眼中闪过一道灼热的光芒,就像黑夜里一闪而过的流星。   “……暮寒?”她紧张的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也想象不到的娇软。   沉睡的野兽苏醒过来,低头望着他爪下的猎物。   就在这时,院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说话声,隐约中,叶芷蔚听见青衣沉声道:“世子爷已经歇下了。”   院里又有人说了些什么,然后门外便传来青衣无奈的通报声:“世子……”   “滚!”风暮寒抬起头来,眸子里像有火焰在燃烧。   暗哑的声音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门外的青衣立即退到了廊下,包括院里所有的侍卫,全都后撤到安全的距离。   开什么玩笑,在这时候惹恼了主子只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是站远些的好。   叶芷蔚犹豫着。她觉得青衣在这时候前来回事,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谁知她刚一走神,风暮寒忽然栖身而上,在她毫无防备之下,破城而入。   叶芷蔚疼的发出一声呜咽,两手下意识的想要将他推开。   “薇儿薇儿。”风暮寒不容她有丝毫抗拒,紧紧将她锁在怀里,急促的呼吸掠过她的脖颈,弄得她身上浮起一层细密的汗珠。   绣帐内,春色旖旎。她渐渐适应了他的存在,伸手紧紧环在了他的肩头。   雨点般的吻落下来,在她白皙的肌肤上面留下串串红印,如同在寒冬雪地里盛放的红梅,绚烂之极。   叶芷蔚半睁着迷离的双眸。看见头顶的绣帐在轻轻晃动。   她听见他唤她的名字,于是她回应他以低低的呜咽之声。   身下的绣帐就像一艘在大海里航行的小舟,在暴风骤雨中挣扎、起伏。   外间屋里夜值的丫鬟全都羞红了脸,偷偷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假装睡着。   院外。青衣等人全部严阵以待,个个手握剑柄,将正屋护了个水泄不通。   直到天至三更,正屋里才渐渐恢复了宁静。   青衣等人暗暗长舒一口气,再折腾下去,这天都要亮了,也不知那世子妃的娇小身子能不能顶得住。   众人腹诽着,不过这话只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敢说出来。   青衣犹豫着,他刚接到蜀香园马掌柜的急信,称蜀香园走水,而且是有人蓄意纵火,放火之人他们当场便抓住了,就等着主子吩咐如何处置了。   可是眼前,这两位主子显然是乐不思蜀了,他站在那里进退两难。他冬在弟。   “青衣。”这时,正屋里传出风暮寒低低的声音,带着丝慵懒的意味,不似寻常那般凌厉。   “世子爷。”青衣稍稍放下心来,看来主子刚才颇为尽兴,如此一来,就不会再为刚才之事处罚于他。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风暮寒说话的声音很低,似乎是怕吵醒了什么人。   “是。”青衣略一犹豫,低头推门而入。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地上随处可见散落的衣裳跟靠枕。   青衣站在门口的屏风后面,透过绣屏,隐约可见屋里一片狼藉,可见刚才战况激烈。   他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以前人们都说南王世子为人冷淡,眼瞅着要到弱冠之年,后宅却连个女人也没有,都道他冷情不识风月,却原来非是他无情,而是只缘未寻到能令他心动之人。   青衣低声将蜀香园这事说了一遍。   风暮寒怀中搂着那娇小的人儿,一手指尖玩弄着她鬓角的一缕发丝。   “不妨事,既然将人捉了便先关起来,待明日世子妃去了再做定夺。”   蜀香园马掌柜以及那些伙计可全都是暗卫出身,他们晚上都住在蜀香园后的空宅里,所以蜀香园里稍有响动,他们立即便觉查到了。   青衣得了主子答复立即出去派人给马掌柜传话去了。   第二日清早醒来,叶芷蔚睁开眼睛便看到风暮寒酣睡的面孔,与她近在咫尺。   因着他闭着眼睛的缘故,所以少了些令人畏惧的气势,看他侧着身子将头抵在她的枕边,叶芷蔚的小嘴不禁翘了起来。   想起昨天被他折腾的连连告饶,她不由得生出促狭的心思来,她抓起一缕装发丝,轻轻拨弄他的鼻尖。   “啪”的一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风暮寒的巴掌已然落在了她的屁股上。   叶芷蔚被吓了一跳,“你装睡!”   风暮寒凤眸睁开,眼中没有丝毫睡意,显然他是先她一步醒来的。   叶芷蔚身子动了动,秀眉皱了起来。   “怎么了?”风暮寒自觉刚才下手并不重。   “……疼。”叶芷蔚满脸的委屈,这会她全身上下又酸又疼,就像干了一晚的重体力劳动。   “哪里疼?”风暮寒关切道。   “这里……还有这里……哪都疼!”叶芷蔚将头埋到枕头里,不肯起来。   风暮寒轻笑一声,伸出手来帮她轻捏着肩头。   叶芷蔚舒服的眯起眼睛,就像一只猫咪在享受着阳光。   可是渐渐的,她就再也享受不起来了。   风暮寒的手逐渐滑了下去,落在了她的腿上。   危险的气息悄然逼近……   ☆、第300章 随意排遣世子的恶果,价位崩盘   清月居,正屋外。   小莲跟柳烟等人俱都沉默的立在那儿,听着屋内时不时传来的低吟之声,纷纷羞红了脸。   两位主子不起身,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便只能等在这。眼瞅着给王妃请安的时辰已经过了,南王妃那边担心着昨晚叶芷蔚被太后召见的事,本想等她今天过来了好好问上一问,结果她在自己院里左等世子妃不来,右等世子妃不来,于是再也坐不住了,派了身边的管事妈妈去清月居打听。   结果管事妈妈一到清月居就看到这么一副景象,她笑眯眯的抿着嘴回来向王妃禀报,只把王妃喜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别人家的主母像她这么大年纪的早就儿孙满堂了,哪像她,儿子才刚刚成亲。   而且她最担心的是,风暮寒性情冷漠,自制力又甚强,以前就连她暗中在丫鬟身上撒上加了“料”的香粉,她这儿子也能把持得住。   没想到关键时候。她的宝贝儿子也有失控的时候。   “等会让人去清月居传个话,就说不用世子妃过来请安了。”南王妃吩咐道,想了想又让人去房库里寻了好些人参鹿茸等药材,打发下人给世子妃送过去。   叶芷蔚好不容易才挣脱了世子的“魔爪”,刚刚吃上口早饭,不想南王妃派来的下人一个跟着一个。   看着那摆了一桌子的高级补品,叶芷蔚心中的小人几乎要在风中凌乱成渣了:王妃,亲爱的婆婆大人,您表介么热情地表现出对我们私生活的关注好么!   风暮寒看了那些东西倒是没什么反应,大手一挥,让下人全都收了。   直到用饱了饭食,风暮寒才不慌不忙的将昨天晚上蜀香园走水的事说了一遍,只把叶芷蔚听得目瞪口呆。   “走水?”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敢打蜀香园的主意。   马掌柜他们那些人可不是吃干饭的,就算是动起手来,他们绝对以一当十。   叶芷蔚收拾一番。带着小莲跟几名侍卫乘马车准备去蜀香园。   风暮寒则要去军营,临行之时,他还特意多绕了些远路,直接把她送到了蜀香园。   看着自家主子殷勤的扶着世子妃上车下车,那些近卫军嘴上不说,心里全都明镜似的。   世子爷昨夜必是尝到了甜头,所以才般殷勤,简直快要把这世子妃当成了瓷娃娃来照顾了。   真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所有随行人员中,只有青衣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目不斜视。   跟随在世子身边多年,他最是了解主子的个性,这种时候,是绝对不能露出幸灾乐祸的嘴脸的,不然……   风暮寒骑在马上。一直目送叶芷蔚带着小莲进了蜀香园的大门,这才拨转马头,往军营方向而去。   一行人见世子神情从容,目光也不似寻常那般凌厉,全都悄悄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可就在这时。忽听南王世子幽幽道:“除青衣外,所有人到校场罚跑一百圈。”   “……这……”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就在他们愣神的功夫,风暮寒再次开口,“两百圈。”   “得令!”呼啦啦一大帮人直奔校场而去。   青衣望着校场上那些满头大汗狂奔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南王世子是何人?威武将军又是何人!你们真的以为私底下排遣主子就不会被发现么?   世子爷在军营调理手下这帮可怜的近卫军暂且不提,叶芷蔚那边到了蜀香园后便请了马掌柜过来,详细询问起昨晚发生的事来。   原来是城中干辣椒的价格发生了巨变,只在一天功夫里,每两干辣椒的价格便降了五倍不止,手里囤有大批货源的人,突然间发现,自己竟在一天时间里,亏空了好几千两银子。   来蜀香园纵火的是在城里开酒肆的一位姓黄的小老板,他的生意原本就极其惨淡,每天眼瞅着支不付出,听别人说囤积干辣椒可以挣得大价钱,于是将手头所有银钱全都用来购进干辣椒。   他美滋滋的打着小算盘,看着干辣椒的价格一路攀升,只把他兴奋的夜不能寐,谁成想,前一日,城中突然有人爆出消息,称可以利用干辣椒的种子种出辣椒的幼苗。   这一下,所有手里囤有干辣椒货源的人全都傻了眼。   若是每人都能利用干辣椒里的种子种出幼苗,等那苗再结了果……那这种东西岂不是再也不值这许多的银子?他夹场扛。   这就像是一场噩梦,醒来后,人们无助的发现,他们手里的银钱急剧缩水,囤得少的少赔,囤得多的多赔,反正就没有不赔的人。   唯一赚到钱的,只有在前几日里将货源转卖出去的那几家商铺,从及当初利用竞拍,将干辣椒出手的蜀香园。   那姓黄的小老板不想连手头最后的一点银子也赔进去,于是拼了命到处贩卖他的那点干辣椒的存货,谁知无意中听人说起,这一切都是缘于蜀香园的背后操纵,于是心头火起。   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眼见得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于是连夜跑到蜀香园楼外纵火。   谁成想他刚把火油倒在柴火上面,就有一伙人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他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就被打晕在地上。   叶芷蔚听完马掌柜的话后,颇为无语,她本以为这次来挑事的会是吕氏的族人。   她与风暮寒在太后生辰上当着众人的面硬生生摆了皇后一道,皇后岂能善罢甘休?   “真的与五味居无关?”她还有些不能相信,五味居这一次赔的银子更多,她一直都暗中让人监视着那边,他们原本竞拍来的干辣椒不但一点没出手,而且还从别人手里又购进了不少货。   “没见他们有什么动静,不过倒是镇国公府大少爷那边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前天他还到店里来用了饭,伸头探脑的,一直在打听您的事。”马掌柜回道。   到现在为止,叶芷蔚并没有公开自己是蜀香园东家的身份,不过她也没有特意隐瞒此事,所以自从那次竞拍会之后,不少人都知道了蜀香园东家的身份。   看来叶容与手上的银子是花的差不多了。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摸着下巴,笑得像只贼溜溜的小狐狸。   ☆、第301章 叶容与走投无路,叶雪连的小小心思   蜀香园夜间走水的消息不胫而走。   街头巷尾,酒肆茶楼,随处可见人们闲聊时将此做为话题的景象。   “听说蜀香园的东家是南王世妃呢……”   “难怪之前她手里有那么多干辣椒的存货。”   “都说这次干辣椒的价格飞涨是蜀香园背后搞的鬼,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你们没有听说么,那日去蜀香园纵火之人被送到顺天府了呢。”   “敢烧南王世子妃的酒楼。这厮显是不想活了……”   镇国公府大少爷叶容与坐在酒肆的散席上,低头听着周围人们的谈论。   “听说烧蜀香园的那人姓黄,在城里开了间酒肆,只怕他就是把铺子卖了也赔不起这官司钱。”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南王世子妃可不是那种目光短浅之人。”   “此话怎讲?”   “我听说那姓黄的小掌柜昨天就被放出来了,世子妃还亲自登门拜访他呢。”   “不是吧?”   几人的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叶容与身子向一侧倾了倾,努力想听清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那黄老板的酒肆开在哪里?”   “城南正对城门口的就是……”   叶容与又坐着听了会,却见那几个人付了酒钱,全都走了。   他独自坐在那里将杯里的酒喝光后,慢悠悠的起身去了城南。   正对着城门口的位置上,有一座二层小楼,门外挂着酒肆幌子,从外表看显得有些破败不堪。   叶容与在酒肆外转了几圈。见周围无人,这才上前叫门。   他只拍了几下门板,门便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长的瘦小枯干的,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裳。   “这位爷……我们酒肆现在不开张。”那人上下打量着叶容与,小心翼翼道。   叶容与自知身份,以他的这身打扮怎么可能会到这种普通的酒肆来,于是他试探道:“你可是这里的黄老板?”   那人听了不由奇道:“这位爷,您莫非是世子妃派来的?”   叶容与眼珠一转,应道:“正是。”   姓黄的老板连忙将门打开,让他进去。   叶容与装模做样的走进去,只见酒肆里桌椅板凳全都堆在一起,乱糟糟的,他不由厌恶的皱了皱眉。   “多亏世子妃仁慈,不与小的计较。”黄老板讨好道。   叶容与轻咳几声。佯装道:“这还用说,不然你怎么能从顺天府放出来。”   黄老板忙不迭称是,叶容与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刚才那话竟叫他蒙对了。   黄老板这人比较健谈,不用多长时间,叶容与便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南王世子妃可怜他落入困境,所以主动拉了他一把,不但将他从顺天府放了出来,还帮他准备重新将酒肆开张,并将这铺子租给世子妃。当做蜀香园在城里的分店,光是一个月就答应给他一成的抽成。   要知道蜀香园每日光是订出去的席面就值上千两银子,这样的好事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黄老板一个劲的将世子妃的恩德挂在嘴上,叶容与生怕被对方发现了端倪,于是寻了借口离开了酒肆。   这些天来。他的日子过的真可谓是糟透了。   先是那些干辣椒的货源全都砸在了手里,就连半箱都销不出去,而且他玩斗狗的时候,还不小心输了三千两银子,原本以干辣椒的行情。就算是三千两他也是不放在眼里的,可是才一转眼的功夫,干辣椒就贬值到一文不值。   他每天回镇国公府都要走后门,因为前门经常会有上门讨债的人堵在那里。   眼瞅着他欠了那些人的银子已有半个多月,加上利滚利,到现在为止,他欠的外债加起来,足足将近一万两。   他每天都像没头的苍蝇似的,希望能寻到解决的出路。   所以当他听说蜀香园的东家是叶芷蔚时,他的心思顿时就活了起来。   他回了府后立即找到了他的母亲方氏,咬牙将他最近的情况一一说明。   方氏听后惊得如五雷轰顶,要不是身边的丫鬟及时扶住,险些就昏倒在地。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醒来后的方氏第一时间嚎了起来。   看着那一万两银子的债据,方氏一把抓起门边梅瓶里的鸡毛掸子,叶容与见状不妙,立即跳起来夺门而逃。   方氏在后面追,喝令院子里的婆子将院门关了。   叶容与逃不出院子,只得在院中与方氏转圈圈,好好的一个家顿时吵翻了天。   不过打归打,骂归骂,方氏怎么也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这一万两银子的债钱坑了,可是他们又不敢让镇国公知晓,只得暗中商议。   叶容与道:“三妹如今是南王世子妃,听说就连那座蜀香园都是她开的,真枉她还是我们府上的人,嫁出去就不认人了。”   方氏蹙眉道:“你想去求她?”   叶容与颔首道:“我都打听清楚了,她都能花钱帮着素不相识的人重开酒肆,为何不能借我一万两银子还债?再说以前我还因为蜀香园的事被人敲了闷棍,也没见她上门来向我赔不是,这次我要找上门来,她若是不帮,我就直接死在南王府里,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做人。”   叶容与越说心里越来气,他光想着叶芷蔚以前是镇国公府的人,可是却没想着以前他们是怎么对待人家的,现在有了难才一味心思的想着让别人伸手拉他。他夹共号。   “不可如此。”方氏担忧道,“南王世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可千万不要冲动行事,要不先让你妹妹去探探口风?”   叶容与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点了头。   不一会,有丫鬟将叶雪连找了来,方氏将叶容与的事情与她一说,叶雪连似乎有些为难。   “平日我与三妹并不怎么亲近,现在突然间上门有求于她,只怕是她会起戒心。”   方氏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除了叶芷蔚,她还想不到还有什么法子能凑出这么多的银子。   叶雪连思忖道:“不如这样,这几日我向南王府递了贴子,多与三妹亲近亲近,等火候差不多时,我约她上山进香,到时大哥可提前等在那里,我们兄妹齐心说服三妹。”   叶容与跟方氏想了半天,觉得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点头应了。   叶雪连自回去后便急急的让屋里的丫鬟寻出她最好看的衣裳,最值钱的首饰,精心的将自己打扮起来。   她有她的小心思,虽然她也很想帮她大哥的忙,不过她更在意的是利用这个机会进到南王府里去。   自上次叶芷蔚回门后一别,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位三妹夫——南王世子,风暮寒。   对着镜子,她露出自认为最最甜美动人的微笑。   妾身心慕于君,不知君知否?   ☆、第302章 二小姐登门,凭什么相帮   南王府,清月居。   叶芷蔚查完蜀香园跟蜜意坊的帐目,歪在窗边逗弄小鹰隼打发时间。   这带毛的小畜生自从羽翼丰满之后便一直自由来去,它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庄上,今天也不知怎么。竟来了清月居,站在窗台上佯装自己是雏鸟,张着大嘴让她喂鲜肉给自己吃。   叶芷蔚让小莲拿来了鲜肉,用手给它喂食。他坑乐号。   就在这时,院里来了回事的婆子,送上来一张帖子,小莲上前接过来一看,竟是镇国公府二小姐叶雪连递进来的。   叶芷蔚并未觉得惊讶,道:“二夫人也来了么?”像这种未出阁的大家闺秀,通常过府拜访时身边都要有长辈陪同。   回事的婆子摇了摇头,“没见着,只有叶二小姐一个人。”   小莲瘪了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叶芷蔚忍不住被小莲这幽怨的模样逗乐了。打趣道,“我这当主子的还什么都没说,你这丫头倒抱怨起来了。”   小莲并不怕她,反驳道,“奴婢说的都是实话,二小姐是什么人,世子妃您心里最清楚,当初在镇国公府,她与咱们并无什么交情,现在突然上门,只怕是别有用心。”   叶芷蔚淡淡一笑,吩咐道,“我心里有数。你去带她进来吧。”   以她现在的身份,也不怕叶雪连能翻出天去。   小莲不情不愿的出去了,到南王府的大门去将叶雪连迎进门来。   叶雪连进了清月居,叶芷蔚故意没让人带她去客厅,而是将她引来了正屋这边,一来是为了显示亲近,二来也是为了试探一下这位二堂姐的心思。   柳烟身边带着四个二等丫鬟站在门口,见叶雪连来了恭敬的行礼:“二小姐安。”   叶雪连“嗯”了一声,略略抬高下颌,从她们面前走过去。   按说南王府与镇国公府的规制差不了多少,可是清月居这边因着南王世子的关系,所有用度均是精心挑选过的,一等丫鬟身上的衣裳首饰甚至可比那些普通富贵人家的小姐。   叶雪连瞥了一眼身边引路的小莲。当初在镇国公府时,小莲便是叶芷蔚身边的大丫鬟,寒酸得就跟个破落户似的,可是现在,再看她身上穿着繁华织锦的八幅罗裙,头上戴着珐琅蝴蝶簪,簪子上的蓝宝石足有鸽子蛋大小。   进了正屋,迎面便是一方双面绣八开百鹤绣屏。束腰高花几上摆着金漆麒麟八窍香鼎,落地青玉缠枝莲纹瓶里插着几枝清晨才刚刚采下来的花枝,从旁经过时。隐隐能闻到一股幽香。   叶芷蔚坐在广寒木七屏围榻椅上,微垂下颌,神色恬静而安逸。   叶雪连的目光从叶芷蔚头上的金镶珠镂空扁方上掠过,那颗紫色的珍珠又大又圆,她以前就连见都没见过,再想起自己头上戴着的宝蓝水晶簪,虽然同样华贵,但却是再普通不过了。   想到这些,她心里不由升起了一丝妒忌与不甘。   凭什么她就这么好命,没爹没娘,却能嫁得这么好,看她现在这水灵灵的模样,哪里还是以前镇国公府那又瘦又小的三小姐。   “三妹……”叶雪连脸上强扯出一抹笑容,亲热的叫了一声。   叶芷蔚坐着一动不动,似乎叶雪连刚才唤的人不是她。   小莲沉了脸色,道:“二小姐,您现在得叫我们主子世子妃了。”   叶雪连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小莲又补了一句,“这可是规矩。”   叶雪连只得低下头来,“世子妃。”   叶芷蔚淡淡一笑,“二堂姐快请坐。”   一旁立即有丫鬟搬过把椅子,放在叶芷蔚的下手,小莲跟柳烟侧立在叶芷蔚的身侧,她们只管服侍叶芷蔚,招呼叶雪连的都是院里的二等丫鬟。   叶雪连看着桌上摆着一盘盘的各色时令鲜果,还有蜜意坊的各色小吃,不由羡慕道:“世子妃现在可真是苦尽甘来,这小日子过的着实滋润。”   叶芷蔚端起茶盏,只是微笑,并不接话。   她过的好不好,真是与镇国公府的那些人半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叶雪连见叶芷蔚只是笑不搭话,于是只好主动说起了镇国公府的事。   “祖父身子还硬朗,就是为了大哥操了不少心。”叶雪连叹了口气,“他本想自己学做生意,却不想还是赔了,现在欠了不少外债,都快把我母亲急死了……”说着叶雪连偷眼去瞧叶芷蔚脸上的表情。   叶芷蔚慢悠悠喝着茶,脸上连半分关切的表情也没有。   叶雪连不由得暗暗吃惊,按说嫁出去的女子,身后的娘家才是她的依仗,所以一般娘家要是出了什么事,这嫁出去的姑娘都会想尽办法帮着娘家解决,可是她这三妹倒好,坐在这里像没事人似的。   叶雪连的脑门上不由得浮起一层细汗。   “大哥现在欠了外债,就快要连家都不敢回了。”叶雪连悲戚道,“听母亲说他欠了一万多两银子,到现在也不敢让祖父知道,就怕把他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   “一万两银子?”叶芷蔚总算出了声,“他如何欠了这么多钱?”   “还不是因着他从蜀香园竞拍了干辣椒的货……”叶雪连再次偷眼打量叶芷蔚的脸色,“对了,听说世子妃就是蜀香园的东家,好歹咱们都是一家人,我母亲又是你二伯母,以前在府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世子妃只要伸伸手就能帮着解决了。”   叶芷蔚将手里的茶盏放回到茶托上,青瓷碰撞发出清脆的“当啷”一声。   “二堂姐也太看得起我了。”叶芷蔚脸上的笑意不见了,“什么叫伸伸手就能帮着解决?那可是一万两银子!”   叶雪连缩着肩膀,“听母亲说你的蜀香园一天就能收入上千两……”   “不错。”叶芷蔚一挑秀眉,“不止是蜀香园,我实话告诉你,就连蜜意坊都是在我名下,一万两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叶雪连惊得睁大了眼睛,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就连蜜意坊也是在她名下的!这么大的事以前他们怎么不知道?   “可是我挣再多的钱,那也是我的,我为什么要帮着大哥还债?”   叶雪连惊讶道,“因为好歹你也是从镇国公府嫁出去的,以后若是祖父不在了,大哥会想着承了你的情,日后你也好有个依仗不是?”   叶芷蔚突然“嗤”的笑出声来。   依仗?她要是指着他们做自己的依仗,只怕早就尸骨无存了。   ☆、第303章 二美明争暗斗,世子爷怒踢醉酒美人   叶雪连与叶芷蔚磨了半天嘴皮子,结果无奈的发现,对方竟然软硬不吃。   直把她说得口干舌燥,叶芷蔚却淡淡一笑,“时辰也不早了。二堂姐还没用过晌饭吧,不如在这里用些?”   叶雪连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叶芷蔚垂下纤长的睫毛,隐住眼底那一抹冷意。   前阵因着太后召见她,问了些关于夏老爷子的事情,所以叶芷蔚这几日便寻了借口将夏小沫带进王府来了,留他在清月居的小厨房里,一来为教他些新的菜式,二来为向他打听夏老爷子以前的事。   席面吩咐下去后还要等些时候才能做好,于是叶芷蔚便带着叶雪连到院子里的回廊底下乘凉。   回廊下面的水池里,宝石锦鲤每条足有三、四斤重,一个个身子胖呼呼,浮出水面向她们摇尾乞食。   镇国公府里虽然也有锦鲤,但却不是这个品种,她正好奇的伸手投喂饵料,突然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见过世子妃。”   她转回头。只见回廊里站着一个满面含羞的女孩子,身上穿着粉白缎的百折长裙,腰里系着八宝丝绦,头上坠金戴银,眉目中似带着万般的愁容,与化不开的凄楚,仿佛她天生就是为了让人怜爱而生的。   叶芷蔚淡淡一笑。向叶雪连介绍道,“这是庄侧妃的侄女,苏玉蝶,她自小便是在这府里长大,与世子爷也算是青梅竹马呢。”   最后这句话,她故意说得意味深长。   叶雪连立即从苏玉蝶羞涩的表情中扑捉到了芳心乱动的征兆,心里不由得涌起一个念头:莫非这位苏小姐以后也是要给世子爷当妾室的?   三个人在回廊下轻言巧笑,叶雪连与苏玉蝶表面上和风细雨,可是暗地里却是狂潮涌动,就连一旁服侍的小莲跟柳烟都能觉察到在她们中间暗藏着的敌意。   其实苏玉蝶是叶芷蔚故意使人叫来的,为的就是让今儿的饭桌上更加的闹腾。   既然二房他们不想让她消停了。那她也用不着跟他们客气什么。   席面摆好后,叶芷蔚带着她们入席。   她端坐在上首位置,身边一左一右坐着叶雪连与苏玉蝶。   夏小沫做了拿手的水煮鱼,只可惜这鲜美的滋味只有叶芷蔚一个人享受到了,叶雪连与苏玉蝶两人俱都拿着身段,努力将自己最优雅的一面展露出来。   叶芷蔚却不管这么多。有好吃的就要先吃饱。   一顿饭下来,她吃的心满意足,那两人却只是动动筷子,并没有往嘴里吃进多少,光是为了相互对眼神就耗去了不少精力。   叶芷蔚心中暗笑,又命柳烟取来她在庄上自酿的葡萄酒。   叶雪连看着这酒有些犹豫,叶芷蔚笑道:“这都是我庄上产的葡萄酿成的,堂姐尝尝看。”   苏玉蝶根本连推辞的意思都没有,笑着接过杯子。   小莲为她们两人倒了酒,叶芷蔚便坐在那里陪她们喝起来。   刚才那两人本就没有吃下去多少饭食,肚子里没有底,这会突然喝了酒下去,刚开始还不觉得如何,待到酒劲起来时,才发现已然迟了。   叶芷蔚酒量本就不错,就算再有八个叶雪连跟苏玉蝶都不是她的对手。才半个时辰不到,眼见得苏玉蝶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笑个不停,叶雪连强自撑着,却也直了眼睛。   叶芷蔚手里拿着酒杯,还在不停的劝酒。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珍珠帘子挑起,风暮寒风尘仆仆的自外面进来。   叶芷蔚愣了愣,抬头看了看窗外,这才惊觉日头已然转西。   风暮寒今天在军营里忙了一整天,他一方面暗中派人不断寻找着叶淮安的踪迹,另一方面派人打听宫里有关二十年前,太后身边夏老爷子的事情。   眼见得太阳转西,原本手里还有些军务没有处理完,多少年来,他已经习惯于处理完所有公务再回去,或是夜里直接就宿在军营中。   可是今天不知为何,他怎么也定不下心神来,眼前总是时不时的闪过那一晚叶芷蔚的身体与绯红娇俏的面容。   柔软的,带着淡淡的玉簪花的香气。   他总也想不明白,那么娇小的人儿,居然能够承载得下他的身心,抱她在怀中时,连同他的心也仿佛被填得满满……   不知不觉间,他的意识竟飘了出去,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手里握着的毛笔已经完全干了。   青衣立在一旁早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试探道:“世子爷,时候不早了,要不要回府去?您晌午就没有用饭,世子妃若是知道了定又要担心的。”   风暮寒挑了挑一侧剑眉,不管怎么说,刚才青衣这番话还是很得他心思的,他放下毛笔,将未批完的折子推向一边,揽衣起身。   “回府!”   青衣暗暗松了口气,世子爷刚才坐在这里发呆,差不多足有半个时辰,与其这么干耗着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回府去。   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青衣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风暮寒急急的赶回府里,没想到进门竟看到这么一番景象。   屋里尽是酒气,叶芷蔚小脸红扑扑的端着酒杯,饭桌上,苏玉蝶笑嘻嘻自顾自的傻笑,另一边镇国公府二小姐叶雪连身子东摇西晃,险然已经快要倒下去了。   风暮寒突然进了门,所有人顿时都愣在了那里。   叶芷蔚立即放下酒杯,从容起身殷勤道:“世子爷回来了。”   风暮寒薄唇紧抿,目光冷冷的从苏玉蝶与叶雪连的身上掠过。   叶芷蔚急忙解释道:“堂姐特意过府来探望妾身,于是便请了苏小姐过来坐陪……”没等她把话说完,只听风暮寒吩咐道:“来人,将这两位小姐都送回去。”   青衣立即领命,可是他却不能擅自动手去扶叶雪连,他求救似的望向叶芷蔚。   叶芷蔚于是让小莲找了几个丫鬟,扶着叶雪连起身往外走。   叶雪连迷迷糊糊间看到风暮寒站在自己跟前,也不知突然间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她猛地推开身边的丫鬟,扑向风暮寒,嘴里还嚷着:“世子爷在此,小女这厢有礼了。”   说是见礼,可是她却往风暮寒的身上扑去。   风暮寒站着动也不动,就在叶雪连扑到他面前时,他突然抬起脚来,一脚便把叶雪连给踹了出去。他帅庄才。   叶雪连身子向后仰倒,一下子砸在了饭桌上,满桌子的汤汤水水沾了她一身,杯盘稀里哗啦的全都掉到了地上。   屋里顿时满目狼藉。   叶芷蔚嘴上劝解着,“世子爷莫要生气,堂姐不过是吃多了酒。”可是心里的小人却托着下巴,啧啧叹息:风暮寒这家伙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这么娇滴滴的大美女就往饭桌上踢……   她心中小人正在幸灾乐祸,忽地,她的身体凌空而起。   风暮寒面色阴沉,将她扛在肩上,大步出了屋子,往一旁寝室那边去了。   ☆、第304章 酒壮怂人胆,票据是假的?   叶芷蔚被风暮寒扛在肩上,只觉得晕乎乎的,转眼就被扔到了床上。   身子刚落到床上,还没等她翻过身来,忽觉屁股被人“啪”地抽了一巴掌。   “啊!”叶芷蔚惊叫一声。身子就势滚向床里侧。   风暮寒冷着脸站在床前,低头看向缩在床里侧的小人。   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叶芷蔚脸上红扑扑的,就像成熟的大苹果,她愤愤的瞪着眼睛,“干嘛又打我!”   “你说呢?”风暮寒语气幽幽,似乎极不高兴,“为夫在外忙了一天,你倒好,竟然在家里喝开了酒,还招了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进来……”   风暮寒话音未落,叶芷蔚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就好像她背着他偷人似的。   “我就算要偷人,偷的也是汉子。怎么可能招来些女人。”她捂着屁股倒在床上咯咯的乐。   风暮寒看她笑的没心没肺,脸上黑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你这野丫头还想着偷人?”他一伸手就将她从床里拽了出来,按在腿上,照着她的小屁股就是几下子。   叶芷蔚这可傻了眼,以她的力气根本就不敌他,她手脚并用,拼命的挣扎。可是却仍难逃被打的命运。   这一下她可不干了。   有道是酒壮怂人胆,她扯着嗓子吼了起来,“你敢再打……再打我就回娘家去!”   风暮寒的手停在了半空,其实他自觉没用多少力气,可是看着她满脸通红,吭哧吭哧的喘着气,眼睛里水汪汪的,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就连他也有些不确定刚才是不是真的用力过度,打疼了她。   “放开我!”小狐狸炸了毛。   风暮寒无奈的放下手,不过却并没有放开她。而是伸手替她揉着屁股,狠狠道:“你若是敢回娘家,信不信为夫追到镇国公府去?”   叶芷蔚一时语噎,风暮寒这家伙还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她瘪了嘴,“她们左右都没按好心思,既然主动送上门来。我为何不能让她们出丑,还是你心疼了,不舍得那娇滴滴的小美人了?”   风暮寒嘴角抽了抽,别看平时这小狐狸通情达理的,她要是胡搅蛮缠起来,还真让他有些头疼。   “这张嘴又混说!”他扬起手掌,叶芷蔚吓的一缩脖子。   不过这巴掌并没有落下来,他继续帮她揉着屁股,“她们是些什么人,为夫会不清楚?你要不想看到她们,不如直接闭门谢客。”   “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凭什么要躲着她们。”叶芷蔚瞪起眼珠子,“二房他们欠我的还没有还清,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耍出什么鬼花样来!”   风暮寒沉默半晌,盯着她。   就在叶芷蔚以为他又要发火时。他却幽幽道:“需要为夫帮忙便说声。”   叶芷蔚抬起头来,看着风暮寒紧蹙在一起的眉头,心知他是在为自己担心,却又因为她不喜欢让他干预她自己的事,所以一直忍着没有说出来。   “放心吧,有你按排在我身边的那几个暗卫,不会有事。”叶芷蔚觉出他手上力气减弱,趁机挣脱出他的缚束,“倒是二堂姐回去后,只怕家里又要热闹了。”她捂着嘴嗤嗤的笑。   一个尚未阁的大家闺秀,去南王府上做客,结果回来醉的不醒人事,还弄的满身狼藉,她那祖父知道了还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子。   风暮寒坐在床边看她,刚才与自己撕扯时无意间被挣开的领口里露出一道诱人的白色月牙弧线。   他突然靠过去,只把叶芷蔚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又要打自己。   风暮寒却一下子倾身过来将她整个压在了身下。   “风暮寒!”叶芷蔚抗议的叫起来,“快些起来,要压死我了!”   她在他身子压下扭来扭去,领口开的更大了,柔软的触感紧贴在他的身上,引得他身上蹭蹭窜起暗火,要不是现在时辰尚早,他实在忍不住想要将她就地正法。   叶芷蔚无辜的眨巴着大眼睛,“世子爷还没吃饭吧?”她想转移话题。   风暮寒的眸子一下变得深暗起来,原本打算抽身而去的想法瞬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嗯。”他的身子压的更低了,简直像要把她嵌入到身体里似的,“先吃了你,再吃饭……”他哑着嗓子道。   叶芷蔚的惊呼声还没来得及喊出口中,小嘴便被他堵住了,灵巧火热的舌头破城而入,将她所有的抗议与腹诽全都吞入腹中……   院子里,小莲跟柳烟让人收拾好了刚才的残局,另准备了晚膳,可是左等世子爷不出来,右等世子爷不露面。   壮着胆子靠近寝室仔细听了听,只把两个丫鬟羞得满脸通红。   这世子爷……性子也太急了吧,刚才回来还没等更衣梳洗就先把世子妃给吃了,这是多猴急啊?   青衣与院里的近卫军们全都静悄悄的站着,就连个咳嗽的声音也不敢发出,那天校场的二百圈……他们记忆犹新。   叶雪连自那日回去了,大概消停了三天时间。   叶芷蔚也不急,因为她知道叶容与的欠债一日紧似一日,那些讨债的人虽然进不了镇国公府,但一直都等在府门外,这几天叶容与已经连大门都出不去了。   二夫人方氏虽然气叶雪连那日做了蠢事,可是眼下除了叶芷蔚,她想不出还有谁能帮他们消灾。   叶雪连在南王府丢了面子,醒酒后又听说自己当时是被世子爷一脚踢出去的,又羞又愤,想死的心都有了,所以当方氏再次找到她,要她去南王府递帖子时,她死活不敢再去了。   方氏又哄又吓,好不容易才重新哄着叶雪连答应再去南王府拜访,叶雪连却提出条件道:“母亲,不如将当初答应给我的那些闵氏的首饰先给我吧。”这次去了南王府,她才惊觉,自己的打扮实在是与对方相差太多太多,这样的自己如何能入得了世子爷的眼?   那天世子爷定是没弄清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把自己当成丫鬟踢出去了吧?她安慰似的这么想着。   方氏听了叶雪连的要求,想了想,觉得也未尝不可,叶芷蔚已经出嫁,她不会再有闲心去管当初闵氏的那些首饰,于是拿出金铺的票据,打发了心腹管事到金铺去取。他帅岁亡。   半个时辰后,管事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了,脸如死灰。   “二……二夫人……”管事妈妈结结巴巴道,“不……不好了,那票据……金铺说是假的!”   “假的?”方氏一下子就蒙住了。   ☆、第305章 真相戳穿   二夫人方氏听说金铺的票据是假的,一下便傻了眼。   “这怎么可能,我在那家金铺里已经存了好多年,从未出过差错。”方氏不信,一把夺过票据。唤来另一名心腹管事,让他去金铺将首饰兑换出来。   可是那名管事去了没多大功夫,回来后依然称这票据是假的。   方氏立时觉得头上冒了冷汗。   直到叶雪连小心翼翼的唤了声“母亲”,她才回过神来。   “此物以前一直是在母亲手里保管?”叶雪连问。   方氏点头。   叶雪连皱眉不解道:“是不是母亲屋里出了家贼?”   方氏左思右想,最后只得将院里所有下人全都召集起来,让管事妈妈带着婆子挨个屋子搜。   结果私藏的情书、银簪搜出了不少,其中竟然还有丫鬟私藏了二爷叶广陵随身的香囊,显然这丫鬟已与她男人私下相会了不知多长时间,只把方氏气的抓起茶杯便往那人头上砸去,把那丫鬟打的满头是血,跪在那里一个劲的磕头,求二夫人饶命。他节有技。   搜了一圈后,并没有发现异常,按说闵氏的那些首饰就是全部换成银子,也能值个上万两。方氏不敢相信,这么多的东西,竟然会说没就没了。   “母亲以前还曾把这票据拿出给谁看过?”叶雪连也显得有些焦急,方氏答应给她的首饰陪嫁可全在里面呢。   方氏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你大哥!叶瑶琴出嫁那日,我曾把票据交给你大哥。让他去金铺兑了一些首饰。”   叶雪连大惊失色,她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是清楚不过,在父母面前,他佯装孝顺,在祖父面前,他佯装君子,可实际上他就是个花花大少爷,文不成武不就。   “母亲,你怎么能把票据给他!”叶雪连急的要跳脚。   “还不是因为他当时欠了别人的赌债,人家都上门来要帐了。那天正好叶瑶琴出嫁,要是将事情闹大了,你祖父第一个不饶他!”   方氏急的在屋里转了几圈,吩咐管事妈妈道:“快,去将大少爷叫来!”   管事妈妈小跑着去了。   叶容与提心吊胆的正在自个院里坐着,手里握着书册。假装在看书,可实际上他正在盘算着要如何从叶芷蔚的手里弄银子出来帮他还债。   南王世子是个人物,他绝对不敢招惹,不过叶芷蔚他却是不怕的。   她要是真有能耐以前怎么会在镇国公府里混的那么惨,就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她现在就是仗着南王世子的宠爱,所以才混得风声水起,可是男人向来都是喜新厌旧的,叶芷蔚定然也清楚这一点,他便是要抓住这一点迫使她同意帮着自己。   他正想的出神,外面管事妈妈进来称方氏叫他过去。   叶容与的心里便打起了小鼓。   一进院子,单看那阵势,他就心知不妙。   他刚进屋子迎面便飞过来一只茶碗,叶容与连忙闪身,茶碗紧贴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紧接着方氏便扑了出来,拳头像雨点般的打在他的身上。   “你这个不省心的东西。说!你把那些首饰弄到哪去了!”方氏怒冲冲简直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叶雪连在一旁佯装抹着眼泪,“大哥这次做的着实过份了些……小妹的首饰嫁妆可都在里面呢……”   叶容与开始还有些惊慌失措,可是渐渐的他从方氏的话里感觉出来,她也是不想让镇国公知道这件事的。   只要祖父不知道这件事,他就有活路。   想到这他索性把心一横,道:“母亲莫要怪我,我当初也只是好心,觉着那么多首饰放在金铺里只是死物,不如换成银子做生意。”   “生意?你都做了些什么生意!”方氏气的用手点指着他。   叶容与无奈道,“开始时儿子挣了不少钱,可谁知后来城里干辣椒价格暴跌,所有的货全都砸在了手里……”   “真的票据在哪里?”方氏追问。   叶容与只得从怀里将真票据掏出来。   方氏一把夺过,交给身边的管事妈妈。   管事拿着票据出去了,叶容与缩在椅子上,低着头,时不时偷眼去看方氏。   又过了半个时辰,管事妈妈回来了,在炕桌上放了三两银子,然后便低着头站到了一边。   方氏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这张票据里……只剩下这么多钱了……”管事妈妈无奈道。   方氏猛地将炕桌连同那三两银子一起掀到了地上,吓的屋里的丫鬟婆子连大气也不敢出。   “我的钱呢!我的那些首饰呢!”她尖叫着。   管事妈妈见状连上前劝阻,叶容与哭丧着脸,垂头道,“那些首饰儿子全都取出来兑换成了银子,收购了那批干辣椒的货……”   方氏龇目欲裂,“那么多的钱……你竟全都花的一分不剩!而且还赔了一万两银子?”   她怎么也想像不出叶容与如何赔了这么多的钱。   “其实……”叶容与犹豫再三,索性来个死猪不怕开水烫,将下赌注斗狗的事情说了。   方氏如遭雷击。   “上一次,你不是答应我说,再也不去赌了么?”   叶容与垂着头,一副可怜的模样,“母亲,儿子错了,你就饶了儿子这一回吧,现在儿子连府门都不敢出去了,那些人就堵在外面,他们是想要儿子的命啊,你难道想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死于非命吗?”   方氏的嘴唇哆嗦着,就算她再恨,再怒,叶容与总归是她的儿子,而且还是镇国公唯一的孙子,以后镇国公若是不在了,就算分了家,她们二房也会因此而多得些银子跟家产。   现在这事若是被镇国公知晓了,只怕他会生生将叶容与打死。   那老头子虽然对后宅之事睁一眼,闭一眼,可是他对府里的男丁却是管束甚严,从几年前叶容与险些与人闹出人命那些便能看出来,镇国公曾对这孙子寄以厚望。   只可惜……她自己的儿子,她自己清楚,烂泥,终是扶不上墙的。   不过就算他再烂,他也是自己的宝贝儿子。   “雪连。”方氏哆嗦道,“收拾收拾,咱们去南王府。”   叶雪连白着脸,心里这个失落劲就甭提了。   大哥竟然将她的首饰嫁妆也弄没了,可是母亲也只是责打他几下,还要帮着他收拾善后。   母亲,果然是偏心于大哥的。   叶雪连回了自己院子,一边收拾装扮,一边心里暗自思忖:看来自己的亲事,还是要自己努力去争得。   不然有一天,若是有人说要用她去抵大哥欠的债物,她相信自己的母亲说不准就真的会应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第306章 母女同上阵,高调的世子爷   南王府,清月居。   叶芷蔚看着金铺那边送来的帐目,笑得眉眼弯弯。   小莲凑到跟前叹道:“没想到那么多的银子,还是被叶大少爷给败光了。”   叶芷蔚笑道:“他若不败家,我如何能将那些首饰全都拿回来。”现在她就是那家金铺的东家。叶容与每提走一笔钱,都会在她的帐面上显示出来。   还有那些斗狗的人里,当初也是她安排着那些人诱了叶容与参与进去。   除了付给那些人的酬劳外,这些银子不过是左手出右手进,全都回到了她的口袋。   小莲嘟着嘴,“要是奴婢,就连三两银子也不给他们。”   叶芷蔚抿嘴乐,她是故意让人在帐面上给二房他们剩下了三两银子,那简直就像在打他们脸一样。   主仆二人正在说话,外面柳烟表情怪异的走进来道:“世子妃,镇国公府二夫人带着女儿过府来了,说要求见。”   叶芷蔚与小莲相视一笑。   她们终是坐不住了。   柳烟想起那日世子爷不悦的脸色,不由担心道:“世子妃若是不想见,奴婢可以让人打发了她们。”   叶芷蔚一摆手,“不用。让她们进来吧。”   柳烟无奈,只得出去将人带了进来。   门口丫鬟挑起帘子,二夫人方氏带着叶雪连跨了门槛进来。   “今儿我可是带着雪连来向你赔不是的。”二夫人方氏尴尬的笑着。   叶芷蔚神色淡淡的,让人给她们看了坐,“什么赔不是,二伯母言重了。”   叶雪连低垂着小脸,期期艾艾的模样。与那天她自己来时相比,今天她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不过打扮的却是比那日要鲜艳许多。   方氏边说眼睛边滴溜溜往屋里头瞅,“雪连不懂事,又是头次到王府来,没想到竟吃醉了酒,还对世子爷做了失礼之事,我心甚是不安……”   “堂姐那日确是饮得有些多,不过也没什么失礼之物,倒是我们世子爷因着是习武之人,下意识的就踢了出去。害的堂姐脏了衣裳,改日我定差人到府上送几件新的衣裳给堂姐。”叶芷蔚一下子就把方氏的话给堵上了。   别想趁着这件事想跟风暮寒套上关系,说是失礼,弄不好说来说去又要让他负责了,她可不想替风暮寒收一房妾室进来,那人就算是她的堂姐也不行!   方氏眉头紧皱。一脸的无奈,“其实我也是没办法才让雪连到你这里求你,想来那天雪连已经将你大哥的事全都跟你说了,他欠了一万多两银子的外债,现在人家追上门来想要他的命呢。”   叶芷蔚慢条斯理的饮了口茶,又从盘子里取了颗葡萄来塞进嘴里,微微蹙眉,抱怨道,“太酸了。”   小莲听了立即回道,“昨日府里才买了些,不过味道都差的很,这还是王妃今早特意派人送过来的呢。”   方氏原本因为叶芷蔚故作姿态心里颇为不爽,闻听此言,心里却是暗吃一惊。   虽然从表面上看,不过是盘子水果,但是这背后却表明了南王妃对这儿媳妇的重视。   叶芷蔚一脸嫌弃的重新捏着葡萄送进嘴里。转头对方氏笑了笑,“二伯母刚才说到哪里了?”   方氏嘴角瞬间化为僵硬。   敢情她说了大半天,对方竟一句没听进去,只顾着吃葡萄了。   叶芷蔚又吃了两颗才住了手,让小莲将水果撤下去,端了温水来给她漱了口。   叶雪连坐在一旁看着,叶芷蔚从容的接受着这一屋子丫鬟的服侍,这派头就是比她母亲在自家的院子里都大。   南王府,果然是亮闪闪的金字招牌,嫁到这里准没错!   众人正说着话,忽听院里响起丫鬟问安的声音:“世子爷。”   叶雪连心中一喜,转头只见南王世子风暮寒从外面走进来,身上穿着一袭锦衣华服,月牙白的料子,袖口衣襟遍布牡丹银纹,栏边则是百蝶穿花的图案。   这种图案通常会出现在女子衣袖的栏边上,可是现在穿在这位世子爷的身上,竟然让人觉不出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不知为何,叶雪连竟觉得这栏边的式样有些眼熟。他节叉圾。   她与方氏双双站起来施礼:“见过世子爷。”   风暮寒含糊“嗯”了一声,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便从她们身边经过。   看这景象,叶芷蔚猜到刚才在院子里他便已经知道了屋里来了客人。   “世子爷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叶芷蔚站起身,殷勤的行礼。   她的身子还没等弯下去,胳膊便被风暮寒伸出手来托住了。   “英王最近接了部分军务,皇上也想让他历练历练,故此为夫的差事便少了。”说着他抬起手来,叶芷蔚这才发现,他的一只手里提着个编制精美的竹篮。   方氏暗中乍舌,果然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张口闭口提起的人物不是英王殿下便是皇上,哪像她的男人,在宫里只挂了虚职,就是说起个五品的官员,他都要兴奋半天。   而叶雪连这会的注意力全都投在了叶芷蔚的袖口。   她终于明白刚才为何觉得世子爷的衣袖栏边眼熟了,原来那图案竟与叶芷蔚的衣袖栏边是一模一样。   只不过叶芷蔚的栏边是桃色的,而南王世子则是银色的,不甚明显。   叶雪连忽觉脸颊发烫。   她从未想过,这世上竟会有男子如此喜欢自己的妻子,以至于就连衣裳都要与她图案一样。   由此可见,南王世子并非如传言所指那般的无情冷血,倒是个情种。   风暮寒这时候将竹篮放到桌上。   叶芷蔚好奇道:“这是什么?”   风暮寒随手挑开竹篮盖子,露出里面大串的葡萄,紫莹莹的,个个大小似牛眼一般,颗颗饱满。   “这是皇上赏下来的,你昨儿不是嫌府里买的葡萄太酸么。”风暮寒挥手让柳烟过来,拿了竹篮下去,“一会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若是喜欢明儿为夫再去宫里拿些回来。”   方氏与叶雪连听了,脸上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要知道这宫里的东西可不是说拿就能拿回来的。   叶芷蔚甜甜一笑,“世子爷拿回来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她的余光掠过方氏她们母女的脸,心里小人笑的越发得意,以前风暮寒也曾从宫里拿了时令水果回来,不过却没有这么高调,显然他是故意在帮自己。   ☆、第307章 当面秀恩爱,叶雪连哀求明路   没一会功夫,柳烟将清洗好的葡萄端上来,分了两盘,一盘放在叶芷蔚面前,一盘却是放在了方氏她们母女面前。   方氏尴尬的笑着。却不敢贸然伸手,待看到叶芷蔚那边先拿了一颗,才一边奉承着一边摘了颗,可是还没等她们放进嘴里,却见叶芷蔚拿着那葡萄扬起手来,笑着对刚从里屋换了家常袍子出来的风暮寒道:“世子爷先尝尝。”   风暮寒换了身素袍,妖冷的面容显得柔和了许多,他弯下腰来,将叶芷蔚的手指连同那颗葡萄一起含进了嘴里。   叶雪连看了不禁心跳加快,慌忙移开了眼睛。   “嗯,还好。”风暮寒背着方氏她们,狭长的凤眸里闪耀着促狭的光芒。   叶芷蔚心知他是故意的,却不能在方氏她们面前表露出不满。   她能敏锐的感觉到风暮寒的舌尖掠过她的指腹,挑逗着她的手指。弄的她微微有些痒。   她连忙把手抽回来,半嗔半怒的瞪了他一眼:“世子爷!”   谁知风暮寒竟轻笑一声,伸手抚过她的鬓角,“为夫去书房,一会待客人走了再陪你一起用饭。”   叶芷蔚笑着抿嘴,起身恭顺他出门去。   方氏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外面都传言说南王世子宠爱世子妃,她还不以为然,就算再宠又能怎样,不过是个女人而已,身边又没得有得力的嬷嬷教着,怎么可能懂得讨好男人。   想来是南王世子从没娶过妻室,故此才对她有些新鲜感。   可是从刚才那一幕来看。好似这一切并非她之前想的那样。   在外人面前,桀骜不驯的大将军,竟然也能笑得如此从容不迫,那笑容别说是年轻女子看着脸红心跳,刚才就连方氏都险险失了神。   叶雪连将手里的葡萄放入口中,舌尖从自己指尖掠过。   这种感觉……就是刚才叶芷蔚所感觉到的吧?也许还要加更的美妙。   她紧紧抿着嘴唇,那颗葡萄甜得腻人,但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这其中带着丝丝苦涩。   “再过几日便是中秋,雪连准备去安福寺进香,世子妃不如同去,听说安福寺外还有踏歌的节目呢。”方氏提议道。   叶芷蔚似乎有些犹豫,“那日只怕是有些不便……”   方氏哪能容她拒绝。叶芷蔚一直都在装糊涂不肯相帮,那他们也只有使出最后一条计策了。   “今儿就不多打扰了,我先带着雪连回,等中秋那天再让她过府来接你。”说着方氏站起身来。   叶芷蔚也不阻拦。吩咐身边丫鬟送客。   眼瞅着方氏已经了跨出了门槛,叶雪连突然停下脚步,“我……我还有几句话想跟世子妃说……”   方氏回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直接出了屋子。   叶芷蔚坐在椅子上,看着叶雪连。   叶雪连紧紧拽着自己的袖子。手指因为过于用力,导致关节有些发白。   “世子妃,我可以单独跟你说几句话么?”   叶芷蔚沉默了一下,扬了扬手,小莲跟柳烟等人全都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的有些吓人,叶雪连只觉得就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分外引人注目。   她不由得闭住了呼吸,让自己安定下来。   “二堂姐想跟我说什么?”叶芷蔚好以整暇的看着她。   叶雪连眉头紧锁,看那样子就像要哭出来似的,“三妹,求你救救我吧!我可让咱们大哥害死了……”   叶芷蔚异常冷静的望着她,纠正道:“我不记得我有什么大哥,你说的可是叶容与?”   叶雪连面色一僵,“是……我大哥在外面欠了不少外债,又全都是些不三不四的混人,我只怕家里拿不出银子,到头来要让我去抵债可怎么得了……”说着她竟哭出声来。   “怎么会。”叶芷蔚不急不缓道,“你父亲好歹也是镇国公府的二爷,上面又有咱们祖父在,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的。”   “你不知道……”叶雪连哽咽着,“这件事不敢让祖父知晓,现在就是连我父亲都是不知道的,三妹你要是不肯帮我,我可真的没有活路了。”   叶芷蔚看着叶雪连不断用衣袖擦着眼泪,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道:“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叶雪连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她的神色,“大哥欠了一万多两的赌债,现在还不上,你若是能帮他暂时堵住这个亏空,我们全家都会感激不尽。”   叶芷蔚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叶雪连根本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出她的情绪波动。   “我为何要帮他还赌债?”叶芷蔚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叶雪连不禁一愣。   此前叶芷蔚的表现一直很委婉,虽说没有当面答应,可是也没有直接拒绝她们,像现在这样,她冷冰冰的看着自己,叶雪连突然觉得,心里没底起来。   “你不要忘了,我们都是一家人。”   叶芷蔚冷笑出声,“好个一家人,我且问你,这银子若是我出了,你们什么时还我?每月利息几何?若是不还我要告到顺天府尹那里,你们可别怪我。”   “这……”叶雪连万万没想到对方竟会问出这些话来,她们都知道蜀香园和蜜意坊都是她名下的生意了,那可是日进斗金的买卖,拿出些来帮他们过难关有何不可,怎么还要让他们还钱?居然还要利息?还不上钱还要告到官府……   叶雪连白了脸,“这……这就是说,三妹不肯借钱给我们了?”   “都说是借的钱,有借怎么着也要有还吧。”叶芷蔚冷冷道,“不然的话那跟抢、跟偷、跟敲诈有何区别?”   这话说的不软不硬,只叫叶雪连下不来台,又隐隐觉得对方似乎在指桑骂槐,可是她却偏偏寻不到根源。   叶雪连的心思迅速一转,“既然你不肯借银子,那我便豁出这张脸皮,求你给我指条明路吧,我真的怕大哥会拿了我去抵债……”   叶芷蔚突然轻笑出,“堂姐,你想的多了些,就算你大哥真想这么做,可镇国公府还是要脸面的,祖父不可能会眼睁睁看着他去做那混事,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不……你不知道,我大哥他什么混事都做得出,兴许哪天他要背着祖父……等事发之后,一切都晚了。”   这话说的叶芷蔚确实相信,叶容与说不准还真能做出这种事来,反正到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就算镇国公一百个不乐意,又能如何?   “你且说说看,你想要条什么样的明路?”叶芷蔚问。   叶雪连忽地收住了哭声,她偷眼瞟着叶芷蔚。他岛找圾。   叶芷蔚坐在那里,面色平静而柔和,似乎刚才的冰冷只是一个假象。   她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小声道:“我不求与你争什么,只求一安身立命之处,足矣。”   她觉得,叶芷蔚定会明白她的意思,哪怕是让她进王府给世子爷当个妾室也行,到时候,她也将有这般风光,若是能得了世子爷的宠,只怕就连叶芷蔚也要被她比下去的。   ☆、第308章 安身立命不如去庙里,叶雪连放手一搏   叶雪连话一出口,当即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叶芷蔚的脸上的表情。   叶芷蔚坐在那里,笑容清浅,带着一种宁静的柔美与平和,这种表情。她以前只在宫里的那些贵妇们的脸上见到过。   那是一种自信且无惧的笑容。   “三妹……我知道自己以前对你不够好,在府里时,没有帮过你,只顾着自己,所以你必然是心中记恨的。”   她就算再痴心妄想,关于这一点,她心里还是清楚的。她与叶芷蔚之间的关系并不紧密,她极怕被一口回拒她,故此才提前将此事挑明。   叶芷蔚突然轻笑一声:“二堂姐说的不错,我确实是记恨着你的。”   叶雪连本以为叶芷蔚就算不想同意,至少也会温婉些,给自己几分面子,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直接承认了她讨厌自己,记恨自己。   叶雪连愣在那里。有些傻眼。   做为正室夫人,不是都要装大度的么?就像她的母亲,以及当初大房的李氏,再不喜欢后宅的妾室,也不会当面表现出厌恶来。   男人不是都喜欢大度,贤惠的女子么?她这个样子世子爷若是知道了,定也会不喜,兴许平日里她装的极好,所以才一直没有被人挑破。   想到这里,她不由露出委屈与哀怨的表情来。   “三妹何苦把话说的这么绝……我又不会想与你争什么,顶多是想求个存身之处,没想到你竟连个机会也不肯给我……我……我不如一头撞死在你这里,也好过回去了早晚被大哥偷着卖了……”说着她以袖掩面。哭起来。   叶芷蔚看着叶雪连在她面前变着花的玩表情大替换,心中小人不由得拍掌叫好:这眼泪说来就来,演技还真是不俗。   她极有耐心的坐着看叶雪连免费表演。   叶雪连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她本以为自己在这里闹出动静来,外面的下人定会听到,就有人会去告诉南王世子。   到时只要世子进了屋,她再大放悲声,叶芷蔚以前伪装出来的大度贤惠就会在世子面前不攻破,兴许还能得了世子的厌恶也说不定。   可是她哭了半天,外面静悄悄的,就连个下人说话的动静都没有。   “二堂姐。”叶芷蔚幽幽开口道,“现在我还能唤你一声堂姐,至少我还当你是自家人。但你也别把自己想的太好了,以为只要是自家人就一定会帮衬着你。”他岛低亡。   叶雪连迷惑的抬起头来,只见叶芷蔚盯盯的看着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可那嘴角却显出一丝冷意。   “若你真想要条安身立命的明路。不如就到庙里,我会帮你安排的妥妥帖帖,不会让你受了苦,也不会有人打扰你,你要是怕叶容与追去为难你,我还可以跟世子爷商议,他会派人暗中护着你。”   叶雪连只觉全身发冷,背后一下子就冒出了冷汗。   去庙里?开什么玩笑,荣华富贵她还没有享受够了,凭什么去那种地方待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她想要的是红袍加身的夫君,光鲜亮丽的诰命服饰,虽然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还有些遥不可及,但叶芷蔚这种女人都能在这混的风风光光,她背后又有镇国公府撑腰。到时自然会比她混的更好。   想到这里,她身子晃了几晃,“三妹……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要什么?”叶芷蔚冷冷道,美目如箭,仿佛要半她射穿。   叶雪连咬了咬牙,她刚才已经把话说的再清楚不过了,叶芷蔚定然是懂的,可是她却故意装糊涂。   “我们好歹也是姐妹一场,以前在一起时没有亲近过,不如……不如以后我们姐妹同心……”   后面那半句,她实在是说不出来了。   她羞于启齿但这并不代表叶芷蔚就打算盖着这层遮羞布,“你莫非是想与我共侍一夫?”   叶雪连只觉得耳根发烫,看也不敢看叶芷蔚,垂头害羞的盯着地面,小声道:“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抢了世子爷对你的宠爱,世子爷哪怕一个月只来看我一回,陪我说说话就行……”   叶芷蔚不气反笑,叶雪连这话是想骗鬼呢?   还陪着说说话,只怕说着说着她就想到床上去说了。   “堂姐,我送你两个字。”叶芷蔚慢悠悠端起身边茶盏,送到嘴边轻啜一口。   叶雪连不明所以,睁大眼睛期待的望着她。   叶芷蔚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来:“做梦!”   叶雪连的脸色一下子转为苍白。   叶芷蔚继续道:“你若是不满意,我再送你三个字。”她看着目瞪口呆的叶雪连,眼中带着轻蔑的神色,“不要脸!”   叶雪连只觉肚子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拳头捣了一下,闷痛闷痛的,让她喘不上气来。   做梦……不要脸……   她从来也没有被人当面如此羞辱过,而且这个羞辱她的人,以前样样都不如她,让她如何能甘心。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南王世子的声音:“世子妃还在屋里么?”   有丫鬟回道:“还在,正在跟叶二小姐说话呢。”   叶雪连心中突然一动,她狠狠的咬住自己的舌尖,疼的她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她借机“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哭得伤心欲绝:“世子妃莫要再恼我了,我知错,以后定不会再讨了世子的厌烦,请你不要为此难为我大哥……”   叶芷蔚眼睁睁看她跪在了自己面前。   就在这时,门帘挑起,南王世子进了门。   叶雪连头也不回,向前紧爬几步,伸手扯住了叶芷蔚的裙子,哀哀道:“世子妃莫要生气,你要嫌弃我的话,以后我不再登门便是,求您千万高抬贵手,莫要因此迁怒于我大哥。”   她知道南王世子此时就站在她的身后,虽然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过想来他定会对自己刚才那一番话心生疑惑。   她要让他看清,他所宠爱的这个娇滴滴的世子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她心中正在得意,忽然听到“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她一侧的脸颊上火辣辣的疼。   还没等她搞明白状况,“啪”地又一声响起,她的脸被一股大力抽的歪向了另一边……   ☆、第309章 当面抽脸,中秋进香   叶雪连捂着火辣辣的面颊,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   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叶芷蔚竟当着她身后南王世子的面,伸手打了她的耳光。   她就不怕被世子看成是野蛮粗俗的女子?   叶芷蔚从容的收回手去,吹了吹自己的手掌。似乎上面落下了什么灰尘……   叶雪连的身子哆哆嗦嗦的,就连跪都跪不稳,终于她再也忍耐不住,“哇”地哭出声来。   就算她在嚎啕大哭间,也能感觉得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风暮寒走了进来。   风暮寒从她的身边走过,脚步没有停的意思,径直来到叶芷蔚面前。   叶雪连捂着脸,从指缝里观察着此刻叶芷蔚脸上的表情。   她一定后悔了吧?不该如此冲动的打了自己,南王世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他威名在外,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如此野蛮的女人?   风暮寒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叶芷蔚的手腕。   叶雪连的小心脏紧张得“噗通噗通”的跳,世子爷终于看不下去了吧,要替她主持公道了!   她正美滋滋的想着,就听南王世子幽幽道:“使这么大力做甚?弄疼了为夫可是要心疼的。”   叶芷蔚被麻的浑身一哆嗦。心中小人扶额汗颜:世子爷,就算是为了秀恩爱,可是这反差也太大了,人家会受不了的好嘛。   风暮寒伸手将叶芷蔚带起来,从叶雪连的身边走过。连看也没看她一眼,“母妃刚才派人过来,晚膳要我们过去用。”   叶芷蔚做出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温柔的笑着,“知道了。待妾身换身衣裳便过去。”   “换什么衣裳,现在就随为夫过去。”   “这身衣裳怎么成,颜色这么清淡,怕母妃不喜。”   “怕甚,只要为夫喜欢便是……”   两人出了门,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只留下叶雪连一个人跪在那里,若不是脸颊两侧火辣辣的疼。她甚至会以为刚才那只是一场梦。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南王世子竟如此纵容她这三妹,他甚至连她打人的原因都没有过问……   叶雪连心里又是憋屈又是羞恼,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小莲挑了帘子进来,讥讽道:“叶二小姐,你可看清楚了。这里可不是镇国公府,就算你哭破了天也没用。”他吉爪号。   叶雪连羞愤难当,她什么时候被一个丫鬟羞辱过,想着再要留在这里。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于是只好灰溜溜的离了清月居。   转眼到了中秋。   叶芷蔚本以为自己那巴掌赏了叶雪连后,她再也没有脸上门,可是她估错了女人对于荣华富贵的向往。   这日一大早,叶雪连便乘了马车到南王府来递了帖子,邀请她去安福寺上香,去看中秋踏歌。   叶芷蔚坐在镜前,听凭小莲跟柳烟为她打理发饰。   隔着珠帘,叶芷蔚隐约可以看到外间屋风暮寒的身影。   往日一大早他就不见踪影,不是上朝便是去军营,就算偶尔赋闲在家,也是一大清早就跑去院子里练剑,像今儿这么消停的时候还真不多。   叶芷蔚不时的偷眼看他,小声与柳烟嘀咕道:“为何世子爷今儿还不走?”   还没等柳烟回话,忽听风暮寒在外间屋冷哼一声。   柳烟吓的白了脸,叶芷蔚却并不惧怕,而是顽皮的吐了吐舌头。   待打扮停当叶芷蔚到外间屋来,身上披了细雪薄纱罩衣,嘱咐着小莲多拿些水果点心准备着路上吃。   风暮寒却突然站起身来,先她一步往门外走去。   叶芷蔚一愣,“世子爷这是要去哪?”   风暮寒剑眉一蹙,“中秋踏歌通常会到很晚,为夫今日陪你一道。”   叶芷蔚根本没想到风暮寒竟能陪自己一起去,又惊又喜,上前便挽住了他的胳膊。   风暮寒脸色这才略略缓和了几分。   两人一同出了府,风暮寒也没有骑马,直接陪她乘了马车,一道往安福寺去了。   叶雪连没想到南王世子竟也同行,一路上惴惴不安。   到了安福寺,前来进香的人早就将在外面排起了长队。   叶雪连想拉着叶芷蔚进去,不想风暮寒面色如霜,一直跟在叶芷蔚身旁,她几次想要将叶芷蔚单独带走都没有成功。   风暮寒与叶芷蔚虽然都经过了上一世,可是他们却对进香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叶芷蔚带着小莲跟柳烟在安福寺里到处闲逛,只把叶雪连急得满头大汗。   趁着进香的功夫,叶雪连单独跑出来,叶容与等在大殿后的角落里,见她过来后不悦道:“你是怎么办事的,竟连一个叶芷蔚都搞不定。”   叶雪连一脸委屈,“若是只有叶芷蔚一个人倒罢了,谁知道今天世子爷也跟着来了,想骗过他不容易。”   叶容与烦躁的摸着下巴,略一沉思后眼睛突然一亮,道:“一会你带她去寺后的园子,世子那边我来想办法。”   叶雪连点了点头,偷偷回到了正殿。   远远的,她看到叶芷蔚站在殿外的百年古树底下,正笑意盈盈的指着树顶,不知在跟南王世子说着什么。   她看到南王世子微微弯下腰来,贴近叶芷蔚的面颊,顺着她的手指向上望去……   那两人站在一起的景象竟比太阳光还要刺目,让叶雪连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   “刚才听寺里的老和尚说这里的后园有一块祈愿石,甚是灵验,求子得子,求财得财,世子妃要不要去看看?”叶雪连提议道。   叶芷蔚本没什么兴趣,不过风暮寒的目光却闪了闪,低声道:“去瞧瞧吧。”   叶芷蔚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这一世难得她身子康健,前世他们无子的遗憾,终于可以在这一世得到弥补。   可是他这也太急了吧,她现在身子才这么小……她这么想着,不由得撅起了小嘴。   风暮寒轻笑一声,在衣袖遮挡下牵住了她的小手,随着叶雪连往后园去了。   刚走过大殿后身,忽地从一旁的偏门出来一名小厮,来到风暮寒跟前拱手道:“世子爷,我家主子有请。”   叶芷蔚愣了愣,扭头去看风暮寒。   风暮寒神色自如,幽幽道,“你可是闫将军身边的人?”   “是,闫将军陪明珠公主前来上香,特邀世子一叙。”   ☆、第310章 后园私遇叶容与,逼迫就范   没想到闫程鸣居然陪着明珠公主来安福寺上香,看样子两人之间相处的还很不错嘛。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摸着下巴,一脸贼相。   风暮寒面无表情,瞥了一眼叶芷蔚,“你等在这里。为夫去去就来。”   叶芷蔚愣了愣,她本以为他定会带自己一起去呢,不过看着风暮寒眼底泛起的冰意,她突然间意识到这家伙定是不想让她与闫程鸣见面。   “小心些。”她小声提醒道,闫程鸣与明珠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过她相信风暮寒对付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风暮寒捏了捏她的小手,“为夫将青衣留给你。”   “不要。”叶芷蔚一口便回绝了,今天到安福寺上香,她相信叶雪连定是怀着其他的心思,也许与叶容与有关也说不定,青衣若是跟在她身后,她要如何视破他们的阴谋。   看着叶芷蔚的眼睛里闪过狡黠的闪光,风暮寒无声叹息,反正他在她身边留了二十几名暗卫,就算发生什么事也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到他。他医场号。   于是风暮寒放开她的手。带着青衣,跟着那小厮进了偏门。   见南王世子一走,叶雪连立即活跃起来。   “世子妃,我们先去后园看那祈愿石吧。”   叶芷蔚故意站着不动,一脸的为难,“可是刚才我答应世子爷要在这里等他……”   “不过是几步远的路,要不你将身边的丫鬟留一个在这里,待世子爷回来也好知会声。”   叶芷蔚唇角掠过一丝冷意,“既然这样。小莲便留在这里等世子爷好了。”柳烟是世子身边的人,以前清月居里刺杀什么的也经过了不少,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事,她不会过于紧张。   叶芷蔚带着柳烟随着叶雪连往后园去了。   一路上,风景倒也不错,叶芷蔚走的很慢,叶雪连的额头上却是见了汗。   “堂姐若是走得累了不如先坐下歇息片刻。”叶芷蔚提议。   “不不……很快就到了。”叶雪连结结巴巴。眼珠子却在四处扫看,就像在寻什么人似的。   就连柳烟也发现了叶雪连的异常,她望向叶芷蔚。   叶芷蔚回给柳烟一个安心的微笑。   三人穿过园中小路,越往前走游人越少,到最后她们周围已经没有半个人影。   叶芷蔚停下脚步。   “世子妃?”见她不走了。叶雪连急道,“再向前就是了……”   “是啊,再向前走就遇到你大哥了。”叶芷蔚冷冷道。   叶雪连唰的一下脸色惨白,“什……什么……”   叶芷蔚立在路中央。望着不远处树影婆娑如果的几道人影,“既然叶大少爷已经来了,何不出来相见?”   叶雪连尴尬的回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的树处。   这时,一个人影自树后走出来,正是镇国公府大少爷叶容与。   叶容与狠狠瞪了叶雪连一眼,不满道:“连这点事也做不好。”   叶雪连委屈的要命,她不过是一介女流,最多是在自家府里做些挤兑姐妹之间的事,何曾做过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这里没你事了,还不快点离开?”叶容与催促道。   叶雪连急匆匆提着衣裙,连招呼也没敢与叶芷蔚打,慌慌张张的顺着小路往另一条路上去了。   叶芷蔚也没有阻拦的意思,站在那里面色平静。   柳烟悄悄上前半步,将她护在身后。   “三妹。”叶容与长叹一声,上下打量着她,“嫁到南王府日子过的可还好?”   叶芷蔚一侧唇角挑起,不咸不淡道,“离了镇国公府,自然什么都是好的。”   叶容与一皱眉,“三妹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镇国公府可是你的娘家,是你的依仗,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应该帮衬着些。”   “叶大少爷是想让我帮衬着些镇国公府,还是帮衬着你?”叶芷蔚直接将话挑明了。   叶容与一愣,他本想将话说的再漂亮些,没想到叶芷蔚比他还直爽,一下就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话已至此,那我便直说了。”叶容与挺身傲然而立,“你手底下嫁妆铺子不少,借我些银子如何?”   “替你还债?”叶芷蔚美目中尽是不屑。   叶容与也不生气,“相信雪连此前到王府时已然跟你提及此事,不知这些天来你考虑的如何了?若你帮衬着我些,日后我定不会亏待于你,南王世子若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饶他!”   叶芷蔚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她不得不佩服起这位大少爷来了,他还真的把自己当成是南王世子的正牌小舅子了。   叶容与耐心的等她笑完后道,“你只需借我一万两银子便足矣,明儿我会派人到南王府寻你取银票。”   叶芷蔚心中小人翻了个白眼,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这货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我有答应要借银子给你么?”她歪着小脑袋看着叶容与,“我怎么不记得?”   叶容与阴阴一笑,“我刚才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才好言相劝,你若不识抬举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他拍了三下手掌。   从他身后的树后转出五名身穿粗布衣衫的陌生男子,看他们脸上俱都露着不怀好意的狞笑。   “叶大少爷这是想要强人所难了?”叶芷蔚并不惧怕,而是挑了秀眉讽刺道。   叶容与冷笑道:“想来你能得南王世子宠爱也是不易,不会自寻死路吧?”   叶芷蔚看着那渐渐靠过来的五个陌生男子,“叶大少爷这是想坏我名声了?”   叶容与面色微寒,“我也不想将事做绝,这可是你逼我的!”   柳烟见那五个人靠过来,紧张道:“世子妃,咱们快些离开吧。”   叶容与突然笑起来,“现在想着要走已经太晚了,南王世子那边已经有人送了信过去,相信等他过来看到自己的女人被人当众扒光衣裳,看你还怎么得宠。”   柳烟厉声喝道:“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要三妹借出一万两银子给我……”   五名男子将叶芷蔚她们的去路拦住了。   叶芷蔚瞥了一眼身后的五个陌生男子,幽幽叹了句:“可惜了……五条性命。”   ☆、第311章 圈套反套自己,请二小姐去喝茶   五名陌生男子向叶芷蔚身边靠过来。   柳烟急的不行,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空中响起尖锐的呼啸之音。   紧接着,数道黑影自空中落下。将叶芷蔚与柳烟护在当中。   对面叶容与不由得一愣。   那五名男子惊讶的低下头去,但见他们每人的胸口都插着一把飞刀。   叶芷蔚轻叹了一声,五具尸体同时栽倒。   叶容与惊得面无人色,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时候会凭空落下这么多的黑衣人,看他们个个黑布蒙面,背后斜插着钢刀。   “你……你们是什么人?”叶容与猛地倒退两步。   还没等叶芷蔚开口,身后的小路上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有一陌生的声音急道:“小的刚才看见世子妃往这边去了,后面还跟着五个陌生的男人……也不知会不会遇到危险……”   叶芷蔚转头望去,但见小路上过来不少人,为首一人正是南王世子风暮寒,旁边跟着个引路的小厮。   众人来到近前,当他们看到那些黑衣人与地上的尸体时吓的全都不敢靠前。   风暮寒径直走过来,那些黑衣人立即单膝跪倒在地,拱手施礼。   “做的不错。都下去吧。”风暮寒语气幽幽,一挥衣袖。   “是。”数名黑衣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把身后跟来看热闹的众人唬得一惊一乍。   “幸喜世子妃无恙。”闫程鸣不知什么时候从人群里走出来,鹰目锐利的从地上的五具死尸上扫过,“看来多亏世子护的周全。”   风暮寒没有理会闫程鸣,而是看向对面全身发抖的叶容与,“叶大少爷,不知你还有何话说?”   叶容与嘴唇哆嗦着,他故意让小厮去传播消息,说世子妃在寺中后园遇了歹人。为的是逼迫叶芷蔚拿出钱来,可是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非但他没得到钱,自己设下的圈套反将他自己套住了。   “我……我……”叶容与支支吾吾的向后退去。   风暮寒向后一摆手,青衣立即意会,招呼了几名侍卫上前,用剑鞘一下子就将叶容与打翻在地。   “带到寺前去,先赏他五十板子,再送还给国公爷,顺便跟他说清了,自己的孙儿若是管不了,以后便由本世子来管!”风暮寒冷漠的声音响了起来,只听得叶容与遍体生寒。   “等……等一下,这都是误会!我正好路过此地。我刚才是想救三妹的……”叶容与一咬牙,豁出去了,宁死也不能说那五个人是他找来的。   叶芷蔚没说话,柳烟倒是开了口,“就没见过对待自家人有这么狠心的,你竟窜通外人一起陷害世子妃!”他投双技。   风暮寒俯视着叶容与,凤眸凝霜。   青衣带人将叶容与拖拽着带到了安福寺前院,不少前来进香的人都好奇的看着这一幕。   风暮寒的手下平日都见惯了军中的杀威棒,直接将叶容与的裤子扒了个净光,叶容与又羞又愤。嘴里却一直在喊着冤枉。   青衣毫不客气的让人抓了把香灰,直接塞进了叶容与的嘴里,只把他呛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叶芷蔚站在风暮寒身后看着青衣带人打板子。   随着板子一下一下的落在叶容与的屁股上,叶容与的惨叫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叶芷蔚正看得起劲,忽然风暮寒侧了侧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叶芷蔚本能的想要移到旁边,继续看热闹,却不成想风暮寒直接将身子横了过来,把她挡了个严严实实。   叶芷蔚诧异的抬头看向风暮寒。   风暮寒冷哼一声:“不准看。”   为什么不准看?好不容易才能痛快痛快……   叶芷蔚一脸的不解,这时柳烟在她耳边低声道:“叶少爷是脱了裤子被打的……”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原来是嫌她看了叶容与的屁股,看几眼又不会长针眼,用得着这么冷着脸子么?   还没到二十大板,叶容与的哀嚎声已渐渐低了下去。   青衣上前查看叶容与的伤势。回禀风暮寒道:“世子爷,叶大少爷不经打,再打下去,只怕人就没了。”   风暮寒不屑道:“先把欠的记在帐上,待他什么时候养好了伤,本世子再去镇国公府把他欠的全补回来。”   叶容与本来还挺着最后一口气,听了这话,直接就松了气,眼睛一翻,昏死过去了。   围聚在一起看热闹的人群,随着叶容与被抬走,渐渐散去。   不过紧跟而来的流言却是不会消散,相反的,它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生出各种各样的新式版本来。   叶芷蔚非常期待这一点。   青衣让人将叶容与抬上马背,也不管他血肉模糊的双腿,直接将他捆在了马背上,然后派了四名随行侍卫,拿了南王世子的帖子,将叶容与送回镇国公府去。   叶芷蔚见青衣回来复命,于是悄悄在后面拉了拉风暮寒的衣袖。   风暮寒回头看了她一眼。   “可否借青衣一用?”小狐狸笑眯眯的,一看就是没有好事。   风暮寒哼了一声,青衣立即上前拱手听命。   叶芷蔚个头生的实在是不高,她向青衣招了招手,青衣低下头来。   叶芷蔚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青衣犹豫的看向他的主子,似乎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将这事对世子禀明。   没想到风暮寒直接挥了手,“世子妃之命便等同于本世子的吩咐,去办就是。”   青衣隐住眼底的惊讶之色,匆匆离开了。   先不提安福寺这边叶芷蔚解决了身边的麻烦事,由风暮寒陪着,继续在寺里游玩,却说当时急匆匆逃开的叶雪连。   她甚至不敢再在安福寺里待下去,直接出了寺门,乘了马车往回驶去。   不管今天叶容与的计划成与不成,她与叶芷蔚之间,必然形同水火,她想通过叶芷蔚这条路进南王府的计划也将成为泡影。   马车一路疾驰,叶雪连正想着心事,突听车外传来一阵马嘶,紧接着马车便停了下来。   “什么人,走路不长眼睛的么?连镇国公府的马车也敢拦!”车夫呼喝着。   “哈哈,那正好,我们寻的正是镇国公府的车。”外面响起陌生男子粗俗的说话声。   叶雪连身边的丫鬟挑起车帘,小心的往外看去,但见马车被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围住了。   “镇国公府的叶大少爷欠了我们的银子,拖了这么久也不见他还,所以我们只得请叶二小姐到家去喝杯茶,等他什么时候将钱还上了,我们自会放你回去。”   闻听此言,叶雪连只觉脑子里“嗡”地一下。   ☆、第312章 镇国公怒击碎桌案,来书讨债扣人质   镇国公府。   二夫人方氏从叶容与跟叶雪连离了府便觉得眼皮乱跳,一早上到现在,一直坐立不安的。   其实她同意叶容与私下设计叶芷蔚也是出于万般无奈,这一万两银子的债钱,她实在是拿不出书了。要让她砸锅卖铁,她又心疼。   叶芷蔚不过是个没爹没娘的丫头,害了她,她自是不心疼。   眼瞅着过了晌午,金管事自外面进来道:“国公爷有请二夫人与二老爷去前堂。”   方氏心中诧异,不由问道:“不知所谓何事?”   金管事道:“刚才南王世子派人将大少爷送回来了,正在前堂,国公爷要你们都过去。”   方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让人去寻了二爷叶广陵来,两人一同去了前堂。   今天前堂内不同以往,所有丫鬟婆子全都被赶了出去,在廊下站了一溜。   方氏一进门便闻到一股血腥之气,往地上一看,只见地当中趴着一个人。身上穿着绣菱缎子的锦袍,裤子上全都是血。   “容……容与!”方氏大惊失色,扑了上去,“容与,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她呼唤着叶容与,可是叶容与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就像死了似的。   “快……快去找大夫来!”方氏叫起来。   “谁敢去?”镇国公一声断喝,只把方氏吓的打了个哆嗦。   “父亲,再不请大夫来,容与就要不行了!”方氏急的眼泪都下来了。   “他要死就由他!”镇国公冷声道,其实他比谁都要着急,这可是他唯一的孙子,但叶容与太让他失望了。他一次次惹出祸事来,上一次是险些闹出人命,这一次竟然伙同外人陷害南王世子妃!   要知道以前在府里时,叶芷蔚好歹也要叫他声大哥,没想到他竟能做出这种事来。   “来人,把这虐畜抬下去。”国公爷喝道,“谁也不准请大夫!”   方氏嗷地一声重新扑在了叶容与的身上,“父亲!父亲!他可是您的亲孙子啊!现在伤成这样,您怎么也要为他做主啊!”   镇国公嘴角扯了扯,“做主?我为他做了主,那谁为蔚儿那孩子做主?”   方氏的脸唰地白了。   “世子妃她……她怎么样了?”   镇国公目露凶光,盯着地上趴着的叶容与不说话,站在他身旁的金管事道。“大少爷找了几个不三不四的混混,本欲轻薄世子妃,结果被南王世子手下全都杀了,世子只打了大少爷二十板子,说是一共有五十板子,大少爷日后若是养好了。他再到府里来打另外的三十板子。”   听了这话,方氏顿时手足无措。   别说还有三十板子要打,眼前叶容与再不请大夫,很可能就要连今天晚上都要挺不过去了。   二爷叶广陵看着自己儿子趴在地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也觉得双腿发软,可是他的性子不比大爷叶东舟。就算是装也装不来那强势的样子,这么多年又被大房打压惯了,这会纵是满肚子的火气也不敢发出来。   方氏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父亲,您好歹也要看他是您的孙儿啊,怎么能这么眼睁睁看着他受罪!世子妃最后不是没事吗,待他日后将伤养好了,我让他去南王府去赔罪!”   镇国公面沉似水,毫不理会方氏的哀求。   非是他心肠似铁,而是这一次,叶容与是真的踢到铁板上了。   镇国公心里格外清楚南王世子的性子,若是惹了他不痛快,以后只怕是连镇国公府都要跟着遭殃了。   镇国公府不像南王府,现在除了他外,连个支撑门面的人都没有了。   他剩下的两个儿子一个成器的都没有,老大虽然靠上了太子,但现如今太子被关在宫中,就连太子之位都被废了,虽说皇后目前手中仍有权势,也不排除日后他重握大权的可能,可是眼下这时候却是派不上一点用场。   叶广陵铁青着脸,看着自己的儿子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坟墓里。   金管事找了几个小厮,将叶容与抬了出去。   方氏哭着想要扑上去,却被叶广陵拦住了。   “一切单凭父亲发落。”叶广陵一咬牙,狠下心来,虽说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但他后院里还有几房妾室,他的身子也还算硬朗,若是好好调养着,也许还能生个一儿半子的。   不管方氏如何哭闹,叶广陵始终拦着她,没有让她冲出门去。   就在这时,门外一名小厮探头进来。   镇国公沉声喝道:“何事?探头探脑的,连个规矩都没有了!”   那小厮吓的一缩脖子,“国……国公爷,府外面刚才来了个送信的,说是要小的将信交给您。”   金管事走过去,从小厮手里接过封信来。   镇国公看着那信没有接,金管事立时意会,当着他的面将信拆开。   镇国公匆匆扫了一眼,脸色忽地大变。   “这个畜生!”镇国公一掌拍在桌案上,他本就武将出身,刚才盛怒之下使力气又大了些,直接将桌案断成了两半。   “你们看看……看看你们养的好儿子!”镇国公怒将那信纸丢给叶广陵。   叶广陵将信纸从地上捡起,只看了一眼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父亲莫要动怒,儿子定想办法将雪连赎回来!”   方氏正哭得声嘶力竭,闻听此言立时止住了哭声。   “雪连怎么了?”她望向叶广陵,隐约中,她觉得此事定是与叶容与有关。   叶广陵看着方氏目光飘忽不定,心里一直压着的火蹭地窜了上来,他一巴掌将信纸拍在了方氏脸上。他呆呆才。   “你自己看!”   方氏顾不得脸上的疼,抖着双手抓起信纸,只见上面写着:待叶少爷将所欠债务偿还清楚,定将叶二小姐送还。   方氏只觉腿脚一软,一下子便瘫倒在地上,“这是……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你问谁?”叶广陵狠狠道,“你儿子天天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你这当娘的会一点也不知道?”   方氏猛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他能做什么,他每日都老老实实的跟着府里的先生读书,只是偶尔出府去透透气,他这么大的人了,妾身还能把他关在屋里不成?”   事到如今,方氏索性一咬牙,来个一概不知。   可是她的心里却寸寸微凉:纸里包不住火,叶容与欠债之事,看来是再也隐瞒不住了。   ☆、第313章 四处筹银,夫妻各怀算计   镇国公派了人出去寻找叶雪连,方氏这边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打转,因着那信上只有三言两语,众人也弄不清到底叶雪连现身在何处,所以镇国公便默许了方氏去找大夫。吊着叶容与的那口气,只为让他醒过来好详细询问一番。   眼瞅着日头转西,方氏的心越沉越低,若是现在能将叶雪连寻回来,一切兴许还有回转的可能,府里也能帮着遮掩一二,可要是等到天黑以后……就算叶雪连平安回来,可是她的名声可就难以保全了。   方氏这边战战兢兢地等着女儿的消息,二爷叶广陵却跑到后院去了。   方氏不见他,心里更加没底,差了院里的婆子去打探,结果那婆子回来说二爷叶广陵去了妾室的院,现在正忙着。   方氏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就像被雷击了似的。   自己的儿子跟女儿都生死未卜,可是她的男人却在忙着造人……她不知自己是该冲出去找他算帐还是留在这里嚎啕大哭一场才痛快。他乐见巴。   也不知坐了多久。她听到身边传来管事妈妈惊慌的声音:“二夫人,二夫人……有信了,府外来信了……”   方氏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什么?”   管事妈妈面色惨白,手里拿着一封信。   方氏的手颤抖着,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信接过来。   信封一拆开,从里面掉出来一支鎏金梅花簪,还有一小缕长发。   方氏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二夫人。”管事妈妈连忙上前扶住她。   方氏勉强撑着将信展开。   只见信上写明要他们在三天内准备好一万两银子,他们若是敢告官,下次送来的就不只是头发了。   方氏一见那缕头发,立时哭了出来。   对方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下一次送来的只怕就是从叶雪连身上割下来的物件了。   方氏慌了神。现在她手里连五千两银子的现银也没有。   管事妈妈小声道:“要不……去大房那边借一些?”   方氏瘪了嘴,自从李氏被休出府后,大房的叶东舟那边根本没人操持家务,几房妾室都想争着当主母,整个弄的大房院里乌烟瘴气。   “只怕……不行。”方氏连连叹气。   就在这时,二爷叶广陵闻讯进了屋子,开口便道:“信呢,在哪里?”   方氏将信递过去。   叶广陵仔细将信看了一遍,不住皱眉,“你能确定这簪子是雪连的?”   “绝对没错,雪连今天出门时就是戴的这支簪子。”她这当母亲的如何认不出自己女儿身上的饰物。   “可是这鎏金的梅花簪城里金铺到处都有卖,你怎么能确定它就是雪连的那支?”   闻听此言。方氏的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二爷他……莫不是不想花钱赎自己女儿出来吧?   “还是等父亲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再说。”叶广陵犹豫道。   方氏着了急,上前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袖子,“老爷,这事不能等了,雪连可是个女儿家,今儿若是回不来……以后她可怎么嫁人啊!”   叶广陵叹了口气,“可是现在我们手上根本凑不齐一万两银子。”   “不如我们把五味居那边的干股卖了吧。”方氏急道,五味居的干股每年都会为他们带来上千两银子的分红。可是现在又不是年关,哪来的分红钱。   “不行!”叶广陵直摇头,五味居的分红可是他们二房每年最重要的一项收入,只需坐在家里就有钱拿,还不用他们操心店里的生意,像这样的好事简直没处找去,要是把那干股卖了,他还真舍不得。   再说叶雪连只不过是他的女儿,眼下他的两房妾室肚子里都有了动静。所以他已经没有刚开始那般的着急了。   方氏看着她的男人,从他的神色里她仿佛嗅到了不详的意味。   “二爷……您该不会是……不想花银子去赎咱们女儿出来吧?”   “怎么会。”叶广陵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只不过是怕被人骗了,要知道那可是一万两银子,咱们家底不丰厚,早先又被容与那小畜生败了不少,要是你担心……不如就先从你的嫁妆铺子里出些钱来。”   方氏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她的嫁妆铺子?那可是她的命根子,手上若是没了嫁妆做靠山,哪个嫁出去的女子会被夫家的人正眼相看?再说这些东西里,还有一部分是要留给叶雪连日后出嫁用。   “怎么?你舍不得?”二爷叶广陵眼中掠过一丝不屑,明明刚才还一副慈母的模样,现在一听说要动她的东西,马上就变了脸。   “……我的那些铺子只怕是一时找不到好买家,那些人只给了咱们三天时间,还是五味居的干股容易出手些。”方氏搪塞道。   “你是怕动了你的嫁妆吧?”叶广陵冷声道,“待雪连回来后我自然会想办法将你的钱给你补上。”   女子的嫁妆只为私人所有,通常夫家就算是出了事,也不能擅自动用那些钱财,不然传出去了会被外人所不齿。   可是方氏仍在犹豫。   她嫁给二爷叶广陵这么多年,对她这男人的性子最是清楚不过,胆小谨慎不说,还特别抠门。   只怕她前面动了自己的嫁妆,后面他就会找各种借口搪塞她,到最后,吃亏的人还是她。   “不如……我们去找父亲商量商量……”方氏犹豫道。   “不行!”叶广陵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他们二房院这些日子里出的事已经够多了,他若是再去找父亲借钱,只怕会引起大房的不满,而且他还想维持自己在父亲眼里的孝顺形象,以后分家时才不会被大房排挤在外。   “铺子不好找买主,就先把首饰或是古董之类的先卖了换成钱。”叶广陵思忖道,“你的那些嫁妆多是田庄,而且都远离京城,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这些了,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去将这事办了,你先不要操心雪连的事,专心照顾着容与吧。”说完也不等方氏开口,叶广陵直接出了门,扬长而去。   方氏嘴唇翕动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管事妈妈担忧的靠过来,“二夫人,请恕老奴多句嘴,您真的要动了自己的嫁妆,只怕二爷最后也不会将那些钱还给您。”   方氏的嘴角扯出一抹怪异的笑,“我知道……”她冷冷道,“想从我这里挖银子?做梦!”   她一转身到了梨花木的柜子面前,打开一扇柜门后取出一方带锁的盒子来,“这里是五味居的四成干股文书,你明天就出府,找个好买家。”   ☆、第314章 世子妃求踏歌,明珠的忌讳   安福寺。   夕阳西下,安福寺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男男女女,中秋的踏歌节目可以算是非常盛大的活动了,不少年轻男女都借此机会想与自己心上人接近。   叶芷蔚站在不远处,听乐手调弄琴弦。有人唱道:“君若天上云,侬似云中鸟,相随相依。映日浴风,君若湖中水,侬似水心花,相亲相恋。与月弄影,人间缘何聚散,人间何有悲欢,但愿与君长相守,莫作昙花一现……”   明珠公主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车帘低垂,马车周围站着十几名侍卫,从开始明珠便没有露过面,说是来上香,可是从头到尾叶芷蔚只看到闫将军一人。   “明珠公主不是最喜欢世子爷么。为何今天这么老实?”叶芷蔚小声与身边的柳烟等人嘀咕着。   不寻常即为妖。   她才不相信明珠会突然转了性子,要按以往,她看到风暮寒在此,早就蹦出来大叫世子哥哥了。   “奇怪……”叶芷蔚嘀咕着,时不时偷眼看着站在风暮寒身边的闫程鸣。   闫程鸣原是太子身边的红人,眼下太子失了势,最近他也消停了不少。   “奴婢时才经过时似听到闫将军在求我们世子爷将他引见给英王殿下呢。”柳烟小声道。   叶芷蔚愣了愣,这种事她相信闫程鸣绝对做得出来。   他的自负与狂傲与风暮寒有着本质的不同,说的难听点,像他这种人就像墙头草,只要主子显露出一点弱势。他便会立即想办法离开。   现在他见太子要倒了,于是想转投英王?   男男女女连袂歌舞,热闹的很,叶芷蔚只看了一会便坐不住了,“我们也去试试?”她眼睛亮闪闪的,提议道。   柳烟苦了脸道:“世子妃,您就饶了奴婢们吧,世子爷要看到还不得剥了奴婢们的皮!”   叶芷蔚撇了嘴。“反正大家都在跳,不如你们跟我一起?”   小莲也是满脸惊恐之色,“世子妃。您……您还是先跟世子爷说声吧……”   叶芷蔚无奈,只得凑到风暮寒跟前,拉了拉他的衣袖,又指了指那边踏歌的人群。“我可以去跳么?”   风暮寒原本正在与闫程鸣说话,闻听此言,瞬时黑了脸,“不行!”   叶芷蔚小声哀求道:“我跟小莲她们一起去,又不走远……”   风暮寒连连蹙眉。   闫程鸣在一旁听见了轻笑道,“没想到世子就算把人娶回府也不甚放心。”他乐吐技。   叶芷蔚也不理会闫程鸣,而是不断拉扯着风暮寒的衣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就去玩一会。”   柳烟等人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她们的世子妃扯着世子爷的衣袖,几乎要把他的衣裳都给揪烂了。   风暮寒嘴角抽了抽,看着自己惨不忍睹的衣袖,他的脸色足以吓退任何人,可是却唯独吓不倒他这小狐狸,“让柳烟跟小莲都跟着你。”   “知道了。”叶芷蔚笑着跑开了,招呼着小莲等人。   小莲她们也正是爱玩的年纪,难得世子爷同意,她们手拉手加入到了踏歌的人群中。   头顶的灯笼亮了起来,场地四周还燃起了几堆篝火,将踏歌的场地照得亮如白昼。   闫程鸣看着叶芷蔚被火光映红的小脸,喃喃道:“没想到叶三小姐竟还像个孩子似的。”   “是世子妃。”风暮寒冷冷提醒道,“希望闫将军下次不要再呼称错了。”   闫程鸣似不屑的笑了笑,“世子爷好像对她紧张得很。”   “她尚未及笄,本来就是个孩子,本世子若是不护着她,难保会被人骗了去。”   “世子莫非是在影射闫某?”   “闫将军心里有数便好。”风暮寒冷冷道,眼睛却一直盯着踏歌人群里那道熟悉的娇小身影。   就在这时,一旁过来名侍卫,对闫程鸣道:“将军,公主累了,要回宫。”   闫程鸣鹰目闪过一丝不屑,“知道了。”   他向着明珠公主的马车边走了几步,忽地停下脚步,道:“闫某的提议……世子可否考虑下?”   风暮寒一语不发的站着,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闫程鸣也不介意,转身离开。   明珠公主靠在马车里的软垫上,死死咬着嘴唇。   从头到尾,她的目光一直都投在风暮寒的身上,她的心里就像被猫抓了似的,她多想像以前那样,站到南王世子的身边,叫他世子哥哥,把那个碍眼的叶芷蔚踢到一边去。   可是……现在她实在是没脸露面了。   她的手摸向自己的小腹,那里微微凸起了一块。   皇后最近一直为太子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她的事,等她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时,已然太迟了。   她又不敢去找太医,只得悄悄把自己藏起来。   可是每年中秋她都要出宫玩,今年她本打算寻了借口留在宫中,可是皇后却不知为何竟主动找了闫程鸣,带她一同出来上香。   踏歌的乐声与歌声自车帘外钻进车厢,明珠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无名之火在她的心底燃烧,但她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闫程鸣骑马行在她的马车旁,神色从容不迫。   明珠挑起车帘一角,向外望去。   闫程鸣正在马上侧首望向渐行渐远的踏歌人群,火光与乐声混在一起,就连空气里都仿佛充斥着欢乐的情绪。   可是,车厢里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暖意。   闫程鸣一直退让有礼,可是她能够感觉得到,他的眼睛里,满是不屑与嘲讽。   镇国公府出事的消息第二天便传的满城沸沸扬扬。   安福寺里,南王世子当众赏了镇国公府大少爷的板子,这事被不少人亲眼所见,议论之余也不知怎么就牵扯到叶二小姐叶雪连了。   “听说叶二小姐被歹人劫持了?”   “怎么可能?她可是镇国公府的二小姐,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动镇国公府的人!”   “我可是听说了,那不是什么劫持,叶大少爷在外面玩斗狗,输了不少银子,现在人家上门讨债,可是叶大少爷躲着不见,所以人家只能将叶二小姐扣下了。”   “一万多两银子?输的真不少……”   “镇国公府的这块牌子……怕是废了……”   ☆、第315章 调墨闲情,世子提笔绘美人   镇国公府闹成一锅粥,叶芷蔚回了清月居后第二天就收到金管事派人给她传来的消息:“二夫人院里的管事妈妈拿了五味居的干股文书离了府,二爷叶广陵那边准备动用方氏的嫁妆,派了人去金铺商谈价格呢。”   五味居的干股文书?这可是好东西。   叶芷蔚笑的眉眼弯弯,吩咐小莲道:“我写封信。你去抓只信鸽过来。”自从小六子帮她驯养了一批鸽子,现在她与庄上,以及码头上的小吃院子都是利用信鸽送信。   小莲去了鸽房,抓了只鸽子出来。   叶芷蔚写了封信给苍明,然后将信纸卷成细小的柱状,塞进小竹桶里,系到鸽子腿上。   四成五居味的干股可不是个小数目,她要让苍明提前一步将它拦截下来。   若是能再收二成干股,她便可以拥有对五味居绝对控制权,到时五味居可就是她的天下了……   她一边想着,脸上不由得露出狡黠的微笑。   “又有什么鬼主意了?”风暮寒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门,换了身家常的素袍,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叶芷蔚转头看了看窗外,太阳升的老高。还没到晌午,“今儿为何回来的这么早?”她不解道。   风暮寒一手从身后伸了出来,她这才看到他的手里拿着个绣锦缎的包袱。   “这是什么?”叶芷蔚眼睛亮闪闪的,“送我的么?”   “嗯。”风暮寒撩起袍襟,潇潇洒洒的坐在了她的对面。   小莲原本想要进来上茶,却被身边的柳烟悄悄拦住了。   柳烟向门外努了努嘴,小莲会意,两人轻手轻腿的退了出去——   绣锦缎的包袱放在桌案上,叶芷蔚抬头去看风暮寒,见他凤眸微微眯起,眼底闪动着柔和的光芒。   她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道涟漪。   打开包袱。她忍不住“啊”了一声。   风暮寒狭长的眼角向上扬起,“喜欢么?”   叶芷蔚用手指捏住包袱里的那件衣裳,轻轻将它提起来。   阳光透过窗户撒进来,在那件半透明的薄纱上映出柔光。   叶芷蔚将脸贴在上面,微凉,柔滑的好似水流淌过她的手指。   冰蚕丝的袍子,果然够炫啊!   叶芷蔚将袍子放在身上比量着,“这是请哪里的绣娘做的?”式样是她自己设计的,可是绣工的活还得请别人来做,她的针线绣工虽然得了十娘的真传,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厌恶得很。让她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绣个花,能把她逼疯。   “尚服局。”风暮寒轻描淡写道。   叶芷蔚站起身,将那件半透明的袍子披在身上,在屋里转圈圈,看那袍子像一层淡淡的云雾飘起来,咯咯的笑声从窗户里飞出去,仿佛将清月居的天空也染得清透湛蓝。   风暮寒微微一笑,看着她柔若无骨般的小手扬在半空。抓着那件冰蚕丝的袍子,高兴的像个过年时讨到糖吃的孩子,心底似有什么缓缓沉沦,凤眸深处,尽是是醉人的烟波迷离。   “喜欢就好。”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与平时别无二致。   “对了,我答应给母妃也做一件的。”叶芷蔚停止了转圈,“不过母妃穿的款式要另外设计了。”她眼睛忽地一亮,跳起来直奔书房而去。   风暮寒见她去了书房半天不回来,于是起身跟了进去。   叶芷蔚正俯身在桌案前。正在纸上仔细描绘新款式衣裳的式样。   风暮寒从容走过来,信手拿起桌案上的墨条,帮她研墨。   叶芷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款式怎么样?我觉得母妃穿这种最美。”她后退半步,得意的打量着自己画出的设计图。   南王妃本身就是极美的人,她专门为了突出王妃成熟的身体,所以改进了胸部的衣裳设计。   风暮寒看了看那设计,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你很喜欢母妃?”   “那当然!”叶芷蔚嘿嘿笑起来,“大美女谁不喜欢。”   话音刚落,她觉得语气似有不对,连忙改口道:“母妃待人有礼,温柔贤淑……我自然是喜欢的。”   风暮寒忽然轻笑一声,从她手里接过毛笔,重新添饱了墨,另抽过一张纸来,信手在上面描绘起来。   叶芷蔚好奇的凑过去,渐渐的,纸上跃出一个女子端庄的雏形。   这是画的王妃么?叶芷蔚好奇的眨巴着眼睛,她从不知道风暮寒竟然画得一手好画。   不一会功夫,美人图已然画好了大半,不过美人的面部却是空着。   “为何不画上她的五官?”叶芷蔚奇道。   “待为夫瞧得清楚些再画。”他突然一手将她揽入怀中,凤眸灼灼如焰,紧贴在她的面前。   风暮寒身上穿着家常的素袍,整个人显得比平时柔和许多,剑眉舒展开,再也不见眉心那令她心疼的“川”字。   这时的他不再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威武将军,也不是睥睨苍生的南王世子,颀长的身姿挺得笔直,薄唇勾起一抹迷人笑意,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宠爱娇妻的俊朗少年。   叶芷蔚被他的笑容荧惑了,那微笑就像耀目的光芒,穿透结霜凝冰的湖面,破开独峰云雾。   待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然被他压倒在桌案上。他央岛号。   “你这是做甚?”叶芷蔚伸手去推他。   “当然是要照着美人才好入画。”风暮寒眉目舒展开,左手手指细细从她鬓角掠过,然后他提起笔来,在纸上绘出美人的秀眉。   叶芷蔚想要扭头去看那画,却反被他用左手按住,“一会儿再给你瞧。”   她被迫仰头,半躺在桌案上,风暮寒的身体靠得很近,将她的身子抵住,就算她想自己爬起来都不可能。   她只得认命的半躺在那里当“模特”,可是风暮寒并不只是对照着她的模样,他细细描绘着她的眉眼,时不时提笔又落下。   要不是他落笔时的认真神态,叶芷蔚几乎以为他是在故意戏耍于她。   这究竟是哪门子的做画嘛,就算是画美人图也用不着又摸又抱,便宜全都让他占去了。   叶芷蔚脸上被他摸的微微发痒,不由戏谑道:“不如我换了那件冰蚕丝的袍子让你画如何?”   她本是玩笑之语,不想风暮寒提笔的手一滞。   “薇儿如此提议甚好。”风暮寒俯下身来,她清楚的从他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只可惜……现在为时尚早,不如灯下观美人来得闲情雅致。”   叶芷蔚尴尬道:“我只是说说而已……”若是真换了那冰蚕丝的袍子站在他面前,别说是画美人图了,只怕还没等提笔,她便已经是羊入虎口了。   她正想着,忽地风暮寒的面孔迅速靠近,柔软的舌尖掠过她的唇瓣,带着男子特有的气息,将她吞没了。   ☆、第316章 小狐狸咬人,王妃试衣   风暮寒垂首抵住叶芷蔚的额头,将她整个人都压倒在桌案上。   叶芷蔚胳膊微动,撞翻了桌案上的笔架,只听耳边稀里哗啦一阵响,东西撒了一地。   “风暮寒!”叶芷蔚好不容易从他悠长的亲吻中挣脱开来。嗔道,“大白天的……这也太荒唐了……”   “晚上就不荒唐了么?”风暮寒呼出的热气扑打在她的鬓角,“今晚为夫要留在军营,所以只好现在荒唐了。”   叶芷蔚忽觉胸口一凉,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腰封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被他挑开,露出里面薄薄的中衣。   “那你晚上要宿在何处?”叶芷蔚紧张道,她隐隐觉得这件事可能与闫程鸣有关,莫不是风暮寒真的想为他跟英王牵线?   发觉她在走神,风暮寒忽地重重咬在她的唇上,疼的她直吸气。   “干什么又咬人!”小狐狸恼了,嘴巴肿起来了,任谁看了都会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他倒好,完事后拍拍屁股跑去军营。她却要接受南王妃那热情奔放的视线洗礼。   “今晚众将议事,为夫没时间休息。”风暮寒呼吸渐沉,素色衣袍敞开,压将上去,覆盖住她那桃红色的百蝶戏花的衣襟栏边。   他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滑入她的指间,与她十指紧扣。   只有在她的身边,他才能有一个安心的好梦,就算是在梦里,他也能感觉得到她的存在,她的呼吸,以及,她的小小心思。   凤眸里闪过道危险的深谙。他沉身下去,霸道的冲入其中。   叶芷蔚突然吃痛,不由得张口狠狠咬在了他的脖颈侧面。   风暮寒倒吸口凉气,鏖战更显狂乱。   一时间,满室荒唐色,墨发相交融,眉黛羞频蹙,唇朱启轻喘——   叶芷蔚甚至已经记不得她是如何回了寝室,待她醒来才发现,身上换了干净的中衣,浑身上下就像被碾压过一百遍……   后腰又酸又疼。   心里的小人恨恨地咬着牙齿。   小莲这时进了屋子,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手里提着一副画卷。道:“世子爷走时吩咐了,要把这画挂在墙上。”   叶芷蔚看着那画上的美人……   眉目如丝,面颊娇艳动人。带着绯红,真可谓是楚楚动人。   这……这真的是她么?   虽然画上这人确实像她,可是她的表情有那么的……   叶芷蔚呆坐在那里,心里的小人早已掩面羞走。   “世子爷临走时换了件立领的衣裳。”小莲捂着嘴嗤嗤的笑。   要不是叶芷蔚这会全身酸疼的要命,她几乎想跳下床来追打这嘴欠的死丫头。   “他可有生气?”她试探道,军中那些参将要是看到南王世子脖子上留着一个清楚的咬痕,不知道该会是怎样的一番精彩表情。   “奴婢不知道,世子爷换衣裳的时候把奴婢们全都赶出去了。”小莲依然偷笑个不停。   叶芷蔚翻了个白眼,“你个死丫头,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排遣起主子来了,等以后我让小六子也咬你一口,看你怎么见人!”   “世子妃!”小莲惊得瞪圆了眼珠子,紧接着她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叶芷蔚哈哈大笑。总算扳回一局,她的心里终于舒畅了。   小莲又羞又恼,跺脚道:“主子真坏!就会欺负人!”   叶芷蔚笑得痛快,看着小莲捂着脸跑了出去。   快到掌灯时分,苍明来了回信,信中使用了他们之间才懂得的暗语,大致意思是从二夫人方氏那里将五味居的四成干股收到了手里。   叶芷蔚长长舒了一口气,歪在榻上,心知二房他们是快要凑齐银子了。   二房用了两天时间筹集银子,到了第三天晌午,终于将叶二小姐赎了回来。   载着叶二小姐的马车一直驶进了镇国公府的大门,而后府门便关闭了。   不好事者聚在镇国公府外,可是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见他们府门再次打开,于是全都惺惺离去。   若是单纯遇到这种事,镇国公早就一怒之下寻了顺天府尹前去拿人了,但此事却是叶容与有错在先,要是报了官,只怕最后丢脸的还是他们自己。   叶芷蔚已经从二房那里拿回了全部属于她的东西,这几天正忙着重新整理帐目,没空去搭理二房他们,只让金管事随时在暗中盯着。   风暮寒两日未归,不过每天晚上他都会让青衣亲自跑回清月居一趟,向她报平安。   原本送信之类的,只要其他近卫军代劳就好,可是她知道,他故意让青衣来也是为了让她心安,因为青衣是他身边的心腹。   第三日青衣回来时带回来一只绣锦包袱,郑重其事的交到她手上。   等青衣走后,叶芷蔚打开包袱,发现里面装着一件冰蚕丝的袍子,款式正是她当初为南王妃设计的那一件。   当天晚上,用过晚膳后,她便颠颠的跑到南王妃那里。   刚进院子便听见王妃兴奋的声音:“生了几个?快拿来本妃瞧瞧?”   叶芷蔚好奇的进了屋子,只见丫鬟手里捧着一只篮子,里面装着四只鸭蛋。   “蔚儿来的正好,快来看看。”王妃热情的将她拉到罗汉床边坐下,“你送我的那些鸭子居然生了蛋。”   叶芷蔚看着那四个鸭蛋不由得苦笑起来,这其实没什么大惊小怪,鸭子下蛋很正常,只是王妃在这闭塞的王府里待的太过憋屈,以至于有个新鲜事务,她都会非常开心。   “儿媳妇给母妃带来件东西……”她将包袱递过去。   南王妃让丫鬟小心翼翼的捧着鸭蛋退了下去,打开包袱一看,脸上不由飞起一抹红云。   “你这孩子……”她叹了声。扔向呆技。   “世子也觉得这款式不错呢。”叶芷蔚凑到她身边讨好似的撒娇,“只可惜儿媳妇身材比不得母妃,穿不出什么效果来。”   南王妃伸手点指着她的小脑袋,假意怒道,“什么效果,就你这张嘴,看来也只有寒儿能管得了你了!”   叶芷蔚吐了吐舌头,又催着南王妃去试衣。   “现在试了也好知道哪里不适合,到时再去改。”叶芷蔚道。   王妃觉得她说的有理,冰蚕丝原本就是稀罕物件,皇上平时极少用它来赏赐下面大臣,能得一件冰蚕丝制的袍子,也是实属不易。   于是她遣退了屋里的丫鬟,转到屏风后去试衣。   叶芷蔚因着才十三、四岁,在王妃眼里就是个孩子,所以并不避讳她。   叶芷蔚正坐在罗汉床上等王妃换衣出来,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丫鬟们纷纷问安:“见过王爷……”   叶芷蔚一愣,转头望向门口,正好看到南王爷倒背着双手跨进门来。   与此同时,屏风后传来王妃迷惑的声音,“蔚儿,这袍子的领口开的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第317章 南王恼羞成怒   随着王妃的问话,南王同时跨进门来。   叶芷蔚一时竟傻了眼。   南王刚刚进门便见王妃自屏风后转出来,身上的袍如烟雾薄纱般清透,迷离。   再加之王妃那玲珑凸浮的身段,胸口处。衣领大开,月牙弧线清晰的显露出来,傲人夺目。   南王一时间竟也呆呆的立在当场。   叶芷蔚最先回过神来,立即起身施礼:“见过王爷。”   南王妃先前也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她冷静下来,盈盈向南王施礼。   “免……免了。”南王艰难开口道,目光却总也无法从王妃的身上移开。   王妃自从嫁给他,已有十多年,可是她的样貌却仿佛一直没什么变化,除却变得更加成熟外,身体也更丰盈了。   再加上她身上穿着冰蚕丝的袍子,就像一颗鲜嫩多汁的荔枝,半遮半掩的身体,反而显得更加诱人。   叶芷蔚发现南王的失态,故意清了清喉咙。道:“妾身在帮母妃试衣,不知王爷所谓何事?”   南王听了这话似有些不悦,这是他的后宅,他到他女人的院子里还需要有什么事?   王妃这时接口道:“既然王爷无事,那便请先坐坐,待臣妾换了衣裳再来服侍。”说着一转身,回了屏风后。   叶芷蔚一下子也跟进了屏风后,边道:“母妃等一下,儿媳妇帮您瞧瞧后面合不合身的……”   南王只好在罗汉床边坐下,听着屏风后时不时传出低低的说话声。   “这里是否合身?”   “露的有些多了吧?”   “怕甚,这只是睡觉时穿的,外人又瞧不着……”   “贴身穿倒是极舒服的……”   南王在那里坐着。脑子里却满满都是王妃刚才那傲人的身材与白皙的肌肤。   突然,他站起身,几步来到屏风前,沉声道,“世子妃先回去吧,本王有事要对王妃说。”   叶芷蔚无奈看向王妃,只得回道:“是。”然后退了出去。   王妃正准备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这时正香肩半露,袍子底下露出丰肌玉骨,成熟的好似要滴出水来,在灯光下闪耀着珍珠的光泽。   南王立在那儿,呆呆的站着。   王妃从身后的影子中看到南王的影子,以往她对这种事情最是羞涩不过,就算她更衣也是不肯让他见到的。   不过这一次,她却没有什么反应。   心若不在,要那害羞或是娇嗔又有何用?这个男人。不过是她的夫而已,而她只不过是他曾经喜欢过的一个物件而已。   她还没有自恋的以为南王会重新对她萌发旧情。   “阿熏……”南王的声音里带着些微颤。   王妃更衣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她已经多少年没有听过他像这般唤自己的乳名,三年?五年?还是更长……   南王高大的身影折射在她身上,几乎将她整个都罩住了。   王妃信手抓起件袍子遮住自己的身体,小声道:“不知王爷有何事急事,臣妾现在正在更衣,请王爷到外面捎带片刻。”   南王脸上露难以掩饰的惊讶之色。   不过才短短一月左右功夫,王妃竟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可是恼了本王?”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   屏风后面空间狭小,尽是王妃身上的香气,与庄侧妃身上的气味不同。淡淡的,就算是闻久了也不会觉得头痛刺鼻。   庄侧妃的香气总会让他觉得沉迷其中,而王妃的,却反而会让他觉得清醒,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喜欢去庄侧妃那里的原因。   人生尽欢,难得糊涂,这种清醒让他感到恐惧。   “臣妾怎么敢恼了王爷。”王妃侧过身来,丰盈的朱唇抿得有些紧,不过她的手指却是放松的,南王凭经验知道,她的心思只怕是真的不在他身上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件冰蚕丝的袍子上面,他认为,女子在寝室里穿着这种东西,无非就是为了得到男人的宠爱,可是从王妃的眼中。他看不到任何向他乞求宠爱的柔光,但她还是选了这件袍子……莫非……她的心已另有所属?   他将手伸向冰蚕丝的袍子,轻轻捏在指尖,流水般的丝滑从他指尖流过。   “阿熏真是好兴致,一个人穿着它,不会觉得寂寞么?”   王妃淡淡一笑,“穿在身上舒不舒服只有自己才知道,哪管别人怎么看。”   南王手不由得一顿,“阿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所有的悲哀已全都被她隐在了心底,脸上唯有露出一抹坦然的微笑,“我变了。”   她终于学会了不再依赖着他,不再期待着他,几十年的夫妻之情,到最后竟什么也没有剩下。   她看着他的心从一个女人身上转到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她怕什么?   她还有自己的儿子,就算有朝一日南王真要糊涂的将这正妃的位子交给他人,她也是不惧的。   她离了王妃的头衔依然会过的很好,而她的儿子也非只能依靠着南王世子的名头才能在朝中立足。   他们都已经不断的向前行去,只有南王自己还独自留在原地,守着他自以为是的荣耀和尊贵。   南王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心里突然间涌出一股愤怒。   她分明是在嘲笑他。   她不再需要他,她抬起眼睛直视着他,毫不闪躲。   她也不怕他。   是他最先打破了自己的誓言。扔反刚亡。   是他对不住她。   可是……当时庄侧妃可是宫里赏赐到府里来的女人,他怎么能够拒绝,接到府里后过于冷落也会招致不少非议吧。   他不断为自己制造了借口,种种借口。   最后迷失在了众多的女人之中,忘记了曾经许诺给她的海誓山盟。   世间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他这样也不算过份,是王妃太过小气。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身为他的正妻,竟然敢看不起他,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毕竟,只有他才可以冷落别人,抛弃别人,他绝不能容忍他的女人最先放弃他。   他突然一把扯过王妃身上罩的袍子,晶莹无暇的肌肤顿时露了出来。   “王爷?”王妃似对他突然粗鲁的变化感到惊讶,南王根本不容她有任何抗拒,一把将她推到墙上,从她的背后重重的压将上来……   ☆、第318章 庄侧妃到访,惹恼小狐狸   叶芷蔚回了清月居,立即派出人手去了南王妃的院子里打探。   她临离开时,南王那烁烁放光的眼睛足以说明危险正在向王妃靠近,可是以她的身份,真的没有办法去阻止什么。   在这个时代。女人成亲之后就是男人的所属物,无论生死,不能拒绝。   不大会功夫回事的婆子进屋来向她回话:“南王妃屋里的灯灭了,所有下人全都被赶在外面廊下,屋里隐隐传来王妃的哭声……”   “王爷呢?”叶芷蔚追问道,“他可有离开?”   “没有,一直都在屋里……”   叶芷蔚让小莲给了那婆子赏钱,让她退了下去。   无需再猜疑什么,屋里发生的一切她都已心里有数。   虽然她才嫁到王府时间不长,但她感觉得出王妃曾经极其爱慕南王,两个人以前也有过恩爱的一段时光。   可是由于庄侧妃的出现,一切都改变了,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王爷若是能跟王妃合好就好了。”柳烟道,这么多年。王爷与王妃之间的种种误会她也有所耳闻。   “此事关键还要看王爷是怎么想的。”叶芷蔚思忖道,男人通常都会以为,只要占了对方的身子,对方就会屈服,可是有一种情况却不在此例:那便是,心如死灰。   死灰是不会复燃的。   爱之深,责之切。   爱与恨不过是同一把双刃剑,伤已,伤彼。   只有用剑的高手才能懂得如何避开锋芒,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也曾替王妃设想过后路,要么离开南王,放弃所有一切。无论是现在的荣华富贵还是所谓的名誉清白,兴许还会成为别人饭余茶后谈论的笑料。   王妃的家族那边只怕也不会允许她做出这种事来。   可是留在这里,不过是徒留伤心而已,她也不想看到风暮寒整日为此愁眉不展。   这种情况下,通常彼此分开一段时间,让对方都冷静下来才是正道。   叶芷蔚正托着下颌想着此事,忽听外面传来丫鬟冷淡的说话声:“庄侧妃,世子妃现在不方便见客……”   “怎么,世子妃莫不是病了?听说上次在安福寺里世子妃险些被那些男子糟蹋了,难道是受了惊吓,到现在还没好?”门外传来庄月琦讽刺的声音。   叶芷蔚猛地坐直了身体:这货来做什么?   不待她发话,门帘已然挑起,庄月琦身边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四个婆子进了屋。   叶芷蔚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抬眼打量着对方。   看这阵势。这气派,就连南王妃都不曾有过。扔反夹巴。   庄月琦扬着脸走进来,身上穿着细雪薄纱的浅红罗裙,外面罩着宝蓝泥金褙子,鬓发间戴着京城最近才流行起来的象牙镶金的宝梳,浑身上下,香气逼人。   叶芷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用手扇着风蹙眉对小莲抱怨道:“快些把窗子开得大些,这种香料闻得多了会伤肾的。”   庄月琦原本扬着的嘴角不由得垂了下来,“世子妃此言何意?”这种香料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给她的,一直很得南王爷的喜爱。   “庄侧妃不知道么?”叶芷蔚瞪着眼睛。一副无辜的模样,“这种香料在后宫里头可是大有用处……只不过常年使用的话会伤已伤彼。”   庄月琦微微蹙眉,皇后当初赏给她这种香的时候,只说它能使自己入得王爷青眼,可并没有说其他。   她打量着叶芷蔚,她就不相信,一个在镇国公府不受宠爱的嫡女会知道这些东西。   庄月琦冷静下来,也不待叶芷蔚邀请便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   “没想到世子妃懂的还真不少,真真让我大吃一惊,想来你也使用过这种东西吧,不然那日在安福寺,为何会被那么多男人……”庄月琦轻咳几声,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语言不妥,忙闭上了嘴。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安福寺怎么了?什么男人,就算我们世子爷不在这里。庄侧妃你说话也总要有根有据的吧,没得捕风捉影。”叶芷蔚端着小莲送上的茶盏,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暗火。   “听说你送给王妃一件冰蚕丝的袍子?”庄月琦皮笑肉不笑道,“啧啧,那可是稀罕物件,也只有宫后受宠的嫔妃才能穿得起,听说只要穿在身上就会把男人迷得颠三倒四的,不过我可要提前知会你一声,咱们王妃可是个正派人,见不得这种狐媚子的东西。”   “母妃是个正派的,我早已知晓,不过见不见得狐媚子……她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只怕早就习惯了吧。”叶芷蔚直接将此事影射到了庄月琦的身上。   王府里最大的狐媚子,不就是她么?还有脸在别人面前装圣母!   短短一会功夫,叶芷蔚已经猜出了庄月琦为何而来,只怕是南王爷到了王妃院子的事被她知道了,她恼了自己送给王妃的那件冰蚕丝的袍子,所以便寻了借口来羞辱自己。   若是她忍不下这口气,对方还会将此事闹大,这样南王就不得不出面调停此事,庄月琦自然也就达到了让南王离开王妃院子的目的。   庄月琦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我本也是好意,为的是怕你年纪小,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那日听说你在安福寺里招惹了不少男人,有道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现在外面可都传扬开来,说世子爷是为了成全你的面子才把叶大少爷打了,他可是无辜的很呢。”   小莲与柳烟站在那里,气的直咬牙,还是柳烟在清月居的时间长些,斗胆插言道:“庄侧妃,奴婢们那日俱都跟在世子妃身边,谁对谁错看的真真切切,世子爷是个什么性子,您也是最清楚不过,怎么可能会有人当着他的面遮掩此事,颠倒黑白呢。”   庄月琦讽刺的弯了弯嘴角,冷笑道,“你们这些做奴才自然要向着主子,是真是假只怕也只有世子妃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什么真假?”叶芷蔚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直直的盯着庄月琦,“麻烦庄侧妃把话说的清楚些。”   庄月琦微微一笑,“咱们都是自家人,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其实我今天来也不过是为了给你提个醒,咱们世子爷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南王更是如此,世子爷现在是疼着你,所以就算你惹出事来他也会护着你,可是咱们王爷却不会如此心软,他要是知道你丢了王府的脸面,只怕会立即叫你滚出王府也说不定……”庄月琦抬起袖子,掩住唇间的不屑。   “丢了王府的脸面?”叶芷蔚心中的怒槽蹭蹭猛涨,一张脸也沉了下来,乌黑的眸子更像是要喷出火来,“我今天便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丢脸!”   叶芷蔚一字一顿,在庄月琦还没反应过来前,她猛地跳起来,伸手从背后的墙壁上取下镇宅宝剑……   ☆、第319章 小狐狸怒抽庄侧妃,南王爷出面欲惩戒   庄月琦完全没料到叶芷蔚会有此举。   按说高门府邸出身的女子大都温柔婉约,就算心里再不高兴,可当面也不会表露出来,况且庄月琦的身份是南王侧妃,辈份在叶芷蔚之上。就是当面羞辱了对方又能如何?   叶芷蔚最多会去向世子爷告状,可是事关这种事,一般女子都羞于启齿,所以庄月琦认定今天这事叶芷蔚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所以当叶芷蔚跳起来去抓身后墙上挂着的镇宅宝剑时,她没有反应过来。   这把镇宅宝剑是风暮寒十岁时出征时佩带过的,可以称得上是饱饮鲜血,所以待他成年之后,就将此剑做为镇宅的宝剑挂在了正屋的墙上。   可就算是风暮寒幼年时使用过的宝剑,叶芷蔚拿着也非常吃力。   她索性将利剑从剑鞘内抽出,一把将宝剑丢在一边,操起剑鞘便向庄月琦身上招呼了过去。   庄月琦尖叫一声,被吓的花容失色。   紧张之余,她忘记了叶芷蔚手里抓的只是剑鞘,而非是开刃的利剑。   庄月琦身边的丫鬟跟婆子也俱都被吓傻了,等她们回过神来,齐齐上前想要阻拦叶芷蔚。   柳烟手疾眼快一步挡在叶芷蔚身前。一边大声向院里喊道:“快来人啊,快来拦住世子妃……”   院外的丫鬟婆子一干人等早就支着耳朵等在门外,她们都是世子爷亲自挑选出来的人,为的就是要护着叶芷蔚,怕她在王府里吃亏,莫说现在是庄侧妃在这里,就算是南王爷来了,她们也敢上前拦着。   世子爷曾对她们许诺过,只要是为了护着世子妃,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他撑着。   有世子爷这句话,这帮人还怕什么?   五个婆子立即从门外冲进来。上前围住叶芷蔚,将庄月琦身边带来的四个婆子拦在外面,不能接近叶芷蔚身边分毫。   其他几个丫鬟也纷纷涌进来,有的拉扯住庄月琦身边的丫鬟,有的上前以劝解为名,抓住庄月琦胳膊,嘴里还说着:“两位主子都消消气,伤了身都不值当的……”   庄月琦一边大声嚷着“杀人了!”一边对身边丫鬟道:“还不快些去请王爷来,让他来看看,自己的好儿子娶的好媳妇!”   庄月琦的丫鬟溜了出去,小莲见状,立即跟了出去。   叶芷蔚这时候追着庄月琦在正屋里来跑乱窜,庄月琦跑的鬓发散乱,头上的金钗都不知掉到哪去了。叶芷蔚身子小巧,但却灵活,抓着镶着宝石的剑鞘寸步不让。   “叶芷蔚。你竟敢打我……看王爷不把你赶出府去!”庄月琦输人不输阵,嘴上说个不停。   “好啊,既然我死活都是要被赶出去的命,那就先痛快了自己再说!”剑鞘横扫过来,正好打在庄月琦的额角上。   庄月琦惨叫一声,额角霎时间隆起一个鸡蛋大小的紫包。   “你这个不懂规矩的泼妇,世子爷怎么不长眼娶你进了门……”庄月琦捂着头上的紫包气的浑身乱颤。   “我不懂规矩?我不懂规矩可也知道心是红的,血是热的,没得去肖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不过是王爷的侧妃。又不是我婆婆,巴巴的跑来往我脑袋上泼脏水,你是看我们世子爷不在,所以觉得我年纪小好欺负是吧!”一番折腾,也把叶芷蔚累的气喘吁吁,“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王爷在这,我也照打不误!”   庄月琦傻了眼,她万万没想到平日这个看上去娇小恭顺的世子妃竟也是个火爆脾气。   她本想往门外跑,可是清月居院里的这些丫鬟婆子全都拉着她,明着看好似在劝架,可实则她们阻碍了她的行动,她几次想要夺门而出都被拦住了。   叶芷蔚手里的剑鞘越用越熟练,轮圆了一个劲的往她背上招呼。   清月居院里站着的十几名侍卫跟南王世子的近卫军一个个面部僵硬,嘴角不住的抽搐着。   屋里的动静他们早就听见了,原本他们还担心世子妃会吃亏,可是又碍着庄月琦的身份,他们男子不好上前。   可是听着屋里的动静,这吃亏的人明显不是他们世子妃。   院里其他的下人全都挤在正屋窗外看热闹,时不时还指指点点,就差没有嗑瓜子喝茶水了。   庄月琦这时候悔的可真是连肠子都青了,只能在心里盼望着南王爷能快些来,救她出苦海。   清月居这边闹翻了天,不用别人通报,其他院子都听到了消息。   南王爷与南王妃匆匆赶来的时候,院子里正打的热火朝天。   南王妃脸色有些不佳,小莲凑到跟前悄悄将刚才清月居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王妃脸色暗了几分。   南王爷第一个进了院子,站在窗外看热闹的那些下人就像炸锅似的,“轰”的全散了,跑的简直比兔子还快。   她们又不傻,才不会老实站在这等着挨骂呢,反正南王又没抓到手腕,过后就算被叫出来也是死不认帐的。   南王也知道在这院子里都是风暮寒的人,自己的话只怕没几个人听,所以也不去管那些逃走的下人,黑着脸进了正屋。   庄月琦的衣裳破了,裙子也撕了,头发一缕一缕的散着,正绕着屋子来回跑圈,见到南王进来,“嗷”的一声扑了过去。   “王爷!王爷!妾身不活了!”她猛地扑到南王身上,死死抱住不肯放手。   叶芷蔚看到南王进来了,于是停下手来。   王妃也进了正屋,见叶芷蔚一张小脸上尽是热汗,手里还拎着个剑鞘,瞪着眼睛呼呼直喘。   “这是怎么搞的……”王妃柔声道,上前拉住叶芷蔚的手,把那剑鞘夺了下来,“怎么着就跟庄侧妃闹成这样。”   没待叶芷蔚发话,庄月琦哭道:“王爷,您可要给妾身做主啊,没得有这么欺负人的,妾身好歹也是您的侧室,她的眼睛里压根就没有您!您看看我身上这伤……她还用剑来追砍妾身……”扔页岛弟。   叶芷蔚冷哼一声:“我还真想着用剑呢,可惜那是世子爷的剑,太重!”言外之意,要是不重的话她早就拿剑招呼到她身上去了。   庄月琦吓的脸色煞白,紧紧抓着南王的衣袖,往他怀里缩,“王爷,您瞧见了么,她这嚣张的劲,全都是世子他惯出来的。”   南王看了庄月琦这身狼狈,显然极度不悦,以前叶芷蔚就曾让他当面下不来台,这一次,他觉得是该借机给她些教训了。   ☆、第320章 情深不抵陈年恨   南王爷看着庄月琦那满身的淤青,吩咐道:“快些拿伤药来。”   有丫鬟取来了药箱,庄月琦却不肯上药,捂着脸嘤嘤的哭,“王爷。今儿您若是不给妾身做主,往后妾身还有什么脸面在这府里头待……只怕往后连个下人都会欺负到妾身头上了……”   叶芷蔚挑了眉看着庄月琦,“庄侧妃,我这被泼脏水的主还没哭呢,你倒先委屈上了。”   庄月琦听了却是哭得更凶。   南王爷面色阴沉,喝道:“还没闹腾够?”   叶芷蔚将头转到一边,不让王爷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不屑。   南王爷扫视了一圈屋里,只见所有桌椅全都移了位,庄侧妃身边带来的婆子跟丫鬟也都衣冠不整,显然都没少吃亏。   “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王爷怒道,目光却是落在了叶芷蔚的身上,“庄侧妃好歹也是本王的人,叶芷蔚你就算是世子妃,也不应对她出手如此狠毒。”   “狠毒?”叶芷蔚险些笑起来,“我再狠毒却也没有上杆子跑到别人院子里。往人家身上泼脏水,还说什么我送王妃冰蚕丝的袍子是为了教她勾引王爷。”她故作认真的端详着南王,“像王爷这样的正人君子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一件袍子打动,做出那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南王的脸上更加的难看了,他的嘴角不住的哆嗦着,额头也见了些冷汗。扔页低弟。   “王爷,您说我说的对么?”叶芷蔚扬着小脸问道。   “住口!”南王终于再也忍不下去,脱口喝道:“没想到你嫁到王府来这么久还是没有学会规矩,本王今日若是不管,只怕以后你更是无法无天,来人哪!”   屋外悄静静的,所有侍卫全都站在原地。连动都没动。   南王额头的青筋跳起老高,“本王还没死,现在这王府还是本王说得算!”   世子的近卫军仍然站着没动,可是王府的侍卫却没有他们那般坚定,见南王动怒,只得来到门前。   南王将手一挥,“将世子妃带去祠堂,本王要好好教她认识认识王府的规矩!”   几名侍卫为难的相互对视一眼,犹豫着不肯上前。   “就连你们也想翻天不成!”南王怒冲冲瞪向他们。   侍卫们无奈,只得进了屋子,准备靠近叶芷蔚。   “我看你们谁敢!”王妃突然断喝一声,上前一步挡在叶芷蔚身前。   叶芷蔚心里不由暗暗赞叹,别看王妃平时柔声细雨的,可也是个极护短的人。风暮寒那护短的性子只怕就是随了王妃。   南王见王妃上前阻拦,顿觉自己面上无光,虽说刚才在王妃院子里那场短暂的鏖战甚是**。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能容忍她骑到自己头上去。   “你想做甚?”南王怒道,“莫非你还想包庇她不成?”   王妃看着南王,突然冷笑出声,自从庄侧妃进了王府,她的心里就没有真正的亮堂过,可是今天却因为叶芷蔚刚才说的那两句话,她的心里顿觉痛快许多。   正人君子?禽兽不如?   不错,她已经忍耐了太久太久,久到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为了她的儿子。她牢牢的守着这南王正妃之位。   可是她太天真了,她的忍让反而使对方更加肆意妄为。   “世子妃是不是有错,庄侧妃想必心里最清楚不过,不过想来如今王爷已经不想弄清事情的是非曲直,只是一味心思的想要处罚蔚儿,给你的女人出气吧?”   “她是本王的女人,出了事本王自然要护着。”其实他并非想说出这种话来,只是王妃脸上的冷笑让他极其不爽,刚才他们还肌肤相亲,可是才一转眼她就不认人了,他的心里气愤难平,于是脱口而出。   “原来如此。”王妃凄然一笑,“她是王爷的女人,本妃在府里只不过是个碍眼的。”   庄侧妃眼见得南王与王妃对峙起来,心中暗喜,也忘记了身上的疼,忙插言道,“王爷莫气,妾身与世子妃不过是有些误会,原本说开就无事了,只是世子妃性子急了些,没等妾身解释……”言外之意,还是在向南王爷说叶芷蔚的种种不是。   王妃也不去理会庄月琦的挑唆,“既然这府里已经容不下臣妾母女,不如王爷便给我们个痛快,以后也能落个清静。”   “你想做甚?”南王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王妃现在这模样是他从没有见过的。   冷漠而决绝。   “求王爷允臣妾和离。”王妃一字一顿,“从此两不相欠,各生欢喜。”   南王站在那里,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生出了幻觉。   “什……什么?”   庄月琦又惊又喜,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王……王妃竟然要和离!”她使劲抓着南王的袖子,为了等待这个时机,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现在突然间希望就在眼前,她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臣妾心中已渐生怨恨,但臣妾不想有朝一日变成那心思狠毒的妇人,既然已为冤家,何来相对?二心不同,不如归去。”   叶芷蔚站在王妃身边,望着她脸上的凄楚笑容,心底微疼。   “母妃……”她伸手挽住了王妃的胳膊。   王妃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莫怕,不关你的事,早该如此,以前都是我太过执迷,被遮了眼睛。”   看着从容不迫的王妃,南王气极,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几乎想冲过去一把抓住她,好好问个清楚,是不是她的心里装了别人。   以前,她从不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总是温柔贤淑的跟在自己身后,不论他何时转过身,就会看到她站在那里,对自己微笑。   “想要和离?”南王强压住心里的火,“你以为本王能够允许么?”   南王与王妃和离,这要传出去,只怕会成为京城最最惊人的消息,就连皇上都会过问此事,王妃的族人虽然远在边疆,但日后总有见面之时,到时要如何交代?   “那不知王爷要如何才会应允?”王妃面色苍白,但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你若是执意想离开……那本王只能送你休书一封。”   此言一出,就连叶芷蔚脸上也不觉变了颜色。   要知道夫妻和离还能保住些名声,可是被休的女人……只怕会背上一辈子的骂名。   ☆、第321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休书一封断相思   叶芷蔚站在王妃身边,紧紧抓着对方的手,刚才她拿着剑鞘一番折腾,手掌也被磨破了,可是这会功夫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突然间。她竟觉得有些后悔,为何前世要去救这可恨的老王爷。   这一世他还没有体会到被庄月琦背叛的痛苦与卧床数载的绝望,所以他还不懂得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   王妃嘴唇翕动几下,“休书?”   南王轻咳几声,“不错,若是你执意要离开,本王只能给你休书一封。”   王妃目不转睛的看着南王,连最后的尊严也不肯给她么?本以为,在他心里至少会留下自己存在过的印记,可是现在,她突然间觉得一切竟如此好笑。   “好。”她缓缓吐出一个字来,当这个字消失在空气中时,她的身体也仿佛跟着轻松起来,“既然如此,那便请王爷给我休书吧。”   南王爷站在那里,一张脸难看得就像被泼了墨汁。黑的简直要滴出水来。   他原本想故意刁难她,让她知难而退,可是没想到,最后竟将自己逼上了绝路。   双腿仿佛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此刻他只想快些离开这里,离开这可怕的一幕。   正在暗中惊喜的庄月琦等了半天也不见南王回答,急的一拉他的衣袖,娇滴滴的唤了声:“王爷……”   可是她等来的却是南王猛地一挥袖子,将她拂开,也不去管叶芷蔚与她,怒冲冲夺门而去。   “王爷!”庄月琦在身后唤他,可是南王却没有回头。脚步匆匆,仿佛身后被什么凶猛的野兽追赶似的,离开了清月居。   “庄侧妃既然没有走,那我们便继续说道说道。”叶芷蔚阴阴一笑,自顾自对王妃道:“反正她只是个侧妃,就算被我失手打死了王爷很快就会再娶一位如花似玉的妃子,哪里还会想着她。”   庄月琦只听得毛骨悚然,如此公然的说要打死她……这个世子妃,竟如此嚣张!   叶芷蔚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剑鞘,庄月琦立时像兔子似的冲出门去,嘴里大叫着:“王爷,救我……”连同她带来的那些丫鬟婆子一起,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芷蔚长叹一声。将剑鞘交到柳烟手上,扶着王妃,让她在椅子上坐下。   其实刚才王妃也不过是强自撑着。她的双腿不住的打颤,脸色苍白的就像挂了霜。   叶芷蔚忙让小莲去端热茶来,让王妃喝了暖暖身子,镇定下情绪。   这种时候,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显得极其苍白,叶芷蔚看着王妃那样子,心里微微有些刺痛。   被所爱之人伤到的痛,才是最最令人难忍受的。   她伸手环住王妃的肩膀,想要给她些无声的安慰。   “傻孩子。”王妃却突然笑了,虽然笑容清浅。但眼睛里却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其实离开这里也不算坏事,至少我不用再每天对着院子上面的那块天空发呆,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寒儿,我离开了,早晚正妃之位会落到庄月琦的手里,他的世子之位……”   “世子不会在意这些。”叶芷蔚忙道,“就算他不是南王世子,他依然是一品威武将军,没人敢小看他半分,而且,庄侧妃也永远不可能登上正妃之位。”   王妃眼中露出一丝不解,“你如何能确定?”   叶芷蔚狡黠一笑,“以前不能确定,可是今天她来过这里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叶芷蔚刚要说话,忽听门帘“哗啦”一声响,珍珠帘子被外面的一股大力挑起,相互撞击着,摇摆的就像暴风雨中的树梢。   “……寒儿?”王妃惊讶的看到风暮寒站在门口,周身上下,杀意四溢。   门口站着的数名侍卫全都低着头,在这无形的气势威压之下,连头也抬不起来。   夜空不知何时被乌云所笼罩,珍珠帘子在风暮寒的身后摇摆不定,他定定的站在那里,白衣萧瑟,凤眸里透着冷清与孤寂。   叶芷蔚暗叫不妙,风暮寒这个时候突然回来,显然是得了手下什么人传去的信,王妃被休,只怕他第一个饶不过的便是南王。   可是南王却是他的父亲,就怕他一时恼怒间,父子反目,手下失了准头,到时只怕会给风暮寒带来不好的名声。   “寒儿。”王妃似乎比叶芷蔚还紧张,她原本想粉饰太平,可是这屋里到处都乱七八糟的,都还没有收拾,地上还丢着镇宅的宝剑,剑鞘放在桌上……   再看到院外所有的下人,个个噤若寒蝉的模样,风暮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来人。”风暮寒头也不回,幽幽吩咐外面的青衣。   “世子爷?”青衣不敢怠慢,拱手上前。   “将刚才听从王爷吩咐进屋的侍卫拉出去,全都斩了。”   青衣气息一滞,但很快回道:“遵命!”   闻听此言,院里瞬间就炸开了祸。扔页讽亡。   “世子爷……世子爷……饶了属下吧……”   “属下只是听从王爷的命令,实属无耐……”   “世子爷……”   院外不断响起侍卫求饶的哀鸣。   王妃的眉间掠过不忍,想要开口替那些人求情。   “母妃。”风暮寒直接打断了王妃的话,他一直站在门口,似乎没有进来的打算,“王爷他……要休了你?”   风暮寒现在已经连“父亲”这个称呼也没有了。   叶芷蔚不由得屏住呼吸。   暗藏在风暮寒体内的怒意正翻滚着,随时都可能喷薄而出,她已在他的眼底找到了令她不安的狂癫之色。   她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崔先生现在还在庄上,风暮寒若是突然间发作起来,只怕难以收场。   王妃凄然一笑,“不过是早晚的事,如此也好,省得我再妄自幻想,贪图那早已不存在的东西。”   风暮寒听了王妃所言,猛地扭回身,大力挥开珍珠帘子走了出去。   “寒儿!”王妃急急呼唤,可是风暮寒却连头也没回,径直走下台阶,往院外方向去了。   “快……你快去拦住他……不能让他去找王爷……”王妃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叶芷蔚的手。   这种情况下风暮寒去找南王,还会有什么好事?弄不好动起手来还会闹出人命。   双方不论是伤了谁,都是王妃不想见到的。   叶芷蔚被剑鞘磨破的手掌被她捏得生疼,“我知道,母妃快放开我。”王妃这么抓着她,她怎么好去追人。   王妃如梦初醒,连忙松开手。   叶芷蔚提起裙摆,冲出门去。   ☆、第322章 秋雨暗笼人心凉,悔意翻涌欲留正妻   风暮寒走的极快,等叶芷蔚追出去,他已然快要出了清月居。   “世子!”叶芷蔚只得喊了一声,这种时候,就连青衣都不敢擅自追上去阻拦。院子里的近卫军全都沉默着,整个清月居显得异常压抑。   风暮寒仍快步往外走去。   夜风卷起乌云,推送着向前缓缓移动,云缝间忽地炸响一道惊雷。   叶芷蔚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被吓了一跳,脚下突然踏空。   “世子妃!”身后传来柳烟的惊叫声。   叶芷蔚一下跌坐到了地上,不过这一世她又不是什么娇弱的身子,跌一下也不觉得疼,刚想自己爬起来,眼前突然出现一道身影,俯下身揽住她的腰肢,将她直接抱了起来。   龙脑香的气味扑面而来,叶芷蔚的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幸好在他的眼里,还是在意着自己的,就算是盛怒之下,也还是没有弃她而去。   心底的深处。不知怎么就涌上一股疼惜,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暮寒。”她在他的耳朵边低声道,“不要去,求求你,就当是为了咱们的母妃,不要现在过去寻仇。”   夜风乍起,秋意带着浓重的湿意,隐隐有些透骨微凉。   风暮寒的脸与她近在咫尺,她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翻腾不息的情绪。   “母妃怕我会杀了他。”他幽幽道。   其实,她最担心的也是这个。   “就算我们要为母妃讨回公道,你也不能杀了他。因为他是你父亲。”   “我没有这样的父亲。”风暮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驱之不散的苍凉。   叶芷蔚心头一痛,她用环在他颈间的小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后背,“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们不能再让母妃伤心了,今天之事若不是因为我,母妃也不会……”   “与你无干。”风暮寒打断她的话,“早晚都会有这一日,不过是借由这个引子提前发生罢了。”   “我可以接母妃到我的庄子上住么?”叶芷蔚提议道,黑暗中,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就像夜空里的星星。   风暮寒注视着她的眼睛,原本烦躁不安的冲动竟渐渐平缓下来。   “等你跟母妃说吧。”他缓缓道,“只要她愿意,我会多派些人手留在庄上,清月居这边不能再用府里的侍卫了。明日让青衣从营里多调些近卫军来。”   近卫军不比王府的侍卫,他们只听从风暮寒的命令,就算是南王也无法指使他们。   院里众人看到世子抱着世子妃慢慢走回来。全都惊的瞪圆了眼珠子。   刚才明明还像是要杀人似的冲出去,怎么才一会功夫,全身的戾气就散去了,世子妃究竟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克制住他们桀骜不驯的世子爷?   王妃见风暮寒回来,也着实松了口气,但她看到叶芷蔚被他抱在怀里不由得紧张道:“可是伤了哪里?”   她担心儿子在一怒之下伤了这娇小的儿媳妇。   “没有,刚才被雷声吓了一跳,脚崴了一下。”叶芷蔚身子往下坠,似想落回地上。风暮寒却不肯松手。   这时雷声渐渐多了起来,王妃见状急忙起身,又安抚了风暮寒几句,便匆匆带着身边的丫鬟回去了。   风暮寒让青衣带人打着灯笼沿路护送,王妃本想拒绝,但看见儿子眼中那难以名状的幽深之色,她只得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秋雨,落下。   敲打着窗棂,噼里啪啦的响着。   寝室内,帐慢底垂,两人相拥而卧,但却沉默良久。   终于,叶芷蔚先抬起头来,“我不放心母妃一人住在庄上,不如我陪她过去住些日子?”   “好。”风暮寒良久才吐出一个字来,黑暗中他睁着眼睛,盯着床顶的绣帐,不知在想什么。   叶芷蔚伸出小手摩挲他的胸口,她知道他还在生气,只不过他怕她担心,所以保持了沉默。   “有我们在,定不会再让母妃难过。”叶芷蔚嘟着嘴巴,“早晚有一天,王爷会后悔的。”   风暮寒冷笑一声,没接话。   叶芷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翻身坐起,“对了,今天庄月琦到我这里来,我发现她身上所用的香料有些特别。”   “你也闻出来了?”风暮寒幽幽道,语气里竟带着丝讽刺的意味。   “你早知道了?”叶芷蔚有些吃惊。   “后宫常用此物。”黑暗中,看不真切风暮寒脸上的表情,只有窗外偶尔闪电掠过,才能照亮他那妖冷的侧脸,“想要占南王妃之位,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好命。”   秋雨一直持续到清晨才渐渐小了,两人一夜未眠,却是说了一晚上的话,第二天一早,风暮寒便去了军营,只不过他将青衣留了下来。   叶芷蔚梳洗已毕,带着小莲跟柳烟去了南王妃处。   一进院子,便见所有下人忙忙碌碌,各色的箱子摆了一院子。   “母妃?”叶芷蔚进了屋,见王妃正在跟管事妈妈清点大库清单。   “蔚儿来的正好,可用过早饭了?”   “没呢。”叶芷蔚撒娇道,“世子爷天不亮就走了,我到您这里来蹭一顿,也省得我那院子开火了。”扔页序亡。   王妃笑笑,让人摆了饭在炕桌上。   叶芷蔚知道王妃在清点自己的嫁妆,就算是被休出府去,女子的嫁妆还是能全部带走的。   “这么多东西,只怕一天搬不完。”叶芷蔚蹙眉道,难怪前世庄月琦费尽心思花了好几年才收拢了王妃的嫁妆,单看这些箱子,就足足有一百多抬。   “先清点出来,到时再说。”王妃微微叹了口气。   “昨日我跟世子爷商议过了,母妃先到我的庄上住些日子可好?”叶芷蔚试探道:“世子爷会多派些人手过去,那边庄子后面靠山,庄上还有不少鱼塘,当初我送您的绿头鸭便是在那里长大的。”   提起这个,王妃笑起来,“你要不说我还差点忘了。”她扭头吩咐身边丫鬟道:“去准备些竹筐来,到时那十只鸭子我也要一同带走。”   叶芷蔚愣了愣,“我那庄上足足有一千只绿头鸭呢。”   “那可不一样。”王妃淡淡一笑,“这十只是我亲手喂养的,就算你再送我一百只,我也不会将它们丢掉。”   叶芷蔚看着王妃仔细嘱咐丫鬟准备竹筐,眼底隐隐有些微热。   王妃明显是个恋旧的人,如今走到这一步,想来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吧。   院外丫鬟正收拾着东西,忽见门外走进一人,身着八宝团绣锦袍,足蹬皂靴,正是南王。   “王妃可在?”院里这大大小小的箱子仿佛分外刺眼,经过一个晚上的深思熟虑,他也冷静下来,觉得昨日发生的事就算叶芷蔚有错,却也是因着庄月琦言语不当造成,他早早的赶过来是想寻个借口陪着王妃用个早饭,然后顺便就将这事说开了。   昨天他们彼此都不冷静,就算他的后宅有再多的女人,可是这正妃之位,他还从没有考虑过要换人   ☆、第323章 红泪笺成何处与,天涯渺渺路悠悠   南王昨夜回去了,一宿也没有睡好。   庄月琦浑身都是伤,本想撒娇让王爷留在她院子里,可是南王却径自回了书房。   只要一闭上眼,他的眼前便会浮现出昨晚王妃身着冰蚕丝袍子的娇媚。忽而又变成了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王爷。”王妃见南王进来,起身行礼,神色冷淡。   叶芷蔚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也向南王行了礼。   南王扫了一眼炕桌上摆的几样小菜,全都极其清淡,不过却让人觉得有胃口。   “本王正好也没用早饭,一起吧。”说着南王竟坐下了。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暗暗撇嘴:现在装的什么温情,以为陪着用顿早饭,以前的事就能一笔勾销么?   “王爷。”王妃正色道:“您是来送休书的么?”   南王的嘴角抿了起来,斥道,“食不言寝不语,不懂么?先用了早饭再说!”   王妃没再坚持,坐下来,三人一共用了早饭。   叶芷蔚只顾低头吃饭,用了一碗米粥,王妃只用了半碗便放下了。   南王却一连喝了三碗。还要丫鬟盛饭。   丫鬟惊的手足无措:“米粥已经没……没有了……”   南王不由得连连蹙眉,“本王平时也不算过于苛责,为何王妃这里竟连点米粥都不够喝?”   丫鬟刚要解释,王妃淡淡道:“我本来吃的就少,蔚儿食量也小,再说用了这顿我们便要走了,剩的多了也只能倒掉。”   “要走?”南王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去哪?”   其实打心里来说,他与王妃这么多年的结发夫妻,感情还是有的,而且他不相信她会如此决绝的离开自己,要知道南王妃的身份可是无比尊贵,他身边的那些女人中,不知有多少人都在日夜梦想着能得到这个位子。   “既然两相生厌。不如早些离开。”王妃神色平静,向他伸出手来,“给我吧……”   “什么?”   “休书。”   南王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他昨天只是一时气话,不是真心想休了她。   “急什么……”南王敷衍道。他努力不让别人看出他眼底的急躁,“待本王给你娘家去一封书信,让他们派人过来接你,走时本王自会把休书给你。”   他打算先将此事拖上一拖。   王妃的娘家远在南方,就算是写信,一来一往最快也要一个月以上,而且他不是真的要写信让他们过来接人,只是准备着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让王妃放弃离开的打算。   他觉得,她也是一时冲动,这么多年来她的心里一直都有他,怎么可能一下子说走就走呢?扔东沟血。   她需要好好的冷静一段时间,只要他稍稍多给她些关注,她便会重新变成那个温柔贤淑的南王妃了。   他心里正盘算着。忽听叶芷蔚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必麻烦了,母妃先不急跟着族人回去,她会先到我那边的庄子上住一阵,其他的事慢慢再做计较就是。”   闻听此言,南王如被冷水浇头,呆愣愣的坐在那里,半晌没回过神来。   王妃这时已然站起身,吩咐屋里的丫鬟上来收拾碗筷。   “马车已经备好了。”门外有婆子道,“一共十辆。”   “这么多的车要出城,只怕不安全。”南王立即道。王妃的嫁妆可不是一般的丰厚,难保有那不长眼的亡命之徒盯上。   “王爷请放心,世子爷已经安排了青衣大人带着近卫军沿途护送,不会有事”叶芷蔚笑容甜甜,不住的往南王爷的伤口上撒盐。   南王这时的脸色已经黑的如同锅底了。   王妃好似并没有注意到南王的情绪,转头对屋里的下人道:“除了当初跟我到王府来的陪房,这院里的丫鬟和婆子,所有人的卖身契都在我手里,若是有人愿意随离开的,可以与管事妈妈说一声,要是不想走的我也不强求。”   那些丫鬟跟婆子们面面相觑,半天谁也不说话。   南王府可是棵大树,她们谁也不想离开。   管事妈妈红着眼睛,想要骂她们没良心,却被王妃用眼神制止了。   南王见此情景心情略有好转,得意道,“留在王府她们自然会有依仗,总好过流浪在外。”   王妃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出门去了。   隔着窗户,南王见她吩咐下人将院里的箱子通通抬出去,每抬走一样,他的心里就好像空了一块,最后,他看见有两个小厮抬着两只大竹筐走出门去。   “那是什么东西?”南王疑惑道,王妃的嫁妆里可没有这种寒酸的东西吧。   “是母亲喂养的十只绿头鸭。”叶芷蔚幽幽道,“因着养的时间长了,有了感情,母亲不舍得将它们扔在这,所以便一起带着了。”   南王的心里不由得一沉。   她连自己养的鸭子都舍不得,都要带走,可是她却能舍得下与自己结发十几年的夫君。   “这女人……真是心狠。”南王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王爷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叶芷蔚无声轻笑,“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女人愿意离开自己的丈夫,无非都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活的太累,何来心狠之说?”   过不下去了?   南王思忖着,他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   她身为南王妃,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过不下去的?   “王爷,不知您什么时候能把休书给我?”王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身上穿着件素花银纹对襟外裳,同色罗裙,身上没有罩褙子,只是披了件薄纱罩衣,用来遮风防尘。   南王定定的注视着她,恍惚间,好像又回到她刚出嫁时的岁月。   只不过她的脸上没了以往的羞涩,取而代之的则是无边的冷漠与疏离。   “阿熏……”南王下意识的唤了她的乳名。   “既然王爷没有备好休书,那么改日我再派人来取好了。”说完,王妃转身离去。   “凌钰!”南王终是忍不住,叫了她的名字。   王妃脚步一滞,在门外停下脚步,转回头平静的望着他。   “王爷还有何事?”   南王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他是后悔了,不过他身为王爷,怎么可能先向对方示弱,也许这是她的手段也说不定,欲擒故纵的手法,不少女子都会用。   王妃见王爷半晌不语,于是微微屈膝,盈盈施礼,“既然无事,那妾身告退了。”   叶芷蔚走过去,挽住她的胳膊,轻声道,“母亲,我们走。”   再也没有半点留恋,她们的身影渐渐从南王的视线里消失了。   为谁消瘦为谁忧?二月桃花五月榴。燕舞莺歌翻寂寞,凤衾鸳枕忆温柔。水因有情山难转,你若无心我便休。   南王倒背着双手,身子挺得笔直,久久站在院中。   不知为何,那些院里的下人总觉得此时王爷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第324章 毒发疾疾南王心惊   南王府,掌灯时分。   南王身边的侍从小心翼翼的探头进来,道:“王爷,晚膳好了,现在用么?”   南王放下手里的书册。这才发现外面天色已暗。   “不用了。”南王站起身,出了书房。   侍从道:“庄侧妃刚才打发了丫鬟过来,不知王爷今晚是否过去。”   南王含糊的“嗯”了一声,迈步往庄侧妃的院子方向去了。   庄侧妃的脸仍然青肿着,于是便戴了块面纱在脸上。   南王见了诧异道:“这是做甚?”   庄侧妃略显害羞道:“妾身容颜受损,恐惊吓王爷,故此才遮掩一二。”   王爷微微蹙眉,但没说什么。   南王自觉没什么胃口,用过晚膳后便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香气,略显烦躁的情绪不知不觉的变成了悸动。   他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异常沉重,隐约中,他听见庄月琦的说话声:“今天便交给你了,好生伺候着王爷。”   “可是……明儿王爷醒过来,会不会责怪奴婢?”从声音里他能分辨得出,这是庄月琦屋里的大丫鬟。   “放心。王爷不会在意,就算不马上收你做通房,等以后你若是能怀个一儿半女的,他也定会将你抬成妾室。”   后面两人又说了些什么,南王已经听不真切了。   他只觉一具温软香甜的身子靠了过来,柔弱无骨的揉着他的身子……本能瞬时复苏。   虽然他无法睁开眼睛,但这并不妨碍他本能的冲动。   他听见女子急促的呼吸声,娇喘着,一声声叫着“王爷”。   不知为什么,此刻,他的大脑异常的清醒。   像这样的状态,以前他也曾有过数次,不过那都是在饮酒过后。他以为这是兴致所致,可是今日,他并没有饮多少酒,为了怕庄月琦发现他的情绪低落,他甚至还将其中一壶酒悄悄倒到了窗外。   “王爷!王爷!”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侍从焦急的呼唤声。   紧接着,一杯凉水泼到了他的脸上。   “啊!”南王惊呼一声睁开眼睛。   “王爷醒了。”侍从松了口气。   “抬走。”一个幽幽的声音响了起来。   南王艰难的抬起头,只见风暮寒面色如霜,站在那里。   他眨了一下眼睛,想开口说话,可是不知为何,他只觉自己的舌头都是麻的,就连身子也不听使唤了。   罗汉床下。跪着一个衣着不整的丫鬟,以手掩面,嘤嘤的哭。   南王嘴角抽搐几下,想来刚才与他亲热的人便是她。   几名近卫军走进屋来。将南王抬了起来,临出门时,他听见风暮寒吩咐手下道:“将她拉出去,处理干净了……”   院子里立时响起女子绝望的呼救声:“庄侧妃,救救奴婢吧……奴婢不想死……”   南王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近卫军将南王抬回书房,将他搬到床上。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中年男子,留着山羊胡。背着一个大药箱。扔广肠圾。   他来到床前,慢条斯理的将药箱放下,净了手后上前给南王诊脉。   南王睁开眼睛盯着他,认出他是以前在府里为风暮寒诊治头疾的崔药师。   崔先生半眯着眼睛,一手捻着山羊胡,不住的点头,又摇头。   南王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但嘴唇只能翕动着,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风暮寒走进来,冷冷的瞥了一眼床上的南王,问崔先生道:“如何?”   “不妙。”崔先生收回手,又在南王的另一只手腕上切脉,过了一会他收回手来,起身打开药箱。   “已经无解了么?”风暮寒问,全然不去理会满眼惊愕的南王。   “待在下开个药方,先喝几副试试看。”崔先生很快将药方开好,风暮寒打发了人去库房抓药。   南王心里这个憋屈就别提了,从别人的对话里他隐约能觉察出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妙,但周围人来来去去,没一个人肯停下来详细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半个时辰后,南王总算见到了经常服侍在自己身边的侍从,他端来了一碗药,用勺子一点点将药喂进他的嘴里。   直把南王苦的直皱眉,但他的舌头根本无法灵活使用,根本吐不出来。   喝了整整一碗,侍从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小声道:“幸好世子爷赶回来的及时,王爷您差点就中毒不治了。”   中毒?   南王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怎么会中毒?要知道这里可是南王府,什么人敢对他下毒?   一个时辰之后,侍从又端了药进来,这次喝完药后不久,南王才觉得身体渐渐重新归属于他自己的控制。   “世子呢?”能够开口说话之后,南王问出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风暮寒的去向。   “世子爷回了清月居。”侍从道。   “把他叫来!”南王好不容易才坐起来,靠在身后的枕头上喘息。   他的身体一直以来都很好,这次的情况实在是太过诡异,他不由得心里阵阵发毛。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然有人下毒,那必然是有谁想置他于死地,他要立即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派去清月居的侍卫很快便回来了,回禀道:“世子已经歇下了。”   南王猛地一拍床板,“把他给本王叫起来!”   侍卫一脸为难,就算是南王的命令,可是谁敢真的去清月居将世子叫起来啊。   这时有一侍从犹豫道:“崔药师还在外间屋,不如将他找来问问?”   南王眼睛一亮,“快……快请……”   不大会功夫,崔先生迈着方步,慢条斯理的从门外走进来,“见过王爷。”他深施一礼,态度谦逊。   南王指了指一边的椅子。   有人立时将它搬过来,请崔先生坐在上面。   “崔先生,不知本王刚才所犯何症?”南王紧张道。   “王爷自个不知道么?”崔先生似乎有些惊讶,“王爷体内有奇毒盘踞,甚是难以清除,不过所幸发现的及时,今儿若是世子晚回来些,只怕王爷就……”   “就怎样?”南王紧张的盯着崔先生的眼睛。   “轻则晕厥,重则卧床不起。”   ☆、第325章 木已成舟,控制王府   南王爷身体欠佳卧床不起的消息终于还是传了出去,就连皇上都派来宫里的太医到王府为他诊治。   此前南王妃离开王府,疑似被休的事情也因此而重新露出水面。   皇上还特意差了刘公公到府里询问此事,南王只是搪塞称王妃到庄上消暑,多住些日子便回。   可就算是没有休书。但王妃离开王府那日,带走整整十车的嫁妆,任谁看到都不会单纯的以为那只是去庄上小住。   小住几日还要带上自己的嫁妆不成?这明明就是被休出门去了。   一时间,各府上门打探消息的人络绎不绝,全都打着探病的旗号,只要抓到南王府的下人便会询问关于南王续弦的事情,气的南王最后只得闭门谢客。   他原本还打算等过些日子,王妃在庄上冷静下来,气也消了,自然会跟自己回来。   可是现在被这么一闹,就算是没有休书,却也木已成舟。   风暮寒这几日来往于王府和庄上,他平时军中事务又多,这样两边跑着就连叶芷蔚看了都有些心疼。   每次他过来她都变着花的让小厨房里的厨娘做些滋补的菜式。   “母亲这几日情绪如何?”风暮寒问。   叶芷蔚狡黠一笑,“放心好了,我已将所有消息全都封锁了。庄上这边的人嘴可是严得很,没人会把城里的事传出去。”   风暮寒微微颔首,他也不希望让母亲为这些锁事烦恼,南王会有今日也算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想来王爷的病症应该还有好转的可能吧?”叶芷蔚好奇道,所幸风暮寒早有防备,发现的及时,不然南王早就应该瘫在床上了。   “崔先生的药效果不错,这几日已经能自己下床行走了。”风暮寒冷冷道,“现在府里正在彻查那起下毒事件。”   “王爷查到庄月琦身上去了么?”叶芷蔚眉眼弯弯。   “自然少不了她。”风暮寒不屑道。   “王爷当真舍得?”   “舍不舍得,最终都得去舍,好在他还没彻底老糊涂,性命攸关,他总不会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   叶芷蔚刚想详细询问有关庄月琦的事情。忽听院响起苍兰脆生生的喊声:“夫人,夫人,我们要去采莲子了……”   风暮寒与叶芷蔚正坐在院里葡萄架下,石桌上摆放着果盘跟茶壶,他们循声望去。只见苍兰身上穿着一件粉色短褂,一副农家女娃的打扮,高兴彩烈的跳进院里。   “怎么穿成这样?”正屋里传来王妃的声音,自从到了这里,她便不再让人喊她王妃,于是庄上所有人全都称呼她为“夫人”。   “因为采莲子时我会掉进水里,穿多了会弄湿衣裳,回去了哥哥会骂我。”苍兰一脸娇憨,“夫人,您昨天答应要跟我们一起去采莲子的……”苍兰明显就是个自来熟,拉着王妃不肯松手。   “蔚儿。”王妃向这边看过来,显然是想询问她要不要也一起去,可是当她看到自己的儿子向她投来的哀怨眼神时。不由得噗哧一笑,“算了,我们还是自己去好了。”   风暮寒从桌底下伸出手来,捉住了叶芷蔚的小手,轻轻捏了捏。   叶芷蔚同样也用轻柔的动作回应了他。   不管是真的忘记了或是勉强佯装快乐,他们的母亲至少看起来比在王府轻松了不少。   再加上庄上不需要那么多繁琐的规矩,王妃居然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显露出了她原本活泼的性子。   叶芷蔚不禁连连叹息,高门府邸究竟有什么好,竟能硬生生把一个原本开朗外向的人变得像一件木雕泥塑一般。   “我觉得……王爷不会写休书。”叶芷蔚小声道。   风暮寒面无表情,显然他早已料到了这一点。   “没有休书怎么办?总不能让母亲就这么回南边的族中吧?”叶芷蔚嘀咕着。“依我看不如就让母亲跟我们在一起好了,反正有我养家,这边的吃穿用度其实也不比王府差到哪去。”   风暮寒挑了挑眉,“家有贤妻可真是件美事,为夫以后卸甲归田后就指着你来养了。”   叶芷蔚吐了吐粉色的小舌,两世轮回,风暮寒这家伙的脸皮只怕也比原来厚了许多,当众说出这种话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真真让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今晚你还要回王府去?”叶芷蔚问。   风暮寒点了点头,“有些事,还是要让他看清楚些的好。”   叶芷蔚知道他是要去处理庄月琦的事,于是也没挽留,只是提前让厨房备了晚膳,逼着他多吃了大半碗饭才放他回去。   青衣等人也在庄上混吃混喝,结果几天下来,竟个个都感觉胖了不少。   “世子爷,这里的饭食为何这般的胖人。”见风暮寒情绪不错,几个大胆的近卫军玩笑道,“再吃下去只怕属下回家时房门都要进不去了。”   听了这话,风暮寒只是无声轻笑。   都是同样的食材,同样的水米,却能做出滋味不一样的饭菜来。   因为在这里,他们可以暂时放下身上所有的担子,也不必为了每句话而挖空心思的反复猜忌,更主要的是,这里有着对他来说最最重要与珍惜的人儿。   世子一行人回了南王府。   原本路上说说笑笑的轻松气氛一下子就不见了,进了南王府,风暮寒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刚才的儒雅飘逸好似只是幻象,紧抿的薄唇带着冷傲不羁,冷血薄情,周身上下隐隐散发出萧杀的气息,让人不敢直视。   “王爷今日情形如何?”风暮寒回了清月居第一件事便是叫来崔先生。   “王爷体内余毒积存多年,恐怕难以除去。”崔先生不住的摇头,“不过那毒甚是奇怪,它并不会将人致死。”扔协尽弟。   “会变成活死人。”风暮寒一字一顿,语气里透着冰寒刺骨。   崔先生惊讶的抬起头来,飞快的看了一眼风暮寒,显然他对世子如何知晓此事大为不解。   风暮寒无声冷笑,只有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有的人才会头脑变得清醒起来。   崔先生离开后,风暮寒又叫来他留在府里的暗卫,“庄月琦那边可有动静?”自王爷中毒事件以来,王府里所有院子都被风暮寒控制起来,如今庄月琦更是连自己的院子都出不去,变相于软禁起来。   暗卫回道:“庄侧妃不肯用送去的饭食,整日哭着要见王爷。”   风暮寒面无表情:“王爷是否知晓?”   暗卫摇头“王爷还不知晓。”   “既然他不知道……那你们便告诉他好了。”风暮寒凤眸微眯,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第326章 南王质问,庄侧妃失宠   庄月琦被困在院中完全得不到外面的一点消息。   南王微微低下头来,灯影在他的额前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妾身身上的伤势未愈,又怕王爷嫌弃,所以才做了这种蠢事,王爷,您可知道妾身心里有多难过……日日见不到王爷。担心着您……”庄月琦哭得情真意切,又是悔过又是认罪,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到过中毒之事。   庄月琦一边哭,一边心里却渐渐生出些不安。   以往这个时候,王爷定会俯下身细心的安慰她一番,就算他会生气,也不过是一会功夫就会对自己心软下来……可是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她费力说了半天,也不见王爷发话。   她只顾诉说心中委屈,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如今,她已然将那种香料尽数销毁,所以对南王的魅力自然大打折扣。   “能再见到王爷,真是太好了,妾身还以为王爷再也不想见妾身了呢……”说着她抬起头来,用饱含着泪珠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南王,楚楚可怜。   南王定定的望着她,双唇紧抿,状似一把利刃,“庄月琦,本王现在有话要问你,你要如实回话。”他一字一句道。   庄月琦心里咯噔一下,偷眼观察南王。觉得他的脸色比平时要阴郁许多,而且就连看着自己的眼神也带着一丝冰冷。   “王爷……”她伸出手来,撩拨似的想要拂上南王的胸口。   南王突然扬起手来,轻松的将她的手自身前扫开。   “你先回答本王的问题。”   庄月琦被南王的脸色吓了一跳,颤声道:“王爷,您想问什么?”   南王瞪着她,目光阴冷幽深,“以往你身上惯用的香料呢?”   庄月琦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眼中含着无辜的泪花,“王爷,您说什么……什么香料?”扔肝斤圾。   她转头看向梳妆台,“是指妾身用的胭脂么?”   王爷冷冷道:“你知道本王所指的是什么。”   “妾身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庄月琦哀哭道,“妾身只知道那晚不该擅自叫了身边的丫鬟服侍王爷,妾身本是侧室,如此行为乃是逾越了。还请王爷不要生妾身的气,妾身真心一片赤诚,完全是为了王爷呀。”   南王看着她,脸上冷意渐凝。   他也是无意中在屋里听到外面侍卫向风暮寒回禀此事,称庄侧妃身上的香料里含有致人中毒的成份,开始的时候他还不信,以为这又是风暮寒看庄月琦不顺眼,想设计害她。   他在床上病了几日未下来床,本以为风暮寒定会趁机对庄月琦下手,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儿子只不过将所有人全都控制了起来,再也没有其他举动。   南王不由心生疑惑,这几日他经常与崔先生攀谈,了解到不少关于他所中之毒的特性,种种迹象表明,确实是庄月琦身上的香料导致他身中奇毒。   终于,他忍不住,一次趁着风暮寒过来书房时询问道:“为何此次你不动手?”   没想到风暮寒面露不屑,“此事与本世子无关,王爷若是真心宠爱此妃自然不会因着她对你下毒便心生不满,就算你死在她的手里也应是心甘情愿,何来动手之说?”   一番话只把南王说的面红耳赤,气的呛咳不止。   他此前确实宠爱庄月琦不假,可是他也没迷恋到将自己的性命也弃置不顾。   他看着庄月琦,狠狠冷笑,“全都是为了本王?这么多年,你在身上的香料里下毒,究竟是何道理!”   “妾身没有!”庄月琦将心一横,索性来个死不承认。   往日的一幕一幕自南王面前掠过,难道从一开始他便错了么?从庄月琦嫁进王府的时候,便是抱着别有所图的心思?   “你究竟想要得到什么?”一个女人嫁到夫家,不就是为图着能得到夫君宠爱,荣宠一生么,可她竟想毒害自己。   若他死了,她从中又能得到什么?   纷乱的情绪从南王面前逐一划过,只将他一颗心搅得不得安宁。   庄月琦哀哀的哭喊,声嘶力竭,她爬到他的脚边,抱着他的靴子,往日的矜持与娇羞全都不见了,她只是不断的哀求他的原谅,可是却对香料之事只字不提。   庄月琦里心此时害怕极了。   南王已然知晓此事,她实在想不明白,此事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原本按照她制定的计划,南王至少还要半年功夫才会毒发,到那时王妃已然彻底失宠,皇后也答应她到时会在暗中相助,让皇上将风暮寒调离京城办差。   就算风暮寒能活着回来,到那时,她已将王妃所有嫁妆俱都收拢到手里,寻找到皇后所需要的“玉片”。   然后接下来,便是她以南王妃身份正式接管南王府的时候了。   她哭着喊着,想要求得南王的怜悯。   可是南王却无情的甩开她,大步走出门去,凭由她在身后哭喊,也不曾回头看上一眼。   ☆、第327章 其人之道还之彼身   庄月琦眼见得南王甩开她往门外走去,连忙不顾一切的追上去。   在王府里,只有南王才是她最大的依仗,现在若是连这个都失去了,那么她想坐上王妃正位的梦想也只是虚妄。   “王爷!”她刚追到门外。只见门外两侧立着数名身着软甲的侍卫,当中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手里端着一只白瓷碗站在那里。   白瓷碗散发出浓浓的香味。   那香味她再熟悉不过。   这些年来,这种香味每时每刻都陪伴着她。   可是……怎么可能……她不是都已经将所有的香料全都处理掉了么!   她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南王这时已然下了台阶,似准备往院外走去。   不知怎么,她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不由得脱口而出:“王爷,您真的生气了么?你若是恼了妾身,妾身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死了痛快!”说着做势便要往门外廊下的柱子撞去。   南王的脚步慢了下来,他转过身,望向庄月琦。   他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以前居然会那么迷恋这个女人。   他从未有过的清醒,他看清在她娇滴滴的哀哭背后的伪装,看清她眼中暗藏的窥探,也看清她对自己所谓的感情。   “你是皇后赏赐进府的人。总不能让你自裁在此。”南王幽幽道,“如此一来本王不甚好向宫里交待。”扔刚双弟。   庄月琦心中暗喜,这种事其实她也清楚,她与府里其他女人不一样的地方,因着她的背后有皇后撑腰,就算她有错,也不能像其他女人那样直接处死,反而要先向宫里递条子。   皇后定会将她护下来的。   南王看了一眼崔先生,声音里带着些阴暗不明的意味:“庄侧妃照顾本王,劳心劳神,一病不起,还望崔先生照顾着些。”   “王爷吩咐,在下自当遵从。”崔先生端着白瓷碗走向庄月琦。   庄月琦的脸色“唰”地一下子变白了。   “这……这是什么……”   “庄侧妃闻不出来么?”崔先生面无表情道,“这种香味,你应该很熟悉才对。”   她当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可是对方端着的这碗药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她根本无从猜测。   “庄侧妃,趁热用了吧。”崔先生走上前来。   庄月琦慢慢往后退去,那只白瓷碗此时在她看来,就像一条毒蛇……不!比毒蛇还要可怕!   她比谁都清楚喝了它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不会死亡,但却会变成活死人,只能躺在床上任凭别人摆布。   “不不不……”她不断的向身后退开,她只想离开那只白瓷碗远些,再远些……   崔先生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门边站着的近卫军。   两名近卫军走上前,一左一右将庄月琦轻松的捉住了,一人按着她的肩头,一人扳住她的下颌,逼迫她将头扬起。   白瓷碗就在她的面前,散发出浓重的香味,令她恶心的想要吐。   “庄侧妃,张嘴吧。这是王爷的命令。请你不要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难做。”   庄月琦拼尽所有的力气紧紧咬着嘴唇。   一名近卫军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的嘴巴露出一道缝。   一碗汤药,全部从那里倾倒进她的嘴里。   香味流进庄月琦的喉咙,随着她的挣扎,呛进了肺里,咳的淌出眼泪,憋得面色青紫。   她期望着南王在看到自己的绝望与凄楚后会有一点点的怜悯,她想着也许这只是王爷对她的恐吓,稍后那些人便会放开她……   可是她错了,一直到那碗汤药全部服下,两名近卫军才放开她。   庄月琦的身体扑到在地上,满口都是那种浓重的异香。令人做呕。   她翻过身来,爬向台阶,一手伸进嘴里,扣着喉咙,想将刚才喝进去的药吐出来。   “来人,好生照顾着庄侧妃。”南王的声音响了起来,淡漠的,不带任何的感情。   庄月琦迷茫的抬起头来,想要寻找南王的所在。   她从未听过南王用如此语气跟她说话。   这种声音冷冰冰的,就好像她只不过是一个物件……无关生死,无关其他……   近卫军上前来,抓住她的肩头,将她拖进屋里。   庄月琦的手指紧紧地扣着地面,在地上拖出长长的一道,直到她的指甲碎裂,迸出血来……   她想要呼喊,可是喉咙里却渐渐浮上一种怪异的酥麻,舌头完全不听从她的控制,她无法发出声音,无法叫喊。   直到她被人丢在床上,她的手指也渐渐失去知觉,最后乃至全身……   这时从门外进来了两名婆子,庄月琦望过去,她们并不是她院子里的下人,她也从没见过她们。   “以后你们便在这里好生服侍着庄侧妃。”崔先生吩咐道。   两名婆子木讷的点了点头。   庄月琦瞪大了眼睛,她清楚的看到那两个婆子的手指粗砾不堪,根本就不是做细活的下人的手,倒好像是……院里做粗活的。   不要!   她无声的呐喊。   我不要躺在这里,我不要让她们来服侍!   所有人都离开了,崔先生、近卫军、连同南王也没有再回来看她一眼。   屋里只留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   她的头无法转动,只能将眼珠子斜向一边,她看见那两个婆子脸上带着贪婪的表情,正在翻动她的柜子,抽屉,将里面值钱的物件通通找出来,然后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庄月琦又急又怒,她急促的喘息,想要呵斥那两个低贱的下人,可是她张开嘴只能发出哈气的声音。   她忽觉心口一阵闷痛,紧接着便晕了过去。   南王回到书房,用半个时辰写了道折子。   侍从进来劝道:“王爷,时候不早了,您身子才刚好,还早点歇着吧。”   南王又重新看了遍折子,点了点头。   可是出了书房,他却突然不知自己应该去哪歇息。   以往每个月他总是去庄侧妃的院子多一些,再不就是去那三房妾室的院子。   略一思忖,他转身往其中一名妾室的院子走去,贴身侍从打着灯笼走在前面。   他刚刚来到妾室的屋外,忽听屋里传来窃窃私语之声:“庄侧妃那小贱人看来是失宠了,母亲可要加把劲才行。”   “可是你父亲一个月才只来这边两次……”   “母亲不要怕,儿子这里有上好的东西……”屋里传来悉悉索索纸包打开的声音。   “这是……”   “这是儿子好不容易才弄来的东西,听说是只有后宫娘娘才能用的熏香……”   南王站在屋外,心里寸寸冰凉……   ☆、第328章 镇国公府家宴邀请   城外,庄上。   “庄侧妃病了?”叶芷蔚面露惊奇之色。   “都道她是担心着王爷的病情,才把她自己累倒了。”自从叶芷蔚陪着他们母亲住到了庄上,风暮寒便把没处理完的军务都搬到了这边,清月居那里除了留守在院里的近卫军外。只有几个下人打理。   “这也有人信?”叶芷蔚一脸无奈,那女人心里只装着她自己,怎么可能会担心王爷的病情。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王爷已经向皇上递了折子,上面就是这么说的。”风暮寒一肘支在桌案上,撑着额角,另一只手里持着毛笔,时不时在纸上批点圈阅。   “你信么?”叶芷蔚凑过来,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风暮寒凤眸斜睇着她,薄唇勾起,清逸的眸光险将她溺毙在其中。   叶芷蔚慌得连忙坐直身体,与他拉开距离。   “她是宫里赏下的人,自然不能随意处置了,如此甚好,消停些。”风暮寒幽幽道,“王爷派了专人照料她。饿了会有人给她喂饭,冷了会有人给她盖被,病了会让太夫给她瞧病,她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想着庄月琦以后的日子,就连叶芷蔚也不禁觉得背后发麻。天天躺在那里,像个活死人似的,也不知要等多少年才会解脱。扔住广血。   “对了,那苏玉蝶现在还留在王府么?”她突然间想起了这个绝版的花痴,以前她住在王府里是靠着庄月琦,可是现在庄月琦倒台了,她还能指望着谁?   “她还留在庄侧妃的院子里,每天有吃有喝,王爷也算是手下留了情面,只要她以后老老实实,守着本份,待再过几年便给她找个人家嫁了。”   叶芷蔚瘪嘴。“便宜她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人禀道:“镇国公府来人了,说是要见世子妃。”   叶芷蔚愣了愣,道:“先带到客厅吧,我随后就来。”   这书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平时除了叶芷蔚与青衣,就连进茶进来的小厮跟丫鬟都没有。   风暮寒停下手里的毛笔,抬头望着她,剑眉微蹙,眉心微微隆起一个“川”字,显然他对镇国公府一直保留着极不好的印象。   叶芷蔚轻笑起来。伸手去抚他的眉心。“我去看看就回,待会过来陪你用饭。”   风暮寒听了这才略略展开眉峰,重新低头处理起军务来。   叶芷蔚去了客厅,自镇国公府来的是一名府里的管事,身份比金管事还要高着些。   “世子妃。”见叶芷蔚进来,他连忙跪地磕头。态度恭敬。   “起来吧。”叶芷蔚摆足世子妃的派头,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可是府上又有什么事了?”她随口道。   管事脸上露出些尴尬之色,叶芷蔚说的并没有错,府里以前出了好事从没有她的份,可是现在府里出了大事却要求她出面做见证。   “国公爷请您跟世子爷去府里聚聚。”管事道,“中秋的时候没有开家宴,国公爷想着将您还有出嫁的大小姐跟姑爷全都请回来,大家吃顿饭。”   叶芷蔚秀眉微微挑起。   只是吃顿饭?她才不信呢。   有道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镇国公府与她之间关系就差是形同水火,怎么可能会只为请她去吃顿饭。   “可惜……世子爷最近军务繁忙……”叶芷蔚一副纠结的模样,不住的摇头,“你回去转告祖父,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惜,我这边真的不得空。”   管事的头上冒出汗来,哀求道,“世子妃,求您在世子爷跟前美言几句,临来之前,国公爷还特意吩咐了小的,一定要请您跟世子爷过去。”   “不过是用顿饭而已,反正大堂姐跟李公子都会过去,也不差我们两个。”   “哎呦,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您跟世子爷是多金贵的人哪,大小姐他们怎么能跟您比……”管事讨好的陪着笑。   “既然想请我们去,你还是说实话的好。”叶芷蔚冷冷的看着那管事,“说吧,祖父想请我们回去所谓何事?”   管事擦了擦头上的汗,心忖这三小姐果然不好糊弄,叶瑶琴那边他只用了三言两语便将他们搞定了。   “是……是因为大少爷的事。”管事小心翼翼的斟酌着用词,临来时镇国公吩咐不让他多嘴。   可是眼下的情形却是,他要不说实话,三小姐根本就不买账。   “明白了。”叶芷蔚点了点头,其实之前她已经隐隐猜到了事情的真相,现在不过是证实一下而已,“世子爷明儿可能腾不出空来,到时我自己回去便是……”   “谁说为夫明日没空?”叶芷蔚话音未落,门外忽地响起一个幽幽的男声。   管事腿肚子不禁一颤,连忙低下头去。   风暮寒撩起衣襟下摆,飘然迈步进来。   叶芷蔚心中小人不禁暗暗赞叹,风暮寒这家伙不管走到哪,每次的出场效果都极其惊人,先不说他那妖冷的长相,单是浑身的气势就能吓的所有人抬不起头来。   “世子。”叶芷蔚站起身来,将上首座位让出来。   谁知风暮寒走过来并没有坐下,而是按着她的肩头,重新将她按回到位子上。   “明日为夫正好空闲,你若想回去便陪你一道。”   这么好?叶芷蔚眨着眼睛,似在无声的询问他:你最近不是很忙么?   风暮寒看出她眼中的探究,微微一笑,“就算为夫再忙也不能忘了薇儿的生辰。”   什么?生辰?   叶芷蔚呆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明天居然是她的生日。   跪在地上的管事惊得脸色发白,他来之前镇国公根本就没告诉过他此事,而且……以前这三小姐在府里,是个不受待见的,根本就没人注意过她的生辰是哪一天。   “世……世子妃,国公爷可能也是想借着这机会……想让大伙……”他努力的想将话说的圆满。   可是他的耳边忽然传来南王世子一声冷哼,吓的他连忙住了口。   叶芷蔚心情这会却是不错,没想理会早已吓的麻爪的管事,道:“既然明日世子爷有空,你便先回去告诉祖父,就说我们明天会过去。”   “是。”管事战战兢兢退了下去,临出门时还险些被门槛绊倒。   叶芷蔚掩嘴偷笑,“看你把这人吓的……”   风暮寒一脸不屑,“他不过是镇国公府的一个奴才,本世子还没那闲心吓他。”   叶芷蔚突然有些犹豫起来,“明天过去只怕你又吃不了什么东西,不如我带个厨子过去?到时在院里的小厨房开火。”   风暮寒眼底掠过道柔光,“不妨事。”   “那怎么成,你少吃一顿我可心疼着呢。”叶芷蔚说的毫不脸红,“不然我把夏小沫带过去,反正他这几日在庄上待的无聊的紧。”   提到夏小沫,风暮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最近宫里不甚安宁,许是过些日子太后会召你进宫去,到时你多加小心。”   ☆、第329章 镇国公府家宴,堂姐堂姐夫   第二天一早,叶芷蔚将庄子里安置妥当,与风暮寒告别了王妃,一同乘了马车回了镇国公府。   临走时风暮寒还特意多安排了些人手随行。   叶芷蔚从车窗往外看了眼,发现青衣带了足有五十多名近卫军。前呼后拥的,这阵势光中走在街上,就招来无数惊讶的目光。   马车到了镇国公府,早有大小管事等在那里,他们见到这景象也是惊得瞪圆了眼珠子。   就算是镇国公出行身边也只多会带着十来名侍卫,南王世子竟然一下子带了这么多人随行,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镇国公府抄家呢。   有下人卸下门槛,马车直接驶进镇国公府。   家宴还没开始,众人都坐在明宜堂里喝茶,听说叶芷蔚回来了都起身到门口相迎。   小莲跟柳烟下了后面的马车,到前面的马车前,一个挑起车帘,一个在马车下摆好木凳。   叶芷蔚提着罗裙出了车厢。   顿时,所有的目光全都投向她,有探究的,有揣测的。也有愤恨的,各种情绪参杂。   “世子妃,当心着点。”小莲道,一边伸手去扶她。   叶芷蔚才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呢,让她们看几眼也不能掉块肉去,就算是妒忌又怎样,还能上来咬她不成?她低着头准备迈步下车。   突然她扶着小莲的手被一人拉开,抬头,月牙白的锦袍便贴到了她的脸上。   明宜堂外,一大帮人眼巴巴看着南王世子将叶芷蔚从马车上抱下来。   小莲跟柳烟面色如常,仿佛这种事情她们司空见惯,青衣等近卫军也全都面无表情,见世子带着世子妃进入明宜堂后便齐齐将明宜堂围住,个个表情严肃,如临大敌,只吓的来往伺候的小丫鬟一个个腿脚发软。   镇国公不自在的理了理衣裳。“世子。”   风暮寒放开叶芷蔚的手,拱手还礼:“国公爷。”   叶广陵与叶东舟俱都在场,他们也纷纷施礼,不过风暮寒却连一个正眼也没有给他们。   叶瑶琴与李甲也在场,因着李甲没有功名在身,只能坐在最靠门边的位置上。   镇国公将风暮寒让到上首位置。   风暮寒的世子身份并不比镇国公高,但是他却有一品威武大将军的官衔在身,所以就算是镇国公不情愿,他们也属平级。   不过风暮寒没有去占那上首位置,而是拉着叶芷蔚坐在镇国公的右手边。   镇国公意识到这是风暮寒看在自己嫡孙女叶芷蔚的面子上,让了自己这个长辈。于是尴尬的笑了笑。坐了上首位置。   叶芷蔚坦然抬眼扫视了一圈明宜堂里。   只见大房二房全都到齐,叶容与和叶雪连也在坐。   叶容与的伤养的差不多了,但他仍记得自己欠了南王世子三十板子,所以不敢抬头去看风暮寒,一直回避着这边的目光。   叶雪连坐在二夫人方氏的身后,就像一棵打蔫的小白菜。整个人完全没了精神头,想来那几日的遭遇给她的身心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明宜堂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镇国公让人给南王世子和叶芷蔚上茶,顺便道:“想必世子还没有见过李公子。”扔住木亡。   叶瑶琴是叶芷蔚的堂姐,按说叶芷蔚怎么也要称李甲一声堂姐夫,而风暮寒自然也要随她称呼……   堂姐夫?   叶芷蔚一挑眉,看向李甲。是活腻了么?敢让风暮寒喊他堂姐夫,也不怕折了阳寿!   因着镇国公刚才介绍过了,李甲这时已经站起身来,叶瑶琴撅着嘴,愤愤的坐着没动地方。   李甲伸腿悄悄的踢了一下她的脚。   叶瑶琴双手紧紧抓着衣袖,愤愤的目光落在叶芷蔚的身上。   叶芷蔚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冠,脖子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桃红色凤尾罗裙,银红的褙子上绣着牡丹暗纹,分外抢眼。   叶芷蔚转过头来,乌黑的眸子望向她,仿佛也在打量着她的装扮。   叶瑶琴情不自禁的咬住了嘴唇。   自从她嫁给了李甲,并没有过上她自以为逍遥无忧的生活,反而每日都被李甲那啰嗦的长姐李媛搞的不胜其烦。   临回镇国公府之时,李媛说的那些讽刺的话语犹在耳畔:“早知道你这么没用,说死我也不会让弟弟发娶你过门,死巴巴守着你的嫁妆,也不知帮着他打点打点,早些帮他寻个差事……”   “你父亲那边也是,原以为他进了金吾卫是个厉害的,现在看来也是沾了谁的光才得以进去的吧?说是要帮着女婿谋个一官半职的,可是这么久过去了,连个虚职也没混上……你们这次回镇国公府,想办法去向南王世子求求情,以他的身份,只要动动嘴皮子,那官职,还不是说来就来?”   叶瑶琴不情不愿的跟着李甲站起身。   让她去求叶芷蔚?她怎么能得张开这个口!   李甲并没有觉察到自己妻子内心的纠结,他今天到镇国公府,最主要的任务便是想办法与南王世子套近乎。   南王世子要是能在皇上面前帮他说句话,最少他也能得个四品以上的官职,若是真能这样,那他就连做梦也要笑醒了。   李甲向风暮寒拱手施礼。   明宜堂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他跟风暮寒身上。   风暮寒坐着动也不动,凤眸微垂,一手持着茶盏,修长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杯沿。   李甲拱手站在那,神色尴尬。   本以为就算南王世子不会称他为“堂姐夫”,可至少也会向他打招呼吧?   可风暮寒就像没看到这个人似的,凤眸只盯着手里的杯子,好像正在研究上面的花纹,态度极其傲慢。   李甲紧张的望了望风暮寒身边的叶芷蔚,只见她从容的坐在那里,乌黑的眸子水灵灵的,就像两颗水晶葡萄,她也正在望着自己。   不过,与南王世子同样,她也没有起身的打算。   叶瑶琴心中羞愤难当,以前在镇国公府,从来都是叶芷蔚看她们大房脸色行事,何时轮得到自己向她行礼?   可是风水轮流转,此时此地,她们的身份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叶芷蔚这个曾经不受人待见的三小姐已经变成了高高在上的世子妃,而她却跌入尘埃,只能仰人鼻息。   “世子爷,世子妃。”   她听见自己丈夫带着讨好的说话声。   她紧紧咬住贝齿,只是跟着李甲低头见礼,却不肯开口称呼对方一声。   李甲见叶瑶琴迟迟不肯开口,于是不悦道:“怎的这般没规矩,连问安也不会?”   叶瑶琴满脸的怨气,冷声道:“给世子、世子妃请安。”那声音硬得就像寒冬的冰碴子。   那敷衍的态度就连镇国公都看不下去了,当场呵斥道:“你这丫头,都为人妇还这般的不懂规矩,连个福礼都做不好?”   叶瑶琴死死抓着衣袖,眼泪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   ☆、第330章 谁还能吃得下去?   “瑶琴,还不快些向世子跟世子妃赔礼。”李甲在一旁不悦的紧皱眉头。   他今天的目的就是与南王世子套近乎,结果他这女人倒好,上来竟敢先甩脸子给人家看。   叶东舟这时也有些下不来台,不管怎么说。叶瑶琴是他的长女,丢的也是他的脸。   “瑶琴,还不重新行礼,怎么越学越没规矩了。”   叶瑶琴十指都快扣进手掌肉里去了,拼命忍着眼泪才没下来。   明宜堂里,所有人全都看着她,她忍了又忍,总算是含着泪花重新对叶芷蔚与风暮寒行了礼。   “见过世子、世子妃……”   风暮寒没开口,叶芷蔚却是道,“免了,大伙也不用难为堂姐,她这性子打小便是如此,我们大家都清楚的很,平时也都让着她,倒是为难了李公子,麻烦你以后多让着她些。”   这话听上去明着是替叶瑶琴说话。可是暗着却是句句点明叶瑶琴的脾气秉性实在是不怎么地。上不得大雅之堂。   李甲果然脸色有些阴郁。   自打叶瑶琴嫁过去后,在经过那惊心动魄的洞房之夜后,他对此已经深有体会。   都是他看走了眼,本以为娶了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不想却是个破烂货。   只要想起叶瑶琴胸前的那个巨大的齿痕。李甲就觉得心里作呕。连碰都不想碰她,还有她额头上的那块伤疤,以前还能用额前的流海遮住,可是成婚后的妇人要梳妇人发式,前面根本就不能有流海,所以那块伤疤越发的惹眼。   要不是他的姐姐李媛告诉他。他们还需要依靠着镇国公府,李甲根本连洞房都不想给她。   他是在新婚后第三天晚上才鼓起勇气,把自己先灌醉了,稀里糊涂的要了叶瑶琴的,不过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碰过她,就连晚上也千万百计的寻了机会睡在书房里。   镇国公见气氛有些不对,扫了一眼门外站着的金管事。   金管事立即道:“前堂席面已经摆好了,请各位入席。”   众人纷纷起身离座,气氛这才变得缓和起来。   家宴设在正堂内,红木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杯盏也已齐备。   叶东舟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女儿的脸色,犹豫道:“父亲,要不要分席坐……让女眷去那边……”他生怕叶瑶琴再惹出事来。   如今他身后能指望的靠山——太子殿下已然在皇帝面前失宠,他每日在金吾卫当差也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个出错让别人挑出毛病来,这种时候他更怕得罪南王世子。   还没等镇国公开口,风暮寒的声音幽幽的传了过来,“不必了,本世子习惯身边有世子妃服侍着。”   叶东舟尴尬的笑了笑,众人这才纷纷入座。   服侍的丫鬟们手里捧着酒壶,时不时上前给众人斟酒,唯独到了风暮寒这里,所有人都垂首绕过。   因为南王世子是不需要她们服侍的。   有几个胆大的丫鬟偷眼去瞧南王世子,她们以前觉得叶瑶琴嫁的夫君已经长相不俗,惊为天人,可是现在看来,在南王世子面前,那位李姑爷连半点也不及对方,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气势相貌,李公子样样都被世子比下去。   不少丫鬟在服侍李甲的时候,便下意识的怠慢起来。   李甲觉察出其中的异常,但碍着这是在镇国公府,他只能忍着。   谁让他打算有求于人呢?   镇国公似想用筷子去夹一道远些的菜,叶广陵见状忙抢着帮父亲夹菜。   菜放进碟子里,镇国公却没有吃,看着碟子里的菜脸上掠过一丝凄然之色,“广陵,你也多吃些,以后兴许再很难吃到这样的菜了。”   今天这桌席上可以说尽是山珍海味,就连过年的菜式都没有今天来得丰盛。   叶芷蔚的小耳朵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祖父这话里,明显有话。   叶广陵听了,脸色一下变得惨白,颤抖着叫了声:“父亲!”   镇国公摆了摆手,“先用饭,等过后我再跟大家说事。”   二夫人方氏的手一哆嗦,筷子掉了下来。   叶芷蔚转头望过去,只见方氏眼底红红的,似乎要哭的模样,叶雪连的头埋得更低。   叶容与涨红了脸,情绪异常激动,“祖父!”他猛地站起来,因着动作过于用力,撞翻了身前的酒盏。   一旁的丫鬟连忙过来收拾,却被他一下推到了一边,差点摔倒在地上。   “容与!”方氏急急的喊了声。   叶容与涨红了脸,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重新唤了声,“祖父!”   “坐下。”镇国公看也不看他,淡淡道:“世子在这里,莫要失了礼数,你的事先吃了饭再说。”   果然是与叶容与的事有关。   叶芷蔚一边偷眼盯着席间众人的脸色,一边站起来替风暮寒斟酒。   叶广陵不得不重新坐回去,只有叶容与还站在那里,脸红脖子粗,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容与,还不快些坐下。”方氏小声提醒道。   “坐下?”叶容与突然苦笑一声,“你们当真还吃得下去?”   叶芷蔚慢条斯理的往嘴里送了一块樱桃肉,还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对这味道极其满意。   叶容与看见她这模样,面孔“腾地”涨成了紫红色,那狰狞的模样就好像随时都能扑上来,要了叶芷蔚的小命。扔引吉血。   风暮寒就坐在她身边,她才不怕呢,扬起小脸又往嘴里塞了口菜,腮帮吃的鼓鼓。   众人都觉气氛有些不对,心惊胆战的去看南王世子的脸色。   却见他根本连看都没看叶容与一眼,而是手肘支在桌上,撑着额角,侧目看着叶芷蔚大吃特吃,眼底尽是宠溺之色。   叶广陵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骂自己儿子道:“你个孽畜,还不快些坐下,想气坏你祖父不成?”   叶容与刚才还狰狞的脸色忽地一变,他哗啦一下推开面前的杯盘,直接跪到了地上,“祖父!祖父!孙儿错了,孙儿不该惹您生气,您就饶了孙儿这次吧!”   镇国公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跪着做甚?世子还在这里,你想把我们府上最后的脸面全都丢尽不成?”   “祖父!求求您,孙儿愿意认打认罪,只要您不赶孙儿走,孙儿愿意改过自新!”   赶叶容与走?   此言一出,就连叶芷蔚也不禁有些意外。   没想到镇国公竟真能下得了狠心,赶叶容与这个败家的大少爷出门。   ☆、第331章 驱逐出府,你还欠本世子三十板子!   镇国公放下手里的酒盏,淡淡道:“既然你想搅了这场家宴,那我也不必再跟你客气,来人。”   说着金管事自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个托盘。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在那只托盘上面。   镇国公看着叶容与冷冷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事已至此,府里已经容不下你了,不过说到底,你还是我镇国公的孙子,这里有五千两银票,你拿着它,再也不要回来了。”   还没待叶容与开口,二夫人方氏痛呼一声,跪倒在地上,哭道:“父亲……求您发发慈悲吧,他还只是个孩子,不小心做了错事,他现在已经知道悔改了,求您别赶他出去,他可是您唯一的孙子啊。以后这府里的家业还要指望着他呢……”   镇国公不气反笑,“你还嫌他败坏的不够吗。指着他继承家业?只怕让他败的连府门外的匾额都让人拆了去!”   他一掌拍在桌案上,所有的杯盘全都跳了几跳,只把大房、二房两边的人吓的一时间全都禁了声。   叶容与定了定神,看到金管事托盘里的那张银票,忽地变得异常冷静。   “既然府里已经容不下我,那我也不留在这里讨人嫌了。”他走上前,一把抓住银票,将它塞进了怀里。   “容与!”二夫人方氏扑过来,死死的抱住她的儿子,“孩子,你可不要犯傻,你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怕什么。我有手有脚还能饿死不成?”叶容与露出自负的笑容,他又想起当初斗狗时每日赢钱的那种生活了。   赢个几百两银子,轻松的很,只要有了这五千两银子作本金,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时来运转。   想到这里,叶容与挣开方氏的手,“母亲,你不用怕,等儿子在外面发达了,到时有他们后悔的那一天!”   方氏吓的连忙用手去捂儿子的嘴,“快别说了,你祖父又要生气的……”   镇国公听了叶容与的话,神色阴沉的可怕,“你到现在仍不知错,看来以前都是我太姑息于你。不然也不会酿成今日的局面,你现在就给我走,再也不要回来,我镇国公府里从此再也没有你这号人!”   “父亲!”方氏尖叫一声,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抱住叶容与,仿佛只有这样她的儿子才不会离开。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离开镇国公府这棵大树的庇护将意味着什么。   再也没有了以前的荣耀,就连外面低贱的平民都敢欺负他,嘲笑他,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再也不是什么叶大少爷,与镇国公府断决了关系后,他就只是叶容与而已。   方氏哭的呼天抢地,大房的人坐在一边,脸上神色不定。却没一个人上来帮方氏说情。   叶芷蔚嘴里叼着一只莲蓉馅的包子,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吃的津津有味。   “走就走。”叶容与硬气道,说着他想要挣脱开方氏的手。   叶芷蔚心里清楚,叶容与的自信正是来源与他怀里的那五千两银票。   要知道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就算是不吃不喝,一年也剩不到一百两银子,他若是节省着花,这些钱足够他买房置地,还能做些生意,绝对饿不着他。   方氏的手拉得太紧,叶容与不耐烦的一推,方氏的身子一下撞在了桌子上。   杯盘稀里哗啦的倒了一片。   叶芷蔚向后一躲,嘴里的包子掉到了地上。   “可惜了这粮食。”叶芷蔚嘟着小嘴嘀咕道。   风暮寒对镇国公府的内部纷争显然没什么兴趣,“算了,你若想吃待会为夫让青衣去蜜意坊帮你买回来就是。”   “算了,留着肚子等你请我吃好吃的。”叶芷蔚狡黠的笑了笑,她还记得临行前风暮寒答应要带她去城里的明月楼过生辰的。   叶容与这时推开方氏便想往外走。   “等一下。”风暮寒突然开口道。   叶容与只觉背后掠过一股寒意,直透脊髓,他不由自主的站住了脚。   “叶大少爷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风暮寒语气幽幽,“你还欠本世子三十板子。”   “啊!”叶容与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那一日在安福寺,他被板子打的皮开肉绽的一幕重新浮上他的脑海,“不……不不……”他满面惊恐的摇着头,转身便往门外跑。   “青衣。”风暮寒凤眸微垂,轻轻唤了一声。   叶容与还没等跑到台阶下,只见一溜近卫军手握剑柄拦在门外。   “你……你们不能这样。”叶容与就像疯了似的,在门口团团乱转。   风暮寒抬头看向镇国公,“现在叶容与已经不再是你们镇国公府的人,本世子还有帐未跟他清算,国公爷不会反对吧?”   镇国公铁青着脸,这事从叶容与被人抬回来那天起他就知道,只不过他没料到的是南王世子真的一点情面也不讲。扔乒吉扛。   他的目光不由得望向了自己唯一的嫡孙女,叶芷蔚。   叶芷蔚知道祖父是不忍让叶容与死在他面前,说到底还是他对这孙子疏于管教造成的,可是现在这种局面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再说当初叶容与伙同外人来害她,过后二房别说是道歉,就连屁都没放一个,她又不是圣母,才不会替他说话呢。   方氏眼见着外面的近卫军抓住了叶容与,将他直接按倒在地上,胳膊粗细的板子朝着他的屁股招呼上去,吓的她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叶雪连与周围的丫鬟忙上前搀扶。   叶广陵紧抿着嘴,听着外面叶容与的惨叫声,一言不发。   三十板子还没打完,外面叶容与的惨叫声便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叶瑶琴与叶雪连全都吓的缩紧了手指,她们以前虽然也曾在自家院里处置过丫鬟,可那时疼的都是与她们不相干的人,哪像现在,叶容与的惨叫声就像勾魂似的,就算她们堵住耳朵,那声音也会钻进她们的脑子里去。   一会功夫,方氏醒过来,她醒来的头一件事便是扑过去,在风暮寒面前跪下了。   “世子爷,容与既然都已经被赶出了家门,您就放他一马吧,您要打就打我好了,求求你放容与一条生路吧。”   风暮寒坐着一动不动,任由方氏在他眼前跪着。   原本众人以为,方氏好歹也算是长辈,世子就算不给面子也会解释几句,可是现在看到这情景,人们才终于想起了以前关于南王世子身上那薄情冷血的威名。   ☆、第332章 闹分家   三十板子过去了,叶容与像条死狗般的被拖了回来,放在明宜堂的门口。   方氏见了立时腿脚发软,直扑了上去,嚎啕大哭。   叶广陵也白了脸。不过他却异常冷静的先观察了镇国公与南王世子的脸色,仿佛生怕自己表现得过于担心自己的儿子会招来厌恶。   “父亲,容与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您要是还赶他出去……他只怕是要死在路上。”方氏神色凄然,哀求道,“不如您把妾身也赶出去吧,妾身实在是放心不下啊!”   镇国公面无表情,看了看躺在明宜堂明门昏迷不醒的叶容与,突然点了点头,“也好,你们就一起去吧。”   什……什么?   方氏嚎啕大哭的嘴半张在那里,闭也闭不上。   她刚才听见了什么?她的公公说什么“一起去吧”?   镇国公正色道:“以前我身在军营,疏于管理后宅,早该想到你们都大了,这么住在一起终究不是办法,人人皆有私心。像这样粉饰太平。总有一日会将镇国公府这块牌子最后的体面也给丢了,不如现在就将家分了。”   分家!   众人全都惊的瞪圆了眼睛。   他们本以为今天只是处理了叶容与就算完事了,没想到镇国公竟然还要分家。   “来人,把帐本都拿来。”镇国公向门外招呼道。   金管事带进来一溜四名帐房先生,每人的手里都抱着厚厚的帐本。   镇国公指着帐本道。“这里是东舟与广陵应得的那份。你们全都拿去,盘点盘点,二房的若是担心容与,可尽快收拾了,就算带他一起走我也是不管的……不过可有一条,以后不管你们在外面混成什么模样。都与镇国公府无关。”   方氏的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她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她原以为镇国公只是一时之气,就算留不住叶容与,等过段时间,镇国公也会消气,到时再把容与接回来,以后他还是有机会继承这份家业的。   没想到现在镇国公居然要他们搬出去,让他们与镇国公府断决了一切关系。   以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叶广陵颤抖着双手接过帐本,镇国公并没有亏待他,给二房留的东西很丰厚,就连叶雪连的嫁妆都提前备了一份。   “父亲,您给我们大房的这份,是不是太少了些?”叶东舟突然开口道。   镇国公侧目望过去,只见叶东舟正看着手里的那份帐本蹙眉。   “你们与二房的东西都是同样的,只不过瑶琴已然出嫁,所以自然没有那份嫁妆。”   “这样不公啊,父亲,瑶琴与他们雪连都是女儿,您这么做明显是偏向他们。”   “父亲,您分我们的数量好像少了些,就算里面有雪连的嫁妆,可是这些东西也太少了些……”   望着自己的两个儿子,镇国公的心沉了下去。   他的两个儿子,竟像个女人似的,在这里斤斤计较。   “去拿帐本给他们看。”镇国公连话也不想说,疲劳的挥了挥手。   四位帐房先生过来,将帐目指给叶东舟和叶广陵看。   明宜堂里一时间只能听得见大房跟二房争论家产的声音,一场好好的家宴,摆在那里,理也没人理。   叶芷蔚轻轻叹了口气。   风暮寒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轻声道:“如此分了也好。”   其实叶芷蔚也知道事实确应如此,早些分了就没有那些乱头事了。   她只不过想起了前世的镇国公府。扔匠长号。   当时她还觉着奇怪,为何那么大的镇国公府里,竟只住着镇国公与叶白霜两人,原来这家便是这么败的。   刚想起叶白霜,突听叶东舟道:“我记得三弟当时还有一房妾室,她们的那份怎么算?”   镇国公没回答,一名帐房先生道:“她们已经自愿入了家庙,不过国公爷仁慈,已经给她们留了一份丰厚的家产,足够她们生活了。”   “拿来我看!”叶东舟显然并不相信这位帐房先生的说辞。   一连忙了大半个时辰,大房二房才终于将帐目简单过了一遍,可是叶东舟又不满道:“不对啊,这里还有一份产业,为何父亲要留着?”   “那是蔚儿的,难道你们还要跟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挣遗产不成!”镇国公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操起桌前的酒杯,怒冲冲砸向叶东舟。   “可是……她已经是世子妃了,根本不需要这份家产吧……”叶东舟强辩道。   叶芷蔚差点被气乐了。   她就算把那份家产扔了,送人了也不会把它们留给叶东舟跟叶广陵两人。   “如此说来……是有人想抢蔚儿的东西了?”风暮寒幽幽道。   叶东舟不禁打了个寒战。   刚才他们光顾着盯着帐本,差点把这位煞神忘记了,有他在,谁还敢打那主意去占叶芷蔚的东西。   “就这样吧,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去找金管事,还有帐房先生。”镇国公向风暮寒拱了拱手,“今日还烦劳世子您做个见证,以后不管他们两家出了何事,都与镇国公府再无瓜葛。”   金管事扶着镇国公退了席。   叶芷蔚看着镇国公的背影,突然觉得,他好像老了十岁。   “青衣。”风暮寒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思,唤来青衣吩咐道,“去找几个账房过来,帮着将世子妃的那份家产清点清楚,若是少了半份,唯你是问。”   “是。”   风暮寒起身拉起叶芷蔚,也不跟明宜堂里众人打招呼,直接往外便走。   李甲急的手脚乱动,他的目的还没达到,可是南王世子竟然就这么走了,他急急的去扯身边的叶瑶琴,示意让她快些说句话。   叶瑶琴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可是此事却是关系到李甲的仕途,他若是一事无成,自己脸上也无光,所以她把心一横,张口道:“世子妃请留步……”   叶芷蔚转回身,眼睛里尽是不屑与嘲讽。   叶瑶琴只觉心里堵得难受,她知道叶芷蔚看不起她,以前至少她还会做些掩饰,可是现在叶芷蔚却是光明正大的瞧不上她,但为了李甲能有个好差事……   “……我对世子妃有失礼之处,改日定将上门赔礼。”   李甲听了叶瑶琴所言,眼睛不由一亮,接口道:“还请世子妃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内子一般见识,改日我等定将上门谢罪。”   不待李甲把话说完,风暮寒大手一带,便把叶芷蔚带出了明宜堂。   叶瑶琴站在那里脸色发黑,一种羞辱感油然而生。   李甲瞧着南王世子与叶芷蔚的背影,心里却是喜不自禁,刚才世子虽然没有答应他们什么,可是也没有当场拒绝,就是说他们可以借着这个由头登门拜访。   ☆、第333章 清风明月诉恩仇   叶芷蔚与风暮寒离开镇国公府,直接去了城中的明月楼。   等到了那里叶芷蔚才知道,风暮寒早已命人将明月楼的三楼清了场。   看着店小二满脸因殷勤的笑容,叶芷蔚不禁汗颜:这也太奢侈了吧?竟将整个三层都包下来了。   “尝尝看,这可是明月楼的招牌菜。”风暮寒指了指桌子中央的一盘素菜。   “这是什么?”叶芷蔚夹起一块。放在眼前仔细打量。   “桂花炒竹笋。”   叶芷蔚将菜放进嘴里,淡淡的清香弥漫开来,显得很清爽。   “你也尝尝。”叶芷蔚也夹起一块递过去。   风暮寒刚想接忽听门外传来一个男子的说话声,“难怪掌柜说今天三层已经被人租出去了,原来是世子在此。”   叶芷蔚抬起头来,只见英王风铭锆从门外走进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人,她看了不由暗吃一惊。   后面那人竟然是闫程鸣。   “没想到闫将军这么快便另择明主,真是可喜可贺。”风暮寒的唇角掠过丝不屑,他从容的低下头去,将叶芷蔚筷子上夹的竹笋吃进嘴里。   “世子真是好兴致,难怪要将这里包下来,原来是怕被别人沾了风景。”听了风暮寒的讽刺闫程鸣也不恼。   英王却在见到叶芷蔚喂风暮寒吃菜时眸光微暗。   一段时间没见她,她似乎比原来又漂亮了些:乌黑的眸子越发的明亮,原本天真俏皮的神色里又多添了几分成熟。   如果说原来的她就像是一枚青色的苹果,带着酸甜的诱人香气。那么现在的她更像一颗新鲜的荔枝,鲜嫩而多汁,特别是她那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隐隐闪着醉人的光辉,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叶芷蔚好似没有注意到英王,她歪着头,笑嘻嘻的小声问风暮寒,“味道如何?”   风暮寒勾起唇角,“甚好。”英王那**辣的目光他早就注意到了,心里刚刚生出的一丝不快,却在叶芷蔚那欢快的询问中,消散了。   无论几经轮回,他的小狐狸,永远都是属于他的,别人休想染指。   “若是本王记得不错……今天应该是蔚儿的生辰吧?”英王露出淡淡的微笑,也没用风暮寒让,直接与闫程鸣落了坐。   风暮寒虽然没说什么,但凤眸却是微微眯了起来。   叶芷蔚对他的这些小动作早就熟悉之极,知道他此时定然心里不快。于是开口道:“英王殿下,如今我已嫁为人妇,还请殿下以后不要以此相称。”   若是她没出嫁,英王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叫她,可是她现在已经是世子妃了,如果再这么叫……就显得有些过于亲密了。   这一点,想来是某个小气的醋坛子极不愿意看到的。   英王面色微滞,一旁闫程鸣适时接口为他解围,道:“既然是世子妃生辰,为何不在王府办席,跑到这里来。也太委屈了世子妃吧?”   “府里人多,吵得我头疼。”叶芷蔚嘴上敷衍着,心里却在腹诽:还真看不出,你们是半路的临时组合,配合的这么默契,闫程鸣这货既然敢踢开太子,以后如果出了事,也难保他不会踢开你。   英王这时从身上取下只荷包。打开来从里面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叶芷蔚道:“既然是世子妃的生辰,本王总要送些什么才是,此物虽不算什么贵重之物,不过却是极配世子妃的。”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英王手里提着块羊脂玉,通体晶莹,唯一的瑕疵却是上面有两块红色的斑点。   不过这块玉被雕琢成了一只玉兔的模样,两块红色的斑点正好变成了兔子的两只眼睛,整块玉看上去浑然天成,反而提了身价数倍。   平心而论,任何女孩子看了这种可爱的小饰物都会情不自禁的喜欢上。   虽然叶芷蔚也觉得此物很可爱,不过她却没有忘记此时坐在她对面的某君,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她必须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嘴角,不让它露出任何的感情变化。   不然等这两人走后,要倒霉的人可就是她了,难保她的屁股不会被打开花。   英王不容她拒绝,直接将玉佩放在了她的面前。扔纵低圾。   “没想到英王殿下竟随身带着这种女孩子的东西。”风暮寒讽刺道,“看来英王府里定是不缺如花美眷了。”   英王也不恼,月华般的眸光落在叶芷蔚的脸上,尽显温柔,“世子妃小时,每年生辰本王都会送她礼物,只是今天出门时偶然想起,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将此物带在了身上,看来这便是所谓的缘分吧。”   缘分你个大头鬼!   叶芷蔚心中小人愤愤竖起中指,我看是孽缘还差不多!   “看来英王殿下是睹物思人了?”闫程鸣笑得爽快,叶芷蔚只恨的想左右开弓,抽他一百八十个大嘴巴。   有道是三个女人一台戏,没想到这三个男人凑在一块,戏份也不少。   风暮寒唇角带了淡淡冷笑:“只可惜,物是人非。”   此话虽短,却听得英王神色黯然,“世子,不知本王是否做错了什么,与世子之间的情意竟变成如此……”   他们自幼便在一起,经常出入宫中,可以算做是无话不谈的朋友,虽然他与之交往的另一个原有是因为丽妃的命令。   要想在众皇子中站稳脚跟,他离不开风暮寒的相助。   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自从风暮寒十岁入了军中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却越发的淡薄起来,而且加之叶芷蔚的关系,两人甚至极少来往。   “你没做错什么……错的是本世子。”风暮寒转头看向叶芷蔚,凤眸中幽影婆娑,似藏着难以名状的忧伤。   待英王与闫程鸣齐齐望过来时,唯只见他眼底冷意如霜,仿佛刚才的情绪不过是一道幻象。   叶芷蔚的心,不由得抽紧了。   没想到,他竟一直在为她前世的死而懊悔。   当时,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最后竟会死于英王派来的影卫之手,不过她并没有责怪过谁。   命已至此,她不想徒留怨恨。   风暮寒神色淡然,但放至于膝上的手却在下意识间握成了拳。   叶芷蔚悄悄的将手伸过去,迫使他将手张开,手指钻进了他的掌心。   ☆、第334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英王没有看到风暮寒与叶芷蔚在桌下的动作。   “今日早朝收到南边消息,三皇子大军得胜,不日将返京。”英王目不转睛的盯着风暮寒,“世子可知三皇子此次返京带了重礼?”   “是么?”风暮寒神色冷淡,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三皇子此次带回了敌军大将俘虏。听说还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英王顿了顿,忽地压低声音道:“世子真的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就算知道那是什么,又与本世子有何干系?”风暮寒满不在乎,“闫将军,你盯着本世子的夫人,已经很长时间了,莫非她脸上长着花不成?”   英王转过头去,见闫程鸣正转回视线。   “闫将军。”英王略有不满,闫程鸣以前曾经试图求娶叶芷蔚的事,他是知道的,当初狩猎之时都闹到皇上那里去了。   “美人当前,谁都难免多看几眼。”闫程鸣笑得爽快,“只是没想到,堂堂南王世子自从抱得美人归后,却挫了一身锐气,真真令人惋惜。”   听了这话。风暮寒没什么反应,却把叶芷蔚气的瞪起了眼睛。这不是明着在骂她是红颜祸水么?   闫程鸣见叶芷蔚瞪他,更是笑得起劲。   风暮寒不屑轻笑,“人人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道不同,不相为谋。”   “世子如今位高权重。又得圣宠,不知还有什么是你想要的?”闫程鸣目光灼灼,紧紧盯着风暮寒的眼睛。   风暮寒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那什么又是闫将军想要的?”   “身为男儿,自当是盼望着加官进爵。光宗耀祖。”闫程鸣鹰目微闪,扬声答道。   听了这话,风暮寒唇角微勾,“有句话虽不中听,但还是要说与你知道。”   闫程鸣与英王同时看向他,“世子不妨说说看。”   “跳梁小丑也有失足落下房檐的时候……”   闫程鸣的脸色猛地一变。   跳梁小丑!这明摆着就是在骂他。   “世子行事未免草率,我们乃真心想与世子合作。”英王恐闫程鸣翻脸,连忙解释道。   风暮寒却根本不领情,幽幽道,“本世子一会还要陪内子共赏月色,恕不远送。”   英王无奈,人家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不走只怕世子就要下令赶人了。   叶芷蔚见英王与闫程鸣出了门,这才急急问道:“三皇子得胜回京了?”   “最少还要半月才能回还,今天我们只谈风月。不论政事。”风暮寒一边说着一边向她伸出手来,“拿来。”   “什么?”叶芷蔚呆呆的眨着眼睛。   “英王送你的东西……”   叶芷蔚嘴角抽动几下,暗自庆幸自己时才没有露出喜欢的神色来,不然这会说不准又要吃巴掌炖肉了。   见小狐狸用手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屁股,风暮寒眸子带了丝笑意,伸手一把扯过那块羊脂玉雕成的兔子,大手一扬,真气逸出。   等他再次张开手,唯只见手心里一撮白玉粉末。   叶芷蔚瘪嘴道:“好歹也是块好玉,就是不留着送人也行……”   “为夫不喜你碰英王送的东西。”风暮寒挑了眉梢,“只要想到就会控制不住,没有办法忍耐下去。”   叶芷蔚惊讶的看着他,以前他也有表露出自己的好恶,但是却都没有如此直接的明说。   “为夫就是这般的小气。”他专注的望着她,凤眸深邃如井,内中星辰璀璨,只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今生今世,为夫想要得到的,唯有你一人而已,岂能容别人染指?”   叶芷蔚被他眸光所诱,痴痴的盯着他,甚至连呼吸也忘记了。   风暮寒忽地一笑,“今日是薇儿生辰,为夫敬你一杯。”   酒盏中酒香清洌,带着淡淡桂花香气。   叶芷蔚好奇道:“这是什么酒?”   风暮寒手持酒盏,“你想知道?”   叶芷蔚点了点头。   “饮了这杯为夫便告诉你。”   叶芷蔚娇笑,“你莫不是使坏想把我灌醉吧,告诉你,我酒量可是极好的。”前世她因着心悸不敢饮酒,可是这一世她的身子可是妥妥的,想把她灌醉?没那么容易。   “哦?为夫还不知薇儿竟是个有酒量的。”   两人举杯对饮,叶芷蔚只觉酒入喉中似冰泉般甘冽,冰透肌骨,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好冷的酒!”扔岛节号。   “此酒乃天禅寺慧悟主持所酿,名为寒泉,唯只得夏末秋初两季饮用,若是冬日饮用……”   “如何?”叶芷蔚不禁也对此酒感到好奇起来。   “听说饮下后全身不消一时二刻便会结成冰晶。”   叶芷蔚咯咯笑起来,“骗人!哪里会有喝了就结成冰的。”她笑得痛快,双颊飞红,一颦一笑俱都落入对面那人眼中。   “薇儿。”风暮寒望着她,眼底浮起一丝迟疑之色,“你可会一直陪在为夫身边?”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忽地笑道:“世子莫非醉了?”   “你看本世子像是醉酒么?”   “若是没醉怎么说起酒话来了。”   风暮寒盯着她的眼睛,半真半假道,“若是有一日,为夫真的变成别人口中的乱臣贼子,你当如何?”   叶芷蔚看着他那冰雕玉琢般的面孔,伸出手来抚上了他的脸上,“你可是忘记了我的誓言?此生此世,我只为夫君的妻,相思入骨……定不负君。”   “若是我屠尽天下苍生……”   “便为混世魔王之妻又有何妨?”叶芷蔚豪爽笑道,一手持杯,扬头一饮而尽,“就算倾尽天下,此世我也定然跟随于你。”   风暮寒凤眸微眯,隐住眼底星辰之光。   忽地,他伸手一把将她拽进了自己怀里,醉意朦胧中,灼热的呼吸扑打在她的耳际,带着寒泉酒香,越发让人迷醉。   “薇儿。”他轻声低语,“咱们的女儿……也该回来了吧?”   “啊?”叶芷蔚一愣,刚开始,她还没明白他所言何意,不过随着他的大手细细柔捻着她的身子,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前世他们唯一的女儿,还没有机会生下来便代她受毒而亡。   “等她在天上玩够了,自然会回来。”叶芷蔚反手环住了他的脖颈,温柔的将一吻留在了他的前额。   ☆、第335章 若是生个女儿会像谁?   叶芷蔚回到庄上,没用两日,果然宫里下了帖子,称太后召见。   帖子先是送到了南王府,风暮寒晚上回来时。将它交到她手上。   “南王近来如何?”叶芷蔚看着手里的帖子,头也不抬的问。   “身子一直都由崔先生调养着,恢复的还算不错,不过最近一直都住在书房里,后宅现在又没人主持中馈,乱的不成样子。”   叶芷蔚笑起来,“王爷这是想起母亲的好了吧?”   风暮寒正在屏风后更衣,听到这话微微冷笑,“只道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叶芷蔚挑了挑秀眉,“这倒是,不过若是有一日王爷悔过了,你可会让母亲跟他回去?”   风暮寒身上换了家常的袍子出来,剑眉紧锁,盯着她道:“若是为夫违背誓言,娶进府来一堆狂蜂浪蝶,你可会原谅为夫?”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我啊……我当然高兴都来不及……啊!”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然被他压在椅子上。   风暮寒一手捏着她的下颌。幽幽道:“你再说一次。”   叶芷蔚讪讪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这么认真做甚。”   “为夫不喜这种玩笑。”风暮寒不悦道。   叶芷蔚一脸无奈,嘀咕着:“真是小气。”   风暮寒突然俯下身,猛啄她的小嘴。疼的她连忙告饶,可是等他放开她,那嘴唇还是肿了起来。   “风暮寒!”叶芷蔚炸了毛,捂着嘴跳起来,“看看你做的好事。明天我要进宫的!”   “怕甚?别人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世子妃。”风暮寒一脸的正义凌然。   叶芷蔚越想越来气,猛地扑过去。   风暮寒一手便拦住了她的攻势,看她像只小牛似的,一个劲的往他身上顶,“你想做甚?”   “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叶芷蔚挥着小爪子,似乎想爬到他的身上去。   “咳咳……”门口突然传来几声轻咳。   叶芷蔚与风暮寒同时扭过头去,只见王妃正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母……母亲……”叶芷蔚一秒变回温柔贤淑的儿媳妇,她松开风暮寒的衣裳,并以手抚去上面的皱褶。   王妃盈盈一笑,“没什么事情,晚膳好了,本想问你们要不要一起……你们还是继续好了。”说完竟转身带着丫鬟走了。   叶芷蔚目瞪口呆的立在那,这王妃,也太淡定了吧?这个时代的婆婆不是都很注重规矩的么?   她正在出神的功夫。忽地身体一轻,风暮寒已然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寝室而去。   “你要去哪?”叶芷蔚挥着小拳头捶打他的肩膀。   “母亲吩咐,焉能不听。”风暮寒眸间泛起明火般的热浪,仿佛要连同她也一起点燃,“既然薇儿想找回场子,那为夫恭敬不如从命,一会到帐子里让你咬个痛快……”   叶芷蔚的脸“腾地”涨的通红。   “你在胡说什么!”她嗔道。   不容她有半点反抗,他将她塞进烟罗帐内,柔软微凉的锦缎触在身上,不一会便被染上了火热的气息。   廊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金色的微光从海棠花窗外投射进来,在烟罗帐上显出明暗交错的阴影。   幽暗帐中,风暮寒俯身向下,凝视着她的眼眸带着摄人心魄的光华,桀骜,睥睨,仿佛下一刻他便能统一天地,颠覆乾坤。   “薇儿。”暗哑的嗓音响起,似喃喃低语,“给为夫生个孩子吧。”   叶芷蔚心头一颤,她本想说自己现在身子还太小,忽地想起古时候女子十四、五岁也有不少生子的。   见她没有立即回应,他轻轻将她拥在怀里,安慰道:“莫怕,莫怕,这一世为夫定会保你与女儿平安无忧。”   叶芷蔚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我不是怕这个……”她支支吾吾道。   “那你怕什么?”他拥着她,静静的看着她,仿佛想从她的眼睛里探寻到属于她的一切喜怒哀乐。扔呆场巴。   “我怕疼。”支吾半天,叶芷蔚只挤出这么一句来。   风暮寒终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还笑!”叶芷蔚觉得有些泄气,哪有生孩子不疼的,可是怕疼就不用生了么?   她其实想说的是,怕生子时出现意外,这个时代,生孩子时哪有不死人的,好不容易才与他共度一生,胆子反而比前世小了许多。   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更加懂得珍惜。   “你放心,崔先生医术高明,他的师傅还曾直接破开产妇肚腹取子,过后母子俱都平安无事,想来他也懂得此术,你若是不放心,待明日我去找他问得清楚些。”   叶芷蔚听了不禁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时代里还真有人懂得做手术。   风暮寒轻轻摩挲着她的脊背,见她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于是道:“你若就是害怕,为夫也不强求,只是觉得我们的女儿若是生出来,定会像你一般可爱,为夫到时可为她择尽天下良婿。”   “你怎么知道生了女儿会长的像我?”叶芷蔚嘟起嘴巴,“也许长的会像你也说不定。”   那般妖冷的容颜,叶芷蔚光是想想就觉得浑身一震。   “这么说薇儿同意了?”风暮寒轻咬着她的耳垂,引得她阵阵发笑。   那笑声还没待消失,风暮寒忽地撑身一送,叶芷蔚惊呼出声。   院里,近卫军面无表情的从廊下退开了些。   花窗里隐隐传来细微的异响。   渐渐的,那异响变得清晰起来,好似女子支离破碎的轻吟,又好似忍着痛苦的哀求。   近卫军只得再次后退,站到了院里。   眼瞅着月亮升了起来,可是屋里战势仍然没有结束的迹象。   所有近卫军都不免在心中暗叹:他们的主子可是够努力的,只是可怜了那娇小的世子妃,真是羊入虎口。   这一夜,叶芷蔚甚至连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她唯记得无边夜色中,最后看到的景象是头顶摇晃不停的烟罗帐。   风暮寒待她睡熟后起身穿衣,出去处理军务,并对叶芷蔚明日进宫之事做了安排,待他重新回到寝室,已近三更。   叶芷蔚依然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显然动都未动过。   风暮寒无声轻笑,重新宽衣躺下,将她揽进自己的臂弯中,就像他从未离开过那般……   ☆、第336章 婆婆的关照,世子拦轿   第二日一早,叶芷蔚便要进宫得太后召见。   可是……可是这全身的酸痛是怎么回事,她觉得,就是被一百只大象从身上踏过,也不过如此。   小莲端着药膳汤过来的时候。叶芷蔚狐疑的盯着她的脸。   这个死丫鬟无论横看,竖看,嘴角都是在笑着。扔共斤血。   “世子妃快些趁热喝了。”小莲催促道,“这可是夫人专门吩咐为您准备的,昨儿您也没用饭,先喝碗汤养养胃。”   叶芷蔚瞪着她,可是却拿她没办法。   昨天他们折腾了足有好几个时辰,只怕就连后山的鸟儿都听到了他们的动静。   好不容易起了床,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叶芷蔚正在外屋用饭,抬头见王妃笑眯眯的走进门来。   “母亲。”依着规矩,叶芷蔚想站起来,可是腿一软,险些摔回椅子上,幸好小莲及时扶住了。   “快坐,无需多礼。”王妃眉眼带笑。目光不时落在她脖颈一侧的梅红印记上面。   “这些日子莫要太过操劳,有什么事就吩咐丫鬟去做,生意上面你要是忙不过来就跟寒儿说,他会帮你打点好……”   叶芷蔚越听这话越不对味。怎么说的好像要将她圈养起来似的。   “母亲……不是的……”她开口想解释。   王妃笑着摆了摆手,“蔚儿不用害羞,母亲也是过来人。”   叶芷蔚坐在那里,听着王妃唠唠叨叨的叮嘱她注意这个,不能吃那个,结果直到她坐上了进宫的马车,耳朵里都还回荡着王妃的声音。   到了宫门口,递了牌子,因着她手里有太后给她的腰牌,所以没费什么功夫便进了一道宫门。   今天来接她的是太后宫里的胡公公,坐上轿子。一路往安和宫而去。   眼看着刚进了二道宫门,叶芷蔚忽觉轿子速度慢了下来。   紧接着,外面响起胡公公尖细的嗓音。   “见过世子爷……”   叶芷蔚心中不由得一动。   风暮寒一早便上朝去了,那时候她还在睡梦中,今天进宫的事他是知道的,按说不会前来拦轿……   她心里想着,但因着宫里规矩繁多,所以她不能擅自掀起轿帘往外看。   外面的说话声有些小,她只能听见胡公公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她终于听到了风暮寒的声音,“那就劳烦胡公公了。”   “世子爷客气了。”胡公公陪着笑来到轿子前,低声道:“世子妃,请出来吧。”   轿帘挑起。叶芷蔚下了轿,迷惑的望着面前一身官服的南王世子。   “随本世子到那边去。”风暮寒面无表情道。   她虽然被弄的莫名其妙,可是这个时候,她还是选择了沉默,跟在风暮寒的后身,两人走到一侧的角落中。   胡公公等人都是宫里的老人,自是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这会功夫全都转过身去。   只有聪明人才知道如何在宫里生存。有时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风暮寒将她拉到墙边,让她背靠着墙站定。   叶芷蔚只见他忽然蹙起眉峰,薄唇紧抿成一条线,似在忍着什么。   “世子?”她担心的唤了句。   “嘘……”风暮寒扬起衣袖,遮住她一侧的视线,另一手捏住她的下颌,忽地覆上她的樱唇。   叶芷蔚的眼睛豁然睁的老大。   这……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他们可是在宫里,为何他竟当众做出这样的事来……昨天晚上难道他还没“吃饱”不成?这么急巴巴的……   不对!   渐渐的,一股铁锈的味道在她的口腔里蔓延开来。   血?原来刚才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她身体猛的一缩,似想挣脱开来。   “莫动。”风暮寒退开些,但大手却仍然捏着她的下颌,“把它给我咽下去。”   她拼命眨着眼睛:什么?是指血么?   风暮寒的嘴角还留着一丝血迹,他再次倾身过来,舌轻松的破开她的嘴唇,夹杂着胭脂与冷香香气的血液再次冲入了她的口中。   她虽然不明白为何风暮寒逼迫她咽下他的血,但是有一点,她是可以确定的。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或是有了新的异状,他服用过画骨香,所以他的血液里也带了解毒功效,现在他强迫自己喝下去,定然是有可能发生中毒事件,而且他担心此事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所以她乖乖的将他的血咽了下去。   风暮寒的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他对她附耳低语。   叶芷蔚听着神色越发凝重。   风暮寒说完后抬起头来,扬手仔细擦去她嘴唇上残留着的血迹,道:“你可会怕?”   叶芷蔚淡淡一笑,“不会。”前一世她都没有怕过,这一世她又怎么会怕。   风暮寒微微颔首,“既然这样,为夫便去了,皇上还在御书房等我。”这句话风暮寒故意提高了声音,身后的胡公公等人俱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叶芷蔚盈盈施礼。   风暮寒拂袖转身离去。   胡公公神色如常,就像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对她道:“世子妃请上轿,太后她老人家还在等着您呢。”   “有劳胡公公了。”叶芷蔚柔声道,眼中却渐渐透出清明之色。   轿子直奔安和宫而去。   安和宫内一如此前叶芷蔚来时那样,寂静,压抑。   仿佛在这里,一切活着的生命都将停止。   若不是赤金香炉顶部升腾起袅袅清烟,叶芷蔚简直以为就连时间都要跟着停止了呢。   踩着厚厚的地毯进入内室,一溜墙边立着十名宫女,五名小内侍。   叶芷蔚低着头,只能看到他们的鞋尖自眼前掠过,除此之外,就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   胡公公轻手轻脚来到太后身边,禀道:“太后,世子妃到了。”   太后睁开眼睛,昏黄不清的眼睛好一会才似看清叶芷蔚。   “见过太后。”叶芷蔚恭敬跪倒施礼,在摸清这位太后的意图之前,她还是要处处小心谨慎才行。   “……起来吧。”太后的声音听上去冰冷而威严,但因为上了年级,底气有些不足,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的气势。   她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南王世子妃,娇小的身材,巴掌大的小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不过眉眼之间却有着跟年龄不相符的沉稳与冷静。   ☆、第337章 寝宫服侍太后,宫帷秘闻   叶芷蔚垂首默默站在那里,太后不发话,她也不急先开口。   一旁的胡公公禁不住暗暗点头,本以为世子妃年纪不大,没想到竟是个懂事的。   若是换了其他女子。这个时候定是巴不得要讨好太后,东拉西扯的,反而会招来太后厌烦。   胡公公偷眼仔细打量叶芷蔚,见她态度恭敬但却不谦卑。   “赐坐。”太后终于发了话,不过脸上依然没什么笑模样。   胡公公忙招呼宫女搬来一把椅子。   在宫里赐坐并不是真的让你坐,就算是坐了也只能挂个边,虚坐半边。   叶芷蔚两世都混际于宫中,自然懂得这种事情,不过她也不是那种故意让自己吃苦的人,太后招自己来,指不定要待多久,若是虚坐在那里,只怕没半个时辰她的腿就先麻了,再加上昨晚战势激烈,她的小腿现在还是抖着的,根本支撑不住。   于是她坐了大半的椅子。   胡公公见了有些意外。   太后好像并未看到。开口道:“给哀家说说外面的故事吧。”   外面的故事?是指什么?   这种时候,就算是不明白,也不能直接张口问太后的,叶芷蔚只好看向一旁的胡公公。   胡公公陪笑道:“太后她老人家最喜欢听故事了。宫外有什么新鲜事,世子妃挑些有趣的说来便是。”   叶芷蔚心中暗忖:太后召自己进宫不是想打听夏老爷子的事么,怎么让自己说开故事了?   目光掠过屋内,只见所有宫女内侍俱都低着头,袅袅清烟中似有些看不清他们的样貌。   难道……太后是在顾忌着什么?   说故事叶芷蔚最拿手。   她先是捡了几个有意思的笑话说,开始的时候太后还面无表情,到后来就连胡公公都忍不住了,可是碍着太后的面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   这时候,太后才微微一笑。   “你的故事比他们平时说的,有意思的多。”太后随手一指屋里的那些宫女。内侍。   胡公公立即陪笑道:“他们这些猴崽子嘴里能说出什么好听得来,还是世子妃见多识广,难怪就连世子爷走到哪都要想着她呢。”   太后微微一笑,让宫女上茶,继续听叶芷蔚说故事。   叶芷蔚一直说到天近晌午,嗓子里都快冒烟了,可是太后依然只是让她随便说些趣事来听,好像召她进宫只是为了解闷。   “什么时辰了?”太后突然打断叶芷蔚,问胡公公道。   “回太后,快到用午膳的时候了。”   “摆膳吧,世子妃也在这里用些。”太后吩咐道。   叶芷蔚只好跟着太后同去用膳,太后用的膳食全都是素食,叶芷蔚扫了一眼,发现大部分菜式都是按照那素食十八件做的。只不过吃起来并没有夏老爷子跟夏小沫做的那么可口。   太后垂着眼皮,由胡公公服侍着,简单喝了碗汤便不想再动筷子了。   叶芷蔚见太后放了筷子,便也收了手。   “太后,再用些个?”胡公公劝道,“早膳时您就没用多少……”   太后摆了摆手,道:“哀家累了。”   胡公公只好扶着太后起身往寝宫去了。   太后刚走了两步,忽地停下脚步,对胡公公道。“让世子妃来服侍吧。”   胡公公听了立即向叶芷蔚使了个眼色。   叶芷蔚会意,连忙上前扶住了太后的胳膊。   寝宫里充斥着浓重的檀香的味道,险把叶芷蔚呛得咳起来。   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太后侧过脸来,看到她小脸涨得涌红,状似无意的吩咐下面宫女道:“都把窗关着做甚,哀家要透透气。”   宫女立即上前将花窗打开。扔共吗号。   新鲜的空气涌进屋里,缓解了叶芷蔚的不适。   服侍着太后躺在床上,太后闭目道:“给哀家说了大半天故事,世子妃也累了,就在这一起歇着吧。”   叶芷蔚听了心里微惊,饶是胡公公这常年服侍太后身边的人都不禁露出惊讶之色。   要知道这里可是太后的寝宫,太后歇息的地方,除了太后生病之外,就连皇上都不能擅自留在这里歇息。   “你们都退下吧。”太后吩咐道。   所有宫女内侍全都退了出去,胡公公走在最后,经过叶芷蔚身边时关照道:“世子妃莫怕,太后她老人家最是慈祥不过,咱家就在外面候着,您要有什么事就知会声。”   叶芷蔚知道胡公公是太后身边的心腹,他突然这么关照自己定是认为太后对自己另眼相看,所以自然要迎合着太后的喜好来。   她悄悄从手腕上摘下一串青金石的链子,塞进了胡公公的手里,道,“那就有劳胡公公了。”   胡公公脸上笑意更盛,不动声色的将东西接了,顺手便收进了衣袖内,动作又快又利落,一看就是惯于此道。   叶芷蔚心中感叹: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有钱能使鬼推磨。   所有人全都退出寝宫后,偌大的寝宫里显得分外寂静。   太后侧卧在床上,一动不动。   就算是歇息,叶芷蔚也不敢跑去太后床上搭伙,于是她找了把椅子,坐在上面闭目歇息。   静寂中,她的脑子却在飞快的转动。   她觉得太后叫她来寝宫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而且加之此前风暮寒半路拦轿,对她说的那些话……思前想后,她觉得太后一直让她东拉西扯的说故事只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太后身边有皇后的眼线。   太后也许知道谁是眼线,但她却不想让对方听到叶芷蔚与她说了什么,为了不让皇后起疑,她故意听起了故事……   叶芷蔚正胡思乱想着,忽听太后床上有了动静。   她睁开眼睛,惊见太后起身坐在那里,正望着自己。   “太后……”她连忙起身。   太后安静的向她招了招手,示意让她坐到她旁边来。   叶芷蔚于是走过去,坐在床边的脚踏上。   “你可有把那日进宫的事告诉那倔强老头子?”太后的声音很低。   叶芷蔚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太后所指的倔老头子是谁。   “臣妾说过了。”   “他可有问起哀家?”   叶芷蔚垂了眼睛,“没有……夏老爷子什么也没有说。”   太后许久不语,忽地轻叹一声:“他还在怪哀家,怨哀家啊!”   叶芷蔚表面平静无波,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她刚才听到了什么?这绝对是宫帷秘闻!   夏老爷子竟与太后关系如此亲密么?   ☆、第338章 太后的请求,御花园遭遇   太后寝宫内。   太后以缓慢的语气问着叶芷蔚有关夏老爷子的事情。   叶芷蔚因为之前曾向夏小沫打听过一些关于以前他干爹在宫里的事,所以她回答的还算令太后满意。   “算起来,哀家已有二十年没有吃过他做的菜了。”太后叹息道,“下次你进宫时,把他带进宫来。就说哀家在临死前,想最后吃一次他做的菜。”   叶芷蔚愣住了。   让她带话什么的还好办,可是带个大活人进宫,而且还是个男人……   虽说夏老爷子今年也快有七十,但安和宫可不是随便什么男人都能进的,而且看太后这架势根本就是想让她背地里偷偷将人带进来。   一个大活人她往哪藏啊!   “下回哀家会让胡公公在宫门口接你进来。”太后仿佛看出她的疑虑,“到时你可以乘了南王府的马车直接到安和宫来。”   “是……”太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叶芷蔚还能说什么。   不过太后从始至终也没有说明白她为何想见夏老爷子,若说只是想吃那素食十八件,就算被打死,她也不会信。   而且叶芷蔚最担心的是夏老爷子如果真的跟太后关系非同一般,他会不会有拒绝进宫来的可能。   “哀家累了,你且去吧。”太后重新闭了眼睛。   叶芷蔚恭恭敬敬行了礼,准备退出去。   刚走到门口,忽听太后说了句:“路上小心。”   叶芷蔚一愣,转头去看太后。却见她已经翻身将脸转到了里面。   叶芷蔚的心里不禁响起了警钟。   若是换成别人说这话,绝对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这话却是出自太后之口。   小心?   这里可是安和宫,要她小心什么?   叶芷蔚出了门。才走了两步,这才惊觉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宫女跟内侍全都不见了,就连刚才笑着称自己就在门外候着的胡公公也不见踪影。   叶芷蔚不禁连连蹙眉,太后的寝宫外怎么会连个服侍的人也没有?这也太不同寻常了吧。   她一边想着,一边慢慢往外走。   一路上,她连半个人影也没碰到。   奇怪,这样子太过诡异,就好像整个安和宫里只有她跟太后两人。   前面便是安和宫的出口,她甚至已经看到了外面的阳光,投射在殿外白玉栏杆上面,泛起点点银光。   就在这时。自那片白光中走来一个小宫女。   叶芷蔚眯起眼睛,才勉强能看清那宫女的样貌。   “世子妃,请随奴婢出宫。”她来到近前躬身施礼。   叶芷蔚盯着她,见她两手都缩在袖子里,低头行礼时,袖子似乎松开了些。   叶芷蔚瞬间警觉起来,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宫女猛地将衣袖向上挥起,一股异香扑面而来。   这香味……   她只觉身子一麻,立即闭住了呼吸。   但那香味还是被她吸进去一些。   那宫女站在她的面看,看着她的身子渐渐瘫软下去,最后躺倒在地上。   叶芷蔚闭着眼睛,身体的触感有些麻木,但意识仍然完好,她知道。这完全是得益于刚进宫时,风暮寒逼她喝下了他的血。   画骨香的药效还留在她的身体里,没有散去,所以对方的药效对她也减弱了许多。   “抬走……”她听见有人在低声私语,紧接着她的身体被人抬了起来。   她静静的闭着眼睛,佯装昏迷。   在她的身体完全恢复触感以前,她不准备让那些人知道她是醒着的。   耳边传来清脆的鸟鸣,时不时有微风拂过面颊。   叶芷蔚大致猜得到她是被抬到了御花园里。   “怎么样了?”一个冰冷的女声响了起来,那声音叶芷蔚再熟悉不过了。   “回皇后娘娘。她还没有醒过来。”一名宫女答道。   “一路上没有让什么人看到吧?”   “没有,安和宫那边人手极少,而且刚才奴婢过去时胡公公正巧带着宫女跟内侍去了别处,所以并没有被其他人看到。”   “皇上现在何处?”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皇后的声音再次传来。   “启禀娘娘,皇上在御书房跟南王世子下棋,看样子一时半会难分胜负。”   “好。”皇后的声音里满是笑意,“把她弄醒吧。”   一杯冰冷的清水泼在了叶芷蔚的脸上。   叶芷蔚打了一个激灵,心里骂道:死老妖婆,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叶芷蔚睁开眼睛,似乎有些茫然的回顾四周。   “世子妃,皇后娘娘在此,你还不见礼?”一名宫女厉声喝道。   叶芷蔚抬起头来,只见皇后站在她面前,身上穿着正红绣凤锦袍,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显得雍容华贵。   只是皇后的那双眼睛实在衬不上这一身凤袍,薄薄的眼皮,眼尾有些上扬,显得有些阴狠。   光看这面相她就绝非是那大富大贵之人。   叶芷蔚心里一边问候着皇后全家,一边站起身来,诧异道:“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皇后微微眯起眼睛,“怎么,世子妃在本宫面前要装糊涂么?刚才你撞到本宫,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了?”   叶芷蔚故作惊讶的眨着眼睛,“臣妾记得刚才自己还在安和宫里,怎么一转眼就到了御花园?咦?这脸上的水是怎么回事,刚才下雨了?”   她抬头往天上看去,太阳就像火球似的挂在天上。   皇后冷哼一声,“就算你是世子妃,但宫中礼仪岂能疏忽,本宫念在你是初犯,不想为难于你,这位嬷嬷是本宫身边得利的,以后你将她带在身边,她可随时教导于你。”扔共投血。   说着自皇后身边走上前一位宫嬷,大概五十多岁,一脸的横丝肉,模样严厉。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一下子就炸了毛:想往我身边安插眼线?做梦!   “多谢皇后娘娘提点。”叶芷蔚盈盈施礼,动作优美流畅,完全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可是刚才在安和宫,太后已安排下了一位宫嬷,说是日后要我带在身边指点规矩。臣女何德何能,身边能得两位宫嬷指点,要是传出去了恐会遭人非议,说臣女持宠而娇。”   扯谎她可是最拿手,不过若是放在平时,这种弥天大谎她可是不敢说的,因着太后让她下次带夏老爷子进宫来,所以她知道,就算皇后真的去找人跟太后当面对质,太后也会站在她这边。   叶芷蔚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的抬头望着皇后。太后是什么人,在她跟前,皇后怎么敢逞威风,若是传出去了,人们只会当皇后藐视太后威严。   皇后没想到她精心安排的计划,竟然还没走出第一步就被对方打了回来,一时间她竟愣在了那里。   ☆、第339章 嚣张世子妃,正面对峙   叶芷蔚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脸上已经完全不见了刚醒过来时的迷茫与不解。   皇后没想到她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镇定下来,而且还能在自己面前言辞锋利,滴水不露,现在就算是她想强行把自己身边的宫嬷嬷塞到她身边也是不成的。   她的儿子如今还被皇上关在宫里。没有恢复太子之位,正是多事之秋,她不能再往自己身上引来祸患。   她现在比什么时候都想要找到那两枚传说中的玉片,只要找到龙脉所在,就算皇上不肯让位给她儿子,他们只要凭借龙脉也能一统大业。扔系每亡。   她有些怀疑当初闵氏把那玉片传给了叶芷蔚,不过在她身上,她一直没有付得什么好处,就连太子派出去的影卫也寻不到半天线索,而且自打叶芷蔚嫁给南王世子之后,世子更是将她整个保护起来,她连个伸手的机会也寻不到。   这一次太后召见她入宫,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再错过这个机会,她已经听说,三皇子南征得胜回来,而且还带来了不利于太子的什么证物。虽说三皇子现在还在路上,尚未到京,但那消息已经传到了她的宫中。   她更加迫切的需要寻找到那两枚玉片。   想到这里,皇后索性把心一横,摆出张冰冷的面孔,“伶牙俐齿,你不过才小小年纪。就敢在本宫面前仗着太后的威仪逞威风,你以为这里是南王府么,处处都有世子护着你。”她不屑的瞥了一眼身边的宫嬷嬷。   “你去。”皇后指了指叶芷蔚,“好好的教教世子妃,什么才是宫里的规矩,省得她将南王府的脸面全都丢尽了。”   “是。”宫嬷嬷颤着一脸的横丝肉,走上前来。   叶芷蔚心里像明镜似的,说什么教她规矩,这种事在宫里司空见惯,不过是借着教导规矩的由头惩戒那些与皇后意见不合的女子罢了。   那宫嬷嬷走到叶芷蔚面前,板着脸,厉声道:“就算是世子妃,也不能不懂宫里的规矩,就让老奴先给您示范一次……”   宫嬷嬷示范了福礼的动作。   叶芷蔚站在那里看着。一动不动。   不得不承认,宫嬷嬷那动作是很规范。   “世子妃可有看清了?”宫嬷嬷问。   “没有,劳烦宫嬷嬷在做一次。”叶芷蔚一脸的乖巧。   宫嬷嬷略显得意的又做了一次。   叶芷蔚绕着她的身边来回走,时不时点点头。   “如何?这一次世子妃看清楚了?”   “刚才还有几个细节没有看清,宫嬷嬷再辛苦辛苦……”   皇后微微蹙眉,一连几次,都是宫嬷嬷在做动作,叶芷蔚站在那里问这问那,秋天的太阳**辣的,皇后又是故意挑了个没有遮阴的地方,原本为的就是让叶芷蔚越发的难过,不想现在难过的人不是她,而是那宫嬷嬷。   “不愧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嬷嬷,福礼动作可真是规范。”叶芷蔚没心没肺的夸奖道。   宫嬷嬷被她夸的越发得意,不顾脑门上的汗珠子。教导的越发起劲。   “够了!”皇后终于再也看不下去了,这哪里是她想要的结果。   “世子妃现在行个福礼,本宫要看看你学的怎样。”   宫嬷嬷直起老腰,总算可以喘口气。   可是,叶芷蔚只是站在那里,根本连屈膝的动作也不曾有过。   皇后的眉毛一下子便拧了起来,“世子妃,你这是何意?”她冷声质问。   叶芷蔚忽地一笑,眼中竟带着一丝不屑之色,“皇后娘娘。这种戏码已经太老套了,您真该换换了。”   此言一出,不只是皇后,就连皇后身边的宫嬷嬷和宫女们全都愣住了。   就算知道这是皇后故意在做筏子,可是有谁敢反抗,又有谁敢开口说半个不字呢,还不是只有老老实实挨罚的份?   要知道,皇后可是后宫之主,在这里,她的一句话就等同于一切。可是眼前这个还没有及笄的世子妃,竟敢当面嘲笑皇后的伎俩。   “你说什么?”皇后阴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   “既然皇后听不清,我就再说一遍。”这一次,叶芷蔚连自称都变了,“皇后既然想要折腾我便明说好了,这么拐弯抹角不觉得没意思么?这么大热的天,我站着都觉着热,看看你把那宫嬷嬷害的,这一脑门子的汗,指不定她在心里把你骂成什么样呢。”   宫嬷嬷吓的脸都变了颜色,一下子跪到地上:“皇……皇后娘娘,老奴心里从没这么想过,为皇后娘娘分忧是老奴的荣幸……”   还没等皇后开口,叶芷蔚嗤嗤冷笑:“看把你吓成这样,皇后娘娘现在才没功夫搭理你呢,我今天在这惹恼了她,只怕晚上你们全都要被杀人灭口,谁让你们看到了她丢脸的一幕呢。”   叶芷蔚扬着小脸,嘴角带着无害的微笑。   那几个宫女却是一脸惊惧,因为据她们对皇后性情的了解,这种事她确实做得出来。   皇后又惊又怒。   显然她没有料到叶芷蔚竟如此胆大妄为,敢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种事情换了别人,哪个不是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向她求饶。   如果她心情好了兴许会放对方一马,要是她觉得厌烦,就会变本加厉,一个劲的折腾她,直到她在这毒日头底下晕过去。   “放肆!”皇后怒喝一声,“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竟敢在本宫面前出言不逊!”   “我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叶芷蔚一步步走到皇后面前,上下打量着对方,“若是去了这身凤袍,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又老又丑,尖酸刻薄的女人罢了。”   皇后愣在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人敢当面如此辱骂于她。   “你……你竟敢……”皇后抖着手指向她,“放肆!”   “这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叶芷蔚不屑冷笑,目光却似无间扫向皇后她们的身后位置。   在一处树丛后,有一个内侍正躲在那里,露出半个脑袋来向她点了点头。   ☆、第340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皇后被叶芷蔚气的花容失色,浑身的血都快要沸腾起来了。   “叶芷蔚,你好大的胆子!”她怒声喝道。   叶芷蔚却是一脸的不在乎,慢慢踱步靠近到皇后面前,“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在后宫里一手遮天么?你可知道老天有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那些被你害死的人,现在正在天上看着你呢。”她一边说着,目光扫到远处小路上,有几个人影正顺着园中小路往这边过来。   皇后再也忍不住,她怎么能够容忍有人在她的面前如此狂妄,眼前叶芷蔚与她近在咫尺,她猛地伸出手来,照着叶芷蔚的脸便抽了下去。   叶芷蔚突然诡异的一笑,不但没有躲避,反而生生受了她一掌。   “啪!”地一声,清脆的耳光响了起来。   叶芷蔚的肌肤原本就生得白皙柔嫩,皇后的手指上又戴着赤金镂空护甲,尖锐的护甲前端一下子就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三道血痕。   所有人都愣住了,刚才她们都见叶芷蔚态度嚣张。本以为这一掌她指定会躲过去,但没想到的是,她反而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等着挨打。   这是怎么回事,她还是害怕了么?   皇后一见叶芷蔚脸上出了血道子,立即气焰更为张狂,“今天本宫便让你知道知道谁才是后宫之主,你信不信,就算是你活活被打死在这里。也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不知微臣夫人所犯何罪,皇后竟要将她活活打死在这里。”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幽幽的男声,只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臣妾见过皇上,世子……”叶芷蔚声音发颤,突然跪了下去。   皇后回过头去,只见她们身后的小路上走来两人。其中一人身穿一品麒麟武官官服,另一人身着明黄色龙袍。   皇后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连忙带着身边众人施礼。   “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环视周围,只见叶芷蔚跪在地上,一侧脸颊上还留着三道清晰的血痕。   叶芷蔚垂着头,一扫刚才的嚣张狂妄,眼眶里尽是泪花,似想开口却又不敢,缩着肩膀,身体微微颤抖着。   “臣妾本在后园赏景,不想世子妃迷路在园中乱闯。撞到了臣妾,却又不肯赔礼,所以臣妾便让身边的宫嬷嬷教着她些宫里的规矩。”皇后生怕叶芷蔚先开口,立时抢先道。   “宫里的规矩便是活活打死么?”没待皇帝开口,风暮寒冷冷道,“微臣这还是头回听说。”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转向叶芷蔚,道:“世子妃为何不开口?”   叶芷蔚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时不时用余光瞥向皇后,好像刚才被欺负得紧,只把皇后身边的那些宫女惊得目瞪口呆。   她们在后宫里早就见惯了这种表演,只是没想到这世子妃竟也深谙此道,看来今天皇后娘娘是碰上硬碴子了。   “臣妾并没有冲撞皇后娘娘。”叶芷蔚委屈道,瞬间影后附体,眼泪扑簌簌的直往下掉,将衣裳前襟全都打湿了。扔来介弟。   “臣妾好歹也是学过规矩的,刚才在太后宫中还得了太宫夸赞,从安和宫出来后也不知怎么,臣妾便晕倒了,等醒来就身在处此,皇后娘娘硬要说臣妾冲撞了她,臣妾只有一张嘴,自然辩驳不过她们……”   言外之意,皇后在这里仗势欺人。   皇帝扫了一眼皇后身后的那些宫女,“你们谁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宫嬷嬷第一个站出来道,“启禀皇上,确实是世子妃先冲撞了皇后娘娘,老奴亲眼所见。”   其他宫女见了也纷纷跪下来,“回皇上,奴婢也都见到……是世子妃无理在先……”   皇帝微微蹙眉。   一边是楚楚可怜的世子妃,一边是性情素来不善的皇后,就连皇帝身后跟着的内侍刘公公都不禁露出了然的神色。   看这情形还用猜么?定是皇后在故意下套子,为难世子妃呢。   想到这里,刘公公不禁偷眼去看站在皇帝身边的南王世子,刚才在书房,世子还替太子说了好话,不想皇后娘娘竟是个不争气的,白白害了自己儿子的前程还不自知。   皇后这时候心里正洋洋自得,就算叶芷蔚再能言巧辩也说不过她身边的这么多宫女。   “皇上,世子妃口出狂言,污蔑臣妾,还请皇上为臣妾做主!”皇后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让这小贱人吃到苦头。   叶芷蔚闻听此言,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皇后娘娘,臣妾与您无冤无仇,怎可能污蔑于您,您若是看臣妾不顺眼明说便是,臣妾任打任罚,只要您心里痛快便是……”说着她用衣袖遮了眼睛,嘤嘤哭起来。   皇后冷笑,“纵然你再花言巧语也是枉然,本宫身边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着呢,你现在就是想耍赖也是没用的。”   叶芷蔚将脸埋在衣袖后面哭道:“反正千错万错,今日都是臣妾的错,皇上您就发落了臣妾吧,省得惹了皇后娘娘恼了您……”   不提这个还好,皇帝一听此言,立时眉头皱了起来。   “够了!”他喝道,“看看这里乱成什么样子,皇后本为后宫之主,竟然带头挑事,你太令朕失望了。”   皇后大吃一惊,“皇上何出此言,明明是世子妃有错在先……”   “你说,她为何要对你出言不逊,为何要冲撞于你!”皇帝厉声道。   “臣妾不知……”就算有仇有恨,皇后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明说,只得装做不解道:“许是世子妃年幼无知……”   “既然皇后娘娘知道世子妃年幼无知还故意处处为难于她……皇上,请恕微臣反复无常,刚才在御书房微臣的折子,还请皇上容臣收回去。”风暮寒冷声道。   折子?什么折子?   皇后茫然的看向皇帝,不知为何,她觉得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失望。   难道有什么事情是她没有注意到的么?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罢了,此事就先……”   话音未落,风暮寒突然转身朝向一边的树丛,沉声喝道:“什么人!”   皇帝身后几名护卫立时上前。   有人从树丛后拽出一名上了年纪的内侍,叶芷蔚一见险些惊叫出声。   “胡公公?”皇帝惊讶的看着这名太后身边的内侍一手捂着头,身上的衣裳沾着不少草屑,模样甚是狼狈。   “咱家见过皇上,皇后娘娘……”胡公公状似艰难的跪在地上磕头。   “胡公公,你为何在此?”皇帝不解道。   “咱家原本是要护送世子妃出宫,不知怎么,刚出安和宫便觉脑袋后面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个时候,惊讶的人可不止是皇后一个人了,就连叶芷蔚都险些惊掉了下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只知风暮寒会暗中助她,却不知太后她老人家这只老黄雀也派了人跟在后面。   叶芷蔚偷眼看向皇后,心中冷笑:只怕今天你是丢了夫人又折兵!   ☆、第341章 证词,墙倒众人推   皇帝看着胡公公,道,“你刚才在那树丛后可有听到什么?”   胡公公一脸为难之色,低着头,“皇上……”   皇后急道:“皇上。内侍的话怎可轻信!”   风暮寒突然冷笑一声,虽然他并没有说什么,但皇后却觉得一股寒意自对方身上散发出来,让人禁不住想要与他拉开距离。   皇帝显然也觉察到了风暮寒身上的冷意,有些不自然的向侧边移了几步,继续对胡公公道,“有朕在,你尽管说便是。”   胡公公顿了顿,紧张道:“咱家也是刚醒过来不久,听的不真切,皇后娘娘称世子妃冲撞了她,可能是因着世子妃性子软了些,故此惹恼了皇后娘娘,这才挨了打,后来又说要杖责……”   杖责?这是简直是没有影的事!   皇后一下瞪起了眼睛,“胡公公。这话可不能乱说。”   胡公公立即垂下眼睛,“许是咱家耳音不好,听错了。”   皇后气的心口疼,胡公公这副样子就好像是被她威胁着改口似的。   “你你……”她恨不得立即让人将胡公公拖出去乱棍打死。   可是她不能,因为胡公公是太后身边的人。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暗,眼前这情景无论怎么看都是皇后故意设下陷阱,将世子妃弄到御花园的无人处刁难。   若不是刚才他与南王世子下棋下得累了,得了刘公公提议出来走走,也许今天这世子妃就要被皇后弄死在后宫里了。   想起御书房里那成堆的弹劾太子的折子……皇帝心里的暗火蹭地就窜出来了。   “够了。世子妃难得进宫一趟,又是为陪伴太后,就算小有差错也不至于此,皇后你最近的脾气好像倒是越发的大了些,想必后宫事情太多。让你劳心劳神,不如朕派了丽妃与你一同管理。”   “皇上!”皇后惊得呆立当场。   怎么才几句话的功夫。她在后宫的权力竟丢了一半。   风暮寒这时走过去。也没容皇帝开口,直接揽了叶芷蔚的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世子爷……”叶芷蔚期期艾艾的抽着小鼻子,一脸的委屈,但实则她此时有些心虚,因为风暮寒虽然提前告诉了她将会发生的事,却没有让她将自己的脸让皇后打,而且还伤成这样。扔宏广技。   她就算垂着眼睛也能感觉到风暮寒揽着她的腰的手极其用力,她疼的险些叫出声来。   不过当着皇上的面,她只能忍着。   “皇上,胡公公他信口雌黄,真的是世子妃冲撞臣妾在先……”皇后仍想解释,她好不容易才得了个机会,怎么甘心就此放过。   皇帝扫了一眼面如冷霜的风暮寒,也不理会皇后,而是对身后侍卫道:“来人,将这些只会胡言乱语的奴才全都拖下去,杖责五十。”   皇后身边的宫嬷嬷与宫女全都吓傻了。   皇上竟然要责罚她们?杖责五十过后,哪里还有她们的命在。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跪在地上,求饶声一片。   “皇上饶命!”   “求皇上开恩!”   “皇后娘娘,求您救救奴婢……”   几名侍卫手脚麻利的上前将那些宫女跟宫嬷嬷捉住,拖了下去。   皇后孤零零的站在那,浑身气的发抖。   风暮寒瞥了皇后一眼,冷声道:“世子妃受了些惊吓,难免失仪,微臣这厢告退了。”   说完也不待皇上开口,径自扯了叶芷蔚的胳膊往回走。   皇后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怒道:“皇上,南王世子如此无理,您竟也能容忍?”   “住口!”皇帝勃然怒斥,“你还嫌丢的人不够多么?”   皇后白了脸,以前她跟皇上之间虽然也有过争吵,可是他却从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这么多年来,皇后几乎已经快要忘记,她的体面是要靠皇帝来维持的,失去了皇帝的信任与宠爱,那么她便什么也不剩了。   也许正像叶芷蔚说的那样,去了这件凤袍,她只不过是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罢了。   刘公公等人此时全都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   皇后牙根咬得咯咯响,“皇上,依臣妾看,那南王世子绝非善类,您千万不要信了这逆臣之言啊!”   “逆臣?”皇帝目光一凛,皇后还要接着说下去,忽见他一抬手,劈手照着她的脸便是一记耳光,用力之大,皇后踉跄几步,险些倒地。   殷虹的的血迹顺着皇后的嘴角淌下来。   “你还有脸说别人是逆臣?你去问问自己养的好儿子,他那通敌叛国的书信是怎么来的,那书信上的太子大印可是有别人强逼着他盖上去的!”   皇后捂着脸,整个人都蒙了。   “什……什么通敌叛国?”   皇帝脸色越发难看,一甩袖子,也不理会皇后,转身便走。   皇后急了,一把抓住要跟随皇上离开的刘公公,“这是怎么回事,本宫皇儿可是又被人诬陷了!”   刘公公暗暗撇嘴,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半步,躲开了皇后欲拉扯他的手,“皇后有所不知,三皇子在敌军将领身上搜出一封书信,正是太子殿下所书。”   “三皇子……他不是还没回京吗?”   “正是,不过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三皇子恐半路有失,故此先派人护送此信先回了京城。”   皇后只觉身子一软,她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她原本以来,只要在半路拦截便能防止三皇子将不利于太子的证物带回,不想她还是棋差一招。   “皇后娘娘,您是不知道,现在皇上的书案上,尽是弹劾废太子的折子,这一次,只怕是真的要出大事了。”刘公公故意道,平时皇后在他面前作威作福惯了,现在见她被自己吓的面无人色,刘公公的心里顿时舒爽许多。   临走时,他还不忘最后在皇后伤口上撒一把盐。   “皇上对此极其动怒,可是满朝文武只有南王世子一人替太子说情,皇上本是不想听的,今天世子好不容易才寻了机会,借陪皇上下棋之机进言……谁成想却变成这样……”说完刘公公不住摇头啧啧叹息。   风暮寒竟会替太子求情?   皇后捂着肿痛的脸站在炙热的太阳底下,可是全身只能感觉到阵阵冷意。   她怎么可能相信!   有道是墙倒众人推,太子被废才几个月的时间,没想到满朝文武里已经再也没有了替他说话的人。   ☆、第342章 有喜!   风暮寒带着叶芷蔚出了宫,直接回了庄子上。   一路上车厢里的气氛都有压抑,叶芷蔚用沾了冷水的帕子捂着红肿起来的脸颊,时不时偷眼去看风暮寒。   今天玩了皇后一把,她还是很开心的。可是坐在她身边的某人的心情却是极不美丽。   “……暮寒。”叶芷蔚软软的唤了一声,倒先把自己麻的虎躯一震。   风暮寒紧抿的唇角抽了两下。   叶芷蔚敏锐的注意到了。   小狐狸伸出爪子,放在他的腿上,轻轻推了推,“你生气了?”   风暮寒凤眸斜睇,只把她看的背后直起鸡皮疙瘩。   这种事还用问?就连外面护送马车的青衣他们都能觉察出主子的不悦。   她一路好话说尽,可是风暮寒就是绷着脸不理她。   一直到了庄上,两人下了马车,风暮寒甩了衣袖独自往院里走。   叶芷蔚心中小人仰天长叹:风暮寒这家伙比皇后难对付多了。   王妃正好从院里出来,风暮寒周身寒气与她擦身而过。   “寒儿?”王妃一愣,早上他们出去的时候都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变了脸?   再往叶芷蔚脸上看去,三道血痕清晰可见。   王妃“啊”了一声,脸上突然失了血色。   可把叶芷蔚吓坏了,急忙扑上去抱住王妃:“母亲!母亲!”   风暮寒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此情况也是吓了一跳。急忙抽回身来扶住王妃。   院子里立时乱作一团。   风暮寒直接将王妃抱起来送回了屋,丫鬟们全都聚在门外,不知该如何是好。   “崔先生一会就到了,母亲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先喝点水?”叶芷蔚还算镇定。   王妃这时已经醒了过来,只是气色有些差,她看到叶芷蔚,于是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这脸是怎么弄的,好端端的进了一趟宫……就变成这样了……”   “没事,只是一点小伤。”叶芷蔚笑着安慰道。   “一会让崔先生看看,可不要留下疤痕。”王妃叮嘱着。扔来豆血。   风暮寒站在那里看着王妃跟叶芷蔚,眼底翻涌着厚重的阴云。   半个时辰后,崔先生快马从南王府赶了过来。   因着王妃是女眷,所以风暮寒不能留在内室。所以只好到外间屋去等信。   崔先生替王妃诊脉,叶芷蔚不放心,便留在了屋里。   “如何?”叶芷蔚急张道,她最担心的事情是庄侧妃当年对王妃投毒,恐怕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崔先生先是切了王妃右手的脉,然后又切了左手的,不住的捻着山羊胡。   “不是什么大问题,王妃思虑过度,需要好好调理,而且……”崔先生诊过脉后飘然起身,恭敬立于床前拱手施礼:“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王妃诧异的望着他,“如今我已不是什么王妃,崔先生称我夫人便可。”   “恭喜夫人。”   叶芷蔚急的不行,“你快说,母亲倒底怎么了嘛!”   “夫人有喜了。”   闻听此言,叶芷蔚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什……什么……”王妃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   “虽然脉象还有些弱,但确实是喜脉。”崔先生微笑道,“王爷若是知道了。也定然会高兴的。”   “不不,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王爷!”王妃脸色煞白,拼命的摇头。   崔先生一脸不解,“王爷心里一直有您,这些日子在下经常陪在王爷身边,自您离开王府后,他谁的院子也没去过,有几次半夜时他还偷偷去了您过去住的院子,在那里站了很久……他若是知道了您怀了他的子嗣定会派人将你接回去……”   “不。”王妃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崔先生诧异的看着王妃,不知该如何开解才好。   “崔先生还是快些帮世子妃瞧瞧伤吧。”王妃显然不想再就刚才的话题说下去了。   崔先生见状也忙岔开话头,从药箱里取出他配制的药膏来,叮嘱叶芷蔚该如何涂用。   风暮寒在外面等着心绪烦乱,好不容易见门开了,却是叶芷蔚先出来了。   风暮寒立即起身便想往屋里去。   叶芷蔚一把将他拉住,“你先别进去。”   风暮寒诧异道:“为何?母亲情况怎样?”   叶芷蔚淡淡一笑,“你先别急,有崔先生在,母亲没事。”   风暮寒见叶芷蔚笑的并不勉强,于是稍稍放下心来,又见她手里拿着药瓶,取过来细细查看。   “母亲她……有喜了。”叶芷蔚突然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风暮寒正将药瓶的盖子打开,听了这话全身顿时僵住了。   “你说什么?”   叶芷蔚又说了一遍。   “母亲怎么说?”风暮寒语气越发冰冷起来。   叶芷蔚连忙拉了他的手往院外去,“你先冷静一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风暮寒却一下甩了她的手,“我难道还不冷静吗?”   虽然没有休书,但他的母亲仍然算做是被休出门去的正室,南王一连几年都没有碰过她,现在却突然怀了孩子,这要传出去,只怕又会招来无数流言蜚语。   叶芷蔚一瞪眼,“别人想说什么嘴长在她们身上,除了你以外,母亲从不奢求什么,可是你又不能时常陪在她身边,若是有了这个孩子,母亲哪里还会有什么时间胡思乱想,她这么爱孩子,定是一门心思的扑在孩子身上。”   风暮寒愣了愣,“母亲她……想要这个孩子?”   叶芷蔚笑眼弯弯,“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高兴的,崔先生开了保胎的药方,正在屋里叮嘱母亲按时服用呢。”   风暮寒看着她那如浴春风的笑容,脸颊一侧的三道血痕愈发显得刺眼。   他猛地拉住她的手,径直往他们住的院子过去。   叶芷蔚知道今天在宫里时,她已经惹了这位冷面阎王不快,所以便老老实实的听凭他帮着自己清理伤口,又上了药。   “那通敌叛国的信件可是真的?”叶芷蔚好奇道。   “只要皇上认定是真的,那便是真的。”风暮寒不屑道。   叶芷蔚吐了吐舌头,“那么说还是假的了?”   “不管是真是假,这一次皇上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皇上会杀了太子么?”叶芷蔚总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一世这么轻松的就能将太子收拾了?   “不会。”风暮寒冷冷道,“但是很快他就会明白,自己的处境远比死亡还要让他难过。”   ☆、第343章 接风宴,敌军将领遇刺   十日之后,三皇子带兵返回京城。   当天凡三品以上官员,尽命携家眷入宫参加三皇子的接风宴。   这几日子,叶芷蔚脸上的血痕已经淡了许多,不过她还是在脸上戴了一方面纱。   风暮寒带着青衣等近卫军护着她的马车进了宫。   整个宫里都喜气洋洋的。这一次三皇子大胜南泽国,皇帝分外兴奋,大殿内各处张灯结彩,颇有过节的味道。   众人入座归席,宫女们捧着精美菜肴鱼贯穿行在座位间,身上佩环轻响,香气阵阵。   英王右手边坐着他的正妃,左丞相之女顾秀婷,左手边坐着闫程鸣。   因着英王的关系,最近闫程鸣新任了二品正将军之职,正是春风得意。   皇帝与皇后坐在高高的御座之上,一侧是皇帝的宠妃,从丽妃娘娘起,按照品级一字排开。   最近丽妃娘娘因为手上权力大增的缘故,心情显然非常好,皮肤也分外有光泽。坐在那里神态自若,时不时向皇帝蔫然一笑,魅惑的眼神就像带着小钩子,引得皇帝目光也总是落在她身上。   皇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可是她身为皇后,必须是后宫大度的典范,就算她心里再恨也只能装做没看到。   三皇子进入大殿时,气氛顿时热烈起来,不少与三皇子相熟的人都站起身,端起酒盏纷纷向他敬酒。   三皇子持酒盏一一向众人回敬。   皇帝笑着看三皇子与众人寒暄。脸上隐隐带着骄傲的神色。   “听说三皇子此番回来,还俘获了敌军的将领?”不知谁开口问了一句。   三皇子闻听此言,立即站起身来,拱手对皇上道,“父皇洪福齐天,儿臣此次才能大败南泽国,不但夺回我方城池,还将敌国两座城池收入囊中。”说罢,让内侍将城池地图献上。   “好!”皇帝抚掌大笑。   这时有侍卫押解着敌军将领进入大殿。   “跪!”殿前侍卫齐声呼喝。   有人抬脚踢在那人腿弯处,强迫其跪下。   可是那人就算是跪了,身子却挺得笔直。   皇帝上下打量着那名敌将,只见他身材魁梧,样貌凶狠。就算当着大殿内这么多人的面,依然趾高气扬,就好像他才是真正的皇帝一样。扔吗乐技。   “你南泽国为何屡次来犯我边境?”皇帝冷冷道。   那敌将把头一扬,“既然被你们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需多言!我们南泽之人虽然不如你们聪明,但却是不会出卖朋友的。”   皇帝的脸色一沉。“你们这等野蛮之辈也会有朋友?”   敌将把眼一瞪。“他虽不属于我南泽人,但既然他帮助过我们,我便不会说出他姓字名谁,你休要再问,要杀就杀个痛快吧!”   在场不少女眷听了全都不禁哑然失笑,南泽国人性情野蛮,但却不失天真,而且在她们看来,还有些呆头呆脑。   不过在场的那些官员们闻听此言却是笑不出来了。   此前皇帝收到的通敌密函便昭示了太子与南泽国有书信来往,更是在敌将身上搜出信件,上面还有太子的大印。   刚才听了敌将的那一番话,只怕这事,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皇上,此人太过狂妄,依臣妾看败军之将如丧家之犬,不如直接杀了痛快。”皇后生怕那人再说出什么对太子不利的话来。   皇帝忽地冷笑一声:“朕以前怎么没发现,皇后竟也是个女中豪杰,杀伐果断。”   皇后脸色微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臣妾也是一时气愤,觉着此人甚是嚣张。”   “来人。”皇帝一摆手,“将他押入大牢。”   皇后眼睁睁看着那人被殿前侍卫带走了。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不少人都聚在三皇子身边,看来这次三皇子得胜,皇帝必会重重赏他,现在太子之位又正空着,……也许他离那位子真的不过远了。   叶芷蔚慢悠悠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低声对风暮寒道:“皇后今天若是一直这么老实下去,只怕就没戏了。”   “不急。”风暮寒凤眸微垂,将酒杯贴到唇边,在外人看来他好像正在饮酒,可实则他只用嘴唇沾了沾,根本没有喝进嘴里。   过了一会,皇后招来身边的一个小内侍,两人说了几句话后,那小内侍悄悄退了下去,没一功夫便在人群中消失了。   叶芷蔚激动的用小手碰了碰风暮寒的腿,“快看那!”   “莫乱动。”风暮寒好像早有防备,大手正等在那里,一把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   叶芷蔚想将手抽回去,不料他却反握的更紧,略带粗砾的指尖揉捏着她的手指,细细把玩,只把她疼的龇牙咧嘴。   “你轻点!”要不是有这面纱遮着,估计周围的人都要被她那狰狞的面部表情吓到。   “世子,世子妃为何坐在这里,不与大家一起同乐?”三皇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这边,手里还端着酒盏。   “世子妃不喜热闹。”风暮寒淡淡道。   三皇子略带惊讶的看了一眼叶芷蔚,低声道:“听说此前世子妃在御花园得罪了皇后娘娘,不知脸伤得如何?”   叶芷蔚心里暗叹,这帮皇子们个个都是鬼灵精,这些消息就没有能瞒住他们的。   “多谢三皇子挂念,已经没事了。”她柔声道。   三皇子一笑,忽地压低声音对风暮寒道,“不知世子为何替太子求情,莫非你不知太子所犯何罪?”   风暮寒坐在那里扬头看着三皇子,动也未动,“本世子只是依本心行事,三皇子无需多虑。”   “既然如此,你更应顺天而行。”三皇子的微笑中带着丝冷意,直视着风暮寒,“免得到头来让我失去你这个朋友。”   叶芷蔚隐约觉得,周围似有无形的阴云升起,看不见的火花四溅。   这时后面有人过来给三皇子敬酒,三皇子脸上重新恢复了以往的温和,对叶芷蔚点了点头后离开了他们这边。   叶芷蔚其实早有一肚子的不解,从风暮寒第一次替太子说情开始,她便隐约觉察出他心中似乎另有打算。   不过既然他没有主动开口告诉她,那她也不会去追问。   就算对此她怀有不少疑问,但她觉得,凭她对他的了解,他做的每件事,都是必然有他的道理。   就在众人举杯畅饮之时,忽地从殿外进来一名侍卫,急冲冲穿过席间,来至皇帝面前,拱手禀道:“启禀皇上,南泽国敌将遇刺身亡。”   “什么?”皇帝放下手里的酒杯,“刚才朕不是让人将他押至大牢去了吗?”   “是……可是敌将刚入大牢不久,太子殿下……不,是大皇子突然闯入,一剑刺中了那人咽喉……”   废除了太子之位后,他也只剩下了那大皇子的头衔而已。   皇帝猛地一挥手将酒杯掷向地面,“哗啦”一声脆响,白玉杯应声而碎……   ☆、第344章 殿前查案,俱都出自皇后宫中   大殿内瞬时静寂无声。   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盯着皇帝与那进来报事的殿前侍卫。   敌军被俘将领才刚被押走没一会,就遇刺身亡了?   什么人会杀他!什么人敢杀他!   皇帝好不容易才强压下心头怒火,沉声道:“来人,将大皇子带进来,朕倒要亲口问问看。他是如何英勇杀敌的!”最后一句话明显带着讽刺之意,皇后在一边如坐针毡,两只手心里全都是冷汗。   她就是怕那敌军将领以后招出跟她儿子有关的事情来,所以才暗中派了名小内侍打探消息,可是没想到这边消息还没传回来,那边她儿子竟出了事。   众人等了大约有一半盏茶的时间,太子被人带了进来。   大殿里静的出奇,每个人都紧张的盯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太子。   太子神色似有些慌张,行至皇帝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口称:“罪臣叩见父皇,母后。”   皇帝冷笑,“朕从不知自己的皇儿竟如此英勇,就连南泽国的敌将也是不惧的。”   “父皇……儿臣冤枉啊。”太子膝行半步上前,惊慌道,“儿臣一直听从父皇吩咐,从没离开过静思殿半步!”   皇帝不气反笑。“如此说来,那敌军将领是自杀身亡的了,或是那些殿前侍卫集体污蔑于你?”   “是是……就是他们在污蔑皇儿,皇儿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啊!”   皇后小心翼翼的盯着皇帝的脸色,道:“皇儿他从小就胆子小,武功又弱,怎么可能亲手去刺杀那敌军将领,定是那些侍卫搞错了。”   皇帝瞥了皇后一眼,冷声道:“刚才谁负责押解敌军将领的。站出来吧。”   皇帝话音刚落,自一侧殿前侍卫里走出三人,齐齐拱手道:“启禀皇上,是属下等人负责。”   皇后一见有些发愣,要是一个人她还可以想出主意来,把一切都推在那人身上,可是现在怎么竟出来了三个人。   “你们好大的胆子,出了事竟敢陷害到大皇子头上,难道你们就不怕事情水落石出后掉脑袋吗!”皇后厉声喝道。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属下等人亲眼见大皇子手持利刃,刺中了敌将的咽喉,这便是当时大皇子所用的利器,请皇上过目。”   那三人毫不畏惧。其中一个呈上来一个用白布包着的匕首,上面沾满血迹。   内侍总管将利刃呈到皇帝面前,皇帝掀起白布一角扫了一眼,立时额角跳起青筋。   皇后张着胆子也扫了一眼,心底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那把匕首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她的皇儿十五岁成人礼时,皇上送给他的礼物。   匕首上镶嵌着各色珠宝,其中最大的那块猫眼石上还刻着两个字:勤勉。   那正是皇上对他的期望。   “我没有,我没有……”太子急急想解释。   “好!……真是朕的好儿子!”皇帝却根本连看都不看他儿子一眼,只是盯着那匕首连连冷笑。   “皇上。皇儿他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请皇上三思!”皇后看着皇帝那冰冷的目光,整颗心都抽紧了。   就算以前皇上数次对她的儿子感到过失望,可是却从未露出过如此可怕的眼神,看那样子,最后的父子情,君臣义就要走到分崩离析的边缘了。   “皇儿他原本被囚于静思殿,他怎么可能出得来。皇上,您要三思呀!”   皇帝皱了皱眉头,道:“今日负责静思殿守卫之人在何处?”   不多时,从殿外进来两名身穿软甲,侍卫装扮的人,在他们面前还押着一个小内侍。   “皇上,属下拿到一个可疑之人。”他们将小内侍推到殿前。   皇后往下一看,立时脸色大变。   因为过度的惊惧,她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闷痛,就连呼吸都格外困难。   那名内侍,就是刚才她吩咐出去打探敌军将领消息之人,可是他怎么会跑到囚禁太子的静思殿中?   皇帝的目光如刀子般落在那个人的身上,“抬起头来。”   那名内侍浑身瑟瑟发抖,仍是低着头。   “朕让你抬起头来!”   一旁的内侍总管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小……顺子?”   小内侍抬起头来,早已是泪流满面。扔以杂亡。   皇帝看了眼内侍总管,不屑道:“此人你可认得?”   “奴才认得。”内侍总管一脸犹豫之色,“只是……”   “只是什么?”   内侍总管偷眼去看皇后,缩着肩膀,似乎生怕皇后责难于他。   “有朕在此,你且大胆言明。”皇帝不耐烦道。   “是。”内侍总管垂首道,“此人名叫小顺子,原来认了老奴做了干儿子,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去了皇后宫中,以后就再也没有了来往……”   皇帝轻扯嘴角,这种事在宫中时有发生,攀上了更好的主子,自然就会忘了原本的主人。   “皇上,此人正是在静思殿外被抓到的,属下发现他时,他身边还有一把木梯……”   “说,你是奉了何人之命去了静思殿,大皇子可是你放出来的?”皇帝厉声道。   小内侍全身抖的连话也说不出,只能一味的用乞求的目光注视着皇后。   皇后心里又悔又恨,她明明只派了他去打探敌军将领之事,这小畜生怎么会跑去静思殿!   现在出了事,只怕就连她也洗不清干系。   “大胆奴才,枉本宫平时善待于你,你说,究竟是受何人指使,陷害大皇子!”皇后只能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质问的同时,阴森的双眼死死瞪着小顺子。   那目光中分明透出浓浓的杀意。   小顺子心底一片冰凉,皇后的目光分明带着告诫与威胁,他如果说错半字,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不,只怕会比那个还要凄惨。   殿内众人全都注视着事态的发展,大皇子要如何发落,现在只能看这内侍将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了。   在无人注意之时,风暮寒不动声色的端起酒杯,勾了勾小指。   就在所有人都在等着那内侍开口之时,突然从皇后身边的宫女冲出一人,猛地扑向小顺子。   就连殿前侍卫都没反应过来,小顺子的胸口上便多出来了一把匕首。   小顺子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胸口,拼力抬起手来,指向皇后的位置,可是他的嘴里只能发出“呵呵”的吐气声。   几乎与此同时,那名刺死小顺子的宫女举起手里的另一把匕首,决绝的划断了自己的喉咙。   眨眼间,两人殒命,且都是皇后宫中之人。   每人都能看得出,此刻皇帝的眼中,正不断跳跃着难以压抑的怒火。   ☆、第345章 废为庶人,急患内风   皇帝脸色阴沉,看着大皇子跪在桌案前,他抓起桌案上的酒壶,猛地丢下去。   酒水溅了大皇子一身,白玉酒壶正打在他的脑袋上。额角立时肿了起来。   “真是朕的好儿子!”皇帝手扶桌案,只气得浑身哆嗦,眼前一阵阵眩晕。   “皇上!”皇后与内侍总管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搀扶。   “皇上请息怒,还应以龙体为重!”   下面众臣也纷纷出言相劝,但却没有一人为曾经的太子出言辩护。   酒水顺着大皇子的脸颊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他跪在那里,双手紧攥成拳,眼睛里尽是自嘲之色。   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太子党,还不到一月功夫便已彻底销声匿迹,一些人投靠了英王,另一些人则朝向了如今风头正盛的三皇子风泽熙。   本以为被囚只是暂时失利,却不想一步错,步步错。   他原本好好的待在静思殿中,忽地闻到一股异香,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之时,已然身处大牢之中,在他面前躺着一具尸体,他的手里还握着染血的匕首。   惯于使用这种伎俩去陷害别人的他。现在终于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无可辩解,没有退路。   皇帝一把甩开皇后的搀扶,冷笑道,“这么多年来,朕对你们母子过于宽容,才会招致今日恶果,朕既能给你荣耀,也能将之收回,来人哪……”   “皇上!”内侍总管立即上前来。   “拟旨……大皇子自立太子位以来,不思进取,有违祖训,通敌叛国。形迹恶劣。从即日起废为庶人,贬放北方苍州,没有旨意,不得回京……”   所有人心中同时一动。   北方苍州。实乃苦寒之地,先不说山穷水恶,光是这一路上千里迢迢,以大皇子的娇惯身子,只怕还没等去到地方,已然死在半路上了。   “皇上……”皇后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头扑倒在皇帝脚下,“皇上,您这是想要皇儿的命啊!”   皇帝怒气不消,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是想要朕的命!”   这个时候皇上正在气头上,谁都知道不应该再开口,特别是皇后。   刚才小顺子被宫女刺杀之事皇上还没有追究呢,皇后不快些将自己从麻烦里抽身出来,这时反而不顾一切去帮自己儿子说话,明显就是自寻死路。   叶芷蔚一双眼睛瞪得贼亮亮的,生怕错过了现场的好戏。   风暮寒攥着她的大手捏了捏她的指尖,“口水流出来了。”   叶芷蔚真的抬手去擦了一下,可是什么也没摸着。   这个时候,她真的庆幸自己今天戴着面纱,要不然一直板着自己的脸,可是要累得抽筋了。   看看殿内众人,特别是英王与三皇子他们,只见他们个个神色凝滞,面带沉痛之色,叶芷蔚心中的小人笑得打跌。   只怕这几个三孙子的心里全都笑开了花,真难为他们一直控制着自己的脸,也不怕板得成了面瘫。   皇后这时候也是被冲昏了脑子,她的所有希望全都寄托在她的儿子身上,现在眼见得她最后的希望破灭,如何能不癫狂。   “皇上,臣妾与皇儿俱都是被人所害,您若听信谗言,早晚有一日,您会后悔的,您看看你身边的那些皇子,他们哪一个不是在虎视眈眈窥视着您的皇位,没了皇儿坐这太子之位,相信不久之后,您就会发现,他们一个个俱是贪婪之辈!”   叶芷蔚心里啧啧赞叹:皇后总算是说了句人话,可惜,这个时候,皇上已经不再相信她了。   “这皇位是朕的,朕想传给哪位皇子,自然要由朕做主,这些年来,你主持后宫也是操劳过度,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歇息歇息,来人哪,送皇后回宫!”   皇后眼睁睁看着她的儿子被几名殿前侍卫半拖半拽着拉了下去,他的头耷拉在一边,目光呆滞,显然已经失去了斗志。   几名宫女来到皇后身边,低声道:“请皇后娘娘回宫。”   回宫?其实这一次是要软禁她吧?   皇后气血上涌,阴森的眸子射出幽幽暗火,这么多年来,她从没有吃过这种哑巴亏,而且还是当着群臣的面,皇帝连最起码的尊严也没有给她,这简直就是无形的羞辱。   皇后挥衣袖扫开上前欲搀扶住她的宫女,眸光掠过席间,正落在叶芷蔚的身上。   虽然叶芷蔚戴着面纱,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那双乌黑的眸子弯弯的像月牙一般,她明显是在笑。   皇后只觉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正在绷紧……绷紧……   叶芷蔚显然注意到皇后的目光,她微微一愣,续而坦然的与之对视。   几位宫女不敢违抗皇帝的命令,再次上前拉扯皇后,只不过这一次她们可就没那么温柔了。   皇帝的眼神已经快变成了刀子,她们再要不弄走皇后只怕死的人就会是她们了。   无奈皇后根本挣不过那么多宫女的拉扯,身子被拉扯向后。   就在这时,她看到叶芷蔚挑起面纱,樱红的小嘴无声的开启,吐出两个字来。   虽然她们之间距离甚远,但她还是清清楚楚的看清了叶芷蔚的嘴形,那两个字,似乎说的是:龙脉。扔尽住巴。   脑子里血气瞬间窜上来,她想要尖叫,想要挥开那些拉扯住她的宫女。   她苦苦寻找了那么多年的东西,想要得到的东西,没想到已然被对方知道了。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知道龙脉这件事……难怪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找到那两枚玉片,莫非他们已然知道了这其中的秘密?   一股血腥之气从她的喉咙里涌上来,她只觉嗓子里一甜,扑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皇后娘娘!”   “娘娘!”   她只听见宫女们焦急的呼唤,可是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从始至终,她也没有听见皇上开口,也没有人吩咐去传太医。   她想要开口,但舌头却不听使唤,她想动一动四肢,可是右半边身子却又僵又麻……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个声音,道:“禀皇上,皇后娘娘所患之症,似内风……”   内风……   叶芷蔚伸长脖子,仔细听着太医的话,心中小人笑得畅快。   内风便是她所熟知的中风之症,看来这皇后娘娘日后气不得怒不得,不然从此以后可就要戴着口水巾过日子了。   ☆、第346章 困惑,世子行逆行之事   接风宴散去时,刚过二更天。   白日里威严的宫墙此时也显得分外孤寂,灯影映照下,幽暗的人影随之晃动,让人看不真切前方长长的甬道。   秋风乍起。将叶芷蔚的衣裳吹得鼓起。带着丝丝凉意。   风暮寒云袖遮掩下与她十指紧扣,带她自长长甬道中走出。   宫门外,停着各府的马车,青衣带着三十多名近卫军等在那里。   风暮寒伸手先扶她上了马车,但自己却站在原地不动。   “世子?”幽暗的光线中,叶芷蔚似觉出他神色中暗藏的压抑与清冷。   “青衣会送你先回去。”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你呢?”叶芷蔚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仿佛想从中看出他真实的意图。   “为夫最迟两日便可回还。”   叶芷蔚凝神着他那妖冷的面容,于灯火中隐带着一丝凌冽,唇角微抿,划出剑刃般的弧线。   “是否会有危险。”她一字一顿。   风暮寒微微一愣,他本以为她会询问自己想要去做什么。尽管他在心里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向她解释,但没想到她最后问询的,却是关于他的安危。   “不会有事。”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若为夫明日未归。你只管照顾好母亲,若有事我会让人传信给你。”   叶芷蔚静静的听着他的吩咐,娇俏的小脸上尽是少有的严肃,看她竟如此认真。风暮寒忍不住伸出食指在她脑门上一弹。   “哎呦!”她伸手捂住额头,不过这一次小狐狸却没有炸毛,而是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哀怨的瞅着他。险险将他的心柔化入骨。扔节刚技。   他长叹一声,伸手替她揉着额头,“我已将出城腰牌给了青衣,出城之后你在车里莫要乱动,一切自有青衣安排。”   叶芷蔚“嗯”了一声,老实的坐进车里去了。   青衣最后又检查了一遍马车,风暮寒叮嘱了几句,他们这才调转马头,离开宫门口。   风暮寒站在宫门一直望着叶芷蔚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转回身准备重新入宫。   “世子这是要去何处?”   风暮寒转过身,只见英王与闫程鸣从宫门出来,他一语不发,眼中如若无物般从他们中间钻过。   英王不禁连连蹙眉。   以前他认为自己很了解南王世子这个人,虽然他性情乖张,有时甚至显得有些冷血无情,可是在对待太子的立场上,却一直与他站在一处。   可是现在,就在太子终于被成功拉下马之时,他突然间发现,南王世子却站到了与他对立的另一面。   “世子莫不是忘记了以前的种种?”英王叹道,以前太子的影卫屡次暗杀于他,就连英王也是知晓的。   风暮寒一语不发,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宫门之中。   闫程鸣微微冷笑:“既然他想自寻死路那便由他,英王殿下何苦要拉他回来。”   英王望着风暮寒消失的宫门,眼中月华闪烁,半晌叹了口气,道:“世子并非你我所想的那般简单。”   风暮寒之前曾替太子向皇帝求情,此事早已被朝中大臣所知晓,现在这个时候,他孤身一人进宫去,想来也是为了此事。   英王站在那里半天也想不明白,为何他竟会选择去替太子说情。   虽然他不清楚风暮寒与太子之间有多少解不开的仇恨,但那两人间早已形同水火,风暮寒曾在镇国公府当着众人面打了太子的脸,以上种种俱都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好。   现在太子被贬苍州,只怕这辈子也再回不来京城了,此事已成定局,他想不通风暮寒此举究竟何意。   其实这边英王想不明白,那边三皇子离开宫中后脑子里也在想着此事。   他骑着马,身边带着六名侍卫,远远的看见南王世子的马车向着城门驶去。   他催动座骑,几步奔到马车前,朗声道:“世子妃请留步。”   青衣警惕的护在车前,马车停下来,车帘低垂,三皇子等了半天也不见叶芷蔚露出头来,不由笑道,“世子妃何时也这般的守规矩了?”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蜀香园的大东家,指派手下人去敲了自家镇国公府大少爷的闷棍,商场上种种手段,俱都显示出她的聪慧与果断。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守着那死规矩不放?   车帘仍垂着,车里传来柔柔的女声,“三殿下,不知半夜拦车所谓何事?”   三皇子爽快一笑,“世子妃当真不肯露面?我只不过有些话想与你说说,不会耽搁很长时间。”   车帘微微一动,自车里露出张精致的小脸,带着三分稚气,七分娇柔,秋眸如水,于灯影中忽明忽暗,只看得三皇子心里也跟着轻轻一动。   “有道是灯下观美人,世子当真是好福气。”三皇子笑道,毫不隐晦他对美人的欣赏之色。   他的这种直白并没有惹了叶芷蔚的厌烦,相反的,见他这模样叶芷蔚反倒略略安下心来。   “不知三殿下有事要说?时辰已不早,我还要出城行路。”叶芷蔚不想浪费时间,索性直言不讳。   三皇子突然收拢脸上笑容,催马靠上前来。   青衣面无表情,右手却自动滑向了腰后的剑柄。   “世子妃可知世子今晚为何要留在宫中?”三皇子的面容逆着灯光,昏黄的烛影中隐约透出倨傲之色。   叶芷蔚平静的与之对视,“三殿下究竟想说什么?”   “南王世子此举乃逆天而行,他竟替我的大皇兄向皇上求情,你可知圣旨一下,就再无更改之意,你说世子此举是否是愚蠢至极?”   叶芷蔚心中微动,没想到风暮寒竟是再次替太子去向皇帝求情。   “只怕世子今夜要在御书房外站上一夜了。”三皇子扬头大笑,“兴许明天也回不来,世子妃还是早做打算的好,若是能劝上一劝,那自然是最好,省得最后就连你也是要跟着受连累的。”   看着三皇子纵马远去,叶芷蔚轻轻放下车帘。   青衣催促队伍继续前行。   “世子妃……”车帘外传来青衣犹豫的声音,“世子爷他有自己的打算,您要相信他才是。”   叶芷蔚忽地微微一笑,隔着车帘轻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青衣再不言语,马车出了城门,一路向着庄子驶去。   ☆、第347章 世子滞留宫中,王府派人相邀   叶芷蔚回了庄上,第二天果然风暮寒没有回来。   青衣也留在了庄上没有离开的意思。   王妃开始时问了她几句有关风暮寒的事情,想来以前他也经常这般出入不定,所以王妃见叶芷蔚神色从容,所以并没有疑心其他。   一直到用过晚膳。青衣传来了口信。称世子仍在宫里,不过早朝时没见他上朝,想来仍留在御书房里。   叶芷蔚并不十分慌乱,虽然三皇子昨夜有意寻她谈话,别有深意,不过她相信这个时候还是安静的等待消息才是正道,擅自做主只会让事情更加混乱。   到了第三天早上,叶芷蔚刚梳洗完毕,准备去王妃处一同用早膳,忽见米嬷嬷急匆匆进了屋子,脸色不善。   “有什么事吗?”叶芷蔚问。   米嬷嬷焦急道:“南王府来人了。称世子在宫里惹恼了皇上,将世子扣在宫里,南王爷让人过来询问世子爷的事情呢,世子妃快些拿个主意吧。”   叶芷蔚一蹙眉,“王府来的人现在何处?”   “正在夫人屋里……”   叶芷蔚秀眉一下子就立起来了,“是谁领人去母亲屋里的!”   米嬷嬷一脸无奈,“是夫人身边的一位丫鬟。”   叶芷蔚带着小莲跟柳烟出了门,往王妃的院子里去了。   “你去让那丫鬟把东西收拾一下。一会便跟着王府派来的人回去吧。”她边走边吩咐米嬷嬷。   “夫人那边该怎么解释……”米嬷嬷有些为难,那管事妈妈是王妃从南王府带过来的,以她的身份无权赶对方走——   “不需要解释。母亲若是问起,就说她受不了庄上的苦,所以便让她回去了。”扔亩乒划。   正说着,已经到了王妃住的院子,刚进门便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也不知那晚世子爷都跟世子妃说了什么,她定是知晓的,现在宫里一点消息也没有,王爷想办法托人进宫打听去了……”   叶芷蔚挑帘进了里屋。   “见过母亲。”她先向王妃施礼。   王妃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发白。看到她进来露出不悦之色,“蔚儿,你可知寒儿那晚为何没回来?”只要是关系到风暮寒的事情,王妃都会阵脚大乱。   叶芷蔚瞥了一眼坐在王妃对面的人,那人大约五十多岁,一副管事妈妈的打扮。   “世子爷那晚吩咐过了,要我只管陪着母亲,其他的事他自有计较。”   “可是你回来怎么也应该跟我说声……”王妃叹道。   “母亲难道不相信世子么?”叶芷蔚反问道。   王妃看着叶芷蔚那双平静的眸子,突然间,心情就平复了下来。   “说的也是。”她苦笑道,“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寒儿自然有他的主意,我们且先等等再说吧。”   “这……这可怎么成?王爷说宫里凶险着呢,还是要快些拿个主意的好。”管事妈妈眼珠转了转,忽地笑道:“王爷说了,这么跑来跑传话也不方便,不如让世子妃陪着您,咱们回王府去一起商量个对策。”   王妃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王爷是在开玩笑吧?我已然被他休出门去,如何还有脸面进他那王府大门!”   叶芷蔚上前来将手轻轻放在王妃的肩头,缓缓揉捏着,“母亲莫急,青衣一直留在庄上,世子若有什么消息,他定会第一个知晓。”   王妃叹了口气,对那管事妈妈道,“我知道王爷是真心替世子担心,但此事现在尚未有定论,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圣意难测,我们莫要帮了倒忙。”   管事妈妈急道:“王爷就是怕消息传来的迟了,故此才着想让王妃回去一块商议。”   “我已经不是什么王妃了。”她端起桌上的茶来喝了一口,便再也不言语了。   管事妈妈见对方端茶送客,也不好再厚着脸皮留下来,只得起身告辞。   出了庄子,只见她来时坐的马车上多了一个人,正是她进庄时带她去见王妃的丫鬟。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车上?”管事妈妈问。   那丫鬟哭道:“世子妃恼了我带您去见王妃,把我赶出来了。”   管事妈妈听了大惊失色,那世子妃看着柔柔弱弱,不想却是个厉害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   “没有办成差事,回去了要挨王爷骂的。”管事妈妈叹道,王爷的小心思她们早就看出来了,他已经开始后悔当初一时冲动答应让王妃离开,可是现在他想再把人接回去,只怕是难上加难。   那丫鬟眼睛忽地一亮,“我有主意,王爷定然不会责骂我们。”   “哦?你有什么主意?”管事妈妈不屑的打量着她。   “是关于王妃的事,王爷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责罚我们,说不定还会赏我们呢!”   她们两人离开庄子,回了南王府。   王妃这边直到下晌才发现自己身边少了一个丫鬟,问起时,叶芷蔚也不隐瞒,直接将自己的不满说了。   “她擅自想要撮合您跟王爷,本不是我这做儿媳妇该管的事,若是您心里一直还有着王爷,就算回去了我也不会拦着您,可是现在王府正是多事之秋,我怀疑王爷是否能护得住您,还有这肚子里的……”   现在朝堂正值各大势力更替,风暮寒若是把部分精力放在后宅之上,必然会劳心劳神,这是叶芷蔚不想看到的。   王妃自然也明白她是在心疼自己儿子,倒是反过来安慰了她几句。   两人用过晌饭后一道小觑了片刻,叶芷蔚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小莲在唤自己。   睁开眼睛,只见小莲俯身正在看她,王妃睡在临窗的软榻上,还没有醒过来。   小莲用手指了指门外,又无声的说了“青衣”两字。   叶芷蔚会意,连忙起身,两个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   青衣正站在院里,见叶芷蔚出来上前拱手施礼:“世子爷有消息了。”   叶芷蔚以手做嘘声,带着青衣一直走到院外方才站定。   “说吧,世子有何吩咐?”   青衣略显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自家男人在宫里被皇上扣了,生死难料,身在内宅的女子不论换成谁都会极其不安,可是眼前这世子妃却镇定异常。   不过在想起之前世子妃与世子尚未成亲之前,曾冒着大雨远赴平城,带着画骨香去救世子的那些事情,青衣又觉得释然了。   能配得上他们主子的,也只有这样的女子。   “世子爷吩咐,明日皇上下旨,要属下护送您回南王府接旨。”   ☆、第348章 走着瞧,夺去封号   宫里的旨意只会送到南王府去,就算他们现在住在城外庄上,也没有内侍能大老远的跑来送圣旨的。   “你可知旨意内容?”叶芷蔚问青衣。   青衣摇头,“属下不知,但从世子爷的吩咐来看。他必然是知晓的。”   叶芷蔚心中小人摸着下巴思忖半晌。她越发觉得风暮寒对这旨意内容定是早有预料。   “小莲,你与柳烟收拾下东西,我们明日回王府去。”   “夫人那边……”小莲犹豫道。   “晚上的时候,我会过去跟她说明情况。”   王妃也是通透之人,听了叶芷蔚所言,反而一下子镇定下来。   “你尽管回去便是,这庄上什么都不缺,而且崔先生还在这里,没什么可担心的。”王妃反而劝起她来。扔亩扑圾。   叶芷蔚嘟着小嘴,“我可得让那些护院跟近卫军看住了您,别让王爷派人上门将您抢跑了。”   王妃被她逗的笑起来。虽然风暮寒还没回来,但两人的心里都稍稍有了底,再也不似前几日那般莫名的焦急。   第二日,叶芷蔚带着小莲跟柳烟乘了马车,由青衣带人护送回了南王府。   小莲扶着叶芷蔚,刚在府门前下车,突然自街对面过来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上前拱手施礼:“小生见过世子妃。”   青衣早有防备。立即侧过身子将叶芷蔚挡在后面。   叶芷蔚诧异的抬起头,待看清那人脸时,不由得冷冷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李公子。”   李甲一身青缎暗云纹锦衣华服,面容清秀,见叶芷蔚认出他来连忙解释,“小生之前曾多次来王府递帖子求见,只是一直未有音讯,今日刚好从此经过,正好遇见世子妃,特来问安。”   叶芷蔚不屑冷笑。按照辈份,李甲还是她堂姐夫呢,现在却巴巴的跑过来给她请安,不用猜也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上次在镇国公府,贱内多有冒犯,小生这厢给世子妃赔礼了。”李甲说着当真就弯下腰来,对着叶芷蔚躬身一礼。   他本以为叶芷蔚定会客气的闪开,没想到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李甲的大礼行到一半僵在了那里。   “李公子这是怎么了,可是闪到腰了。”叶芷蔚柔声道,似乎极其关心他的模样,“青衣,还不快点扶李公子起来。”   青衣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一只手便把李甲险险提了起来。   李甲惊得叫出声来。   就在这时,自街头急急驶来一辆马车,停在街对面,从车上跳下一位身穿粉衣的女子。   “瑶琴?”看到那女子的时候,李甲微微一愣,那人正是他的正室夫人,叶瑶琴。   “你来的正好,我刚才正与世子妃说话,你们姐妹相见,定有不少话要说,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不如我们进王府去。”李甲提议道。   还没待叶芷蔚开口,叶瑶琴反而不屑道:“我看还是算了,南王府庙大根深,我们小门小户的怎么能求得起?”   李甲一听脸色瞬时沉了下来,“瑶琴,休得胡说。”他还要指着叶芷蔚帮他在世子面前美言几句,助他仕途顺利,没想到自己女人一来了就说得如此难听。   “怎么?你还想指望着他们不成?”叶瑶琴冷笑道,“李郎只怕还不知道吧,宫里已经下了旨,将南王世子的一品将军之职收回去了,这世子之位……恐怕也是朝不保夕,咱们可要小心着点,别到时别被连累上才好。”   李甲闻听此言脸色大变。   “你……你这是从哪里听说的?”   “街上都传遍了,估计一会宫里就会来人下旨了。”叶瑶琴越发得意,瞅着叶芷蔚不屑道:“真是可惜,好日才刚刚开始便要到头了。”   叶芷蔚脸上神色波澜不惊,“是福不是祸,还要走着瞧。”   “哼,那咱们就走着瞧!”叶瑶琴猛地一拉李甲的衣袖,“还在这做什么,我们快些回去,省得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咱们跟他们是一伙的呢。”   看着李甲夫妇仓皇上了马车,一路绝尘而去,叶芷蔚心中的思绪却愈发的清晰起来。   就像一道光,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马上就要抓住它,可是它却紧贴着她的手边溜走了。   太子被贬苍州、风暮寒逆行走险,反向替太子求情、皇上收回风暮寒的一品将军之职……   万千思绪渐渐浮出水面,最后只留下了一条线索,清晰可辨。   叶芷蔚不敢再想下去,带着小莲等人进了王府大门。   清月居多日未曾住人,显得极为萧条,院子里满是落叶与花瓣,除了正屋每日有留下的下人打扫外,其他屋子都被上了封条。   索性叶芷蔚这次带回来的人也不多,只打扫了几间屋子,暂时做为落脚之地。   刚刚收拾完,坐下还没等喘口气,外面进来传话小厮道:“世子与内侍刘公公进府了,王爷要世子妃到前院去接旨。”   叶芷蔚重新整理妆容,带着青衣等人赶去前院。   前院这时已然设好接旨的香案,南王带着身边几个庶子与下人等在那里。   内侍刘公公手里捧着圣旨神色严肃,正在低声跟风暮寒说着什么。   才不过几日未见,风暮寒整个人便消瘦不少,下颌也起了胡茬,眼底泛起血丝,不过气势却依旧不减分毫。   叶芷蔚上前与刘公公见礼,众人寒暄几句句,刘公公展开手中圣旨,用尖细的嗓音宣旨。   一切都如叶瑶琴所言,皇帝收回了风暮寒一品威武将军的封号,责令他禁足在王府内,没有旨意不得入宫。   看着风暮寒将印信与腰牌全都交给了刘公公,南王的脸色黑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刘公公宣读完圣旨后歉疚的一笑,对风暮寒道:“既然差事了了,那咱们便先回了。”   叶芷蔚立即让柳烟送了赏钱过去,这一次,刘公公却没敢要,客套了几句便匆匆离了府。   风暮寒见刘公公走了,却是先走到叶芷蔚面前,上下细细打量,见她与往常无异,这才微微点了点头,幽幽道,“为夫现在没了差事,只怕要你来养了。”   叶芷蔚没想到他当着南王的面竟也会开这种玩笑,不由得“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南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叶芷蔚连忙清咳几声,强忍住笑。   “被皇上免了官职还在这里沾沾自喜,你就不怕什么时候惹恼了皇上丢了这颗脑袋!”南王咆哮着,在他身后站着他的三位庶子,此时却个个眼中带着兴奋的闪光。   本以为世子之位与他们无缘,不想风暮寒这家伙却得罪了皇上。   “你若是看不顺眼,索性向皇上请旨,请这世子之位也拿去好了。”风暮寒眸光不屑,自他的三个弟弟身上掠过,“不然让他们空欢喜一场,指不定又要去折腾你这把老骨头。”   说完也不管南王如何暴跳如雷,径自带着叶芷蔚回了清月居。   ☆、第349章 避祸之见,王府二少爷   回了清月居,叶芷蔚忙着让柳烟跟小莲去准备热水,她自己去了小厨房,与厨娘商议着,用现有的食材。做了几个简单小菜。又煲了汤。   回到正屋时,风暮寒刚沐浴出来,头发湿漉漉的靠在贵妃榻上半眯着眼睛。   叶芷蔚扯过椅背上的细棉布,上前替他擦拭头发。   风暮寒凤眸半眯似乎睡着了。   两人谁也不说话,屋里的气氛显得宁静而安逸。   过了一会,小莲在门口道:“世子妃,现在摆饭么?”   叶芷蔚俯身越过风暮寒的肩头想问询下他的意思,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出声。   小莲还站在门口等着回话,叶芷蔚无奈的向她摆了摆手。   也不知这几天风暮寒在宫里都是如何度过的,不过看他的憔悴的神色,应是累的不轻。   屋里院外俱都静悄悄的,叶芷蔚坐在他身后,动作放轻。细细擦拭着他的湿发。   “薇儿……”风暮寒低低唤了一声,若不仔细听,叶芷蔚甚至以为刚才是在幻听。   “嗯?”她将他一处打结的长发细细拆开。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为夫的?”   叶芷蔚手上动作顿了顿。“你若想说,我听着便是。”   风暮寒无声轻笑。伸出手来握住了她替他打理长发的手腕。   “为夫现在被皇上禁足在家,看来真要当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子弟了。”   “赋闲在家有什么不好。”叶芷蔚嘟起小嘴。向下俯身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平日晚上你半夜才能回来,早上天不亮就出府去了,我连你个人影都瞧不见,现在总算能抓到人了。”   风暮寒凤眸里带着清亮的闪光,像要溢出来似的,“现在正好陪你,也算为夫将功补过了。”   叶芷蔚俯在他耳朵边咯咯笑,“东边厢房的屋顶漏了,世子爷正好有空,明天去帮我把屋顶补了去。”   风暮寒脸上的神色忽地变得飘渺起来,叶芷蔚笑声未消,只觉腰上一紧,整个人已然被风暮寒拉到了怀里。   “薇儿,你可知为夫为何要做这逆行倒施之事?”幽幽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   叶芷蔚扬起脸来望着他,半晌不语,脑海中突然掠过的白光中浮现出两个清晰的字来。   “避祸。”她樱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风暮寒的脸上带着些许震惊之色,他定定的望着她,似乎想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叶芷蔚吐了吐舌头:“看来被我蒙对了?”   风暮寒眸底幽光暗涌,面上却淡淡道,“你如何会猜到这上面?”   “虽然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些什么,不过大致应与太子有关。”叶芷蔚思忖道。   “太子已被贬至苍州,昨日便已离京。”风暮寒道,“不想让他活着到苍州的人不在少数。”   “难道你想……”叶芷蔚突然意识到他们此刻说的这些话有多么的重要,她猛地闭上嘴,扭头往窗外看去。   “无事,青衣在外面,没人敢偷听。”风暮寒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将这话题掠了过去,“为夫饿了,可以摆饭了么?”   用过中饭,叶芷蔚在外间吩咐小莲她们做事,因着风暮寒奉旨禁足在王府,所以她也不好一个人回庄上去,于是便让青衣找人给王妃去了信,顺便让人从庄上再带些上好的食材过来。   就算住在王府,他们这院也是要另外在小厨房起炉,就连青衣他们这些近卫军在内,都是不吃王府的饭食的。   等她忙完了院里的事,挑帘回了里间屋,只见风暮寒侧着身子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一手拿着书。   “世子若是累了还是小睡下吧。”她知道在宫里这几日他定是没有合眼的机会,好不容易回来了,怎么反倒在这看上书了。   风暮寒头也不抬道:“薇儿也不来陪为夫,如何睡得着。”   叶芷蔚被他这话噎的险险没缓过这口气来,心中小人不住腹诽:冰冷之人若是傲娇起来,还真是让人有些承受不住。   好在清月居里也没什么事,府中又没有主母,不需要立规矩,于是叶芷蔚也上了贵妃榻,缩在他怀里。   “明日我可能要去一趟蜀香园……”叶芷蔚枕着他的胳膊犹豫道,太后要见夏老爷子的事,她还没跟夏老爷子本人说过,前些时候一直被那些乱头事缠着,现在终于得了空,她少不得要跑一趟。扔医女扛。   可是她等了半天也没见风暮寒搭话,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风暮寒安逸的睡脸。   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叶芷蔚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也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却是发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贵妃榻上唯只剩下了她一人,伸手摸了摸身边,微凉,显然风暮寒早就离开了。   “小莲?”叶芷蔚起身唤了丫鬟进来掌灯。   鎏金双鱼宫灯亮了起来,叶芷蔚问小莲道:“世子现在何处?”   “世子妃刚睡下不久,王爷便派人过来了,世子去了王爷书房,直到现在……”   叶芷蔚眉头不由得一拧。   不用猜,王爷定是因为风暮寒被罢官之事心里不痛快,所以想找要问个明白。   只是这爷俩现在形同水火,叶芷蔚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就在这时,院里响起男子的说话声,“大哥可在屋里?”   听声音有些陌生,叶芷蔚往窗外望去,只见院里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廊下灯影摇曳,看得不十分真切。   这时有近卫军迎上前来,道:“世子爷去了王爷书房,现在还没回呢。”   那少年并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向正屋这边望过来,道:“那大嫂应该在吧,白晴姨娘说晚上世子妃没有派人去大厨房取饭食,怕是府里的东西不合她口味,让我带了些蜜意坊的点心过来。”   “白晴姨娘是……”叶芷蔚努力回想着南王身边都有哪几位如花似玉的美妾。   柳烟小声提醒道:“这位是府里的二少爷风明辉,只比咱们世子爷小一岁,是白晴姨娘所生,听说现在府里的中馈暂由白晴姨娘代理。”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托着下巴,心中暗忖: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只怕这位小叔子不只是来送点心这么简单吧?   ☆、第350章 二弟劝解,同仇敌忾   叶芷蔚坐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动静。   风明辉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在与院里的近卫军说话。   因着这一次叶芷蔚带过来的丫鬟不多,院里几乎没什么下人,所以风明辉显得分外关切,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高。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   柳烟见状小声道:“世子妃。要不要奴婢出去就说您已经歇下了?”   叶芷蔚看着花窗外风明辉,他正热情高涨,完全没有知难而退的打算。   “他与世子关系怎样?”叶芷蔚向柳烟打听。   柳烟撇了撇嘴,她也算是清月居的老人了,极少会当着她的面表露出个人的喜好来。   “这个……说不好。”柳烟犹豫道,“平时二少爷在世子爷面前显得很老实。”   “老实?”叶芷蔚的耳朵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在南王府这种地方,还会有老实人?鬼才信呢!   叶芷蔚突然站起身,柳烟惊讶道:“世子妃,您真的要出去么?”   “人家都堵上门来了,若是一直晾在这传出去的话。只怕又好说咱们心高气傲,容不得人了。”叶芷蔚略略整整了衣裳,带着小莲走了出去。   院里灯火昏暗,风明辉站在树下与院里的近卫军说话。   正屋门响,院里众人同时循声望去,只见正屋门里走出一位十四、五岁模样的女子,虽然梳着妇人发髻,但脸上却带着三分稚嫩。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分外娇弱。   “是谁在那里?”女子走下台阶,在她身后还跟着两名丫鬟。   一名近卫军上前一步,拱手道:“回世子妃,是二少爷过来了。”   风明辉其实也只是在风暮寒成亲第二日的敬茶时见过这位世子妃,以前叶芷蔚除了去王妃那里问安,平日都是待在清月居,或是去城外的庄上,就连用饭时也是独自在这边开火,所以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小嫂。”风明辉像模像样的施了一礼。扔边呆弟。   叶芷蔚心中小人不屑撇嘴,她刚过了生日才十四岁,眼前这小叔子已经十六了,还要叫自己嫂子,只怕是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风明辉将手里的点心盒子递过去。“这是白晴姨娘让我捎来的点心,她怕世子妃晚上没用上饭。”   叶芷蔚示意柳烟接过,笑道:“有劳二弟了。”   风明辉听她语言柔和,于是露出关切之色,“大哥为人严厉,平日极少与我们兄弟相处,真是难为小嫂了,这次大哥出了事,父亲也很着急,可是大哥与父亲关系并不好,小嫂要多劝着大哥些。”   叶芷蔚故作为难的蹙起眉头,“此事说来我是插不上话的,世子做事自有主张。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劝阻得了?”   风明辉叹了口气,“其实此事本不该我说,只是我实在是不忍看着小嫂受连累。”   叶芷蔚谨慎的垂着眼眸,没有接话。   风明辉等她半天也不开口,于是偷眼打量她,觉得她这般年纪,平日定是没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坏了,于是接口道:“想来小嫂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大哥如今被革职禁足在府中,朝堂中事瞬息万变,以前弹劾他的人也不在少数,怕是最近一段时间会跳出不少人寻大哥的麻烦,以前他位高权重,还能护着您,现在只怕他自身都难保……要是再惹了父亲动怒,向皇上求旨除了他的世子之位……小嫂以后的处境就更难了。”   叶芷蔚心中小人向着风明辉竖起食指,骂了句:孙贼!你跟姐这玩这套心理战术,活腻了不成!   风明辉见她低头不语,语气更为关切,道:“依我看小嫂明日还是找机会避出去吧,大哥如今心情差的很,难保不会拿了小嫂你出气,你们若是再争吵起来父亲定会更加动怒……”   “这么说,二弟今天是特意来劝我离府的?”叶芷蔚抬眼看着他,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   想让风暮寒在这王府里变成孤家寡人然后任你们处置么?简直是笑话!就算他没了威武将军之名,也一样是你们这种小人动不得的。   风明辉低声道:“小嫂莫要怕,大哥如今让旨意压着不能离府,你纵是真的走了他也不敢出去追你回来,等这阵风头过了,他气消了,我会跟大哥解释清楚,定然不会让小嫂受了欺负。”   叶芷蔚忍不住嗤的一笑,“是么,倘若我真的走了,你大哥不会拿你们这些兄弟撒气?”她看着眼前这少年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狐狸的小爪子真想招呼到他脸上去。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么?若是真的惹恼了世子,他会失去理智,不把眼前所有活物杀光,他是不会停下来的,我曾亲眼见过几次,真真吓人的很,想必此事二弟也是知晓的吧?”   风明辉闻言沉默了一阵,他还真的没有听说过此事。   只要失去理智就会胡乱杀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不过风暮寒以前在军中素来有冷血杀神的名号,风明辉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难道……真的是这样?   难怪他平日总是离他们这些兄弟远远的,与府里人极少有亲近的时候。   叶芷蔚见他脸色越来越差,心中暗笑,难怪风暮寒以前从不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就他们这点伎俩还没有庄侧妃厉害呢。   两人正站在院中大树底下,忽听身后有人说话,“这么晚了,你站在这里做甚?”   风明辉猛地一转身,只见风暮寒带着青衣走过来,一袭月牙白锦衣华服在幽暗的灯火下闪耀着银云暗纹。   “大……大哥。”风明辉的舌头就像一下子被绊住了。   风暮寒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来到叶芷蔚面前,蹙眉打量着她。   “可是在这里等为夫?”   叶芷蔚歉疚的一笑,指了指一边的风明辉,“白晴姨娘让二弟送点心来。”   风暮寒这才侧过头来,看了风明辉一眼。   “只是送点心过来?”他幽幽道,似在问叶芷蔚,又似在问风明辉。   “是……”风明辉临来之时特意让人去王爷书房打探过,风暮寒一时半会回不来,他这才趁急过来向世子妃抛风凉话。   大好时机,他们这些人怎么能甘心错过。   风暮寒被禁足在府,身边除了这几个近卫军外再无其人手相助,若是能将叶芷蔚等人全都调开,他们便可以慢慢的施展手脚,只要除掉他,那世子之位便是他们的了。   虽然他们兄弟三人,最后谁能真正得到世子位还很难说,不过劲敌当前,他们总要先同仇敌忾才是真。   ☆、第351章 起的迟了,南王叙话   叶芷蔚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的。   叽叽喳喳的鸟儿在窗外跳来跳去,在海棠花窗上倒影出雀跃的影子。   叶芷蔚睁开眼睛,片刻的恍惚中她好像忘记了现在身在何处。   身子微微动了动,却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醒了?”耳后传来风暮寒的声音,略带沙哑。好像也才刚刚睡醒。   叶芷蔚这才想起风暮寒不用去上早朝。抬头看了看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灿烂的金色,让人全身都觉得暖洋洋的。   叶芷蔚翻了个身,缩进了风暮寒的怀里。   “不用早起真好……”她嘟哝着,小脑袋在他怀里蹭来蹭去,老半天才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不动了。   “再睡就要过晌午了。”风暮寒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   “怕什么,反正王爷又没叫我去立规矩。”昨天晚上他又折腾了她半宿,害得她现在全身都是软的,她恨不得一直睡到天黑才好。扔投呆划。   “你今天不是要去蜀香园么?”风暮寒大手缓缓滑向她的腰间,轻轻替她揉捏着身上的酸痛。   叶芷蔚猛地坐起来,薄被从她的肩头落了下去,露出洁白光滑的圆润香肩。   叶芷蔚只觉身上一凉,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竟连件衣裳也没有。   “啊!”她一把扯过薄被。将自己身体紧紧裹住。   没想到她那边身体遮住了,风暮寒却被她晾在了被外面。   精壮的腰身下两道清晰的人鱼线……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掩面羞走。   “流氓!”叶芷蔚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风暮寒正义凌然道,“被子是被你扯走的,怎地还怪起为夫来了。”   叶芷蔚将被子里露出一道缝隙,偷眼去看他,不想他早就预备着,她刚刚抬头。风暮寒一把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卷进了怀里。   正屋里顿时响起叶芷蔚的惊叫声,以及风暮寒得逞的轻笑。   院里站着的青衣等人俱都面面相觑,心中喑叹:这两位主子昨天折腾到半夜,今儿起来就不消停。   正在这时,院外来了名王府管事,青衣见状忙迎上去。   管事见了青衣拱手道:“青衣大人,王爷请世子妃去书房叙话。”   青衣愣了愣,转头看向正屋,脸上带着莫名的悲壮之色。   院里其他的近卫军见了,全都将脸扭到一边,集体视而不见。   青衣只得咬了牙来到正屋前通报。   屋里传来风暮寒略带慵懒的声音:“知道了。”然后再没了下文。   青衣跟管事站在门前,尴尬的听着屋里仍不时响起的嬉笑之声,不禁心中汗颜。   本以为被皇上罢官之后世子会心情不佳,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世子如今正乐不思蜀呢。   他们足足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屋里才安静下来,小莲跟柳烟端了清水进去伺候。   管事站在那里嘴角不时抽动着。   “青衣大人,世子跟世子妃这是……才起呢?”   院里所有近卫军俱都在心里翻着白眼,你丫这才知道啊!   “王爷还在书房里等着呢。”管事急道。   青衣面无表情,王爷算什么,他们主子要是耍起性子来,就连皇上也是要看他脸色的。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正屋门这才打开,风暮寒身上穿着家常的素白缎袍子走出来。   “世子爷!”青衣等人齐齐拱手施礼。   风暮寒随意应了声。也不理那管事,直接走到院中。   那管事本以为世子是要问他有关王爷的事,可谁知他竟直接来到院前的空地上,信手从一名近卫军腰间抽出长剑,先是练了一套剑法,然后又不紧不慢的打了趟拳……   “青衣大人。”那管事真心觉得自己快站不住了。   从王爷吩咐他来请世子妃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王爷只怕已经在书房里气的火冒三丈了。   终于,风暮寒收势,将真气收回体内。   管事这才长舒一口气,上前道,“世子爷,王爷找世子妃过去书房叙话。”   “知道了。”风暮寒点了点头,“待用早饭后便去。”说完他重新进了正屋。   “世……”管事张着嘴僵立在原地。   什么早饭?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了好不好!   小莲跟柳烟在外屋摆了饭,管事焦急的伸着头,不住的往屋里张望。   就在这时,外面来了名小厮,见管事站在这里,不由急道:“您怎么还在这呢?王爷那边都催了五遍了!”   管事一脑门子的汗,可是谁也不敢当着世子的面去催世子妃。   直到两人用了饭,叶芷蔚梳妆打扮已毕,这才出了正屋。   管事偷眼去看叶芷蔚,只见她脸颊绯红,就像朝霞般艳丽,白玉般的肌肤在阳光下闪着银光,耳边虽然坠着的玉坠,但仍难掩其后那道道樱红的娇痕。   虽然年纪小了些,但这世子妃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了,若是再过几年,定然又有一番景致……   管事心里想着,不由得又偷偷看了叶芷蔚一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也只是下意识的这么做了,不想看第二眼时,却撞到了一个冰冷的眼神里。   风暮寒正冷冷的盯着他,凤眸就像结了冰的湖面,满含萧杀之意。   管事吓的立时白了脸,就连腿都软了,该死!他怎么就忘了这边还站着一位煞神!   “王爷说,只需世子妃过去便是。”管事好不容易才壮着胆子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风暮寒却对他理也不理,衣袖长舒,掩住他与世子妃交握的两手,一起往王爷书房那边去了。   管事在后面跟着,再也不敢言语。   进了书房,南王的脸色跟快跟砚台一个颜色了,叶芷蔚上前施礼,态度恭顺,完全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南王气的眉梢乱抖,“本王派人唤你过来,你可知晓?”他质问道。   “儿媳妇听说了……”叶芷蔚低眉顺目的,就像个泥人似的,没一点火气。   南王不觉有些诧异,以往他这儿媳妇就像是个小野猫似的,怎么今天这么乖巧?   “既然听说了为何还来的这样迟!”训斥的话才刚出口,南王猛地瞥见风暮寒自门外进来。   “最近正好得闲,本世子跟薇儿想给院里多添些人口……来的晚了,还请王爷见谅。”风暮寒悠闲的走进门来,英挺身姿立于叶芷蔚身后,似一道无形的城墙,随时给予她最大的保护。   ☆、第352章 悔了,孤家寡人   南王坐在那里,打量着眼前的儿媳妇。   叶芷蔚态神恭顺,秀眉低垂,温婉可人。   南王的心里却不住的发怵,她可绝对不像看上去这般的乖巧。平时还看不出什么来,可是一到关键时候,这个女子就会像小野猫一样伸出锐利的小爪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挠上你一下子。   更可恶的是,他的儿子还处处护着她,让他这个当爹的根本在此女面前连起码的威信也没有了。   南王清咳几声,努力保持自己的威严,“本王与世子妃有些话说,你暂且到外面去。”   风暮寒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本王说话,莫非你没听到!”南王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自然是听见了。”风暮寒幽幽道,“你们有话直说便是,本世子不介意等在这里。”   南王嘴角抽搐几下,你不介意,本王可是介意的!   叶芷蔚也不着急,南王不说正事,她便耐心的站在那里。也不主动开口,只恨得南王牙根痒痒。   “你母妃……还好吗?”终于,南王沉不住气了,开口试探道。   叶芷蔚心中微微一动,“母亲一切都好。”   南王偷眼瞥了下站在叶芷蔚身后的风暮寒。以前只要是事关王妃的事,风暮寒都会与他发生争执,可是这一次让他意外的是,风暮寒平静的站在那里,就像此事与他无关一样。   南王的心里稍稍定了定,“前阵听说你们将崔先生调到庄上去了,可是什么人生了病?”   “没有啊。”叶芷蔚眨着无辜的大眼睛。   “本王怎么听说王妃身体……似乎有恙?”   “没有。”叶芷蔚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母亲身体一直不错。”   原本以为,这只是极容易进行的谈话,南王从那个被管事妈妈带回来的丫鬟处得到消息,称王妃有孕后,他几乎整日坐立不安。   虽然他的子嗣已有不少,但嫡出的至今还只有风暮寒一个人,再说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处在这种尴尬的状态之下。他觉得这正是个好机会,可以说服王妃回到他的身边。   “明天让人多带些东西去庄上。”南王将心一横,直接吩咐道,“多拿些药材补品,保胎药跟府里有经验的婆子也带去一些……”   听着南王絮絮叨叨的说着,叶芷蔚抬起头来。悄悄打量着南王。   王爷的神情与往常有些不太一样,不知是不是因为风暮寒在场的缘故,显得有些紧张。   叶芷蔚大致能够猜出南王的意思,他知道了王妃怀孕的事,于是借机想将她接回来,重休旧好。   叶芷蔚直接看向南王,“母亲已经被王爷休出府去了,王爷如此关心未免有些不妥。”   南王闻言,身体不由得一滞,他佯装镇定的端起茶杯。眼睛看也不敢看叶芷蔚,道:“本王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子嗣流落在外,多安排些总还是好的。”扔状爪才。   叶芷蔚似乎觉得南王有些言不由衷,不过又见他到了这份上仍在死要面子,不肯松口,不由得心中火起。   本来就是你不对在先,承认个错误能死么!你要是早早的认了错,兴许王妃早就回来了。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如今那已经不是王爷的子嗣了。”风暮寒幽幽道。   “你说什么?”南王胡子一下子就翘了起来。   “从母亲跨出王府大门的那一天起,她便已经再也不是南王妃,她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可是她肚子里的……”   “那也与你无关。”风暮寒冷冷的看着他。   “你……”   眼瞅着书房里的气氛又要冒出火花,叶芷蔚转身来到风暮寒面前,劝道:“我有些话想单独与王爷说,世子可否容我们谈上一谈?”   风暮寒瞅了南王一眼,南王在他对面气的二目圆睁。   “好。”顿了顿,风暮寒终于点了点头,末了,他又加了一句,“我就在外面。”   南王怒冲冲瞪着风暮寒,“你个没出息的,把自己女人看的这么紧,本王又不会吃了她!”   “你不怂?有本事你别叫我母亲回来。”风暮寒只一句便把南王噎在了当场。   甩衣袖,风暮寒出去了。   叶芷蔚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这父子俩不顾是前世,还是今生,始终都是一对冤家。   南王喘了半天粗气,这才重新坐下。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叶芷蔚大大方方的坐下,两人之间,这是第一次开诚布公的坐下来谈话。   “本王跟你说句实话。”南王低头盯着桌上的茶杯,喃喃道,“本王从没有真的想将她休出门去,那日只是本王一时冲动……不管怎么说本王与凌钰是结发夫妻,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操持着这个家,说到底还是本王身不由已……负了她……”   叶芷蔚平静的看着南王,她相信,此刻南王说的这些话,确实都是实话。   “不过您还是休了母亲。”叶芷蔚道,“这是事实,已经不容更改了。”   就算你不是真心想休的又如何?事已至此,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弥补以前的过错的。   “明天你回庄上,就跟凌钰说,是本王错了,让她回来吧。”   叶芷蔚挑起一侧秀眉,什么?让她去当说客?   她向着南王微微一笑,嘴里却是吐出两个字,“不行。”   南王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你就忍心看你母亲怀着孩子在外面受苦?”   叶芷蔚神色坚决,“非是我不帮王爷这个忙,母亲现在住在庄中,每日想去哪里都有人陪着,所有人都喜欢她,而且王爷也知道,我手低下还经营着几处生意,断是不可能少了母亲吃喝用度,何来受苦一说?”   “可是她孤身一身漂泊在外总是不妥。”南王强辩道。   “母亲身边有世子爷,有我,我那庄上还收留了不少七、八岁的孩子,他们现在见了母亲个个都像见到亲人一般,每天都会逗得母亲开心不已,哪里称得上是孤身一人?”   南王的表情渐渐变得苦涩起来。   没错,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借口而已。   现在每日受苦的人是他,就算身在王府,他也感受不到亲情的温暖,那些子嗣围聚在他身边,面上笑着,脑后却仿佛戴着一张面具,青面獠牙的注视着他们能伺机得到的一切。   变成孤家寡人的也是他,妻妾成群,却无一个能让他安心闭目睡于枕边之人……   ☆、第353章 这是求人的态度?赶夏小沫离京   南王面对着叶芷蔚,神色尴尬。   叶芷蔚坐在那里看着南王,神色坚决,“这件事我帮不了王爷,还请王爷不要为难我。”   “本王不过是让你传个话而已……”南王不悦道。他从没像这样开口求过别人。而且对方居然还是个女子,他自认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叶芷蔚站起身,从容施礼,“就算王爷想将母亲接回来,可是也不该由我去向母亲说明,当初母亲是经了您的同意才被休出门去,现在若是想让她回来,自然要由王爷您亲自去求。”王爷沉默了。   叶芷蔚施礼过后,便退了出去。   南王竟也没有留她的意思,凭由她走出书房去了。   要他亲自去求?   他从没想过,身为南王的他何时需要向女人低头。   他愣愣的坐在那里,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是想让凌钰回来,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低头,从来都是凌钰哄着他,求着他的。他怎么能拉得下这个脸来……   也许……再等一段时间,凌钰就会忘记他们之间的不快,到底她的心里还是有他的……   叶芷蔚刚出了书房,便看到风暮寒背朝着门口站在那里,二少爷风明辉站在他对面,脸上带着拘谨的神色。   “小嫂。”风明辉看见叶芷蔚出来,连忙招呼道,“今儿正好是三弟生辰,依着王爷的意思就不大办了,自家人晚上随意聚聚,到时大哥跟小嫂晚上直接过来用饭便是。”   叶芷蔚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风暮寒也没有说话,不过从他周身冰冷的气息来看,想来此时他的心里是极不痛快的。   风明辉微笑着又与叶芷蔚寒暄了几句。便进了书房去寻南王去了。   “走。”风暮寒宽袖垂下,握住了她的手。   “穿的少了么?怎么手这么凉?”叶芷蔚歪着小脑袋抬头望着他。   已入秋,园中树木苍翠间泛起点点金黄,北风一吹,叶片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如同满天飞花。   叶芷蔚小手反握紧他的手指,温暖的温度从她的手上传递过去,让他僵硬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   “没事,我们先回去吧,你不是还要去蜀香园么?”   叶芷蔚看了一眼太阳的方位,时间已然不早了。今天若是不她另有安排,也不想在这个时间出府去。   “我会定蜀香园的饭菜回来,你想吃些什么?”她笑嘻嘻的问。   什么三弟的生辰,她甚至不记得这位三弟长的什么模样,她才不关心那些呢。   风暮寒觉得叶芷蔚的笑容里藏着一丝狡黠,可是当他低头细看时,又无处可寻。   “什么样的菜都好,只要你早些回来。”风暮寒回屋后便靠在贵妃榻上看起了书。   叶芷蔚身边只带了小莲,收拾停当出了门。   风暮寒听见院子里响起她清脆的嗓音,“今天晚饭咱们清月居在蜀香园定菜,大伙都想吃什么。报给小莲便是。”   院里立时响起一片道谢之声。   不论是他的近卫军,还是院中的下人,大伙在叶芷蔚跟前时,都显得比他要亲近许多。   “多谢世子妃!”   “哈哈,今晚大伙可是有口福了。”   院里热闹了一阵,声音渐渐小了,风暮寒放下书,唤了声:“青衣。”   “世子爷。”青衣几乎立即便出现在门口。   风暮寒将书扔到一边,坐直身体,慵懒的神色消失的无影无踪。   “世子妃已经出府去了。”青衣禀道,“身边带了十名王府的侍卫,五名近卫军,还有十名暗卫随行……”   风暮寒微微颔首,他现在处境越危险,叶芷蔚就反而越安全。   “大皇子那边如何安排。”他沉声道。   青衣也压低了声音,“回世子爷,柳公子已随大皇子之后启程离京,随行还有数名暗卫跟随。”   “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与他联络,以防被人觉察。”风暮寒叮嘱道。   青衣低声应了。   “宫里情况怎样?”风暮寒问。   “皇后娘娘病情严重,皇上派了不少太医前去诊治,后宫大权实则已落在丽妃之手。”   风暮寒剑眉一侧挑起,“安排一下,寻个可靠之人,该是往皇后身边安排些人手的时候了。”   “是,属下这就去办。”   青衣退了下去,风暮寒指食轻轻敲打着膝盖,陷入沉思。扔岁在血。   院子里一片寂静。   清月居里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世子妃不在,他们的主子便会重新变回那个冷漠无情的铁血将军。   所以这个时候,院子里就连个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整个清月居,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   叶芷蔚乘马车去了蜀香园。   小莲喜滋滋的拿着定菜单子跑去厨房找夏小沫去了。   马掌柜先是跟叶芷蔚简单的交待了下蜀香园最近的帐目,叶芷蔚正在埋头看帐本,心里却想着一会该怎么跟夏老爷子开口说关于进宫之事。   就在这时,夏小沫从外面闯了进来。   “东家!”一进门他便直冲叶芷蔚而来。   “怎么了?”叶芷蔚诧异的看着他。   “东家,这事只有你才能帮得上忙。”夏小沫急道,“老爹要我离开京城!”   “什么!”叶芷蔚一愣,一旁的马掌柜极为有眼力的悄悄退了出去。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叶芷蔚先让夏小沫坐了下来。   “我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老爹他,突然就跟我说,要我离开京城,他还给我准备了银子,要我明天就走……”   叶芷蔚心中不由得一动,“除了这个,他还跟你说过什么?”   夏小沫皱着眉,“老爹原本一直很赞成我留在东家这里,可是昨日,他不知怎么,突然就变了脸,逼着我走。”   “你别慌,我先去跟夏老爷子谈谈。”叶芷蔚站起身。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此事应与她进宫面见太后之事有关。   按说一般人若是听到太后要召见,定然是兴奋的不得了,可是看着眼前面沉似水的夏老爷子,她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只怕这夏老爷子并非只是单纯的一个离宫的御厨而已。   ☆、第354章 夏老爷子的托付,新来的码头工   叶芷蔚突然站起身,向着夏老爷子深施一礼,“若不是我考虑不周,将素食十八件送给太后贺寿,也不会生出这些麻烦事来。”   夏老爷子连忙欠身。“世子妃。不可!”   叶芷蔚神色严肃,“此事确是我的不是,给你添了麻烦。”   “不干您的事。”夏老爷子长叹一声,“我早知会有今日,纵然您不将那书送给太后,早晚也会有别人来抢夺此物。”   叶芷蔚听了连连蹙眉,索性直言道,“太后想见你。”   夏老爷子脸上并无意外之色,轻叹,“太后今年也有七十了吧……”   “是。”   他自嘲似的一笑,叹了句,“都老啰。”   叶芷蔚没有接话,因为她不知对方所言何意,所以只好保持沉默。   “世子妃,在下有一事相求。”夏老爷子突然正色道。   “夏老请讲。”   “老夫一生无儿无女。身边只有这一个徒弟,平时待我极其孝顺,若是有一日老夫不在,求世子妃多多关照他,不求他大富大贵,只求温饱,切莫让他入了其他高门府邸为厨。”   叶芷蔚愣了愣,“我听夏小沫说你要赶他离京?”   “只怕已经来不及了。”夏老爷子苦笑道。   叶芷蔚听得一头雾水,不过她却没有追问下去,谁的身上还没几件秘密?若是对方不想说,纵然她问起也是徒劳。   “夏小沫可以一直留在蜀香园,只要我在一日,他的生计便不成问题。”叶芷蔚郑重道。   “多谢世子妃了。”夏老爷子站起身,恭恭敬敬向她拱手施礼。   “太后那边……”叶芷蔚试探的看着他。   “反正我已是把老骨头了。太后既然想见,我就随您走一趟,只是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机会让她吃到我亲手做的菜……”   叶芷蔚回到蜀香园楼内时,马掌柜将她订制的菜品全都装在食盒的提篮里,足足装了十大提篮。   “有劳马掌柜派人先将这些送回南王府去。”叶芷蔚道。   马掌柜二话不说,立即出去办事了。   小莲诧异道:“时候不早,世子妃也回去吧。”   叶芷蔚道:“自然要回去,不过我要先去趟码头。”扔序匠号。   两人出了蜀香园,夏小沫不放心,赶来询问。   “放心好了。我已与你师傅将话说明,以后你便留在这蜀香园,不过没我同意,你再也不能去其他酒楼做工了。”   夏小沫这才长舒一口气,“老爹年纪大了,我实在是不放心将他自己留在京城。”   叶芷蔚又安慰了他几句,并答应以后过来再教他新的菜式,这才跟小莲上了马车,一路往码头方向去了。   码头的饭庄生意依旧兴隆。   已近黄昏,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货船都已安静下来,船家都上岸用晚饭去了。码头工也都结算了一天的工钱,纷纷跑来饭庄这边看看有无剩菜剩饭。   这边饭庄每日只做早饭与中饭,码头工大多都要回家去吃晚饭,所以当日所剩的饭菜便在当晚便宜出售。   叶芷蔚进入饭庄时,不少码头工都认出她来,有几个相熟的还开起了玩笑。   小莲非常紧张的护着叶芷蔚,这些做苦力的言语粗俗,有时玩笑开得大了,就连小莲都觉得脸红,她偷眼去看叶芷蔚,却见她神色自若,从容应对。   有时就算是对方言语过火,她也不甚生气,反倒是对方见她这般镇定,自己倒先不好意思起来,纷纷向她赔罪。   叶芷蔚进了饭庄,留在饭庄这边的几个护院纷纷迎出来。   她跟小莲也不进屋,只将王府的侍卫留在外面,带着五名近卫军,坐在院子里详细询问最近的生意情况。   众人正说着,忽听院外吵吵嚷嚷。   叶芷蔚抬起头来看向院外。   “发生了何事?”她诧异道。   要知道码头这边人员繁杂,时有发生争吵或是械斗之事,不过她的饭庄里因为有着不少护院坐镇,所以没人到这边自找没趣。   所有敢在这边闹事的人,以后饭庄都不会再做他们的生意,就算有钱饭庄里也不会将饭菜卖给他们。   “是个新来的码头工,不懂规矩,因为来得迟了,没抢上剩菜,跟人动起手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句。   叶芷蔚听着外面越来越响的吵闹声,总觉得有个声音是她熟悉的。   “我们也去看看吧。”她站起身,五名近卫军紧紧相随。   他们自认责任重大,不管在外面世子妃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要确保她平安无事。   院外这时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码头工,人们呼喝着,有的起哄,有的叫好。   护院们分开众人,叶芷蔚来到近前,只见地上有两个人揪扯着衣裳,扭做一团。   “全都住手!”护院上前将两人分开。   其中一人气势汹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对地上那人道:“在这边混就要守着规矩,想吃饭?我呸!连个麻袋都抗不动的废物!”说着他啐了一口地上那人,从别人手里接过他刚才从饭庄买到的剩菜。   看热闹的众人渐渐散去。   地上的那个男人抱着头,衣裳被扯得凌乱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不过叶芷蔚还是注意到,那人的衣裳料子极好。   过了好半天,那人才从地上爬起来,身子打着晃,目光茫然的环顾四周。   叶芷蔚在看清他的脸时,不由得一愣。   小莲失声叫道:“叶大少爷!”   那人听到小莲的叫声,转过脸来望向这边。   小莲吓的连忙捂住嘴。   那人看到叶芷蔚与小莲的时候,两眼突然冒出闪光,“饭……饭……我要吃饭!”他跌跌撞撞的扑过去,似乎想要抓住叶芷蔚的裙角。   近卫军涌上来,护在叶芷蔚身前,一脚将他踢开。   一旁有码头工哄笑道:“这人也不知是打哪来的,看样子是落魄的富家弟子出身,这些日子一直都在码头上混日子,可是就他那点力气,连个口袋都抗不动,更别说养活自己了……”   叶芷蔚站在近卫军的身后,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叶大少爷——叶容与。   ☆、第355章 昔日风光,今日弃卒   昔日风光无限的镇国公府大少爷,如今竟流落到码头,混在苦力中间。   小莲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看厨房还有什么……给他弄口饭吃。”叶芷蔚淡淡道。   立即有人跑去厨房,拿来了五个馒头和一大碗中午剩下的尖椒肥肠,还有一小碟咸菜。   叶芷蔚让人将叶容与带进院里。   还没等她开口。叶容与已经扑到了桌上。抓起馒头拼命的往嘴里塞去,吓的小莲张着嘴半天也没有合上。   “他……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小莲不可置的摇着头。   “有钱时是大爷。没钱时自然就要变成苦力了。”叶芷蔚不慌不忙,在一旁坐下。   叶容与几次被馒头噎住。使劲敲打着前心,要不是小莲让人端来了一碗残汤,叶容与几乎要将自己当场噎死。   五个馒头一转眼就全被他吃进肚子里去了,就连盘子里的残汤油星都被他舔的一点不剩,小莲看着光可鉴人的盘底,无声叹息,真没想到,堂堂叶大少爷竟成了这副模样!   就算他被镇国公府赶出家门,可是当初镇国公还是给他留了不少钱在身上。   “世子妃……三妹!”叶容与吃饱喝足,噗通一声跪在了叶芷蔚的面前,“以前都是大哥糊涂,做错了事。求三妹去向祖父说说情,让我回来吧!”   叶芷蔚稳稳的坐在那里。完全没有因为叶容与跪在她面前而感到丝毫不安。   “叶公子起来吧。”她淡淡道,“我会让你吃顿饱饭并不是因为看你可怜,或是打算原谅你,刚才不管换成任何人,我都会让他进来饱食一顿,这是做人起码的良心,我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叶容与原本满腔的希望被浇灭了,“三妹……我……我现在都成了这个样子,你难道就不觉得可怜么?你的心就这么狠?”   叶芷蔚挑了挑一侧秀眉,“有句话不知叶公子有没有听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以前你做的那些事,不管挑出哪一件来,都没有值得让我原谅你的地方,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当初要不是我识破了你的那些伎俩,只怕现在落破的人就要换成是我了。”   “你说我的心狠,可是你的心就不狠么?”叶芷蔚冷冷的看着叶容与,“我问你,祖父给你的那些钱呢?你都花到哪去了?”   “全……全都输了……”叶容与低下头来,紧紧攥着拳头。   “输了?”叶芷蔚诧异道,“你又去赌什么了?”   叶容与嘴角哆嗦了几下:“打……打马吊……”   叶芷蔚颇为无语。   之前她为拿回属于她的那些首饰使人做套让叶容与陷入了斗狗的赌局之中,本以为通过这次教训,他再也不敢碰这玩意,没想到现在他反学会了新的玩样。   就连小莲也不仅频频摇头。   “二伯母他们现在何处?”叶芷蔚眼见天色已晚,不想再跟叶大少爷在这里耗下去了,于是想打发人送他回去。   就算他被镇国公赶出家门,二夫人方氏总还是他的亲生母亲,断不会忍心让他流落在外。   “他们……”提到此处,叶容与突然失声痛哭,“他们已经离开此地,南下去了……”   叶芷蔚愣住了,“他们去了哪?”   “南下!”叶容与这时已经完全没了以前翩翩公子的形象,嚎啕大哭。   叶芷蔚好不容易才听他说明白事情的前后,原来他玩马吊已经输了不少钱,方氏苦口婆心的劝阻,但他那日还是出门去了,而且一去便是三天三夜。   等他输的只剩下这身衣裳时,才想着跑回来,打算向方氏再要些钱去还债,不想家里门已然锁了,向周围人打听,原来方氏和叶广陵带着叶雪连,遣散了那些小妾,带着所有家当乘船南下去了。   他们住的那处房子是临时租借来的,叶容与转眼间便身无分文,在镇国公府门前转了几天,可是镇国公却铁了心不肯见他。   眼见得他就要把自己活活饿死,听人说在码头这边可以做些苦工,帮人背运货物,于是他打算着挣几个铜板来填饱肚子。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以他的少爷身子,根本连一个麻袋也背不起来。讨吐庄才。   “小莲,给叶少爷拿五两银子来。”   小莲在荷包里取出块银子,放在桌上。   还没等叶芷蔚接话,叶容与猛地扑过去一把将银子捂在了手里。   叶芷蔚隐住眼底的不屑,道“叶少爷若是想去寻自己家人,可以拿着银子去码头上找艘南下的货船,只要路上省着用,这些钱足够你到南方,若是顺当,你还能做些摆地摊的小生意。”   叶容与连连点头,双手捂着银子,眼睛却盯着小莲腰上刚才拿出银子的那只荷包,“三妹,我知道你手里富裕,不如再多给大哥些,一路上我也能吃得好些,这身衣裳也不能穿了,总要换洗换洗……”   小莲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还当你是以前的大少爷么?换身衣裳光是布料钱就得四、五两银子。   “这些钱足够你换新衣和打尖用了。”叶芷蔚耐心解释,“出门在外,你只需换身寻常的衣裳便可。”   “可是那些粗衣麻衫穿在身上不舒服。”叶容与不住的撇嘴。   叶芷蔚最后的耐心也耗尽了,“叶少爷,如今世子爷得罪了当今圣上,就连官职都被皇上收回去了,我也算是朝不保夕,本想帮衬着你些,可是要让外人见了还以为你是我们一伙的,一担上面要怪罪下来,你可是要受连累的。”   叶容与脸色唰的变了,“既然这样,那我便不多打扰三妹了……”说着他站起身便想往外走。   小莲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低声骂了句,“狗眼看人底。”   叶容与听见了,本想发作,但看着眼前站着的那几个近卫军,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对了。”叶芷蔚突然道,“最近大堂姐的日子过的不错,前几日我还见着她与李公子乘了马车在街上过,想来大伯父已经找了关系,在宫里给他疏通了人脉吧……”   叶容与闻听此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第356章 各路姨娘齐相聚,本王是怕你丢了小命!   好不容易打发了叶容与离开,小莲一路上一直撅着嘴。   叶芷蔚忍不住打趣道:“再撅下去你的嘴上可要挂油瓶了。”   小莲不悦道:“世子妃,为何你要帮叶少爷,以前在镇国公府,他们大房二房都是怎么对待咱们的。您都忘了么?”   “怎么会忘。”叶芷蔚淡淡一笑。“所以我才会给他银钱,让他去寻二夫人他们,而且想必在他离京之前,定会去拜访一番我那可爱的大堂姐一家。”   叶容与对叶瑶琴可不像叶芷蔚这般,他们以前在府里还算是比较熟识的,叶瑶琴要是狠下心来不理会叶容与必会落下为人刻薄的名声,但她若是伸手相帮……只怕会惹怒她那厉害的大姑姐。   马车一路回了南王府,天色已晚,回了清月居,不想风暮寒却不在。   柳烟道:“前院设了酒席,庆祝三少爷风绍文生辰,王爷差了人叫世子爷过去……”   叶芷蔚心里暗暗叹息,身在这种高门府邸,还真是让人身不由已。   她吩咐了下人将蜀香园的食盒发下去,让留在清月居里的人先用上饭。而她则带着柳烟先往前院去了。   刚刚来到前院,还没进门便听到屋里传来笑声不断。   叶芷蔚进了门,只见南王坐在上首位置,风暮寒坐在他右手边,脸上那冰冷的神色与这欢快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风明辉一见叶芷蔚进来便立即起身道:“小嫂来的正好,大哥刚才还跟父亲说起您呢,怎地来的这么迟?”   南王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这么晚,你又出府去了?”言外之意自然是对她这种不守妇道的行为感到不满。   叶芷蔚也不想解释,反正在这种老古板的眼睛里,她怎么解释都是错的,索性闭上嘴,自己还能歇上一歇,省些口舌。   “世子妃到这边坐吧。”一旁站起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身上穿着青莲绣花长衫。下面是湖蓝色的罗裙,模样俊俏。   “你是……”叶芷蔚毫无掩饰自己与她的不相熟。   那女子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笑道:“妾身是白睛……”   “哦,原来是王爷的大姨娘!”叶芷蔚小嘴吐字欢快,“我这记性也太差了些,看到二弟我这才想起来,原来你就是他的生母吧?”   一旁风明辉的脸上掠过道阴暗。   叶芷蔚清清楚楚的叫出白晴的姨娘身份,现在再拉上他,仿佛在故意强调自己这庶出的身份。   “这位是二姨娘冯采珍,今儿过生日的三少爷便是她所生……”白晴显然不愿自己一个人走背字,马上将身旁的二姨娘拉下水。   叶芷蔚笑得无害,对冯采珍道。“三弟今年多大了?”   “正好十五。”冯采珍身材丰盈,生的比其他几位姨娘都要好看些。   “这位是三姨娘秋双,她儿子风易扬今年才十三。差不多与世子妃同岁呢。”白晴笑道。   叶芷蔚心中小人骂了句:忘巴丹!姐才不跟你们生的龟孙子同岁呢。   风明辉的身边坐着今日过生辰的三少爷风绍文,他正盯着叶芷蔚,眼底隐隐露出火光。   风明辉不动声色的清咳几声,举起杯来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不如我们这些兄弟先敬三弟一杯。”   风易扬因为年纪小,并没有喝酒,这时不过是跟着凑个趣,众人的目光全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风暮寒的身上。   “大哥?”风明辉轻轻唤了句。   “嗯?”风暮寒转过头来,似乎没有听到刚才众人在说什么。   南王冷下脸色。   风明辉好脾气道,“大哥,我们一起敬三弟一杯。”   风暮寒张开手掌,拿起面前的酒杯,轻轻一晃,连举都未举,直接一饮而尽。   众人一时间全都愣在那里,这算哪门子的敬酒啊?   风明辉尴尬的笑了笑,“既然大哥先干为敬,那我们也……”   话音未落,一旁三少爷风绍文“当”地一声摔了酒杯,只把对面的三位姨娘吓的一哆嗦。   “父亲。”风绍文起身对南王道,“我今年已有十五,不知父亲何时能帮我找份差事,让儿子也能像大哥这般挺直了腰杆做人。”   叶芷蔚这时刚被白晴拉着坐到了女眷席上,闻听此言立即支棱起小耳朵。   求南王给他找差事?   她的目光落在二姨娘冯采珍的脸上,只见她惊慌的眼神中竟带着丝兴奋,想来这是提前与她儿子商议好的,为的就是借着这个由头逼着南王给风绍文找份体面的差事。   说是差事,其实大多只是在宫里挂个虚职,拿不拿俸禄还在其次,只要是这份体面。   南王横了自己三儿子一眼,“你小小年纪,想要什么差事?你二哥现在还只是在国子监暂任九品助教,你觉得自己能做什么?”   “父亲看着安排便是。”风绍文理直气壮道,因为喝了酒的关系,他的眼睛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依本王看……你还是先多读几年书的好。”南王似乎无意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王爷。”冯采珍娇滴滴的唤了声,“好歹今天是绍文的生辰,您就成全了这孩子吧,也让他了份心愿。”扔乐吐巴。   冯采珍那幽怨的小模样只看得叶芷蔚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世子,你是做大哥的,你总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兄弟一直在府里闲着……你也劝劝王爷吧。”白晴姨娘转头对风暮寒道。   风暮寒手里把玩着酒杯,凤眸斜睇过来,扫在白晴脸上,只把白晴吓的呼吸一滞。   “绍文想要差事?那还不简单。”风暮寒将酒杯一推,“提刑按察司使那边正好缺人,不如让他去那边。”   南王嘴角抽了抽,没有接话。   冯采珍脸上带着兴奋之色,“真的?王爷您看……”   “不行。”南王沉声道,“还是让他在府里再读几年书,若是他自己能争气,以后本王再推荐他到六部。”   六部虽好,但在冯采珍眼里遥不可及,她想要的是让儿子马上就有差事,以后六部那若是有空缺,她觉得南王自然会想办法帮着自己儿子再调过去。   “王爷?”她又软软的唤了声,“您就同意了吧。”   南王手里攥着酒杯,蹙着眉头,显然在隐忍着什么。   风绍文看不出火候,梗着脖子站在那里,朗声道:“父亲,您莫非是怕我办砸了差事给您丢脸?”说着他向风暮寒看,“父亲无需担心,大哥如今被皇上夺了官职,可是您还有我们这些儿子,我们以后定然不会让您失望的!”   叶芷蔚发现,一瞬间,席间所有人俱都望向风暮寒的位置,三位姨娘的脸上全都隐隐带着嘲讽的微笑。   凭什么只有王妃生的儿子才能坐那世子之位?只要有机会,她们的儿子也一样很优秀!   但是她们的美好幻想却被一声清脆的碎裂之音惊破了。   南王一掌将酒杯击落在地,瞪着眼睛盯着风绍文,一字一顿道,“本王不是担心你丢了脸面,本王是怕你丢了小命!”   ☆、第357章 三少爷求差事,世子让你四招   南王语气不善,只把风绍文也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冯采珍急道:“王爷,您千万不要吓坏他,绍文他还小……”   “都已经十五了,怎么会小呢。”叶芷蔚在旁幽幽道。“刚才还问王爷主动要差事做。这么就吓坏了,我看王爷说得对,还是留在府里多读几年书,等胆子再大一些再寻事做吧。”   冯采珍没想到这个时候叶芷蔚竟然跳出来。   在场这些人里,当属风易扬与叶芷蔚年纪最小,可是在这种时候风易扬的表现完全就是个孩子,根本就跟不上大伙的思路。   叶芷蔚突然冒出来的一句只把冯采珍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南王不屑冷哼,“你们当提刑按察司使那边差事是好当的?就算是九品的官职背后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反正只要有王爷您在,绍文还怕什么?”冯采珍强辩着。   “难不成本王还要护他一辈子!”南王看着眼前的众人,从心底忽地涌上来一阵莫名的失落,与深深的厌恶。   “想要体面的差事?”南王打量着风绍文。   “是。”刚满十五岁的少年挺直脊背。   南王一抬手,从腰间取下一柄短剑,丢向风绍文。   风绍文仓皇间接住短剑,不明所以的望向南王。   “你用它,若是能在你大哥手底下走上五个回合。本王便替你谋份体面的差事。”   冯采珍一下子变了脸色,惊叫一声:“王爷!”   南王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道,“风暮寒不准用剑,赤手应战。”   风暮寒坐在那里,身形动也不动,瞥了一眼风绍文,幽幽道,“知道了。”   风绍文手里握着短剑,不住的打颤。   身边风明辉低声道:“三弟,机不可失啊。”   风绍文咬了咬牙,虽然他自认武功完全不敌风暮寒,可是现在当着南王的面,风暮寒又是手无寸铁,想来他会顾及着对自己手下留情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被皇上责罚,收回了将军之职,禁足在府中,自然做人要低调些。   想到这里,风绍文蹭地站起来,将短剑从剑鞘里抽出来。   雪亮的剑刃在灯火下闪耀着冰冷的光辉。   白晴她们紧张的盯着风绍文。   “大哥。”风绍文来到风暮寒面前,停下脚步,“既然是父亲的命令,我自当遵从。”   风暮寒无声冷笑,“想杀我么?”   风绍文浑身一僵。   “怎么?你就没想过,若是失手能将我杀了,这世子之位也许就是你的了。”风暮寒微眯凤眸。狭长的眼尾迸出一丝凌厉。   风绍文紧张的吞了一口唾液,“我……我没想过。”他结结巴巴道。   “那么,你现在就想清楚了。这么好的机会可没有下次。”风暮寒优雅的坐在那里,端详着他的三弟。   “我知道大哥武功了得,不如你让我三招如何?”风绍文手里握着短剑,眼底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叶芷蔚几乎想拍案而起,太特么不要脸了!   王爷一共要他在风暮寒手底下过五招,现在他竟公然逼着风暮寒让出三招。扔乐私扛。   “王爷,你看此事如何?”风暮寒转头去看南王。   南王阴冷的看着风绍文,心底不断涌起怒意。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他的儿子。   好歹他南王也是员武将,他的儿子就算是武艺不佳,但至少也要在做人方面过得去,像风绍文这样,明显就是小家子气,而且还带着妇人般的阴毒。   “你随意吧……”南王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厌恶,只想着闭上眼睛让他们全都滚蛋。   “既然这样我便让三弟四招好了。”风暮寒的语气里尽是轻蔑与不屑。   四招?   风绍文的心里立即涌起一股名为“希望”的热流,只要一招,只要他能击中风暮寒,那么南王便会达成他的愿望!   “大哥此言可做数?”风绍文心中立时傲气充盈,“你敢发誓?”   风暮寒不屑冷笑,“本世子说话,向来是做数的,不过想让我对你发誓……你还不配。”   风绍文手中紧握剑柄,突然狂喝一声,也不待风暮寒从桌后站起,直接拎剑便向他的胸口刺去。   青衣站在风暮寒的身后,眼见得这位三少爷目露凶光,不顾一切的扑过来,他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非是他不想保护自己的主子,实在是风绍文这种货色根本就无需担心。   雪亮的利刃在灯火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风暮寒坐在原处身形不动,只伸出右手两指,一下将对方的剑刃夹在指尖。   白晴等人俱都被惊得瞠目结舌。   虽说风暮寒只用了两指,但风绍文的剑却无法再前进分毫。   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大吼一声,改刺为抽,想将那剑自风暮寒手中抽回来。   不想风暮寒突然手指一松,风绍文的身子猛地向后栽倒过去。   “绍文!”冯采珍惊呼一声,站起来似想冲过去。   叶芷蔚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她的衣裳,“二姨娘稍安勿躁,不过是跌个跟头,不会有多疼的。”   摔的不疼,但这个跟头却会让风绍文在心里记上一辈子。   他竟然连大哥的两根手指都比不过,还有什么脸当着父亲的面讨要差事?   女眷席这边白睛姨娘跟秋双姨娘同时站起来劝阻冯采珍,没人注意到场上突然发生了变化。   风绍文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奔了门口站着的侍卫,一把将那人身上的佩剑抽了出来。   众人一下子全都愣住了,这是要做什么?   佩剑对于风绍文来说还显得有些重,不过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许多,他的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那便是:一定要刺中他,哪怕杀了他……都在所不惜。   叶芷蔚纵然知道风暮寒武功了得,但这种时候还是下意识的闭了眼睛不敢去看。   冯采珍惊呼一声,只见风绍文持剑直接向着风暮寒的头顶砍去。   风暮寒依旧坐着未动,眼底却寒意大盛,他微侧过头,伸手曲指,在佩剑落下的瞬间,准确地弹中了剑身。   剑刃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竟然断成了两截。   断掉的剑尖旋转着飞出去,倒插在冯采珍的桌前。   冯采珍眼睛一翻,直接吓的晕倒在地。   “母亲!”风绍文扭头见自己母亲被吓晕过去,立时暴怒不已,一脚踢翻了桌案,抓着半掉的半截佩剑冲着风暮寒猛砸下来。   ☆、972   锐利的锋芒照着风暮寒直冲下来。   叶芷蔚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全身的血都仿佛凝滞了。   屋里响起一声惨叫。   冯采珍吓的一哆嗦,不小心咬到了嘴唇。   那是风绍文的惨叫声,人们还没等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见他的身体已然向后飞了出去。   “你刚才叫她什么?”风暮寒语气幽幽。“母亲两字岂是你能叫的!”   就算冯采珍是风绍文的生身母亲。但她在南王府不过是个妾侍,风绍文只能唤她姨娘。   不过因着王妃没有将他们这些庶子收在身边。故此他们都跟自己的生母非常亲近,过去偶尔也有叫错的时候。不过大家都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   可是今天,这声“母亲”却如刀般割过他们的耳畔。   “本世子还没死,你便急不可耐的想要坐这位子了?”风暮寒无声冷笑,“还是冯姨娘也等不及,想要快些当上王妃?”   冯采珍脸色煞白,“不……刚才绍文只是一时口误。”她急急的解释着,“世子莫要误会!”   风暮寒理也不理她,抬腿将翻倒在面前的桌案踢到一侧,向着风绍文走过去。   风绍文刚才被风暮寒的真气震飞出去,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这时身体正在艰难的蠕动着。   “起来。”风暮寒无情的俯视着他,冷冷道。“本世子记得还要让你一招。”   “世子爷,求您手下留情啊!”冯采珍看情形不妙。急得想要冲过去。   叶芷蔚才不能让她扑过去给风暮寒添堵,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嘴里劝道:“王爷说了,五招,现在才三招呢,冯姨娘您等五招过了再去也不迟。”   等五招过去了,只怕什么都晚了。   冯采珍这时才真正明白为何南王之前敢让风暮寒赤手空拳的让着风绍文的。   就凭这本事,五个风绍文也不是风暮寒的对手。   “起来!”风暮寒断喝一声。   风绍文身子摇摇晃晃,一手撑着地面,半天才爬起来,看向自己的父亲。   南王紧抿着嘴唇,一语不发。   “父亲!”风绍文忍不住叫了一声。   “才过了三招而已。”南王的声音显得异常冷漠,“你想求体面,本王给了你这个机会,怎么……你现在后悔了么?”   “没……”风绍文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他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将手里的断剑丢在一边,“大哥内力深厚,小弟自愧不如,若是大哥敢将真气也收回去,让我这一招,我才心服口服。”讨长住号。   风暮寒凤眸微眯看着风绍文。   叶芷蔚在旁边只气的想抓东西往风绍文身上砸。   要不要脸啊,居然还敢提条件!   她没办法对风绍文怎样,只能拿手底下扶着的冯采珍撒气了,手指用力,指甲生生的扎进了冯采珍的胳膊里。   冯采珍疼的叫起来。   叶芷蔚一脸无辜,抬头道:“冯姨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疼……”冯采珍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扯开叶芷蔚的手。   白晴在旁边看得真切,上前一把扶住冯采珍的另一只胳膊,“冯莫要急,可是心疼三公子了?有王爷在这,放心,不会有事的。”   冯采珍被两人硬生生夹在当中,叶芷蔚的小爪子可劲往冯采珍的身上使暗劲,真可谓是痛快淋漓。   冯采珍满面苦楚,心里又是担心她儿子,生怕自己这边闹起来让他分了心,所以就算是吃了暗亏,她也只能忍着。   却说风绍文重起捡起了南王给他的那把短剑,指着风暮寒道,“先说好,这次你可不准用真气!”   风暮寒冷冷道,“你可记得,这是本世子让你的最后一招。”   风绍文一手持剑,一手缩进袖内。   他暗自庆幸,之前从府外搞到了一包软骨散,虽说分量不足,但两人间距离非常近,只要迎面吸入进去,瞬间手脚发软,使不上力。   他紧紧咬住牙齿,这可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风暮寒仍是束手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风绍文厉喝一声,持剑从正面直冲过去。   因为他知道,以风暮寒的性子,定是从心里看不起他的,所以他必然不会躲闪。   果然,风暮寒盯着他的剑刃,并没有闪开。   机会就是现在!   风绍文另一只手突然从袖中将那包软骨散扬了起来,他闭住呼吸的同时,将那药粉打出去。   风暮寒轻挥右手,一下将那包药粉抚开,纸包里的药粉洋洋洒洒的飘散开来,飞了南王一头一脸,连同二少爷风明辉,四少爷风易扬都没有漏掉。   白晴姨娘那边也被沾染上了少许。   叶芷蔚见那粉末扬起时已心知不妙,马上用袖子遮住口鼻,向后退去,可是她的腿却不小心撞到了后面的椅子,她惊呼一声,向后摔倒过去。   这时屋里的场面有些混乱,叶芷蔚的声音并不十分明显,但风暮寒却猛地转过头来望向她这边。   风绍文一见心中暗喜,举剑朝着风暮寒的心口冲来。   “滚!”风暮寒直接抬脚,正好踢中风绍文的胸口。   风绍文就像只断线的风筝似的飞出去,一直撞到对面的墙壁上才停了下来。   “绍文!”冯采珍惨叫一声想要扑过去,但全身却使不上力气。   白晴与秋双姨娘这时也全都发现了自身的异常,惊呼道:“王爷,……为何妾身的身子动不了了……”   南王这时的脸色可谓是精彩绝伦,药粉绝大多数都是向他飞过去的,别看他这时危襟正坐,可是他却连抬手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快……快去看看三少爷怎么样了!”冯采珍哭道。   可是屋里的丫鬟们也全都软了手脚,这时一个个都无力的瘫软在原地。   屋外的侍卫只得捂着各自的口鼻走进来,上前将风绍文搀扶起来。   只见风绍文双目紧闭,嘴角不断流出血来,滴滴答答,直把他胸前的衣裳全都染透了。   刚才最后这一下便是第五招,风暮寒手下并没有留情,但却只用了五成的力气。   不过这五成力气已然将风绍文的内脏震碎,至于能不能救得活,就要看南王下多大的本钱了,千年人参吊着,好生养着,也要耗费几年功夫。   “儿啊!”冯采珍焦急的喊着,“我的儿啊……世子爷,您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王爷,您可要给我们母子做主啊!”   风暮寒这时却理也不理众人,径自来到女眷席上,伸手直接将叶芷蔚从地上抱了起来。   叶芷蔚知道因为他吃了画骨香,所以软骨散对他不起作用。   她刚才因为不小心摔倒时吸入了一些,虽然份量不是很大,可是也感到手脚发软。   风暮寒拢衣袖将她将孩子似的抱起来,头也不回道:“这里空气有闷,本世子先带蔚儿回去了。”   说完看也不看这一屋子被麻倒的众人,带着青衣扬长而去。   ☆、第359章 世子生辰,妾身三愿   风暮寒带着叶芷蔚离开前院,一路往清月居而去。   叶芷蔚被夜风一吹,身上中的软骨散药效减弱了些,她刚挣了几下想要下地自己走,不想风暮寒却照着她的屁股给了一巴掌。   “莫动!”他斥道。   叶芷蔚缩了缩脖子。看着渐渐远去的前院灯光。低声道:“三弟会不会有事?”风绍文要是真被他一脚踢死了,这弑弟冷血的名头只怕是这辈子都洗不掉了。   “他死不了。”风暮寒冷笑,“只要王爷还当他是自己儿子,大不了多用些千年人参吊着他那条命,只是以后他的身子算是废了。”   叶芷蔚惊得瞪圆了眼珠子。“废了?”   风暮寒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审视着她,“为夫冷血凶残,薇儿是否怕了?”   “怕什么?”叶芷蔚瞪了他一眼,反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我还指望着你给我当靠山呢,我好狐假虎威。”她笑嘻嘻的将头枕在他的颈窝里。   温热的触感传递过来,夜风夹杂着她身上淡淡玉簪花的香气,搅乱了他眼眸深处一潭春水。   刚刚进到清月居,青衣突然疾步转至风暮寒面前,近卫军也齐齐立在院中,众人突然单膝跪倒,拱手朗声道:“属下恭贺世子寿辰!”   纵然平时风暮寒在他们面前从不轻易表露情绪,这时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惊讶。   叶芷蔚以衣袖掩住小嘴,嗤嗤的笑。   风暮寒心中一动,目光掠过青衣等人。最后落在怀里那小人的脸上。   “你安排的?”他沉声问道。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注视着他的脸色,“我问过母亲,她告诉我的……你的生辰跟三弟的是同一天。”   只不过风暮寒从九岁那年起,再也没有提过自己生辰。   开始王妃还不顾他反对,办了席面,可是后来发现,每年他生辰的时候,竟连家也不回,最后只得做罢。   “我记得前世你就不曾提过自己生辰,可是有什么原因?”叶芷蔚缠着他小声问。   风暮寒薄唇紧抿,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快之事,剑眉渐渐蹙了起来,眉心处隆起如石刻的“川”字。   叶芷蔚见状心中微痛,狠不下心来再问,于是伸手去拂他的眉心。   风暮寒很快恢复了常态。淡淡对青衣等人道:“都起来吧,今晚难得世子妃安排了,一会让青衣去领几坛酒过来,兄弟们尽兴即可,莫要醉酒闹事。”   “多谢世子爷!”众人也没想到主子竟赏了他们美酒,个个脸上都带了喜色。   风暮寒让青衣去取酒,自己则带着叶芷蔚往院中的避风亭去了。   小莲跟柳烟将避风亭收拾好,将蜀香园的食盒打开,不一会桌上便摆满了各色菜肴。   月上中天。   避风亭四周亮起无数盏灯笼。   叶芷蔚亲手为风暮寒面前的杯里斟满桂花酿。   淡淡的桂花香气在夜风中飘散开来。   风暮寒坐在那里,看着面前他所钟爱的女子,缓缓的端起酒杯,樱唇轻启:“一愿,夫君千岁。”   风暮寒唇角向上微微挑起,接了酒,一饮而尽。   叶芷蔚又斟满第二杯,同是盈盈下拜:“二愿,妾身常健。”   在风暮寒的注视下,她将杯中酒饮下,向他亮出杯底。   风暮寒会心一笑。   叶芷蔚又重新倒了第三杯,“三愿,与君形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风暮寒看她将酒杯恭恭敬敬端起,与眉相齐。   他也将自己的酒杯端了起来,狭长的眼尾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   夫妻举案齐眉。   这一世,她要让他好好活着。   只有他活着,才能保护她,佑她一世长安。   这一世,她也要好好活着,不然如何能陪他马踏山河,指点江山。   只有她活着,才能与她厮守,白首到老。   这一世,有你有我,与君相携,如同那梁上的燕子,双宿双栖。   叶芷蔚乌黑的眸子在灯火的映照下亮晶晶的,就像闪烁的星星。   两杯酒,同时饮下,犹如无声的誓言,不管是前世的十娘,亦或是商女的杜薇,还是如今的叶芷蔚……   在他眼中的,唯有她。   清亮的酒色映照着明月,沉淀在杯底,泛起琥珀微光。   良辰美景,酒色迷人。   说什么荣华富贵,道什么功成名就,不如怜取眼前人。   “薇儿。”风暮寒轻声唤她,将她纤细的手指握在掌心,“有妻如你,今生今世为夫都不会孤单了。”他低下头,将吻落在她的指尖。   叶芷蔚心底已被这一吻融化成一团,不过与之同来的却是心如刀割般的隐痛,她知道他如此避讳自己的生辰,定然是有原因的。   “前世……母妃便是在我生辰的这一日过世的。”秋风掠过,将灯笼吹得扬起,风暮寒的面孔忽明忽暗。   叶芷蔚愣在那里。   她猜测过很多原因,但唯独没有敢往这方面去想。   前世南王妃在他去军中时被庄侧妃下毒,最后莫名惨死,死的这一日竟是风暮寒的生辰。   风暮寒迎上叶芷蔚的目光,语气平静道,“每每这一日,我便会想起以往的种种,虽然这一世母妃被你所救,但记忆却消之不去。”   两世的记忆加在一起,混乱不堪,但他却一直默默独自承受,若是他不说,她也被蒙在骨里。   叶芷蔚嘴唇抖了抖,眸子里水雾缭绕。   风暮寒将她拽过来揽在怀里,“莫哭,今晚为夫甚是欣慰,以后每年生辰时,为夫都会想到,曾经你为我做的一切。”   叶芷蔚瘪了小嘴,泪珠在眼底转啊转啊,她只得将脸埋进他怀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讨有大巴。   “对了。”风暮寒突然抱着她站起身,“上次你过生辰时为夫还欠你一个礼物。”   “什么礼物?”叶芷蔚一脸不解。   “一会你就知道了。”风暮寒带她自避风亭另一端走出去,沿着回廊往荷池而去。   秋夜风大,吹得两人衣衫乱舞。   远远的,叶芷蔚看见荷池中似有一物在隐隐发光。   是灯笼?仔细看又不像。   等到了近前,叶芷蔚这才发现,那是一块夜光石,泛着渐渐的青色光芒。   “上次为夫毁了你一块玉,今天为夫赔你一块更好的。”风暮寒指着那块夜光石。   叶芷蔚仔细再看那石头的外形,不禁破涕为笑。   好端端的一块名贵的石头,竟被雕成了兔子的形状,眼睛的位置上镶嵌着牛眼大小的红宝石。   这礼物……也太暴物天珍了吧!   ☆、第360章 送入军中,王爷止步   叶芷蔚看着那雕成兔子形状的夜光石,终于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这是你亲手雕的吧?”她贴在他的耳边问道。   风暮寒愣了愣,显然,叶芷蔚一下子就猜中了。   “你是如何猜到的?”风暮寒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叶芷蔚以袖子掩住嘴唇,忍不住嘴角翘起。   想起前世他曾送给她一支亲手制作的银簪。上面的青鸟硬生生被他做成了蝴蝶的模样。   堂堂南王世子哪都好。可就是有一件不如人意,制作手工时,完全就是一枚手残党。   眼看着价格昂贵的夜光石被雕成了一只眼大如牛的兔子……饶是她刚才再伤感。这会也实在忍不住了,双肩抖动着,笑得花枝乱颤。   风暮寒将她抱在怀里,清晰的感觉到她身体的震颤。   “笑甚?”他一板正经的问。   他越是这样,叶芷蔚越觉得好笑,但她生怕笑恼了他,只得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结果她呼出的热气反把他撩拨的暗火乱窜。   “再笑为夫便要不客气了。”凤眸深处已迸出危险的光华。   两人正在九曲回廊内笑闹,而此时,南王刚好进了清月居。   青衣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过去,他本以为南王是因为三少爷风绍文的事来兴师问罪的,可是看到南王后,觉得他脸上并无想像中那般动怒。   “世子呢?”南王语气不善,但眼睛却不住的打量清月居院内。   并不是他想到清月居来。而是因为他实在无处可去。   风绍文伤的很重,被抬回去后连着请了几个大夫,来看过他后都连连摇头。   冯采珍求他去请宫里的太医,可是南王因着被风绍文的软骨散误伤,躺在那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众人只好先请大夫为南王开了解药,忙了半个时辰才将南王身上的软骨散解了。   冯采珍哭的死去活来,扑倒在南王脚下,谁知南王能站起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却是直接出了房门,回了书房。   冯采珍追到书房门口跪着,哭得挖心掏肝。“王爷您就忍心看着绍文受苦么,要不是世子……我儿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南王坐在书房里,听着外面女子阵阵哭声,只觉额角乱跳,心里一阵阵的堵得慌。   他让人将冯采珍叫进来,问道,“今日之事本就是绍文挑起来的,事到如今,你想怎样?”   冯采珍就像疯了似的,猛地扑过去抓住了南王的衣襟下摆,一双美目瞪得滚圆,“王爷,世子难道就无错?纵然他是你的嫡长子,但这么多年,他何时曾顺从于你,非是妾身故意搬弄是非,别人都道他为逆臣,只怕再过几年,他便要成为逆子了!”   南王低头看着冯姨娘,她以前在自己面前向来都是温柔的,低声下气的,好像自己只要大声些说话就会吓到她。   可是今天她这模样就像是一个饿鬼,伸长了尖尖的爪子,随时都要将他的心肝挖出来似的。   “你想怎样?”南王冷冷的看着她,“风暮寒就算有错,但你儿子竟然暗中使用那下三滥的手段又做何解释?”   “那怎么能是下三滥,您以前不是说为将者都要心狠手辣么,您以前还为此在背后夸过世子,怎么现在到了绍文这里……您就这么说他……他也是您的儿子啊!”   “为将?就他也配为将之才?”南王不气反笑,“好,若是你觉得绍文当得起为将之才,那本王便成全他。”   顿了顿,南王的面色沉了下来。   “来人,拿了本王的牌子,去宫里请太医。”南王吩咐道。   冯采珍提着的一颗心还没等落下,便听南王接着道,“待绍文伤势痊愈,本王便送他去军中。”   犹如一记晴天霹雳,只打得冯采珍呆呆的跪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王……王爷……”冯采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您说什么?送……送绍文去哪?”   南王一挥衣袖,将衣襟下摆从冯采珍的手里抽出来,“你不是说他要学为将之道么?想当年风暮寒便是入军中,身为普通士卒,一刀一剑杀出来的军功,绍文现在已有十五,风暮寒当初入军中时才不过九岁,想来他应该能很快的适合……”   冯采珍半张着嘴,翕动着,可是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是想让风绍文有所成就,可是她自己的儿子,她最清楚不过,绍文从小文不成武不就,怎么可能在军中建军功。   “王爷!”眼见南王要离开,冯采珍拼命扑过去,死死抱住南王的腿,“王爷,您好狠的心,这不是让绍文去送死么!”   南王嘴角紧抿,“送他去军中便是送死?”那么当年,他要送风暮寒去军中时,为何王妃从没有向他抱怨过半句?   虽然他知她担心的夜不能寐,但她还是没有向他提过任何的要求。   “王爷,妾身求求您……”   他再也不想听到从冯采珍的嘴里说出这样或那样的话了,他逃也似的离了书房。   自风暮寒九岁去了军中,他便再也没有到过清月居来。   他还清楚的记得清月居的院里有张石桌,风暮寒小时还曾在上面跟他对弈,那时他便看出他有为将之才。   可是进了清月居,他却寻不见那张石桌,而且他记得以前这里还有条石子路也不见了。   “世子可是将这里重新修缮过了?”南王似随口问道。   青衣低头道:“世子妃刚嫁进来时曾有一次险在这里被石子路绊倒,于是世子就让人将这里铺成石条路了。”   南王嘴角抽了抽,继续往前走,隐隐的,听到荷花池边传来幽幽琴声。   南王刚想迈步往荷池那边去,青衣突然道:“今儿是世子生辰,世子妃正陪世子在荷池饮酒,王爷可是想去凑个热闹?”   南王的身体不由得一滞。   “什么?”他瞪着眼睛,转头看着青衣,“世子……生辰?”讨协吐划。   青衣低着头,南王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不过他却隐约觉察出,青衣此时的心里定是带着嘲讽。   没错,身为父亲,竟只记得庶子的生辰,却把嫡子的生辰忘到脑后去了。   说什么凑热闹,只怕他这时候如果真的过去了,只会更加让人扫兴吧。   不知为何,南王突然间觉得,在这里,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第361章 宫中密旨,世子再入宫   一连半个月过去了,南王府里看似风平浪静。   自从在风绍文的生辰宴上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清月居里着实清静了不少。   除了二少爷风明辉偶尔过来,带些白晴姨娘让他送过来的东西外,就连南王爷都很少再派人过来打扰他们。   好在清月居的吃穿用度叶芷蔚也根本就不想指望着南王府。所以整个清月居就像脱离了南王府似的存在着。   叶芷蔚除了每隔几日会去庄上看望王妃外。平时都待在清月居里陪着风暮寒。   本以为没了军务等差事,他会有些不适应,可谁知他竟比她想像中的还要从容。   每天都能陪着她直睡到日上三杆才醒,天气好时还会在后院的荷塘里垂钓,直接让柳烟弄了炉子过去烤鱼。   一来二去。荷塘里的鲤鱼倒是少了许多,叶芷蔚的小脸却有些鼓了起来。   “不错,要是能再胖些就好了。”风暮寒略显得意的经常捏着她的小脸,“为夫喜欢你身上肉再多些。”   随着秋风渐凉,风暮寒让青衣去王妃的嫁妆铺子里取了不少皮子来。让叶芷蔚挑了自己喜欢的,找了城里有名的绣娘进府来量体裁衣。   “离天冷还早,为何现在就做裘衣?”叶芷蔚摸着手里的纯黑貂皮,心里暗叹,这要搁在现代,这么块完整的皮子怎么也得几十万块吧?   “喜欢就做了,反正也是闲着。”风暮寒满不在乎。   这日一早,又有几个绣娘来府里为叶芷蔚量体裁衣,风暮寒悠闲的坐在一旁,静静的看她跟小莲以及柳烟唧唧喳喳,商量着用哪块皮子做裘装上的饰物。   几位绣娘对南王世子威名早有耳闻。不想今日见了竟是如谪仙般的人物,眼中丝毫不见外人所传的噬血与无情。   他坐在那里看着叶芷蔚,凤眸半眯,浓密的睫毛垂下来,投下一层扇形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不过任何人都能看到他嘴角那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叶芷蔚拿了块雪白的皮子搭在身上,转向风暮寒道:“不如也给你再做件白色的如何?”   风暮寒微微颔首,“只要你喜欢。”   叶芷蔚笑嘻嘻的将那块白狐皮子拿起来比量着,正吩咐绣娘将尺码记下来,忽见青衣自外面进来,悄悄凑到风暮寒身边,将一封信交到他手上。   风暮寒接过信来神色略有变化,青衣等在那里,直到他将信看完后,又向他交代了几句,青衣这才匆匆出门去了。   叶芷蔚看得真切。于是对几位绣娘道:“今天就到这吧,我有些累了,选好的就照着我画的图样做,其他的等下回再说吧。”   几位绣娘也都是极有眼力之人,马上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事,要她们避嫌。   “不用了。”风暮寒突然打断了叶芷蔚的话,“既然来了,就一并选好吧。”他站起身,竟主动上前帮着叶芷蔚选料子。   “这块如何?做件带风帽的,里子加厚些。”风暮寒一边说一边吩咐绣娘记下来。   叶芷蔚知道刚才定是有要事,不然青衣也不会来去匆匆,她伸手自风暮寒手里夺下那块料子,道:“算了,已经做的够多了,这些要是全都做了,只怕够穿一辈子了。”   裘皮这东西只有最冷的天才能穿出去,京城这边冬日又很少有大冷天,她们这些女子冬日平时都待在屋里,一年也穿不了几次。   “都做了吧。”风暮寒不慌不忙,一直陪着她将所有的料子全都试过了,等几位绣娘离开,他这才叮嘱她道,“宫里一会便会来人,召我入宫,晚上兴许不会回来,你莫要慌。”   叶芷蔚一愣,虽然她早已想过有一日皇上定会重新召他入宫,可是没想到这事来的竟这么快。讨有宏弟。   果然,一个时辰之后刘公公到了王府,直接来了清月居颁了密旨,风暮寒随后换了衣裳,带着青衣离开了。   风暮寒前脚刚走,后脚白晴姨娘便找上门来了。   叶芷蔚颇为无奈,本不想见她,可是看着白晴让小莲送进来的写有蜜意坊字样的点心盒子,她不由得改变了主意。   “见过世子妃。”白晴暂时打理王府中馈,由此可见此人处事圆滑,不然内宅大权也不会落到她手里。   叶芷蔚悠闲的靠在临窗的炕上,身边还散落着几样没有收起来的毛皮小样。   “哟,这么好的皮子,可是世子爷要给您做新衣了?”白晴笑道。   叶芷蔚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白晴座下来,眼睛叽里咕噜的转个不停,生怕错过了屋里的每件东西。   这边屋里的陈设她可是头回见,以前她经常会到王妃屋里请安,可是却从没见过这么多稀奇的东西。   “啧啧,世子爷可真是疼您。”白晴奉承道,“这也是世子妃您的福气。”   叶芷蔚向小莲指了指白晴带来的点心盒子,小莲会意,上前将点心打开,直接装了盘放在白晴面前。   “世子妃也尝尝看,这可是蜜意坊最新出的点心,要一大清早去排队才买得到。”白晴一边说一边对小莲道,“对了,也去拿些给世子爷尝尝。”   叶芷蔚不动声色的垂了眼睛,心中冷笑,宫里才刚来了人,你们便急不可耐了,是怕风暮寒重新得了圣宠,世子之位又要与你们无缘了吧?   白晴自顾自的说着话,却始终不见叶芷蔚接口,只得硬着头皮道,“刚才听前院下人说宫里来人了?”   叶芷蔚连眼皮也不抬,淡淡的“嗯”了一声。   “可是圣上又有旨意了?”白晴紧张的盯着叶芷蔚。   叶芷蔚一笑,“就算有旨意又如何,那些都是男人的事,咱们还是少搀和为妙。”   一句话便把白晴噎在了那里。   “这么大的事……总要跟王爷说一声吧?”白晴嘀咕着。   叶芷蔚仿佛在欣赏茶杯上的花纹,左右端详,就是不去看白晴,白晴只能干坐着,屁股底下就像坐着针垫,让她心急火燎。   若是无事,怎么可能宫里突然就来了密旨,她来了半天也不见世子踪影,想必是入宫去了。   白晴又坐了一柱香的功夫,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她要快些打听清楚了,才能更好的讨好王爷。   她与冯采珍跟秋双姨娘都不同的是,她从不主动向王爷邀功,而是要投其所好,不断得到王爷的信任,就算她得不到王妃的位子,可是以她现在手中的权力,在王府里也算是半个主子了。   而且她不需要让自己的儿子去争什么,只要风暮寒丢了爵位,头一个轮到的,就是风明辉了。   “对了,白姨娘。”   正在白晴要起身离开时,叶芷蔚抬起头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忘记跟白姨娘说了,以后不要再这么破费的送蜜意坊的点心来了。”   白晴陪笑道,“这不过是妾身的一点小心意,世子妃不要在意。”   “我怎么能不在意。”叶芷蔚笑得无害,“想必我是忘记跟你说了,蜜意坊是我名下的铺子,白姨娘总是这么照顾我的生意,真是过意不去呀。”   白晴先是愣在那里,而后脸色涨的通红,跟她客气了几句后便逃也似的走了。   叶芷蔚从窗户里看着白晴那略显狼狈的身影,心中小人笑得欢畅。   对于这王府里的几位姨娘,她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好感,明里暗里都以为她是个容易拿捏的,现在她也要让人知道,不是她性子软,主持不起王府中馈大事,而是她不稀罕这点权力。   她现在身边要人有人,要钱有钱,就算是跟南王冲突起来,她在这清月居里也是不惧的。   想借几块点心就骗出她的话来,当她是三岁娃娃呢?   白晴送来的点心她全都让小莲拿去扔了,刚刚收拾好屋里,外面来人道:“王爷请世子妃到书房叙话。”   ☆、第362章 宫中变故,英王上门试探   小莲担心道:“世子爷不在,王爷会不会为难您?”   叶芷蔚思忖道:“应该不会。”   最近南王也算是消停许多,而且也没有因为风绍文的事来找风暮寒的麻烦,这一点倒非常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收拾停当,叶芷蔚带着柳烟。还有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去了南王书房。   南王坐在书房里,神色焦虑,见她进来了还没等她施礼问安。便开口道:“宫里可有密旨?”叶芷蔚嘴角轻轻扯了扯,隐住不屑道:“妾身不知。”   南王瞪了眼睛,“你也不用给本王藏着掖着,宫里现在出了大事,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皇上又怀疑到他身上去了?”   叶芷蔚蹙眉道:“王爷在说什么,最近妾身一直都留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宫里大事,妾身真的不知您此言何意。”   南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好像生怕错过她脸上的一丝情绪变化,“你可知大皇子在被贬苍州的半路上被人杀死了?”   叶芷蔚心里“咯噔”一声,太子死了?   “怎么会……大皇子身边应该有随行军士保护吧。”叶芷蔚故作不解道。   “据传是北方流寇所为,因着今年秋天北方粮食欠收。所以猖獗的很,听说他们还占了几座城池,闹着要要自立为王。”   叶芷蔚无辜的眨着眼睛,“王爷,此事妾身真的是一点也不晓得。世子只是随了刘公公进宫去,临走时他只让妾身莫急,等他回来,其他的事他也没有提及。”   南王蹙眉沉吟半晌,“他当真这么跟你说的?”   “是。”叶芷蔚低眉顺目的,完全就是乖巧的模样。   南王又旁敲侧击了半天。叶芷蔚回答的滴水不漏,最后南王无法,只得让她回去了。   来到外面柳烟长舒一口气道,“可吓坏奴婢了。”她也怕南王借机寻世子妃的麻烦。   叶芷蔚淡淡一笑,不过与来时相比,脸上更多的却是轻松的神色。   “世子妃好像很开心?”柳烟有些不解。   按说世子突然被召进宫里,情况不明,世子妃应该很担心才是。   “放心好了,咱们世子应该要官复原职了。”叶芷蔚小声道。   “怎么……”柳烟惊讶的张大了嘴。讨协住亡。   叶芷蔚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带人直接回清月居去了。   虽然风暮寒从未主动向她解释过这次罢官风波的缘由,不过现在看来,她已经明白了所谓“避祸”的真正含义。   当天晚上,风暮寒果然没有从宫里回来,不过刘公公倒是来了一趟王府,宣了道不痛不痒的旨意,大意是世子妃贤德淑勉,为人谦和,甚得太后喜爱,赏她了不少金银器物,只看得王府里三位妾室眼热不已。   叶芷蔚接了旨,刘公公上前与她道喜。   叶芷蔚知道宫里的内侍就算官低人微也绝不能得罪,于是让小莲拿了红封,塞进了他的手里。   刘公公捏着装有银票的红封,脸上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咱家给世子妃道喜了。”   叶芷蔚还记得上一次世子被皇上罢了官职,他跑的比兔子还快,这时候他却是留下来聊开了家常,显然是世子在宫里再次得了皇上圣宠。   “有劳刘公公了,刘公公一路辛苦,不过去清月居坐坐。”叶芷蔚客气道。   刘公公笑道,“多谢世子妃,咱家在这歇着便是。”   叶芷蔚只得让柳烟搬来了椅子,刘公公直接坐下。   叶芷蔚却是故意没坐,谦和的站在刘公公身边,与他说话。   南王几次想要插进来,却都受了冷场,一连几次下来,他也意识到了其中暗含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于是只好与刘公公打了招呼,先行离去。   刘公公见南王走了,不动声色的抬起手来,似乎很热情的拉了叶芷蔚的衣袖问长问短。   叶芷蔚清楚的感觉到刘公公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   叶芷蔚也不动声色的接了,两人又寒暄几句,刘公公这才站起身,带人回宫去了。   叶芷蔚直到赶回清月居,进了屋子,这才把刚才刘公公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张信纸,被卷成细细的一小条。   她将信纸展开,只见上面写着:明日夫不归,速见太后。   她看了半天,那字迹确实是风暮寒的,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要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见太后。   这消息是刘公公帮着传出来的,而不是风暮寒身边的暗卫,想来是皇帝这时候盯的紧,宫里封锁严密。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她去面见太后与风暮寒那里会有什么关系。   这时小莲突然从门口伸进头来,不安道:“世子妃,英王殿下过府来了。”   叶芷蔚一愣,续而心中冷笑。   自从风暮寒受皇上之命禁足在府后,英王就像销声匿迹了一样,今天刘公公前脚刚走,后脚他就过府来了,想必是早就盯上了这里。   “英王殿下现在何处?”叶芷蔚问。   “正在前院与南王叙话。”   叶芷蔚不屑扯了扯嘴角,“备茶吧,预备着一会贵客上门。”   不一会,果然英王由王府的管事陪同时,往清月居这边来了。   叶芷蔚特意将茶点摆设在院里的花藤架下,周围站着不少近卫军,小莲、柳烟俱服侍在侧。   英王见到这阵势也是微微一愣。   按说以他的身份,就算不是正式场合也应到客厅待茶,可是世子妃倒好,直接就不打算让他进屋的模样,还把茶摆到露天的园子里来了。   英王扫了一眼园里众人,笑道,“世子妃莫不是在故意避嫌?”   叶芷蔚一本正经道:“世子爷不在,这府里又没个给妾身做主的,自然要处处小心,英王殿下请多担待着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英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王府的管事因着叶芷蔚刚才那句话,面露尴尬之色。   英王从容坐下,抬头打量着桌上精致的点心与茶具。   “殿下今天怎么有空到南王府来了。”叶芷蔚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问道。   英王脸上依旧带着温润的笑意,月华般的眸子散发出如沐春风般的温暖,“世子今天进宫了,你可知是因为何事?”   叶芷蔚垂下眼眸,对于这个问题,她巧妙的保持了沉默。   现在不管是对于英王,还是三皇子,她都在心里带着二百分的警惕。   英王与三皇现在风头正盛,在宫中明争暗斗,都想把风暮寒拉到他们一方的阵营里去,所以这个问题,她不能轻易开口。   ☆、第363章 抢手的筹码,私带夏老爷子入宫   秋风掠过花藤架,花藤沙沙作响,偶有落叶飘下,坠入桌上的瓷盘内。   “大皇兄在被贬苍州的半路上出了事,被当地的流寇杀死了。”英王缓缓道。“朝中有不少人以为这只是掩人耳目。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叶芷蔚垂着眼睛,目光始终落在手中的茶盏上面,“英王殿下的意思莫非是……有人怀疑此事与世子有关?”   英王笑了笑,不置可否,“关键要看世子是如何答复皇上的。”   叶芷蔚将茶盏放回桌上,只轻轻吐出三个字,“知道了。”   英王陪她坐了半天,也不见她主动问起任何事来。略略有些意外,“你难道就不担心世子在宫里出事么?”   叶芷蔚抬头静静的看着英王,微微一笑,“世子会出什么事?”   “朝中不少人都知他以前跟大皇兄关系不合……”   “殿下觉得世子被罢官与禁足之后,还有心情做这些事情?”   英王刚才其实也只不过是试探,见她这么说,于是露出歉意的一笑,“本王不过是随口说说,世子妃不要见怪。”   “我怎么会见怪,只是我觉得此事事关重大。只怕殿下也脱不开关系吧?”   英王一愣。   叶芷蔚继续道,“不仅是殿下,想来包括如今风头正盛的三殿下,只怕也脱不开嫌疑,殿下您说是吗?”   英王端着茶盏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没想到,叶芷蔚竟如此敏锐,一下子就猜到了事情的关键。   事情发生后,皇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昨日早朝过后,他已经发现皇帝对他跟三皇子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以往早朝过后皇上都会留他们到御书房叙话,可是昨日却没有让他们留下,后来他听说皇上秘密召了南王世子入宫。   皇帝明显已经对他们起了疑心。   相比之下,南王世子的嫌疑就小了很多,先是之前不顾众臣反对。为太子求情,后来惹怒了皇上被罢官在家中,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再反过来去害太子?   叶芷蔚慢悠悠饮着茶,心中越发确定自己之前的猜测。   风暮寒就像是英王与三皇子之间的一枚最重要的筹码。他倾向于哪一方,哪一方便可能获得皇帝的重视,而那空出来的太子之位,便会离他们更近些。   秋阳暖暖的照在身上,叶芷蔚感到有些困倦,可是英王仍兴致勃勃,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叶芷蔚正想着该如何打发出这麻烦的暖男,忽见南王府管事进了院子,苦着脸往他们这边走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人。讨贞叨技。   身穿青缎蟒龙袍,腰间玉带,头上戴着两龙抢珠冠,正是三皇子风泽熙。   叶芷蔚心中小人摸着下巴,心中暗忖:看来风暮寒已经要变成抢手货了。   英王看到三皇子时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起身拱手,唤了句:“三哥。”   三皇子也拱手面上带笑,“六弟,怎么有兴致到这里来喝茶了?世子呢,我还想找他下两盘棋呢。”   叶芷蔚也陪着笑上前施礼,只觉他们三人全都笑得好假,一番应酬下来,只把她腮帮子笑得又酸又痛。   她以衣袖掩口,打了个哈欠,“妾身实在支撑不住了,两位殿下请自便吧。”   英王温和道:“你自管去歇着,世子未归,不如本王陪三哥下盘棋如何?”   三皇子爽快道:“正合我意。”   叶芷蔚立即让柳烟去取棋盘,又吩咐让她在院里伺候着,这才自己回了寝室。   她本想借机好好的考虑一下明天进宫见太后的事,可是没想到头才刚一碰枕头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直睡到天色将晚才醒过来,起身往窗外一看,险些咬了舌头。   英王跟三皇子居然还坐在院里,柳烟站在那里连身子都快打晃了,两位皇子对着盘棋,正杀的兴致勃勃。   “小莲。”叶芷蔚轻声唤来了丫鬟,“他们怎么还在这?”   小莲苦着脸,“他们已经连下了十几盘了,就是不走,奴婢也不敢去赶人啊。”那可是两位皇子,她怎么敢。   叶芷蔚一个头两个大,略一思索道,“你派人到王爷那去,就说两位皇子要留在府里用晚膳,让他预备着些。”   小莲立即会意,捂着嘴偷笑着退了下去。   叶芷蔚躲在屋里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一会,果然南王亲自过来了,将两位皇子请去了前院。   好不容易打发了两位皇子,只把柳烟累的脸色发青。   叶芷蔚笑道:“你快去歇着吧,我这用不着你伺候。”   晚上前院南王派人来唤她过去用饭,她只推脱是身子不舒服,全都拒了,让人在小厨房开火,一直等到晚上快要落锁了,仍不见风暮寒回来。   叶芷蔚写了封信,叫来名负责送信的近卫军道:“麻烦你将此信送到马掌柜处。”   那人接了信后便离了南王府,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带着马掌柜的信回来了。   叶芷蔚看了信,这才放心下来,一切都已安排就绪,就等明日进宫面见太后了。   第二日一早,叶芷蔚带着小莲,乘着马车,先去了蜀香园。   马掌柜安排着从蜀香园里抬出一只大木箱,夏小沫也跟了出来,不过他却没敢上前与叶芷蔚说话,只是远远的望着,眼底带着些伤感的神色。   叶芷蔚来不及细想,让人小心的将木箱搬到车上,一路由六名近卫军护送着,往宫门去了。   到了宫门,她出示了太后给她的腰牌,不过她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等在宫门外,直到太后身边的近侍胡公公亲自接出来。   胡公公与守宫门的侍卫说了些什么,那些人上前来,装模做样的检查了马车一番,这才挥手示意通行。   小莲与六名近卫军不能入宫,只能等在外面。   马车一路驶进宫内,胡公公在前面引路,往安和宫而去。   眼瞅着安和宫就在前面,忽听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胡公公,你这是哪里去?看这马车……好像是南王府的,怎么?是南王世子妃在车上么?”   那声音叶芷蔚再熟悉不过了,她挑起车帘,只见丽妃娘娘站在那里,身边还带着几名宫女。   叶芷蔚的心头不禁一跳,她的马车上还私藏了夏老爷子,在见到太后之前,她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夏老爷子的存在。   “世子妃莫非身子不舒服么?怎么坐了马车进宫来了?”丽妃关切道,眼睛却丝毫不错的盯着叶芷蔚的马车。   ☆、第364章 各怀鬼胎,死不认账   马车眼瞅着就要到安和宫了,突竟被丽妃娘娘堵在了路当中。   丽妃现在身份也算是水涨船高了,自从皇后病了之后,现在后宫里可以算是一手遮天,再加上英王的关系。她又得皇帝宠爱。真是春风得意。   叶芷蔚心里微惊。   怎么会这么巧,丽娘会出现在这里。   夏老爷子被装在箱子里,虽说她提前让人在箱底做了夹层,但时间久了也难保不会气闷,而且夏老爷子本身的身子就不好……   “见过丽妃娘娘。”叶芷蔚只得挑了车帘准备下车行礼。   胡公公神色镇定,上前搀扶着叶芷蔚故意道:“世子妃您小心着些,太后召您进宫本是想让您陪着解闷,但若因为这事。再把你身子累坏了,她老人家可要担心死了。”   丽妃听了这话脸上不禁露出诧异之色。   叶芷蔚什么时候竟与太后关系这么亲密了,她怎么不知道。   叶芷蔚马上就明白了胡公公的用意,以袖子遮住嘴,轻咳几声,似弱不禁风状,道:“太后虽然是心疼妾身,但妾身却不能坏了宫里的规矩不是。”   丽妃娘娘见状连忙道:“你还是安心在车上坐着吧,咱们又不是外人,太后她老人家要是真怪罪下来。本宫可是吃罪不起。”   叶芷蔚乐得不下马车,于是歉疚的笑了笑,“那就多谢丽妃娘娘了。”   丽妃的眼睛不住的盯在马车上,“本宫正好得了件天禅寺开光的佛手串,正想着献给太后呢,不如咱们一道走。”讨贞叉亡。   叶芷蔚这才看到停在丽妃身后不远处的轿子。   “本宫也是好久没见世子妃了,想起以前你小的时候进宫时,才那么大……”丽妃说说笑笑竟拉起了家常,“不如本宫与你同乘一车,咱们亲近亲近。”   说着也不待她同意,丽妃扶着身边的宫女竟登了车。   叶芷蔚浑身的汗毛都要站起来了。   若说刚才她还认为丽妃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现在这个情形她心里已经有了七分的把握,只怕丽妃定是知道她此次进宫目的。   胡公公脸上也隐约见了冷汗。   私自夹带人入宫,若是被发现了。便是个死罪,在没见到太后之前,只怕就算是被人发现了,太后也绝不可能替他们解围。   叶芷蔚只能眼睁睁看着丽妃坐到了自己身边。还亲热的拉住了自己的手。   “本宫还记得你从小身子就弱,有个风吹草动的就会病倒,现在嫁给世子,他也不知道好好的给你补补。”   一路上丽妃兴致都很高,不住的提起以前的事情。   叶芷蔚心中急得像猫抓似的,恨不得一下将丽妃从车上踹下去。   就算知道丽妃没安什么好心,可是她也不能拒绝。   丽妃还不时的吩咐前面,“车子慢些,世子妃身子不爽利,不要行的太快。”   这时候,叶芷蔚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这马车从进了宫,便被人盯上了。   好不容易马车熬到了安和宫门前,丽妃下了车却并不往宫里走,而是站在那里等着叶芷蔚。   胡公公正忙着安排小内侍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丽妃的眼睛从那些东西上掠过,“难怪太子妃能得太后喜欢,就这份孝心常人就比不了。”她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似想看看叶芷蔚都带了什么进宫。   叶芷蔚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胡公公显然见惯这种场面,立时笑着迎上前,“娘娘,太后她老人家正在等着呢,若是去得晚了,只怕她又是要歇下了。”   丽妃笑得从容,“没关系,本宫还是先看看世子妃都带了些什么新奇的东西来孝敬太后。”   双方全都将话说满,不肯后退半步。   叶芷蔚心知不妙,再这么下去只怕就要硬碰硬了,将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就在这时,忽见远处来了几个宫女,手里捧着用大红缎子盖着的托盘。   胡公公一见,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立即迎上去,“你们是……”   那几个宫女虽然低着头,但眼珠子却在四处扫看,“回胡公公,奴婢是皇后宫里的,皇上赏了些新鲜鹿肉,皇后娘娘想起太后以前最爱食此物,所以让奴婢送些过来。”   叶芷蔚心中小人不住撇嘴,不过是块鹿肉罢了,送来送去的,一看就是另有所图。   丽妃的目光从马车上收回,看着皇宫后中的宫女道:“难得皇后娘娘有心,只是太后她老人家这些年来,早就改成食素了,皇后娘娘莫非还不知晓此事?”   几个宫女态度恭敬,“皇后娘娘吩咐,奴婢怎敢不从,还请胡公公行个方便……”   胡公公不屑道,“既然皇后娘娘有心,咱们就替太后收着了。”说着向旁边立着的内侍一摆手,小内侍马上过来将托盘接过。   几个宫女连忙谢道。   好不容易将皇后宫里的人打发走了,丽妃这才转过头来,忽觉叶芷蔚脸上的神色似有些变化,不像刚才那般紧张。   “丽妃娘娘,太后她老人家还在等着呢,您要不急妾身就先过去了。”   “本宫与你一起。”丽妃神色得意,上前一把挽住了她的手,目光再次从马车旁放着的几样叶芷蔚带来的东西上掠过时,不由得一愣。   那只最大的箱子不见了。   丽妃定睛观瞧,不错,那箱子确实不见了。   丽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刚才放在这的箱子呢?”她刚才一直都在注意那几个所谓皇宫宫中的宫女,所以并没有注意到那只箱子是什么时候被抬走的。   “什么箱子?”叶芷蔚一脸不解之色。   丽妃冷哼一声,“你当本宫是好糊弄的么?眼睁睁那么大的箱子不见了,你说,那箱子里装了什么?”   叶芷蔚无辜的眨着眼睛,“丽妃娘娘您在说什么啊,什么箱子,妾身带的这些东西都是自家庄上的特产,哪里用得到那么大的箱子。”   这时胡公公也靠过来,陪笑道:“世子妃说的是,许是刚才娘娘看走了眼,这会太后正在宫里等着呢,两位主子快些进去吧。”   丽妃心头的火腾地就窜上来了。   她最近好不容易才买通了皇后的眼线,听说这次叶芷蔚进宫会带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面见太后,她好不容易才抓到了机会,堵在半路上,不想叶芷蔚跟胡公公竟敢在她眼皮底下来个死不认帐。   ☆、第365章 太后做主,皇上驾到   丽妃又气又怒,“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世子妃,敢当着本宫的面撒谎!刚才那木箱就是从你的马车上卸下来的!”   “丽妃娘娘,刚才您可是一直都在马车上坐着,有没有木箱。您自然比妾身更清楚。”这时候。叶芷蔚可是理直气壮,那木箱这时想必早已到了太后那里,她还有什么可以怕的?   “幸好胡公公在这,不然到了太后那,只怕妾身有嘴也要说不清了。”叶芷蔚满脸的委屈,就连眼眶都跟着红了。   胡公公忙上前安慰道:“世子妃莫怕,太后她老人家自会给您做主,断不能让您受了委屈。”   丽妃这时也明白过味来了。原来这胡公公是跟叶芷蔚一伙的。   “你们几个……”丽妃突然转向周围的那几个小内侍,“刚才你们有没有见到那箱子?”她狠狠的瞪着眼睛,“在本宫面前,记得要说实话!”   那几个小内侍都年纪不大,被丽妃一瞪全都吓的跪到了地上,个个磕头如捣蒜。   “说!你们有没有见到那箱子!”   “奴……奴才……真的不知……”小内侍吓的哆嗦嗦嗦,连话都说不清了。   “都是些没用的奴才,连个话都说不清楚,全都给哀家拖出去杖毙!”众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丽妃一惊,转身见几个宫女搀扶着太后正往这边走过来。   “见过太后。”叶芷蔚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这时候她也不能计较膝盖疼了,眼下抱住太后大腿才是真的。   胡公公立即把手一挥,一群侍卫上前来,抓住那几个小内侍便拖了出去。   “太后!”眼见得连最后的证人也要不见了,丽妃将心一横,道:“启禀太后,世子妃马车里私自夹带了东西进宫,臣妾正准备盘查,还请太后先饶了他们几个,待臣妾问清后再做处置也不迟。”   叶芷蔚眼泪汪汪的跪在地上,抬头望着丽妃,“娘娘,妾身都说过了,马车上真的没有什么您说的箱子。胡公公也能证明,我们总不会一块来骗您吧?图的什么啊……妾身本只是想来孝敬太后,没得这么让人冤枉的……”   叶芷蔚抽抽搭搭,那小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就连胡公公也忍不住心中暗叹,难怪都说南王世子最宠他的这位妃子,就算他知道内情也险被她这娇弱无力的样子迷惑了。   太后突然冷哼一声,“让你盘查?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句话说得丽妃白了脸。   要不是最近她春风得意,她也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怎么敢在太后面前要求盘查呢,她还不是皇后,这里根本就没有她开口的余地。   “快把这些碍眼的拖下去。”太后不耐烦道。   侍卫们将小内侍拖了下去,不一会远处便传来廷杖击打的声音,被打之人好像被堵住了嘴,惨叫声发不出来,只能呜呜叫着。   太后看向叶芷蔚,语气略有缓和,“起来吧。”   叶芷蔚却是跪着没动。   今天她险险就折在了丽妃手里,她向来是有仇必报,再说当年丽妃对她也算是落井下石,觉得她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还伙同皇后一块挤兑过她。   “请太后为臣妾做主。”叶芷蔚恭恭敬敬道,“丽妃娘娘无缘无故称臣妾私自夹带东西入宫,臣妾自认与丽妃娘娘无冤无仇,今天若是不得太后解围,只怕这罪名臣妾再也洗脱不净,臣妾求太后做主,还臣妾一个清白。”   太后嘴角挂了丝笑意,“既然世子妃求到哀家了……”说着她看向丽妃,“哀家总要给她个交代吧?”   丽妃被太后盯的浑身发毛,怎么回事?想要什么交待,难不成还要让她向叶芷蔚这丫头赔礼道歉不成?   开什么玩笑!   刚才她可是眼睁睁看到那只大木箱的,说什么自家庄上的特产?什么样的特产要装在那么大的箱子里!   丽妃脸色一沉,“太后,臣妾绝对不会看错,臣妾身边的这些宫女都可以做证。”讨贞扑圾。   话音刚落,丽妃身后站出两名宫女来,“回太后,奴婢亲眼看见世子妃的马车上有一个可疑的箱子。”   “那箱子现在何处?”太后一撩眼皮,往周围看了一眼。   胡公公上前道:“回太后,哪有什么箱子啊,老奴一直在这盯着呢,许是丽妃娘娘她们看走了眼,刚才这里乱着呢,皇后娘娘宫里还送来的新鲜的鹿肉,说是孝敬您的。”   太后冷冷一笑,“孝敬哀家的?只怕她巴不得让哀家早些死吧。”她瞥了一眼丽妃,“还有你们这些不安份的东西!”   丽妃心头一紧,只听太后吩咐胡公公道,“你去,把皇上找来,就说哀家要问问他,可是瞧着哀家在这里住着碍眼,想要哀家早些归天不成,现在这后宫里就连个宫女都敢在哀家面前指手划脚。”   胡公公领命去了。   丽妃傻了眼。   叶芷蔚这时从地上起来上前扶着太后的胳膊,细声细语的劝着,“太后莫要生气,刚才都是臣妾的不是,都是臣妾不懂事,早知道就不惹您生气了……”   “不干你的事。”太后咳了几声,转身进了安和宫。   丽妃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忽听太后一声厉喝:“跪下!”   丽妃只得硬着头皮跪在地上,她身后的那些宫女也全都跟着跪下了。   叶芷蔚扶着太后进了大殿,她悄悄回头望了一眼丽妃,只见她咬着嘴唇,一脸不甘的瞪着她。   叶芷蔚心中小人笑得爽快: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看今天我怎么跟你算这笔帐!   叶芷蔚陪着太后在殿中坐着,丽妃就在太阳底下跪着,没一会功夫就出了一身的汗。   等了足有两盏茶的功夫,外面传来内侍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丽妃心中一紧,面上却做出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来。   皇上一身明黄龙袍,缓步而来,在他身后,还跟着英王与南王世子风暮寒。   叶芷蔚偷眼去看风暮寒,他的目光也正好投过来。   目光交错的一瞬,虽无只言片语,但似已将心底种种倾尽于此,坠入心间,暖意融融。   皇帝来到安和宫前,低头看了眼跪着的丽妃。   丽妃满脸委屈,哀哀的唤了声:“皇上……”   她本以为皇上会让她站起来,谁成想皇上龙袍袖子一甩,直接进了安和宫。   ☆、第366章 丽妃自咽苦果,太后天降恩典   叶芷蔚站在太后身边,低头恭迎——   太后坐在那里,面色阴沉。   “儿臣给母后请安。”皇帝上前行礼,风暮寒与英王也上前跟太后见了礼。   太后撩起眼皮看了一眼皇上,“哀家的话胡公公可是告诉皇上了?”   “母后言重了。”皇上微微蹙眉。“儿臣什么时候嫌弃过母后。只愿母后身体康健,儿臣还想着给母后您过八十大寿呢。”   太后冷笑一声,“八十?依哀家看,不用过明年,哀家就要被你这后宫里的女人气死了!”   皇上脸色一僵,“母后息怒。”   太后指着殿外跪着的丽妃道,“陛下可以去问问丽妃,她跑到安和宫来对哀家指手划脚是何道理?”   皇上脸色有些不好看。转头吩咐身边内侍,“让丽妃进来。”   英王站在一旁,神色紧张,他母妃到这边来之事,他此前一点也不知晓,不过这时候纵然他有心想替丽妃说话,但却寻不到开口的机会。   丽妃在外面跪了半天,被太阳晒得头晕眼花,进了大殿身子晃了几晃险些跌倒。   宫女急忙上前将她扶住。   “臣妾见过皇上。”丽妃上前行礼。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如何将母后气成这样?”皇帝不满道。   在他眼里。丽妃向来都是知冷知热的,从不做逾越之事。   “回皇上……都是臣妾的不是……委屈了世子妃……”在外面晒了大半天,丽妃脑子却清醒过来,这种时候,她若是还死咬着叶芷蔚不放,只怕到头来,第一个要倒霉的人就是她了。   叶芷蔚没想到丽妃这么快就见风使舵,把话给改了,心中略有失望。   太后冷眼看着她,缓缓道,“哀家老了,不想再管这后宫里的事了,难得世子妃有这份孝心,肯陪着哀家说说话。说故事给哀家听,只是没想到世子妃却为此而被人说成是别有用心。”   皇帝将目光落在叶芷蔚的身上,只见她垂着头,娇小的肩头松懈着。偶尔抽动几下,似乎在强忍着心里的委屈。   他不由得又想起她的父亲叶淮安,他若是还活在世上,见到女儿受了委屈,只怕也会立即进宫找他理论吧。   皇上转头又看了看丽妃,将心里的不悦强压下来,“你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丽妃刚要张口,皇上忽地一摆手,“等一下,让胡公公来说。”   胡公公从容将刚才叶芷蔚进宫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还特别强调了丽妃身边宫女做证之事。   英王站在后面,越听越是心惊。   他好不容易才得来了皇上的信任,而且母妃又得到了掌管后宫的权力,眼前没了太子,皇后又病重,只要他们小心处事,不出差错,他对那太子之位几乎是触手可及。   没想到,这一切都被这一次小小的失误破坏掉了。   “父皇!”英王抢上前一步,禀道,“母妃为人和善,定是听信了身边这些奴婢的胡言乱语,这才误会了世子妃,还请父皇明查!”   丽妃跪在地上,却不向皇上求情,只是哀哀的哭。   皇帝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南王世子,“风爱卿,这可不像你的作风,今日受委屈的是你的正妃,为何你却连句话也不说?”   风暮寒面无表情,“草民自知身份,一切皆由皇上定夺。”   此言一出,就连英王都不禁露出惊讶之色,南王世子何曾这般低调过,就算暂被夺了将军之职,但也用不到自称草民啊。   皇上叹了口气,“风爱卿,你还在怪朕不成?”   风暮寒一语不发。   叶芷蔚这时也低着头,尽量让自己显得无助而渺小。   风暮寒的意图很明显了,现在皇上已然后悔,虽说表面上他不肯流露出分毫,可实际上他对大皇子的死已经产生了悔意。   他后悔当初不该一时冲动将他贬到苍州那么远的地方,若他真的罪当如此,又怎会离奇的在半路死亡?   他也是自小在宫中长大,对于皇位之争心有余悸,现在回想起来,他反而越发的怀疑其中有人作梗,设计了大皇子。   皇帝越是多疑,下面的臣子就会越发慌乱,他们必须努力消除皇上对他们的猜疑,不过有时他们的举动却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现在皇上唯独将信任落到了南王世子的身上。讨贞岁扛。   皇上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丽妃,冷声道:“来人,将这几个宫人拖出去,廷杖五十。”   不用说五十,手下重些的话三十下就能让人毙命。   丽妃脸色发白,这些宫女可全都是她的心腹……   她犹豫着,似乎想向皇帝求情。   就在这时,英王抢先一步,道:“父皇圣明!”   丽妃只能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这一局,她已然败了。   就算她知道叶芷蔚确实私自夹带了什么入宫,但是她却没办法抓到对方的把柄。   听着殿外宫女被廷杖责打时发出的悲鸣,她的心抽紧了。   今天的事是她太过心急,险些酿成大错!误了她皇儿的前程,她硬生生将心里的愤恨与委屈憋了回去,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叩谢皇上给她做主。   没一会功夫,殿外的宫女们没了声音,有侍卫进殿来向皇上复命。   皇上脸色略有好转,坐下陪太后说话。   太后精神明显不济,还没到半柱香的时间脸色已有些难看起来。   皇上见状于是起身告退。   可是太后却摆了摆手,“皇上等一下,哀家还有件事要说……”她说着拉过一旁叶芷蔚的手,道:“世子妃这孩子哀家瞧着顺眼,你们宫里怎么争斗哀家都不想再管,也管不了,哀家好不容易寻了个贴心的,你们谁都不准抢了去!”   皇上陪着笑道:“看您说的,只要您喜欢,平时就召世子妃进宫来多陪陪您便是。”   太后不屑冷笑,“今天有丽妃之事,难保明天就不会有其他宫里的妃子来找这孩子的麻烦。”   皇上愣了愣,“母后,您的意思是……”   “这孩子与哀家有缘,哀家想收她为义女,皇上你意下如何?”   太后话音刚落,在场众人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就连叶芷蔚也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不是吧!说什么有缘,太后会帮她只不过是因为她将夏老爷子带进宫来了。   难道太后这是想借此来封住她的口?   也不知那夏老爷子跟太后究竟是什么交情,竟能让太后平白送给她这么一桩大礼。   要知道,做为太后的义女,她的辈份便要高于英王他们这些皇子,以后见了她,他们都要唤她一声姑姑了。   她抬头悄悄看向风暮寒,却见他凤眸深处似凝着幽深的暗波,一瞬凝望之间,隐过笃定之色。   她的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莫非这便是那日他故意让刘公公暗递纸条给她的用意?   一切的一切,原来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第367章 封为宁逸郡主,本宫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闻听太后要收叶芷蔚为义女,众人一时间全都愣在当场。   最后还是皇帝第一个反应过来,大笑道:“好,叶淮安果然生了个好女儿,能得母后喜欢也是这孩子的福分。”   略一思忖。皇帝吩咐。“来人,拟旨,封南王世子妃,女国公,叶淮安之女叶芷蔚为宁逸郡主,赏彩段十五匹。闪缎十五匹,宫纱十二匹,小凤钗、玉蝉金翠三层簪……”   听着皇帝那一大堆的赏赐,叶芷蔚也有些傻眼了。   这一下她想要低调也是不可能了,太后撩眼皮看了她一眼。道:“傻丫头。还不快点谢恩。”   叶芷蔚立时跪在地上谢恩。   英王嘴角含笑,略显僵硬。对风暮寒道:“恭喜世子了,以后再见世子只怕也要称呼声郡主额驸了。”   风暮寒面无表情,英王这话说的酸溜溜的,虽然带着些挖苦的成分在里面,但更多的则是无奈与失落。   若不是当初他棋错一招,叶芷蔚怎么会嫁给南王世子。   丽妃更是恨得咬碎银牙。   她在宫里这些年,一直都在装柔顺,太后一直远离后宫事务,所以她从未将太后这尊大神放在心里。   好不容易趁着皇后病了,又得了皇上厌恶她才有机会接过后宫事务,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后宫事务实际上仍把持在太后手里。   皇帝乐得在臣子面前做出孝子之态,太后随后也赏了叶芷蔚些东西,说了会话便让胡公公将赏赐拿出来,帮着叶芷蔚抬上马车。   丽妃忽然惊见四名内侍抬着一个巨大的木箱往马车上去。   那个木箱……竟然就是她之前看到,从叶芷蔚车上卸下的可疑之物。   她的嘴唇翕动几下,险些叫出声来。   她紧张的看了看皇帝,皇帝这时仍在陪太后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她又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儿子,英王。   英王似看出她目光中的深意,不易觉察的摇了摇头。   刚才她已经错过一次机会了,精明如太后,怎么可能会白白的再送一次机会给她?   丽妃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木箱被抬上马车,那箱子沉甸甸的,她越看越起疑。   胡公公亲自送了叶芷蔚出宫,皇帝也离了安和宫,临行时对风暮寒道:“风爱卿随朕到书房来。”   风暮寒向太后行礼过后随着皇帝离开了。   太后也不搭理丽妃,直接扶了宫女的后回了寝宫,只留下丽妃跟英王站在大殿里。   “那只箱子绝对有问题!”丽妃咬牙切齿道。   英王紧张的看了眼四周,低声道,“母妃,慎言。”   母子两人出了安和宫,英王这才长舒一口气,“母妃,今日之事不可再提。”   来时都没能让她抓到把柄,走的时候又怎么可能让别人捉到短处?   望着天边堆积起的层层阴云,英王心中微叹:只怕这宫里,又要变天了。   皇后宫中。   帐幔低垂,宫里到处充斥着浓浓的药味。   皇后蹙眉靠在床上,背后撑着两只枕头。   “皇后娘娘,该用药了。”宫嬷嬷端着药碗走过来。   皇后眉头蹙得更深。   宫嬷嬷将药碗端到近前,嘘声劝着,“这是太医开的第四副药了,说是再喝完这一副还要再次请脉。”   皇后越听越不耐烦,“知道了。”她拿起药碗,勉强将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这时从门外进来了一名宫女,满脸焦急之色,进来便向皇后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后收了世子妃为义女,皇上还封了她宁逸郡主的封号……”   皇后只觉得胸口一痛,半天没喘过这口气来。   宫嬷嬷大怒,对那宫女骂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些滚出去!气坏了皇后娘娘,你有几条小命都不够赔!”   那宫女吓的瘫倒在地,一个劲的磕头,嘴里嚷着:“娘娘饶命、饶命!”   皇后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你来……”她强自撑着,对那宫女招了招手,“你仔细说说,倒底发生了什么事。”讨介反才。   那宫女就将在安和宫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皇后听了柳秀倒竖,挥手打翻了放在床头小几上的药碗。   “丽妃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以为自己可以掌管后宫便是皇后了么?”   宫嬷嬷与众位宫女全都低着头,谁也不敢接口。   这个时候,皇后动怒下很容易就拿她们这些当奴才的出气,掌嘴还算是轻的,就是拖出去打死几个,也是常有的事。   皇后坐在床上胸口剧烈起伏,好半天才镇定下来,挥手遣散了屋里的宫女,只留下了刚才前来报事的一名宫女。   “你来扶本宫。”皇后沉声道。   宫女扶着皇后从床上站起来,两人走到了靠墙一侧的一扇屏风后。   皇后示意,于是宫女上前抬手掀起墙上的一副画。   画后露出一只拉手,宫女拉动把手,墙壁竟从中间向里转过去,露出一扇小门。   皇后眼中闪动着凌厉之色,吩咐宫女道:“你守在这里。”   “是。”宫女垂首立于一侧。   皇后提起衣裙,迈步进了那扇狭窄的小门。   进门后便是五阶石阶,皇后下到底层,前面是一条狭小的通道,不过也只有十步长,最前面又是一扇门,不过这扇门却是极为厚实,皇后转动墙上的机关,门缓缓推开。   门里是一处狭小的房间,空气沉闷,散发着腐朽而潮湿的气味。   皇后用衣袖捂着口鼻,一脸的厌恶,她走进房间,只见房间靠墙的一侧支着一个简易的石床,上面躺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身上的衣裳早已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但即使是这样,他躺在那里的神色却平静如水,仿佛他此刻身处于自家舒适柔软的床上,泰然自若。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脸来,随着他的动作,他手腕上响起铁链的撞击声。   “皇后娘娘。”那人哑着声音道,“找臣来又有何事?”   皇后站在那里盯着床上这个虚弱的男人,若是他不开口,她几乎以为他早已死去,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也从不向自己妥协。   她使出了不少法子,可是他却始终都不曾开口告诉她玉片的所在。   “叶淮安。”皇后的声音在密室内听起来阴森恐怖,“本宫已知晓那玉片就在叶丫头手里,就算你不说,本宫早晚也会拿到。”   叶淮安发出一阵咳声,眼睛却亮闪闪的,一直盯着皇后,“既然皇后娘娘知晓,那还关着臣做甚?”   皇后嘴角扯了扯,突然间,她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虽然她知道玉片就在叶芷蔚那里,可是叶芷蔚的身边却因为有风暮寒的关系,她根本没有机会动手。   “本宫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机会!”皇后咬牙切齿道,“把玉片交给本宫,本宫便饶你不死!”   ☆、第368章 守住本心,太子太傅的提议   皇面面目狰狞的瞪着叶淮安。   狭小的屋子里静的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皇后娘娘还是杀了为臣好了。”沉默过后,叶淮安幽幽的叹了口气,重新把脸转向了墙壁。   “你当真不俱死?”皇后一字一顿。   叶淮安对着墙壁咳咳的咳,半天才道,“臣现在已跟死了有何差别?”   “你就不怕本宫要了你女儿的命?”皇后只觉浑身上下的血都快冷了。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愤怒。她不明白,不过是两块玉片罢了,那东西放在他们手里就跟废物一样,只有到了她的手里才会变成能呼风唤雨的权力,为何他就是不肯交出来。   “以前是臣没有本事,护不住她……”叶淮安背朝着她。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她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分辨出他的情绪。   “臣虽然护不住她,但南王世子却能做到,臣相信这一点,他亲口答应过臣。会以命相护。”   皇后的嘴唇哆嗦着。“难道你就甘心自己被困在这个地方,眼看着他们在外面逍遥自在么。在他们眼里,你早就死了,没人会来救你,没人会惦记着你,只要你告诉本宫那两块玉片藏在何处,本宫马上就会放你出去与女儿团聚。”讨介每号。   叶淮安微微一笑,那两块玉片对于他来说,确实没有什么用处,如果一切都在闵氏还活着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的将它交出去。   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他本想挚爱一生的女子因此而亡,他本想护其一生幸福的女儿,被迫送往远亲家中,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就算现在他能回去,可是等着他的又有什么?   女儿已经出嫁,有了疼爱她的夫婿相护,就算他不在,她也会幸福一生。   他只想守着自己的一颗本心,就算到了黄泉,见到闵氏,也不会羞愧于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听见皇后的怒吼,她气喘吁吁的,似乎随时都能断气。   不过他却始终没有回过头去。   生或死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一线之间。   他闭上了眼睛,昏昏沉沉的失去了知觉,再也听不见皇后那歇斯底里的咆哮。   皇后怒冲冲自密室中出来,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守在密室门口的宫女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皇后一把推倒了落地梅瓶,又挥手将架子上的古董玉器砸了个遍。   直到把她累的气喘吁吁这才停下手来。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通传:“启禀皇后娘娘,太子太傅求见。”   皇上虽然禁了她的足,但并未禁止其他人进宫探望。   皇后这才恢复了冷静,伸手扶着那宫女缓缓走回床边,待让宫女服侍着她躺好后,这才说了句:“有请。”   自门外进来一名身穿黑色锦衣,脸上戴着半截黑皮面具的中年男子,进到屋内,他先是扫了一眼那满地的狼藉,而后上前来对皇后拱手施礼:“见过皇后。”   皇后慵懒的对身边的宫女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那宫女垂了首,恭敬的退了出去。   “娘娘要保重凤体才是。”屋里传来太子太傅劝慰的声音。   宫女退出门去,反手将门关上,而后她从容的顺着回廊往大殿后方去了。   来到一处僻静的树后,她这才从衣袖里摸出一只拇指粗细的小竹筒,匆匆撕碎手帕一角,将其塞入竹筒内,然后丢入了一旁的清泉池中。   水流带着那竹筒一直流向下游,最后流出了皇后宫中……   皇后宫内。   皇后手里揪着帕子不住的擦着眼泪,“太傅,皇儿他真的已经不在了么?”   太子太傅坐在椅子上,脸上的半截皮质面具下露出光洁的下颌,“微臣已暗中派人去了苍州,虽然确有流寇结党,私占城池之事,不过太子遇刺之事确有蹊跷。”   “听说皇儿尸体还存放在苍州。”皇后急道。   太子太傅微微颔首,“今年秋天北边粮食欠收,时有兵乱发生,无人敢护送太子尸首回京。”   皇后掩面而泣,“可怜的皇儿,不知本宫有生之年,还能否再见他一面。”   “皇后莫要担心,皇上正在安排此事,相信很快就会派出人手去苍州。”   哭过后皇后越发显得心力交瘁,恹恹的靠在枕上面色苍白。   “不知玉片之事可有下落。”太子太傅突然压低声音道。   “本宫失了皇儿,就算找到那玉片,可是一切都太迟了。”皇后闭上眼睛,隐住心底不断涌起的恨意,“早知皇上如此无情,本宫真应早些动手……”   “现在也不迟。”太子太傅沉声道。   皇后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太子太傅,“太傅所言何意?”   没了太子,就算她凑齐了玉片,找到了龙脉,又能如何?   “皇后娘娘难道忘记了,您还曾经有过另一个儿子。”太子太傅提醒道。   皇后愣了愣,时隔已有二十年,她几乎都已经忘记了此事,现在被太子太傅一提,她突然想起二十前年,她确实曾生过另一个皇子。   “要不是因为太后宫里的那个小贱人,本宫也不会丢了孩子!”以前的记忆纷纷涌上来,皇后脸色越发苍白。   太子太傅对此却仿佛视而不见,而是继续道:“微臣会派人寻回这个孩子,您无需多虑。”   皇后定定的看向太子太傅,那个孩子丢失时才刚出生,因为她与那宫女同时在宴会上产子,所以两人的产房也在一块。   她从几个月之前就开始计划,派了宫嬷嬷在暗中下手,在宫人抱了孩子送给皇上、太后看的时候,借机把孩子毒死。   她的计划成功了,皇上看到的只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为此他怒冲冲拂袖而去,不过她没有预料到的却是太后对那位宫女极其宠爱,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逃过太后的眼睛。   等宫嬷嬷抱着她的孩子回来后,她打开襁褓,看到的却是一只被剥去外皮的死猫。   身上鲜血淋漓,躺在原本应属于她儿子的襁褓中……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不确定那孩子是否还活着。   太子太傅讳莫如深的望着她,幽幽道:“不管他是活着还是死了,微臣都要让他回到娘娘身边。”   此时此刻,皇后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现在她身边缺少的,是一位皇子,一位能够继承皇位的,活着的皇子!   ☆、第369章 像某个人?惊掉你们的下巴   叶芷蔚离开宫中,马车还没到蜀香园,她便等不急,让小莲将那只木箱打开。   箱子里装着满满的金玉器具,名人字画。唯独不见夏老爷子的踪影。   叶芷蔚暗暗舒了一口气。   虽然心里早有预料夏老爷子很可能会留在宫中。不过当她亲眼看到这装满金银物件的箱子时,还是让她有些伤感。   她不知该怎么跟夏小沫说明此事。   到了蜀香园,她让小莲去将夏小沫找来,看着他那期盼的目光,叶芷蔚第一次觉得难以开口。   “老爹不会回来了。”夏小沫竟先开了口。   叶芷蔚愣了愣,“他都告诉你了?”   夏小沫摇了摇头。“不过我能感觉得到,他这一次是要离开了……”   “放心,他在宫里会有人照顾,不会有事。”叶芷蔚只能这么安慰他。   她觉得太后与夏老爷子之间定然不是普通御厨与主子之间关系,有太后罩着。夏老爷子应该不会有事。   “你若是有空可以去我庄上住几日。那儿又有了新的食材,我已经把配料跟新的菜式单子写好了。你可以去试试看。”叶芷蔚知道夏小沫痴于厨艺,只要让他有事做,他就不会再有功夫去东想西想的。   “真的?”夏小沫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   “我母亲也很喜欢你做的菜,总叨念着你呢。”   夏小沫兴奋起来,“我明天就过去。”对于叶芷蔚庄子里的种种新式食材,夏小沫总是充满了向往。   “你上次做的炒蟹黄味道很不错,现在趁着庄上还有些河蟹,大伙还能饱饱口福呢。”叶芷蔚提议。   庄上的农户都喜欢夏小沫做的菜,每次他到庄上去,庄上的孩子们都会围着他转,嘴馋的总是打听他晚上又要做什么菜。   看着夏小沫兴奋的模样,叶芷蔚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她又找来马掌柜,暗中叮嘱他注意夏小沫的动向。   离开蜀香园的时候,夏小沫送她跟小莲出来。   叶芷蔚上了马车,放下车帘的一瞬间,她瞥见夏小沫的侧脸,一瞬间,她仿佛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像。   当她再次仔细看向夏小沫时,那种熟悉的感觉却消失不见了。   “世子妃?”小莲看见叶芷蔚神色呆滞,担忧的唤了句。   叶芷蔚这才回过神来,这时马车已然离了蜀香园。   “小莲。”叶芷蔚犹豫道,“你有没有觉得,夏小沫长的……像某个人?”   “啊?”小莲一头雾水,“像哪个人?”   叶芷蔚想了半天,就连她自己也没想明白,刚才她看着夏小沫的侧脸像谁。   马车一路回了南王府时,太阳已然偏西。   叶芷蔚刚回了清月居还没等把衣裳换了,外面来了王府管事道:“王爷请世子妃到前院去。”   小莲苦笑着,看着叶芷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柳烟胆子大些,小声道:“要不要奴婢去跟管事说,您身子不舒服,把事推了?”   叶芷蔚撇了撇嘴,“今天只怕是推不掉。”   南王现在正急着知晓宫里的事情,风暮寒急急的被皇上秘密召去,他派人去宫里打听,每次传来的消息却各不相同。   有的说风暮寒重新得了圣宠,皇上留他在书房彻夜畅谈;有的说皇上怀疑他与大皇子遇刺身亡之事有关;还有的外传他皇上要派他去北边苍州……   叶芷蔚知道就算是她推脱了不去前院,南王也会再次打发人来叫她过去,还不如直接让他死了这份心思。   刚要脱掉的衣裳又重新穿上,这次她带了柳烟去了前院。讨介扔弟。   一进门,叶芷蔚差点被屋里浓浓的胭脂香味熏昏过去。   三位姨娘全都在坐,除了风绍文重伤没能来外,就连风明辉跟风易扬俱都在。   “世子妃!”白晴第一个站起来,亲热的拉了叶芷蔚的手,“快来这边坐。”   叶芷蔚不动声色的将手从白晴的胳膊里抽出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这么晚了,不知王爷找妾身来有何事?”   南王坐在上首位置上,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周围这三位莺莺燕燕有何不妥,“世子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是。”叶芷蔚恭敬道。   白晴这时殷勤的让出位子来,拉着叶芷蔚坐下。   “不知圣上的意思是……”南王紧盯着叶芷蔚。   “世子妃莫要担心,世子好歹也是立过战功的,就算有错也不至如此,想必很快就能澄清。”   “就是,世子以前在皇上跟前也算是红人,怎么可能会怪罪于他。”   “世子妃千万别急,皇上这也不过是一时之怒……”   南王的话还没等说完,三位姨娘就唧唧喳喳的劝解开了叶芷蔚。   南王的脸色终于暗了下来。   叶芷蔚眨巴着眼睛,面带微笑的看着三位“热情”过头的姨娘。   白睛满脸的担忧之色,“只是世子这性子过于执拗,不知服软,难免会惹了皇上不快。”   南王侧目瞥了一眼白睛,似乎面露不满之色,但最终却没有开口阻止。   “还是王爷快些拿个主意吧,本以为世子妃今儿进宫,会有世子的消息呢。”秋双怯怯的看向南王,好像他就是她的主心骨。   秋双的话让南王心里很是受用,他叹了口气,道:“世子当初若是肯听本王劝告,也不至于走到如此地步。”   “你们大家都在说什么啊?”叶芷蔚睁着一对乌黑的眸子,忽闪着瞧着屋里众人,“皇上怎么会将大皇子的事怪罪到世子头上呢,各位姨娘还是尽管把心都放在肚子里吧。”   “妾身怎么能不担心。”白晴蹙眉道,“世子这次惹的祸事不小,皇上若是真怪罪下来,只怕就连世子之位都不保了……”   叶芷蔚心中小人不住冷笑:这不正是你们所期望的么?   面上她却露出惊讶之色,“白晴姨娘你不知道么?今儿我在太后宫里还见到世子了,太后认了我做她的义女,皇上还封了我一个宁逸郡主的封号呢,想必明儿圣旨就会下来了……”   叶芷蔚一席话,只把屋里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第370章 香味缭乱呕意生,世子回府惹虚惊   白晴半张着嘴,好半天也没合上。   “什……什么义……义女……”   “兴许是太后她老人家看着我顺眼,便认了我做她的义女。”叶芷蔚一派天真无邪。   南王也是满脸惊讶之色,“此话当真?”   叶芷蔚一扬眉,“这种事还有拿它开玩笑的不成?明儿宫里就能下旨了。就算没了将军之职。没了世子之位,好在我还有女国公的封号,现在又成了宁逸郡主……王爷若是真觉着世子爷气着您了,不如妾身下次进宫向太后求个情,求皇上赏个郡主府,妾身跟世子搬出去住,也省得王爷您生气了。”   南王瞪着眼睛坐在那里,听了叶芷蔚的话又是惊喜又是发愁。   喜的是太后看中了叶芷蔚这丫头。他们南王府也跟着沾光,以后在宫里,就连风暮寒的辈份也要跟着提高一级。   可他愁的却是叶芷蔚说要搬出去住,风暮寒跟她要是真的搬走了,这王府里能撑得住场面的人,可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的这三个庶子到现在除了二子风明辉在宫里混了个官职外,其他两人年纪都不大,而且都没有风暮寒从小时的魄力,以后别说是走武将的路子了,就是当个参将也是不够格的。   南王越想心里越憋屈。不由得烦燥起来。   “说什么搬走,休得胡言乱语!”南王沉声道。   白晴见南王不悦,立即见风使舵,上前亲热的挽了叶芷蔚的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世子妃以后可休要再提此事,没得让王爷心里不痛快。”   其实这会不只是南王,就连秋双与冯采珍心里都老大的不痛快。   原本以为她们可以看世子妃的笑话,没想到最后却要去恭贺对方,喜受太后封赏。   “世子妃能得太后恩典,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想来皇上已经原谅世子了吧?”秋双的语气酸溜溜的。   叶芷蔚坐在那里,身边聚着三位南王的妾身,她们身上的胭脂香粉味。一个劲的往她的鼻子里钻,也不知怎么,她心里忽地一阵翻腾,只觉这味道难闻的紧。   “世子妃……”白晴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她看到叶芷蔚紧皱双眉,一手捂着胸口,把头一低,“哇”地一下就吐了出来。   “啊!”三位姨娘立即后退,生怕那污物沾了她们的衣裳。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同时有人通传:“世子到。”   屋里众人齐齐抬头看去,只见风暮寒大步进了门。   他进门第一眼便见叶芷蔚一手扶着桌边,欠身正在那里呕吐。   他一个箭步过去,探手去扣叶芷蔚的脉门。   脉象正常,他暗暗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他开口询问的却是叶芷蔚身后的柳烟。   柳烟被吓坏了,“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   叶芷蔚看到了风暮寒,但不知为何她的胃部不断的痉挛,她已经将胃里所有的东西全都吐净了,但还是止不住的想要继续吐下去。   三位姨娘全都用袖子遮住口鼻,一脸的嫌弃。   南王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本来好不容易盼着风暮寒回来了,想好好将宫里的事问个清楚,但风暮寒从一进屋目光就没离开过叶芷蔚的身上。   南王紧抿着嘴唇,屋子里只剩下了叶芷蔚辛苦的呕吐声,听得他嗓子眼里也不禁跟着要冒酸水。   “既是身子不舒服就早些回吧。”南王终是忍不住催促道。   风暮寒探手点了两处叶芷蔚身上的穴道,很快叶芷蔚便止住了呕吐。   “有没有好些?”风暮寒蹙眉看着她那煞白的小脸。   叶芷蔚苦着脸,“我闻着这屋里的香粉味道……好怪……”   风暮寒凤眸冷冷扫过南王跟三位姨娘,而后俯身将叶芷蔚打横抱起,连招呼也不打,直接出了前院。   柳烟心惊胆战的跟着,回了清月居叶芷蔚用清茶漱了口,这才觉得好些。   “以后不想去便吩咐下人去推了便是。”风暮寒不悦道。   小莲服侍着叶芷蔚更衣,叶芷蔚换了身浅桃红烟纱裙,那明艳的颜色反衬着她的脸色更差了。   “开始也没什么。”叶芷蔚回忆道,“只是后来觉得她们身上的香粉味有些熏人,一个没忍住便吐了。”   风暮寒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一手扣住她的脉门。   叶芷蔚小心翼翼的望着他,她知道虽然他不懂医术但对于脉象却是略知一二。   过了一会,风暮寒放开她的脉门,脸色缓和了些,“今天都吃了什么?”   叶芷蔚眨着眼睛,“晌午时我跟小莲在蜀香园用的饭,回来王府后就被王爷叫去了,连杯茶也没来得及喝。”   风暮寒抿了抿嘴,吩咐下去,“摆饭吧。”   叶芷蔚一听便蹙了眉,风暮寒伸食指弹在她的脑门上,“不舒服也要少吃些,不然身子受不住。”   柳烟将晚膳摆在里间屋,看着叶芷蔚苦着脸被风暮寒强按到椅子上坐定。   “吃!”风暮寒将筷子塞进她手里。   叶芷蔚勉强用了半碗饭便停了下来。   “明日宫里会来人下旨。”风暮寒仍在不停的向她碗里夹菜,“你且再忍些时日,等我将皇上的差事办了,便带你离开王府。”   叶芷蔚瞪圆了眼珠子,“离开?去哪?”   风暮寒看着她,“这便要看薇儿想要以什么身份跟着为夫了。”   “我还有得选?”叶芷蔚颇为意外。   “那是自然,若想当将军夫人,为夫便要向皇上求栋将军府,若是想当宁逸郡主……”   叶芷蔚突然噗哧一笑,“那你岂不是要做那郡主额驸了。”   风暮寒薄唇轻挑,“不管你如何选择,只要你喜欢就好。”   “还是一品将军夫人之名比较威风。”叶芷蔚嘟着樱唇,“郡主什么的,听上去太过软弱,而且英王他们见了面还要叫我姑姑,都把我叫老了。”讨纵史弟。   风暮寒忍不住轻笑出声,“这声姑姑叫的好,省得某些人心里再惦记着不该惦记的。”   叶芷蔚知道他所指的某些人都是谁,于是轻声嘀咕了句,“小气!”   风暮寒伸出手来。   叶芷蔚下意识的一闭眼,本以为他又要往自己额头上招呼,没想到他只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眼底尽是怜惜之色。   “为夫最近会离开京城一阵,你寻机会搬去庄上陪着母亲同住,无事莫要回王府来。”风暮寒叮嘱道。   ☆、第371章 夜入皇宫   “你要离京?”叶芷蔚放下筷子,诧异道。   风暮寒微微颔首,手中却是仍在向她碗里夹菜。   “要去多久?”   “少则半月,多则……”风暮寒手上动作一顿,似乎就连他也无法确实准确时间。   叶芷蔚蹙着眉头。沉默不语。   其实她想问的事情有太多太多,但到了这个时候。她知道就算她知道了一切,也无从更改皇上的决定。   “会有危险么?”沉默半天,她只问出这么句话来。   “……会。”风暮寒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来,他没有刻意去骗她。   “路上要多加小心,我等你回来。”叶芷蔚老实的把筷子重新拿了起来,低头把所有他夹进她碗中的菜全都吃了进去。   虽然到后来,她已经尝不出那菜的味道,心里满满都是担忧。   每次皇帝派他离京,必是极其棘手的差事,就算是他,也要担不少风险。她怎么能放心得下。   饭后,她一直都避免再提及此事,风暮寒也仿佛觉察了她心中的不安,便催着她先去沐浴。   等她出来。却发现房中已不见了风暮寒的踪影。   “世子呢?”叶芷蔚问柳烟。   “刚才青衣有事回禀,世子到院里去了。”   叶芷蔚一边用布擦着头发,一边往院里看去,只见幽暗的灯笼低下,风暮寒与青衣的身影隐约可见。   但是离的很远,她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不过看青衣脸上的表情仿佛很凝重。   她索性在窗前坐下,漫不经心的擦着头发,眼睛却始终盯着外面。   终于,风暮寒转身往屋子这边过来。从窗户里看到她的时候,他微微一愣,走过来伸手半合上窗户扇。   “天渐渐凉了,才沐浴过后不要吹风。”风暮寒进了屋,从她手上拿过棉布,帮她把头发擦干。   “可是有什么要事?”叶芷蔚敏锐的觉察到气氛中隐藏的不安。   风暮寒手上动作停了一下,“一会我要出去下……你先睡,莫要等我。”   叶芷蔚猛地转过身,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乌黑的眸子里光华潋滟,直晃得他忍不住移开视线,“你再要看下去,为夫可就当真舍不得走了。”   以往他开这种玩笑时,叶芷蔚都会马上放开他,好像生怕自己被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可是今天。她却反而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拉向自己。   柔软的双唇就像柔嫩的花瓣,轻轻从他的脸颊上掠过。   “小心些。”她的喃喃低语自他的耳边划过。   清月居院内寂静依旧。   叶芷蔚静静的站在窗前,看着风暮寒换了黑色箭袖袍,周身上下收拾得紧陈利落,院里的青衣等人也俱都是一身黑衣装束,连同腰间剑鞘都弃了,改用黑布缠绕剑身,为的是在抽剑时不会发出声响。   柳烟等下人这时早就被清回了屋子,所以看到这一幕的人,唯有叶芷蔚而已。   风暮寒收拾停当,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叶芷蔚所在的位置,然后带着青衣等人,悄无声息的自清月居的院墙翻越而过,消失在夜色之中……   皇后宫中。   暮色深暗,宫灯慵懒的散发着金色的柔光。   皇后靠在长枕上,微合双目,似乎睡着了。   门外,宫嬷嬷手里捧着药碗,脚步放轻,来到门口。讨庄有圾。   一位宫女正好站在门口,嘘声对宫嬷嬷道:“娘娘才刚睡着。”   宫嬷嬷一脸为难,“可是这药……”药放凉了极难入口,可是皇后最近的脾气却是越来越大了,她们这些当奴才的整日都要提着一颗心,生怕说错一句话,办错一件事就要掉了脑袋。   宫女无奈道:“不然嬷嬷把药给奴婢吧,反正奴婢今晚是夜值,皇后娘娘估计一会可能会醒,您这么大年纪了,在这里干等着也不是个事。”   宫嬷嬷自然乐得回去歇着,于是痛快的把药碗交给了宫女。   宫女端着托盘,脚步放轻。   昏黄的宫灯下,她将托盘稳稳的放在桌上,衣袖不易觉察的掠过药碗,洒下一小撮粉末,正好落进碗里。   屋里其他的几位宫女这时全都低着头偷着打盹,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皇后只睡了一盏茶的功夫便醒了,自从她得知了太子遇刺的消息后,心里就没有一刻好过的,这边叶淮安又固执的只求一死,只恨得她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   “皇后娘娘,该用药了。”耳边传来宫女柔柔的说话声。   那声音并不刺耳,但她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嗯。”皇后满意的坐起来,坦然的接受宫女的服侍,将那碗汤药喝了。   宫女轻手轻脚替她盖好了被子。   皇后重新闭上眼睛,不知是不是这安神的汤药起了作用,她只觉得周围的景物全都虚幻起来。   “皇后娘娘……”隐约中,她听到宫女的轻唤。   可是她的眼皮又沉又重,最终还是合上了。   “皇后娘娘睡了,要我们先都下去……”   宫女们闻言立即鱼贯而出,个个都像脚下生风,仿佛多留一秒在这屋里对她们来说都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她们走得匆匆,并没有注意到最后的那个宫女没有跟上来。   宫灯熄灭了,房门自外面合上,屋里一片寂静,香炉内渺渺清烟升腾……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发出女子衣裙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道黑影来到后窗,轻手轻脚打开了窗户。   黑暗中,数道身影越窗而过,悄无声息的落到了皇后的寝宫内。   不需要任何的言语,宫女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让其他人跟着她,她走在前面,带着那些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来到屏风后,伸手打开暗门。   黑衣人鱼贯而入,走在最后的一个黑衣人的手里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口袋,里面不知装着什么。   他们通过狭小的台阶进入到密室内。   宫女打开最后一道厚重的房门后便退了出去,跟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两名黑衣人,他们守在密室的入口处,静静的等待着。   黑暗的密室中,叶淮安隐约中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   身处黑暗的密室内,他已然无法分辨外面此时是白昼还是夜暗,但他却可以凭借皇后以及前来送饭宫女的进入次数,推算出此时外面的时间。   这个时候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令叶淮安着实有些意外。   不过他仍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生死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呼吸与停止之间的事。   他对着墙壁低低的咳,非是他有意压低声音,而是他早已连咳的力气也没有了。   突然,他感到自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扣住了他的脉门,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纯厚的真气,徐徐注入他的体内,让他萎靡的精神为之一震。   ☆、第372章 他受过的罪,该由你来偿还   感受到真气涌入体内的瞬间,叶淮安全身不禁一震。   他缓缓转过头来,密室里并没有点灯,不过长期被关在黑暗中,他的眼睛早已适应了一切。他看到几个人影站在他的面前。   他刚想开口询问。忽听耳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岳父大人莫慌,是我……”   “世……世子?”叶淮安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简直不敢想象,风暮寒是如何找到他,如何进到这里来的。   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宫,而且还是在皇后的寝宫之内,不管是私入皇宫还是夜闯皇后寝宫,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   “打开。”他听见风暮寒低声吩咐身后的人。   黑暗中,他感觉到有人为他打开手腕上的锁链。   稀里哗啦的一阵响动之后。有人上前手脚麻利的为他脱去衣裳,又很快的在他身上套了另一件衣裳。   有人扶起叶淮安,想让他站起来,可是试了几试,却终还是失败了。   叶淮安无奈苦笑,“只怕我这腿是站不起来了,难得你一番好意……只是我现在已成了拖累,以后蔚儿那孩子就交给你了,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风暮寒上前架住叶淮安的另一只胳膊,低声道:“岳父休要说泄气话。薇儿还等着孝敬您呢,您总不能忍心让她伤心难过吧?”   叶淮安嘴唇翕动半天,风暮寒不容他再犹豫,吩咐手下,“背走。”   有人过来蹲下身,风暮寒将叶淮安放在那人背上。   背起叶淮安的那人心中不禁连连叹息:好端端的一个成年汉子,现在竟轻飘飘的,简直比女子的体重还要轻。   背着叶淮安的那人先出去了,有人打开那只沉甸甸的麻袋,从袋子里滚出一个人来,栽倒在地上,缓缓蠕动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风暮寒从怀里取出火折子,点着了照向那人。   一旁有人上前将叶淮安脱下来的衣裳穿到了那人身上。   风暮寒从始至终都只是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直到那人被抬上石床,锁链锁住了他的手腕。   有人取过一只人皮面具来,上前准备给那人戴上。   那人惊恐万状的摇着头,想要甩开那张不属于他的人皮面具。他想开口,但他所发出的只是徒劳的呜呜声。   这时皇后若是在这里,定会惊喜的发现,此人正是她的皇儿,大皇子,被贬苍州的废太子。   他这时已经全然没了当太子时的风光,体形饿的骨瘦如柴,穿上了叶淮安的衣裳,又戴上了人皮面具,在黑暗的密室里,根本无法分辨出他的真实身份来。   风暮寒冷漠的看着床上那绝望而惊恐的大皇子。   “曾经叶公爷受过的一切,现在该由你来偿还了。”风暮寒冷冷道。讨团尤技。   大皇子挣扎着,慌乱的眼神四处打量,当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风暮寒的身上时,他突然就像疯了一般,拼命朝他扑过来。   但手腕上的锁链却限制了他的范围,他的身体重新栽倒在石床上。   “把他的经脉废了。”风暮寒吩咐道。   立即有人走上前来,大皇子惊恐万状的看着他们靠过来,他奋力想要推开他们,但只是徒劳,他只记得快要到苍州时,他被一伙人劫持了,而后便被逼着吃下了某种药物,他从那以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四肢经脉被强行震断的痛楚让他几乎昏死过去,朦胧中,他看到火折子的光亮熄灭了,几道黑影离开了房间。   紧接着,传来沉重的关门声,他仿佛陷入到了一片永久的死寂中去了……   他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就像破了的风箱,呼哧呼哧……   他闻到腐朽与潮湿的气味,令人作呕。   他仿佛听见地狱里的饿鬼狞笑的声音,四肢疼的让他全身发抖,连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如此难受……可是他为什么还不死?   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浑浊的空气,希望自己下一秒就会毫无痛苦的死去。   但是没有,他依然活着,像一条咸鱼般躺在这里,无法动弹,无法开口呼救。   南王府。   叶芷蔚一夜都没有睡好,直到天将要亮时,才迷迷糊糊想要睡过去。   风暮寒刚回来便换了衣裳进屋来看她。   屋里稍有响动,叶芷蔚一下就醒了。   看到风暮寒的时候,她只觉得他的眼睛里仿佛盛着什么,亮闪闪的,就算是出去了一夜未曾合眼,他却显得精神抖擞。   “你好像很开心?”叶芷蔚想要坐起来,不想却反被他按住了身子。   “马上天就要亮了,你再睡会。”风暮寒俯身看着她,唇角带着笑意。   叶芷蔚迷惑的看着他紧贴着她的身边躺下,将她卷进了怀里,他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莫名的让她感到心安。   迷迷糊糊中,她竟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睛时,风暮寒已然不在身边了。   小莲端着清水进来道:“世子爷上朝去了。”   看来风暮寒已经官复原职了。   洗漱已毕,用了早饭,外面来了王府管事,道:“宫里来人了,要世子妃去前院接旨。”   叶芷蔚换了世子妃的正服,收拾停当,带着小莲跟柳烟到了前院。   前院早已设下香案,南王府各房全都齐聚在前厅里。   刘公公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与南王爷说话。   叶芷蔚这会功夫进了前厅,白晴等人忍不住偷眼打量叶芷蔚。   只见她穿了世子妃正服,比以往多了份威严,她原本想着讨近乎的想法便没敢实施。   刘公公见人到齐,于是踱步来到前厅上首位置,面南背北站定,宣读圣旨。   “谦镇国公府嫡女叶芷蔚,资质灵慧,舒柔贤德,甚得太后喜爱,特收为太后义女,封宁逸郡主……”   叶芷蔚上前接过诰册,刘公公笑着上前给叶芷蔚行礼:“郡主大喜啦。”   叶芷蔚和善的笑着,让小莲取了红封,刘公公大大方方的拿了,旁边又有人端过托盘,里面装着新的诰命服。   皇上还另赏了些金银玉器,鎏金凤冠,凤头金钗,珍珠两斗,还有各色银质小配件,都是时下宫里嫔妃们最喜欢的东西。   刘公公收了红封后便带人回宫去了,南王站在那里,见白晴等人目光闪烁,对叶芷蔚暗中指指点点,心中不由一阵不悦。   果然外人都说当家的没了主母,家中便要乱,现在看来一点不假。   他对白晴等人道:“你们还不过来拜见郡主?”   ☆、第373章 册封到府起微澜   就算南王再不满意风暮寒的所作所为,但皇上的这份封赏还是会给南王府带来荣耀。   他开了口,三位妾室不敢不从,于是纷纷上前见礼,嘴里叫着:“见过郡主。”心里面一个个酸的都快要冒出水来了。   小莲跟柳烟扶着叶芷蔚的手。进到前厅里坐下。   如今叶芷蔚的辈份变得微妙起来,太后如今认了她为义女。那么她便是与南王平辈的身份。   白晴睁大眼睛,盯着桌上放着的诰册,心里却是火烧火燎的难受,“世子妃如今可是宫里的红人了,世子娶了您可算是赚到了。”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叶芷蔚淡淡一笑,“这都是圣上的恩典。”   “如此说来,世子现在官复原职了?”   叶芷蔚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   众人正围着叶芷蔚说话,外面有小厮禀道:“世子爷回来了。”   前院设的香案这时还没有撤下,连同下人都知道世子妃得了皇上册封,现在成了太后义女,所以他们见了风暮寒全都上前道喜。   风暮寒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却是吩咐身后青衣道:“每人赏两个上等红封。”   院里顿时响起一片道谢之声。   “多谢世子爷!”   南王嘴角抽了抽。就算是过年时。这院里的下人也从没有被打赏过两个上等红封的时候,现在他们俱都得了厚赏。一个个兴高采烈,看着风暮寒也似比以前要亲切许多。   叶芷蔚见风暮寒进了门,于是起身相迎。   风暮寒蹙眉瞥了眼白晴等人,不悦道:“不是闻不得那香粉味么,当心一会又不舒服。”   叶芷蔚淡淡一笑,“世子爷不是上朝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风暮寒道:“你先回去把衣裳换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叶芷蔚见南王坐在那里面部僵得像块石头,于是上前施礼,“儿媳妇先告退了。”   风暮寒这时已经走到了门外,站在那里等她。   从进门到离开,风暮寒竟连半句话也没有对南王说,更没有父子间应有的礼节。   叶芷蔚觉出南王的尴尬,这个时候南王若是发火,风暮寒极有可能趁势离开王府。一去不回头,所以他只能装作不在意。   风暮寒带着叶芷蔚离了南王府,府里的下人却仍在议论着今天宫里封赏的事情。   白晴跟秋双结伴回后宅,秋双一路上皱着眉头“世子妃究竟做了什么,怎么就进了一趟宫,回来就能得了皇上的封赏?”   白晴道:“听说是得了太后喜欢,皇上自然要顺着太后的意思。”   秋双冷冷道:“她一个人竟占了这么多的爵位,又是世子妃又是郡主的,王爷怎么就不为咱们考虑考虑。”   白晴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小声道:“谁让咱们的身份只是奴才呢,你家四少爷现在才不过十三,以后还有机会,可是我们家明辉却连这机会都等不到了,只能在宫里混个小官职。”   秋双委屈的瘪了嘴,“这话要说出去谁能相信,堂堂南王爷的儿子,竟然只能当个九品的助教……”   “叶芷蔚以后若是有了子嗣,那可就算是宗室的人了,还要霸着小世子的位子,以后若是王爷不在了,这府里哪里还有我们的活路。”秋双说着擦起了眼泪,“凭什么所有的好事全都落在她的身上,王爷怎么就不为风易扬他们几个着想?”   白晴无奈的叹了口气,故作绝望的望向天空,“这都是命啊。”   秋双紧咬嘴唇,手指死死的抓着手帕,“不行!我一定要去向王爷问个清楚!同样都是王爷的子嗣,为何他就不能将世子之位空出来,也让我们跟着沾沾光。”   “算了,你还是别去了,省得惹了王爷生气。”白晴嘴里劝着,眼底却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秋双是个冲动性子,甩了白晴的阻拦,转身往南王书房去了。   南王正在书房里跟府里管事说话,秋双眼里含着泪珠,一下子就冲了进来。   管事见秋双进来,立即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南王抬头看到秋双一脸的委屈相,不由得蹙起眉头,“这是怎么了,哭哭啼啼的,不是告诉过你,这书房不能随便进来么?”   “王爷!”秋双像一阵风似的扑进了南王的怀里。讨低讨才。   管事嘴角轻扯,隐住眼底的不屑,恭敬道:“王爷既然有事,奴才便先出去了。”   南王无奈,向他挥了挥手。   “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受了欺负?”秋双是他后宅年纪最小的妾室,完全就是个孩子心性。   “王爷。”秋双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南王,“贱妾一直有话想要问王爷,原本见王爷为府里琐事烦恼,可是今天贱妾实在忍不住,想跟王爷说个清楚。”   “什么事,你说吧。”南王轻轻推开她,自从王妃离开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其他妾室的房里过夜,现在突然间被秋双这么扑怀送抱,他的心里难免泛起些微澜。   秋双咬了咬嘴唇,“世子妃身上占了那么多爵位,就连世子都要跟着她沾光,他现在又官复原职,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世子的身份,今天您也看见了,世子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您,您还这么护着他,护着他的爵位,等他有朝一日翅膀硬了,离了王府,您岂不是在为别人做嫁衣裳么?”   南王的眸光一暗。   秋双显然没有注意到南王的情绪变化,继续道:“如今府里没有主母主持中馈,总让白晴姐姐代理着也不是个事,就算王爷想要收回世子之位,想必世子也会寻了这个借口不应,依贱妾看,不如您早些将王妃的位子定下来……”   “你觉得本王的王妃立谁比较好。”南王突然幽幽道。   秋双心中一喜,就连双手都止不住的颤抖,“这个……王爷怎好问贱妾,只要能得王爷垂怜,贱妾就知足了……”   “既然这样,那你便仍做姨娘好了。”南王端起茶盏,轻轻吹拂着上面的浮叶。   秋双的脸上一下子失了血色,可是她话已然出口,现在再想改回来,只怕……   “……王爷。”她娇滴滴的唤了句。   南王面无表情的饮了口茶,脸上尽是失望之色。   秋双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因为最近南王对她们几个的态度异常宽容,所以她刚才便说了不少逾越的话,现在回想起来,她不禁有些害怕。   “王爷,贱妾……”   “本王做事,什么时候还要你们这些当奴婢的来教了。”南王放下茶盏,冷冷的看着秋双。   “贱妾只是担心王爷……”   “你想为风易扬争那世子之位?”南王看着秋双,眼中神色锐利。   秋双犹豫着,“王爷真是冤枉贱妾了,贱妾只是见世子对您不敬,想着替您出出这口气。”   “就算本王与世子不睦,也轮不到你这贱婢说话。”南王凌厉的目光扫向秋双,“别以为府里没了王妃你们便有机会飞上枝头当凤凰,告诉你,这世上能坐这王妃之位的,只有凌钰一人!”   ☆、第374章 纵是多情空幻影,唯期后世血啼鹃   叶芷蔚跟着风暮寒出了南王府,出了城,一路往庄上而去。   叶芷蔚诧异道:“世子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么,怎么到庄上来了?”   风暮寒没有骑马,而是陪了她坐在车里。听到她的问话,只是淡淡道:“一会到庄上你就知道了。”   进了庄子。风暮寒带她去了东边的院落,一进门她便觉出今天庄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外面的守卫是平时的一倍还多,就连院里也多增加了三成人手。   叶芷蔚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崔先生正在外间屋的桌上埋头写药方。   “世子爷。”见到风暮寒进来,崔先生放下笔,上前施礼。   风暮寒低声道:“情况如何?”   崔先生皱着眉头,“该用的药在下都已经用过了,剩下的还要看他自己求生的愿望。”   风暮寒紧抿着嘴唇,回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叶芷蔚。   叶芷蔚的心里噗通噗通的跳着,不知为何,她隐隐的觉察出风暮寒望向她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怜悯与疼惜。   “谁……谁在屋里面?”叶芷蔚结结巴巴道,她闻到了屋子里传来的浓浓的药味,再联想到昨天风暮寒回来时亮闪闪的眼睛。   风暮寒伸手扳过她的肩头,仿佛生怕她会受到惊吓似的,低声道:“为夫陪你进去就知道了。”   门帘挑起。风暮寒陪她进了屋,东边的床上躺着一个人,骨瘦如柴般的身形,眼睛上盖着一块黑布。   尽管那块黑布遮挡了那人大部分的脸,可那轮廓却让叶芷蔚的心里像被刀子扎过一般,瞬间疼的让她白了脸。   “莫急,为夫在这里。”风暮寒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她,带着她缓缓走到那人床前。   叶芷蔚以为自己已经不会记得他的模样了,她离开了他的身边九年,可是再次重逢时,不需要任何的犹豫,她便能认出他来。   他的模样与她心里那个模糊的影子渐渐重合,虽然两世为人。她从没有认真的将他当成自己的父亲,可是现在,她终于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完全配得上“父亲”二字。   他一直都站在她的身后,不管她是否曾回头看过他一眼,他只是那样默默的守在那里。守着自己的爱女,包括闵氏的那一份,他给予了她双份的守护。   叶芷蔚的身子向前踉跄了一下,她感觉到风暮寒的手有力的将她拉了回来,紧紧的搂着她。   “崔先生才给岳父用过药。你唤他,他可能会听得见。”   叶芷蔚靠在风暮寒的身上,深深的呼吸,她不想哭,好不容易看到父亲被救出来了,她应该高兴。   可是……看到床上躺着的这个男人,瘦的如同孩子般的身体,她的牙齿不住的咯咯作响。   “是谁……是谁干的,是谁把父亲变成这个模样……”因为过度用力,她的指甲嵌进了手掌的皮肉中,而她却浑然不觉。   风暮寒抓住她的手,强迫她将手指松开,“为夫定会替你将这些讨回来,你现在要做的是让岳父努力活下去。”   叶芷蔚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风暮寒耐心的向她解释道:“岳父觉得自己现在只是你的拖累,崔先生的药再好,也医不得心死之人。”   叶芷蔚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缓缓离开风暮寒的怀抱,靠到床边。   “父亲。”她俯下身轻声唤了句。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若是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他的呼吸。   “父亲。”叶芷蔚顺着叶淮安的衣袖寻到他的手,紧紧握住。   他手指的每个骨节都硌得她生疼,整颗心就如同被抽了一鞭子。   叶淮安的眼睛上面盖着黑布,他的头轻轻转动了一下,朝向了她的位置。   “现在还不能把黑布拿开。”风暮寒在后面叮嘱道,“岳父的眼睛久不见光,现在要防止被强光照射。”   叶芷蔚的心抽紧了,她抓着叶淮安的手,清楚的感觉到自对方手上传来的一阵细微的颤栗。   “蔚儿?”   她看到叶淮安的嘴唇翕动着,叫着她的名字。   “是我。”叶芷蔚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滴落在叶淮安的手背上。   这一次,风暮寒没有上前,他只是静静的站在后面看着他们。   叶淮安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   他好像走过了长长的黑暗甬道,头顶始终都是阴云密布,不见天日。   “父亲。”   一个熟悉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恍惚间,他似看到一个娇小的女孩子站在他的面前,满脸娇憨的撒娇道:“父亲,你若是敢纳了那些女人,我便跟母亲离家出走!”   他几乎已经想不起自己当初是如何回答她的,他只记得她那赌气似的表情,“喜欢的人不见了,才是最让人难过的事,所以我要跟母亲藏起来,让你找不着!”   叶淮安的眼角慢慢的被水渍浸湿了。   看不见她们的日子,他真的很难过。   阴阳两隔的闵氏,远隔千里的女儿,他能觉察到危险就在她们身边,但是他却无从下手将之解除,他只能拼尽自己的力量,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   直到他看到将他囚禁之人的真面目,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绝望。   他是忠臣不二的臣子,就算丢了性命,也无法做出忤逆圣上皇室的事情来,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但是那一晚,他却看到了桀骜不驯的南王世子带着自己的女儿夜入书房,只为让他的女儿偷偷看他一眼。   他的赌注便是在那一刻投下的。   他要他以性命起誓,守护他的女儿,哪怕为此以下犯上,哪怕为此颠倒乾坤。   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风暮寒应了。   “父亲!”女子的声音越发的清晰起来。   我还活着?他睁开眼睛,却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是的,就算我活下来,也只会成为那孩子的负担,皇后必然会四处寻他,而且他还活着的事情若是传出去,随之而来的麻烦会更大,他会连累她跟世子……   “蔚儿?”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艰难而干涩。   “我在这。”叶芷蔚抓起叶淮安的手,将它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面。讨以找巴。   叶淮安的手轻轻动了动,嘴角微微翘起,“我的女儿变漂亮了。”   “骗人,你都没有看到我的脸。”叶芷蔚看着盖在他脸上的黑布,声音不住哽咽。   “不用看……也能知道……”叶淮安有气无力的笑着,“南王世子言而有信,他会好好待你,我终于可以毫无羞愧的去见你的母亲了。”   ☆、第375章 留住他的心,娇妻晕厥世子忧心   看着床上瘦弱不堪的人,叶芷蔚的心就像被刀子扎一般的疼。   幼年时的往事混合在她的记忆中,此时越发的清晰起来,就好像人只有在将要失去时,才会突然间醒悟过来它的重要。   “不准你走……”叶芷蔚俯下身。将脸贴在了叶淮安的胸口,“我不管。反正你这次不能再丢下我了……就像九年前那样……”   她清楚的感觉到叶淮安的身体开始颤抖。   没错,他曾经无奈的将她推向远处,虽然是为了保护她,但他却失去了亲眼看着女儿成长的喜悦。   “父亲……父亲……你知不知道你不在时,他们都是如何欺我辱我,嫌弃我是没爹没娘的孩子,说我克死了你们,你当真就想让我背负这一辈子的骂名吗?”她就像一个蛮不讲理的小孩子,拼命向着自己的父亲撒娇。   可是她想讨要的,不是一块糖,而是想将他的心留下来,从她的母亲那里,把父亲的心夺过来。   叶淮安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小心的摩挲着女儿的头发。他现在躺在这里。与一个死人并无太大区别,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但就算是这样,他也绝不容许她受半点委屈。   一瞬间,叶芷蔚听到他的胸膛里迸发出剧烈的喘息声,他拼命维持自己的呼吸,努力的让自己的那颗心继续跳动下去。   叶芷蔚感到了叶淮安的手渐渐将自己收紧,拥在他的胸前。   就算苍鹰的羽翼掉光,利喙磨钝,但它的护雏之心却是出自于本能的天性,已然融入到了他的骨血当中。   风暮寒站在那里看着这一幕,凤眸深处微光闪烁。   他不得不承认,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有些羡慕叶芷蔚的。   有一个能够维护自己的父亲,就算与所有人为敌,也在所不惜,毫不畏惧!   叶芷蔚一动不动的趴在叶淮安的身上。听到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绵软悠长,她这才缓缓直起身来。   不知什么时候崔先生也进了房间,上前替叶淮安诊脉。   风暮寒和叶芷蔚的目光全都盯在崔先生的脸上。   终于,崔先生点了点头。   叶芷蔚忽觉双腿发软。   风暮寒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小声道:“你先去休息一下,为夫与崔先生还有话说。”   叶芷蔚知道这个时候就算自己留在这里也只是徒为他们增添麻烦,于是顺从的点了点头,出了门。   小莲一直守在外面,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见到叶芷蔚出来,她连忙擦了擦眼睛,迎上去。   叶芷蔚这会每走一步就感觉脚底像是踩在棉花上面。   “老爷怎么样了?”小莲的声音在她听来就像飘自天边。   “崔先生刚给诊过脉,暂时没有大碍。”叶芷蔚嘴唇翕动,说话的声音小的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世子妃?”小莲觉察到她的异样,伸手想要扶住她的胳膊。   叶芷蔚眼中的景物忽地颠倒过来。   “世子妃!”   她听见小莲惊慌失措的叫喊。   猛然间,心口一滞,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的捏住了心脏。   叶芷蔚一个踉跄往前栽倒,小莲身小力微,拼命抱住叶芷蔚的身子,但却因为支撑不住两人的体重而一同跌倒在地上。   叶芷蔚面朝下倒在地上,只觉呼吸困难,眼前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薇儿!”讨宏广弟。   突然,她听见了风暮寒的声音,原本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便放松了,眼前一黑,整个人顿时滑入到一片无底的黑暗中。   风暮寒刚才在屋里正与崔先生说话,忽听院里小莲的惊叫声,赶出来时还是迟了一步,叶芷蔚已经跌倒在地上,面白如纸,额头鬓角冷汗涔涔。   “崔先生!”风暮寒急声喊道。   崔先生这时已然赶到门口,不想却看到这么一幕。   他立即上前,探手扣住叶芷蔚的脉门,突然脸色微变,对身后小厮急道:“快取银针来。”   小厮小跑着进了外间屋,将他的药箱抱了出来。   崔先生动作麻利的抽出银针刺入叶芷蔚身上几处大穴。   风暮寒目光不瞬的盯着那些银针,紧抿的薄唇间似隐藏着极度不安。   崔先生忙了一头的热汗,风暮寒注意到叶芷蔚虽然没有醒过来,但脸色已然恢复了正常。   崔先生收了银针,吩咐身边丫鬟道:“快些将世子妃送回屋,我刚施过针,莫要吹了风。”   他话音刚落,忽见风暮寒一手将外袍扯了,裹在叶芷蔚身上,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正屋那边去了。   叶芷蔚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头顶悬着淡青色的帐子,帐面上绣着白鹤成行,淡雅而素净。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回了屋子。   身上有些发软,她想坐起来,不想胳膊却没什么力气,一下子又跌回了枕头上。   “莫要乱动。”一旁传来风暮寒不悦的声音。   她吃惊的抬起头来,只见风暮寒挑起帐幔,坐到她的身边来。   “我刚才在院里晕倒了?”叶芷蔚终于回想起刚才的事情来。   “嗯。”风暮寒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眸光潋滟,静静的洒在她的身上。   “风暮寒?”   “嗯?”风暮寒依旧漫不经心的应着她。   “我为何身上没有力气?”她担忧的望着他,刚才晕倒之前,那瞬间的窒息感她还记得,她最害怕的事情便是自己如同前世那般,患有心悸之症。   “不妨事,你只是太累了。”风暮寒伸手按着她的肩,让她重新躺好,“崔先生刚才来看过了,开了些补气养血的方子。”   叶芷蔚惊讶的睁圆了眼睛,补气养血?难道说她刚才会晕倒是因为贫血症?   看她愣愣的睁着大眼睛,风暮寒伸指轻轻弹中她的额头。   “崔先生说你思虑疲劳过度,这几日你便在庄上好好歇歇,正好可以陪陪岳父。”   叶芷蔚乖巧的点了头,风暮寒又嘱咐了小莲几句,这时外面有下人通报:“夫人来了。”   叶芷蔚听说王妃来了,连忙想要起身,风暮寒却重新将她按回了床上。   “你今天就给我老实的待在这,哪也不准去!”风暮寒命令道。   叶芷蔚无法,只好躺了回去。   风暮寒挑了珠帘,到外屋去了。   南王妃正等在外屋,忽见风暮寒大步出了里屋,关切道:“蔚儿怎么样了?”   风暮寒的脸色有些发白,映衬着那双幽暗的凤眸,显得格外令人心惊。   他大马金刀的在王妃对面的椅子上坐定,“现在还不能确定……”   王妃吃惊的发现,她儿子的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颤抖,抬头看向他时,王妃的目光正好落在他的膝盖上面。   风暮寒脊背挺得笔直,妖冷的面容略带冷漠,可是他的膝盖却在不停的颤抖,颤抖……   ☆、第376章 守得一世无忧,一生安康   王妃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她从没见过自己的儿子竟然慌成这样。   “寒儿……”王妃嘴唇翕动半天,可是一时间竟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究竟发生了何事?”见此情景,她不由得也跟着慌乱起来。   “不妨事。”饶是他脸上一直带着冷漠之色,但置于膝上的双拳。却因为用力过度,指关节处全都失了血色。   王妃急了。“你到是把话说清楚些,蔚儿这孩子究竟怎么了!”   “崔先生说现在时日尚浅,还看不大出来……”   “看出来什么?”王妃急的额头上见了汗。   “蔚儿可能是……是……有了……”   “有了什么?”王妃一时间竟没明白过来。   风暮寒唇角僵硬,一字一顿,“是……子嗣。”   王妃浑身猛地一松,她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笑骂道,“你这没出息的,就算是头回当爹,也没有人慌成你这个样子。”   风暮寒依然紧绷着脊背,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其实他所担心的事情并不是像王妃想象的那样简单。   前世的记忆全都涌上来,她身中奇毒时被诊出有孕。而他却为了寻求解药而远离他乡,留她独自一人。   一世分离之苦。两世为人,一幕幕,一桩桩,将他的心搅得乱作一团,他简直分不清哪一个才是前世,哪一个才是现在。(   王妃只当这是她儿子喜极的表现,关切道:“如此说来,刚才蔚儿会晕倒也是因为气血不足了。崔先生可有开药方?”   风暮寒微微颔首,“薇儿还不知道此事。”   王妃一愣,“她不知道?”   “现在时日尚浅,若是诊断有误,到时难免会让她失望。”风暮寒声音沉稳,王妃激动的心情也跟着渐渐冷静下来。   “如此也好,省得你们回去后被那些人惦记着,让她多调养些日子,莫要再让她到处乱跑了。”   “母亲……”风暮寒突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抬头看着她,“我想求母亲件事……”   王妃有些意外。“什么事,你尽管说来,只要我能帮得上忙。”   “麻烦母亲在庄上帮着照顾叶公爷。”   王妃一愣,她昨天隐隐知道风暮寒送了什么人到庄上来,而且还派了崔先生过去亲自诊治,不过她却不知那人便是叶芷蔚的父亲。   风暮寒简单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王妃说了一遍,王妃抬衣袖悄悄抹了眼泪,“没想到蔚儿这孩子从小就是个苦命的,不过她能有这么一个父亲,倒是真真让人意外。”   风暮寒知道母亲定是想起了自己与南王之间的事,也不劝阻,而是继续道:“皇上派了我差事,离京之后归期不定,若真要走,我打算带薇儿一同前往。”   王妃惊得愣在当场。   皇上能派她儿子什么差事?这么多年来,她也大致能猜得到,必是极危险的事情。   女子身怀有孕时本应好好歇息,她若是跟他必然要长途跋涉,对她身子极为不利,而且……她想不通,为何风暮寒会想到要带叶芷蔚同行?   她儿子向来心思慎密,如此危险的事情,他怎么会想要将自己所爱的女子也拖入其中。   风暮寒微微苦笑,“其实……我是有些怕的。”   王妃却是抿嘴一笑,“难得你也有怕的一日。”   风暮寒苦笑不语,其实他怕的是离开她。   在他们身边,存在着太多的不安因素,除了他的母亲,现在他还要保护着叶芷蔚的父亲,他若是离京,有些人必然会想要抓住他的弱点。   “就算你想带着蔚儿同行,可皇上那边能否应允?”王妃思忖着。   风暮寒应是奉旨办差,怎么可能随意带上自己的妻室。   “此事我会想办法,母亲尽管安心,您只要帮着照看下叶公爷,莫要让他知晓我们的行踪便好。”   王妃点了点头。   “麻烦母亲了。”风暮寒略有些歉疚,他母亲也怀了子嗣,这时候本应是他与叶芷蔚留在她身边照顾她,不想却反要她帮忙,照看起叶淮安来了。   叶芷蔚躺在里屋床上,隐约听见外面风暮寒与王妃的说话声。   也不知怎么,她觉得自己闭了一下眼,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惊讶的发现,窗外已经是夜色深沉,天到三更了。   她没想到,自己竟睡了这么久。   午饭和晚饭她全都错过了,这时候肚子却找上门来了,她记得桌上的木雕点心盒子里还装着蜜意坊的点心,她翻了个身想要坐起来。   谁知她刚翻过身来,便见躺在她身侧的风暮寒睁开了眼睛。   “可是饿了?”风暮寒从容的将她拉进怀里,轻声问。   叶芷蔚慵懒的嘟着樱唇,“睡过头了,刚想去偷块点心就被你发现了。”讨宏来巴。   “既然饿了就起来吃些,小厨房里还熬着鸡汤,我让丫鬟盛些来。”风暮寒说着起身披了衣裳。   叶芷蔚似有些不好意思,“不用了,我吃几块点心垫垫便好了,都这么晚了,小厨房里早就没人了。”   风暮寒却没有理会她,直接从桌上取了灯,径自出去了。   屋里没了灯,黑乎乎的一片,叶芷蔚无奈,只得老实的待在床上。   没一会功夫,风暮寒拿了灯进了屋子。   叶芷蔚这才看清,他的另一只手上端着托盘,上面除了放着一只带盖的汤碗外,还有一碗鸡丝面。   叶芷蔚立时食指大动。   风暮寒直接在床上支了矮几,将托盘放在上面。   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叶芷蔚低头猛吃,风暮寒坐在她的对面唇边掠过一丝满意的弧度。   叶芷蔚将面吃了个精光后又喝了两大碗鸡汤,这才痛快的长舒一口气。   “饱了?”风暮寒问。   叶芷蔚心满意足的眯着眼睛,“撑的都要走不动了。”   “走不动便不走。”风暮寒将床上的矮几撤了,也没叫外面丫鬟进来收拾,直接掀起被子紧挨着她躺了下去。   “这么晚了,小厨房里竟然还留着饭?”叶芷蔚这时才觉出有些意外来,那鸡丝面吃在嘴里,根根清爽,完全没有放置隔夜的粘连感,而且那鸡汤还是热的。   “母亲那边怀着身子,晚上小厨房总会预备着些。”风暮寒含糊道,“快睡吧,明日为夫还要上朝,此处离京城甚远,再有一个时辰便要起了。”   叶芷蔚心疼他大半夜起来被自己折腾,于是不敢再动,老实的缩在他的怀里。   黑暗中,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平稳,风暮寒将手悄悄滑进她的衣裳里,摸了摸她的肚子。   尽管他只摸到了一片平坦与光滑,但他的心底却仿佛被填得满满。   莫念,你是回来了么?   他将头轻轻抵在叶芷蔚的脑袋旁。   这一世,我定会守住你们,亦如你外祖父叶淮安那般,将你们护在我的羽翼之下,守得一世无忧,一生安康。   ☆、第377章 失踪的庄侧妃   叶芷蔚一连在庄上住了几日。   叶淮安的情况稳定了不少,崔先生一直在不断换着药方,叶芷蔚每天都会过去坐一会,有时是陪叶淮安说说话,有时只是安静的坐着。看他睡觉。   王妃也时常到这边来,不过叶淮安大部分时候还是睡着的。所以只与王妃见过几面,并没有机会交谈。   风暮寒仍是每天早早的就起身去上早朝,王府那边一直也没什么动静,风暮寒还特意将米嬷嬷接到了庄上,只对叶芷蔚说是可以顺便照顾叶淮安。讨宏鸟号。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晚上叶芷蔚用了晚饭后早早的就洗漱后上床歇下了,不知怎么,最近她总是觉得有些疲累,不过她也并没有在意,小莲每天都拿崔先生开的补血的药方给她喝,她也只当自己是气血不足。   院里传来风暮寒与青衣说话的声音。   “王爷请主子回去。”   叶芷蔚想听得更仔细些,不想外面却没了声音,欠身往窗外望去。只见风暮寒跟青衣走到了廊下,站在那里低语。   叶芷蔚的心里不由得打起了小鼓。   风暮寒这家伙最近好像有什么事在背着她。虽然他极力装作没事人一样,可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总带着柔光。   这对于一个常年冰山脸的人来说,极为反常。   她正想着心事,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进到了屋里。   “为夫回王府一趟。”风暮寒嘱咐道,“最快明天晚上就回。”   “王府那边有事?”叶芷蔚试探道。   “是庄月琦……”风暮寒犹豫片刻,本想着不告诉她,可是看着她那亮闪闪的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这小狐狸鬼心思多着呢,有时不告诉她反而会引得她疑心。   “庄侧妃怎么了?”叶芷蔚有些意外,庄侧妃如今已经瘫在床上,就像活死人一样了,若是不出意外,王爷能让她一直这么活着。   “庄月琦不见了。”风暮寒沉声道,“王爷觉得此事与为夫有关,所以打发人来问问。”   叶芷蔚不屑撇嘴,一个躺在床上连动都不能动的人,根本不值得风暮寒去动手。   风暮寒这时已然换好了衣裳,从屏风后转出来。又细细嘱咐叶芷蔚几句,这才出去带了青衣,离开了庄子。   南王府,庄侧妃院子。   王府侍卫分列两侧,院子里足足站了十多人,可是就连喘气的声音都听不见。   青衣搬了把太师椅放在院里,风暮寒坐在上面,沉默不语。   他带来的近卫军正在搜查庄侧妃的院子,每个人都知道,庄侧妃是绝不可能自己就这么凭空消失的。   南王虽然下令彻查此事,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露过面,而是将一切都交给了风暮寒。   原本以为这父子俩一见面又会吵得不可开交,但是让这些下人们意外的是,王爷这次什么也没有说,只让他去搜查庄侧妃的院子。   而风暮寒这次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这爷俩之间对于此事,就像是存在了某种默契。   “回世子爷,后院查过了。”   “禀世子,偏院也查过了。”   风暮寒一肘支在椅子扶手上,侧着身子状似悠闲的说了句,“继续查。”   “是!”   王府的侍卫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看着这院里被闹得鸡飞狗跳,谁也不敢开口。   风暮寒的目光突然往这边看过来。   “没有人想起什么来么?”风暮寒的声音并不大,幽幽的,却带着些冷意,让人听着背后发麻。   “回……回世子爷。”终于,有一人忍不住站出来道,“庄侧妃不见的前一日,苏小姐曾病了,她曾求属下允她送信给白晴姨娘。”   如今府里是白晴暂时打理中馈,所以苏玉蝶若是病了,找白晴也无可厚非。   “然后呢。”风暮寒冷冷的看着那人。   “然后……秋双和冯姨娘便过来看她。”那人脑门上冒了冷汗,他开始并没觉得此事有多重要,只不过是女眷的一些麻烦事,他不认为会有多严重。   “秋双和冯采珍进到这院子来了?”风暮寒的声音锐利了几分。   “是……”那人低下头,“不过她们只坐了会就走了,之后还让下人带了药和补品过来,说是苏小姐身世可怜,让属下多通融下……”   风暮寒嘴角紧抿成一道细线,远远看去似锐利的刀锋。   “你自己下去,领五十军棍。”风暮寒幽幽道。   “是!多谢世子爷!”虽然五十军棍很可能直接就将他打死了,但世子能让他自己去领罚,而不是喊人来拖他下去,这也算是成全了他最后的体面。   “世子爷,刚才查院子时没见着苏小姐。”青衣这时也好像明白了什么,低声道。   “就算掘地三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风暮寒一字一顿。   “是。”这一次,青衣亲自带人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风暮寒坐在那里周身气息越发凌冽,若是换了以前,他还不会对此太过在意,可是现在,叶芷蔚有了身子,他绝不能允许王府里再有人暗人搞鬼。   不管是针对谁,他都要在其刚刚露出苗条时将其掐灭。   就在这时,有一名近卫军自院外进来,匆匆来到风暮寒身边,低声禀报。   “找到了?”风暮寒一蹙眉。   那近卫军紧张道,“只找到了苏小姐,可是……”   “什么?”   “可是苏小姐是在清月居的后山被找到的,神志似乎有些不清醒,您看……”   风暮寒忽地冷笑一声,站起身,“先去看看。”   “可是……世子爷!”那人犹豫着阻拦道,“这要传出去,只怕会影响到世子爷您……”   风暮寒却是理也不理那人,直接带了人去了清月居后山。   后山处原来是片没有成形的林子,极少有下人过来打理,所以显得有些荒废。   风暮寒原来想在此处盖间琴楼,不过叶芷蔚却嫌盖楼时太吵,所以就作罢了。   “人在哪里?”风暮寒目光扫过院中高矮不齐的树木与假山。   “回世子爷,就在假山后面呢。”   风暮寒并没有绕过假山,而是一提气直接纵身跃上了假山。   只见在假山后面,苏玉蝶蜷缩在那里,似乎在哭泣,她的脸上带着一抹异样的绯红。   ☆、第378章 谁都不许拦着,被作践的四少爷   风暮寒站在假山上,低头俯视着蜷缩在假山后面的苏玉蝶。   苏玉蝶这时看起来,模样楚楚可怜,若是不知道的,只想马上将她救起来。好好的安慰她,疼惜她一番。   可是。包括所有的近卫军在内,众人全都默默的站在那里,对苏玉蝶的存在视而不见。   “世子爷,秋双和冯姨娘过来了。”青衣不知什么时候也跟来了后山。   风暮寒眸光微闪,不屑瞥了眼缩在假山后苏玉蝶。   “派几个人,把她送到四少爷那里去。”   青衣愣了愣,四少爷风易扬是秋双的儿子,如今才不过十三岁。苏玉蝶现在这般模样,绝对有些反常,要是送去了,只怕是……   “快些。”风暮寒冷声吩咐道。   “遵命!”讨扑乐血。   青衣只得找来几个人,来到假山后,根本不容苏玉蝶有开口或是反抗的机会,直接将她从背后打晕,然后扯了一方床单裹了。匆匆抬往四少爷那边去了。   风暮寒刚刚安排好这边的事,小路上便传来秋双与冯采珍的说话声。   “听说苏小姐也失踪了?”   “这可怎么得了,前些日子她还病着。这可怜的孩子无依无靠,要是再出了什么事……”   风暮寒转过头来,好以整暇的盯着自小路上过来的两位姨娘。   “世子爷?”秋双好像才看见风暮寒似的,上前施礼,“世子可有见过苏小姐?”   风暮寒嘴角轻扯。“莫非庄侧妃的失踪一事已经由王爷交给二位处置了?”   秋双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之色,“不是……我们只是过于担心苏小姐的安危,刚才听说有人在这边发现她,于是才想着赶过来,不管怎么说苏小姐也是个未出闺的女孩家,这么晚了,世子这边又全都是男的……”   说着说着,秋双的眼睛不自觉的往假山那边望过去,“我怎么听见好像有声音在那边?”   风暮寒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她,“各位姨娘的消息还真灵通,早知如此,本世子便告诉王爷,直接让你们去寻人好了。 ”   秋双一脸无辜,“世子爷。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在王爷眼里,您可是这府里的顶梁柱,发生了事情自然要找您回来了。”   风暮寒微微冷笑,带着青衣等人自秋双她们的身边走过。   “哎?世子爷……”秋双还想说些什么,可是风暮寒脚步不停,直接带人离开了。   秋双气的一跺脚,拉着冯采珍便往假山后面跑。   可是她们到了那里一看,发现连个人影也没有。   “世子该不会是把苏小姐送回去了吧?”冯采珍担心道,“我已经派人告诉王爷这边出了事,一会王爷来了我可怎么解释啊。”   秋双咬了咬嘴唇,“不可能,咱们送去的那药绝对好使,只要服了它,就算是王爷也要败在那缠人的功夫底下。”   两人正说着,忽听身后小路上传来丫鬟急切的叫喊声:“秋姨娘……不……不好了!”   “什么事?”秋双转过头来,“可是王爷过来了?”   “不是……”那丫鬟跑的气喘吁吁,满头是汗,“是四少爷……他……他……”   “他怎么了?”风易扬可是秋双的心肝宝贝,她把所有指望都压在了自己的这个儿子身上。   那丫鬟急的都快哭了,“是苏小姐,她正在欺负四少爷呢……”   “什么!”秋双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险些从假山上掉下来。   “快……快带我去……”秋双跌跌撞撞的跟着那丫鬟往回走,还没进院子,便看到风易扬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都站在外面,个个脸上神色诡异。   院子里不时传来风易扬痛苦的叫喊声。   秋双的脸不由得青了,她推开人群,像疯了似的冲进院子。   屋门大敞着,陈设摆饰碎了一地,东边的大床上凌乱不堪,两个身影如同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蛇,相互叠加在一块。   风易扬被苏玉蝶压在身下,不断发出痛苦的叫喊。   苏玉蝶面色潮红,显然已经失了神志,她骑在风易扬的身上,不断撕扯着他的衣裳,在他的身体上狂抓……   秋双发出一声悲鸣,“易扬!”她冲过去,揪住苏玉蝶的头发,拼命想将她拉下来。   可是苏玉蝶这时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她卖力的折磨着身下的四少爷,在他的身上留下道道指甲划出的血迹。   秋双欲哭无泪,冯采珍也是跟着一起过来的,这时候却站在院里看热闹。   她的儿子险些被风暮寒废了,现在看到秋双的儿子搞成这样,她的心里不由得感到一丝平衡。   “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奴才!”秋双怒声呵斥,“还不快进来帮忙,把这小贱人弄出去!”   尽管秋双骂得声嘶力竭,可是院里的下人却站着一动不动。   就算秋双在气头上,这时也终于注意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们都是死人么,还干站着做甚,快些进来帮忙!”   那些下人一脸为难,“主子,非是奴婢不想帮忙……实在是世子爷有令,谁要是进去……帮了四少爷,就把奴婢们直接杖毙。”   世子……   秋双的脑子里唰地闪过风暮寒那张妖冷绝情的面孔。   “他……他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秋双不顾一切的上去撕扯苏玉蝶,屋里乒乒乓乓响成一片。   就在这时,院里传来下人的声音:“见过王爷。”   王爷来了!   秋双就像见到亲妈似的哭着跑出来,一头扑倒在南王脚下,“王爷,您要给贱妾做主啊,世子竟做出这等心狠手辣之事,王爷您看看易扬……他……他要被毁了!”   南王原本收到消息说苏玉蝶在清月居被找到了,而且前来报事那人还吞吞吐吐,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南王不放心,于是往清月居那边去了。   可是到了那里他却连个人影也没看到,听那边的下人说世子爷只过来了一趟便又去了庄侧妃的院子。   南王扑了个空,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刚才前来报事的那下人也跑的不见踪影。   他正思忖着是该回去还是去庄侧妃的院里看看,这时前面却跑来了一个小丫鬟,他认得她是冯采珍身边的丫鬟。   那丫鬟称四少爷院里出了事,南王这才跟着她来到秋双这边。   “王爷,您要给贱妾做主啊!”秋双哭得满脸是泪。   南王听着屋里不时传来风易扬略带稚嫩的嘶吼声,眼角微微跳了跳。   “是世子……是他把苏小姐送到这边来的,他还不让下人拦着,他这是想害死易扬啊,王爷,易扬也是您的儿子啊,您就忍心看着他被作践成这个样子么……”   南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时冯采珍凑过来,一脸凝重道:“王爷,此事还是需把世子请来,大家当面对峙一番才好。”   ☆、第379章 以后这等事情,休得再来烦我   四少爷风易扬的院子里乱糟糟的。   南王过来后,虽然让人将苏玉蝶控制住了,但她却仍然神色恍惚,脸带绯红,好像完全不知身处何处。   “世子爷到。”门外有小厮通传。   秋双哭得两眼通红。看到风暮寒走进院子时险些直接冲上去。   “世子,你好狠的心。易扬不过是个孩子,他究竟哪点得罪了你,你竟害他如此……”秋双身边的丫鬟拼命抓着她的胳膊,秋双的头发散乱着,若是刚才不知道的,定会有人以为是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风暮寒看也不看秋双,直接来到南王面前。   南王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这个儿子,虽不过弱冠之年,但他已然生得仪表堂堂,身姿英挺,周身难掩凌厉清贵之气,这份气度,就算是站在王子公孙面前。也是丝毫不见逊色的。   南王的心里略有自豪,不管怎么说。这人也是他的儿子。   “苏玉蝶是你让人带到这院里来的?”南王开口问道,不过却没有秋双想象中的那般严厉。   风暮寒瞥了眼凌乱的屋门口,淡淡回道,“是。”   秋双跟冯采珍本以为风暮寒定会搪塞或是推诿,不想他竟直接承认了,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质问一时间全都没有派上用场。   南王唇角抿了起来,“你为何这么做?”   “苏小姐不适合王爷。”风暮寒平静道,“与其让你收她做了妾室还不如让她跟了四弟。也好过误了她的青春。”   南王瞪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这本是苏玉蝶跟风易扬的事,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   风暮寒看了眼王爷,似对他的惊讶表现嗤之以鼻,“王爷不管看上谁其实都与本世子无干,只是苏玉蝶原是庄侧妃的侄女,年纪又小,王爷就算是强纳了她,传出去也会让外人耻笑,再说苏小姐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本世子总不能再把她送回王爷床上。左思右想,觉着只有送到四弟那去最适合,反正他也快到了纳妾的年纪。”   这一番话,不光把南王说的呆住了,就连秋双跟冯采珍也全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都是……哪跟哪啊?   明明是她们窜通了苏玉蝶,想着先坑风暮寒一把,一方面坏了他的名声,也好让南王夺了他的世子之位,一方面也能成全苏玉蝶的小小心思。   可是现在怎么扯到南王身上了?   “你在胡说什么,苏玉蝶怎么就与本王有关了!”南王只觉额角青筋乱跳,他就算真要纳妾也不会要年纪这么小的女孩子。   “王爷是真的不知还是……”风暮寒忽地冷冷一笑,“苏小姐身上那香料的味道王爷可还熟悉?你经常往秋双姨娘这院子里来,想来对那味道最是清楚不过吧?”   南王一愣。   风暮寒道:“王爷可以进屋去看看那苏小姐,是不是与我说的一样。”   南王铁青着脸色,带着侍从进了屋子。   苏玉蝶这时已经被两个婆子看了起来,手脚都一并被捆了,可是她的脸色仍然显得绯红,看到南王过来不顾一切的想往上扑。   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面而来,那味道……他以前确实经常在秋双的身上闻到。   他猛地后退一步,只觉得额角冒出一层冷汗。   “想来这是秋双姨娘出的主意吧,为了让王爷玩的尽兴。”风暮寒淡淡道,好像他说的事情是他亲眼所见一般,“前几天朝中梁大人还跟本世子提起,他有一女,年方十八,有意配王爷为妃,王爷若是同意,本世子明儿便去回了梁大人,好歹那也是大户人家,有头有脸,王爷就算心里再急也莫要为难苏小姐这样的女孩子。”   风暮寒一席话,院里站着的下人全都听了个一清二楚,所有人的眼睛里都露出惊讶之色,时不时偷眼去看南王。   有几个年纪小的,长的又有几分姿色的丫鬟更是吓的悄悄往后退开,就好像南王是那吃人的色魔一样。   南王只觉浑身有嘴却无法分辩。   这时候他已然了隐约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经过,他确实没有动苏玉蝶的想法,但苏玉蝶身上的味道确实是秋双惯用的那种香料……   “本王的事岂用你来过问!”南王强自硬撑道。   风暮寒挑了剑眉,“既然无需本世子过问,为何庄侧妃不见了却要来寻我来找人?”   南王不禁语噎。   风暮寒凤眸微凛,“王爷若是觉得本世子与薇儿碍眼不妨直说,本世子过几日便带她离京,总是不会烦到你便是,你想纳谁,想娶谁过门都与本世子无干。”   南王一愣,“你要离京,要去何处?”   风暮寒冷哼一声,“王爷既不想让本世子过问你的事,你也不必来问我们要去何处,你若是想找庄侧妃,还是先去问问那苏小姐闺房的箱子里都装着什么吧。”说完风暮寒宽袖一甩,转身便走。   南王嘴唇翕动半天,他很想将风暮寒拦下来。   他有太多的事情想问,太多的事情想说。讨上尤圾。   他想告诉他,自己不会再纳任何一个女人,他也不会再另娶王妃,不过看着风暮寒决绝的背影,他突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力。   说了又能怎样,他的儿子已经不会再相信他了,就连虚伪的客套也没有。   “王爷!”秋双满腹的委屈,她这时才是有苦说不出,“易扬他……”   南王嘴角动了动,“等他醒了,让他把苏玉蝶纳了吧。”   他看也不看秋双,带着侍从往院外走。   冯采珍连忙跟上,“王爷,其实今天这事是……”   南王突然停下脚步,冷冷的目光盯在她的身上,那一眼就像一根锐利的冰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冯采珍吓的浑身一哆嗦,下半截话重新咽了回去。   南王带着身边的侍从,直接出了院子。   一直等快要走到书房门口,南王才突然慢下脚步,“你带几个人去庄侧妃院里,查一下苏玉蝶闺房里的箱子……”   侍从偷眼去看南王的侧脸,只见他面沉似水,嘴角紧抿似在隐忍着心中的怒火。   南王坐在书房里,沉默的盯着桌上的烛火。   也不知过了多久,侍从回来了,满脸惊惧之色。   “王……王爷……”   南王抬起眼来,看向那侍从,“查到了什么?”   “苏小姐的箱子里,装……装着……庄侧妃……”侍从结结巴巴道。   南王眼底冷光忽闪了一下,“还有呢?”   “庄侧妃只怕是没得救了。”侍从小心翼翼道。   南王沉默半晌,幽幽道,“让人准备后事吧,就按侧妃的规矩办。”   “是。”侍从退了下去,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南王刚才的神情并不十分伤感,若是细细揣测,倒有几分如释重负的感觉。   ☆、第380章 王爷造访,王妃遭嫌弃   叶芷蔚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睁开眼睛,窗外的日头已然升的老高。   她转过头,见身边的位置空着,伸手摸了摸。床单微凉,显然风暮寒天不亮便上朝去了。   “世子妃醒了!”小莲正好走进来。见状立即上前服侍。   叶芷蔚坐起来,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世子妃先把汤喝了。”米嬷嬷从外面端着汤走进来。   叶芷蔚一愣。她之前跟风暮寒离开王府时身边只带着小莲,米嬷嬷是什么时候到庄上的,她一点也不知道。   “昨晚世子爷回来时,将米嬷嬷跟柳烟都带过来了。”小莲解释道,“还有两个灶上的婆子,世子妃半夜想吃什么,让她们做便是。”   叶芷蔚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半夜我能吃什么?”   小莲见状立即住了口。米嬷嬷将汤端过来,叶芷蔚低头看了看,见是药膳汤。   “是补血气的。”米嬷嬷笑眯眯道。   叶芷蔚知道,在这种事情上跟米嬷嬷较劲是没什么用的,只好乖乖喝了。   小莲见她将汤喝了,这才端洗脸水过来。   叶芷蔚收拾整齐刚准备从床上坐起来,忽觉眼前一片模糊。   小莲吓坏了,就连手里的铜盆都失手扣到了地上。   “世子妃,您哪里不舒服?”   叶芷蔚坐回床上不住蹙眉,“没什么。只不过有点眩晕罢了。”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怎么这贫血的症状倒显得越发的厉害了。   米嬷嬷小心道:“老奴去叫崔先生过来吧?”   叶芷蔚心中小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两个人也太小提大作了,她不过是迷糊一下,一大早晨的就把崔先生叫来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了?   她没让小莲去喊崔先生,而是扶着床柱重新站起来。   “刚才只不过是偶尔有些晕,我又不是瓷作的,看你们紧张的。”叶芷蔚嗤嗤的笑,“早饭好了么,我饿了。”   小莲与米嬷嬷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这时柳烟挑了帘子进来,道:“世子妃,王爷到庄上来了,刚进了院子,说是要见夫人呢。”   听见这话,小莲跟米嬷嬷全都紧张起来。   好端端的南王怎么会到庄上来。怕是又要找谁的麻烦吧?   叶芷蔚无奈道:“母亲现在何处?”   “夫人让人端了早饭到叶公爷那院去了。”柳烟道。   叶芷蔚心中略有些紧张,父亲在庄上养病的事,并没有扬传出去,除了庄上靠得住的这些人,其他下人根本就不知道叶淮安的存在,更别说靠近叶淮安住的那院子了。   可是南王的身份有些特殊,守在门口的那些近卫军若是他拦在外面,他反而会更加起疑。   “柳烟,你去请王爷到前堂去待茶。”叶芷蔚叮嘱道。   柳烟领命去了,小莲紧张道:“王爷该不会硬闯吧?”她也有些担心南王会发现叶淮安的存在。   叶芷蔚沉吟半晌,其实她的心里也有些没底。   还是米嬷嬷比较镇定,“不管怎么说,世子妃还是先用了饭再说。”   小莲这时也反应过来,忙服侍着叶芷蔚出外间用早饭。   南王坐在前堂里用茶,窗外时不时传来山雀的鸣叫,阳光撒在院子里,四周一片宁静。   不知怎么,南王突然就想起当年凌钰嫁进王府时,他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感受到院子里那片宁静祥和的气氛。   是他有眼无珠,把这难得的宁静当成了单调,把她一成不变的跟在自己身后的举动,以为成了想当然。   王府正在准备筹办庄侧妃的白事,府里因为没有正经主母主持,已经乱成一团。   可是他却鬼使神差的跑到这里来,只是想见一见她。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对她说什么,也许只是想在这里安静的坐一坐。   让他可以暂时不去思考那纷乱的家事,几房妾室的争吵,以及昨天夜里发生的那起事件背后的真实……   这辈子,他第一次选择了躲避。   茶壶里的茶水渐渐空了,南王看了眼身边跟随的侍从道:“你去催下,这边难道连个下人都没有么?”   侍从出去了,可是很快便回来道:“世子妃来了。”   南王抬起头,只见叶芷蔚带着两个丫鬟从门外进来。   “见过王爷。”叶芷蔚上前施礼。   南王神色略有尴尬,道:“你母亲呢?”   “母亲怀着身子,早上总是起的很晚,这会还在睡呢。”叶芷蔚淡淡道,“王爷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可以代为转达。”   南王肩膀微微塌了下去,“不是什么急事,那本王便在这里等她好了。”   叶芷蔚惊讶道:“母亲只怕是要过晌午才能起呢。”她原本希望南王知难而退,没想到他竟要留在这里等着。   “那本王便等她到晌午。”   叶芷蔚心中小人连连蹙眉,面上却只好道:“既然这样,那王爷便只能多等几个时辰了,这庄上还有事,我先下去了。”   南王点了点头,并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来到院里,小莲苦着脸小声道:“这可怎么办,王爷竟不打算走了。”   叶芷蔚叹了口气,“我还是去跟母亲知会声,她若是不想见王爷,便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了。”   她们说着出了院子,往叶淮安住的东厢房那边去了。   她们前头刚走,后面南王对身边贴身侍从道:“你去跟着她们,看她们往哪里去了。”   侍从领命,快步出了屋子。   叶芷蔚带着小莲跟柳烟进了叶淮安的院子。   还没进门便听到屋里传来王妃无奈的声音,“你先把药喝了,等蔚儿醒了自然会过来看你。”   叶芷蔚快走几步挑帘进门,只见叶淮安半靠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王妃无奈的坐在一边,桌上还放着一份饭食跟药碗。   平时这屋里只有崔先生,还有米嬷嬷跟小莲等人进来服侍,因为怕把消息传出去,所以其他下人都不能过来这边院子。   刚才米嬷嬷跟小莲全都去服侍叶芷蔚去了,结果王妃自己带着饭食过来,没想到叶淮安却不信她,不管她怎么劝说他都不肯去碰那药。   叶芷蔚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连忙上前挽了王妃的手,“母亲,真是辛苦你了。”   王妃苦笑,“从小到大,我这还是头一次遭人嫌弃。”   听到叶芷蔚的声音,叶淮安睁开眼睛。讨肠厅亡。   “父亲。”叶芷蔚眼睛亮闪闪的,坐到叶淮安的身边。   叶淮安原本紧绷着的身体突然就松懈下来。   叶芷蔚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酸,只怕这是因为父亲长期遭受监禁,形成了条件反射,他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第381章 闯院,阻拦   叶芷蔚亲手服侍着叶淮安将药喝了,又喂他了半碗米汤。   王妃听说南王到了庄上,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焦虑。   “母亲若是不想见,那便不见。”叶芷蔚安慰道,“就算他是王爷。可这是我的庄子,他还敢往里闯不成?”叶芷蔚一边说着。一边将叶淮安的被角掖好。   叶淮安终归还病着,没有多少精力。用了汤药后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叶芷蔚便扶着王妃到外间屋说话。   “寒儿今早离庄时,说下晌便会回来,要是让他撞见了,只怕这两人又要吵起来。”王妃一脸的无奈。   “母亲先别急着回院子,我先让人出去看看,王爷走了没有。”叶芷蔚刚想唤小莲过来,忽听院里传来一阵吵嚷之声。   隐约中,叶芷蔚似乎听见有人喊了声:“王爷。”   王妃显然也听见了。惊的睁圆了双眼,没想到南王竟真的要闯进院里来。   院门口这时乱作一团。   这院里足有十几名近卫军,他们将南王带来的王府侍卫拦在了门口。   南王站在最前面,怒目而礼,“为何不让本王进去?”   “世子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一名头头模样的近卫军回禀道。   “本王刚才明明看见世子妃进了这院子,为何她能进得,本王就进不得?”   近卫军头领拱手站于门口,毫不退让,“属下只是听令行事。还请王爷海涵。”   南王面色一沉,“让开。”   站于他身后的王府侍卫全都涌了上来,两边人手各持兵刃,互不相让。   “住手!”院里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呵斥声。   “世子妃。”近卫军齐齐收手,但却没有让开半步,将南王拦在门口。   南王见叶芷蔚出来了,不悦道:“你这院子究竟住着些什么人,竟看守得如此严密,为何你能进得,本王就进不得?”   叶芷蔚定了定心神,上前道,“不过是些私家的事情,还请王爷莫要忘了此时您是客人,若无主人允许,四处乱走总还是有些失礼的。”   南王目光不错的盯着叶芷蔚身后的院子,“本王也算不得上是外人。你这里防的如此严密,想必凌钰便是住在这里的吧?”   叶芷蔚只觉眼角一跳,心中小人有种崩溃的感觉。   她心里清楚,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南王进到这院子里,要是他看到王妃跟她父亲叶淮安在屋里,指不定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光是想到这些,她就一个头两个大。   “你让凌钰出来见本王。”南王负手站在院门口,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   叶芷蔚把心一横,准备硬着头皮也要把这事拦下来。   “蔚儿……”身后突然传来王妃的声音。   叶芷蔚扭回头,只见小莲扶着王妃从屋里走出来。   南王目光越过叶芷蔚的肩头,落在那个身穿淡青色褙子的女子身上。   乌黑的发间只坠着一根带有水滴珠的金簪,眉眼明艳,白皙的肌肤似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南王一时有些恍惚,自凌钰离开王府以来,他只见过她两次,但是每一次都让他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不安。   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触手可及,但她却已经不再是他的王妃。   南王将视线落向她的腹部,那里隐约能看出微微的凸起。   那是他的子嗣,他们的孩子。   “王爷。”他听见凌钰的声音,淡漠的,就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一般。   他张了张嘴,原本想要说的话,突然间全都记不起来了。   他只觉得自己并没有休弃她,只要他伸出手去,她便会微笑着回到他的身边。   “不知王爷想找妾身有何事?”凌钰来到叶芷蔚身边站定,她冷冷的盯着他,目光里带着戒备。   南王的心里忽地一动。   “你刚才为何不出来见我?”就连南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自称。   “不想见,便不见。”凌钰平静道。   “你还在生我的气?”南王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若我向你赔不是,你可愿意随我回去?”   叶芷蔚略带惊讶的抬头看向王妃,就连她也没想到南王竟然也有主动退让的时候,虽然这步退让显得趾高气昂。   凌钰凄然一笑,“能听到这话从王爷嘴里说出来,这辈子妾身也值了。”   南王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如此说来你肯随本王回去了?”   凌钰扬起衣袖,微微掩住朱唇,“王爷说笑呢?如今妾身已与王爷没有半点关系了,还请王爷以后莫要再到这里来。”   南王只觉自己的心从高处落下,失望,恼怒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   他自认已经做出了退让,为何她还不肯原谅自己?   南王想着,不自觉的上前一步。   近卫军巾站在那里根本没有让开的意思,就在这时,他见凌钰眼中掠过一丝惊慌之色,“站住!”她娇声喝道。   南王站住了,可是他的心里却突然间便没来由的感到了疑惑。   “你在怕什么?”南王将视线落在她们身后的小小院落中,“就算你不肯原谅我,也不至于如此惧怕我吧?”南王说着迈步走向她们。   这一下,就连叶芷蔚也跟着焦急起来。   “王爷请留步。”叶芷蔚迎上前来,拦在南王面前。   “你以为自己可以拦得住本王么?”南王盯着眼前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在面对自己时,他从来没有见在她脸上见到过一丝惧怕的神色,就算当初他要搬出家法处置于她时,她的脸上也没有露出过半点惊慌。   可是现在,他在她的眼中捕捉到了焦虑跟惊慌的影子。   她们为何不让他进到这院子里,就算是凌钰住在这里,可是也用不到在外面设下这么多的看守吧?   莫非屋里还有他人?她们不想让他见到的……会是什么?   南王胡乱猜测着,心中越发烦乱,他想要立即弄个清清楚楚,于是他大步闯进院子来。   近卫军齐齐上前,“王爷请留步。”   南王的脚步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近卫军从腰中抽出长剑,南王身后的侍卫见状也纷纷亮出兵刃相迎。   “你们还敢砍了本王不成?”南王冷笑一声,猛地推开面前拦着的一名近卫军,迈进院里来。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他想也不想,挥手便将其扫向一边。   “蔚儿!”凌钰的惊叫声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拖回到现实来,他惊见叶芷蔚被他刚才挥手推倒在地上……讨狂向血。   ☆、第382章 此乃产室,王爷不得入内   西边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过来一片黑色的积雨云。   叶芷蔚在倒地的瞬间发现自己竟然还有心思去看那云的形状,揣测它是否会飘到这边来……   其实从刚才南王迈进院中,王妃忍不住开口叫出声来时,叶芷蔚便心知不妙。   就算近卫军再忠心,再强大。但在这里也不可能真的与南王真刀真枪的上,要是真见了血。只怕哪一边都不好交待。   叶芷蔚索性将心一横,直接往枪口上撞过去。   南王见叶芷蔚被他那一挥推倒在地。也是一愣。   他自认手上并没用多少力气,怎地一扫这丫头就倒了?   王妃跟身后的小莲却是真的被吓到了,她们都知道叶芷蔚现在身子是怎么个情况,眼见她倒在地上,全都扑过来。   “蔚儿,你怎么样……”王妃不顾自己还怀着孩子,直接弯腰将她抱在怀里。   院里的近卫军见状也全都傻了眼,全都聚过来。团团将叶芷蔚跟王妃护在当中。   “王爷……”南王身边的心腹侍从觉得有些不妙,小声提醒道,“当心,莫要吓到女眷才好。”   南王愣了愣,忽然想起上一次他到庄上来,也是因为不小心,让叶芷蔚“小产”的那回事来。   恍惚中,他似乎又看到当时叶芷蔚衣裙上沾染着的血迹。   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他身后站着的侍卫忽然全都向两侧退开,不知是不是因为天边的积雨云往这边飘过来了。南王只觉得背后一阵凉风扫过,冷飕飕的。   “世子爷……”不知谁低低的唤了一声。讨狂反才。   南王惊讶的转过头,只见风暮寒带着青衣等人正往这边走过来,他的身上穿着紫色一品武官官服,麒麟暗纹自他的领边袖口忽明忽暗的闪着银色的光华。   王府的侍卫全都下意识的退向两边,自动将中间的路让出来。   南王身边的侍从强忍着心中的惊惧,想要上前解释,却被风暮寒扫来的凌厉目光吓的腿肚子转了筋,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寒儿……”王妃脸色发白,看着她的儿子一步步走进来,一瞬间,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要冻结起来。   叶芷蔚忽地睁开眼睛,从王妃的怀里挣脱出来。   “世子回来了。”小莲低声安慰道。   叶芷蔚刚才是在装晕,她的耳朵一直都在听着周围的动静。   现在风暮寒回来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装下去,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生怕这爷俩再发生争执。   以前几次她故意耍些小聪明时,风暮寒都很配合她,可是不知为何,今天风暮寒竟没有配合她的打算。   她眼睁睁看着风暮寒向着南王走过去,狭长的凤眸里逸出了杀气。   叶芷蔚只觉脑子里“嗡”的一下。   莫不是风暮寒的疯魔之症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要是他被气晕了头,真的跟南王动了手,就算是失手伤了对方,传出去也会对风暮寒的名声不利。   往小了说这叫不孝,哪还有儿子动手打老子的?往大了说,只怕朝中又要生出不少弹劾他的折子来了。   “世子!”叶芷蔚一咕噜爬起来,只把王妃吓的白了脸,伸手想去拉住她。   “蔚儿,不可……”   可是她的动作比王妃还要快,她直接朝着风暮寒扑过去。   王府的那些侍卫,甚至包括南王在内,全都为这世子妃捏着一把汗。   世子那脸色就像是要杀人似的,就算是靠近些都觉得渗人,她居然还敢往上靠。   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风暮寒虽然面色如霜,但却突然张开了两手,直接将叶芷蔚揽进了怀里。   叶芷蔚抓着他的衣裳不肯松手,“求你千万不要动手,我没事,刚才我那是故意为之。”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哀求,“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父亲,绝对不能动手……”   风暮寒沉默着,不过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渐渐缓和了。   终于,他将她放开,“你先跟母亲进屋歇着,为夫跟王爷有话要说。”   叶芷蔚抬起头来,这一次,她只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平静。   他真的已经冷静下来了么?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快……   她只好跟着王妃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屋子。   “在这边说话难免会打扰到她们休息,王爷请到院外说话。”风暮寒说完不容南王有任何拒绝的反应,直接转身先出了院子。   南王皱起眉头,扫了一眼屋门口,转身也跟着出了院子。   “王爷此来所谓何事。”风暮寒冷漠的看着他,完全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本王没事便不能来么?”南王似有些不服,“本王想接你母亲回去……”   “不可能!”南王话音未落便被风暮寒无情的打断了。   南王看着风暮寒,“本王曾经答应过她,能做本王王妃的,只有她一人,现在王府内没人主持中馈,本王想求她原谅,接她回去。”   他盯着自己的儿子,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到讽刺或是不屑的表情,不过这一次,他失望的发现,风暮寒的眼睛里,什么表情也没有。   他只是淡淡的望着他,如同眼前站着的,只是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母亲现在过的很好,她不会跟你回去了。”   南王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为什么?她难道就不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吗,以后孩子出生来,在王府里没了母亲在身边,你就忍心看着自己的血亲兄弟受苦?”   风暮寒薄唇紧抿,“这孩子生出之后,自然要与我母亲在一起,王爷休想打他的主意。”   南王一下子被噎在了那里。   “你这是何意?那是本王的孩子,难道还要让他在外流浪不成!”风暮寒的意思非常明显,那便是不允许他认下这孩子。   “就算在外流浪也比进到那个活死人墓里强上百倍。”   “你……”南王只觉一股怒火猛地从胸口窜出来,“看你前后阻拦,莫非是另有打算?那院子你为何让那么多人守着,里面可是住了什么人?”   积雨云不知什么时候飘到了庄子上空,阳光被云层遮挡,光线顿时暗了下来,秋风带着阵阵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里被改成了产室。”风暮寒幽幽道,秋风乍起,只刮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任何人都不得入内。”   南王一脸不屑,“凌钰现在怀得月份还早,再说就算是产室又有何妨,本王好歹与她做了多年夫妻。”   “这产室非只有母亲一人使用。”   南王一愣,“还有谁?”   “本世子的正室夫人。”   南王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是说叶芷蔚那丫头怀了你的孩子?”   ☆、第383章 最后的情分,心凉   积雨云密密层层堆积在天空,远处隐隐炸响一串闷雷。   “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如今母亲已与你没有半点瓜葛,你若真的顾及以前与母亲的那点情分。以后就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风暮寒道,“父亲以前骂我是逆子。难保什么时候我便成全了这名声。”   “你难道还想跟本王动手不成?”南王怒气冲冲,脸色简直跟头顶的阴云一个颜色。   “我们以前也不是没有动过手……”风暮寒幽幽道。   南王一时语噎。   以前他们每次在书房吵起来时,最后都会被赶来的王妃劝解开来,可是现在,凌钰再也不会来劝解……   南王禁不住回头向院子里望了一眼。   院子里静悄悄的,可是他仿佛仍能露过窗户看到凌钰此刻那紧张的神色。   “王爷此去再也不要来了,这里不欢迎你。”风暮寒冷冷道,“青衣,送客。”   一旁青衣面无表情过来,“王爷,请吧。”   天空炸开一记惊雷,秋雨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南王瞪着他的儿子,嘴唇翕动半天,终是挤出句话来:“……你到底想怎样。”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的底线便是如此。不论你喜欢谁尽可以娶进府来,纳多少房妾室也与我毫无干系,但是你若管不好自己的那些女人,让她们跑出来乱咬人,休怪我手下无情。”   风暮寒衣袖一甩,转身离去。   雨点接连不断的落下来,打湿了人们的肩膀。   风暮寒一直朝前走,他没有回头,不过他知道南王定会跟随青衣离去,话已至此,父子俩人间,最后的一点情分也被消磨殆尽。   其实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他只是不想停下来。   他刚回来时见到的那一幕,直到现在也无法让他的心绪平静下来,他看到叶芷蔚被母亲抱在怀里时,心脏都险些停止跳动。   他曾发誓要好好的护着她。还有他们的孩子……可是还是发生了这种事。   雨点渐渐大了起来,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白雾。   他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也许是青衣回来了。   他转回头去,视线里却出现了一把红色的油纸伞。   桃红烟纱裙已经被雨水打湿,持伞的人儿略显吃力的将伞举高,将伞遮在他的头顶。   就在这时,一道惊雷从头顶掠过,因为距地面很近,伞底下的小人被那声音吓的一哆嗦。   风暮寒俯身将她搂进了怀里。   “怎么不好好在屋里待着,出来做甚。”他不悦道。雨点落在油纸伞上,形成一道道小溪流淌下来。   叶芷蔚抬头望着他,她的身高才刚到他的胸口,被他紫色麒麟官服包裹着,显得她的身子更小了。   “莫念回家来了?”她眼角弯弯。似乎很兴奋。讨节丸技。   风暮寒面色僵了僵,“你……都知道了?”   叶芷蔚嘟着嘴唇,“我猜到的。”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凝望着伞外大雨滂沱,刚才她也是在无意间听到了风暮寒与南王的对话。   “我……”风暮寒犹豫半晌,似乎找不到解释的理由,“你怀象尚浅,我怕你知道后会胡思乱想,所以才……”   思虑伤身,耗费血脉,难怪崔先生给她开了补血养气的方子。   “若是真的有事,就算你不告诉我最后也会出事,你还不如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叶芷蔚嘟囔着,开玩笑似的道。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风暮寒的胳膊用力收紧。   “我要喘不过气来了!”她抬头向他抗议,可是她却看到了风暮寒阴郁的脸,他低头看着她,凤眸里水光潋滟。   叶芷蔚缩了缩肩膀,不知怎么,她竟觉得好像理亏的人是她。   “薇儿。”风暮寒伸手覆在她握着伞柄的手上,“不要吓我……”他深深的望进她的眼睛里,狭长的眼角似乎有些颤抖。   叶芷蔚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玩笑有些残忍,经过上一世,他最害怕的事莫过于此。   她想着,不禁有些心疼,用空着的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撒娇道:“我有些冷,咱们先回去吧。”   风暮寒僵硬的身体弯下来,轻轻将她抱了起来。   叶芷蔚挣了挣,“我可以自己走……”就算知道自己怀了孩子,她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娇贵。   “老实些。”风暮寒幽幽道,“你只管撑好伞,莫要湿了自己。”   叶芷蔚只好撑住油纸伞,风暮寒步履轻松的往回走去。   南王府。   南王冒雨进了院子。   王府里四处都挂了白,虽然庄月琦只是个侧妃,但她却是皇后赐的婚,应有的场面还是不能少。   只不过现在府里没了当家主母,各府前来拜祭的人并没有多少,大多都是让各府管事来送了礼后便回了。   南王从前院经过,远远的看到灵堂立在那里,在大雨中显得分外萧瑟。   他在原地站了会,想起以前庄月琦在自己身边的种种,不知为何,他竟发现自己心里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伤感。   虽然他宠了庄月琦这么多年,她也曾在他遭遇刺客时舍身相救,可是当他将一切都看透后,突然发现,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看来王爷是想将凌钰接回来?”   “听说王爷一大早便出了城……想来是到世子妃的庄子上去了……”   灵堂里隐隐传来秋双与冯采珍的声音。   南王的脚步不禁一滞。   “你说凌钰会回来么?”冯采珍的声音里满是不屑。   “她当然会回来,一个被休出去的弃妇还能有什么指望,她定是巴不得让王爷接她回来。”   “可是我听说上次王爷去找她,被她拒绝了……”秋双的声音显得有些不确定。   “南王妃这位子可不是哪都有的,再说她要想保住风暮寒的世子之位,早晚都要向王爷低头……她现在这模样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庄月琦不住冷笑,“明明肚子里都怀了一个,还在故作矜持,不过是想要找回些被休时的脸面罢了。”   “你说王爷若是真的低了头……凌钰岂不是又要回来占了那王妃之位……”   南王站在灵堂外,静静听着里面低低的说话声,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上淋了雨的关系,他觉得身上凉透了。   王妃之位原本就是凌钰的,可是在她们看来,却是被凌钰占了。   他何曾亏待过她们,可是她们却一直还想要的更多……更多……   难道真是他错了么?   他离开前院,漫无目的地乱走一气,等抬起头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到了凌钰以前住的院子。   院子里繁茂的树木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分外嫩绿,他站在院中的大树底下,愣愣的盯着正屋门口,仿佛下一秒,凌钰就会从那门中走出来一样。   ☆、第384章 北上之行,叛军威胁   秋雨过后,天气便渐渐转凉。   在城里绣娘那里订作的几件裘装也已经做好,被送到了庄上,毛茸茸的在炕上堆成一大摞,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非常暖和。   小莲跟柳烟正在屋里收拾东西。风暮寒明日便会离京,这一次他要带上叶芷蔚。所以自然要准备更多的东西。   叶芷蔚看着那些东西足足塞满了五大箱子,不由得扶额叹息,这哪里是出远门。这明明就是搬家。   叶淮安的情况一天天好转,叶芷蔚特意陪了他一整日,不过她却想不出要编个什么借口来骗他,北上远行,她又怀着身子,叶淮安若是知道了定会不安,所以她一直也没敢告诉他自己身怀有孕的事。   叶淮安被救出来的事除了风暮寒身边的人知晓外,叶芷蔚还秘密通知了城里飞鹤堂的莫三笑。   莫三笑放了信鸽来,其中还有一封专门写给叶淮安的信,叶芷蔚没有拆开,而是连同那块紫色的玉佩一起交到了父亲手上。   叶淮安看了信后什么也没说,直接让她把信烧了。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叶淮安从叶芷蔚那里听说了王妃的事情,与凌钰再次见面时,双方难免都有些尴尬。   不过好在凌钰也不是那种故作矜持的女子。两人很快便熟识起来,她再过来送饭时叶淮安也没有拒绝,有时还向她问起叶芷蔚的事情。   叶芷蔚见此情形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第二日一早,庄外备好四辆马车,青衣等近卫军全都换上了普通家丁服饰,风暮寒与叶芷蔚做商人打扮,上了马车。   崔先生与小莲也随行在侧。   崔先生前几日便将他的师傅接来了庄上,所以叶芷蔚并不担心叶淮安这边的后续治疗,而且凌钰也与崔先生的师傅相识,大家都不陌生。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毡布,上面还多加了两层锦被。坐在上面感觉软软的。   尽管这样风暮寒还不放心,让马车放慢速度,就像是赏山观景般的向前行驶。   一路上,风暮寒没有骑马,而是陪她坐在车里。   马车每到一处驿站便会停下来歇息,有时遇到天气不好时,他们还会在驿站里多停留几日,叶芷蔚整日吃吃睡睡,崔先生每日都会给她诊脉,补血的药方子换了又换,叶芷蔚简直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瓷器古董般的易醉。   不管她走到哪风暮寒的眼睛都会盯着她。   有时就连晚上起夜,她只要稍稍一动,风暮寒便会醒过来问她要去哪里。   叶芷蔚被他弄的哭笑不得。“依咱们这么走法,等到了目的地,只怕都快到年关了。”   风暮寒挑了眉,不屑道:“怕什么,先顾着你身子要紧,崔先生说等过了前三个月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叶芷蔚凑过来小声道:“你就不怕把皇上的差事耽误了?”   风暮寒凤眸微眯,“放心,为夫心中有数。”   叶芷蔚蹭到他身边,舒舒服服的靠在他的腿上,“咱们要到苍州去么?”虽然他从没跟自己说过他这次差事,不过她大致能猜得出来。   “只可惜一路上风景差了些,穷山恶水没什么好看的。”风暮寒一手搭在她的腰间,一手拿着书,慢条斯理道。   叶芷蔚瞪大了眼睛,“莫非皇上是要你去运他儿子的尸首回来?”大皇子被贬苍州途中遇刺,尸首现在暂停在苍州城。   “他真的死了么?”她皱着眉头,乌黑的眸子忽闪忽闪的。   风暮寒剑眉微挑,“你觉得呢?”   “我总觉得此事有古怪。”叶芷蔚压低声音道,“你没听说过么,祸害一千年,他怎么能这么容易就死了,太便宜他了。”   风暮寒忍不住轻笑出声,放下书册,手指弹中她的脑门,“你这小脑袋里整天都想了些什么。”   “又欺负人!”叶芷蔚不满的捂着额头,“我只是觉得他身后有皇后护着,就算被贬也只是暂时的,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确实……”风暮寒语气幽幽,“岳父所受的一切,还要慢慢还给他们才是。”   叶芷蔚顿时瞪大了眼睛,她从他的话里隐约听出了一丝端倪。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风暮寒挑起车帘,外面青衣上前道:“京城来信。”   风暮寒接过信件,匆匆看了一眼,眉锋渐渐锁紧。   叶芷蔚将手伸过去,轻轻放在他的腿上。   风暮寒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常态,转头问她道:“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叶芷蔚其实早就有些饿了,只不过这一路他一直为迁就她慢行,她不好意思主动提起。   看她点头应了,风暮寒先下车吩咐事去了。   每次她用餐时,风暮寒都会让车队停下来,尽管她提出可以在车上用饭,可风暮寒却并不理会。   四辆马车停靠在一起,青衣安排下人员警戒,小莲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毡布,一边支起灶火,开始烧水。   崔先生也同时在另一边支起药锅煎药。   叶芷蔚靠坐在几只垫子上,一边看小莲烧水准备饭食一边跟她说话。   忽然,自空中掠过一道黑影,直冲她扑下来。   青衣等人立即抽出剑来。   叶芷蔚只觉一股疾风扑面而来,紧接着一团羽毛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腿上。   “小隼?”她惊讶的看着自己养大的鹰隼站在那里,神气的歪着头,似乎对于青衣等人的举动不屑一顾。   风暮寒这时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鹰隼的翅膀,毫无怜悯的将它从她的腿上提离。   鹰隼想要挣脱开风暮寒的手掌,结果却落了一地的羽毛。   叶芷蔚看了有些心疼,“你轻着些……”   风暮寒不悦的将鹰隼丢在一旁的草地上,鹰隼拍了拍翅膀重新站稳身形。讨在帅划。   “它的身子很重,以后不能让它再落在你身上。”风暮寒道,与其说他是在叮嘱,倒不如说是在命令。   “知道了。”叶芷蔚吐了吐舌头。   鹰隼显得有些惧怕风暮寒,悄悄从另一边接近叶芷蔚身边,讨好的伸头过来。   叶芷蔚抓了把果仁,鹰隼将脑袋凑过来,看了看,显然兴致不是很高,不过还是挑了几颗吃进了肚子里。   “现在还学会挑食了?”叶芷蔚不满道。   “它现在已是成鸟,吃的是生肉。”风暮寒淡淡道,他伸出手去,一把抓住鹰隼的一只翅膀,将它提起来。   “你干什么?”叶芷蔚有些不解。   只见风暮寒从鹰隼的翅膀底下取出一只黑色的竹筒来。   “是柳无言传来的消息。”风暮寒展开竹筒里的信件,“苍州已被叛军占领,他们威胁朝廷,要用十万担粮食来换大皇子的尸首。”   ☆、第385章 苍州城太守亲自相迎,古怪小城   叛军要朝廷用十万担粮食换一具死尸?   叶芷蔚不禁撇了撇嘴,他们也太看得起那废太子了。   不过她相信十万担粮食对于皇上来说算不了什么,只是身为天子,怎么可能会容忍被别人威胁。   “这消息已经传回京城了么?”叶芷蔚问。   “就算八百里加急也要过几天才能到。”风暮寒信手将信纸握成团,丢进了小莲烧水的灶火中。   “你打算怎么办?”叶芷蔚不禁有些好奇。看来皇上应该早有预料,不然也不会把这差事派给风暮寒。   “苍州这边环境恶劣。今天收成又不好,很多流寇都与北番有勾结,抢来的粮食通常会与北番平分,北番那边则会暗中为他们提借马匹与人手,有时甚至还会打着他们的旗号公然行抢。”   叶芷蔚听了连连乍舌。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边民风也太凶悍了。   “在圣旨到来之前,我们只需等着便是。”风暮寒语气似有不屑。   叶芷蔚知道,不管什么样的情形,只要他想。便会有法子,可是现在他竟说要等圣旨到来再拿主意,明显这是消极怠工。   叶芷蔚不禁偷笑,“你这般偷懒。难道就不怕被朝中大臣弹劾?”   “左右都是错,不如选中间一途。”一瞬间,叶芷蔚看见风暮寒眼中掠过一道冷意,转瞬即逝。   马车走走停停,从离京之后,足足行了一个多月,才终于到达苍州境内。   这一日马车行在路上,对面传来杂乱的马蹄声。   “世子爷,苍州城太守亲自带人前来迎接。”青衣在马车外禀道。   马车停了下来,风暮寒仍然是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下了马车,不过却没有让叶芷蔚露面。   叶芷蔚在车上偷偷挑起车帘,只见对面过来一行人马,足有上百人。   苍州城太守五十多岁的年纪,身穿官服,恭恭敬敬上前对风暮寒施礼。   小莲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跑了进来。小声对叶芷蔚道:“苍州城不是被叛军占了么?这太守是怎么逃出来的?”   叶芷蔚挑帘再次将目光落在那太守身上,只见他满面红光,跟在风暮寒跟边时不时俯首点头,态度谦卑得很。   叶芷蔚不屑的撇了嘴,都说苍州地界百姓贫寒,可是这苍州太守却保养的极好,从他身上根本看不出有何苦寒的征兆。   苍州城太守带着数百名军士,护着风暮寒一行的马车进了苍州地界的一座小城内。   马车一路颠簸的很厉害,简直比在外面官道上行驶还要费力。   她不禁好奇的挑了车帘往外看去,只见小城街道上破败不堪,随处可见行乞的成年男子与小孩,街边的店铺也都稀稀拉拉,好多铺子全都关着门。   一路行来,叶芷蔚竟然没有在路上见到任何一个女子的身影。   苍州城太守将他们引入城中一户富贵人家,通常当地富户都与官府来往甚密,偶尔他们也会将自家府邸做为接待官府贵客之用。   叶芷蔚进入园中的第一印象便是,仿佛她仍身处于京城之中。   在这里,她完全想像不到刚才入城时看到的景象,园中山水秀丽,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地方虽然没有京城大户人家那般宽敞,但所有应有之物,一应俱全。   梨木雕花床上铺着厚厚的貂皮,叶芷蔚侧身靠在上面,闭目养神。   这时有一名小丫鬟手里捧着香炉进到屋里,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施礼:“见过南王世子妃。”   小莲看到香炉时不禁皱了皱眉,因为她知道叶芷蔚平时不喜欢在屋里熏香。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叶芷蔚并没有斥责那小丫鬟,而是淡淡道:“起来吧。”   小丫鬟将香炉放在桌上道:“太守在正厅设宴,要奴婢问一声,世子妃什么时候过去……”   叶芷蔚愣了愣,之前她没听风暮寒说过还要赴宴一说,就算她这一路都坐在车上,可也着实累的不轻,这会根本连动都不想动。   “世子现在何处?”叶芷蔚问。   “正与太守大人在前院问话。”   叶芷蔚缓缓点了点头,突然却转了话题,道:“你是这城里本地人么?”   “是。”小丫鬟老实回道。   “为何自进城后我这一路上见到的多是男子与小孩子,不知这城中的女子都到何处去了。”   只此一言,那丫鬟脸色大变,“奴……奴婢不知世子妃所指……”   叶芷蔚低头看了她一眼,“你莫要紧张,我只是随口问问,有些好奇罢了。”   小丫鬟抬头偷偷打量叶芷蔚神色,见她神色平和,这才壮着胆子道:“此处贫寒,百姓难以生存,家中生有女儿的多是早早的将女儿卖了,不然纵是留在家中也养不活。”   “你便是如此才被卖进府里的么?”叶芷蔚问。   “是,奴婢幸运,进了富贵人家为奴,不像其他姐妹……”说刚说到一半,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一下子住了口。   “世子妃若没有其他吩咐,奴婢便先告退了……”   叶芷蔚靠在长枕上,半合着眼睛,好像并没有听到她后面的话。   小莲以手势作了个嘘声的动作,那小丫鬟松了口气,悄悄退了出去。   她刚一出门,叶芷蔚便立即睁开眼睛,低声道:“把那香炉熄了。”   小莲拿起茶壶,将水直接浇入香炉中。   随着滋滋声音的响起,香炉熄灭了。   “这香炉可有什么问题?”跟在叶芷蔚身边久了,小莲在这种场合里也学得鬼道起来了。   “不能确定,总归小心点的好。”叶芷蔚道,“你抽空跟崔先生说下,让他也注意着些,从进城后,我便觉着这城里有些古怪,在世子回来之前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小莲应声便出去了。   门口的守卫全都是风暮寒身边的近卫军,在这一点上,叶芷蔚略有安心。   迷迷糊糊间,她睡了过去,隐约听见外面近卫军说话的声音:“世子爷有令,世子妃身子不适,不能赴宴,还请管事告之太守,多谢他的美意。”   她知道那是风暮寒特意安排下的人手,专门留在院里帮她挡着应酬。   不一会小莲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方木盒。   “这是什么?”叶芷蔚问。   “崔先生说这是解毒的药丸,只要将它装在随身的香囊里,贴身佩戴便可化解大部分混合在香中之毒。”讨央坑划。   叶芷蔚点了点头,让小莲找了两只香囊,分别将药丸装在里面,她们一人一个,贴身戴在了身上。   夜色渐拢,远处隐隐传来悦耳的琴瑟和鸣,叶芷蔚知道前厅的宴席正式开始了。   苍州城太守先后派人来请了她三次,但是全都被院里的近卫军挡了,在临进城之前,她曾暗中与风暮寒约定,只要他不露面,她绝对不会擅自离开那小院半步。   “各位官爷,这四位姑娘是太守大人孝敬给世子爷的……还请各位官爷通融一下……”   院里,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第386章 伺候世子还是变成鸟食?   院子里,传来陌生的说话声。   小莲正在屋里劝说叶芷蔚喝下补血汤药,听见外面动静于是从窗户向外望去。   只见院子门口站着四个衣着华美的女子,一名管事模样的男子正在跟守在门口的近卫军说话。   “世子有命,任何人不得打扰世子妃。”近卫军面无表情道。   “不会打扰到世子妃。这是我们大人的一番心意,听说世子妃身怀有孕。我们太守大人特意选了她们前来伺候着世子爷,各位军爷让她们进去便是。”   几名近卫军同时打量着那四名女子,幽暗的灯影下,她们个个身姿绰约,倒也算得上是美人。不过跟世子妃比起来,差的远了。   几名近卫军全都暗暗撇嘴,不过面上却依然严肃道,“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这位管事不要为难我们。”   管事与近卫军吵吵嚷嚷。动静虽然不大,但着实让人听着心烦。   小莲见叶芷蔚连连蹙眉,于是忍无可忍推开窗向外面道:“世子妃正歇息呢,吵什么吵!”   院门外四名女子听了相互对视一眼。面上故意露出惊慌之色,对近卫军道:“都是奴婢们的不是,扰了世子妃清静,奴婢们这便向世子妃赔罪……”说着便想直接绕开几名拦路的近卫军。   就在这时,忽地从房檐上飞下一道黑影,直扑向走在最前面的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惊叫一声,被那黑影扑倒在地。   院里霎时间惨叫声连连。   叶芷蔚在屋里越听这动静越觉得不对劲,按说近卫军平日相当能沉得住气,怎么这会也跟着一块闹腾起来了呢。   她让小莲扶了她起身,两人出门想要看个究竟。   等到了门外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她养的那只鹰隼不知怎么,扑在了其中一名女子的脸上,而且看那架式,它不断的用嘴和爪子在攻击对方。   近卫军因着知道这鹰隼的来历,所以只是驱赶,谁也不上前动手。讨央台血。   另外三名女子吓坏了,只见她们同伴突然间被一只大鸟扑倒在地上。在她脸上猛啄一气,不一会功夫那人已满脸都是血。   “小隼!”叶芷蔚一声呼喝,鹰隼这才停止了攻击,拍拍翅膀落在了一旁的地面上。   三名女子将她们的同伴扶起来后全都倒吸了口冷气。   只见那女子的脸上已经少了一大块肉,鲜血淋漓。   “我的脸……我的脸……”那名女子捂着自己的脸,像疯了一样不断念叨着。   叶芷蔚看她那模样也觉得有些惋惜,原本好端端的人,只怕以后这张脸是再不能见人了。   “怎么回事,这般的吵!”院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所有人全都转过头去,只见南王世子跟苍州城太守往这边过来。   风暮寒几步进了院子,见叶芷蔚站在那里,于是大步走过去。   鹰隼歪着头盯着风暮寒,嘴边还挂着一条血红的肉丝……   叶芷蔚的目光刚好落在它的嘴上,只觉胃里一阵翻搅,她猛地退后一步,低头便吐了出来。   “世子妃!”小莲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想去搀扶叶芷蔚,不想风暮寒动作比她更快,他一把抓住叶芷蔚的胳膊,让她将身体的重量靠在自己身上。   叶芷蔚吐了个昏天黑地。   三名女子哭的满脸是泪,全都跪下了,“世子爷,都是奴婢们的错,惹恼了世子妃……”   “求世子妃饶了奴婢吧。”   “奴婢扰了世子妃清静,罪该万死!”   叶芷蔚还没吐完便听见这几个女人哭哭啼啼先一步将她黑了个透。   她抬头刚想开口,忽见鹰隼歪着头站在那里,鹰嘴上还挂着那丝人肉。   叶芷蔚复又低头狂吐。   风暮寒倒是显得极有耐心,将她散落下来的碎发掖到耳后,一只手还环着的她腰。   “你们几个……”风暮寒目光扫向院里的那几个近卫军,“都到青衣那里,每人领五十军棍。”   “属下遵命!”那几人齐声应了,全都退了下去,没有一人分辩,没有一人求饶。   三名女子不由得感到诧异,她们扶着满脸是血的同伴,茫然无措的盯着面前的南王世子。   她们刚才的话莫非说的不够清楚么?这种情况下明摆了就是她们受到了世子妃的刁难,可是为何世子竟连一句话也不过问便先罪了自己身边的侍卫?   苍州城太守这时走上前来,看到那满脸是伤的女子也是一愣,叹息道:“可惜了,好端端的一张脸……原本下官还打算让她服侍世子您呢。”   风暮寒抬眼瞥了一下那名女子,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妨事。”   所有人俱是一愣,就连叶芷蔚也诧异的抬头看向他。   苍州城太守心中大喜,连忙对那几个女子道:“难得世子不嫌弃你们,这是你们的福气,以后要好生服侍世子。”   “是。”几名女子齐齐应声,就连脸上受伤的女子也觉得那伤比刚才疼的轻了许多。   就在她们心里暗暗高兴之际,忽听风暮寒接口道,“这扁毛畜牲最喜食肉,平日嘴刁的很,难得有它喜欢的……”说着风暮寒又看了一眼那脸上带血的女子,“难得太守大人如此盛情,本世子便收下了。”   苍州城太守愣在那儿,只觉浑身汗毛乍起。   这是怎么个意思?他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世子刚才话里话外说的,好像是在感谢他为自己的宠物找到块“好肉”?   叶芷蔚听了险些笑出声来。   不过她又想起了刚才那鸟嘴上挂着的东西……心中一阵呕意再次涌了上来。   风暮寒向鹰隼一挥手,鹰隼拍打着翅膀腾空而起,落在房檐上,低头看着下面。   连同苍州城太守在内,众人背后全都生出一丝丝的冷意。   这扁毛畜牲居然是吃人肉的……难道这世子妃平时便是用人肉喂它的?那该是怎样的一副残忍的景象啊……   叶芷蔚不知道,在不知不觉间,她的形象已经在他们的眼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满心的欢喜,突然间就被无形的恐惧占据了。   四名女子跪在地上,俱都吓的白了脸。   她们是想来服侍南王世子的,不是要变成鹰隼嘴里的食物的。   “世……世子……”苍州城太守结结巴巴道,“这里只怕是……有些误会。”   风暮寒见叶芷蔚缓过一口气来,于是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有什么误会且明天再说,本世子要歇息了。”   说完理也不理苍州城太守,直接抱了叶芷蔚进了屋子,只留下屋外苍州城太守等人在夜风中凌乱着,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   ☆、第387章 盯上胭脂烈马,叛军围城   苍州城太守在院里尴尬的站了一会,见青衣重新安排院里的守卫,于是只得惺惺让人带着那四名女子离开了院子。   受伤的女子脸上伤口很深,引得太守叹息了一阵,让人去找了大夫来。   “大人……”不知什么时候一名小厮悄悄来到苍州城太守身边。低声道:“首领想见您。”   苍州城太守连忙跟着那小厮离开,两人往府中后园方向去了。   东转西拐。进到一间僻静的院子里。   小厮先进屋通报后便退了出去,苍州城太守独自进到屋内。   “太守大人。”屋里只点了一盏宫灯,幽幽的烛光忽明忽暗,让人看不真切对面坐着那人的脸孔,“那南王世子可把你送去的美人留下了?”   苍州城太守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为难道:“没有,南王世子果然如传言那般狂放不羁,但……却不似别人说的那么薄情,依在下看,他对世子妃倒好像非常上心。”   对面坐在阴影里的男子微微冷笑。黑暗中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太守大人莫急,咱们还有时间,京城圣旨最少还要有十日才能到达。皇上老头若是肯用粮食换他儿子尸首还则罢了,他若不肯,我们便直接将南王世子也杀了,顺便将他的头也扣下来,兴许还能换点什么回来……”   苍州城太守额头上见了些冷汗,低头道:“下官明白了,只是……南王世子身边的守卫全都是他自己的人,极难入手,就算是想混进院中也是不容易的。”   “听说世子妃怀了孩子?”对面那人突然将话峰一转。   “……是。”苍州城太守不知所以,茫然的看着对方,“首领的意思是……”   “你多安排些丫鬟,他们总不会对那些女子多心。”   “是,下官这就去办。”太守刚直起腰准备离去,忽听对方道,“听说世子妃养的鹰隼给你送去的女子脸划了?”   “伤的极重。”   那人嘿嘿一笑,“好一匹胭脂烈马。你不要杀她,到时把她送到我这来。”   太守一愣,“首领的意思是……”   那人一瞪眼,“让你送便送来,哪这么多废话!”   “可她还怀着世子的子嗣……”太守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他们这些人暗中干的事他是知晓的,城中女子尽数都被他们掳走,姿色好的卖去南方,普通的则留在身边自己享用,还有的被暗中训练成杀手,专门对付朝中那些与他们有过结的大臣。   他想不明白,对方要一个怀了孩子的女人做什么。   “胭脂烈马难得一求,你尽管安排下去便是。”那人显得不耐烦了,挥了挥手。   苍州城太守一头雾水的退了出来,胡思乱想了一阵,也想不出个答案,只得吩咐人手下去,多寻几个对他们忠心的女子过来,他要好好挑选一番。   叶芷蔚进屋后又吐了一次,好不容易才安稳下来。   风暮寒将手上端着的清茶递到她手上,低声问,“感觉可好些?”   叶芷蔚苦了脸,“苦胆水都要吐出来了,都怪那小畜生,从明天起,我再也不吃肉了。”   风暮寒微微一笑,“我已在院里安排了暗卫,圣上旨意没到来之前,你就住在这院里,哪也不要去。”   叶芷蔚叹气:“无聊死了。”   “先坚持几日。”风暮寒严肃道。   “为何我总觉得这城里怪怪的……”叶芷蔚将自己的疑惑跟风暮寒说了,“就算这城再小,可是一路上我竟连一个女子都没有见到,我问过府里的丫鬟,但她变颜变色的,我觉得她没有说实话。”   “知道了,我会让人去查,你自己小心些,只要你这里平安无事,为夫就不会自乱阵脚。”   他陪叶芷蔚说了会话,叶芷蔚又开始打瞌睡,没一会功夫就睡了。   风暮寒悄悄将床帐子放了,退到外屋。   “青衣。”他低低唤了句。   “主子。”青衣身影一闪,悄然出现在门口。   “可有查到什么?”   “柳公子来信。”青衣从怀里将信件拿出来,递过去。   风暮寒将灯拿到桌上,将信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将信放在火上,直接烧了。   “京城可否有后续消息传过来?”想起那日他收到的消息,风暮寒的眉峰紧锁了起来。   “暗卫那边传来消息说,皇后寻到了失踪多年的二皇子。”   风暮寒缓缓坐下,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哦,这么巧?”他微微冷笑,“不知是如何找到的?”   青衣继续道:“听说是一外地官员进京述职,突然向皇上请罪,并拿出了一件绣龙的婴儿襁褓。”   “皇上便信了?”   “皇上差人找了皇后来辨认,皇后认出那是当年在宫里莫名失踪的二皇子用过之物,而且她还找来了当初为她接生的宫嬷嬷……”   风暮寒薄唇挑起一抹不屑的冷意,“难得证人如此齐全。”   “皇后如今已将寻回的二皇子接进宫中,这些日子三皇子跟英王殿下都在私下里开始运作,朝中大臣也有不少蠢蠢欲动起来。”   “大部分都曾经是太子党的人吧?”风暮寒问。   “是……”讨央庄扛。   “既然他们想闹,就让他们把动静闹得大一些。”风暮寒向青衣一摆手,青衣附耳靠过来,风暮寒低语一阵,青衣领命出去了。   一连几日,叶芷蔚都在院子里闭门不出。   苍州城太守每日都会派丫鬟来送这送那,叶芷蔚全都收了,可是转头却让小莲将东西全都丢出去。   五天过去了,一切都显得分外平静。   这日一早,叶芷蔚刚用过早饭,风暮寒陪她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忽听院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苍州城太守满头大汗的跑进来,道:“世子……不……不好了,叛军攻到城外来了。”   风暮寒剑眉微挑,“有多少人马,带队将领几人?”   苍州城太守张了张嘴,显然他什么也不知道,他转头去看身边跟随的侍从,侍从急忙接口道:“回大人,大约来了有五千人马,带队的将领只有一人。”   苍州城太守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尴尬道:“咱们这里守城的军士也不过五千人,此城又小,若是城破可是连逃也逃不出去,求世子您给拿个主意。”   风暮寒转头对叶芷蔚道,“你先回屋去。”   叶芷蔚知道他是要随太守上城观察敌情,于是隔着衣袖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小心些。”   风暮寒一语不发,跟着苍州城太守出去了。   叶芷蔚只得老实在院里待着等消息。   眼见得太阳西转,天色暗了下来,叶芷蔚心里有些放心不下,便让小莲出去找人打听消息,不想小莲才刚刚出去,外面便跑进来几个丫鬟,急道:“世子妃,不好了,叛军混进城来了,世子妃快些避一避。”   ☆、第388章 挟持人质,突变   几个丫鬟急匆匆跑来,满面惊慌之色,:“世子妃,不好了,叛军冲进城里来了。您快些避一避吧。”   叶芷蔚抬头看了看那几个丫鬟,淡淡道。“叛军攻破城门了?”   “没有……可是他们有些人已经混进府里来了。”那几个丫鬟见叶芷蔚不慌不忙的模样,急的跺着脚。   “怕什么,就算他们进了府外面还有人守着。”叶芷蔚平静的注视着那几个丫鬟。   “可是……万一他们是来抓您的怎么办,世子还在城上,那些人定是想抓了您做人质,要挟世子。”   叶芷蔚眸光微动。“……原来是这样。”   那几个丫鬟见叶芷蔚缓缓站起身,唇边似乎掠过一抹弧度。   “世子妃?”   叶芷蔚淡淡道,“既然太守大人有安排,我要去何处躲避?”   “府里有密道能藏人,请世子妃随奴婢们来……”   叶芷蔚跟着她们出了屋子,院外的近卫军见状全都跟在后面。   叶芷蔚悄悄扫了一眼那几个近卫军脸上的神色。发现他们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一行人往府中后园过去。   隐隐的,前院位置传来兵戈交响之音。   “不好了,他们来了!”几个丫鬟大惊失色。   叶芷蔚走的却是不急不缓。不一会他们便来到后园一处不起眼的院子中。   “就是这里,世子妃快些进去。”丫鬟们催促道。   叶芷蔚回头瞥了一眼跟在她后面的那几个近卫军,他们一个个面色肃穆,为首领队那人似乎还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   叶芷蔚于是跟随那几个丫鬟进到屋里。系向巨亡。   几乎与此同时,院外响起一声呼喝:“什么人!”   紧接着外面便响起交手的声音。   “快……世子妃……”丫鬟催促着。想要拉着叶芷蔚往里屋过去。   叶芷蔚刚进了屋子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桌上的香炉里正升腾起袅袅青烟。   她不动声色的拉起衣袖,摸了摸贴身佩戴的香囊,那枚解毒的药丸还在里面。   “世子妃,快到里面去。”几个丫鬟耐不住性子,便想伸手去推她。   就在这时,后窗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个黑色的影子冲破窗户,直接跳进屋里。   几个丫鬟吓的缩成一团,定睛仔细观瞧,发现刚才冲进屋来的竟是一只大鸟,它站在地上足有半人多高,全身羽毛丰满,鹰嘴如弯刀一般。   它突然张开双翅,一声怪叫向她们扑过来。   几个丫鬟都曾听说过,这大鸟吃人肉的那件事,见它扑过来吓的全都尖叫起来,四散奔逃。   叶芷蔚以衣袖掩着口鼻,慢慢退到一边。   屋里地方本来就不大,那几个丫鬟跑来跑去,她生怕被撞到。   她刚退到墙边,突然看见一个人影自刚才鹰隼撞开的大洞里伸进头来……   鹰隼在屋里尽情的扑腾了一阵,只把几个丫鬟吓的魂飞魄散,有几人实在忍不住了,推开门尖叫着逃了出去。   鹰隼也随后拍着翅膀飞出了屋子。   剩下的几个丫鬟这才渐渐安定下来,慌忙将门窗关了,转头再去寻世子妃,结果发现世子妃脸朝下躺在地上。   “快着些……”她们顾不上细看,直接转到一处靠墙的柜子边,打开一道暗门。   “为何这么久……”暗门打开后,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暗门里。   “是……因为……”丫鬟们全都低着头,神色怯懦。   “算了。”那人一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几个丫鬟低头鱼贯进入身后的暗门,身影渐渐消失不见了。   黑衣人走上前来,不屑一笑,俯身想将地上的女子扶起。   谁料地上那人忽地一转身,一道银光直逼他的脖颈。   那人一愣,只觉一股冰冷的触感紧贴在他的皮肤上面。   “你……你是何人?”叛军首领不可置信的盯着地上躺着的那名女子。   女子忽地一手摸向自己的脸,从脸上扯下一张人皮面具来,露出了一张男人的脸。   “你是……柳无言!”叛军首领眸底一缩,在苍州城,他几次与柳无言打过交道,虽然他不确定柳无言究竟是朝廷中人还是江湖中人。   “你怎么会在这?”   柳无言站起身来,扯掉身上裹着着桃红衣外裳,露出里面黑色的短衣劲裳,“我早说过,有些人你不该惹。”   随着柳无言话音落下,突然屋门大开,自门外涌进一批黑衣人,他们迅速聚集到柳无言周围,全都手持利刃,形成一道铜墙铁壁。   “你与南王世子是一伙的?”那人好像才突然明白过来。   柳无言不屑一笑,“谈不上一伙。”   “那你们是……”   柳无言手中利刃一紧,“别废话!把你叛军首领的信物交出来!”   那人沉默片刻,似乎泄了气,抬手摸向自己怀中。   “等一下。”柳无言向身边一名黑衣人抬了抬下巴。   黑衣人上前来在那人腰间摸了摸,找出了一块木牌,交给柳无言。   就在柳无言低头看向手中木牌时,那人忽地身子一缩,自口中喷出一股白烟。   “小心!”   柳无言身子向后一闪,那些黑衣人被白烟喷到,一个个身体全都瘫软下来,人群露出了一个缺口,叛军首领纵身一跃,跳进了暗门中。   “追!”柳无言一挥手,但他脚步刚刚迈出忽觉脚下一软。   “柳公子,刚才那烟……好像有毒……”黑衣人转眼间倒下了好几个。   柳无言气的骂了声,手里双刀并起,支着地面稳住身体。   “柳公子。”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柳无言转过头,只见叶芷蔚走进来,因为刚才将外衣给了柳无言做掩护,所以她身上只剩下了一件素净的中衣。   柳无言见了眼角跳了几跳,通常女子只有在寝室内才会身着中衣,而且对于她们来说,让陌生男子见到她们身着中衣的样子就好像她们身上什么也没穿一样。   叶芷蔚站在那里却是一脸坦然,她手里拿着一只香囊,递到柳无言面前,“这是崔先生制的药丸,可以解那种奇怪烟雾的毒,不过我这里只有十枚……”   柳无言身子往后缩了缩,似乎想与叶芷蔚之间拉开距离,其他黑衣人也全都低着头,谁也不敢去看叶芷蔚。   “谢了,那个……”柳无言将药丸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吸了口气,尴尬的指了指被他丢到一边的那件桃红色外裳。   叶芷蔚旁若无人的将衣裳拾起来,大大方方穿在身上。   柳无言点齐九名黑衣人,大家分了解药后便鱼贯进到了暗门中……   ☆、第389章 备战,为夫不会动你   夜幕降临。   晚风中带了瑟瑟冷意,叶芷蔚身上穿了夹袄,外面又罩了件披风,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些。   小莲低声道:“世子爷从回来后便命人把太守关起来了,让人看守在北边的院里。还在院里安排了不少守卫。”   叶芷蔚舒了口气,看来最终还是风暮寒控制了局面。   原本以为风暮寒很晚才会回来。叶芷蔚便让小莲先摆了饭,如今她这肚子可是不等人,到点就会饿,就算她不想吃,可肚子里的那个却不会委屈了自己,时间一到她便感到浑身无力。非要吃得饱饱才会舒服起来。   风暮寒进门时,叶芷蔚手里正捧着碗。拼命往嘴里塞着米饭。   小莲见状慌忙想要提醒叶芷蔚,可是风暮寒却警告似的扫了她一眼,吓的小莲站在原地没敢动弹。   风暮寒直接去将衣裳换了,回来时见叶芷蔚碗里的饭已经吃得只剩下一半了。   “柳无言呢?”叶芷蔚用公筷往他碗里夹了块肉。   “为夫才刚刚坐下,你不问为夫怎样,反倒打听起外人来了?”风暮寒挑了剑眉。   叶芷蔚嘀咕着,“你有青衣在身边,而且你为人谨慎,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柳无言那家伙,脑子一根筋,我怕他会被那帮人坑了。”   风暮寒淡然道:“如此说来为夫便将此当成是你对夫的夸赞了?”   叶芷蔚张了张嘴,最终决定,还是老实闭上嘴,先吃饭。   刚用过饭。外面便来人禀报道:“柳公子带回来几百名女子,求世子爷拿个主意。”   叶芷蔚正在喝茶,听到这话了险些一口茶喷出来。他是去捉叛军首领的,怎么竟带回这么多女子?系农吉划。   叶芷蔚略有不满道,“为何要你去拿主意?”   风暮寒仍悠闲的坐着,显然没有立即出去的意思,“怎么?你不放心为夫?”他满意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叶芷蔚侧过身子想要避开他的手。   可是风暮寒的手就好像长着眼睛似的,不管她躲到哪,那手都会落在她的头上,没一会功夫只把她的头发全都弄乱了。   “风暮寒!”小狐狸炸了毛。   风暮寒却朗声长笑,接过小莲递来的药碗。   叶芷蔚苦了脸,向后躲去,“可不可以不喝啊。”就算是补血气的汤药,味道也绝不会好到哪去,天天喝着,她一见药碗就头大。   “不行。”风暮寒沉了脸色。   亲眼看着她将补气的汤药喝了,风暮寒这才跟着外面的侍卫离去。   叶芷蔚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也没见风暮寒回来,不过小莲倒是带给她了外面的消息。   “城外挂出了叛军首领的首级,说是与官府勾结,将城里的女子都卖到南方去了。”小莲愤愤道,“没想到苍州城太守竟能做出这种事来。”   “抓到叛军首领了?”叶芷蔚诧异道。   “听说是柳公子抓到的。”小莲道。   叶芷蔚没再说什么,不过她的心里却是不太相信的,若是真的抓住了那人,风暮寒是绝对不会马上将他杀了的。   也许……一切都是他布的局。   十日后,圣旨终于到了。   接旨的时候叶芷蔚没有去,她听小莲传回消息说,皇上知道叛军提出的要求后勃然大怒,要求风暮寒在一月之内夺回苍州城。   叶芷蔚心中小人不禁撇嘴,皇帝这老头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开口便要一个月拿下,你怎么不自己来试试。   风暮寒集结城中兵马,虽说此处离苍州城只有几天路程,但粮草以及御寒之物都要提前备好。   北边的夜晚显得尤为荒凉,一连几夜风暮寒都没有回来,叶芷蔚虽然可以通过小莲打听到他的情况,但两人明明就在同一处府里,却整日见不到面。   帐外灯影晃动,叶芷蔚盯着那不断跳跃的烛火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   起身披了衣裳,拉门出去。   小莲睡在外间屋,一有动静她便醒了,见叶芷蔚披散着一头如云秀发,不禁诧异道:“世子妃要到哪里去?”   叶芷蔚淡淡一笑,“白天许是睡多了,去院里走走。”   小莲哪敢让她独自一人去院里,于是也找来衣裳披了陪她一同到了院中。   如今这府里的守卫全都是风暮寒安排的人,远比太守在这里时安全许多。房檐上,鹰隼悄然无声的滑翔下来,收拢翅膀落在她的身边。   叶芷蔚知道一般鸟类在晚上都是看不见的,也不知它与当初风暮寒身边的那只黑色的大乌鸦为何与众不同,好像它们晚上依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鹰隼歪着脑袋,将头贴在她的腿上。   叶芷蔚忍不住笑出声来,小莲也笑道:“世子妃,它这是在撒娇呢?”   “去拿些果仁来。”叶芷蔚吩咐道。   小莲回屋去拿果仁去了,叶芷蔚伸手轻轻摩挲着鹰隼脖颈上的毛,轻声道:“你说风暮寒那家伙是不是打算自己带兵去苍州城,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鹰隼眨了眨眼睛,依然歪着头看她。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小莲“啊”地一声轻呼。   叶芷蔚回过头来,只见小莲满脸尴尬的盯着院门口,她顺势望过去,但见院里的近卫军全都低下头去。   一袭月牙白锦袍晃入院中,仿佛浸满了月光,苍白的令人心头发冷。   叶芷蔚一只手还抚在鹰隼的身上,还没等直起身来,对面那人却大步向她走过来,猛地将她揽进了怀中。   鹰隼不满的伸鹰嘴轻啄了一下叶芷蔚的手,似有满眼哀怨。   叶芷蔚忍俊不禁,“差点忘记了,刚才答应它的果仁还没有给它。”   风暮寒紧紧抱着她,却是蹙紧了眉头,“你这疯丫头,这么晚还跑到外面来,若是为夫不回来,还不知你竟越发的放肆了。”   她伸手轻轻推了推他,从小莲手里接过几个果仁随手喂给鹰隼吃了。   “世子爷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她故意拉长腔调,戏谑道,“想起翻臣妾牌子了?哦……不对,臣妾忘记了,世子爷您手里总共只有一块牌子。”   看着风暮寒变来变去的脸色,叶芷蔚终是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院里的近卫军全都悄悄退到了远处,就连小莲也不知什么时候悄然退下,等叶芷蔚发现周围气氛异常时,已然迟了。   风暮寒突然将她横抱了起来,大步向屋门走去。   叶芷蔚被吓了一跳,“放我下来,我会自己走……”   “为夫难得翻了你的牌子,你若是跑了怎么办。”风暮寒语气幽幽。   “我……我现在有了身子……不能……”叶芷蔚只觉她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脸颊悄然飞上一抹绯红。   “放心,为夫不会动你。”风暮寒紧贴在她耳边低语道。   “那你……”   “你来动为夫便是……”   ☆、第390章 行军途中计算不休   叶芷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马车里。   身下铺着厚厚的锦被,身上还搭着毯子。   “世子妃醒了。”小莲凑过来,挑起一层车窗帘,外面冷清的阳光照射进来。完全感觉不到暖意。   叶芷蔚坐起身来,“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小莲道。“世子妃饿不饿?奴婢这里准备了些果仁,还有晌午时青衣大人送来的肉饼。”   叶芷蔚从小莲那里抓了把果仁,一颗一颗塞进嘴里。   风暮寒随前军先行,他走之前特意将青衣留在了她身边,命她随后军粮草辎重队伍行进,一来后军行驶速度慢。二来前面大军开拔,他们的危险相对少些。   北风时不时刮过。经过车窗,发出尖锐似的哨音。   小莲从柜子里又取出一块毯子,将它搭在叶芷蔚的腿上,“世子妃为何不留在小城里,跟着大军一路辛苦着呢,您又怀着身子。”小莲对此一直有些不解。   叶芷蔚淡淡一笑,她何尝不知道留在小城里舒服,可是放他独自去阵前……她真的放心不下。   她对他越是了解,就越是害怕他会出现意外。   他身上那无法治愈的疯魔之症只有她在身边时,才能得以压制,她实在不敢冒险让他独自去阵前。   正因为失去过一次,所以才知道现在拥有的珍贵。   她必须小心呵护他们现在所有的一切,如同他希望能将她护在身后一样,在她心里又何尝不是想要护着他,心疼他。   后军夜间扎营。叶芷蔚的帐篷被安排在营地的中央,小莲刚将床铺好,便听见外面青衣安排守卫的声音。系何肝划。   “青衣。”叶芷蔚在帐篷里唤了声。   外面的说话声消失了。片刻之后,青衣出现在帐篷门口。   “世子妃有何吩咐?”青衣拱手垂首,眼睛从始至终也没有往帐篷里望过一眼。   对于青衣的拘谨叶芷蔚有些无奈,不过她知道他从来都是这个性子,只好道:“我想知道世子安排了多少人手跟随你。”   青衣略一犹豫,“一百名近卫军……”   “有多少暗卫。”叶芷蔚继续问。   青衣这时才惊讶的抬头看了叶芷蔚一眼,显然他没想到世子妃竟然如此了解他们的处境。   “世子爷吩咐……”他支支吾吾。   “我知道他不允你告诉我实情。”叶芷蔚淡淡一笑,“可是我这个人有个坏习惯,你越是不告诉我,我反而越想知道。”她站起身,来到青衣面前,上下打量着青衣。   “你说……世子爷要是知道我晚上请你到帐篷里……”小狐狸半眯着狡黠的眼睛,伸手勾住青衣的袖子。   青衣惊的白了脸,“世子妃!”他想甩开叶芷蔚的手,可是又怕将对方晃倒,他左右为难,一张脸一会变成红色,一会又变成青色。   一旁小莲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提醒他道,“你跟世子妃说实话便好了么。”   青衣咬牙沉默了会,突然道:“世子妃为何想要知道这些,这一路自有属下保护您,就算您不知道……”   叶芷蔚扬了扬秀眉,“我若是知道了才会更好的配合你们。”   青衣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世子妃是如何知道……”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他回头极快的瞥了一眼帐外,压低声音道,“莫非有人走漏了风声?”   叶芷蔚摆了摆手,坐回了椅子上,“这不过是我的猜测罢了,从传言柳无言捉到叛军首领开始,我便开始怀疑了。”   青衣难堪道,“非是世子爷想故意隐瞒您,只是……”   “我知道。”叶芷蔚打断了他的话,“他身为主帅很多事诸多不便说出口,我只是希望能多帮帮他。”   青衣突然拱手,朗声道,“多谢世子妃。”   叶芷蔚被他那严肃的模样逗乐了,“你只在外面安排人手实在是多有不便。”   青衣愣了愣,“您的意思是……”   叶芷蔚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帐篷,“反正这里面地方够大。”   “这怎么行!”   “我说行就行。”叶芷蔚压低声音,“我讨厌被人惦记的感觉。”   青衣沉默了,叶芷蔚再没说什么,由他退了出去。   不一会功夫,叶芷蔚帐篷里的灯光熄灭了。   北风呼啸着从帐篷上刮过,叶芷蔚闭上眼睛,她可以听见外面守夜军士的脚步声,有人在低声咳嗽,临近帐篷里还有男子的呼噜声。   她不敢翻身,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小莲和衣睡在她的脚下,她知道小莲这时也没有睡。   如果一切都如同她猜想的那样,那个叛军首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死,而且他早已混入了军中。   她不知就这样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外面天到几更。   隐约中,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系在她脖子上的香囊,那香囊里的药丸还在。   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临行之时,她特意让崔先生多配了些药丸,不过因为时间有限,他也只制出了二十几枚,她分给了青衣等人。   帐篷外似乎传来身体跌倒的声音。   她一动不动的躺着,黑暗中,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她甚至分不清,这时候她的心里是紧张多一些,还是激动多一些。   帐篷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了门口。   有人挑起了门帘,营地里的火光照亮了叶芷蔚对面的帐篷内壁,清晰的在上面投射下一个男人的身影。   叶芷蔚仍是一动不动的躺着。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睡在她脚下位置的小莲,此时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香味更浓了些。   叶芷蔚闭住呼吸。   帐篷内的地面上铺着厚毯,所以那人走路时的声音微不可闻,可是她还是能感觉到他在渐渐靠近……   那人来到床前,慢慢伸出手,幽暗中,叶芷蔚用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他手上雪亮的闪光。   就在这时,帐篷外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鹰鸣。   那人吓了一跳,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从叶芷蔚的床底下、一旁的柜子里冲出了数道黑色的影子,齐齐将那人压倒在地上……   ☆、第391章 拘谨的属下,桶子的提醒   帐篷里乱了一阵,小莲紧紧抱着叶芷蔚的胳膊,缩在床上。   因为没有点灯,叶芷蔚根本看不清这会帐篷一共有多少暗卫,不过她听见了青衣的声音。“把他押出去,不要打扰了世子妃歇息。”   不一会。帐篷里所有暗卫全都退了出去,青衣走在最后,挥手将帐帘放了下来。   小莲半天才喘过气来,“吓死奴婢了……”系何贞弟。   叶芷蔚却是松了口气,安慰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早些抓了省得晚上睡不好。”   小莲低声道:“世子妃为何能猜到今晚那人会动手?”   “你真想知道?”叶芷蔚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得意的笑。   “世子妃肯告诉奴婢?”   “因为小隼。”叶芷蔚压低声音,“扎营时小隼一直落在马车上。我发现有个士兵每次接近我的时候,它脖子上的毛都会炸起来。”   刚才青衣等人的行动很迅速,并没有弄出多大响动,所以就连营中守卫都没有觉察到这边已经抓了个奸细。   叶芷蔚又与小莲说了会话,迷迷糊糊的想睡过去,隐约中听见她们帐篷外依然脚步声不断,于是她吩咐小莲道:“你去看看,为何他们还在门口。”   小莲跑到门口伸头往外看了看,回来道:“青衣大人安排的守卫刚才换岗。”   小莲回来时身上带着一股凉气,叶芷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莲吓坏了,“世子妃,您是不是着了凉。”   叶芷蔚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也像米嬷嬷似的,听风就是雨,外面很冷么?”   “嗯。这边晚上比京城冷的多,不少夜值的军士都在营地里点了篝火取暖。”   叶芷蔚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为何她们帐篷外没有篝火了。   “你去……把我那几件新做的裘衣披风取出来。给他们送过去。”叶芷蔚吩咐道。   小莲惊讶道:“这怎么成,那可是世子妃您新做的……一次还没穿上身……”   “世子给我做了好几件呢。”叶芷蔚无所谓道,“我让你去便去,哪这么啰嗦,你可知道他们为何不点篝火取暖?”   小莲不解,“为何?”   “他们是怕点了篝火咱们帐篷里太亮,会睡不着。”   帐篷外面,四名近卫军挺身立在帐外,与其他营中将士不同,他们是南王世子的贴身近卫,不管主子有没有在跟前,他们的站姿都会整齐划一。   小莲抱着毛茸茸的裘皮披风出来,小声道:“世子妃担心你们在外面冷,让我送过来的……”   那四名近卫军一见立时傻了眼。   这雪白的裘皮披风,谁敢穿啊。   小莲却不管他们如何推搪,直接将披风塞到他们手上便回了帐篷。   叶芷蔚早上醒来的时候,外面大营正在准备开拔,小莲已经为叶芷蔚预留了早饭,端到了马车里。   叶芷蔚打着呵欠,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风,脑袋上扣着兜帽,出了帐篷便准备上马车,她还没有睡足。   一出门她就见四名近卫军手里捧着雪白的裘皮披风站在那里,满脸的局促。   “世子妃……这……”   叶芷蔚却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们交给小莲好了,我去车上再睡会……”   小莲收走了裘皮披风。   四名近卫军这才如同大赦一般长出一口气。   这时他们听到身后有军士低声议论:“没想到南王世子妃竟连一点架子也没有,一路上也没听她抱怨一句。”   “你也不看看南王世子是何人,他的正室夫人如何会是那种普通的女子……”   “听说她身怀有孕,怎么跟到这种地方来了。”   “定是世子爷舍不得……”有人偷笑。   “怎么可能,南王世子是什么人,你们没见那日他在城头上,一箭就射中叛军敌将,那把金缠弓咱们单手都拿不动呢……”   “就算他再厉害又怎么样,别忘了,他终归是个爷们,英雄难过美人关。”   几名军士偷笑着,走远了。   四名近卫军相互对视一眼,回去各自的岗位去了。   叶芷蔚一直睡到晌午才醒,正值车队原地休息,小莲为她盛了份午饭。   晌午时分外面阳光正好,她便下车来用饭。   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的声音。   叶芷蔚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名打杂的士兵倒在地上,一名高大的军士上前在他身上踢了一脚,“是你自己来得晚了,没了饭饿着就是,你以为这里是什么讲理的地方么?”   打杂的士兵愤愤跳起来,毫不畏惧的扑向那个高个子。   可是他还没等碰到对方便被那高个子一脚重新踢倒在地上。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   “军队里常有这种事情。”站在叶芷蔚身后的一名近卫军突然开口道。   叶芷蔚有些惊讶,以前这些近卫军就算跟在她身边,也从不曾主动开口跟她说话。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面出来了么?   不远处的骚乱很快便平息了,叶芷蔚看着那打杂的士兵一脸青肿的爬起来,独自走开了。   叶芷蔚看他从身边经过,不由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打杂的士兵低着头,根本没注意有人跟他说话。   近卫军沉声喝了句:“世子妃问你话呢!”   那人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马车边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看模样似与他差不多的年纪,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里面隐约露出绣银线的衣裳。   这便是世子妃?   他只听别人说起过,这次后军行军,南王世子的正室夫人也在其中。   在他的印象里,正室夫人应该是表情严肃,威风八面的,可是眼前这个女子,明分还是个孩子。   “回世子妃,属下今年十五,没有名字……他们都管我叫桶子……”   叶芷蔚挑了挑眉,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这种场合下她要是笑了对方必然会很难堪,所以她忍住了。   “因为他们都说我是饭桶,总也吃不饱。”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是叶芷蔚清楚的看到这一刻,自他眼中闪过的阴郁。   “我这里还有份饭食没动,你拿去吧。”她信手将自己的饭递了过去,小莲原本想要开口说话,却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桶子犹豫着,喉咙里却吞咽了一大口口水,发出“咕噜”一声。   叶芷蔚露出善意的微笑,“你不用客气,我吃不了也是要浪费的,不如送你。”   桶子把脏手在裤子上擦了又擦,伸手接过了叶芷蔚递过来的碗,可是却在不小心间碰到她的手指。   他吓的一哆嗦,险些将碗丢了。   对方可是南王世子妃,莫说是手指,以他的身份,就算是多看上两眼都有可能被人打死。   “这里还有两个馒头,你也拿去吧。”叶芷蔚好像没注意到他的惊慌表情,依旧平静道,“快些拿去吃吧,一会大军就要上路了。”   桶子颤抖着手接过那两个馒头,他看到一旁的丫鬟扶着这个女子站起身,好像是要回到马车上去。   “等……等一下……”他突然向前迈出一步。   小莲警惕的盯着他。   叶芷蔚轻轻将小莲拉到一边,柔声问,“你还有事?”   “那个……”桶子往前凑了凑,“多谢您赏属下饭吃……”   叶芷蔚噗哧一笑,“这有什么可谢的,你不嫌弃就好了。”   他的嘴唇因为紧张而颤抖着,他怎么会嫌弃,没饭吃的时候,他甚至偷吃过厨房里的泔水。   “世子妃……”他壮着胆子道,“今天早上,我曾偷听到我们主将说您……那个……反正您晚上睡帐篷时小心着些……”   他匆匆丢下半句话,咬着馒头逃也似的跑掉了。   ☆、第392章 营地大火,当众斩杀   后军继续前进,速度依然不快。   马车颠簸着,叶芷蔚慵懒的靠在垫子上。   小莲坐在一旁,强忍住笑,时不时偷看着着脊背僵直。端坐得直挺挺的青衣。   秋风甚冷,不过此时青衣却是一脑门的热汗。   先不说以他的身份。根本不能与世子妃同乘一车,单是这男女有别这一条,要是被世子爷知道了……不知怎么,青衣就想起了当初在京城校场上,那些人跑完两百圈时的凄惨模样来了。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叶芷蔚却神色自如,低声道:“你们昨儿抓的人审得怎么样了?”   提起正事。青衣神色略有缓和,“果然那人是叛军那边安插过来的,企图抓您来要挟世子爷。”   叶芷蔚微蹙秀眉,“这么说他们很容易就能混到军营里来。”   “因为叛军原本就跟此地官府有勾结。”青衣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似乎怕吓到她,“依属下判断,后军中很可能还有他们的人。”   叶芷蔚颔首,“我也这么想。”   青衣目露惊讶,这种事情,要是换成其他女子,想必早就吓的白了脸,暗地里的敌人才最可怕的,谁也不想每天在别人刀口底下活着,这种无形的压力才是最可怕的。   “那个叫桶子的孩子,你最好派人盯着他。”叶芷蔚思忖道。   “属下已经派了暗卫跟随在他身边。”青衣回道,心里却想着你自己才十四。竟然叫别人“孩子”,不过看着她斜靠在垫子上悠闲的姿态,镇定自若的神情竟与南王世子有几分相似。   “掌管后军的主帅不知一共几人?”叶芷蔚问。   “主帅一人,副将两人。”   “全都派人盯着。”叶芷蔚一字一顿,“若是我猜的不错。很可能咱们现在就是在狼窝里。”   青衣眸光里瞬时射出凌厉之色,“世子妃的意思是……”   “叛军既然能与官府勾结,为何不能与军中将领有联系?”叶芷蔚侧头枕在自己支起的肘上,“世子定然也是早有防备,不然也不会派了你跟在我身边。”   青衣道了声,“惭愧。”   两人在马车上商议了足有一个时辰,就连外面随行的近卫军也没有发现,青衣在何时悄然离开了马车。   晚上再次扎营时,叶芷蔚的帐篷外面少了许多守卫,青衣过来象征性的查了次岗后便再也没有露面。   营地里,静悄悄的。   黑暗中,一只鹰隼栖息在马车上面,悄无声息的盯着周围的动静。   三更时分。各帐中正值睡梦最熟之际,就连在营地里夜值的人都点头打起了瞌睡。   突然,营中火光大作,有人嚷着:“敌袭!敌袭!”   纷乱中,军士们匆忙拿起各自的武器,出了帐篷却只见一片火光,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连敌人是谁都搞不清。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嚷起来,“粮草起火啦!”   不少士兵手里提着水桶前去救火。   营地里顿时乱成一团。   火势借着北风,一发不可收拾,连同旁边的几座帐篷也都着起火来。   忙乱中,有个士兵眼尖,突然指着营地中央道,“不好了,世子妃的帐篷也起火了!”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位于营地中央的那座帐篷已燃起大火。   有人救火,有人嚷着敌袭,可是大部分人忙了半天,却连个敌人的影子也没看见。   大火烧了半个时辰,等到天亮时,就连运粮草的马车也全都化成了灰。   营地中央,世子妃的帐篷也几乎快烧没了。   营地的主帅怒冲冲赶到时,只见营地的空地上一溜跪着十几名俘虏。   主帅眼眸缩了缩,看押那些俘虏的,正是南王世子手下的近卫军。   “他们是……”主帅大步上前,目光从那些人的脸上扫过。   “启禀主帅,昨夜纵火的正是他们几个。”一名近卫军禀道。   主帅嘴角抖了抖,“你们是不是抓错了,他们哪里是什么叛军,他们分明就是我们营里的军士!”   “属下不会看错,昨天夜里放火烧粮草的就是他们几个。”   主帅转头看了眼世子妃的帐篷,脸上立时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知世子妃是否平安?”   “有劳主帅挂念,世子妃安好。”近卫军回道。   主帅皱眉,“帐篷都烧成这样,世子妃定是受了不少惊吓,你们的任务是保护好世子妃,这些人就交给我好了。”   说着他一挥手,下面的士兵便涌上去,想要将那被抓的俘虏押走。   “且慢!”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女声。   众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人群分开,从中走出一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女子,身上披着黑色兽绒大氅,乌黑的眸子水灵灵的,就像雨后架上的葡萄。   “见过世子妃。”在场所有近卫军齐齐拱手施礼。   主帅见叶芷蔚出来,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不过他很快便定下心神,道:“世子妃幸喜平安无事,营中之事还是交由我来处置好了,世子妃好生歇息着,世子日后若怪罪下来,本官可吃罪不起。”   叶芷蔚没有理会主帅,而是径自走到那几个被捆绑的俘虏面前,唤了声:“青衣。”   “属下在。”青衣自人群中走出,拱手而立。   “军营纵火,毁坏军粮按律该当何罪?”系农役巴。   “当斩!”青衣朗声道。   叶芷蔚一点头,淡淡道,“那便斩了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齐齐看向主帅,还没等主帅发话,就见那十几名近卫军抽出腰间长剑,麻利的将各自面前的俘虏斩杀在地。   那些人甚至还来不及发出呼喊,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他们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直到死去,也不敢相信他们竟这么就死了。   “你们……”主帅气得浑身哆嗦,“你们怎么能擅自行刑!”   “属下是奉命行事,如何说是擅自行刑?”青衣毫不畏惧,辩解道。   “你们不要忘了,谁才是这里的主帅!”   “对了,主帅大人不说,我还险些忘记了……”叶芷蔚突然冷笑一声,“昨天晚上我们还抓了几个叛军。”   她话音刚落,只见四名近卫军推着两名头上罩着黑布的男子来到人前。   “他们是……”   “他们竟然趁夜晚大火到帐篷里行刺于我。”叶芷蔚目光不错的盯着主帅,“我想请主帅大人拿个主意,看看要如何处置他们?”   叶芷蔚面带微笑,看着额头鬓角冷汗涔涔的主帅。   那两个头上罩了黑布的男子拼命扭动着身躯,他们嘴里好像被塞了什么,声音不清,但在场众人仍清楚的听见他们喊的是,“主帅大人救命!”   有几个耳音好的,甚至凭借着那声音,猜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份。   “会不会是弄错了?”人群中,有人低语着。   “我们的副将……怎么可能去行刺世子妃……”   ☆、第393章 主帅拿下!意外消息   叶芷蔚打量着那两个头上罩着黑布的男人。   “副将?”她上一眼下一眼的审视着他们,不断的摇头,“这怎么可能,主帅大人,您是在开玩笑吗?昨天夜里他们竟然行刺于我。要不是我身边的这些近卫军,只怕今天早上诸位见到的只是我的尸体了。”   顿了顿。她似乎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世子知道他的正室夫人跟尚未出生的孩子死在自己人手里,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主帅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滴下一滴冷汗,“这里面绝对有误会,世子妃若是信得过本帅……”   “我信不过。”对方话音未落便被叶芷蔚打断了。   前几日行军,世子妃在军中已经有了不错的口碑,所以今天他们见世子妃竟公然与主帅对峙起来。全都挤在周围看热闹。   “你身为主帅昨夜镇守不利,又失去军粮,我的人抓到纵火叛军,你却说我们抓错了人,现在你又口口声声称行刺我的这两人是你的副将,试问我该如何信你?”   主帅嘴唇翕动着,“不管怎么说,后军是由我在指挥,世子妃纵然身份尊贵,但不过是一介女流。难免分不清是非,来人,送世子妃下去休息……”   主帅身边的军士刚想上前。青衣等人齐齐将手放在剑柄上,亮出要动手的架势。   “你们……”主帅恼怒道,“你们想造反不成?”   “想要造反的我看非是我等。”叶芷蔚缓步来到众人前,扬手拿出一封信,“这是我的人在这两个人身上搜到的,就算他们不是叛军,但他们与叛军有信件往来,昨晚那把火,主帅大人还敢说与他们无关?还要替他们遮掩不成?”   “这信绝对是假的!”主帅怒冲冲喝道。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叶芷蔚晃着手里的信,冷笑道:“通敌之罪可是要杀头的,主帅大人可要三思而行。”   主帅额角青筋暴突,气的浑身乱颤,“他们怎么会把信带在身上,这信……”忽地,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后面半句话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可是,前半句话已然出口。   叶芷蔚笑眼弯弯,狡黠道:“他们不会把信带在身上,那平时他们都会把信放在哪里?”   主帅嘴唇哆嗦着。   “是藏在他们各自的帐中?……不可能。”叶芷蔚装模作样的摇了摇头,“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怎么敢收藏起来,依我猜测定然是……烧掉了!”   “休得胡言!”主帅伸手想要去抽腰中长剑,没想到青衣身法更快,对立冰冷的长剑已然出鞘,剑刃正抿在他的脖子侧面。   “你……”主帅有些傻眼了,他没想到叶芷蔚身边的这些人竟然敢公然向他动手,要知道就算是后军,他们这里也有二千多名军士。   “现在,本妃便以通敌之罪,将你拿下!”叶芷蔚秀眉一挑,“若有不服,等到了阵前,自有世子爷替你公断。”   近卫军涌上来,干净利落的便将主帅身边侍卫的武器通通缴械。   “你……你没权处置本官!”主帅怒道。   “的确。”叶芷蔚点了点头,“以世子妃的身份,我确实无法干预军务。”   青衣手里的长剑依然没有离开过主帅的脖子。系东杂才。   叶芷蔚盯着主帅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过我若以女国公的身份呢?”   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国公爷可是武官的爵,虽然眼前这位是女国公,但却是皇帝亲封的。   “你若不服,那我以安逸郡主的身份够也不够?”叶芷蔚脸上的笑意尽数散去,乌黑的眸子迸出灼灼火光,就连周围众军士都感觉到自她那娇小的身体内逸出的丝丝冷意。   “把他带下去。”叶芷蔚下令道。   近卫军上前捉了主帅,连同那两名副将一同带了下去。   众将站在那里面面相觑,眼前军中主帅被押,粮草也尽数被毁,如何行军,这要到了阵前还不得以延误军情罪全都被处斩了?   “军中粮草由谁负责?”叶芷蔚突然道。   人群中沉默了片刻,走出三名副将,措手道:“回世子妃,是末将。”   叶芷蔚轻轻颔首,“你们先清点下损失的粮草数目,然后尽快报上来。”   “遵令。”   “谁负责军中后卫?”大部队前行时,后军在提借粮草的同时,也为大部队提供后卫。   前世叶芷蔚好歹也算是跟随风暮寒东征西讨,对于军中之事并不生疏。   没一会功夫,她便将后军所有事情简单的处置了,其他的都交由青衣负责。   青衣自幼便跟随南王世子身边,对于军中事务再熟悉不过了,一个时辰内便把所有事务安排下去。   损失的粮草就算他们派人重回小城也没有办法补齐,北边资源匮乏,就算是从城里百姓身上强征粮食也凑不齐所需的数量。   青衣安排好了军中事务后便去向叶芷蔚回禀。   “给世子去信提前知会声吧。”叶芷蔚缩在军帐中,小口喝着小莲熬煮的红枣粥,心里却是想象着风暮寒听到这个消息后,那足以吓煞众将的脸色,“也不知前军携带的军粮能吃上几日。”   皇上给了风暮寒一个月的时间,现在没了粮草,看来只能尽快功下苍州城,别无他法。   “大约可以维持五日左右。”青衣道,“只是苍州城地势险要,世子才带了五千人马,只怕会死伤惨重。”   叶芷蔚无声叹息,远在宫里的皇上才不会管这些,他要的只是结果,至于有多少忠骨埋黄沙,那从来就不是他要担心的问题。   “若是让鹰隼去送信,最晚明天主子就能收到。”青衣道。   叶芷蔚颔首,“全交给你了。”   青衣领命退了出去。   小莲凑过来,有些不可置信道:“现在后军主帅是何人?”   叶芷蔚将小碗里的红枣粥一口气喝光,“是你家主子。”   小莲惊得眼睛瞪得老大,“真……真的么……”在她的印象里,女子怎么可能参与军中之事。   “不然还有谁?”叶芷蔚翻了个白眼,“还不快点服侍本军爷喝粥!”   小莲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续而故作害羞道:“奴婢谨遵军爷之命。”   军帐里,两人笑做一团,暂时忘却了粮草不足的烦心事。   后军因为没了粮草马车,所以行军速度提高了三倍,才用了两天功夫便赶上了前军。   当青衣护着叶芷蔚进了中军大营,却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南王世子竟然孤身一人,进了苍州城。   ☆、第394章 世子独闯苍州城   苍州城,背靠山峦峭壁,伫立在荒野之中的城池。   城上旌旗在北风中摆动,就算是叛军也有他们自己的标志,在高高的城墙之上。随着呼啸而过的北风猎猎作响。   叛军首领身披黑色大氅,正眯着眼睛从城墙垛口上往远处望。   南王世子的大营就驻扎在离苍州城不远的地方。甚至用肉眼便能看到对方营地里镶金边的麒麟帅旗。   刚才有军士来报,南王世子派了来使送信入城,称要与叛军首领当面交涉。   于是他故意提出条件,南王世子独自前来。   没想到南王世子竟真的应了,不过陪他随行的来使却是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那名来使竟是柳无言。   柳无言是几个月前才加入叛军队伍的,以他的身手很快便在军中展露头脚,才短短不到两个月的功夫便升到了叛军副将的位置上。   可是那晚,碍了他好事的人竟是柳无言。还把他辛辛苦苦才搞到手的那些女人们捉走了。   这事让叛军首领着实恼火了一阵。   没想到现在此人竟送上门来了,他乐得关起门来打狗。   不过如今城外大军围城,他就算想动手报那一剑之仇,却也不得不小心提防着城外的动向。   这时,一名军士来到城头,回禀道:“南王世子已在太守府恭候。”   叛军首领带人下了城头。   苍州城太守的府邸如今已经成了叛军将领的住所,进入客厅,但见座上一人,身着玄色战袍,却没有着内甲。隐隐露出一抹月牙白的绣银锦袍,麒麟暗纹,单是坐在那里。整个人便隐隐中带着睥睨之势,令人不敢小觑。   叛军首领伸手下意识的摸向腰后的佩剑。   “哈。”一旁突然传来一声冷笑。   叛军首领侧目,这才发现柳无言正站在一旁,双手抱着肩,眼底尽是不屑之色。   “好你个柳无言,你竟然还敢回来!”叛军首领一摆手,“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柳无言坐着动也不动,微微冷笑,“你就这点胆量也配坐首领之位?我早前便说过,让你把这位子让给我,你还不服,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尔尔。”   叛军首领眼底光芒一缩,“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一旁南王世子忽地幽幽道。“本世子要见你们首领。”   “我便是……”他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眼中的视线竟看到了自己的双脚。   这是……   他想开口,可是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他最后只见到了自己的身体,栽倒在他的旁边,失去了头颅的脖颈像喷泉般的往外冒着血……   原来我已经死了。   这是他在脑中最后闪过的念头。   站在屋里的其他叛军侍卫全都吓的向后退去。系东乒弟。   柳无言手握着双刀,垂下刀刃,让殷虹的鲜血自血槽上滴下。   那些叛军刚才甚至都没有看清柳无言是如何出手的,只一瞬,他们的首领便掉了脑袋。   众人面面相觑,将客厅团团围住,但谁也不敢上前送死。   “我想刚才的话你们应该已经听得很清楚了。”柳无言不屑的将双刀插回背后的刀鞘里,“我们要见你们首领。”   人群骚动起来,“首领不是……已经被你们杀了么……”   “还说是来和谈……今天让你们有来无回!”   客厅外,叛军越聚越多,风暮寒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身姿挺拔,两手放松的搭在膝上,神态从容不迫,好像完全感受不到身在敌营中的压力。   就在这混乱之际,从人群里挤出一名侍从模样的人,进了客厅拱手对风暮寒道,“首领有请两位移步。”   柳无言飞快的瞥了风暮寒一眼。   风暮寒目不斜视,飘然起身,淡然道,“头前带路吧。”   围在客厅外面的众人见此情形无不面露惊骇之色。   那个头前带路的侍从,分明是他们首领生前最得力的心腹之人,他刚才竟然说什么……首领有请?   若他们的首领还活着的话,那么刚才死在地上的那个人又是谁?   谁也没有去管地上的那具尸体,就好像他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一样。   侍从带着风暮寒与柳无言步入府中一间院内。   院中石桌前,端坐一人,身着紫色锦袍,面容沉稳。   风暮寒走进院中,那人转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南王世子果然名不虚传。”   柳无言一见那人的脸,险一险惊叫出声。   不过他最终还是在关键时刻忍住了,将差一点就叫出口的名字咽回了肚子里。   青衣!   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时常跟随在风暮寒身边的那个侍卫统领。   不过一瞬间,柳无言立时清醒过来。   此人纵然长的与青衣恰似一人,但绝不可能是青衣本人。这个时候,青衣定然还跟随在世子妃的身边,怎么可能跑到这里冒充叛军首领,而且这人脸上带着笑容,青衣那家伙,却是成天板着张脸,像块木头……   眼前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是青衣。   柳无言偷眼瞥向风暮寒。   却见风暮寒脸上丝毫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他从容不迫在石桌前坐了,“原来北番四皇子,贺木景然殿下。”   贺木景然朗声一笑,“不敢当,一年不见,世子风采依旧,真叫人羡慕。”   风暮寒唇角微挑,“只怕你们北番众将没人会真心欢迎本世子。”   两国连年征战,北番军只要听到风暮寒的名号,见到他的麒麟帅旗,都会吓的两腿发软。   贺木景然从容一笑,“不知世子是如何猜出我的身份?”   “叛军与你们北番勾结绝非一日两日,但敢于拿我朝大皇子的尸首谈条件的……想来也只有你们北番中人亲自出马了。”   贺木景然无奈苦笑:“北番乃苦寒之地,自然要连尸首也要剥层皮,哪还能管这死的人是谁。”   这时有侍从送上香茶,而后悄然而退。   贺木景然亲手为风暮寒倒了杯茶,而后看向柳无言道:“你曾在叛军这边效力,为何要倒戈相向?”   柳无言不屑冷哼,“谁给的钱多我自然就向着谁。”   贺木景然扬了扬眉,“南王世子许给你多少银子?”   “做生意总要讲个诚信,抱歉,无可奉告!”柳无言抱着双肩漠然道。   贺木景然略一沉吟,“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有话直说当面。”他转向风暮寒,道:“世子此来究竟有何用意?”   两军交战在即,他才不信南王世子此来是为了和谈。   风暮寒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本世子此来……是想与你谈笔生意。”   ☆、第395章 秘密协议,安抚娇妻   贺木景然听了风暮寒的话,眉头微微一皱,“世子用军如神,只怕已对攻下苍州胸有成竹了吧?”   风暮寒面无表情道:“待本世子回京后,必然要斩杀一批与你们有关的朝廷官员。就算是朝廷派了后续人员填补,只怕用不了多少时日你们依然要将他们收买到麾下。”   贺木景然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与其跟他们合作,北番四皇子不如与本世子合作。”   “你想要从我手中得到什么?”贺木景然问。   “朝廷官员写与你们的信件。”   贺木景然静静的看着风暮寒,有了那些信,那些官员的通敌之罪便是相当于板上钉钉。   “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本世子许你们北番三年内无战势。”风暮寒幽幽道。   “南王世子当真好大的口气。”贺木景然笑道,战与不战从来都是皇上说得算,怎么可能会听凭一个臣子的左右。   “就算皇帝派了兵过来,本世子也绝不挂帅北征。”风暮寒又补上一句。   贺木景然倒吸了口凉气。   北边环境恶劣,从来都是行军打仗最忌讳之处。他们北番人也算是骁勇善战,不过却是唯独怕这位威武将军。   “世子所言,如何能使我信服?”   “立下字据,够也不够?”风暮寒一字一顿。   贺木景然眸光一缩,如果说他的手里有了风暮寒的字据,到时他们便不怕风暮寒反悔,试问一个人的短处要是被敌人握在手里,他还能如何耀武扬威。   “听起来好像我们的好处要多一些。”贺木景然悠然一笑,“不知世子背地里有些什么打算,可否告之一二?”   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好的事情会落到他的头上。这次要是与风暮寒合作。以后他们北番还有何惧哉?   “只因朝中某些残党肆虐,本世子欲将其灭之。”风暮寒幽幽道,手持茶盏。神情悠然,好似坐在自家庭院一般。   贺木景然沉吟半晌,道:“不知世子何时肯与我等立下合作字据。”   “攻城之后。”   贺木景然目光定定投向风暮寒,“世子仍要攻城?”   “合作是合作,怎能与攻城合为一谈。”风暮寒淡然道,“明日本世子将从城北攻入,届时还望北番四皇子早些做好准备。”   贺木景然没想到对方竟然提前告之攻城之法,一时间有些微愣。   “世子若攻不下苍州又当如何?”贺木景然问。   风暮寒凤眸斜睇,不屑瞥了他一眼,“若攻不下还有何条件可谈?”   贺木景然顿了顿,忽地仰天大笑,“世子当真好气魄,我等自愧不如。”说完起身,竟拱手一礼。   风暮寒回到中军大营时,天色已晚。   他刚入中军大帐。抬头便见帐中众将齐聚一堂,众人全都埋头围在地图前,指指点点,一个个脸上神色肃穆,气氛压抑。   风暮寒轻咳了一声。   所有人全都抬起头来,看到他时全都松了口气。   风暮寒扫了一眼众人那紧张的脸色,道“出了什么事?”   “后军到了。”一名副官禀道。   “哦。”风暮寒含糊应了声,他已经提前一天收到鹰隼送来的密信,知道粮草被烧一事,不然他也不会急着今天便入城与敌方交涉。   “世子妃刚刚来过……”不知谁低声说了一句。   风暮寒身子猛地一滞。   众将全都低下头去,纷纷道,“……属下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退……”说完全都告退出了中军大帐。   风暮寒转回头,却见青衣立在帐外的阴影处。   风暮寒愣了愣,唤了声:“青衣。”   “属下在。”   “世子妃如今何处?”   “正在帐中歇息……”青衣低头道,“不过……”   风暮寒眉梢微动,只见青衣面有为难之色,“世子妃听说您独自进了苍州城,似乎有些不安。”   风暮寒微微叹了口气,他孤身入敌营之事虽然帐中众将都已知晓,不过他们却并不赞成此事,只是他身为主帅,其他人无法左右他的决定,他也不用向他们解释什么。   可是只有那一人……他当真拿她无法,吓不住她,也骗不了她。   “知道了。”风暮寒苦笑。   离了中军帐,带着青衣往后营去了。   一路上青衣简单将后军的事说了,风暮寒剑眉渐渐拧起,眉心处隆起一道深深的“川”字。   “通敌之罪,按军法处置便是。”进入帐篷前,风暮寒低声吩咐青衣,“你去通知几个副将,告诉他们明日攻城,要他们提前准备,三更便要埋锅造饭,天明时自北城攻入。”   青衣愣了愣,主子如此吩咐,显然是今天便不再准备去中军大帐了。   眼瞅着明天就要攻城了,主子竟没有通宵达旦的拽着众将商议军情……这也太不同寻常了吧?   不待青衣想明白,风暮寒已然挑了帐帘,进了帐篷内。   帐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叶芷蔚正靠在榻上,目光仿佛凝滞在了那盏灯上。   “在看什么这么出神?”风暮寒幽幽开口道。   叶芷蔚听到声音,抬头,秀眉扬起,乌黑的眸子里水光潋滟,竟藏着淡淡的冷漠。   风暮寒微微吃了一惊,几步上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迫她扬起脸来对着自己,“怎么弄成这样,可是谁为难你了?”   叶芷蔚抬手想要挥开他的手。   谁成想风暮寒早有准备,另一只手直接捉住了她扬起的手腕,紧贴着她坐在榻上。   “若没人欺负,怎会这般模样?”   叶芷蔚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使了几次力气,却都没有成功。系东估巴。   “薇儿!”风暮寒将闹别扭的小狐狸揽进怀里,“莫要再闹了。”   “我有什么事可闹……”叶芷蔚不气反笑,“你身为大军主帅,竟孤身一人入敌营赴险,我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只能老老实实在帐中听信,如此而已,我怎敢闹事?”   风暮寒看她满面怒容,灯影下巴掌大的小脸显得苍白羸弱,心里不由得涌上一抹疼惜,强将她拽到怀里,不允她挣脱,“为夫心中有数,莫非你还不相信为夫的本事不成?”   平敌军并非难事,稳众将之心也不在话下,可这些手段唯独到了这里,却让他深感无力。   他的小狐狸要是炸了毛,其威力可是堪比敌军攻城呢。   ☆、第396章 苍州城破,入城   风暮寒固执的将她捉在怀里,俯身见她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眼中光华柔和,但脸上神色却显得极为冷漠。   风暮寒抬手挥灭了帐前的灯火,帐中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叶芷蔚似有些意外。身子动了动。   黑暗中,风暮寒伸手抚在了她的脸颊上。低声道,“薇儿,为夫累了,明日还要攻城,早些安歇了吧。”   叶芷蔚原本一肚子的怨气,一方面怪他不顾自己安危去独自冒险,一方面却又想起他每日夜晚都会被噩梦侵扰,心里刚刚聚起的恼意竟就这么散了。   黑暗的帐中。她没有看到风暮寒唇角挑一丝得逞的笑意。   小狐狸虽然难缠,但有一点他却是摸得极透:那便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没了灯火,帐篷里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可是风暮寒却好像仍看得清清楚楚,他将外裳脱了,然后将她从榻上抱起来,转身放到了床上。   叶芷蔚叹了口气。   “薇儿……”黑暗中,修长而有力的手臂伸过来,轻巧的将她的衣衫除了。待她回过神来,身上已然只剩下了中衣。   夜晚的帐中依然寒冷,叶芷蔚猛地抓住自己的领口。她可不想让自己受了风寒。   风暮寒沉身下来,狭小的床榻间,呼吸骤然变得灼热。   “只要你好好的,为夫便不会有事。”滚烫的唇落在了她的耳后。   叶芷蔚被他突然而至的热情吓了一跳,她隐约感到了危险的降临,于是她伸手去推他,“风暮寒!”她急急的喊了一声。系东池血。   黑暗中,她听到风暮寒在她耳边发出的轻笑。   “怕了?”   叶芷蔚咕噜吞了口唾液。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就像一只危险的野兽。   “放心,为夫不会动你。”风暮寒小心避开了她的肚子,一手伸进了她的衣裳里,摸着她的小腹,“待回京之后,差不多就要三个多月了。”他似在喃喃自语。   叶芷蔚呆呆的仰躺在他的身下,手指突然被他捉住。五指滑入她的指间,与她十指紧扣。   “一切都有为夫在,你只需好生调养着身子,莫要让咱们女儿受了委屈,等苍州平定下来我们便回去。”   “可是军中粮草……”叶芷蔚想起军中无粮,不能久战。   可是她才刚张开了嘴,风暮寒的唇便压了上来。   “五日内……为夫必平苍州城……”风暮寒气息略有不稳,但他一直撑着自己的身体,没有压到她的肚子上。   不知怎么,叶芷蔚心中的担忧,突然间就散了。   她真的想象不到,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   只要有他在,便会安心,不管她身处何地,都不会畏惧半分。   就如同此时此地,敌军就在不远外的苍州城内,可她缩在他的怀里,竟觉这是世上最安全的所在。   天色渐明,天空依稀还能见到繁星点点。   大营中各将齐聚中军大帐。   风暮寒端坐中军帐,身着玄铁战甲,大红战袍,从容调兵遣将。   叶芷蔚还在睡梦之中,忽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把她吓醒过来。   “世子妃。”小莲正护在床边,见她醒来道:“世子爷带兵出营攻城了。”   叶芷蔚坐起来,帐外时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与爆炸声。   “这声音是……”叶芷蔚不解的蹙着眉头。   “世子爷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能将石头都炸飞呢。”小莲赞叹道。   想来他是动用了炸药等物破城,叶芷蔚心中略略安定下来。   这时帐外传来一个声音,“世子妃,主帅已至苍州城北门。”   叶芷蔚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便吩咐小莲道:“什么人在外面,让他进来回话。”   小莲出去了,不一会带进帐来一个人,叶芷蔚一见竟是那个名叫桶子的杂役士兵。   叶芷蔚微笑道:“你如何知得世子已至苍州城北门?”   桶子自豪道:“青衣大人见小的伶俐,便留了小的做了跑腿传信兵,令小的每隔一个时辰便将战势报给世子妃知晓。”   叶芷蔚露出微笑,道:“辛苦你了。”说着她让小莲取了些点心来赏给他。   桶子见了两眼放光,痛快的接过,拱手道谢。   远处的轰鸣声渐渐小了,叶芷蔚的心也随之平静下来。   桶子果然每隔一个时辰便会跑来向她报信。   刚过晌午时分,桶子气喘吁吁的跑来,兴奋道,“城破了!城破了!”   叶芷蔚让小莲拿了银子赏了他,桶子不敢收,最后小莲直接将银子塞进了他的手里,桶子这才傻傻的笑着,将银子小心的藏进了衣裳里。   苍州城虽破,风暮寒并没有传令起营拔寨,所以叶芷蔚仍留在大营中。   桶子最后一次跑来传信,却是带来了风暮寒的书信,上面只有四个字:信我,勿念。   小莲在一旁偷笑,“世子爷这是怕后院起火呢。”   叶芷蔚狠狠瞪了她一眼,自己的唇角却是忍不住的笑意。   苍州城。   风暮寒率军入城,城中叛军尽数弃城逃走,风暮寒也不派兵追赶,只是让人守住苍州城各处,清理城中叛军残余。   这时有副将前来禀道,“大皇子棺椁已找到。”   风暮寒微微点头,随众人到了太守府。   大皇子棺椁停放在一间空房内,刚进门时,若是不知道的,绝对想不想这里面躺着的竟是当今皇上的大皇子,曾经的当朝太子。   有人打开棺椁,一阵浓浓的尸臭味散发了出来。   众人纷纷用衣袖掩住口鼻,小心翼翼的伸头往棺椁看去。   只见里面躺着一人,身上已然腐烂的不成样子,只隐约能看出当初太子的样貌。   想来从大皇子被贬苍州遇刺身亡,到他们大军破城攻入,这中间已经过了足有两个月的时间,就算北边天气略冷,但还不至于到了冰天雪地的地步,尸身放着不坏才是怪事呢。   风暮寒低头看了看棺椁里的尸体,淡淡道:“派人好生看守。”   几名副将立即派人将门口封了,又安排了十几名军士把守在门外。   风暮寒又处理了些军中事务,这时忽见门外进来一名侍从打扮的男子,低着头,手里端着茶盘,一声不吭。   风暮寒不动声色的挥手遣退了众人,这时那人才上前道,“世子爷,我家主子有请。”   ☆、第397章 李代桃僵   风暮寒跟随那名侍从出了屋子,绕开府外的守卫,风暮寒身边也没有带近卫军,两人直接进了太守府后园的一间不起眼的院子。   “不知世子可否将交换的东西带来了?”屋里显得有些幽暗,窗户上垂着的深青色的帘子。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四殿下的东西也带来了么?”风暮寒淡淡道。   “这是自然。”北番四皇子贺木景然身上披着黑色披风,悄然来到桌前,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叠信件。丢到桌上。   风暮寒信手拿起一封,细细看了一遍,微微点头。   “世子,你与我们的协议呢?”贺木景然伸出手来。   “有笔墨么?”风暮寒问。   贺木景然一愣,“你没有提前准备么?”   风暮寒冷哼一声,“倒是想准备,可惜没有功夫。”   贺木景然讪笑,拍了拍手。   门开了,从面外进来一名同样身穿黑色衣裳的侍从。   “取纸笔来。”贺木景然吩咐。   不一会功夫。那人将笔墨纸砚放到桌上后便退了出去。   风暮寒上前调好墨,一挥而就。   贺木景然拿起来繁复看了三遍,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有世子为盟友,当是我等之幸。”   风暮寒正将桌上那些朝中叛臣的信件收起来,唇角紧抿,似迸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对了,你的信使被我高价收买下了。”贺木景然突然道,神色略有得意,“以后他便是这边叛军首领,你若想找我可以先与他联系。”   风暮寒挑起剑眉。“你就那么相信他不会背叛你么?”   贺木景然一笑,“人各有弱点,有人贪财,有人好色,只要有弱点便可以加以运用,这种人自然要比那些正人君子更为堪用。”   风暮寒沉默着,不置可否。   贺木景然突然一甩衣袖,扬起一股白烟。   风暮寒警惕的后退半步,可是身体却意外的僵在了那里。   贺木景然低低的笑起来,“世子莫慌,我并没有恶意。只是如今苍州沦陷,我不得不防备于你,此毒伤人不深,待我离去后,自会渐渐消去。”   风暮寒脸上神色不变,“看来四皇子是要急着回去了。”   贺木景然本已回身进入房间内的暗门,听到这话不由回过头来,看向他,“难道你还有什么事?”   系刚亚圾。   就在贺木景然发愣的功夫,暗门内闪出一个人影,沉声唤了句:“主子。”   贺木景然大惊失色,猛地转过头来。   此处暗道乃是他提前准备的,通过它可以逃到城外去,可是现在怎么居然从里面走出了风暮寒的人。   当他看清那人面容时,更是惊骇的呆立当场。自脊背向上窜起一股寒意。   “他……他是……”贺木景然话音卫落,风暮寒突然闪身来到他的身后,伸指点中了他的穴道。   贺木景然的身子僵立在那,动弹不得。   “你……你怎么……”贺木景然被一连串的突发事情弄的回不过神来。   “你的毒烟对本世子自然是无用的。”风暮寒幽幽道。   对面暗道里的人这时走出来,站在他们面前。   贺木景然这才看清那人一身侍卫打扮,在风暮寒面前态度恭敬,只不过那人长着一张与他完全相同的脸。   “他是何人?”贺木景然只觉舌头都要打了结,他好不容易才能保持住自己的理智。   “你以为他是何人?”风暮寒淡然道。   “莫非你想用来他代替我?”贺木景然语气森森,咬牙切齿道,“没想到南王世子竟也会想出这等天真的主意。”   风暮寒没有理会他,而是对青衣道:“外面情况怎样?”   青衣刚要开口,忽听暗道里传来脚步声。   “师兄可在?”暗道里,柳无言伸出头来,脸上仍带着他那招牌式的,愤世嫉俗的表情。   “怎么样?”风暮寒问。   “全都处理干净了。”柳无言耸了耸肩。   贺木景然大惊失色,嘴唇翕动半晌说不出话来。   “四皇子莫急,以后你有的事时间慢慢想。”风暮寒冷冷道,抬手他点中了贺木景然的哑穴。   “带走。”他吩咐柳无言。   柳无言抓住贺木景然将他抗在肩上,通过暗道离开了。   贺木景然瞪着眼睛,死死盯在柳无言的脸上,好像生生要把那里烧出个洞来似的。   柳无言嗤嗤笑道:“四皇子,你就算把眼珠子瞪爆了也是无用,你留在外面的随从都已经被我清理干净了。”   贺木景然面孔抽搐着,似乎想要说出话来,可惜他被点了穴道,只能空使力气。   刚才柳无言称呼的那声“师兄”他听得清清楚楚,可惜他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这一点,他背地里让人去调查了柳无言,可是只查到了他曾在松鹤堂做为杀手的记录。   他以为柳无言会帮风暮寒只是为了银子,结果现在他棋错一招,满盘皆输。   风暮寒将青衣留在屋里,直到暮色渐拢才走出房门。   “你可想清楚了?”风暮寒问。   “属下全凭世子爷吩咐。”青衣神色不变,沉声道。   风暮寒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语气幽幽,“无论如何,他们确实是你的亲人,就算你会拒绝,本世子也不会怪你。”   青衣突然几步来到风暮寒面前,撩衣襟跪倒在地,“属下蒙世子不弃,若无主子相救,焉有属下今日,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属下愿追随主子,绝无二心。”   风暮寒低头看着青衣垂首跪在那里,心中不禁有些悲戚,他们之间也算是生死与共,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自他入军中后青衣便一直追随在他身边。   一切都只不过为了那一句看似随意的承诺,大雪之日他无意间伸出的援手。   “你可愿跟在我身边?”   “愿意。”   名为属下,实则更胜兄弟,感他救命之恩,追随不弃,身边有如此助力,就算刀山火海也如履平地。   饶是风暮寒平日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瞬,眼底也不禁掠过一抹欣慰,转瞬即逝。   “起来吧,本世子又没有说要赶你走,不过是要让你留在此处三年,柳无言会在这边帮你,有什么事尽管让他与我联系,以后,你的身份便是北番四皇子,贺木景然。”   青衣脸上不见任何迟疑或是疑惑之色,只是沉声应道:“遵命!”   ☆、第398章 青衣遭遇逆袭   苍州城。   叶芷蔚是第二天早上才随大军进入苍州城的。   城里的叛军残余几乎已被清除殆尽,太守府外,重兵层层把守。   如今,不只止叶芷蔚一人住进了太守府,就连不少随军的家眷也随后到了苍州城。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苍州城里仿佛热闹了许多。   虽然街上仍然极少有女子的身影,可是太守府里却多添了不少夫人和小孩子。   青衣最近已经不再担任侍卫统领之职,而是每天都到太守府来。外人不知情,以为这是他们主帅不放心自己的夫人,专门让青衣贴身护卫,实则这是青衣接受的一项最新任务,跟随世子妃学习如何微笑。   叶芷蔚颓然的靠在软垫上,心中小人早已气绝身亡。   风暮寒这家伙还不如让她去上阵杀敌呢,竟然交给了她这么一项“艰巨”的任务,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嘛!   看着青衣一本正经的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叶芷蔚真想把他丢出去。   “你就不能坐得轻松些。我又不会吃了你……”叶芷蔚不满的嘀咕着。   青衣肩头微微一松,可是那张脸仍是像被人欠了十八吊钱似的。   小莲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也太为难青衣大人了。”   叶芷蔚向她翻了个白眼,“笑有什么难的。”   “可是青衣大人从来就不笑。”小莲认真的回想着,“至少奴婢从来就没见过。”   叶芷蔚摸着下巴,“确实……不如你说些笑话来试试他。”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屋里时不时响起女子清脆的笑声。   叶芷蔚笑得脸色绯红,小莲说得口干舌燥,面前茶壶里的水都喝光了三次,而坐在对面的青衣。脸上却始终带着严肃的表情。   “奴婢不说了。”小莲苦着脸道,“世子妃,您杀了奴婢吧。”   叶芷蔚笑得打跌。   “什么事这么开心?”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走进来。   青衣跟小莲立时站起身来,“见过世子爷。”   风暮寒的声音似比平时要轻松许多,走进来看见叶芷蔚的脸颊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润,眸光微闪,狭长的眼角带着抹笑意。   叶芷蔚刚想从榻上起身,风暮寒已经走过来,熟稔的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用过午饭了么?”   叶芷蔚对于他这种抚摸宠物似的动作极其不满,可是她知道就算自己躲了也是徒劳。于是只得老实的摇了摇头。   “那就摆饭吧。”风暮寒吩咐道。   小莲下去准备,青衣也打算告辞。   风暮寒道却对叶芷蔚道:“为夫有些事要与青衣交代,一会再来陪你。”   叶芷蔚只觉得自从到达苍州城后,风暮寒简直把她当成了小孩子,每天中午他都要到衙门跑回来用饭,有时下午还会陪着她小睡一会,经常是等她醒来身边已经不见了风暮寒的踪影,问起小莲,却她说每次她刚刚睡下,世子爷便悄悄起身离开了。   只是为了多陪她一会,却要麻烦他在两边跑来跑去。   叶芷蔚觉得他这样太过辛苦,跟他提过一次,可是却被他一笑了之。   风暮寒跟青衣站在院里说话,叶芷蔚隔着窗户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院外时不时传来小孩子的笑声,军中各家眷都住在此处。这种热闹的场面倒是让人生出一种置身于大杂院的气氛之中。   叶芷蔚不知风暮寒与青衣说了些什么,她的视线落到了院外。   窗外隐隐传来女子的呼喊道:“小姐,小姐你在哪啊!”   一个十来岁女孩子的身影出现在一棵临近院墙的大树上。   叶芷蔚惊讶的看着那个女孩子顺着大棵爬了上去,她一动不动的伏在树干上,低头看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子急急的从树下跑过。   不知又是哪家的小姐在淘气了,叶芷蔚不禁有些好奇。   按说会爬树的都是男孩子,这个世道哪能容女孩子如此顽皮?想来这是武将的家眷,可能家里没了主母,所以孩子便没了管束。   丫鬟从树下急急跑过,树上的女孩子捂着嘴偷笑,虽然离的比较远,但叶芷蔚仍清楚的看见她的背上还背着一把银色的小弓。   风暮寒却是头也不抬,仍然跟青衣说着话,两人慢慢走向院外。   正当他们经过院墙边的那棵大树时,忽听头顶传来树干断裂的声音。   “啊!”随着一声惊叫,树上的女孩子掉了下来。系刚狂亡。   青衣完全是处于下意识的举动,伸手便接住了对方。   女孩子仰躺在青衣的怀里,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歪着头,微微眯着眼睛。   明亮的阳光下,她只能隐约看到那人的影子,菱角分明的面孔,身上有股淡淡的皂豆的气味。   这种味道,她从小便经常在父亲的身上闻到过。   每次父亲在外面带兵回来,洗过澡后身上都会散发出这样的味道。   “小姐……小姐……”院外又传来丫鬟焦急的呼喊声。   她猛地睁大眼睛,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想去军营里寻父亲,若是被丫鬟抓回去,家里的嬷嬷又要罚打手板了。   院外声音渐渐近了,她来不及细想,一咕噜从那人的怀里滚了下来。   那人显然没料到她竟有这么大的胆子,伸手想去扶她,可是下一秒,她竟扯住了他的衣襟下摆,钻到了他的袍子底下……   青衣呆立在当场,就连风暮寒也愣住了。   叶芷蔚隔着窗户,惊得险些叫出声来,那个女孩子的模样她看着有些眼熟,若是她猜的不错……那个女孩也许就是……   她正想着,院外出现了一个丫鬟急急的身影,看到风暮寒与青衣站在那里,她慌忙施礼,“两位爷,请问你们是否有见过我家小姐,大约十来岁,背上还背着把小弓……”   青衣铁青着脸站在那里,全身简直快要完全的被石化了,那个孩子现在正躲在他的衣襟下摆后面,背上的小弓直戳他的要害……   可是就算再疼他也不敢动弹分毫。   这个时候那女孩子要是被人发现,以后等着她的,只有身败名裂。试问哪家的小姐敢躲在这种地方,要是传出去了,她长大后该如何嫁人!   风暮寒看了眼那丫鬟,冷冷道:“你家小姐姓字名谁?”   “奴婢是李参将府上的,我家小姐是李参将的千金,名细君……”   ☆、第399章 暗伤尴尬,李参将登门   李府的丫鬟离开的时候,青衣站在那里,背后的衣衫已然被汗水浸透了。   风暮寒瞥了眼青衣,唇角抽了抽。   叶芷蔚不知怎么时候出了门,柔声道:“饭好了。青衣不如留下来用些?”   青衣身体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风暮寒难得向她投来求助的目光,叶芷蔚强忍住笑,来到青衣身边。低声道:“李小姐,你的丫鬟已经走了,你快些出来吧。”   青衣的鬓角已经见了汗,可是李细君仍缩在他的衣襟下摆,沉默着,完全没有出来的意思。   其实这时不是她不想出来,而是她也意识到了刚才这个举动确实不妥。   现在她也脸红了,哪敢出来。   叶芷蔚不敢笑出声,肩膀一抽一抽的,忍得着实辛苦。后来就连风暮寒都看不下去了,清咳一声道,“再等会饭就凉了,你怀着身子不好吃凉的。”   叶芷蔚立即意会,乖巧的被风暮寒拉着回了屋子。   隔着窗户,叶芷蔚偷眼去看院里的青衣,慢慢的,他的衣襟下摆掀了起来,一个女孩子满脸通红的从里面钻了出来。   青衣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出了院子。   瞧着青衣那僵硬的走路姿势,叶芷蔚心中也略猜出些端倪来,光是看着都替他疼。   “笑什么。吃饭!”风暮寒不满道。   这已经是风暮寒每五次提醒她了,可是她总是忍不住,脑子里想起刚才院里的那一幕就乐不可支。   她头上若是长着对尖耳朵,这会一定是摇得极其欢快。   风暮寒用筷子夹起块肉,放进她的碗里。   叶芷蔚笑眯眯的将肉吃进嘴里,狗腿道:“……暮寒。明天我把那李府的小姐请来可好?”系尤余圾。   风暮寒手里的筷子一滞,“你又想做甚?”   他的小狐狸只要一摇尾巴,他就猜到她心里定是又有鬼主意了。   “你非要我教青衣学会怎么笑,可是他就是天生一块冰坨子,比你还要冷呢,我得对症下药才成。”   风暮寒抬眸看了她一眼,“为夫有那么冷么?”   叶芷蔚瞪圆了眼睛,“你以为?”   “为夫不觉得。”风暮寒慢条斯理的嚼着菜。   叶芷蔚心中小人无奈掩面,这家伙的自信指数过高,跟他说这些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你若是觉得可行。便请那李府的小姐过来吧。”风暮寒淡淡道,“不过你要小心些,那女孩子貌似有些冒失。”   叶芷蔚暗暗吐了舌头,李细君那丫头何止是冒失,她完全就是个惹事精。   “你小心些,莫要让她伤了你。”风暮寒叮嘱道。   叶芷蔚见他应了,于是笑眯眯的给他夹菜,不想风暮寒却根本不领情,“如此的感谢方式未免有些低廉了吧?”   叶芷蔚愣在那里,什么低廉的感谢,难道还有高级的感谢方式么?   “算起来……差不多快到三个月了吧……”他语气幽幽,似乎在算着日子。   叶芷蔚的脸腾地一下子,直红到耳根。   “你就不能正经些!”她恨恨骂道,吃个饭也要调戏她。   “为夫在外已经够正经了。”风暮寒坦然道,“不然你又要说为夫冷着脸,好不容易回了家,你也不容为夫轻松轻松?”   她确实心疼他整日在外面应酬得辛苦,可是她只要稍稍对他心软,这家伙马上便会顺杆上,每次都会将她逼到绝境,平日那妖冷的模样全都不见了,就像个孩子,撒娇似的向她讨要宠爱。   可是……每次累的人却是她啊!这家伙的耐久力可真不是盖的,她的手每次都累的抬不起来。   用过午饭,小莲将桌子撤了,风暮寒靠在临窗的大炕上喝茶。   除了在院里多加了些暗卫外,屋里伺候的,仍是只留小莲一人,风暮寒跟叶芷蔚都不是那种处处要下人服侍的人。   在京城时风暮寒虽然经常摆谱,但那也不过是身为高门府邸富贵人家自小的习惯而已,在军中时,他的身边并不需要人服侍。   叶芷蔚进屋时才发现,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外面的锦袍脱了,腰间随意搭着块毯子,下面露出光着的双脚……   叶芷蔚嘴角不禁抽了抽,“一会不是还要出去么?”   风暮寒慢悠悠喝着茶,“今天不急,你不想知道我派了青衣什么差事么?”   虽然他从没跟她提起过要让青衣去做什么,不过苍州城最近发生的事她还是略有耳闻。   “好呀。”难得他肯跟自己说起正事,她大大方方的蹭到他身边。   风暮寒掀起毯子将她的身子盖住,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跟她说起最近发生的事情来。   当她听到他抓了贺木景然时,吃惊道:“你打算让青衣代替他?”   “所以为夫才要你教会青衣如何去笑,不然他那模样……”话虽如此,不过风暮寒脸上却并无担心的模样。   “你倒是不急。”叶芷蔚有些诧异。   “总会有法子。”风暮寒突然凑到她的面前,压低声音道:“这一世,为夫若是做个乱臣贼子,你可会嫌弃?”   叶芷蔚瞪了他一眼,“你若是占山为王,我便去做你的压寨夫人。”   风暮寒定定的望着她的眼睛,凤眸深处渐渐浮现出越来越明显的笑意,“有妻如此,甚合为夫心意。”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指已经从她的衣裳缝隙里钻了进来,略带粗砾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小腹。   “莫念最近可乖?”   “还不到三个月,怎么会不乖。”叶芷蔚无奈道,一边警惕着他手指的动向。   果然,没一会功夫,他便开始上移。   叶芷蔚隔着衣裳一把将他的手按住,“你疯了,这可是白天!”   “这么说晚上可以?”风暮寒无声窃笑,“薇儿这是应了?”   叶芷蔚正在恨自己就这么被他给绕进去了,忽听院里传来小莲的说话声:“这位军爷你是……”   “世子可在?”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叶芷蔚往窗外一望,只见院里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正是李细君。   叶芷蔚连忙推开风暮寒,道,“李府的那个小姐过来了。”   ☆、第400章 李参将携女到访   眼见李参将就在院外,风暮寒万般不情愿的将手从叶芷蔚的衣裳里抽出来,懒散的披上外衣,回头又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将毯子往上盖了盖。一直搭到她的胸口,这才对外面小莲道:“带李参将到客厅待茶。”   李参将直接被小莲到到了客厅,叶芷蔚在炕上坐着。没一会功夫,门帘挑起,李细君自外面进来,上前施礼,口称:“时才小女多有冒犯,还望世子妃见谅……”   叶芷蔚忍不住抿嘴笑起来,“你这是刚背的台词吧?”   “我背了足足十遍呢!”李细君扬起头来,自豪道。   小莲在一旁听了也不禁笑出声来。   李细君这才恍然大悟,吓的连忙低下头去。   “低着头做甚,快过来坐。”叶芷蔚招呼着。并让小莲去取点心来。   李细君抬头仔细打量对面炕上坐着的女子,只见她十四、五岁的模样,生得面如桃花,乌黑的云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丝绸般垂下。   她的头上并没有戴过多的首饰,只在一侧插了支玉簪花形的金簪,花头垂下一颗水滴状的玉珠,晶莹剔透。   她小心地凑到叶芷蔚跟前,低声道:“姐姐的肚子里真的有小宝宝么?”   小莲正好拿了点心进来,见她靠近叶芷蔚吓的白了脸。   叶芷蔚摆了摆手,示意没有关系。   她让小莲将点心拿来,又在炕上支了矮几。换了香茶。   李细君惊喜的看着那点心,“姐姐这里的点心可真是好看,就连闻着都那么香呢。”   小莲有些不悦道:“我们世子妃用的点心可全都是世子专门让人准备的,在这边自然是买不到的。”   叶芷蔚知道小莲对于李细君的称呼有些不满,于是打圆场道:“以我的年纪,就算她叫声姐姐也没什么关系。”   李细君吃了几块点心。便跟叶芷蔚话起了家常,叶芷蔚趁机问起她何时到了苍州城,打算停留多久等等。   李细君说着说着,忽地变了脸色,有些局促的对叶芷蔚道:“我今天又闯了祸,只怕父亲要将我送回凉州城去。”   叶芷蔚知道她身边自小便没了母亲,于是惊讶道:“凉州城那边可还有你什么亲人?”   李细君委屈的瘪了嘴,摇头道:“没有,父亲是想将我先送到远亲家中,等过几年父亲回去了再接我回来。”   叶芷蔚轻轻叹息。寄人篱下的滋味她是尝过的,住在别人家里总不如在自己家中自在。   “不知你又闯了什么祸?”叶芷蔚小声问。   “就是……就是那个……”李细君支吾着。   叶芷蔚也压低了声音,“莫非你把刚才在院里的事告诉了你父亲?”   李细君难堪的点了点头。   叶芷蔚心中小人掩面无语,这孩子也太实在了吧,当时又没有别人看见,她竟跟父亲说了实话。   “你都说些了什么?”她追问道,她现在开始担心的不是这个丫头了,而是青衣那个三倍木男。   “我……我就实话实说嘞……”李细君低着头。   叶芷蔚有种想要将她丢出去的冲动,你妹啊!你这丫头是想坑死青衣么?   “姐姐。”李细君忽地抬头,神色紧张道:“其实我本不想说,可是我怕会有了小宝宝,到时父亲会打死我的……”   点心从叶芷蔚的手里滑落到炕上,心中的小人早已被万道闷雷轰成了渣渣。   哪里来的小宝宝啊,细君啊,你这孩子是从小便这么“单纯”么?   就连一旁的小莲也再淡定不下去了,“什么小宝宝?”   李细君红了眼眶,“听我身边的嬷嬷说,女孩子不能随便被男人抱……要是抱过了就会有小宝宝……”   叶芷蔚垂首扶额,她现在终于知道李细君这种奇葩的想法是打哪来的了。   自小她便没了母亲管束,而她又太过顽劣,府里的丫鬟跟嬷嬷生怕管不住她,于是就编出了这种类似于大灰狼晚上会来吃不睡觉的孩子的故事。   李细君看着叶芷蔚垂头丧气的模样紧张道,“姐姐,我该怎么办,父亲只说带我来向世子赔罪,可是我要是真的有了……”   叶芷蔚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她很想把李府的嬷嬷叫来痛骂一顿,连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怎么可能会生孩子!   她们倒是把细君吓住了,可是坑的却是这孩子的一辈子,对这些常识完全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中。   “你先听我说。”叶芷蔚一字一顿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你的身体还是完好的,不会出现你想的那些意外,与你相比,救了你的那侍卫却是险些被你害了呢。”   看着李细君一脸茫然的模样,叶芷蔚知道就算跟她说了,她也不会懂,只好叹息道:“只怕是你背上的弓箭撞伤了他。”系尤厅血。   “伤的严重么?”李细君不安的眨着眼睛,“我父亲认识军医,我可以去求父亲帮忙请军医为他瞧伤。”   “别……”叶芷蔚只觉这孩子的思维总是脱了线的,怎么也走不到正轨上面,“那种伤……做为男人是不想让人知道的。”   “那是什么伤?”李细君显然这是头次听说这种事,脸上的茫然很快便成为了好奇,“姐姐懂的真多。”   小莲站在一旁,开始还能忍住,到后来就连她也受不住,寻了借口逃出门去找地方偷笑去了。   叶芷蔚故作担忧状,“那伤可说不好,要是真的伤重不治,只怕他一辈子再也娶不到妻室,更别说有子嗣了,所以以后你万万不可再如此莽撞。”   “我知道了。”李细君连连应声,“不知那位侍卫大哥如何称呼?下次见了他我一定向他赔礼。”   叶芷蔚心中暗笑,这孩子的本质还是非常善良的,只可惜她有些过于天真,也不知这一世她是否仍与青衣有缘。   两人聊的痛快,不知何时,小莲悄然进来禀道:“世子爷带了李参将过来。”   叶芷蔚整了整衣衫,不一会功,风暮寒带了李参将进得门来。   李参将拱手施礼:“见过世子妃。”   叶芷蔚细细打量面前的李参将,见他三十多岁年纪,模样生得就算在男人堆里也算是过得去的,再看李细君的小模样,还真有几分像她的父亲。   李参将进了门,李细君也不敢再坐,只能站在李参将身边。   叶芷蔚耐着性子听李参将来来去去的赔罪,险些把她的耳朵磨出茧子来。   直到李参将父女临走之时,叶芷蔚突然补了一句,“细君身边的嬷嬷只怕应该换换人了。”   李参将愣了愣,但他终究是过来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垂首道谢过后便带着李细君离开了。   叶芷蔚隔着窗户,看着李参将父女离开院子,这才回头问风暮寒道:“李参将此来何意?”   风暮寒眸光淡淡,“他只问了青衣可否婚配。”   叶芷蔚一下便愣在了那里,这进展速度也太快些了吧,与前世比起来,这中间省了足足好几十万字的情节啊!   ☆、第401章 雨夜失踪   接连几日,李细君都会到叶芷蔚这边来。   有时就连午饭也会留在这边用,下午时还会陪她吃些点心。   李细君说起父亲在军营里的那些趣事,叶芷蔚笑的前仰后合,风暮寒开始似有些不满。后来见叶芷蔚情绪不错,连着饭量也跟着涨了些,于是便不再提此事。   相比之下。青衣那边却是有些异常,他再也没有到这边来。系引反弟。   李细君每天进院时都期待的望向院门口,可是那个逆光俯视她,身上散发出淡淡皂豆气味的男子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叶芷蔚心中有数,不过却没有点破,因为李细君现在还只是个孩子,她只想顺其自然,并不想故意强求什么。   这天下午,叶芷蔚刚刚小睡醒来,李细君便跑来。神色紧张道:“听说青衣要走?”   “走?去哪?”叶芷蔚一头雾水。   看见李细君急的像是要哭出来,她只好让小莲到近卫军处打听,结果小莲带回消息称,青衣已经卸职,不再是侍卫统领,而且世子另有任务要委派他,最近几日他就要离开苍州城。   李细君一脸的落寞,委屈道:“是不是因为我父亲跟世子说了什么,世子爷生气了,才会把青衣调走?”   叶芷蔚安慰她道,“怎么可能,青衣跟随世子多年。这次定是有要事才如此安排。”   李细君听了垂着头,“可我还没亲口向他赔礼呢。”   叶芷蔚淡淡一笑,“你放心,他不会介意。”   李细君又坐了一会,便主动告辞了。   叶芷蔚有些意外,不过也没再留她。   到了傍晚。外面突然下起小雨,小莲进来道:“世子爷让人传话来说晚饭在近卫军那边用了,让您晚上自己用饭,不要等他。”   叶芷蔚诧异道:“可是近卫军为青衣开了送行宴?”   小莲点了点头。   叶芷蔚沉吟片刻道:“我记得咱们箱子里还有坛当初庄上自家酿的好酒,你拿过去送给青衣。”   小莲领命退了出去。   随着天色渐渐暗了,外面的雨势却是越来越大,等到小莲送酒回来,外面的院子里已经积满了雨水,地面上尽是白色的水雾,雨幕连成一片。   叶芷蔚独自靠在窗外看着雨势。心里琢磨着要不要让小莲一会去给风暮寒送件蓑衣。   就在这时,院外隐隐传来女子的呼喊声:“小姐……小姐您在哪啊……”   叶芷蔚坐直身子,侧耳倾听,那声音越来越近,院外有盏气死风灯在大雨中摇曳。   不大会功夫,小莲进来道:“李府的丫鬟过来打听李小姐是否在咱们这。”   叶芷蔚愣了,“细君没有回去么?”   小莲无奈道:“这几个丫鬟将府里全都找遍了,本以为她又偷偷跑去军营寻李参将去了,可是刚刚有人去了军营,李参将说李细君根本没有过去……”   叶芷蔚连忙下了炕,“快,你把那丫鬟叫进来,我有话问她。”   小莲一边帮她穿鞋,一边劝道:“世子妃,您慢着些。”   外面的丫鬟被叫了进来,浑身的衣裳都被雨水打湿了,她跪在外屋地上给叶芷蔚见礼,“见过世子妃。”   “细君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叶芷蔚急道,外面这么大的雨,她想不出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子能去哪。   丫鬟回道:“下午时小姐说要到您这里来,不让奴婢们跟着,可是见下雨后她还没回来,奴婢便出来打听,结果听说有人见小姐出了府,奴婢以为小姐定是又去了军营寻老爷,可是……”   叶芷蔚咬了嘴唇,“是谁看到她出了府的?”   “好像是……是旁院家的小公子,还有几个小厮当时也看见了……”   叶芷蔚的秀眉不由得拧了起来,“到底都有谁瞧见了,去找人再去仔细打听打听。”   “是……”丫鬟急匆匆退下去了。   叶芷蔚看着窗外那盏飘忽不定的气死风灯,心头不由得浮上一层浓浓的不安。   秋风秋雨愁煞人,冷风夹杂着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窗棂。   叶芷蔚只觉屋里有些阴冷,可是她仍靠在窗前,往外望着。   这时,一盏风灯自院外飘了进来,叶芷蔚连忙下了炕,还没等她迎到门外,风暮寒已经挑了门帘进了屋子。   “当心,为夫衣裳湿。”风暮寒伸手扶住她,身体却往后躲了躲。   “他们找到李细君了么?”叶芷蔚急急问道。   风暮寒微微一愣,“李细君不见了么?”   叶芷蔚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这才想起他刚才在近卫军那边吃酒,像这种小事定是没人敢告诉他。   “下午时李细君到这边来过,可是她一直没有回去。”叶芷蔚拉着风暮寒的手不肯放开,“外面这么大的雨,她一个女孩子,能跑到哪去?”   叛军勾结当地官员拐骗女眷的事情才过去不久,她有些担心李细君是不是也遇到了类似的事。   “莫慌,莫慌。”风暮寒看出她有些急了,安慰道,也没去屏风后面更衣,他直接将湿衣裳脱了丢到椅子上。   “你慢些说。”他拉着她在炕沿上坐下,“身上怎地这么凉?”他不满的蹙起眉头,从炕上扯过一方毯子将她裹住。   “有人称看到她出府去了,本以为她是去了军营,可是派人去问李参将,他说并没有见到女儿……”叶芷蔚急急的抓着他的手。   风暮寒耐心听她说完,起身道:“我先出去看看,你让小莲放些热水,好好泡泡,一会待我回来你身上若是还这么凉,休怪为夫不客气!”   风暮寒换了件衣裳重新出门去了。   叶芷蔚坐在那里听着外面的雨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小莲过来道:“世子妃,热水已经放好了,您还是去泡一泡吧,当心身子受了凉。”   叶芷蔚知道就算是自己坐在这里,也没什么大用,只好起身去了净房。   待她沐浴过后出来,不想外面雨势更大,北风夹杂着雨点,将屋外廊下的灯笼吹得东摇西晃。   刚才她一门心思的担心着李细君,可是现在她又有些后悔,不该逼着风暮寒让他帮忙想办法,这么冷的雨,被浇透后很容易生病。   她正胡思乱想着,屋外传来小莲的声音:“世子妃,青衣大人过来了。”   ☆、第402章 雨夜后山寻人,滑坡   青衣进了屋子,但却只站在外屋门口,并不进来,一直等叶芷蔚穿好了鞋子,坐在炕沿上。这才进了门。   “世子妃。”青衣身上也带了淡淡的酒气,显然在近卫军那边他晚上没少喝,不过他的脸上却不见醉态。   “你怎么过来了。世子可是找到了细君?”叶芷蔚急问。   青衣愣了愣,“什么?”   “你不知道么?”叶芷蔚有些意外,“李小姐失踪了,我还以为你知道,世子到前院去了,应该是派了人出去寻人。”   “李小姐失踪了?”难得青衣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他从衣袖里摸出一只荷包,递过来道,“属下原本想来求世子妃,将这东西还给李小姐。”   叶芷蔚接过荷包来一看,只见荷包里露出一张符纸。“这是什么?”   小莲凑过来,“好像是庙里的平安符。”   叶芷蔚将那张符纸抽出来,问青衣道,“这是李小姐送你的?”   青衣正色道:“刚下雨那会,有个小厮到近卫军那边,说是李小姐托付他将此物交给属下,可是属下不能收。还请世子妃帮忙转交给李小姐。”   叶芷蔚看着那平安符叹了口气,“世子有没有跟你提起李参将?”   青衣沉默不语。   叶芷蔚继续道:“李参将向世子打听你的家事,他想知道你是否有婚配……”   “属下明白。”青衣沉声道:“那日只是个意外,属下别无他想。”   叶芷蔚颔首,“我知你并无他想,那日也不是你的错,可是李参将却担心此事传出去会毁了他女儿的清誉。”   “属下不会乱讲。世子妃请放心。”青衣一动不动的站着,低着头。   叶芷蔚看了看手里的平安符,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对了,把符交给你的小厮你是否认得?”   “以前在院里见过几次。想来应该是军中哪位家眷院里的下人。”   叶芷蔚紧蹙秀眉,“你想办法去将那小厮找出来,问一问今日他是否有见过李小姐。”   但凡有一线希望,她都想试上一试,也许那小厮真的知道李细君的去向。   青衣应了,还没等他离开,外面来了名传话的近卫军,道:“世子爷让属下传话过来,有人在下晌见了李小姐往后山去了,李参将正准备带人去搜山。”   “后山?”叶芷蔚自从到了苍州城,几乎足不出户,所以对周围并不熟悉。   “啊!”小莲突然惊叫出声,“奴婢想起来了,后山有座庙,听当地人说这庙里求的符很灵验呢。”   叶芷蔚脸色变了变,“这么说那丫头是去后山求符去了?可是为何她只将符交给了小厮,自己却没回来……”   “世子妃莫急,属下这就去寻那小厮来问个清楚。”青衣二话不说,转身出了屋子。   叶芷蔚本想让小莲为青衣拿件蓑衣,可是还没等小莲赶出去,青衣已经大步离了院子。   远处传来隆隆雷声。系坑场血。   叶芷蔚呆呆的坐在炕沿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小莲匆匆跑进来道:“青衣大人找到那小厮了,听说李小姐确实是去了后山,但她半路上丢了什么东西,所以将符托付给了他,自己顺原路找那丢的东西去了……”   叶芷蔚恨恨的将茶杯放桌上一丢,心里骂了句:天生的惹祸精!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初遇上这丫头时,都是祸事不断。   她又坐了会,小莲见她脸色不太好,于是劝她去躺着。   可是躺在床上她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忽听窗外人声嘈杂,起身下地来到窗前。   隐约见院外亮起无数盏灯笼,冒着大雨,犹如一条长龙,渐渐远去了。   “小莲?”叶芷蔚唤了声。   小莲一直在外间屋,听到声音开门道:“世子妃有何吩咐?”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青衣大人也带了一队人马准备去后山。”   李参将跟青衣都去了山上寻人,叶芷蔚的心里这才稍稍安宁下来,重新回了床上,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梦。   梦中大雨滂沱,只见李细君置身于一处类似山洞的地方,跪在那里不断抽泣,在她面前的地上,躺着一个男人,看不清他的样貌,唯见他的手边掉出来一只荷包,从荷包里面露出一张符纸……   叶芷蔚猛地醒过来,惊出一身冷汗。   转头看向窗外。   这时天色已明,雨势渐收,清晨空气却因为这一夜的大雨,越发的寒冷。   叶芷蔚坐起身,发现身边的位置一直空着,风暮寒一夜未归。   小莲听到屋里动静,伸进头来。   “李参将他们可有找到李小姐?”叶芷蔚开口便问。   小莲苦着脸,“没有,李参将他们刚刚才下山,晚上天黑路滑,去寻人的倒是伤了好几十个,还有两个掉到山沟里面去了,摔断了腿,前院正在熬煮姜汤,喝了让他们解寒气呢,时间还早,世子妃再睡会?”   叶芷蔚摇了摇,起身让小莲服侍着,梳洗打扮。   小莲从箱子里找出了夹袄,让叶芷蔚罩在衣裳外面,嘴里还不断的嘀咕着,“秋雨下一场冷一场,世子妃可要当心,您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呢,千万别着了凉。”   叶芷蔚含糊的“嗯”了一声,满脑子却是不断跳出她晚上做的那个奇怪的梦。   她自认自己并没有什么预测的能力,可是前世她每次在关键时刻的梦境都应验了,所以她对于那个梦也分外的在意。   用过早饭,她又催着小莲去前院打听事。   小莲无法,只好领命去了。   李参将带去后山的人全都回来了,可是青衣带去的人,只回来了一半。   小莲传话回来道:“听说半路遇到滑坡,路断了。”   叶芷蔚咬着嘴唇,沉默着。   雨势终于停了。   不过天空仍是灰蒙蒙的,空气里泛着潮湿,就连呼吸进去的空气都冰得肺微微有些刺痛。   正午时分,青衣带去的另一半人终于回了太守府。   “青衣大人没有回来!”小莲急急回来报信。   叶芷蔚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便往外走。   小莲吓了一跳,“世子妃,您要去哪?”   “去前院。”叶芷蔚脚步不停,直接出了院子。   “外面冷着呢,世子妃还是不要出去了,有什么事奴婢帮您去打听便是……”等小莲急急赶出来时,叶芷蔚已然快要走出了院门。   小莲只好从屋里拿了件厚氅追了出去……   ☆、第403章 梦境,一同进山   前院,正堂内已经变成了大军的军机处。   风暮寒独自坐在椅子上,盯着眼前一份一份的战报不知在想些什么,阴暗的光线自窗户投射进来,映得他的侧脸轮廓模糊不清。喜怒难辨。   “主帅!”门口进来名传令士兵,浑身衣裳尽都被雨水湿透,全都贴在身上。脚下沾满了泥。   “进来。”风暮寒头也不抬头。   那士兵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沾满泥巴的鞋子,犹豫了。   风暮寒抬起头来,不悦的重复了声,“进来!”   “是!”士兵一步跨进门来,挺身而立。   “如何?”   “回禀主帅,属下昨日与青衣大人一同上山,晚上几乎寻遍了整个后山,就连那座庙也去了,不过并没有发现李小姐踪影,下山的时候半路遭遇滑坡。幸得青衣大人发觉的早,让后面队伍及时站住了,不过山路断裂,属下只好另寻下山之路,这才在天亮后下山回来。”   风暮寒剑眉间悄然浮上一抹阴霾,“青衣是何时与你们失去联系的?”   “回主帅,开始时青衣大人还走在队伍前面。后来到了山北方向时,他说听到什么声音,可是属下却无人听见什么异响,于是青衣大人要我们继续向前,他在附近查看。 等到转过一道山脊,属下们发现青衣大人没有跟上来,于是派人返回去……不过却没有找到……”   风暮寒凤眸微眯。传令兵吓的大气也不敢出。   “来人。”风暮寒猛地站起身来,“自近卫军抽调五十人,军营抽调一百人,集结待命。”   还没等传令兵回过神来,风暮寒已经大步向门外走去。“备马!”   传令兵这才意识到他们主帅这是要亲自前去寻人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世子妃到。”   风暮寒脚步一滞,抬头见一道娇小的身影进了前院,胭脂色的夹袄仿佛为萧杀的气氛多添了一抹亮丽的清新。   小莲手里抱着厚氅急急的跟在后面,嘴里不断喊着:“世子妃,您等一等,不要走的这么快……”   风暮寒转身,大步上前,一把将叶芷蔚的两臂抓住了,凤眸微冷,呵斥道:“这么冷跑出来做甚?”   小莲总算赶了上来,风暮寒从她手里扯过厚氅,披在叶芷蔚的身上。   “你……你要去后山寻人么……”叶芷蔚一路上走的气喘吁吁。   风暮寒脸色又暗了几分,“我说过了,有消息自会派人转告你,为何要跑出来,你可知现在事情已经够乱了,你若再出了什么事……”   不待他把话说完,叶芷蔚急道,“我不会有事,你带我一起去吧。”   风暮寒闻言剑眉一挑,眼底迸出一道怒意,沉声道:“怀着身子你竟敢提这种要求,什么没事,要是有事就晚了,你就算不顾着孩子,总要顾着自己吧,你就不能让我省些心!”   院里众人见主帅怒了,全都噤若寒蝉,可是世子妃却毫不退缩,“你带我去,我会找到他们……”   风暮寒正在盛怒之下,不免有些烦躁,“不用你去,我也会找到他们,你快些给我回去。”   叶芷蔚急了,伸手便抓住他的衣裳。   在场众人全都傻了眼,平日就算主帅沉了脸色也没人敢主动造次,这世子妃竟然还敢在主帅盛怒之下伸手拦他……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风暮寒唇角紧抿,本是强忍怒意,看她纠缠不休极想拂袖而去,可见她原本红润的小脸俱是紧张之色,眼底那一抹焦急更是与他一般,带了淡淡的血丝,又有些心疼起来,站在那里本欲动怒,又怕说了重话伤了她,一时倒把他自己弄到进退两难的地步了。   “求求你,带我一起去吧,我真的会找到他们。”叶芷蔚急的快要跺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就像当年你在雪山上时那般……”   风暮寒愣住了。   纵然他有两世记忆,不过这件事他却是不知道的。   “什么梦?”   叶芷蔚见周围有人,于是为难的向一边指了指,风暮寒伸手扶着她的腰肢,将她带到一边。   叶芷蔚将前世去雪山前的梦境说了,小心翼翼的看向风暮寒道,“虽然只是个梦境,不过我相信也许真的能够找到青衣他们,你的计划中若是少了青衣,只怕很难继续下去。”   风暮寒这时已从刚才的强怒中清醒过来,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背。   “寻青衣他们固然重要,但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我知道,要是不舒服,我便告诉你。”叶芷蔚轻轻拉着他的衣襟,“所以带我一起去吧。”   风暮寒叹息一声,俯下身来直接将她抱起来。   叶芷蔚吓了一跳,刚想拒绝,却见风暮寒面色如霜,她知道这已是他能接受的极限,再若提条件只怕他就会恼了,于是只好闭上嘴,任由他将自己抱出前院。   踢云乌骓已备好,有人牵着等在院外。   风暮寒先将叶芷蔚抱上马,而后亲自拉了战马的缰绳,出了府。   府门外士兵已然集结完毕,风暮寒翻身跃上战马,两臂从叶芷蔚腰间穿过,拉住缰绳。   “出发!”带队副官呼喝一声。   风暮寒一言不发,将战袍拉下来,紧紧裹在她的身上。   队伍出了太守府,往后山的方向去了。系坑布号。   雨后的空气里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吹在身上带着山林的清新味道。   风暮寒一只手稳稳的环在她的腰间,不论山路如何颠簸,她都不曾被晃下马来。   队伍进山后转向北面,副官指挥士兵逐步从山下往山上搜寻,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主帅。”副官禀道,“再向上,路已经断了,此处离滑坡的地方甚近,世子妃也在……不如……”   叶芷蔚明白,他是担心再次发生滑坡,因为她在队伍里,副官生怕出现意外。   风暮寒抬头仔细打量周围,沉默片刻,开口道:“继续前进。”   副官见主帅都开口了,于是只好带人继续向前。   队伍刚刚转过一道山脊,叶芷蔚忽地听见风中似乎传来女子哭泣的声音。   “风暮寒!”她紧张的抓着他的手臂,“你听!”   风暮寒侧过头来,“听什么?”   “好像有哭声。”   风暮寒勒停战马,仔细倾听,但仍是什么声音也没听见。   副官小心道,“莫不是山风吹到哪里的山洞,所以被世子妃误认为是哭声了。”   “山洞!”叶芷蔚的眼睛忽地一亮。   在她的梦里,李细君便是置身一处山洞……   ☆、第404章 教训,质问   叶芷蔚被风暮寒抱下马来,山路总还是有些颠簸的,好在她怀了已近三个月,每日都有进补崔先生开的药方,所以情况还算稳定。   下了一夜的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风暮寒不敢让她直接坐在石头上面,只得自己先坐了。然后抱她坐在自己腿上。   手下士兵分散开来,在周围仔细搜索。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远处传来士兵的呼喊:“这边有个地洞!”   叶芷蔚下意识的绷紧了身体。   风暮寒手臂很稳,扶着叶芷蔚站起来,小心的越过山上的乱石来到地洞附近。   士兵们正在准备绳索,叶芷蔚想要靠近些,但却被风暮寒阻止了。   刚下过一夜雨后的地面非常软,有名士兵因为太过靠近洞口,险些掉下去,众人七手八脚的忙了好半天才将那人重新拉上来。   叶芷蔚紧张的等在那里,大约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士兵们将绳索系好,滑到了地洞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芷蔚只觉得好像时间都凝滞了似的,山风吹过树梢,发出尖锐的哨音。   “有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叶芷蔚原本精神已有些不济,恹恹的窝在风暮寒的怀里,听到这声音后立即睁开眼睛。   士兵全都围在洞口。众人合力向上拉着绳子。   叶芷蔚看到了李细君,小小的身子无力的耷拉在一边,好像已经昏过去了。   “青衣呢?”叶芷蔚紧张道。   有士兵回禀道:“青衣大人也找到了,不过伤的有些重……”   叶芷蔚原本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系坑宏才。   “没关系,崔先生在,只要救回来就好。”这时候反倒是风暮寒沉声安慰她。   青衣被拉上来的时候,风暮寒没让她看。而是用战袍盖住了她的眼睛。   尽管她不断抗议,可风暮寒的理由却很充分:“你就算看了也于事无补。”   收队下山时,风暮寒没有与后面队伍同行,而是带着叶芷蔚先一步回了太守府。   刚回了府风暮寒便将叶芷蔚送回院子,先叫来崔先生为她诊脉。小莲早就熬好了热汤,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让她先喝了一碗。   风暮寒又嘱咐了她几句,这才带着崔先生到前院去了。   叶芷蔚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原本紧张的神经一放松,竟有些昏昏欲睡,中午用了饭后便靠在临窗的炕上睡了。   一觉醒来,外面已是繁星满天。   小莲进来道:“世子爷让人传话来,李小姐已经醒了,伤的不重,只是受了些惊吓,青衣大人摔断了腿,听说要养上好一阵子。”   叶芷蔚叹了口气,“李参将是否有说什么?”   小莲道:“李参将从下午就跪在前院,听说自求军法处置。”   想想也难怪,自己的女儿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动用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最后连主帅身边最得力的心腹都伤了,他如何能不怕。   “世子如何说?”叶芷蔚问。   “世子爷什么都没说,只让他回去,可是李参将却在那里跪着不肯走。”   叶芷蔚下了床,“你去箱子里找些进补的药材,我们去看看李小姐去。”   小莲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只好依言行事。   一进李府的院里,便能感觉到气氛的压抑,所有丫鬟婆子就连走路都小心翼翼。   有人通报过后,廊下的丫鬟打起帘子,请叶芷蔚进屋。   李细君躺在床上,小脸带着异样的绯红,一旁的水盆里盛着清水,还有棉巾。   看见叶芷蔚进来,李细君想要坐起身。   “身子不舒服就躺着吧。”叶芷蔚伸手将她按住了,让她重新躺回去。   李细君看着叶芷蔚欲言又止,几次想要开口,目光却落在屋里站着的几个丫鬟身上。   叶芷蔚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下人,淡淡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有话要跟你们小姐说。”   那几个丫鬟知道叶芷蔚的身份,不敢违背,低头应声退下去了。   李细君的眼睛里浮起水雾,只叫了声,“姐姐……”便泣不成声。   “哭什么?”叶芷蔚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漠,并没有像平日那像轻声细语的安慰她。   李细君有些吃惊,抬头小心的看着叶芷蔚的脸色,“姐姐,您生气了么?”   “何止是生气。”叶芷蔚冷哼了一声,“我几乎以为自己错了,不应该对你抱了那么大的期望。”   李细君愣在那儿,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可知你父亲已向世子提亲?”叶芷蔚问道。   李细君垂下眼睛,“知……知道。”   “你有何想法?”   “我……我还小……”   叶芷蔚气的一巴掌拍在床头的矮几上,几上摆的药碗跟杯具全都跳了几跳,李细君也被吓了一跳。   “姐……姐姐?”   “你要是我亲妹子,今天我就打烂你的屁股!”叶芷蔚骂道,“你若是自觉还小,便更要好好的,不要让家人为你操心,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事,你父亲现在正跪在前院,等着军法处置呢。”   李细君惊得瞪大了眼睛,“可是……要罚的人应该是我……”   “你以为你是谁?”叶芷蔚斜眼瞪着她,“子债父偿,天经地义,你以为一人做事一人当便算完了?”   见李细君低了头,眼睛里又盛满了泪水,叶芷蔚冷冷道,“把你的眼泪给我收回去,今天你没有权力哭。”   李细君深深吸气,真就把眼泪收回去了,只是眼眶还是红的,“姐姐,我知道错了,您要是生气,就骂我吧,若是再不解恨,打我也成,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叶芷蔚恨恨道,“我知你本是一番好意,可是你做事之前要多想想,你孤身一人便跑出府,身边竟带个丫鬟都不带,你可知前阵此地叛军专门抓女子贩卖到南方去?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青衣如何想,他收了你的符,你却因为此事毁了一辈子,他也会为此而心中有愧。”   李细君一声不吭的听着。   叶芷蔚继续道:“事到如今,只怕你们之间已经结了缘,不过你年纪还小,而且青衣也另有差事,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长大后可想嫁给他?”   李细君抬起头来,支吾半天,“我……我不知道……”   叶芷蔚知道她年纪小,并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也没有故意再为难她,语气稍稍缓和下来,道:“那我问你,你可喜欢他?”   李细君愣愣的,满脑子里浮现的竟然全都是那一夜自己掉到地洞里的绝望。   后来她看到了他,他真的找到她了,可是他们却无法从湿滑的洞里出去,为了保护她,他还摔了下去……   “他是个好人。”李细君喃喃道。   叶芷蔚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今天的话我只跟你说一次,而且以后我也不会承认曾经与你说过这些话,你给我仔细听清了。”   李细君认真的坐直身子。   “若是有一天,有人对你说青衣是朝廷反叛,你当如何?”   “他是好人,我相信他。”李细君一字一顿。   “若是你身边所有的人全都如此说呢?你还会信么?”   李细君显然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一时竟愣在那里。   叶芷蔚站起身,“这件事你自己考虑,青衣三日后便会离开苍州城,你若是不想与他再有瓜葛,可以差丫鬟来告诉我。”   见叶芷蔚马上就要走到门口,李细君突然道:“姐姐,若是有一日你身边所有人都如此评说世子……你会如何?”   这话其实她说的有些逾越,不过叶芷蔚并没有怪她。   她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李细君,只说了三个字,“我信他。”   ☆、第405章 学会懂事,返京复命   三日后,青衣离开苍州城。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无人知道他是怎么走的。   不少人都知道他的腿因为搭救李参将之女而摔断了,按说三天时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随意走动,可是他却不见了。   李细君一直也没有动静。叶芷蔚提心吊胆的等了三天,直到青衣离开,她也没有让丫鬟过来传信。   叶芷蔚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差了小莲偷偷出去打听消息。   小莲回来称李细君高热两日便痊愈了,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离开院子半步,每日最多是在院子里练习射箭。   李参将被打了五十军棍,险些丢了半条命。   外人都道世子军法如山,对谁也不会留情,不过叶芷蔚心里清楚,这一次,风暮寒真的是暗中手下留情,要是换成别人,早就打死了,哪里还能留他口气在。   青衣消失的第二天。风暮寒重整军队,带了五百名军士,护着大皇子的棺柩踏上返京之路。   叶芷蔚离开的时候,李细君没有来送行,只让身边的丫鬟送来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我也会试着相信。   叶芷蔚将字条撕成碎片,看它一点点在手中被风吹散开来。如同散去的雪花。   青衣要在暗中潜伏三年,并以别人的身份活着,而三年后,细君也该十三了,不知那时,她会是一番什么模样。系坑央划。   护送大皇子棺椁的队伍一路南下。   叶芷蔚身子已有三个多月,肚子也微微隆起来。衣裳都显得小了些。   她找来小莲商量着替时改几件衣裳路上穿,可谁知第二日风暮寒便命队伍在临近的城池内休整一日。   他让人找来城中绣娘,一日功夫便赶制出来好几身衣裳。   叶芷蔚见了颇为无奈,一方面怪他兴师动众,可另一方面知道他是真心关心自己。觉得这样给他添了不少麻烦,怕回宫之后皇上会怪罪于他。   风暮寒却并不在意,幽幽道:“反正那棺材里的肉已经烂的差不多了,也不差这几日。”   结果不提这个还好,叶芷蔚最大的毛病就是想象力过于丰富,结果害得她当天一口肉也没吃下去,全都吐了。   对此风暮寒颇为歉疚,极有耐心的哄着她,让她多吃些。   他们回到京城时,已近年关。   京城内银装素裹。   川明接替了青衣侍卫统领的职位,回城之后奉命护送叶芷蔚先出北城门,回了庄上。   而风暮寒则带着大皇子的棺椁进了宫,向皇上复命去了。   叶芷蔚刚进了门,凌钰便听到外面丫鬟报事,急的从屋里迎出来。   叶芷蔚见王妃身着淡青色夹袄,领边袖口俱是毛绒绒的兽毛,整个人显得胖了不少,连忙迎上去握了她的手,亲热的叫了声:“母亲。”   凌钰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这才放心的拍了拍胸口,“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两人亲热的挽手进了屋子,地上放着炭盆,里面正烧着上好的银丝炭,一点烟也不见。   凌钰拉了她在热炕上坐了,让丫鬟拿来了毯子搭在她的腿上,细细问起这一路发生的事情。   叶芷蔚也没有隐瞒,只挑着重点将事情说了。   凌钰微微叹息,“旁人都看着寒儿身居高位,皇宠荣耀,可谁又知他背后付出了多少。”   叶芷蔚安慰道:“母亲不要担忧,这次世子圆满的办了皇上的差事,皇上定然有重赏的。”   凌钰苦笑:“金山银山也不过是身外之物,换不来一世安康。”   叶芷蔚没想到王妃竟看得这般透彻,不由得赞叹道:“难怪世子如此优秀,原来是母亲养得好。”   凌钰被她逗笑,以手点指着她的额头,“就你嘴甜,对了,我险些忘记了,你父亲有封信让我交给你。”   “父亲?”叶芷蔚一愣,她当初离开京城时,父亲还伤着,她本想着一会从王妃这里离开便去看望叶淮安。   “你父亲已经离开京城了。”凌钰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歉意,她打开炕头的柜子,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来交到叶芷蔚手上。   叶芷蔚迫不及待的拆了信,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父亲的亲笔信,叶淮安的字便如同他的人一般,气质儒雅,又不失威武之风。   将信看了一遍,她原本满怀期待的心情瞬时落到谷底。   叶淮安伤好后便联系了城中的莫三笑,信上说他与莫三笑一同去了南方,她若是想与他联系,可以通过松鹤堂给他去信。   “你父亲是个重情重意的男子。”凌钰安慰道,“他是怕连累你和寒儿,不过莫三笑应该也非等闲之辈,而且又与你父亲有过命的交情,定然会保护好他。”   听了王妃的话,叶芷蔚心里这才稍稍好过些,又问起她走后父亲的情况,凌钰便细细跟她说了。   当凌钰说起叶淮安刚能下床行走便每日握剑练习腕力时,声音不禁有些哽咽,“我让他不要逞强,谁知道他却跟我说,他若是无力握剑,以后便不能保护你。”   叶芷蔚想起叶淮安这一生,也觉得有些心酸,她原本并不是个爱哭的人,谁知可能是怀着身子的关系,人的性子也跟着变得多愁善感,陪着王妃一起掉了会眼泪。   只把一旁的小莲急的不行,好不容易才插进话来道:“世子妃回来本是喜事,夫人莫要哭坏了身子。”   凌钰这才擦干眼泪,自嘲笑道:“看看咱们娘俩,一对没出息的。”   叶芷蔚也笑起来,留在王妃屋里,陪着她用了晚饭。   直到大门要落锁时,风暮寒才回到庄上。   叶芷蔚有意避嫌,谎称累了,于是先带着小莲回了自己屋子。   她以为风暮寒会留在王妃那里,多陪母亲多说说话,可谁知她刚进了浴桶,外面便响起他的脚步声。   她将整个身子全都浸到浴桶里,只露出半个小脑袋来,戒备的盯着屏风后转出的身影。   风暮寒一进来就见某只小狐狸如临大敌般的瞪着眼睛,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现在的模样就连半分的威力也没有,只会让眼前的野兽更加得意。   ☆、第406章 鸳鸯瓦冷,锦被帐暖   叶芷蔚缩在浴桶里不肯出来,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风暮寒步履从容的来到屏风前,先是脱去了外衣,然后又慢条斯理的解着中衣的带子,露出肌理分明的脊背。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不由得看呆了眼。   等风暮寒转过身来时。她仍在呆呆的盯着他看,粉嘟嘟的樱唇微微张着,热气腾腾的水雾中。她的眸子闪亮亮的。   “为夫的身子就这么好看?”风暮寒语气幽幽,带着丝戏谑的意味。   叶芷蔚猛地回过神来,“谁……谁看了!”打死也不能承认。   风暮寒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扬,瞬间露出的微笑就像夏日里盛放的花朵,直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口水都流出来了。”风暮寒伸手捏着她的面颊。   “骗人,我才没有流口水。”叶芷蔚赌气将他的手打到一边。   风暮寒却直接进了浴桶,原本就不大的空间立时被填满了,水全都溢到了外面。   叶芷蔚起身想要离开,不想风暮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进了怀里。   水波荡漾起波纹。溅起的水花落了她一脸。   “风暮寒!”她紧张的护着自己的身子。   “怕甚,为夫也不是没见过。”他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一板正经的帮她擦洗身子。   “我可以自己来……”叶芷蔚想站起来,水下的部分触碰在一起,感觉过于顺滑,令她的背后时不时窜起细小的火花。   她知道再这么洗下去,只怕就会被这家伙吃掉了。   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风暮寒真的只是在帮她擦身,没有逾越雷池半步。   “皇上病了。”他的话让她不禁一愣。   “太医院的人全都束手无策。”风暮寒继续道,“听说后来是太子太傅出了个方子,让太医院那边看过了才给皇上用了药,效果竟是出奇的好。”   叶芷蔚听出他话里带着的一丝异样不由得抬头仔细看着他的眼睛。“太子太傅是什么人?”她不记得前世曾见过这个人。   “听闻他乃前朝老臣推荐,在太子三岁那年便做了太子的启蒙师傅。”   叶芷蔚见他眉心深蹙,不由得伸手拂上他的额头,“好不容易回了家,不要再想这些烦心事了。”   风暮寒微微一愣,刚蹙起的剑眉便舒展开来。“也是……明日自有明日忧,今日娇妻在侧怎能错过。”   叶芷蔚心中大窘,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他却直接将她从浴桶里抱了出来。   烛光下她的小腹微微隆起,身上也比以往显得更加丰盈。   “长肉了。”大手滑下她的腰身,轻轻捏了捏。   “是不是变得难看了。”叶芷蔚沮丧道。   “怎么会。”风暮寒低低的笑了声,“为夫巴不得你快些胖起来。”   “不会是骗人的吧?”叶芷蔚身子刚一碰到床,便缩到了床里。   风暮寒取了干净的棉布慢条斯理的替她擦着头发,“为夫何时曾骗过你?”   感觉到风暮寒话中隐隐透出的宠溺,叶芷蔚的心里不由得一软,她向后扬起头。小手去够他的脸颊。   风暮寒低下头来,鼻尖与她近在咫尺。   叶芷蔚嘻笑着用自己的鼻子去蹭他的鼻子。   “今晚……可以吧……”狭长的凤眸深处闪烁着幽暗的光芒,就像黑夜里一闪而过的流星。   叶芷蔚忽地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还没等风暮寒明白这笑容背后隐藏的含义,她张口便咬住了他的鼻子。   心中小人笑的得意,让你再调戏我,也让你吃一次亏。   可是还没等她笑到最后,风暮寒的大手不知什么时候伸进了被子里,直接抓住了她的弱点,手指微动,一道道尖锐的电流瞬时便让她溃不成军。   “风暮寒……”她畏畏缩缩的向被子里躲去,“我错了……”   “野丫头,竟然敢咬为夫。”幽深的凤眸逼近过来,他已经完全占领了进攻的优势。   小狐狸缩作一团,可是床上就这么大的地方,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你会轻点么……”她支吾着,把头埋进了他的胸口。   风暮寒轻笑一声,将她揽进怀里,“放心……有为夫在。”   一直忐忑的心情不知怎么就安定了下来。   就算明日宫里依然危机重重,暗中敌人伺机窥探,可是这一切都仿佛变得不再重要。   此时此刻,唯有彼此怀抱中的温暖才最真实。   “薇儿……”风暮寒轻声唤着她的名字,眼角眉梢带了媚色,诱人遐思。   他侧过身子去将吻印在了她的秀发上面,微湿的云鬓在烛光下闪动着亮丽的光彩。   叶芷蔚的身子刚动了动,便被他反从身后捉住。   无需任何戒备,烛火红影间,天地也仿佛随之流转。   他温柔的自她身后探入,水乳交融的一刻,所有的一切都陷入进迷离而幽深的梦中。   他便是她,她也成了他,情丝缠绕,十指扣成双。   浓情的火焰燃烧起来,两人就像浴火重生一般,在火焰里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成为彼此的一部分,永远无法分得清究竟哪一部分是属于他,或她的。   鸳鸯瓦冷,锦被帐暖,画烛银台下,灯花并头结双蕊。系匠吐亡。   窗外,月上中天。   翌日。   叶芷蔚醒来时,窗外隐隐透着雪色。   她支起身子,想要看清窗外是否落了雪,锦被滑落下去,冰冷的空气触在身上,让她打了个哆嗦。   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将锦被重新罩在了她的身上。   她这才发现,风暮寒竟然还睡在她的身边。   “你今天不上朝么?”她问。   “这么冷的天,刚醒就打算要赶为夫出去了?”风暮寒枕着自己的手臂,慵懒的靠在枕上。   叶芷蔚吐了吐舌头,“当心迟到了皇上扣了你的俸禄。”   “就算为夫的俸禄被扣光了,不是还有你么?”风暮寒一手将她拽进怀里,并在她身后掖好了被角。   与外面的寒冷相比,再三思量下,叶芷蔚觉得还是被里的热源最舒服,于是往他的身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重新躺下。   “皇上允了为夫休沐三日,你都想去哪里?”   叶芷蔚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喃喃道:“这么冷的天,还是吃羊肉火祸最好了……”   “你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家里厨房做便是了。”风暮寒说完发现怀里的人没了反应,待他低下头来,这才发现怀里的小人已经重新睡了过去,时不时还吧嗒着小嘴。   他伸出手指放在她的双唇之间,饶有兴趣的看她嘟起小嘴蠕动着,好像在吃什么美味一样……   ☆、第407章 斩断最后的牵绊,威武侯爷   一连三日,叶芷蔚都窝在庄子里。   苍明带了庄上的农户闲来无事去后山围猎,令叶芷蔚意外的是,风暮寒也去了。   以往他可是对这些事最无感的,也不知他怎么就突然积极起来了。   傍晚时分。上山围猎的人全都回了庄上。   叶芷蔚老远就看见她的小隼气势汹汹的站在院里那堆猎物上面,好像那堆东西全是它猎来的一样。   叶芷蔚忍不住发笑,风暮寒脱了外面被雪水打湿的兽绒大氅。走过来站在她的身边。   “晚上吃涮兔肉怎么样。”他低声道。   叶芷蔚抬头看着他,“怎么就想起吃这个了?”   “羊肉虽滋补,但你怀着身子,崔先生说吃多了上火。”他伸手隔着她的衣裳,捏了捏,似乎对她身上衣裳的厚度极其不满。   “你都猎到了什么?”叶芷蔚兴奋的问,乌黑的眸子映衬在雪地里,显得亮闪闪的。   “我带你过去。”风暮寒一手揽住她的腰,小心带她在雪地上行走。   鹰隼见到她过来,乖巧的从猎物堆上飞下来。将小脑袋搁在她的腿上。   风暮寒提起一只肥硕的野兔,她伸手摸了摸兔子身上的毛,“好软……”她叹道。   “你要喜欢一会让他们把皮拨了,你留着做个暖手炉套。”风暮寒建议道。   “好呀。”叶芷蔚痛快应了。   庄上农户忙着收拾猎物,鹰隼却是饱食了一顿动物内脏,不过这一次它却学乖了,吃了生肉后没有再去靠近叶芷蔚,而是独自飞到屋顶,歪着头看着院里生起篝火。   空气中弥漫着烧肉与葱姜碎末的香气……   叶芷蔚吃饱后舒服的靠在热炕上,头枕着风暮寒的腿,“以后的日子要是都能这样过就好了。”系匠住号。   风暮寒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明天皇上可能会下旨。到时我会派川明来接你回南王府接旨。”   提起南王府,叶芷蔚的嘴巴撅了起来。   “莫要担心,一切都有为夫在。”风暮寒幽幽道,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叹息着。   叶芷蔚抬头,看见风暮寒的眼底。隐隐闪烁着火光。   第四日一早,风暮寒天不亮便上朝去了。   叶芷蔚留在庄上陪凌钰,两人一起用过早饭便在院里赏雪景。   就在这时,小莲进来道:“川明统领来接世子妃回南王府接旨。”   叶芷蔚与凌钰相互对视一眼,凌钰叹道:“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你莫要担心,寒心既然答应你,他便一定会做到,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叶芷蔚随川明离了庄子。   南王府内早已设摆下接旨的香案。   令她意外的是,她今天只见到白晴姨娘忙前忙后。却不见另外两位姨娘的身影。   悄悄问了身边相熟的下人才知道,南王罚了她们禁足。   叶芷蔚心中不屑,不过是禁足而已,那些吃人的嘴还在那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又张开来咬人。   从进了南王府后,小莲与柳烟便寸步不离的跟在叶芷蔚身边。   她现在已经显了身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这些跟她出来的下人一个也别想逃开风暮寒的处罚。   宣旨的仍是宫里的刘公公,因着与叶芷蔚有些熟悉了,上前来拱手道贺:“世子妃大喜啦!”   尽管不知道这旨意内容,不过看刘公公这么说,想来是好事,于是她回礼,“这次又要劳烦刘公公了。”   刘公公又与她寒暄了一阵,一旁南王的脸色却有些阴晴不定,不过当着宫里人的面,他一直没有什么表示,不过目光时不时的会落在叶芷蔚的肚子上。   不管怎么说,叶芷蔚肚子里怀的是他的第一个孙子,或是孙女,为了安全起见,他便将秋双跟冯采珍全都禁了足,省得今天这些女人再出来闹事。   因为府里没有主事的主母,所以白晴不得不忙前忙后,俨然像是王妃一般,只是她那身量与气度,却怎么看都不是王妃的料,处处都透着小家子气。   刘公公正式宣旨时,小莲为叶芷蔚拿来了厚厚的垫子,两人小心的扶着她跪下接旨。   等到她稳稳的跪好,刘公公才开始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南王世子风暮寒,奉旨剿灭叛军有功,护大皇子棺柩回宫,忠心可见,朕心甚慰,特封威武侯爷之爵,叶芷蔚,安逸郡主因已有一品诰命在身,特赐封地百亩、锦缎百匹、黄金千两……”   刘公公圣旨尚未宣读完毕,南王府内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竟封了风暮寒威武侯爷的爵位?   虽说侯爷的爵位比起南王爷的位子来小了些,不过听着圣旨里的意思……好像是要另立门户了。   南王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果然,末了,刘公公道:“特赐威武侯宅院一处,允其归还南王世子之位……”   南王只觉胸口像被什么堵着,喘不上气来。   没想到,一直以来,他用来震慑众人的世子之位,却被风暮寒弃置如履,他宁可自请封号也不要他老子的世袭爵位。   刘公公宣旨完毕,上前拱手对南王笑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南王袖子里的手在颤抖,可是他却只能笑着与刘公公寒暄。   叶芷蔚让柳烟拿了红封打赏刘公公,刘公公笑着接了,带人回宫复旨去了。   王府下人全都过来给叶芷蔚磕头道喜,叶芷蔚出手也大方,每人都是双份的红封,那银子如流水般从手里出去,只看得白晴眼睛都直了,南王嘴唇抽动几下,只吐出一句:“败家!”   叶芷蔚却根本就不在意南王怎么说,这钱是她的,她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风明辉在一旁一时间也有些傻眼,不过更多的,则是高兴。   风暮寒放弃了世子之位,那么南王只能从他们兄弟三人中挑出一人继承世子之位。   而三人中,只有他年纪最长,最适合接替这位子,想到以后他也能官袍加身,无论走在哪里都会让人高看一眼,他的心里兴奋的不住发抖。   南王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叶芷蔚打赏那些向她道贺的下人,心中涌起浓浓的苦涩。   凌钰走了,现在她的儿子也毫不犹豫的弃了那唯能显示出他与南王府有联系的爵位,这分明就是想与他划清界限。   想起当初,王府里所有人都为了这个位子明争暗斗,几个儿子打的头破血流,女人们各使手段,可是现在,风暮寒将这位子拱手送上。   威武侯爷……   南王看向叶芷蔚,以后她生下的孩子,也要继承那威武侯爷的爵位……不管风暮寒再立多少战功,也无人会再提及南王府半句。   这道圣旨就像一把刀,直接斩断了风暮寒与南王府之间的最后一丝牵绊。   ☆、第408章 父不父,子不子   皇上的旨意一下,相信用不了几天,这消息便会飞遍京城千家万户。   南王世子竟自请弃了世子之位,皇上便封了他一个威武侯爷,这背后隐含的意义已不言而喻:皇上是看重着威武将军的。   叶芷蔚打赏了下人后便吩咐柳烟带人去清月居收拾东西。   难得皇上赏了宅子。那可是威武侯爷府,以后她的身份便是侯爷夫人了,只要想到再也不用天天待在南王府里。面对那帮女人的尖牙利嘴,她觉得就连周围的空气也跟着清新起来。   “你就那么急着搬走?”南王冷哼一声。   叶芷蔚平静的看着南王,“王爷何出此言?”   “风暮寒那小畜生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么。”这个儿子太过优秀,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将他控制在手里。   叶芷蔚脸上神色微凛,“想必来王爷也早就盼着让我们搬出去了吧,您又何必现在倒打一耙?”   南王闷哼一声,“本王知道,这小畜生早早就想离开府里,你别在本王跟前装糊涂。”   “就算他想要离开,也是您逼出来的。”叶芷蔚毫不示弱,反正皇上旨意已下,就算这时候撕破脸,她也在所不惜,以往她不敢说的。今天她都要说出来。   “你说什么?”南王蹙紧眉头。   “难道不是么?在您眼里何曾把他当做自己儿子一般对待,既然老子无情,做儿子的又何苦自寻死路。正所谓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则犯,臣不臣则诛,父不父则无道,子不子则不孝,您口口声声骂他是小畜生,但不知您有没有想过,他是王爷您的儿子,他是小畜生,那老畜生又是何人?”   “你……”南王紧攥起拳头,额角青筋乱跳,还从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骂他老畜生。   川明等人就站在不远处,见南王脸上神色变化。悄悄往这边移了移,他们的任务便是保护世子妃……啊……不,现在应该称其为侯爷夫人了。   “王爷。”叶芷蔚突然恭敬的向南王深施一礼,“在他的心里,您永远都是他的父亲,这一点任何人也无法改变,可是在您的心里,他只不过是您众多儿子中的一个,您会想着他。不过是因为他能撑起南王府的这块牌子,这么多年来,他的心已经被您伤透了,求您手下留情,放他一条生命吧,您的养育之恩,他早已用血偿还过了。”   南王就像被雷击中似的,心中的暴怒竟在叶芷蔚的三言两语中,全都化成了苦涩。   是他错了吗?他只想保住南王府的这块牌子……   他记得,他的父亲,他的祖父,都是这么做的,只有撑住南王府的这匾额,才能护得住一家老小,有了圣眷下面的子孙后代才能有好的出路……   叶芷蔚一礼过后,直起身子,“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妨碍王爷的决断,您想立谁为世子,都与他再无干系。”   “可他还是本王的儿子!”南王好不容易才吼出一句。   “没错。”叶芷蔚坦然面对南王,“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可是您再也不能左右他的决定,您不心疼他,逼他去带兵打仗,可是妾身却是心疼的紧。”   自立威武侯爷府,这便是风暮寒挣脱开枷锁的第一步。   “请王爷好自为之,妾身告退了。”叶芷蔚转过身去,命柳烟留下,将清月居里的东西彻底清理出来,能带走的全部带走,然后将清月居整个封了起来。   叶芷蔚最后看了一眼清月居里熟悉的一影一物,毅然转身。   这里,曾经是风暮寒的家,可是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只要有她在,他便不会孤独,她在何处,家便在何处。   出了南王府,叶芷蔚问,“皇上赏了哪处宅子?”   川明恭敬道,“离皇宫很近,听说是先帝在位时,长公主跟驸马的府邸,后来一直空着……”   叶芷蔚的脸上露出笑容。   长公主跟驸马的宅子,看来皇上是赏了他们一处喜房。   “侯爷还在宫里,他说让属下先带您去瞧瞧,天气太冷,要到开春才能修整院子,现在只能先让人收拾了,凑合着住着。”   叶芷蔚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马车一直驶进了威武侯爷府,小莲挑起车帘,扶着叶芷蔚下了马车。   院子里风景极好,东西两园,通往后宅大门在南侧,经门厅、花厅,至大厅前小门可直接进西园。   北院有藏书楼,与后宅相通,自后宅往东是一处大园子,假山水池,草堂清幽,另有一处重檐楼屋,下有主厅两间,上设重楼复道,竟能通向后宅。   川明道:“夫人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属下这就安排人去办。”   叶芷蔚在园子里走了会,觉得有些累,于是让小莲取了垫子,坐在沧浪石亭内。   “不用做什么改动。”叶芷蔚道,“让人来打扫了,我也好尽快接了母亲过来住。”   庄上虽然好,但总归是靠着山根,气候远比城里要冷得多,随着她怀的月份增加,还是住在城里比较方便,有时还可以出门散散心。   川明将叶芷蔚的要求都记了下来,转头吩咐人去办。   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   皇帝身上搭着明黄绣龙的袍,时不时清咳几声。   面前的棋盘上,黑白双方战势正酣。   他亲封的威武侯正坐在他的对面,神色淡然的盯着棋盘。   “风爱卿棋艺越发精湛了。”皇上叹息道,“想当年朕还能在你手下赢个几回……”   “微臣不过是时常带兵于阵前,所谓熟能生巧,自然融入到了棋盘里。”风暮寒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枚白子,稳稳落在棋盘中。   皇帝摇了摇头,将手里黑子丢了,“朕又输了。”   “皇上承让。”风暮寒淡淡道。   内侍总管这时从外面进来,小心翼翼凑到皇帝身侧,低声道:“皇上,兵部的大人们都在殿外跪着呢……”   皇上头也不抬,“不急,让他们多跪会。”系布肠划。   内侍总管脸色发青,“外面天寒地冻的,只怕大人们的身子……”   皇上不再理会内侍总管,将棋盘一拂,“风爱卿,陪朕再来一盘如何?”   风暮寒一言不发,却是将白子重新收回到一起。   一个时辰后,内侍总管又进来一次,围在皇上身后团团转,可是却不敢随意插话。   皇上又连着输了三局,以袖掩口,咳了一阵,苦笑道:“风爱卿当真是一步也不让。”   风暮寒依旧从容落子,“两军阵前,臣从不手软。”   皇帝笑起来,呛咳了半天才平缓下来,只说了一个字,“好。”   大殿外,兵部的官员们跪在那里,有的手里还捧着血书,自从风暮寒回京后便向皇上提起了叛军与北番勾结之事,皇帝大怒,一连捉拿了数名兵部官员入狱。   兵部一时间人心惶惶,有人便跳出来指责风暮寒依仗皇威排除异已。   对此,风暮寒并没有任何解释与回应,再加上皇上又准了他三日休沐,朝中对此质疑的声音更大了。   原本以为皇上心里定会有所动摇,可谁知今日早朝,皇上竟下旨,封了风暮寒一个威武侯爷的爵位。   某些人物再也坐不住了,要在风暮寒完全得势之前就将他消灭在萌芽中。   ☆、第409章 殿前施压,威武侯爷出手   御书房内,气氛异常压抑。   内侍总管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回了龙书案前,看着桌案上风暮寒前些日子递上来的折子。   “死谏?”皇帝哧哧冷笑,“他们以为朕老了。是好糊弄的么?”   风暮寒微垂凤眸,一语不发。   “风爱卿以为,朕当如何?”   “臣……”风暮寒似有些犹豫。“臣有一物,请皇上过目。”   皇帝抬眼看了看他,“呈上来。”   风暮寒从怀中取出一摞信件,内侍总管上前来,接过信,放在桌案上。   皇帝随手抄起一张信纸来,不看则已,刚看了几眼忽地脸色大变,接连看了几张,猛地一掌击在桌案上。系叉何号。   “去,将锦衣卫严大人请来。”皇帝气的脸色发白,怒声吩咐道。   内侍总管颠颠的跑去了。   皇帝越看眼前的那些信件越气,抓起白玉镇纸,直接就砸到了地上。   风暮寒平静的站在一旁。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皇帝的怒气。   过了一会,皇帝似乎平静下来,看向风暮寒不悦道。“你为何到了今日才把此物拿来给朕看!”   “此事关系重大,臣不想引得朝堂动荡,原本弹劾臣的折子已经不少了,臣的妻子好不容易才怀了子嗣,臣不想再出风头,唯想保她们母子平安……”   皇帝嘴唇抖了抖,缓缓摇头,“你这是想把朕架在火上烤!”   “臣只想保住妻儿。”   “你想明哲保身?”皇帝怒冲冲坐回椅子上,“你们都想躲得远远的,把朕一个人丢在这里,等着那些狼子野心的畜生们吃了朕不成!”   “微臣势单力孤……”风暮寒话音未落,门外内侍通传:“锦衣卫严大人到!”   锦衣卫指挥使严岐山走进来,向皇上施礼:“不知皇上召微臣所谓何事?”   皇帝理也不理严岐山,抬手从龙书案后取下一把宝剑,丢在风暮寒面前,“你去……带着锦衣卫。替朕把这差事办了!”   “臣,尊旨。”风暮寒垂首应声,凤眸内暗流翻涌,道道血芒闪烁着嗜血的光华。   大殿外。   兵部众位官员跪了足足好几个时辰,有些上了年纪的,早就受不住这天寒地冻,旁边还要有人搀扶着。   他们已经私下商定,今天只要皇上不肯拿出个主意来,他们就绝不离开。   这朝堂中。莫不是官官相护,可是风暮寒竟连提前的知会都没有,便直接向皇上奏了一本,将北边官员勾结北番的事牵扯出来。   那些官员若是被押解回京审问,连累的官员会更多,他们只得在风暮寒将事情弄大之前把这苗条掐死,更何况这兵部里,各个势力盘踞,互相牵扯,真可谓是剪不断理还乱,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们正低头窃窃私语,忽见远远地,风暮寒走过来。   头戴七梁冠,一袭大红赤罗衣,青领缘白纱中衣,赤罗蔽膝,腰横玉带,结黄、绿、赤、紫四色花锦绶……   风暮寒走的很慢,步履从容,如同在逛自家庭院一般。   所有兵部官员的脸色全都阴了几分,有几人甚至还在暗中露出不屑的冷笑。   虽然皇上封了他威武侯的爵位,可是离了南王府,他在朝中便是孤身一人,而且他的背后又没有其他势力撑腰,就连那些皇子都与他搭不上关系。   就算他带兵杀敌再英勇无敌,也敌不过朝堂悠悠众口,皇帝怎么可能会为他一人而得罪他们整个兵部,想来他失宠也是早晚的事。   风暮寒缓缓来到众人面前,停下脚步,“各位大人可是跪得累了?”幽幽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冷清的好像一潭寒泉。   众官员纷纷抬起头来。   风暮寒站在那里,神色与以往别无二致,狂妄不羁。   “威武侯爷这是什么意思,想来看我们的笑话?”兵部侍郎不屑道。   旁边有人悄悄碰了一下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微微一愣,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风暮寒身后不远处,一片绯红正逐渐充满了他们的视线。   清一色飞鱼服的锦衣卫,带着腰刀,威风凛凛的聚拢过来。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所有跪在地上的官员全都绷直了身体。   锦衣卫严岐山腰间佩着绣春刀,走在最前面,来到风暮寒身边后,拱手:“威武侯,人我已经都带来了,不知要拿哪一个?”   众人听了全都惊得瞠目结舌。   什么要拿哪一个?这可是在皇宫大内,他怎么能直接拿人!   “风暮寒,你这是什么意思!”兵部侍郎叫道。   “住口!”一旁锦衣卫喝道,“威武侯爷的名讳岂能是你能叫的!”   风暮寒毫不在意,微侧过身子,有人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他的腰间悬着一把镶嵌着各色宝石的佩剑。   虽然做为兵刃这样华丽的剑并无多大用处,可是不少人却能认得上面赤金的金龙,这是皇上的御用之物,也就是说……这是皇上赐给风暮寒的……   风暮寒抬起手来,众人这才发现,他的手里拿着一份名单,“照着这单子上的人名拿人便是。”他幽幽道。   锦衣卫严岐山将名单接过,随手递到身边的一名锦衣卫手里。   风暮寒凤眸微眯,凌冽的目光从兵部侍郎身上扫过。   兵部侍郎只觉心中一紧,额头上冷汗涔涔。   随着锦衣卫念出兵部各个官员的姓名,便有锦衣卫涌上前来,将对方拿住,拖走。   才一会功夫,跪在大殿前的官员已经所剩无已,有人偷眼看了看周围,只见大多数人都瘫倒在地,吓的面白如纸。   只用了两柱香的功夫,大殿前只剩下了寥寥几人,显然兵部的人,几乎已经全都被锦衣卫捉了去。   风暮寒缓步走过来,所有剩下的兵部官员全都下意识的向后退去,虽然刚才的名单里并没有他们的姓名,可是自眼前这位威武侯爷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吓得他们浑身直冒冷汗,就像脖子间横着一把利刃,随时都可能落下。   “各位大人若是想继续跪在这里,自然无人阻拦。”风暮寒的皂靴停在他们的视线之中,“只是各位需要另想个死谏的由头了。”   风暮寒负手立于殿前,狭长的凤眸里冷意如霜,无人敢与之对视。   “刚才被拿下的,全都是与北番有勾结的反叛,各位大人若是想为他们求情,最好三思而行。”   风暮寒与锦衣卫严大人不知什么时候带人离开了。   那些剩下的兵部官员一个个面面相觑,此时,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接下来自己要如何选择,再若跪在这里,只怕就会被连累,与那些反叛同罪!   一瞬间,所有人全都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返身向宫外奔去……   ☆、第410章 斩除残党,二皇子提议   自古以来,文死谏武死战,朝堂中,总有些官员抱着一死博得身后名的想法,与皇上唱对台戏。   可是这一次。文官们真的是连死谏的理由也没有了。   皇帝第二天在早朝上,将那些通敌的信件丢到众臣面前的时候,所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些信件几乎牵扯了整个兵部。   而且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根据那些被捉进大狱里的官员们的口供,被牵连的各部人员越来越多。   整个事件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各部势力纷纷遭到不同程度的清洗。   做为后补的那些官员也全都闻风而动,想尽办法的托关系,找门路,往宫里钻。   原本不被人看好的威武侯风暮寒竟在一夜之间,跃身为成皇上身边的心腹之臣,不论是带着锦衣卫各处拿人,还是去大牢里审犯人,各处都能见到他的身影。   一时间,到威武侯爷府拉关系的夫人们也越发的多了起来。不过叶芷蔚全都以身子不适为由,让管家全都将来访的客人挡了。   府里的管事跟下人,全都是风暮寒一手安排的。不少人以前都曾在军中效力,有些是因为身有疾患,有些则是除了上阵杀敌,其他的事情全都不会,风暮寒将他们安置进府里,倒是在无形中增添了一份守卫的力量。   外人只道威武侯府里的下人一个个年纪不小,生得粗鲁无礼,可是却不知若是发生意外,他们拿起手边的家伙便是万夫莫当的铁血汉子。   叶芷蔚将凌钰接进府里来安置,凌钰拒绝了住进正房的提议,而是选了后宅的一处幽静之所,还将她身边的那十只绿头鸭也带了过来,每日天气好时,叶芷蔚都能看见那些膘肥肉满的绿头鸭们在雪地上来回嬉戏的身影。   不过她每次专注的盯着那些鸭子时,凌钰都会提醒她,“不准你打它们的主意!”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只能无限感慨的用袖子擦着口水。怅然若失一番。   这日晚上,叶芷蔚陪着凌钰用过饭后坐在暖阁里聊天,身边的丫鬟做着针线,炕头上还摆着好几件小孩的衣裳。   叶芷蔚时不时拿起来左右端详。   这时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侯爷回府了。”   叶芷蔚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小厮指的是谁,凌钰在一旁笑道,“竟连自家夫君都不记得了?”   叶芷蔚掩口失笑,“世子、世子的叫了这么长时间,哪那么容易改过来?”   两人又说了会话,可是却没有见风暮寒进来。于是叶芷蔚叫来外面的丫鬟,问:“侯爷现在何处?”   丫鬟道:“听门房跑腿的小厮说侯爷一回来就去了书房,侍卫统领川明大人也在。”   叶芷蔚愣了愣,川明的办事效率不如青衣,一般有了事情风暮寒都会打发暗卫去做,今天他把川明叫去书房想来是有要事。   凌钰见她坐立不安的模样于是借口要歇息,赶了她出来。   叶芷蔚没有去书房,而是直接带着柳烟回了正房,洗漱已毕,隐隐听见院里有人说话。   她便随手披了件狐裘在身皮,出了屋。   廊下悬挂着数盏灯笼,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晕,风暮寒正站在屋檐下和川明说着话。   风暮寒背朝向她站着,她只能看到川明的脸色,严肃而认真。   不知是不是出于习武之人的本能,风暮寒忽地转过身来,看到叶芷蔚站在门口。   川明拱手向叶芷蔚施了一礼,风暮寒侧过头去不知又跟他说了什么,川明这才低头匆匆离去。   “这么晚了还出来,当心冻着。”风暮寒走上台阶,将她身上披着的狐裘紧了紧。   “有事?”叶芷蔚想起刚才川明那严肃的脸色。   风暮寒轻轻摇了摇头。   叶芷蔚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脸上忽地露出笑容,眸子弯成了新月,“没事就好。”   风暮寒本以为她会追问下去,忽见她挽了他的胳膊往屋里去,不觉神色有些黯然。   叶芷蔚伸手想帮他更衣,却被他反抓了手,“我自己来。”   屏风后发出衣服摩挲的细微响动,一袭大红赤罗衣被丢到了架子上。   “为夫要离开京城几日。”风暮寒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不似刚才与川明说话时的那般严厉。   “去哪?”叶芷蔚解了身上的狐裘,坐在床沿上。   “办些差事……”   叶芷蔚等了一会,风暮寒却没了动静。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他的脾气她最清楚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将重要的事情全都装在自己心里,若是她不问,他便不说。   “你若是不告诉我,我会担心。”她淡淡道,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隐去了。   风暮寒脱了官袍,只着了里面月白缎的中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莫要担心,为夫心里有数……你只要好好照顾好自己……”他靠着床沿坐下,伸手将她拽进了怀里。   叶芷蔚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就算是隔着衣裳,她仍能感觉到他皮肤散发出的热力,与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   “是宫里面的事么?”她试探道。   “薇儿莫非不相信为夫?”风暮寒低头贴着她的耳边低语着。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我自己。”   风暮寒微愣,他没想到她竟会这样回答,不过转念又一想,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没错,他的小狐狸怎么可能是好糊弄的,他如果不说,她也不会追问下去,只是她会用自己的办法知道一切。   与其让她遭遇不明的危险,还不如让她早早的知晓一切。系叉估扛。   “皇上要出城去猎熊。”   叶芷蔚诧异的抬头看他。   大雪天的,要去哪猎熊?皇上不是还病着么,这又是要闹的哪一出啊!   风暮寒仿佛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轻声解释道:“正因为皇上病着,太子太傅手里的新药方需要一味新鲜的熊胆做药引,一连服用五日方能起效,而且这药引的新鲜程度要求极高,杀死熊后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做成药引,不然便会失去药效。”   “所以皇上便要你们去猎场为他猎熊?”叶芷蔚一脸的不忿,“这位太子太傅倒底是位什么人物,他手里怎么会有为药方,他应该是太子的启蒙先生吧,怎么会懂这些……”   “他平日极少露面,就连我也只见过他一面,而且离得极远,不过他倒是经常出入皇后宫中,以前是为了太子的学业,可如今却好像是又成为了二皇子的先生。”   叶芷蔚听得连连蹙眉,“那位二皇子,真的是皇后失散多年的儿子么?”   风暮寒眼底聚了淡淡的薄光,冷如霜华,“是与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是他向皇上提出来的,而且为了陪王伴贺,要求朝中三品以上大员携家眷一同前往。”   ☆、第411章 随行狩猎,夜宿营地   狩猎的队伍一路出了京城。   冬季皇室极少会去狩猎场,以前只在皇帝刚刚继位时有过几次狩猎活动,到后来因着政事繁忙,皇帝便极少在冬季有这兴致了。   这一次要不是因着需要新鲜熊胆做药引,皇帝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的离京。   叶芷蔚躺在铺了厚厚兽皮毯子的马车里。睡的正香,就算马车一路颠簸,她却一直睡到晌午才醒。   刚刚睁开眼睛便看到风暮寒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凤眸里满是紧张的盯着她。   “怎么……”她想坐起身,风暮寒的大手却伸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   “可是觉得不舒服?”他低声询问。   “没有啊。”叶芷蔚被他问的一头雾水,“只是……”   “什么?”风暮寒紧张道。   “只是肚子饿了。”她吐了吐舌头。   风暮寒脸色沉了沉,不过眼底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来,“既然醒了便吃些东西吧,我去外面看看。”   看他挑了车帘出去,小莲这才掩嘴偷笑道:“夫人您要是再不醒,侯爷就要去请大夫了。”   叶芷蔚有些无奈,“这几日也不知怎么,就想睡觉,不过胃口倒是好了很多,也不想吐了。”   小莲为她倒了热水,又从柜子里拿了自家制作的点心出来。“现在还没到营地,夫人先吃些点心垫个底。”   其实这次狩猎风暮寒不想带她来,可她这几日心里总是惴惴不安。连着几晚都没有睡好,有一次半夜居然还被噩梦惊醒。   好在风暮寒睡在身边,拍打着她的脸颊将她及时唤醒。   她搂着他的胳膊委屈了半宿,软磨硬泡,求他带她一起去。   风暮寒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可是却打不得骂不得,最后只得答应带她一起来。   这一路上,他就差把她揣在怀里了,走到哪都要盯着,就连皇上想见他都要派内侍来请。   一来二去,所有人都知道威武侯爷原来竟是个俱内的,一时倒成了狩猎队伍中的笑谈。   不过玩笑归玩笑,人们只在背后一笑了之,却没人敢当着风暮寒的面提及此事,要知道,这位皇帝身边的新贵宠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狩猎队伍晚上停在临时营地里。早有内侍和侍卫将营地收拾好,支起厚毡帐篷。   营地外,马儿嘶鸣,内侍宫女们鱼贯而过,热闹非凡。   风暮寒因为是皇帝身边的近臣,所以将叶芷蔚送回帐篷后便被内侍叫去了,临走时,他在帐篷外安排下他的近卫军,并嘱她不准到处乱走。   这晚的天气竟不似往日那般寒冷。北风停了,繁星点缀,如同被打翻的首饰匣子,钻石珍珠撒满夜空。   风暮寒一直也没回来,叶芷蔚因为白天在马车里躺了一天,这会在帐子里待得有些烦闷,于是便带着小莲出了帐子,准备在附近溜达几圈。系叉木划。   近卫军就跟在她们身边,所以她也不怕会闹出什么事来。   小莲搀扶着她小心的绕着帐子转悠,从前面的一座帐篷后面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你去看看,闫将军在不在……”   听到这声音叶芷蔚的脚步不由得一滞,正好那帐后的人探出头来,与叶芷蔚的视线撞在一起。   那人身穿一袭白狐裘,头上罩着兜帽,只露出半个脸来,不过叶芷蔚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明珠公主。   明珠公主看到她时,吃了一惊,她飞快的把头缩了回去。   叶芷蔚心中不禁有些诧异,以这刁蛮公主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主动躲避她?   不过既然对方先退让了,她也不想再往前走,于是让小莲扶着她往回走。   走出几十步后,小莲突然贴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夫人,您刚才有没有注意到明珠公主的肚子。”   叶芷蔚愣了愣,刚才她真没有注意其它。   “看那样子……好像比咱们府里的大夫人的肚子还要大着些呢。”自从风暮寒封了威武侯之后,府里便管叶芷蔚改口叫起了侯爷夫人,而凌钰则被称为大夫人。   “比母亲的肚子还要大些,那应该有五个月左右了吧……”叶芷蔚盘算着,她一直没有听到关于明珠成亲的消息。   闫程鸣与明珠因为发生了那件“意外”事件,而被皇帝赐下婚约,可是令人不解的是,从那之后,婚期却被一拖再拖。   明珠本心是看不起闫程鸣的,在她眼里,除了她的世子哥哥风暮寒外,再也没有男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可是闫程鸣却打破了她的梦,就算闫程鸣不娶她,风暮寒也绝不会要一个被人破了身子的女子为妃。   她不甘过,也恨过,可是她却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   最开始,闫程鸣拖延婚期时她还不以为意,可是渐渐的,随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感到了恐惧与羞耻。   她想将孩子打掉,于是去求身边的嬷嬷,可是谁知道那嬷嬷给她弄来了不少药,吃了却不见孩子下来,肚子无法控制的大了起来,于是,她只能在心里期盼着闫程鸣在别人还没有发现这件事之前将她娶过门去。   但是,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   闫程鸣总有这样或那样的要求推迟婚期,自从太子被废后,他投靠了英王,对于他来说,尚主的好处似乎也不是那么大了,皇后整日病恹恹的,好像整个后宫已经把明珠公主这个人给遗忘了。   叶芷蔚与小莲刚刚走回帐篷,只见川明与刘公公等在门口,见她过来刘公公笑道:“皇上有请侯爷夫人。”   叶芷蔚有些意外,“我家侯爷也在么?”   刘公公陪笑道:“都在,皇上突然兴起,想要见一见您,所以便差咱家请您过去。”   叶芷蔚看向川明,见他不易觉察的点了点头,这才跟着刘公公一同前往皇帝的大帐。   一行人刚刚走到营地中央,忽听一边传来男子爽朗的笑声。   叶芷蔚循声望去,只见营地篝火旁,坐着不少男子,其中一人手上还落着一只体形硕大的老鹰,显然是为猎熊而准备的。   桌案上面堆着不少空着的酒坛子,三皇子与英王也赫然在坐。   英王正与身边的男子说话,无意中转过头来,和叶芷蔚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站起来,就在这时,紧挨着他身边的那位年轻男子将手一扬,停在他手臂上的那只老鹰呼啦一下飞窜起来,展开的双翅足有两米,它一头向着叶芷蔚这边飞了过来……   ☆、第412章 两兽相争   川明一见老鹰向这边扑过来,立即上前一步,下意识的抽出剑来。   这时一边的侍卫疾声喝道:“住手,这是二殿下的猎鹰,休要伤它!”   二殿下?   莫非就是那个刚刚认祖归宗的二皇子么?叶芷蔚一走神。视线便落在英王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子身上。   那人二十多岁,生得皮肤白皙,面孔有几分与当初的太子相似。只是那双眼睛……并无阴森的效果,倒是得意与自负的神色具多。   她这一走神的功夫,猎鹰便已扑到近前,扑面而来的风中带着野兽特有的腥味。   刘公公见状大惊失色,皇上让他来请威武侯夫人,要是叶芷蔚出了什么事,他这颗脑袋就别想要了。   他用尖细的嗓音叫嚷着,想将老鹰驱赶开,可是那野兽怎么可能如此听话,利爪直接掠过他的手臂,刘公公的袖子立时便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川明只犹豫了片刻,手中利剑便向老鹰斩去,但还是晚了半步。   猎鹰轻松的袭击了刘公公后直奔后面的叶芷蔚而去。   小莲吓的紧紧抱住叶芷蔚,企图用身体替她挡住将要到来的危险。   就在这时。空中响起一声尖锐的鹰啼,一道黑影像利箭似的俯冲而下,直接落在猎鹰的背上。   叶芷蔚猛地后退一步。猎鹰被身后的影子硬生生砸到地上,紧接着滚做一团。   一时间,羽毛乱飞,尖锐的鸣叫声响彻夜空。   叶芷蔚定睛细看,这才发现刚才从天而降的竟是她养的那只鹰隼。   小隼的身形明显要小于对方的猎鹰,可是它却像疯了似的,全身羽毛炸起,身形看上去比原来大了一倍,它挥舞双翅,利爪嵌入猎鹰的背部不放,鹰嘴不断啄咬对方的背后。   “哪里来的小畜生!”这时对面篝火边的男人们全都站起来,二皇子怒声呵斥,命手下侍卫持剑上前,想要将帮助他的猎鹰。   川明抽出剑来,一步上前挡住了那些侍卫的去路。   “你是什么人,还不快些让开。若是伤了二殿下的猎鹰,要你用脑袋来赔!”营地里光线很暗,叶芷蔚他们又是站在帐篷附近,所以那些侍卫有些看不清他们的样貌。   这时刘公公从地上爬起来,尖声怒道:“大胆!咱家看哪个敢砍了威武侯夫人的脑袋!”   此言一出,对面的侍卫立时全都哑巴了。   二皇子似乎也有些意外,上前来想将两只纠缠在一起的老鹰分开。   可是两只野兽打成一团,根本不听他的命令。   就在这时,自皇帝大帐处匆匆跑来几名近卫军。上前四、五个人,不由分说直接按住正在地上的扑腾的两只老鹰。   小隼身形小,从一名近卫军的怀里挣脱开来,灵活的从他们的脚底穿过。   几名近卫军见它貌似不像猎鹰那样凶悍,于是也没有太在意。   不过叶芷蔚却是注意到了她的鹰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开始时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只是只带毛的动物,怎么可能露出这种眼神。   紧接着,她眼睁睁地看到她的小隼自近卫军的腿间穿过,几步便窜到那只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猎鹰面前,狠狠照着对方的眼睛啄去。   只听一声悲鸣,那只猎鹰的一只眼睛生生被小隼啄去。系叉土才。   小隼见一击命中,立即后退,挥动翅膀腾空而起,落到了叶芷蔚的身后,将小脑袋搁在她的腿上。   那模样就好像在告诉众人,它是谁家的宠物一样。   叶芷蔚站在那里,心里的小人险些被石化,她这宠物养的……怎么跟风暮寒那家伙一样的腹黑,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二皇子一见自己猎鹰被啄瞎了眼,着实心疼的紧,可是眼下看着刘公公跟威武侯的近卫军全都在眼前,他又不好发作,于是只好上前假意对叶芷蔚拱手道:“侯爷夫人没有伤到吧?刚才没有注意到夫人经过这里,这畜生野性难驯,不过刚才它也只是想抖抖威风,吓唬吓唬别人而已。”   言外之意,是他们小提大作了。   叶芷蔚这是第一次与二皇子相见,她平静的看着对方,淡淡道:“二殿下放心,不过是个畜生而已,我怎么会与畜生一般见识。”   一旁英王这时也走了过来,本想开口,可是听见叶芷蔚这话后却明智的选择了闭上嘴。   这时候,谁也不想主动捡骂。   二皇子脸色变了变,从他进宫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骂他,而且还让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回嘴。   “侯爷夫人受惊了,刚才只是个误会。”二皇子沉声道,“所幸没有伤到。”   就在这时,人群后响起内侍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所有人立即退开一步,让出条路来,躬身候驾。   只见一抹明黄龙袍自人群中走进来,在他身边跟着威武侯风暮寒,一身大红赤罗衣,面容妖冷,整个人就如同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剑般,周身煞气环绕。   二皇子抬头看了风暮寒一眼,立时便被对方凤眸里的如霜寒意震慑住了,全身僵直,半天没回过神来。   皇帝走到人群中,先是接受了人们的叩拜,然后看了一眼被几名近卫军按在地上,仍翻腾不已的猎鹰,蹙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二皇子开口,刘公公一溜小跑的凑到皇帝跟前,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而且还故意露出他那只被猎鹰抓伤的胳膊来。   皇帝听了偷眼看了下身边站着的风暮寒,见他凤眸微眯,浑身都散发出隐隐杀气。   皇帝轻咳一声,不易觉察的向旁边移了半步,与风暮寒拉开了些距离,开口问道:“不知可有伤到威武侯夫人?”   叶芷蔚大大方方上前见礼,道,“幸得自家养的鹰隼救护,不曾伤到。”   皇帝这时才看到她的身后紧跟着一只身形不大的鹰隼,银灰色的羽毛,跟在叶芷蔚腿边亦步亦趋,完全看不出刚才的生猛,倒是可爱的紧。   皇帝不由得惊讶道,“它竟能打得过那么大的猎鹰?”   二皇子眼中突然闪过丝深意,“父王,您可是想亲眼见一见这只小鹰的厉害?儿臣以前也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小鹰。”   听二皇子如此说,叶芷蔚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她才不相信这位二皇子会平白无故为的夸她的鹰隼。   “既然如此,那便让朕看一看,它真的有这么厉害?”皇帝饶有兴趣道。   叶芷蔚无奈,皇帝玩心大起,他们做臣子的是怎么也拦不住的。   只好后退一步,将鹰隼留在原地。   几名近卫军也只得奉旨放开手里按着的老鹰。   可谁知他们刚刚松开手,那老鹰竟挣扎起飞了起来,不敢与面前的小隼对峙,径自逃向了一旁的帐篷后……   “啊!”帐篷后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   那声音叶芷蔚再熟悉不过了。   小莲与她对视一眼,因为她也听出了那声音的主人——明珠公主。   ☆、第413章 明珠腹起惹暗议,郡主额驸提完婚   帐篷后传来明珠公主的惊呼。   皇帝脸色变了变,一旁刘公公会意,立即命侍卫前去查看。   不一会,有人将惹祸的老鹰抓了回来,与他们一同过来的还有明珠公主。   皇帝的目光自明珠身上掠过时。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惊讶。   他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再见到这个女儿了,因为平时明珠都在后宫,与皇后走的很近。就算他一连几个月也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一面也属正常。   可是眼前的明珠公主明显“胖”了很多,那肚子……无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肥胖。   不少人都将目光悄悄移到叶芷蔚的肚子上,又落回明珠身上……   皇帝嘴唇紧抿,半晌才开口对明珠道:“刚才没有伤到你吧?”   “没有……只是吓了一跳。”明珠支吾着,两手紧紧抓着身上的狐裘,企图把她的身形隐藏在衣裳里,可是无论她再怎么掩饰,也难以逃过在场众人的目光。   不过纵然大家看出端倪,也绝没有人敢将此事当面点破,要知道就算明珠公主未婚先孕这事再上不得台面,她也是皇帝的亲生女儿,皇上可以说她,但不代表别人也有这个权力。   皇帝脸色变了几变,终是没有发作,而是不悦道:“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明珠侧过身,将身形躲在灯火的阴影里,低声道:“我有事想找闫将军……”   皇帝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对内侍道:“闫将军在何处,把他给朕找来。”   内侍领命去了,其他无关人员站在这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皇上没开口,谁也不敢吭声。   皇帝站在那里倒像是没事人似的,跟风暮寒低声说着什么,风暮寒偶尔轻轻颔首。脸上神色波澜不惊,只把周围众人看得暗暗心惊,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就连这几位皇子都不敢在皇帝面前摆架子,没想到威武侯竟能得皇帝如此信赖。   不多时。闫程鸣跟着内侍赶来了,他抬头第一眼便看向明珠的肚子。   明珠只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没穿似的站在众人面前。   不管谁的走过来,都会第一眼落在她的身上,就好像她的肚子里藏着什么肮脏不堪的东西一样,就算人们什么也不说,但从他们的眼睛里,她却能看出讽刺、嘲笑与不屑。   “闫将军,朕记得当初曾赐婚于你跟明珠,当时虽然没有定下婚期,不过这时间拖的也有些太长了吧?”   闫程鸣拱手施礼:“回皇上,都是末将的不是,末将本想着若有机会能立下战功,再定婚期。”系系介圾。   “这么说你是不想委屈了明珠?”皇帝面无表情的看着闫程鸣。   “正是。”   听闫程鸣回答的一板一眼,明珠的鼻子里哼了一声。   她才不稀罕这个闫程鸣,要是不因为她的肚子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她才不要嫁给他。   “既然这样……”皇帝顿了顿,看向风暮寒道:“威武侯觉得朕应赏闫将军些什么才好?”   风暮寒薄唇勾起,“不论皇上赏些什么都是为臣子的荣耀,不如待回京之后,皇上让钦天监定个好日子,也免得明珠天天在心里惦记着。”   其实皇帝心里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他却不能自己主动说出来。   闫程鸣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皇帝笑了笑,“威武侯提议甚得朕心,就这么定了,待回京后你们便择日完婚,有朕在,怎么也不会委屈了明珠就是。”   “多谢皇上。”闫程鸣沉声道。   皇帝大笑,“要谢你还是去谢威武侯吧。”   闫程鸣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道冷光,他拱手面向风暮寒,不过嘴里说的却是,“多谢郡主额驸。”   皇帝听到这称呼也是一愣,现场气氛立时变得古怪起来。   闫程鸣此举好似在提醒众人,风暮寒在脱离南王府之后,是依靠着自家女人的关系才当上了威武侯。   叶芷蔚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的小人却向闫程鸣伸出中指:诅咒你以后生个孩子没屁眼!   风暮寒凤眸微垂,浓密睫毛在灯火下隐住了眼底的霜华,忽明忽暗,让人看不真切他心底的喜怒。   “闫将军客气了。”幽幽的声音宛如发自深潭底部,让人听了背后生寒。   闫程鸣感受到那股无形的杀意,身子微微一晃,脸上却扯出一丝微笑。   皇上又看了一眼明珠,心里越发来气,“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行。”说罢甩了袖,带着刘公公等人回了大帐。   众人恭送皇帝离去。   皇帝走后,众人也全都散去。   二皇子见侍卫手里还捧着他的那只瞎了眼的老鹰,不由得一把将它打落在地,从一旁侍卫手里抽出剑来,一剑将它刺死。   叶芷蔚见了,眼角跳了几跳,还没等她看清,一袭大红赤罗衣便挡住了她的视线。   “莫看,免得脏了眼。”风暮寒幽幽道,毫不顾忌的当着众人面伸手揽在她的腰间,“出来这么久冷不冷?”   “还好。”在这种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待,她乖巧的靠在他的身上,两人转身往回走。   明珠两手紧紧抓着狐裘,眼睛几乎要在叶芷蔚身上盯出个洞来,可是就算她再娇纵无忌,也不敢怀着身子扑上去自讨没趣。   英王望着风暮寒揽在叶芷蔚腰间的手,眸中月华微显幽暗。   当初他若是在丽妃面前再坚持一下,那么现在她怀的子嗣应该是他的,可是现在她的身份已经不容他再有肖想的可能。   除了威武侯夫人外,她还是宁逸郡主,姑皇的身份,比他还要长一个辈份。   闫程鸣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英王面前,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低声笑道:“英王殿下莫非仍念念不忘?”   英王瞥了一眼闫程鸣,“不知闫将军有何想法?”   闫程鸣鹰目微凛,“二殿下风头正盛,末将想借此送给殿下一份大礼。”   英王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明珠还站在那里,于是吩咐侍卫道:“护送公主回去。”   然后他与闫程鸣匆匆离去,隐身在一边的帐篷后。   “你想要什么?”英王问,他知道闫程鸣这个人,向来是无利不起早,不管是当初跟着太子也好,还是现在跟着他。   “末将要进羽林军!”   英王眸光一缩,羽林军与锦衣卫一样,同属于皇帝身边的禁卫军,如今锦衣卫貌似与风暮寒走的很近,他若想与三皇子分庭抗衡,必要先将自己的势力渗透进亲军十二卫中。   英王微微颔首,“本王会想办法。”   闫程鸣阴阴一笑,“那殿下便等着末将的好消息便是。”说罢他转身离去,在营里七拐八绕,悄无声息的去了明珠公主的帐篷。   ☆、第414章 悔不当初,惊吓小产   明珠公主回了帐中,劈手便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都一股脑的打落在地上。   一旁宫女们屏息静气,全都眼睛盯着脚面,一声不吭的退了出去,待明珠转过头想拿她们出气。却发现帐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软鞭,可是她抽出鞭子后却颓然的坐在了榻上。   以前她发脾气的时候那些宫人们都吓的要死,就算被打死了也没人敢吭气。可是自从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后,她觉得那些宫女们看她的眼神全变了。   从以前的畏惧变成了蔑视、不屑,她只要一发火,她们便全都悄然离开,竟连她的命令也不听。   她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只能将一切全都归罪于她的肚子。   帐篷外响起极轻的脚步声。   她一动不动的坐着,连头也不抬。   “公主好大的脾气。”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戏谑的男声,明珠吓了一跳,转过头,只见闫程鸣负手站在那里,一双鹰目上下打量着她。   明珠只觉得头皮发麻,背后发冷,她猛地扬起手中的软鞭,向着对方便抽过去。   闫程鸣将头一偏,只用一手便将鞭稍抓在手里,“公主这么大的火气。可是不愿与我成亲?”   “谁……谁愿意……”明珠咬牙切齿,想将鞭子抽回来,可是却不敌对方的力气。   “既然不愿,那我也不好强求,只是皇上金口玉言怎么好更改?”闫程鸣似在自言自语,“依我看只能去求那郡主额驸风暮寒,他在皇上眼前貌似还是有几分颜面,求他准没错。”说罢他将鞭子丢了,转身要走。   “等一下!”明珠急了,她是不想嫁给闫程鸣,但是如今她已没有别的选择,在她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之前若是不嫁出去,只怕皇帝会将她送到庙里。   闫程鸣故意慢走半步,明珠急急的扑过来,正扑在他的背后。闫程鸣脚步一滞,明珠的肚子正撞在他的身上。   “看来公主还是没有学乖,拿着自己的幸福当成儿戏。”闫程鸣嗤嗤冷笑。   明珠怒极,很想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她的幸福不正是葬送在他的手里么?大庭广众之下,将自己的身子破了,还说什么要娶她的话,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表示,让她成为了宫里的笑柄。   “闫程鸣,你倒底想怎么样!”明珠一字一顿道。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裳不放手,今天她必须要问个清楚。   “我不想怎样。”闫程鸣傲慢的转过身来,那神态与在皇帝面前时截然相反,他俯视着她,就像主人在看自己的仆从……不,那眼神就像在看他自己养的一条狗!   “我只想让公主明白自己的处境,你只有取悦我,才能更好的生活下去。”闫程鸣眼底带着自负的笑意。   “你……”明珠全身都在发抖,从小到大,她何时曾向别人低过头,就连皇后都是宠着她的,就算她犯了错,也会有人护着她,闫程鸣算是什么东西,竟敢这么跟她说话。   她抬手便是一个耳光。   闫程鸣轻松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向后一推,将明珠一把按倒在桌案上面。   桌案上的东西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   “闫程鸣!”明珠叫起来。   闫程鸣一手捏住了她的喉咙,一阵绝望的窒息感将明珠吞没了。   “你这肚子想来等不了多久了吧?”闫程鸣另一只手毫不留情的将手伸进了明珠的衣裳里,放肆的捏着她的肚子,“你以为自己还是高贵的公主么,像以前那样有皇后跟你的太子哥哥护着你?”闫程鸣大手一紧,明珠疼的叫出声来,可是她的脖子被掐住了,她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你现在就是一件破烂货,除了我还有谁能要你?”   明珠挣扎着,但是闫程鸣的身子将她牢牢的压在身下,根本动弹不得。   “我一会将你放开,你若是敢喊出声来,休怪我不客气。”闫程鸣傲慢道。   明珠痛的眼角已经挂了泪珠,可是她只能点头,她从没想过,闫程鸣竟一点也不怕她,而且还这么粗鲁的对待她。   闫程鸣真的松开了手,明珠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既然想嫁我,就要乖乖听我的话。”闫程鸣一把将明珠反过来按在桌案上,利落的扯开了她的裙子。   “你……你干什么……”明珠惊慌的叫起来,她感觉到他将手伸进了她衣裳内,大手在她的背部游走。   “闭嘴!”闫程鸣冷冷道,手指对准她背部的几处穴位便按了下去。   一股内力直冲明珠体内,瞬间她的肚子绞痛不已。   “记住我告诉你的话,如果你乖乖的照作了,我会堂堂正正的娶你进门,可若是你敢小嘴乱嚷,到时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了。”他贴在她的耳边低语着。   明珠只觉得肚子越来越重,裙子里又湿又热,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流了出来,浸湿了她的双腿。   “好痛……”明珠的双腿不住的打颤,可是闫程鸣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不准她喊人。   明珠疼的死去活来,在她失去意识之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闫程鸣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的目光始终盯在她的肚子上。   她终于明白了这个男人的可怕。   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为了达到他的目的,就连他的孩子都可以舍弃。   不……应该说从一开始,他只是为了她的身份才答应娶她,可是现在,她对于他已经毫无用处,皇后失势,太子丧命,他转投了英王,如今二皇子回来了,他的矛头已经调转了方向,当初的盟友已经变成了他现在的敌人。   叶芷蔚与风暮寒回了帐篷,两人正靠在床榻上说话,忽听帐篷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内侍尖细的嗓音在夜晚听来格外明显。系扔史才。   叶芷蔚警惕的竖起耳朵。   “发生了什么事?”风暮寒朗声问道,大手始终将叶芷蔚搂在怀里,显然是不想起身。   帐外的近卫军拱手立于帐前,“回侯爷,是明珠公主……因为刚才受了二殿下猎鹰的惊吓,小产了……幸得前去探望的闫将军发现,皇上正在派太医全力救治。”   叶芷蔚愣了愣,明珠又不是刚怀了孩子,怎么会一吓就小产了。   她疑惑的低头去看风暮寒,却发现他的唇角掠过一道不屑的冷意。   ☆、第415章 入山猎熊,意外突生   到达营地时,已过晌午时分。   天气不错,远处群山俱都被大雪覆盖,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叶芷蔚身上披着白狐裘。兜帽罩在脑袋上,上面还坠着毛毛绒绒的两只绒球。   内侍跟侍卫都在忙着收拾营地,皇上兴致很高。带着几位皇子和近臣站在营地外赏雪景。   女眷全都站在营地里,川明和小莲陪在叶芷蔚身边。护在她左右两侧,防止路过的人不小心挤到她。   叶芷蔚望着白芒芒的雪山不解道,“大雪封山,要如何猎熊?”熊在冬季时全都在洞里睡觉,她想不出要怎么才能捉到它们。   川明解释道:“只要找到熊洞便可,在洞口点起干柴,把它们熏醒。”   叶芷蔚扬了扬秀眉,“一座山里能有几只熊?”她记得皇帝是要取熊胆来入药的,熊都是有自己的领地,不可能群居,放眼望去。群山一座连着一座,她想不出这些山里能捉到多少只熊。   “侯爷夫人以前没有见过猎过熊吧?”川明耐心解释道,“属下早些年曾有幸跟随主子猎过一次熊,通常猎熊要结队而行,离开营地三天左右,到很远的深山里猎熊。”   叶芷蔚惊讶道:“还要三天时间?”   川明点头,“晚上要露天宿营,有些辛苦,不过这些都难不倒主子。夫人放心。”   叶芷蔚的眉头蹙了起来,之前是她想的太简单,以为就像围猎一样,当天便会回来。   “不知如何分队?”叶芷蔚担忧道。   “这个……属下也不知,要听从皇上安排。”   叶芷蔚目光自雪山上收回。落在皇帝身边的那些人身上。   英王、三皇子、闫程鸣……还有不见踪影的二皇子,这几人中无论哪一个人挑出来,她都不能放心。   “听说二皇子被皇上罚了?”叶芷蔚低声问。   “是……昨日因着明珠公主被他的猎鹰吓到小产,皇上一怒之下将他身边的驯兽师杀了,失去了驯兽师,明日二皇子进山时手上的猎鹰便发挥不出原有的威力。”   叶芷蔚目光落在远处站在英王身边的闫程鸣身上。   虽然距离比较远,但也许是习武之人的五感强于他人,闫程鸣转过头来,鹰目里带着势在必得的邪气,见叶芷蔚正在看他,有些痞气的一笑。   与此同时,风暮寒恰好也扭头往这边看过来。   叶芷蔚一惊,连忙移开视线,虽然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在风暮寒看过来时,她竟突然觉得有些心虚。   小莲将午饭送进帐篷来,叶芷蔚才觉得有些饿了,坐下刚吃了几口帐门口便出现了风暮寒的身影。   进来第一眼见她正吃的腮帮鼓鼓,风暮寒脸上的冰霜微微缓解。   “明日一早为夫会与狩猎队伍进山,这三天时间川明会带人跟着你,你不要出营,每支狩猎队都会携带传信的飞鸟,会将猎到的熊胆及时送回来……”风暮寒直接坐在她对面的榻上,为她详细讲解起这几日的日程安排。   “可否会遇到危险?”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话问的有些傻,深山老林里猎熊,怎么可能不危险,不过她最担心的却不是那些野兽。   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危险是来自于他们身边的同伴,也就是人。   见她目露担忧之色,风暮寒薄唇微微翘起,“为夫会小心。”   第二日一早,叶芷蔚是被一阵号角声吵醒的。   用过早饭后叶芷蔚由小莲陪着出了帐篷,营地里旌旗招展,参加猎熊的队伍已按队列好阵形,整装待发。   叶芷蔚站在人群里,见三皇子与几名武将分在一组,二皇子与闫程鸣分在一组,风暮寒那边却是与英王分在一组。   见叶芷蔚看向这边,风暮寒眸光闪动,眼尾不易让人觉察的向上扬起。   这是只有他们夫妻间才能明白的小动作,叶芷蔚眉眼弯弯,向他甜甜一笑,尽管心里有些担心,可是她却不曾表露出来。   随着震天的鼓声响起,各队拨马冲出营地,向着远处的雪山驰骋而去……   叶芷蔚的心也好像随着猎熊的队伍冲出了营地。   猎熊队入山后的第一日,就这样平静的度过了。系宏反亡。   各队都没有传来消息,也没有飞鸟传书,送回熊胆。   叶芷蔚在帐里待了一整日,川明带着十几名近卫军寸步不离的守在外面。   第二日一早,小莲端了洗脸水进来时,悄声道:“听说一早有飞鸟传书来呢,只是不知道是哪一队的……”   叶芷蔚刚刚洗漱完毕便坐不住了,让川明派人去打听。   川明很快传回消息,“是二殿下的队伍,听说二殿下在下山时不小心坠入深沟,摔伤了,无法骑马。”   叶芷蔚听了连连蹙眉,她知道二皇子自小长在宫外,看上去也不知他武功怎样,可是这也太怂了吧,才出去一天就摔伤了。   “皇上怎么说?”她谨慎的问。   “皇上已让人飞鸟传书,让距二殿下他们最近的队伍过去救援。”   “哪一队离二殿下他们最近?”   “是……侯爷与英王殿下他们……”川明的底气明显不足。   叶芷蔚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怎么,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前世。   当时虽然不是在冬季,可也是在狩猎时出了差子,皇上派了风暮寒带人前去营救,不过出事的不是他,而是她。   川明见她脸色不善,连忙道:“夫人莫怕,属下定会好好保护夫人安全,侯爷走时还给属下留了十名暗卫,夫人放宽心,外面若有消息,属下定会马上通知夫人。”   叶芷蔚轻轻颔首,川明退下去后,她仍呆呆的坐在那儿,心底的某处,不知为何,一直静不下来。   与此同时,雪山深处。   风暮寒催动踢云乌骓,与英王并辔而行。   雪山林间,时不时有飞鸟掠过,带起树上厚厚的积雪,坠落而下。   英王扫去落在他肩头的碎雪,抬头看着天空,“侯爷,你看那是什么?”   风暮寒抬头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送信的鸽子穿过林间,向他们这边飞来。   风暮寒身边的侍卫立即上前,从脖子上取出一只哨子,轻轻吹了声,那只鸟听到哨音便向这边落下来。   侍卫从鸽子腿上将信取下来,恭敬的送到风暮寒手上。   风暮寒展开信只扫了一眼,忽地冷笑一声,将信撇给英王,催马继续向前。   英王看了看手里的信,眸光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既然二殿下有难,我们怎好不帮。”说罢转头吩咐身后众人,准备改道。   一路上,风暮寒陷入了沉默,英王几次想要开口说话,但见那双凤眸中露出刺骨的峻冷与幽暗,让人见了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敬畏。   ☆、第416章 将计就计,雪崩   英王等人穿山路前往二皇子处。   一路上倒是顺利的很,侍卫放出猎鹰,远远的见猎鹰在前方的林子上空盘旋。   “在那边。”一名侍卫道。   英王催马向前,风暮寒略略落后他半个马头,目光悄然落在路边的积雪中。   阳光下。积雪中闪烁过一点寒光,虽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让他发现了。   风暮寒不动声色的继续催马向前。一边悄悄把缰绳交到左手上,右手垂了下去,在狐裘的遮掩下扣住腰侧,在那里藏着他的软剑。   前方隐隐传来说话话,英王勒停战马,只见闫程鸣与二皇子从山上下来,两队人马一照面,二皇子的脸色明显一僵。   “你们……”他刚想开口,忽地对面雪地中响起一声尖锐的呼哨,数点银光向他们飞来。   英王似乎早有准备,拨马侧身避开,风暮寒抽出腰间软剑,剑身在空中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将飞来的利器反抽回去。   路边雪地里,立时传来一声闷吭。   “有刺客!”身边侍卫全都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兵刃。   二皇子骑在马上。见到双方混战,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惊慌之色。   闫程鸣忽地从对面马上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裳,将他轻松的拽到了他的马上,转身催马便走。   “你……你这是做甚,快放我下来!”二皇子怒道,他想挣开闫程鸣的手,却被对方反压在马上。   闫程鸣朗声笑道:“这边危险,末将怕伤了二殿下,还是带你躲远点的好。”   二皇子手炮脚蹬,但终是拗不过闫程鸣的力气,被他带离了战场。   等英王与他们汇合到一处时,所有的刺客全都被斩杀殆尽。   闫程鸣信手将二皇子丢下马,任由他摔在地上。   二皇子起身对他怒目而视,“闫将军。你太放肆了!”   闫程鸣狡黠一笑,“二殿下莫要动怒,末将这也是为了你好,刚才刺客来的突然。若是只有咱们这些人,只怕难以逃脱,要是伤了你回去后皇上那里末将怎好交待?”   二皇子张了张嘴,其实他很想骂闫程鸣一通,这本是他提前安排好的,为的是在皇上面前自导自演一出被刺杀的好戏。栽赃给闫程鸣,从而拖英王一起下水。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闫程鸣利用了明珠的小产,让皇上动怒,杀了他的驯兽师,他用来送信的猎鹰因为没了驯兽师的控制,轻易的反被他控制,他暗中让人换走了信件,换成了一件假信,称二皇子摔伤了腿,这才引得英王他们前来汇合。   眼下这么多人在跟前,二皇子暗中埋伏下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对手,没几个回合便全军覆没。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刺客,可要快些禀告父王才好。”英王审视着雪地里躺着的那些尸首。   风暮寒也下了马,走到一具尸体跟前,抬起脚尖拂去一把钢刀上面覆着的碎雪。   “看这铸造的刻印应该是出自吕氏一族的。”风暮寒的声音不紧不慢,可在二皇子听来,却如同睛天霹雳一般。   他之前根本没有想到这许多,皇后娘娘给了他人手,让他安排,他便安排了,可谁知宫里的这些道道,远远比他想像的还要复杂。   他的人全都乔装过了,可是他从不知道居然有人能从那铸造的刻印上分辨出这是哪里产的兵刃。   英王向着二皇子不屑一笑,“二殿下想必还不了解威武侯,只要与兵刃有关的东西,他只需一眼就能分辨得一清二楚。”   二皇子只觉得英王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隐隐杀意,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   “二殿下要哪里去?”闫程鸣从身后一把揪住二皇子,不顾其他侍卫与随行诧异的目光,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不知二殿下能否解释清楚这信的去向?”   二皇子转头一看,只惊得面无人色。   他利用猎鹰传递出去的那封信,怎么就落在了闫程鸣的手里。   “二殿下最好把这事情说得清楚些,虽然父皇跟母后都已经将你认做本王的皇兄,可是本王还是有一事不明。”英王从闫程鸣手里接过那封信,在二皇子的眼前晃了晃,“你若真是本王的皇兄为何会暗中派人做这种勾当,想要在父王面前陷本王于不忠不义,手足相残的名声,你此计未免也太歹毒了些吧。”   二皇子这时稍稍冷静下来,他看了看身边的那些侍卫与随从,他们仍对情况不明,所以英王他们就算抓到他的把柄,但是只要他一口否认,谁也拿他没办法,他就不信,英王还敢杀了他不成。   “你真当本王不敢动你?”英王语气柔和,可是眼中却带了一丝冷意。   “我乃皇后所生的二皇子,你若敢动我,待回去后就连父王也不会放过你!”二皇子强自撑着气势怒声喝道。系讨尽划。   英王没有理会叫嚣的二皇子,而是看向一旁的风暮寒,他几步走过去,低声道:“不知侯爷能否行个方便……”   风暮寒凤眸斜睇,瞅了英王一眼,“嫌本侯碍事?”   英王尴尬的笑了笑,“本王与你好歹也算是朋友一场,这事本王也不想瞒你……”   风暮寒越过英王,看了一眼站在二皇子身后的闫程鸣,语气幽幽,“难道你就没想过要连本侯一起处理了。”   此言一出,英王脸上有些难看,闫程鸣确实提出过要连同风暮寒一起灭掉的计划,他们正好可以借着二皇子安排下的刺客为借口,将他们一起处理掉。   但英王还是拒绝了这个计划。   一是对于风暮寒这个人,他确实有些下不去手,二是,他太了解风暮寒这个人了,此人武功极高,就算面对众人围攻也不见得能讨得到好处。   风暮寒见英王尴尬不语,挑了挑一侧剑眉,“没想到英王竟也有手软的时候。”   他们这边正在说话,二皇子已隐隐觉出事态超出了他料想的范围,眼见大难临头,他悄悄自衣袖内摸出两枚红色的火雷球,这是太子太傅暗中交给他的,只要两枚相撞,便能发出天雷地火。   闫程鸣对于英王不肯向风暮寒出手一事极为不满,他刚略一走神,忽见面前的二皇子甩手向地上丢出一物。   处于习武之人敏锐,他隐隐闻到那红色的球状物散发出一股硫磺的气味。   他心中暗叫不妙,正在这时,二皇子手中另一枚红球掷出,正砸在地上的那枚红球上。   只见火光一闪,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划过长空。   紧接着,更大的一声震动自山上传来,陈积在山顶之上的厚厚积雪,纷纷崩落,一场雪崩如同汹涌的潮水,向山脚下铺天盖地而来……   ☆、第417章 二皇子独自归来,问君何时归   营地,第三日晌午时分,外出猎熊的队伍陆续归来。   所有队伍里唯三皇子的那队收获颇丰,足足猎到五枚熊胆,太医院以新鲜熊胆制出药来。皇帝服用后气色好了许多。   不过眼见到了晚上,也不见英王与二皇子的那队人马回来。   皇帝让人放出去送信的鸟儿,可是一整日过去了。那些鸟儿怎么飞出去的,怎么回到了营地,腿上携带的信件连动都没有动过。   叶芷蔚原本还沉得住气,可是眼看到了第五天,还没有任何消息,她将川明找来,让他派了暗卫出去打探。   谁知川明告之,他早在第三日晚上就把暗卫派了出去,可是至今未有消息。   “怎么会?”叶芷蔚连连蹙眉,就算是失踪也要能查出些线索来吧,可是现在他们这些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到了第六日晌午,叶芷蔚因为这几夜都未睡好,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忽听外面传来嘈杂之声,隐约中似有人在说话:“二殿下回来了……”   她猛地睁开眼睛,“川明!”她唤了一句。   “夫人。”川明几乎马上就出现在帐篷门外。“是二殿下回来了。”   叶芷蔚紧张的坐起身,“除了他……”   “二殿下孤身一人。”川明的语气里也带着丝失落。   “知道了。”叶芷蔚淡淡道,“你继续派人去打探,若有消息速速报来。”   “是。”   川明刚离开没一会,有近卫军来帐前回禀:“侯爷夫人,皇上差了刘公公来请您过去。”   叶芷蔚只好收拾一番,带着小莲跟川明前往皇帝帐篷。   一进门便见众位大臣全都聚在两侧,三皇子立于皇帝面前,正朗声道:“儿臣愿带兵前往,请父王恩准!”   叶芷蔚走进去,见二皇子满面憔悴之色,被内侍搀扶着站在一边。   “宁逸郡主来的正好,你也来听一听,也好心里有个数。”皇帝叹息道。   叶芷蔚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她的手下意识的放在小腹上。   皇帝让内侍搬来把椅子。让她坐下。   二皇子这时接着道:“儿臣等人刚过第四道山梁时,突然山下出现数名身份不明的刺客,英王等人与之交战,可是山顶突然发生雪崩。后来的事儿臣已经记不得了,醒过来时才发现所有人都已不见,儿臣失了马匹,只好一步步走回来……幸好在半路遇到前来山中寻人的侍卫……”   叶芷蔚的目光似无意间落在二皇子的腿上,“此前听闻二殿下好像坠下山沟,伤了腿。这些日子没想到在山里行走,倒是好了许多。”系讨布技。   表面上看她似在关心二皇子,可实则这话里却是带了浓浓的讽刺意味。   他这样子哪里像是伤了腿?   不提此事还好,二皇子脸色突然变,向皇帝拱手道,“儿臣正要与父王提及此事,英王殿下等人前来寻儿臣时,儿臣还觉得奇怪,哪里来的消息,儿臣并没有摔伤腿,只可惜此事还未来得及与英王等人澄清,山下就来了刺客,紧接着便是雪崩……”   叶芷蔚紧抿起嘴唇。   这件事里必有人在其中捣鬼,只是现在无据可查,只能单凭二皇子一面之词。   “请父王准许儿臣带兵前去,儿臣定将六弟与威武侯寻回!”三皇子立于帐前,朗声道,他的眉宇间带着一丝焦急,好像他真心的在为此事而烦恼一样。   叶芷蔚心中小人无声冷笑,只怕现在在场的众位大臣中,真心替风暮寒与英王担忧的没有几个。   英王如果不在了,对于三皇子和二皇子来说,将是莫大的好处。   风暮寒如果也回不来了,那么对这些朝臣来说,他们则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皇帝略一沉吟,果断派出四队人马,分四面往英王他们失踪的地点搜索,三皇子带一队骑兵,在山中迂回搜寻。   所有人在离开皇帝营帐时,都将目光落在叶芷蔚的身上。   叶芷蔚完全感觉得到,那些目光中所夹带的复杂的含义,与幸灾乐祸。   叶芷蔚神色平静的离了皇帝大帐,一路上,她一直挺直着脊梁,在外人面前,她绝不会显露半分懦弱,那些人想看的,不就是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么。   她偏偏不会如了他们的心愿,她要好好的活着,她要等着他平安回来的一日。   两天时间过去了,皇帝派出去的搜寻队伍没有传回来任何的消息。   掐指算起来,从风暮寒他们失踪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五天时间。   叶芷蔚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她的心里也在暗暗打鼓。   别人的战马可能会因为雪崩而逃跑,但是踢云乌骓却是极有灵性的马儿,就算当时它逃跑了,过后它也会回去寻找主人,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就连踢云乌骓也没有回来,想必那马不是死了,就是与主人一道,被困在了某处。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川明的声音在帐门外低低的响了起来,“侯爷夫人,暗卫回来了……”   “快,带他进来。”叶芷蔚急忙道。   帐帘挑进,川明带进来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叶芷蔚知道为了防止在营地里被其他人发现,所以他们这些暗卫才装扮成营地侍卫的模样。   “快说,情况如何?”叶芷蔚催问道。   暗卫道:“属下寻到了雪崩发生之处,可是那里全都被厚雪覆盖,属下曾试着让人挖掘,想到些线索,可是那里稍有响动便会引起山上再次雪崩,属下试了几次,可全都失败了。”   叶芷蔚袖子里的双手不由得缩紧了,不过她暗暗告诫自己,这种时候要冷静,只要一日没见到他的尸首,她便有理由相信他还活着,“你们还发现了什么?”   “距雪崩地点不远,属下发现一处地穴,开始因为被厚雪覆盖,所以并没有被发现,昨日薄处的雪被太阳晒化了些,所以露出了洞口。”   “地穴?”叶芷蔚紧张起来,“多深,你们可有下去探过?”   暗卫摇头,“属下曾派人试着下去,但携带的绳索纵然全都接起来,也没有够到洞底……”   就是说……深不可测了……   叶芷蔚只觉得心头似吹过一股凉风,就连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冻结了。   ☆、第418章 归去亦或留?惊现踢云乌骓   皇帝派出去搜寻英王与风暮寒的队伍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可是皇帝不能总待在狩猎场,原本定的期限只有五日,所以期限一到,皇帝命人收营回京。   就算是他的儿子与心腹重臣不见了。做为皇帝也没可能待在这里等消息,不过他留下了部分队伍继续搜索附近的雪山。   叶芷蔚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车窗外,吱吱呀呀的车轮声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不少人在经过她马车的时候,都会偷偷向车里望去,好像想要窥探些什么。   小莲愤愤的将车帘“哗啦”一声放下。   叶芷蔚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平静无波,“怎么这么大的脾气。”她轻声问。   小莲急道:“夫人,咱们难道就这么跟着一起回京么?侯爷他……”   “不然还能怎样?”叶芷蔚淡淡道,“你以为皇上能允许我们留在营地么?”   小莲瘪了嘴,其实她也知道这不现实,可是侯爷没了消息,眼下都七、八天过去了,每个人的心里都暗觉不妙,只是当着叶芷蔚的面,大家谁也不敢说什么就是了。系讨讽扛。   马车摇晃着,突然车轮发出一清脆响,车厢歪向一侧。   小莲惊叫一声。上前扶住叶芷蔚。   “没事。”叶芷蔚异常镇定,伸手反在小莲的手背上拍了拍。   马车外传来川明的声音:“侯爷夫人,车轮坏了,烦请夫人先下车来。”   叶芷蔚披好狐裘,提衣裙下了车,站在路边看川明派人维修车轮。   其他马车经过时,全都望向这边,三皇子经过时道:“侯爷夫人若不嫌弃可到我们车上。”   叶芷蔚淡淡一笑,拒绝道:“不碍事,一会就修好了,我怀着身子不便与他人同乘。”   三皇子也不勉强,微微一笑,催马向前。   小莲守在叶芷蔚身边,看着车队中的车马一辆一辆的从他们身边经过,可是她们的马车仍没有修好。   “夫人……”小莲低低的叫了声。   “闭嘴。”叶芷蔚乌黑的眸子闪闪发光。神色竟似有些紧张。   小莲没再追问下去,因为她清楚的看见一边川明向她投来告诫的眼神。   怎么回事?   小莲瞪大了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直到队伍所有的马车全都驶到了前面,拐了个弯路。暂时看不见了。   川明突然向小莲道:“上车!”   小莲一愣,川明不容分说,一把将她推到车上,与此同时,马车开始转动。   小莲蒙住了,只有她一个人上了马车。叶芷蔚还站在外面。   “夫……夫人……”小莲挑开车帘想要喊。   叶芷蔚秀眉紧蹙,向小莲扬起手,挥了一下。   紧接着小莲惊讶的看到自路后方疾驰而来数匹战马,马上的骑手清一色俱都黑衣黑帽,黑色大氅罩身。   川明亲自为叶芷蔚拉过战马,先将她扶上马,后道了声:“得罪。”也跃上马去,坐在叶芷蔚身后,牢牢将她扶稳。   一行人来去如风,转眼间便从小莲的视线中消失了。   数名近卫军仍然护着马车,载着小莲顺大路向前驶去,赶上了大队伍。   小莲坐在车里,沉默了半晌,突然起身,从柜子里扯出一件叶芷蔚经常穿着的狐裘,她将衣裳罩在了自己的身上,靠在窗边坐定。   从马车外经过的人只会隐约看见一个女子的身影,穿着威武侯夫人的狐裘,没有人会怀疑她的真假,狩猎队伍继续向京城方向前进。   雪山之中。   一骑马队疾驰而过山间雪路,向着大山深处狂奔而去。   叶芷蔚将自己牢牢裹在狐裘里,这时候她已经不能再顾忌什么规矩之类,她紧紧的靠在川明身上,以求减缓马匹颠簸对她肚子造成的伤害。   川明开始有些慌张,但当他低头看见叶芷蔚那张略显苍白的脸色时,又释然了。   她为了保护她与主子的孩子都不在意这些,他一个大男人,这么婆婆妈妈,就连他自己都看不过去。   山林深处隐隐传来动物的咆哮声。   跑在马队前面的骑手停下来,向着远处张望。   “那是什么声音?”叶芷蔚问。   “……熊。”川明沉声道,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远处云层低暗,像是暴风雪来临的前兆。   叶芷蔚眺望着林间,心里却涌起不好的感觉,猎熊已经结束了,这时候若是有熊在外面,定是有其他原因。   “这附近可有其他人?”叶芷蔚问。   “皇上留下的多是骑兵队,他们大多分布在山的另一边,不过……”回答问题的是一名暗卫,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转头看向川明。   “既然夫人问了,你便直说了吧。”川明沉声道。   “是。”那人继续道:“不过貌似三皇子也留下了一队人马,却是躲在暗处,昨日属下见他们前往山顶,不知打算做些什么,不过属下已派了探子上山,想必今天就能得到准信。”   叶芷蔚这才略略放下心来,马队继续向前,刚走出不远,忽听山林中传来一声马儿嘶鸣。   人们循声望去,只见林中飞驶来一匹黑马,颈后黑色的鬃毛在风中飞扬,好似愤怒的雄狮,只是那马浑身血迹斑斑,就连身上的马鞍都不见了。   叶芷蔚大惊失色,急道,“是踢云乌骓!”   其实不用她说,川明等人全都能认得出来,那是风暮寒的坐骑。   川明一声令下,几名手下拨马向林子里跑来的踢云乌骓迎上去,可是他们刚跑出不远,便见踢云乌骓身后闪出一个巨大的身影,正快速向踢云乌骓奔来。   川明一见迅速解下身后的长弓,其他骑手也纷纷挂剑解弓。   叶芷蔚的眼中,清晰的倒影出一只硕大的棕熊,它张着血盆大口,正锲而不舍的追赶着前面的踢云乌骓。   “放箭!”川明一声令下。   所有骑手同时放箭。   暗卫所佩备的弓箭有别于普通军队,他们的箭头都是精钢打造,可以轻易穿透棕熊结实的皮毛,刺入到它的皮肉中。   可是他们也仅仅只能伤到它的皮肉,无法伤到它的内脏。   棕熊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前面踢云乌骓明显受了重伤,眼见就要被它追上了。   川明狠狠的啐了一口,又是一轮箭雨,不过依然没有什么成效。   叶芷蔚突然急道:“眼睛!射它的眼睛!”   刚才众人也是一时之急,竟忘记了要先取对方要害。   川明等人重新弯弓搭箭,一同瞄向棕熊的眼睛。   “放!”   一声令下,数道白光飞射向棕熊……   林间同时响起野兽愤怒的咆哮声与踢云乌骓的嘶鸣。   ☆、第419章 棕熊偷袭,再度遭遇雪崩   数只箭簇同时射中棕熊的眼睛,它咆哮一声向前扑去,前掌正好扫到踢云乌骓的后蹄上。   它们同时栽倒在雪地上,顺着山林的斜坡滚下来。   川明等人正站在下面,见状齐齐拨转马头。扬声催喝坐骑。   棕熊巨大的身体就像球似的沿着山林滚落,其速度远远超过踢云乌骓。   踢云乌骓在半山腰强自撑住身体顽强地站了起来,川明等人被迫向两侧闪开。棕熊自他们的队伍中穿过,身体仍继续翻滚着。一路往山脚下去了。   川明勒停战马,返身向踢云乌骓靠过去。   其他数名暗卫各自持弓,立在高处警戒着滚落下山的棕熊。   叶芷蔚几乎是从马背上滑落下来的,林中的积雪没过膝盖,她艰难的向前紧走几步。   川明生怕她出现意外,在一旁扶了她一把。   踢云乌骓喷了个鼻息,垂下头来舔了舔叶芷蔚的手掌。   川明迅速查看了一番踢云乌骓身上的伤,“是被熊抓伤的。”   看着踢云乌骓身上那一道道被熊掌抓出来的伤痕,叶芷蔚心底寸寸冰凉。   风暮寒莫非是遇到熊了么?   她心里正在胡思乱想,踢云乌骓忽然伸过头来,咬住了她的衣裳。   见它这举动。川明也是一愣,叶芷蔚却是心中一喜,“对了,它可能知道风暮寒在哪!”   情急之中她甚至忘记了忌讳,直接叫出了风暮寒的名讳。   川明见她如此自然的就叫出了主子的名字,眼底掠过惊讶之色,虽然知道主子宠他的女人,没想到竟能达到这种地步。   “你是不是知道风暮寒在哪里!”叶芷蔚两手抱住踢云乌骓的脖子。   踢云乌骓低声鸣叫着,似乎在回应着她的问题。   “带我们去找他。快……带我们去!”   踢云乌骓艰难的迈步向山下走去,叶芷蔚与川明重新上马,众人跟在后面。   踢云乌骓走的很慢,但没有丝毫犹豫,径自朝山下而去。   川明突然道:“前面就是那处地穴了。”   叶芷蔚抬头向前望去。只见前方的雪地里露出星星点点的黑色,远远望去,就好像是几块石头露出积雪。   待走到近前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石头,而是幽深不见底的地穴。   踢云乌骓在地穴边停了下来,蹄子跺了跺地面。   川明扶着叶芷蔚下了马,其他人也都弃了战马,来到地穴周围,有人解下带来的绳索,摊在雪地上,开始整理并打结。   叶芷蔚来到地穴边,小心翼翼俯下身,看向里面。   黑洞洞的,隐隐带有阴风从里吹出来,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她真的无法想像,要是人真的掉下去……这么多天,下面又这么冷……他会平安无事么?   一直以来,她强装的镇定终于在这一刻动摇了。   川明看出她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于是安慰道:“主子身上带着些崔先生制的药丸,就算几日没有吃饭那药也能撑一阵的。”   她这才想起风暮寒在跟她成婚前有一阵消瘦的厉害,后来听青衣说是因着不思饮食所致,不过自从她嫁过去后,见他每日用饭都趋于正常,时间久了也就忘记了。   暗卫正在准备绳索,就在这时,自远处跑来一匹战马。   川明直起身子道:“好像是昨日派出去的探马。”   那战马来到近前,马上的骑手连滚带爬的跳到雪地上,身上的大氅上俱是雪块,有不少地方都结了冰。   “不……不好了……”他嘴唇冻的青紫,说话有些困难。   “慢慢说。”川明呵斥道,不管怎么说叶芷蔚也是他们的半个主子,自己的属下在主子面前这么怂包的模样,川明是不想见到的。   那人深深吸了口气,“属下在山顶上发现了三殿下留下的人在那里埋炸药……”   所有的人动作同时一滞。系宏医亡。   叶芷蔚放眼向雪山上望去,但见白雪茫茫,林间厚雪堆积,北风吹过,时不时树上落雪坠下地面。   “畜生!”川明骂了句。   山顶一旦引爆炸药,就会引发新一轮的雪崩,以现在这个情况看,别说是用炸药,就算是山下的声音大一些,都会引发小型的雪崩。   “快!”川明催促着手下,“动作快些。”   叶芷蔚站在那里,看着川明一边安排手下准备下地穴,一边分兵两路,准备埋伏在山顶上去应付三皇子的人。   天空突然炸响了一声惊雷。   叶芷蔚吓的一哆嗦。   众人同时抬头,只见天空这时已布满乌云,一场暴风雪在所难免。   这一下,不只叶芷蔚,就连川明等人全都吓白了脸,这么大的雷声,别说用炸药了,只怕不定哪一声就会将山顶的积雪给震下来。   踢云乌骓突然一声嘶鸣,朝着叶芷蔚冲过去。   叶芷蔚不明所以,踢云乌骓这时已经紧贴着她的身侧冲了过去,北风中夹杂着一股腥臭的气味,转过头,赫然发现那只被射瞎眼的棕熊不知什么时候竟来到了身后不远处。   川明等人立即抽出弓箭。   踢云乌骓一头撞在棕熊的身上,虽然减缓了棕熊的速度,可是却没有给对方造成什么伤害。   棕熊一掌便把踢云乌骓拍飞出去。   与此同时,一道闪电落在距他们不远处的林间,一声惊雷平地起,直震得大地颤抖,叶芷蔚不得不以用手捂住耳朵。   川明等人继续放箭,棕熊虽然看不见,但它的感觉却很敏锐,它凭借着气味直冲过来。   正在地穴边缘准备绳索的暗卫见状只得向后退开。   棕熊的一只前脚踩在了地穴的洞口,咔嚓一声,洞口碎裂的更大了些。   地面的震动仍旧没有停止的迹象,叶芷蔚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棕熊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来自山林间的危险正在靠近。   川明等人也在全力攻击这只野兽,没有注意到身后。   等有人发现雪崩时,已然迟了。   汹涌的雪潮自林间冲击而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夫人……”川明向叶芷蔚伸出手。   可是叶芷蔚站的位置正好在雪崩的必经之路上,川明的双腿被冲下来的雪埋住了,他根本无法再向前一步。   叶芷蔚向他伸出手去,但是自己的身体却无法控制的被雪流带走。   “夫人!”川明龇目欲裂,他的声音带着无法言明的悲壮,所有暗卫都躲开了,可是叶芷蔚因为怀着身子,动行慢了半步,便被卷了进去。   ☆、第420章 地穴深渊   北风,吹着尖锐的呼哨。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芷蔚渐渐醒过来,眼前一片漆黑。   她躺在原地,半天没敢动弹。仔细感受着自己的身体,生怕错过一点不适的感觉。   过了一会,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身上的狐裘微微有些潮湿,她紧张的将手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好在并没有闻到预想中的血的味道,她微微松了口气。   她摸索着爬起来,手下摸到一片毛绒绒的潮湿。   她又抓了一把,没错。就像厚厚的兽皮垫子,不,比那个还要软,而且那垫子还是温热的。   突然间,那温热的毯子轻轻动了动,她吓的险些叫出声来。   黑暗中,她听到粗重的呼吸声。带着野兽的气息。   不是吧……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欲哭无泪,这时候就算她看不见。但也能猜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刚才的雪崩将她推进了地穴里,不过走运的是那只棕熊也掉了进来,她现在就坐在那只熊的肚子上。   她跌跌撞撞的踩过棕熊的身体,不顾一切的想要远离开这个危险的动物,黑暗中她不知道它是死了还是活着,亦或是快要死了。   她用手扶着冰冷的石壁,一直向前,锐利的石头割破了她的手指,她却浑然不觉。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出现点点光华,她走过去,结果发现那是石壁上的细小石头在发光。   随着她继续前进,石壁上的光亮越来越多。当她走出到尽头,几乎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在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头顶的石壁穹顶就像山那么高,四壁上尽是这种会发光的石头,而且周围的石壁上零星散布着空洞,透过它们可以听到北风带着尖锐的哨音,吹进来。   叶芷蔚猜测,可能她现在正在那座雪山的山体里,那高高的穹顶便是山顶,也就是发生雪崩的所在,如果说三皇子的人在上面埋了炸药,若是引爆的话,难保这顶不会塌陷,到时……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乱石崩塌的景象。   不行!   她拼命摇了摇头,将这些可怕的想法甩出大脑,坐等别人来救绝对不是她的作风。   她小心翼翼的越过面前那些巨大的石块,想攀上高处的那块巨石,这里光线足以能够让她看清周围,所以她准备站在上面先观察一下情况。   当她正准备翻过前面的一块巨石,突听前方一侧传来男子的说话声。   “英王殿下最好考虑清楚些,现在正是好机会。”   这声音叶芷蔚再熟悉不过了,她立即藏在石后面,闭住呼吸。   石头的另一侧,站着闫程鸣与英王,他们在这里困了好些日子,身上的衣裳显得有些凌乱。   英王沉默着,没有说话。   闫程鸣嗤嗤冷笑,“殿下不要再犹豫了,从掉进来那天起,风暮寒这家伙就受了伤,你别看他坐在那里摆样子,若是他真的没有事,为何一直坐着不肯起来?”   “但……你有没有想过……”英王犹豫道,“他若是真的没有受伤,你与我岂能是他的对手?”   闫程鸣不屑冷笑,“抻了这么多天,他也该疲劳的很了,咱们有两个人,他就连晚上都不敢休息,不如我去试他一试。”   英王没有接话。   叶芷蔚躲在石头后面,忍不住伸头偷偷向那边看了一眼,只见英王低头,一副为难的样子,“他若死了……她也许会恨本王……”   “哈!”闫程鸣轻轻笑起来,“大丈夫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英王殿下莫非还怕被女人记恨不成?”   英王抬头看向他,“本王记得当初你也曾想要得到过她。”   “我与你们不同。”闫程鸣耸了耸肩膀,“我想娶她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家世能帮衬得上我,可是现在我投了英王殿下麾下,自然就不需要她了。”   英王神色微凌,“所以你连明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在乎。”   “孩子早晚都会有。”闫程鸣有些不耐烦了,“算起来,今天应该是狩猎的最后一日,想必皇上要回京去了,咱们不快些想个办法,只怕就要跟那风暮寒一起死在这里了。”   英王摇了摇头,“这也是本王为何一直不动他的原因,他定有办法与他的手下联系,到时咱们就可以一起出去了。”   “那样岂不是太便宜他了。”闫程鸣忽地阴阴一笑,低声道,“依我看,不如这样……”   叶芷蔚听不清闫程鸣后面说了些什么,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探向前方。   就在这时,一股热气扑打在她的后颈上面。   地穴里气温比地面还要低,这股热气吹过来,她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扭过头去……   一只棕熊匍匐在她的身后,满脸是血,鼻子还在空气中左右嗅闻着。   叶芷蔚听到自己牙齿的叩击声,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结了。   她闭住呼吸,背部紧贴着巨石,慢慢移向一边。   她不确定这个法子管用,因为熊的鼻子灵敏得多,她想到了装死,眼下这熊是瞎的,难保它不会一脚踩到自己身上来。   她的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怎么能经得住它踩。   她的脚刚移了一下,便碰到了地上的碎石。   “哗啦”一声。   一边闫程鸣与英王立即警觉的望过来。   “什么声音?”英王问。   巨石完全将棕熊挡住了,所以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   闫程鸣向这边走了几步。   叶芷蔚突然心中一动,她一手捂住口鼻,努力将自己呼吸的频率减低到最小,一边拾起一块石子,向一侧丢去。   “啪嗒。”   闫程鸣的视线被吸引过来,顿了顿,他又往这边走了两步。   棕熊扬着鼻子,与叶芷蔚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要撞在一起。   叶芷蔚咬紧牙关,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从刚才闫程鸣与英王的话中,她大致能够了解到风暮寒还活着,而且就在此处,不过貌似情况并不乐观。系帅有圾。   想必是他一贯的气势迫使他们一直不敢做出什么举动。   可是现在不同了,她到了这里,若是被英王他们发现,定会成为要挟风暮寒的筹码,英王她还自认可以应付,但闫程鸣这家伙却完全不是那种任人摆布之徒。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的脑海中闪过。   她数着闫程鸣走过来的步数,就在闫程鸣靠过来时,猛地冲出去……   身后的棕熊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紧跟着扑了过去。   ☆、第421章 闫程鸣殒命,威武侯双箭齐发   闫程鸣根本没料到从对面的巨石后面能冲出个人来,而且只是一晃间,待他看到对方的脸时,不由得一愣。   他这一愣神的功夫,叶芷蔚已经从他的身边掠了过去。   闫程鸣只见对面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身影。铺天盖地的向他扑过来。   闫程鸣猛地向后一纵,还没等他站稳身形,只觉头顶恶风不善。他伸手去抽腰间的长剑,可还是晚了一步。   棕熊张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他的头,几乎将他的整个脑袋全都吞入了口中。   叶芷蔚一手护着自己的肚子,灵巧的穿过乱石。跑向远处。   英王站在那里看得真真切切,眼见得棕熊咬住了闫程鸣的脑袋,还没等他出手相助,只见那棕熊的颌骨一收,闫程鸣发出一声惨叫,只听骨头咯咯乱响,直渗得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叶芷蔚这时停下来。回过头去,她气喘吁吁的看着棕熊直起腰来。将闫程鸣咬在嘴上,毫无怜悯的晃动着它硕大的头颅。   闫程鸣的身体在它面前显得分外渺小,就像一只破烂娃娃似的被他在半空甩来甩去。   英王又惊又骇,一时竟站在那里目瞪口呆。   开始闫程鸣还在争扎,可是很快,他的身体便瘫软下来,无力的垂在棕熊的嘴边。   棕熊一用力,一口将闫程鸣的头咬了下来。   叶芷蔚只觉胸口一阵恶心,转头吐了出来。   棕熊将闫程鸣的头吃了下去,闫程鸣的身体坠落到一边,手脚还在微微痉挛的抽搐着。   英王也觉胃里一阵翻涌。   棕熊丢掉闫程鸣后,竟突然向着叶芷蔚的位置扑过来。   叶芷蔚好不容易才止住呕吐,还没等她转过身来。只听英王惊呼一声:“小心!”   她的身后传来“砰”地一声。   英王的身体被棕熊甩了出去,正落在前方不远处。   叶芷蔚惊骇的睁大了眼睛,因为她清楚的看见英王的背上多了一道爪痕。   刚才……英王竟然替她挡了棕熊的一击?   她有些不相敢信,不过这个时候不容她有别的想法,棕熊就在她身后,也许下一击,就要轮到她了。   以她的身子,根本受不住它的一掌。   她拼命向前跑去,身后风声越来越近,她却连回头的勇气也没有,只能听天由命的向前、向前……   脚下,忽地一绊,她惊叫一声,挣扎着一头栽倒。   倒下去的瞬间,她还下意识的用双手护住肚子,就算身处绝地,她仍然记得要护住与他的孩子。   空中传来“咻咻”两声,从她的头顶掠过,身后紧接着便传来棕熊强有力的咆哮声。   “到这边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那声音熟悉的让她的眼底突然有种生出热流的冲动。   她摔在地上,头晕眼花的,抬起头来,只见身旁的巨石上立着一人,身着青色窄袖箭袖袍,肩上披着大红赤罗衣,身姿英挺状如松柏,一手握着金缠弓,一手向她这边伸过来。   她樱唇抖动几下,那名字不知怎么,竟喊不出口。   那人伸出手来,用力将她从下面拖到高处的巨石上面,一双凤眸闪耀着冰冷的光芒。系帅纵号。   棕熊胸口正中两箭,但仍在咆哮,整个洞底都仿佛在颤抖。   “风……风暮寒……”叶芷蔚哆嗦着,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真的是他。   他的手,几乎与冰雪一样毫无温度,可是他持弓的手却异常沉稳。   “帮我把箭壶捡起来。”他一字一顿,语气缓慢,好像每一个字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叶芷蔚这才发现,在他们脚下掉着一只箭壶,里面还装着六支箭簇。   她小心的弯下腰去,将箭壶拾起来。   风暮寒松开她的手,从箭壶里抽出两只箭,搭在弓弦上。   叶芷蔚紧张的盯着他的动作,他的手很稳,但他的动作却显得有些僵硬,而且异常缓慢。   “……暮寒。”她忍不住唤了声。   “嗯。”他幽幽应了句,不过眼睛却始终盯在前方不远的棕熊身上。   两只箭同时被他射出,直奔棕熊心脏,叶芷蔚不可置信的看到两支箭中时刺入了棕熊的身体,整个箭身几乎全都嵌入到它的身体里。   她不知他射出这一箭用了多大的力气,不过她却是知道川明他们在对付这只野兽时,射出的箭只有箭头部分能进入棕熊的身体。   棕熊发出凄厉的一声怒吼,向后倒了下去,巨大的身躯砸得身下乱石纷飞。   叶芷蔚正紧张的盯着那只棕熊,忽觉她被人抱住了。   风暮寒紧紧将她揽在身侧,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却能清楚的感受到来自于他身体的颤抖。   原本想说的话,日夜的担忧、惊惧、不安,全都在这一刻化解了。   她甚至忘记了这一路的辛苦与痛楚,现在她所能感觉到的,唯有他结实的怀抱,与那熟悉的气息。   危险解除后,她才觉得双腿有些发软,要不是被他揽在怀里,早就瘫软到地上去了。   风暮寒一手握弓,一手揽着她,一语不发。   叶芷蔚终于觉察出了异样,“……暮寒?”她轻轻推开他,似想看清他的脸色。   “你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风暮寒的声音里压抑翻滚的怒气,亦如洞外风雪连天。   叶芷蔚苦笑,“天意如此,待出去了我再跟你细说,三殿下的人在山顶埋的炸药随时都有引爆的可能,我们还是尽快想法子出去。”   风暮寒缓缓将她放开,目光却是落在了她的肚子上,“你有没有觉着哪里不舒服?”他眼底隐有不安,语气却显得慢吞吞的。   “莫念长大了定是个坚强的孩子。”叶芷蔚安慰他道,“倒是你的身体……”   话音未落,风暮寒猝然向侧面扭过头去,原本隐忍已久的呛咳终是冲口而出。   叶芷蔚心中骇然,见他抬手擦了把嘴角,她猛地拉住他的手,惊见他背手上残留的一抹猩红。   “你真的伤了?”她想起时才在巨石后面偷听到英王与闫程鸣的对话。   风暮寒以金缠弓支在地上,略略调息,薄唇逸出轻笑,淡如清风,“雪崩时为让踢云乌骓逃出去,一时大意……坠入洞底时撞断了肋骨。”   ☆、第422章 二虎相争,川明孤注一掷   叶芷蔚伸手似想去摸他的身体,但又怕触了他的伤,只得扶住他的胳膊,“要不要坐下来?”   风暮寒坚决地摇头,低声道。“坐下便再难起来了,你扶我去那边。”   叶芷蔚扭头见风暮寒指的方向竟是那具闫程鸣的无头尸。   “你想做甚?”她紧张道,心忖这腹黑的家伙莫不是心恨难解。要想碎尸泄愤吧?   她正胡思乱想,忽听风暮寒道:“他身上有二皇子传与他同伙的信件。”   她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想去从闫程鸣的身上搜那封信出来。不由急道,“我去便是,你莫要再乱动了。”   风暮寒看了看闫程鸣那具破碎的不堪入目的尸体,终还是摇了摇头。   “放心,他都死得透了,还会诈尸起来咬我不成!”她知道他是怕自己害怕,所以才想自己动手,可是他伤了肋骨,刚才又从嘴里溢出血来,想必是断掉的肋骨向内伤到了肺部,她不敢让他再乱动。于是让他靠在一旁的石头上,自己顺着巨石边缘滑下去,往闫程鸣那边去了。   虽然刚才她那话说的毫无畏惧,可是真要到了跟前,她才知道,这果然不是普通人敢做的事。   先不说血气冲天。光是看一眼就让人头皮发炸。   她闭住呼吸,硬着头皮伸手去翻闫程鸣的衣裳。   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才从他身上找到那封信,信纸上面早已被血水浸透了。   叶芷蔚拿了信小心的避开那只被风暮寒射死的棕熊,就算是知道它死了,她也不敢离它太近。   突然,她看见英王扶着身边的石头坐起来,转头正向她这边看过来。   叶芷蔚心中不由得一凛。   虽然前世她死于英王手中,但眼下这情况,她不由心中有些纠结。   他刚才分明是帮了她,她若装作没看见……只怕连她自己心里都过不去吧。   她自认从不是什么圣母,也绝非好人一类,不过她向来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微微一顿,她走过去。伸手帮着英王坐起来,靠在一边的石头上。   英王撑起身,背后被棕熊抓破的位置血肉模糊,一阵剧痛袭来,他咬紧牙关,才几个动作,鬓角上已浮出一层冷汗。   “可有伤药?”叶芷蔚问,眼下只有先简单处理下伤处,不然待血迹干后便会与那伤口粘连在一处,更难处理。   英王侧靠在石头上略略喘息,好像平复了些力气,目光不错的盯着她,“你为何会在这里?”   叶芷蔚挑了挑眉,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么,这鬼地方……”语气里竟带着些孩子气。   英王看着她,半晌叹了口气,“……你没事便好。”系役央划。   他伸手入怀,摸出一只瓷瓶,叶芷蔚知道这是伤药,于是接过去。   她刚想让他将外袍脱下来,忽听头上传来风暮寒的声音:“让开。”   她微微一愣,与英王同时抬头,只见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手中的金缠弓已经换成了佩剑。   叶芷蔚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她站起来,想要说些什么。   “让开。”风暮寒吐出两字,凤眸内看似淡如轻风,可实则却如凄风冷雪,分外萧瑟。   短短两个字,便将叶芷蔚的话逼了回去,她迟疑的望着风暮寒,又看了看英王,一时间,周遭陷入骇人的死寂当中。   半晌,终是英王最先打破了沉默,苦笑一声,“事已至此,本王已无话可说,生死自当随威武侯之意。”   风暮寒倒持佩剑,缓步上前,若是外人不知道的,根本像想不出他此时身上肋骨断了两根。   叶芷蔚眼见风暮寒周身杀气四溢,剑刃倒映出面色如霜,一双凤眸如同利刃一般,气势逼人。   “……暮寒。”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拉住他。   风暮寒侧目向她看过来,虽无半句言语,但那一眼中已是寒气透骨。   叶芷蔚完全能明白他此时此刻的想法,与他们僵持了这么多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现在他得了机会,必定要斩草除根。   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刚才英王若不是替她挡了那一下子,她现在只怕是……   “你不能现在……”叶芷蔚把心一横,上步拦在两人之间。   “你让开。”风暮寒手中佩剑扬起,剑刃直指英王。   “算了,蔚儿。”英王忽地轻笑出声,“本王命该如此,你且退开。”   叶芷蔚心中纠结万分,理也不理英王,却是对风暮寒道:“就算你想动手,可否改日,我不想欠他人情,不然我会内心不安……”   “你并不欠他。”风暮寒冷冷道,“你自己知道,你并不欠他。”   她何曾不知,前世自己是因何而亡,可那只是前世,她做不到对此无动于衷,而且刚才来时,她在巨石后面曾偷听了他与闫程鸣的对话。   英王当时如果毅然接受了闫程鸣的主意,那么现在她也绝不会再对他心慈手软。   “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再谈恩怨。”她上前一步,迎着风暮寒的剑刃,“好不好……”她轻声劝阻,“求你,就这一次……”   风暮寒凤眸冷凝,“你想护着他?”   “你冷静些,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叶芷蔚看出他眼底迸出的滔天怒意与伤痛,软声细语,“若是山上的炸药引燃,我们谁也不需再谈什么恩怨。”   风暮寒手中剑刃微微一晃,叶芷蔚趁势上前一把扶住他的胳膊。   风暮寒反手扣住她的肩头,力量之大,让她觉得好像骨头都要碎了似的,可是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就算她知道也许此时正是除去英王的大好时机,可是她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无法漠视英王为救她而死在风暮寒的剑下。   突然,石壁后隐隐传来轰鸣之声,地面也跟着颤抖起来。   “取箭来。”风暮寒推开她。   叶芷蔚去将他的金缠弓与箭壶取了过来。   只见风暮寒从袖子里取出一枚袖箭,将它绑在箭簇顶端,深吸气,弯弓搭箭,瞄准离刚才轰鸣声最近的一处石壁上的洞口。   两指一松,一道白光准确的自那狭小的洞口冲出,袖箭随之炸开,在空中扬起一道红色的烟尘。   “在这里!”洞外的川明等人立即发现了风暮寒发出的信号。   “快些!”暴风雪中,川明指挥暗卫将少量炸药埋在地穴的一处洞口外。   与此同时,在地穴的另一边,同样有暗卫将炸药埋好,只待川明一声令下。   暴风雪肆虐着山林,川明就算抬头也看不清山上的景象,可是他知道,只要炸开洞口,很可能就会再次引发山上的雪崩,他们要做的就是在雪崩冲进洞口之前找到他们的主子,然后从另一侧炸开的洞口冲出去。   不过若是慢了半拍,只怕就连他们也要葬身于此。   所有暗卫全都紧张的盯着川明。   川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动手吧!”   ☆、第423章 温暖彼此,皇帝遇袭   两辆马车沿着山路,冒着暴风雪前进。   马车周围,骑马的护卫身上已经被白雪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连同马的背上也俱是凝结的冰壳。   叶芷蔚背靠着软垫坐在车里,脑子里仍不时闪过他们逃出来时的那惊险一幕。   雪崩如浪潮般汹涌而至。若不是川明等人行动迅速,只怕他们所有人便会葬身雪海。   她轻轻挑起厚厚的车帘,外面刺骨寒风立时扑面而来。   英王此时正在他们后面的马车上。听川明的意思他们是要先去一处风暮寒提前安排下的庄子休整。   风暮寒躺一旁,昏暗的车厢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微弱的光线里他的脸色看起来分外苍白,每当马车随着山路颠簸之时,他的眉头便会猛地蹙紧,不过从始至终。他一声不吭。   叶芷蔚立即放下车帘,伸手将搭在他身上的狐裘向上拉了拉,马车准备的有些仓促,而且他们距风暮寒的暗庄还有很远的路程,听川明的意思是要连夜赶路。   她的手从他身上掠过时觉得有些凉。于是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身上的狐裘脱了。   “你这是做甚?”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虽然精神不济但眼中暗含的沉稳与警觉从未消失过。   叶芷蔚也不理他,直接将狐裘盖在他的身上。   “穿上。”他的声音里带着怒意。   “我又不冷。”她故作轻松道。   风暮寒略显吃力的用手撑起身体,竟然打算坐起来。   叶芷蔚不由得一惊,连忙伸手想将他按住,不料却被他一把反手将手腕握住。   “你轻着些。”她假意嗔道。   “把它穿上。”他命令道,明明是在关心她,可是语气却带着冷意,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叶芷蔚心中无奈,这家伙要是倔起来,还真是令人头痛。   “要不我陪你躺躺吧。”她软语相劝,也不管他那如霜的脸色,撒娇似的靠过来,钻进了狐裘里,紧贴着他的身子躺下。   风暮寒紧崩身体终于还是放松开下。与她靠在一处,呼吸渐沉,不过抓着她手腕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随着马车的摇晃。叶芷蔚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突然间肚子一阵抽痛,吓的她一下清醒过来。   风暮寒也似感觉到了什么,同时睁开眼睛。   “怎么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没……没事……”她缩起身子,不想让他再增添一份忧心。   “可是哪里不舒服?”她的一举一动哪能骗得过他,她感觉到他的手指顺着她的手腕,滑到了她的脉门处。   “我都说了,没事……”系妖医巴。   “勿动!”他轻声呵斥,闭目感受她的脉象。   叶芷蔚知道他前世久病成医,定是没办法再隐瞒下去,于是小声道:“就是刚才肚子疼了一下。”   她听见他的牙齿间发出“咯”的一声,感觉到他的怒意扩散开来。   “我错了,别生气好么?”有了以前的经验,她明白现在唯有主动承认错误才是正途,于是她主动抱住他的胳膊,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要是她身后长着尾巴,这时定然摇得飞快。   “别气别气,全都是我不好,等你伤好了怎么处罚我都行,军棍?杀威棒?打屁股我也认了……”   风暮寒刚刚酝酿出的那些怒气就像突然遇到了三月的春风,看她瞪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他咬了半天牙,心里装着的那些不痛快,竟连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刚才只是疼了一下子,我保证,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再也不乱跑,按时吃药……所以,别生我的气……好么……”   原本她是假装的成份多一些,可是不知怎么,她想起前些日子失去了他消息时的那种绝望的心疼,再加上怀了身子的人心比天娇,她抱着他的胳膊,竟然吧嗒吧嗒的掉起了眼泪。   风暮寒沉默半晌,长叹一声,慢慢将她揽进怀里。   “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当心哭坏了眼睛。”他伸手覆住她的小腹,将半成真气徐徐注入她的丹田。   原本微凉的腹部立时暖了起来,叶芷蔚舒服的放松开身体,蜷缩在他身边一动也不想动。   昏昏欲睡间,她似乎听到他叹息的声音,“薇儿……为夫早晚会被你气死……”   那种无奈的语气令她有些觉得好笑,可细听着又觉得心酸。   她小嘴不满的翕动几下,终不敌渐渐袭上来的疲劳,靠在他的身边沉沉睡去,全然不知在他暖了他们女儿的同时,她也温暖了他的身子。   马车直到第二天晌午时分才到达山中一处隐秘的暗庄。   待到叶芷蔚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晚。   她发现自己躺在临窗的大炕上,身下的锦被热呼呼的,窗外时不时传来雪片敲打窗棂的沙沙声。   她刚动了动,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仍被风暮寒握在手里。   风暮寒身上换了素白缎的中衣,不过即使隔着中衣,她也能隐约看到他身上裹着的层层绷带。   她紧张的伸手过去试探的摸了摸,没有血的气味,想来是用来固定刚接好的断骨之用。   风暮寒睡的很沉,就连她伸手去摸他的脸,他也没有醒过来。   她轻轻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里退出来,刚坐起身,忽听院里传来脚步声,紧接着门口响起通报声:“侯爷,急报!”   还未待叶芷蔚开口,忽见风暮寒睁开眼睛,眉宇间隐见疲惫之色,不似平日那般凌厉,“进来。”他开口道,声音微哑。   有暗卫浑身裹雪自外面进来,拱手立于门口,“启禀主子,皇上回宫途中遇袭。”   叶芷蔚一愣。   风暮寒躺在那里,神色淡然,凤眸深处带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沉稳,“可有人伤了?”他问。   “三殿下为护驾受了重伤,二殿下也伤了……不过情况不明,皇上被敌方掳去,至今未有消息。”   叶芷蔚只觉背后窜上一股寒意。   皇帝竟被敌方抓了去……这怎么可能!   狩猎队伍就算留了部分人手在雪山寻找英王他们,禁卫军也应有足够的兵力保护皇帝,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   “可知是什么人劫持了皇上?”风暮寒浓密的睫毛垂了下来,隐住眼底的光华,让人喜怒难辨。   “那些人自称山贼。”   风暮寒忍不住冷笑一声,不想却牵动了伤处,疼的他连连蹙眉。   山贼?   开什么玩笑,哪里的山贼敢做这种劫持当今天子的事情,不想要脑袋了么?   朝廷怎么可能放过他们,不管他们是哪座山头的,只怕转眼间就会大兵压境,就连山头都会被削平。   “再探,有事速速报来。”风暮寒吩咐道。   ☆、第424章 宫乱,皇后重掌大权   暗卫通报过后,叶芷蔚顿时睡意全无。   满脑子都是这些乱头事,偷眼去看风暮寒,却见他静默的凝望着桌案上的一盏宫灯,妖冷的容颜渐渐褪去冷漠。眼底竟依稀浮上骇人的杀气,如同锐利的利刃,令人望而生畏。   叶芷蔚觉得有些心疼。这些年他始终隐忍,一直在暗中布局,也不知此事对他来说是幸是祸。   她伸出手去,轻轻抚在他的眉心。   风暮寒恍然回过神来,转过头,便见一双乌黑的眸子与他近在咫尺。带着疼惜与担忧,犹如午夜廊下的悬着的一盏灯火,静静的,只是为了照亮他醒来的瞬间。   一直紧崩着的神经渐渐释然,薄唇间掬起一抹笑意。他柔声问,“肚子饿么?”   叶芷蔚这才觉得肚子里饿得慌。系见广巴。   风暮寒让人拿了饭菜进来,又让人按照崔先生以前开的方子,熬煮了保胎药,也不管叶芷蔚愿不愿意,逼她一口气将药喝了才算饶过她。   “你说……他们会把皇上救回来么?”放下药碗,叶芷蔚苦着脸问。   风暮寒微微冷笑,“不会。”   叶芷蔚吃惊道,“不是吧,难不成三皇子跟二皇子就这么回京去?”   风暮寒默默点了点头。   叶芷蔚越发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等了一会,她没等到风暮寒开口,转头去看他,发现他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她靠在一边发呆,不到半个时辰。外面先后来了报事的暗卫。   “启禀主子,狩猎队伍继续向京城进发。”   “三皇子伤情严重,二皇子伤情不明……”   “宫中皇后去了丽妃娘娘处……上十二卫各有调动……”   十二卫属于亲军。负责护驾左右,以及护卫宫禁的皇帝的安全,那些军士都是通过精选后,经严格训练而入选的身材健壮、武艺不凡的将士。   “十二卫动向如何?”   灯光下,风暮寒略带瘦削的侧脸,神色从容,语气虽缓但其蕴藏的气势却让人不敢违逆,仿佛只在他翻手间,便可成风布云,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暗卫将宫里事情禀明,风暮寒逐一对暗卫的下一步行动做出指示。   来来回回,不断有暗卫回来报信,直到三更,院里方才安静下来。   叶芷蔚望着窗外渐小的风雪轻轻叹了口气。   “我已派人将母亲连夜接出城。”风暮寒突然道,“你城外庄上的人,我也差人给他们送信,让他们暂时躲避一下风头。”   叶芷蔚心里略有紧张,“你觉得有人会趁乱闹事?”   “何止是闹事这么简单。”风暮寒冷笑,“只怕是要夺宫。”   叶芷蔚倒吸一口凉气。   回京的皇子中,只有三皇子的势力最强大,英王本有希望与之抗衡,但他此刻却跟他们在这庄上,所以无法在京城及时安排下接应。   二皇子身后有皇后撑腰,也难保不会另有所图。   “我们要怎么办?”她担心道,“回去救驾,还是在这里等消息?”   “自然是等消息,他们想斗便让他们斗去,咱们在这里先好好休养几日,外面一切自有为夫安排,你只需再胖上几斤,等他们斗出个结果来,我们再去回。”   叶芷蔚其实有些不太明白风暮寒为何要这么安排,不过她大致能猜到三皇与二皇回去后,必定有一番恶斗。   谁能先把十二卫控在手里,谁便能掌握宫里的主动权,而那些大臣们除了几位忠臣外,大部分都是见风使舵,谁的力量大些就会依靠谁。   京城,皇宫。   丽妃已经睡下,外面守夜的宫女困得不行,头一点一点却不敢睡。   就在这时,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一名内侍,急道:“快些叫丽妃娘娘起来!”   宫女醒来后不满道,“娘娘早就睡了,有事明天再说,吵了主子你有几条命都不够赔。”   内侍急得跺脚,“哎呀,你可快着些,出了大事了,你快去唤娘娘起来,我有要事回禀!”   两人正在争执,忽听屋里响起丽妃的声音:“什么人在外面……”   宫女吓的白了脸,忙道:“是承德殿的公公,说有要事禀报。”   屋里半天没有动静,就在两人以为丽妃重新睡了的时候,房门却开了,丽妃披了外衣坐在床上。   “什么事,半夜三更的……若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本宫绝不轻饶!”   内侍连忙上前一步跪下道:“回娘娘,狩猎的队伍已到城外。”   丽妃漫不经心拢着长发的手不由得一滞,“嗯?”她奇道:“怎么这个时候入城?”   “回娘娘,这次回来的只有三殿下跟二殿下,英王殿下与威武侯在狩猎场失踪,至今未有消息,皇上在半路遭遇山贼,已然被那些歹人捉了去,皇后娘娘召见了吕氏一族的几位近臣,十二卫也各有调动……”   丽妃惊的目瞪口呆,“明锆他……”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响起内脚步声,丽妃等人抬起头来,只见殿外来了一队宫人,清一色点着宫灯,几名内侍走在最前面。   “皇后驾到!”内侍尖细的嗓间在夜里听得尤为刺耳。   丽妃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皇后身着正红凤袍,威风凛凛的跨进殿里来。   丽妃这时才终于意识到,纵然她掌握了后宫的大权,可是终不过是一个替代品而已,皇后终究是皇后,在这个时候,她沮丧的发现,自己完全不是皇后的对手。   “丽妃。”皇后向她微笑着。   丽妃身起,不情不愿的向她行礼:“深夜不知皇后娘娘到此有何贵干。”   皇后扬着脸,坐在上首位置上,“你可知皇上出事了?”   丽妃的心底不由得一揪,“臣妾刚听到消息……”   “听说英王那孩子也失踪了,真是可惜……那么优秀……”皇后的声音里隐隐带着笑意。   丽妃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向了头顶,皇后虽话语不多,但却恶毒的暗示英王不再是她的依仗,言外之意,他已经死了。   “听说英王失踪时与威武侯在一起,臣妾觉得他们定会平安无事归来,皇后娘娘还应以凤体为重,不要为这些琐事忧心劳神。”   皇后微微冷笑,“既然丽妃能放宽心,最好不过,宫中最近事务繁杂,依本宫看,你还是多多为英王祈福,盼他早日归来才是。”说罢皇后站起身来,大红凤袍在丽妃面前扫过,衣袖上绣金线的部分掠过丽妃的脸颊,扫得她脸生疼。   “本宫还要召集重臣连夜商议如何救回皇上之事,就不多陪你了。”   望着皇后离去的背影,丽妃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下晕倒在地上。   ☆、第425章 也许,前世你了欠我   一连几日,庄上暗卫往来,消息不断,风暮寒也不避讳她,一方面。他将那日从闫程鸣身上搜出的信件交给暗卫,让他们去调查二皇子之事,另一方面。京城中不断有飞鸽传书,将宫里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到庄上。   因着风暮寒身上有伤,不能下床,所以连带着叶芷蔚也跟着在屋里待了三日,可是到了第四日时,她再也坐不住了。吵着要出去透透气。   这一次风暮寒却是没有阻止,而是交给她一封从京城传来的密信。   叶芷蔚打开一看,不由得一愣,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丽妃病重。   “这是……”   “应是让英王知道的时候了。”风暮寒面无表情道。   这是要故意要给英王一个沉重的打击么?   叶芷蔚心中小人暗暗吐了吐舌头,略略整理衣饰。风暮寒派了两名近卫军跟在她身边,出了门,前往英王暂住的厢房。   叶芷蔚一路上注意看着院子里守着的近卫军,问身边的两人道:“为何这几日我没见到川明等人。”   她记得青衣留在北边后川明便接了风暮寒的侍卫统领之职,可是这几天她却没有看到他,连同那日到雪山上救援他们的暗卫也没有见到。   “主子罚了川明大人三十军棍,他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一名近卫军道。   叶芷蔚吃了一惊,“为何要罚他?”   “护主不利。”   “呃……”叶芷蔚一时语噎,想来是因为那日在雪山自己被雪崩冲走之事,惹了风暮寒动怒。   英王屋里并没有下人伺候,平时除了近卫军会派人来送饭换药,庄上有一名军医时常过来探望外,其余时间,英王都是一个人待在屋里。   门上坠着厚厚的布帘,一旁近卫军帮着叶芷蔚打起帘子。叶芷蔚略一低头,走进屋去。   英王背上受伤,这几日只能趴在床上。偶尔觉得气闷时才起来坐了坐。   听见门帘响动,他向这边转过头来,一只素手轻扶帘边,缓步走了进来。   叶芷蔚进了房间,先是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屋里陈设很简单,与他们住的那间屋子没什么两样,只不过英王的床边放着几本书册,显然是他让近卫军找来打发时间用的。   “怎么是你……”英王有些惊讶,艰难的坐起身来。   叶芷蔚也没有故意摆出冷脸色,而是从容坐到椅子上,两名近卫军守在门外,寸步不离。   英王微微苦笑,“你是背着他来的?”   “谁?”叶芷蔚似有不解,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掩口轻笑,“原来你是说他呀。”   殊不知她那一笑,在英王眼中,如烟波浩渺中跃出的晨阳,满眼都是她不经意间透出的妩媚之色。   “难道不是么?本王如今已是他的阶下囚,亦或是他让你来说服于本王?”   叶芷蔚无奈道:“英王殿下想的未免太多了,他留你在此不过是为了养伤,外面天寒地冻,你现在又有伤在身,就算想回京,这一路上也是千辛万苦,不如将身子养好些再走。”   “他当真会放本王离开?”英王似有不信。   叶芷蔚点头,“其实他留你在此,也是为了救你。”   “此言何意?”   叶芷蔚拿出风暮寒交给她的那封密信,递到英王面前,“这是暗卫从京城传来的消息,殿下你可自己看看。”   英王接过,只扫了一眼,脸上神色不由得大变。   叶芷蔚平静的看着他,“皇上被人在回京路上挟持,至今未有消息,宫中也不见发兵去救,三皇子自回京后便称重伤闭门不出,二皇子伤情缓解,带病参与朝政,皇后于他身后辅佐,吕氏一族蠢蠢欲动,丽妃娘娘于昨日突然患急病,生命垂危,这一切,相信不用我说,殿下您应该也能明白几分吧?”   英王沉默着,屋里陷入了一片压抑的气氛当中。   英王自小于宫中长大,对于宫中的那些阴谋诡计司空见惯,可是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他有些难以接受。   突然间,他抬起头来,月华般的眸子,射出一道犀利的光芒,“他在骗我!”   叶芷蔚平静的看着他,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怜悯之意,“他为何要骗你。”   英王嘴唇翕动几下,确实,他所认识的风暮寒从不屑于便用这种手段,而且他也想像不出,他使用这种手段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我只是来把消息转告于你,信与不信,全凭你自己。”   “是他让你来的?”   “是。”   英王坐直身体,背后的伤突然抻了一下,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皇后要与二皇子夺宫?”   叶芷蔚秀眉扬了扬,“难说。”   英王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她,仿佛想将她看透,“你能否帮本王传封信出去?”系见住圾。   “可以。”叶芷蔚想了想,点了点头。   英王眼底似有动摇,“他就那么放心你?”   叶芷蔚淡淡一笑,“夫妻本是同为一体,若是他不肯相信我,我的心又怎可落在他的身上。”   “但若是本王要你传信是为了害他呢?”   “至少你现在不会。”叶芷蔚歪着头,思忖道:“那日在地穴中,我听到你与闫程鸣的对话,不管你以后将如何选择,我只为还你那一日的人情而已。”   英王呼吸骤然加重,脸上顿时血色,“蔚儿……本王以前……是否曾做错了什么……”   叶芷蔚徐徐起身,她已将风暮寒托付给她的差事办了,便再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听英王如此说,她不由眼底一沉,“或许……是你前世,欠了我。”   英王定定的看着她,这时如有外人在场,定会觉得这位侯爷夫人是在开玩笑,可是看着她那双乌黑闪亮的眸子,英王却不得不相信,这是她发自肺腑的真心之言。   叶芷蔚站在那里,看着英王将信写好,交到她手上。   转身出门的一瞬,英王突然道,“若是他有朝一日负了你,你可来寻本王,本王定会护着你,偿还前世欠了你的。”   叶芷蔚没想到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英王似乎与前世相比,有了些许的改变。   不过她只略微迟疑了一瞬,门外近卫军已挑起了帘子,她低头出了屋子,只留下英王独自坐在椅子上,尽管背后伤口撕裂般的疼痛,他的身体颤抖着,脸上难掩那一抹伤感与失落。   ☆、第426章 皇兄,别来无恙否?   夜,幽暗,深远。   屋内,桌案上唯只有一盏烛台半截红烛上尽是烛泪。   皇帝以手掩额,坐于桌案前。窗外北风萧萧。   自从他被那伙人抓来后便被关在这里,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唯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人会给他送饭。其余时间,他连半个人影也看不见,就算他想发脾气都找不到人。   他也曾试着想要破门而出,可是大门紧锁,窗外便是一处荒凉的院子,虽然一眼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人。可是那树后,尽是满含杀气的黑影与泛起点点寒光的刀刃。   他一连等了五日,也没见有人来救他,一时间,心里竟有些迷茫起来。   这天晚上。他坐在桌前正迷迷糊糊,心里胡思乱想着,忽听窗外隐隐传来笛声。   那首曲子熟悉得让他的心整个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他试着推了推房门,不想外面竟没有上锁,一推既开。   院里静悄悄的,北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夜空露出点点繁星,他顺着笛声一直来到一座石亭前,只见亭内背朝他站着一人,身着黑色锦衣,正在吹笛。系见役才。   皇帝缓缓迈步,在离石亭只有几步远时,停了下来。   笛声也随之停了。   “你是何人?”皇帝试探道,敢把当今天子抓来的扣为人质的,想来也不会是普通之辈。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惨淡的月光照亮了他脸上戴着的面具,光滑的下颌微动,唇角扯出一丝不屑的冷笑。“微臣见过皇上。”   “太……太子太傅!”皇帝愣在那里,足足半天没回过神来。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里竟然看到的是太子的启蒙先生,太傅此人在朝中并无实际官职,手中也无权势,唯有教导太子读书而已,他做梦也想不到此人竟然与那些捉他来此的匪徒有关。   “你可是来救朕的?”皇帝仍怀着最后的希翼,幻想着他也许是来救自己的,“待朕回去后,必将重赏于你!”   太子太傅突然笑起来,咯咯的笑声在夜里听起来有些渗人。   “如此说来,臣要多谢皇上赏赐才是。”他戏谑道,眼中却无关点笑意,阴冷的目光将皇帝心中最后的那丝希望击得灰飞烟灭。   “你笑什么?”皇帝强自镇定,怒声喝道。   “我只笑你死到临头,尚不自知。”太子太傅直起腰来,原本恭敬的态度一扫而光。   “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对朕无理,你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吗?”   “葬身之地?”太子太傅一笑,“早在三十多年前,我已经葬身之地了,皇兄莫非还想送我去再死一回?”   此言一出,只把皇帝惊得目瞪口呆,浑身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倒底是谁!”皇帝的双手颤抖着,他死死盯着对方脸上的面具,狠不得马上扑上去将它掀开。   “我都叫你一声皇兄了,你还猜不出我是谁?皇兄,这些年你是老糊涂了吧,还是心中有愧,被我吓掉了魂。”太子太傅轻抬右手,将手中玉笛插入怀中。   “当年你私下篡改圣意,将本属于我的皇位夺了去,又放火烧了**殿,以为皇弟就这么死了,可谁知苍天有眼!”太子太傅仰天大笑,“现如今,也要换你尝一尝被人夺去皇位的滋味。”   “你……你是……”皇帝双腿颤抖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不可能是他,你的声音不像……”   太子太傅突然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面具,只见他左侧的面孔光洁俊美,而右边的半边脸却带着烧伤的狰狞,犹如恶鬼般恐怖。   “当年我幸得吕氏一族所救,又服下药物改变了声线,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   看着对方的脸,皇帝再难支撑自己的身体,捂着胸口,一口血喷了出来。   太子太傅见状得意道:“你可知我为你提供的药方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只要服用整整十日你便终生再难将它戒除,停用一日便会生不如死,可若是接连服用,早晚也会让你吐血而亡。”   皇帝面色惨白,胸前衣襟尽被他吐出的血染红。   “你……你这……”   “事到如今,皇兄还不知忏悔,只想一味的指责我么?”太子太傅不屑道,“别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宫里如今已是二皇子的天下,有了皇后跟吕氏一族的辅佐,你纵是回去了,也不过是碍眼的存在,不如死了痛快。”   “你想要那皇位?”皇帝强压胸口不断翻涌的血气。   “错!”太子太傅傲然挺立于石亭中央,“我只是来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他俯视着瘫软在地上的皇帝,笑得张狂,“我将会以太子太傅的身份辅佐二皇子登上帝位,五日后,我会向宫里提出以传国玉玺交换于你,到时你可以好好的亲身体会一下,被自己的血亲抛弃的滋味。”   太子太傅大笑而去,只留下皇帝蜷缩在地上,嘴里不断呛咳出血块来……   返京路上。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雪后的大路上疾驰。   风暮寒斜靠在垫子上,车厢里的桌案上堆满战报以及暗卫传来的密信。   叶芷蔚睡了一觉醒来,见他仍在沉思,于是挪到他身边,将下颌支在他的肩上。   “为何不休息一下,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像你这样总是起来坐着伤如何才能好的快?”她不满道。   “你忘了,为夫服用过画骨香。”风暮寒语气轻松,眼睛却仍盯在手里的战报上面,“身体自然比常人更胜一筹。”   叶芷蔚不满的伸手去夺他手里的战报,“你从早上一直看到现在,我都睡了两个时辰了,你却还是坐在这里,回了京城只怕你连这点休息的时间都不会再有了。”   风暮寒不敢与她撕扯,只能由着她将手里的战报夺去,眼中尽是无奈与宠溺的柔光。   “躺下!”叶芷蔚命令道。   她拉过风暮寒的肩膀,让他顺势躺在自己的腿上,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   比起从北方苍州城回来时,她的肚子显得更大了些。   “进城之前,我会派人将你送到母亲那里。”他幽幽道,“若城里事情结束了,我会再派人接你们回来,除此之外,你们不得擅自回京。”   叶芷蔚一手搭在他的腰间,低头深深望进他的眼睛里,“你回京后也要多加小心。”   虽然她从没有追问过他要去做什么,可是她已能预见其中的危险,若不是如此,他怎能舍得将她偷偷送走。   风暮寒看着她,眸色渐深,唇角微扬间,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将她强压下来,轻轻抵在她的唇瓣之上,辗转柔情,似要尝尽她所有的芬芳一般。   等他回来,他要为她博一个盛世长安。   ☆、第427章 群臣众议,搭救还是刺杀?   京城,皇宫大内。   群臣人心惶惶,自从他们得到消息,皇帝于狩猎途中被劫匪劫持,整个朝堂便像是要炸开一样。   一时间群龙无首。众臣全都聚在大殿之下,议论纷纷。   皇后坐在凤位上,一侧嘴角因为内风病患的缘故显得有些僵直。另一侧却紧抿着,表情显得分外怪异。   除了众臣外,二皇子、四皇子与五皇子赫然在侧。   左丞相正群情激奋,怒道:“真乃狼子野心,他们竟敢要用传国玉玺去换陛下出来!依臣之见。此事万万不可……”左丞相话音未落,旁边站出一人。   “左丞相之意莫非是弃陛下于不顾。任凭他们杀人不成?”   “我绝无此意。”左丞相连忙看向凤位上坐着的皇后,拱手道:“微臣只是觉得应该派兵前去围剿,绝不能向他们妥协。”   “若是对方狗急跳墙伤了陛下,又当如何?”   群臣交头接耳,场面极其混乱。   武将主战的多一些,全都站在左丞相一边,而文官则主张交换人质,大部分都是朝中老臣。   “不知皇后娘娘有何高见。”吵了半天也不见有人能拿出个好主意来,有人看向凤位上的皇后。   皇后低头沉思状,“依本宫之见。表面上我等带传国玉玺前去交换,暗中可派兵将那里包围,对方若拿了玉玺不肯放人,我等将士便可强取,若是对方拿了东西将皇上放了,待皇上安全后,我们依然要将其灭之。”   “皇后高见。”不少纷纷臣子附议。   其实,他们并非拿不出个主意来,只是这个关口谁也不想出这风头,到时能救回皇帝还好说,要是救不回来……只怕这罪臣的帽子可就摘不下去了。   二皇子拱手道:“儿臣愿带兵前去,请母后恩准!”   四皇子与五皇子也纷纷请战,皇后似有为难,犹豫半晌点了点头,“父子连心此乃天性。你们便都去吧。”   众臣全都退去后,皇后疲惫的靠在凤座上,大殿上唯有二皇子还没有走。   “母后,儿臣扶您回去歇息吧。”二皇子孝顺的走上前来,小心的扶住皇后的胳膊。   皇后欣慰的点了点头,由他搀扶着回了后宫。   “母后还没打听出开启龙脉的玉片究竟藏在何处?”二皇子轻声问道。   皇后微微一愣,“你如何知晓此事?”   “是太傅……他有次跟儿臣提及此事,还嘱咐儿臣要好好孝敬母后您,您为了儿臣真是太过辛苦,儿臣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于您。”   皇后听他如此说,戒备的神情渐渐放松下来,“那叶淮安是个硬骨头,本宫下手狠了,又怕他撑不住死了,下手轻了,他根本就不怕,以前他还会偶尔开口说话,可是最近本宫发现,他竟像疯了似的,见到本宫就想扑上来,而且嗓子也不知怎么弄坏了,连话也说不出来……”   “母后若是信得过儿臣,不如让儿臣试试。”二皇子殷勤道,“太傅前些日子教了儿臣些古怪的法子,也许能让那个叫什么叶淮安的张嘴。”   皇后略一思忖,点头道:“也好,不过你不要下手太狠,免得他撑不住死了。”   两人进了皇后寝宫,皇后打开密室,与二皇子进到了里面。   可是让皇后失望的是,尽管二皇子手段非常,但床上的叶淮安却只是哀嚎,并没有说出玉片下落的意思,而且正如皇后所言,他只要见到皇后便想扑上来。   二皇子擦了擦头上的热汗,道:“母后,只怕此人是真的疯了。”   皇后蹙眉道:“平时见他也不像疯了,唯有见到本宫才这样。”   “想必他是恨极了母后吧。”二皇子随手操起密室的鞭子,正抽在床上那人的要害处。   那人身体痉挛着,再也不敢扑向皇后,只是蜷缩着身体,从嘴里不断咳出血块来,黑暗中,一双阴森的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二人无功而返。   出了密室二皇子又与皇后商议劫匪以玉玺交换皇帝之事。   “母后是否已经安排妥当?”二皇子殷勤的为皇后锤腿。   皇后舒服的靠在榻上,半合着眼睛享受着儿子的孝顺。   “你尽管放心,过了明天,你便能名正言顺的继承帝位。”她辛辛苦苦经营了那么久,可惜她的大儿子还是没能等到这一天,所以这一次,她直接痛下杀手,此等大事,必以须施以雷霆手段,她自知自己身体状况,她没有信心再等上几年。   眼见她年老色衰,如何是后宫这些嫔妃的对手,不如早早下手,有了这个儿子做依仗,至少她还能稳稳当当的坐个太后的位置。   是夜,城外一处庄子里。   皇帝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咳嗽声接连不断。   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太子太傅说的果然没错,那种药停服以后,他的全身都失去了力气,而且以前的病症更加严重。系妖医才。   这里根本就没人管他,特别是今日,就连个送饭的都没有,让他足足饿了一整日,好在桌上还有昨日剩下的半壶白水,也被他全都喝光了。   他正咳着,忽听窗外“啪嗒”一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在窗棂之上。   开始时,他并没有在意。   紧接着,又是一声。   他艰难的下了床,伸手去推窗户。   可他的手还没等碰到窗户,那窗竟自己打开了,从外面跳进来一个黑衣人。   那人进来后立即反手将窗关上,跪地沉声道:“属下见过皇上!”   皇帝警觉的退了几步,显然不认识此人。   那人从怀里摸出一物,交到皇帝手中:那是一块双鱼玉佩,上面刻着三皇子的名讳。   皇帝一眼便认出,那是他三子之物,乃是当年三皇子成人礼时,他亲手送给他的礼物。   皇帝身子晃了几晃,气息不稳,以袖遮唇又咳了起来,这个时候,见到这玉佩服竟让他感到分外亲切。   “他……让你来救朕?”   “外面敌人岗哨过多,请恕属下无能为力,属下今夜奉命前来传话,明日三殿下会带大军来此将您换回去,待您安全之后,他们必将全歼贼人!”   皇帝眉头紧锁,那日太子太傅对他说的话犹在耳畔。   他现在担心的是二皇子与皇后是否知道太子太傅的真实身份,不知他们会不会暗中阻挠三皇子的行动……   他刚一走神,忽觉眼前一花,刚才还跪在他的面前,毕恭毕敬的黑衣人,瞬时跃起,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手握着一把尖刀,正插进了他的腹部……   ☆、第428章 交换人质,惊现皇帝遗诏   皇帝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手上匕首用力,几乎将整个刀刃都刺进了他的腹部。   皇帝双腿一软,“噗通”跪到了地上。   黑衣人这才松开手,从皇帝手中将那枚双鱼玉佩抽了回去。   皇帝的嘴巴一张一张。就像离开水的鱼,可是他只能发出抽气的声音。   “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还请皇上不要怪罪属下。”黑衣人从怀里拿出张纸来。一手抓着皇帝的手,强迫他用手沾上自己的血,然后在纸上盖出一个清晰的手印。   皇帝的眼睛还在转动,他不甘心,他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死,他也想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   可是那黑衣人显然没空跟他说这些,他收好那张印有皇帝血手印的纸后又在皇帝身上摸索了一阵,将他腰间的龙形玉佩取了下来。   然后他返身吹灭了桌案上的烛火,无声的打开窗,翻身而出。消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皇帝的身体痉挛着,他看见窗外夜色中。一轮新月,凄美的如同女子弯弯的秀眉……   就在他将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房梁上落下细小的灰尘,一道黑色的影子飘然从屋上跃下。   皇帝平静的看着他,做为一个将死之人,他已经再也没有了惧怕的理由。   那人身穿黑色箭袖袍,黑纱罩面,他来到皇帝面前,伸手点中他的几处穴道,然后取出一枚药丸,递到皇帝嘴边。   “吃下去。”那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皇帝眼底不由得闪出一道微光,隔着那人的面纱,他隐约看到那人幽深而狭长的凤眸。   他艰难的张开了嘴……将那枚药丸吞了下去。   翌日。   众位皇子率军来到城外。   因为对方提出交换人质时。不允许他们带兵前来,所以二皇子他们只随身带了百名侍卫,大军则潜伏在百里外。   一伙劫匪从山上下来,他们还带着一辆平板马车,马车上绑着一人,身穿明黄色龙袍,身上血迹斑斑,脑袋耷拉在一旁,仿佛昏过去了一样。   他们来到预先提出交换人质的地点,有人上前高声道:“东西你们带来了么?”   二皇子连忙让人端出一个乌木托盘,掀起上面盖着的红布,露出传国玉玺。   对方看了看,道:“我们怎知是真是假,要先验过才知。”   二皇子与其他几人商议一番,于是点头应了。   对面过来一人,大摇大摆,完全没有惧他们眼前这些人,他仔细看了玉玺,点头道:“是真的,那就交换人质吧。”   几位将军早就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碍着皇帝在对方手中,他们几乎想马上抽出剑来,将那人砍了。   这时有人接过装着玉玺的托盘,准备上前交换那马车上的皇帝过来。   就在这时,从一边的山坡上,连滚带爬的跑来一个男子,他身上穿着与那些劫匪一样的衣裳,来到二皇子他们面前,双膝跪倒,大叫道:“不能换啊,不能换……皇上他已经……已经……”   几名侍卫上前不容分说便抓住那人的胳膊,反扭到身后。系亩向血。   众人都被这意外的情况弄的愣住了。   “你是何人?”二皇子第一个回过神来,朗声问道。   “小的原本跟他们是一伙……可是小的实在是被他们逼迫的呀,小的平日负责照顾皇上,他是好人……呜呜呜……小的实在是不想做这伤天害理之事,昨天他们便把皇帝杀了,现在这车上的人,已是断了气,你们要是换了……可就真的上了他们的当了!”   对面的那些劫匪一见此人立即破口大骂,“你们休得听他胡言乱语,你们皇帝活的好好的。”说着那人抽出刀来,照着马车上的人便抽了一刀背。   那人身子一斜,栽倒在了马车上。   几位将军眉毛一立,朝对面道,“既然你们已验过玉玺,我们也得要先派人过去,看一看皇上是否安好。”   对面的人很不耐烦,“费话少说,你们究竟换是不换,要是不想要这皇帝,我们便杀了。”说着拿刀做势去捅那倒下的皇帝。   “那是假的!”被侍卫扭住胳膊的男子痛哭流涕道,“昨儿皇上在死前亲手交给我两件东西,要我逃出来,说是要亲手交给二殿下,不知哪位是二殿下,小的要见他!”说着磕头如捣蒜。   周围的几位将军看了眼二皇子,二皇子挺直了脊梁走上前来,“我便是你要找的人。”   那人道:“那东西就在小的怀里……”   一名侍卫上前,搜了他的身,将他怀里的东西取出。   只见那是一张带着血手印的白纸,一名将军展开来,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其他几人凑上前来,一见此物,纷纷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二皇子上前来,有人将那纸递到他手上。   二皇子一见,脸色瞬时大变,眼中隐隐有水气浮现,只叫了声:“父王……”便泣不成声。   这时四皇子与五皇子也凑过来,只见那白纸上竟是皇帝的遗诏,上面清清楚楚写明要二皇子风季如继承帝位。   每个人的脸上,神色各异,有的意外、有的惊喜、有的蹙眉、有的目光闪烁,明显带着质疑的表情。   “此事……未免有些蹊跷。”四皇子沉声道。   “没错,只凭笔迹与手印如何能判断就是父王所书?”五皇子随声附和。   “这里还有一物……”一位将军从那人身上搜出一块龙形玉佩。   所有人都能认出,这东西正是皇帝常年随身佩带之物。   被抓的那人哭道,“皇上当时将这两件东西交给小的,让小的转交给二殿下,说是……太子太傅可辅佐他登基,莫要让他负了他的期望……”   二皇子满面凄楚之色,一把抓过身边侍卫身上的弓箭,向着对面马车上的皇帝射去,嘴里喊道:“父王,请恕儿臣无理!”   “二殿下!”众人大惊失色,没想到他竟有此举。   虽然刚才这遗诏与玉佩不由得他们不信,可是眼前皇帝就在他们马车上,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动手。   二皇子这一箭射过去,箭正落在皇帝的腿上。   所有人都看到,皇帝一动不动的躺着。   “皇上!”   “他们果然杀了皇上!”   “为皇上报仇!”众将义愤填膺,所有人全都抽出兵刃冲过去。   一时间场面混乱之极,对方见状不妙,转身便往山上跑。   二皇子派人发出信号,调遣百里外兵马从外围拢过来,势必要将这伙贼人全部拿下。   战斗没费什么劲便结束了。   所有敌人都被斩杀在了当场,连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乱军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刚才那名跑来报信送上皇帝遗诏的人,也被流箭射中。   大军胜利回城。   刚刚进入大殿,有几名大臣突然跪了下去,朗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二殿下早日继承帝位,以安民心!”   ☆、第429章 继位,威武侯宣旨   皇帝驾崩,宫里各处都挂起了白绫。   二皇子亲自主持皇帝入殡大礼,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原本应该几个月才能完全的仪式,在皇后与几位重臣的提议下,一切从简。在京城百姓还没明白他们的皇帝是怎么死的之前,宫里已然将皇帝的棺椁送入了皇陵。   十天后,众臣又当庭议事。二皇子才刚走进大殿,所有大臣全都跪了下来。   “请二殿下早日继位!”   皇后坐在凤位上,满眼含着欣慰的笑。   “这个……”二皇子犹豫着,一副为难的样子,“下面几位皇弟都比我优秀。特别是三弟……”   “二殿下。”一位老臣躬身走出来道,“二殿下为此次营救皇上劳心费神,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三殿下自回来后便重伤在府里休养,连面都没有露,孰重孰轻,臣等分得清。”   “是啊。既然皇帝遗诏已经写明要您继位,就请您快做决定吧。”   众臣齐声道。   大殿上只见四皇子与五皇子的身影。不过此刻两位皇子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不过他们却不敢说什么,因为他们清楚的看见大殿外站着禁军,个个手持利刃,杀气腾腾。   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留得性命,在不怕日后没得机会。   二皇子返身看向龙椅,眼中隐露出得意之势。   “既然众位爱卿都这么说……”他缓步走向龙椅,“那朕便……”   二皇子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圣旨到!”   所有人循声转过头去,包括皇后在内,脸上俱都布满惊讶与意外之色。   大殿下,飘然行来一人。身姿颀长,身穿大红赤罗衣,衣袂飘飞,周身上下难掩其天生的凌厉贵气。   此人正是威武侯风暮寒,一品大将军。   风暮寒穿过殿外刀枪林立的禁军,目不斜视,仿佛那些人只不过是路边立着的树林一般。   他一手端着玉轴圣旨,蚕丝制成的黄绫绵织在阳光下耀眼夺目。   在他身后两侧,紧跟着两人。   一人是锦衣卫指挥使,严岐山,而另一人却是西北军将军,最近才任了羽林军统领的,南宫烟的未婚夫,文天昊。   在严岐山跟文天昊的身后,是大批锦衣卫跟羽林军,满目红艳的飞鱼服映衬着银盔银甲威风凛凛的羽林军,只是从身旁走过,就让人心惊胆颤。   风暮寒衣袂翻飞,迈步跨入殿内,完全无视了众臣眼中诸多的疑问,径直来到殿内最高处的龙椅前,潇潇洒洒的一转身,大红赤罗衣角在空中划出一道绝美的弧线,映衬着他那妖冷的容颜,尽显睥睨之势。   狭长的凤眸微微扫过众臣,眼底暗含星辰万道,神色桀骜不驯。   “圣旨到,众臣听旨!”幽幽的嗓音响起,风暮寒抬手展开手中玉轴。   皇后等人开始还愣在那里,二皇子眼看风暮寒挡在龙椅前,他与那龙椅刚才只差了几步之遥,这时心中早就怒火上撞。   “风暮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伪造圣旨,该当何罪!”   风暮寒垂眸看向二皇子,薄唇扯起一道不屑的弧线,“二殿下,你连看都不看,怎知本侯手里的不是真圣旨?”   “你……”二皇子刚想接口,皇后突然站起身来。   “且慢!”她抬手唤过身边内侍,道:“是不是真圣旨本宫一看便知。”说着内侍上前,似想从风暮寒手里将圣旨接过。   风暮寒将圣旨合拢,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将圣旨交到内侍手上时,忽见一道白光闪过,那名内侍头颅飞出去,转眼间死尸栽倒在大殿之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皇后喘着粗气,只觉心口上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堵得她喘不上气一般。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好死不死,这个风暮寒怎么竟然活着回来了。   “圣上的旨意岂能容尔等质疑!”风暮寒朗声斥责,他当众再次展开玉轴,众臣只见那明黄色绫锦织上绘有祥云瑞鹤图案,圣旨两端有翻飞的银色巨龙,要知道,这可是验明圣旨真假的重要标志。   “威武侯,你竟敢当殿杀人,来人!”皇后的声音都变了调子,她嘶吼着。   殿外禁军统领上前一步,拱手而立。   “威武侯以下犯上,蔑视皇权,假传圣旨,将他给本宫拿下!”   皇后此言一出,殿外立时响起一片兵戈交响之音。   禁军全都抽出腰刀,但锦衣卫与羽林军动作比他们还快,一眨眼的功夫,绣春刀出鞘,白羽弓上弦,纷纷指向禁军统领。   禁军统领嘴角微微抽搐着,右手握在剑柄上,那剑只抽出了一半。   严岐山缓步来到禁军统领面前,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他,“谋反是个什么罪名,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吧?”   只一句,禁军统领额上的冷汗全都淌下来了。系亩台划。   此前虽然他也对皇后跟二皇子的作为略有疑问,不过他向来只是听命行事,而且皇后又与他有恩在先,他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   文天昊在一旁淡淡道,“只怕一会便再也没了容你回转的余地了。”   禁军统领猛地抬起头来,但见身后禁军俱都被锦衣卫与羽林军挟制,若是双方真的冲突起来,只怕他们这些人,转眼间就会身首异处。   “放下吧。”顿了顿,禁军统领低声喝道。   禁军俱都将兵刃还匣,不过空气中却满是杀气,显然这一次锦衣卫和羽林军是要准备动真格的了。   风暮寒站在龙椅前冷笑,“为宣圣旨,本侯不介意先用鲜血来奠。”   皇后气的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若不是身边有内侍扶着,她的身子几乎要跌倒在地上。   众臣也全都被这一幕彻底的惊呆了!   尽管都知道威武侯不是个好相与的,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嚣张不羁,就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   左丞相目光闪烁,上前一步,拱手道:“侯爷,前阵外人都传言您在狩猎场与英王同时失踪,不知您是否能解释清楚这一切,也好叫我等心里明白一二?”   风暮寒一抖手中玉轴,凌锦织颤了几颤,“左丞相大人所言极是,不过,一切都待本侯宣完圣旨后再议。”   言罢,风暮寒将手中佩剑一收,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风季如伙同太子太傅及吕氏一族,谋权篡位,欺上瞒下,蔑视朝纲,惩革去二皇子之衔,贬为庶民……”   圣旨尚未读完,殿内一片哗然。   ☆、第430章 拿下妖后!传兵部侍郎吴大人   风暮寒圣旨在手,待宣读完毕,殿内鸦雀无声。   所有大臣脸色各异,四皇子与五皇子难掩眼底喜色,不过在情况未明前。他们保持了沉默,只是默默的站在一边,静待事态发展。   二皇子终是忍不住。怒声喝道:“一派胡言!威武侯你是何时拿到的圣旨,你可知圣上已葬入皇陵,何来此等虚假之物!”   风暮寒将圣旨收好,却不回应二皇子的质疑,薄唇抿成一线,犹如锋利的剑刃。   就在这时,自殿外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谁竟敢质疑朕的圣旨乃虚假之物?”   皇后听到这声音时。身体不由得一哆嗦。   殿门口同时响起内侍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锦衣卫与羽林军向两侧分开,四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抬着一架御辇,御辇坐着一人,身着明黄色龙袍,正是当今皇帝。   御辇直接被抬进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紧随着皇帝的身影,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惧的光芒。   有人结结巴巴道:“这……这真的是皇上?”   在场众臣里见过皇上的不在少数,特别是那些朝中重臣,每日早朝,哪里还认不出来。   这时殿外锦衣卫与羽林军同时单膝跪倒,高声呼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喊只引得殿内不少大臣全都跟着跪下去。   风暮寒衣袂翩然来到御辇前,俯身便要叩拜。   “威武侯,免礼。”皇帝开口道。   风暮寒的腰连弯都没有弯,便直起了身子。   内侍总管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亲手扶了皇帝从御辇上下来,坐到龙椅上。   皇帝脸色极差,而且步履虚浮,他坐回到龙椅上后喘息了一阵才平息过来。   皇后嘴唇翕动半天,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来:“这不可能……这……这一定是假的!”   皇帝冷笑一声:“妖后,朕本想留你一条生路,刚才你们若是顺从了朕的旨意,朕便会为你们留一条生路,怎奈尔等执迷不悟,休怪朕无情了。”   言罢,皇帝向风暮寒道:“传朕旨意,妖后后宫乱政。窜通太子太傅,寻人假冒二皇子,窜权夺位,其心可诛,现夺去她凤冠后位,打入冷宫,吕氏一族助纣为虐,诛其九族!”系欢帅才。   风暮寒从容拱手,一字一顿,“微臣遵旨!”   言罢,猛一转身。厉声高喝:“来人!”   自殿外进来数名锦衣卫,先是拱手施礼,而后便径直向皇后而去。   皇后身边的内侍宫女似想阻拦,锦衣卫毫不留情的一脚将他们踢到一边,伸手抓住皇后肩膀,当场将皇后身上的凤袍脱了下来。   被夺去凤位就已经是极大的耻辱了,皇后没想到风暮寒竟让人当众强行脱去她的凤袍,这种羞辱感不亚于当众赤身面对众人。   皇后的脸上瞬时失了血色。   两名锦衣卫一左一右按住皇后肩头,强行让她跪下。   二皇子完全没料到事态竟然发展得如此迅速,刚才他还在众臣的围绕下,得意洋洋,可是风暮寒一出现,一切都改变了。   他竟变成了假冒的皇子……要知道假冒皇子是要被杀头的!   想到这里,他“噗通”一声跪下去,“父王!”他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一口,疼的他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眼眶微红,仿佛含着万分的冤屈向皇帝叩首道:“儿臣有罪,一切都是母后指使,儿臣才入宫不久,怎么有胆子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全都是母后她命儿臣这么做的……”   此言一出,不止殿内的大臣们愣住了,就连皇后也僵在了当场。   此刻,皇后的心里就像生生吞了一块大冰坨。   卡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冰得她心底透寒。   她万万没想到,在这时候,她苦苦期盼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才回到身边的儿子,居然就这么轻松的将她出卖了。   为了他自己活命,就将一切的罪则全都推给了她。   要知道,她这么费心费力的谋划,全都是为了她的儿子能稳稳的坐上帝位!当然,为了她自己的份成也是有的。   她的嘴唇哆嗦着,“皇……皇儿……”   二皇子听到皇后哀哀的呼唤转过头来,怒目而视:“母后,事到如今,请母后恕儿臣不能再替您隐瞒下去了,儿臣身为臣子,怎能窥视王位,母后是被权势迷住了双眼,现在也该是醒过来的时候了!”   皇后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二皇子的话就像一道道闷雷,接连不断的打在她的身上。   风暮寒好以整暇的站在那里,看着二皇子义正言辞的嘴脸,忽地冷笑一声:“二殿下以为如此一来,便能洗脱了自己么?”   “你什么意思?”二皇子瞪着风暮寒。   风暮寒凤眸微眯,束手而立,不怒自威。   二皇子心头不由得一凛。   风暮寒冷冷道:“是真的自然假不了,你可敢与人当场对质?”   二皇子无谓的扬了扬脸,“如何不敢?”   风暮寒不屑扫了他一眼,扬声道:“传兵部侍郎吴大人。”   不多时,从门外走进一人,身穿兵部侍郎官服,面容清秀,一双美目足以使绝代佳人自惭不如。   不过他与众不同之处还不在此,他身上既有舒卷气,又带着英武的武将之风,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   来到龙椅前,那人撩袍跪倒,口称:“兵部侍郎,吴泷见过吾皇万岁。”   众臣面面相觑。   这位兵部侍郎乃是兵部新近走马上职的,不少人还对他不甚了解,只知他名为吴泷,在青峰山书院就读时,曾与二皇子是同窗。   很多人便以为吴泷此次连级跳似的坐上了兵部侍郎的位子,是因为靠了二皇子的关系。   人们伸长了脖子,全都紧盯着吴龙,他们想知道,为何威武侯竟然叫来了一名二皇子的心腹来对质此事。   “吴大人。”风暮寒的声音里带着驱之不散的威慑,凤眸内冷意如霜,“你可认得此人?”他抬手指向二皇子风季如。   吴泷一笑,众人只觉眼前就像瞬间绽开无数艳丽花朵,只晃得心驰摇曳,真真让人心静不下来。   “下官自然认得。”吴泷微笑道,“此人乃吕氏族人,当年他曾亲口对下官言明,他的父亲在朝为官,为太子太傅之职……”   ☆、第431章 戳穿二皇子身份,噬母杀子   吴泷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这话回响在大殿内,却在旁人听来,如同惊雷一般。   太子太傅的儿子……为何会变成二皇子?   想起当初那个进京述职的外地官员,他只凭一块二皇子幼年时的襁褓便让皇后认下了风季如的二皇子身份。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好像太子太傅也在其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系乐司扛。   皇后的身子几乎全都瘫软在地上,夺去凤位,打入冷宫,吕氏一族诛九族……这一切的一切都远远没有结束。接下来的打击,一个跟着一个。   她一直相信着太子太傅,却没想到他竟然给自己找了一个假儿子,枉费她对这个儿子百般爱护,拼了老命的为他争取皇位。   二皇子的面孔微微有些扭曲,“此人之言不可信。”他看向众人,“想必他是因着妒忌我现在的身份,所以误信了他人谗言。才这么说。”   通常这种事情也是有的,原本大伙都是平等的同窗好友,突然有一日某人飞黄腾达,另一人心中必生罅隙。   风暮寒缓步走到吴泷身后,对身后众位大臣道,“你们可知吴侍郎身份?”   人们面面相觑。   皇帝咳了几声,开口问道:“吴侍郎,朕好像看你有些面熟……”   吴泷恭敬站定,朗声道:“下官父亲原是礼部右侍郎。”   在场众人俱是一愣。当年礼部右侍郎吴府惨被灭门一案轰动一时,吴府在一夜之间,上下百十余口人全部死于非命,唯吴府小公子失踪,下落不明。   没想到……吴泷现在竟然成了兵部侍郎……   风暮寒站在那里,平静的看着二皇子,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言外之意,众人全都明了。热门   吴泷如此身份,怎么可能会是那种爱慕虚荣之辈,想当初吴泷在京城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虽然总是与闺阁女子搅在一块,但终归没有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二皇子脸色难看之极,正待再次开口,忽然自殿外进来名锦衣卫。拱手道:“启禀皇上,属下奉命搜查皇后宫中,现查到各类宫中违禁物品一百余件,毒药五十余种……另外……还发现一处密室,里面藏有一人。”   皇帝猛地一抬头,手掌重重拍在龙椅的扶手上,但他的动作似牵引到了身体的不适,接连发出一阵呛咳。   “全都把东西拿上来。”风暮寒吩咐道。   很快,锦衣卫将搜查到的东西全都带进殿内。连同他们发现的那个男人一起,用担架抬着,放在地上。   皇后望着那些东西,眼中寸寸冰凉。   皇帝的目光如刀般,一下一下割在她的身上,尽管她知道自己翻身的可能微乎其微,不过她仍下意识的想要替自己辩解。   “皇上,臣妾有下情回禀!”   “住口!”皇帝怒声呵斥,“来人,将这毒妇的嘴给朕堵上!”他现在真是连半句话也不想听她说,身为一国之母,皇帝的女人,竟然在自己寝宫里藏了人,还是个男人!   不管这人是谁,皇帝都是绝对无法忍耐的。   躺在担架上的男人气息奄奄,明显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   风暮寒道:“找太医来看看吧。”   不一会有人带了太医进来。   太医进来第一眼便看到上面坐着的皇帝,吓的腿一软,险些叫出声来,那个“鬼”字被他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细细为担架上的男人诊过脉后,太医连连摇头,“只怕是活不过今晚。”   这时众臣中不知谁“咦”了一声,“此人看着,怎么好像叶公爷?”   皇帝闻言也是一愣,再仔细看那人,脸上虽是脱了相,但是有那么些相似。   太医上前看了看,突然说了声明:“奇怪。”说着伸手在那人脸上一抹……从那人的脸上掉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大殿下!”太医失声惊叫。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这个气息奄奄的男人。   “怎么可能……他真的是大皇子……”   “不是说他在苍州城遭遇刺杀,死了么?”   “那威武侯带回来的那具棺椁是……”   后面有些话,没人敢说出来。   这大皇子真的是皇后亲生的儿子么?怎么会有当娘的如此狠心,将儿子囚禁在密室里,折磨成这个样子!   皇后的嘴被锦衣卫用衣裳堵了,呜呜说不出话来,可是她的眼睛却死死盯在她的儿子身上。   她怎么可能认错……那个一直以来,被她囚禁在密室里,当成叶淮安万般折磨的人,竟会变成她的儿子。   究竟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躺在地上的男子这时好像清醒过来,看到皇上的时候,嘴里啊啊的叫着,但当他目光一触到站在一旁的风暮寒时,立即安静下来。   风暮寒目光冷漠依旧。   大皇子眼睛四处搜寻,最终落在了皇后身上,他身子艰难的挪动着,想要靠近到皇后身边。   “皇上。”风暮寒幽幽开口道,“虽然微臣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大皇子好像希望他的母亲能在自己身边。”   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准。”   反正不管是他的儿子还是女人,这两人都是要死的,他不怕他们会再闹出什么花样来。   风暮寒示意,让两名锦衣卫放开皇后。   皇后猛地把嘴里堵着的衣裳扯出来,痛呼一声:“儿啊!”扑了过去。   大皇子眼睛里亮晶晶的,似乎很高兴皇后过来。   他张着嘴,叫着,“啊啊……”   皇后泪流满面,“儿啊,你想说什么,娘在这里……”   风暮寒清楚的看到大皇子眼中一闪而过的阴森光芒。   就在皇后侧过耳朵贴进大皇子嘴边时,大皇子张开嘴,一口咬住了皇后的耳朵。   “啊!”大殿内,立时响起皇后凄厉的哀嚎。   “护驾!”风暮寒不慌不忙,命锦衣卫与羽林军拦在龙椅前。   皇帝冷冷的看着皇后拼命撕扯,试图让她的儿子松开嘴。   可是她的儿子就像疯了似的,喉咙里发出“呵呵”的笑声,咬住不松口。   众臣们见此情景俱都吓的白了脸,不知如何是好。   大皇子不松口,又没人上前帮助皇后。   皇后的双手在大皇子的脸上乱抓,最后直抓得她十指内全都是血污。   最后,终于在一声变了调的惨叫声中,皇后的耳朵被撕裂了一半,她才终于挣脱出来。   再看躺在地上的大皇子,面带狰狞的笑意,牙关间咬着他母亲的半块耳朵,已然绝气身亡。   ☆、第432章 荣升摄政王,小薇子归府   皇上寝宫。   殿内充斥着浓浓的药味,刘公公守在外面的廊下,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时有宫女端着熬好的药走过来,每次他都要细细查验过后方才放其入内。   廊下站着银盔银甲。全副武装的羽林军,自从发生大内禁军听从皇后调遣之事后,皇帝便将禁军统领撤职。   如今宫中。完全由羽林军跟锦衣卫掌控。   刘公公在廊下等的焦急,远远的,见到威武侯风暮寒往这边过来,于是小跑着迎上去。   “哎哟,侯爷……皇上都问好多遍了,您怎么才来。”刘公公急道。   风暮寒神色冷淡,“有些事耽搁了。”   刘公公亲自在前面引路。带着风暮寒进入寝宫。   皇上躺在床上,随着他的咳声,胸口的衣襟上时不时溅起点点腥红。   刘公公小心翼翼来到床前,低声道:“皇上,威武侯到了。”   皇帝猛地睁开眼睛,四处搜寻着。   刘公公向一侧退开,风暮寒来到床前。   “赐坐……”皇帝艰难开口。   刘公公立即搬来只绣墩,风暮寒撩起衣襟下摆,大马金刀坐定。   “可有太子太傅消息?”皇帝问。   自从皇后与二皇子阴谋败露,太子太傅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暮寒道:“尚未有消息,不过待查抄了吕府后,也许会有些线索。”   皇帝喘息了会。苦笑一声:“没想到……如今朕身边竟连个能成大事的皇儿都没有。”   风暮寒不动声色:“三殿下与英王殿下都足堪大用。”   皇帝依然冷笑不止。   三皇子从入京后便称病不出,明显是为了等待形势平稳他才准备动手,而英王则因为丽妃突然病重,急急赶回后宫,到现在也只露了一面。   “威武侯,接旨……”皇帝突然道。   风暮寒立即起身。   皇帝却挥了挥手,“坐下吧,只不过是朕口谕。”系厅场亡。   话虽如此,但风暮寒却没有坐,拱手而立,态度虽然看似恭敬,不过脊背却挺得笔直。   “从即日起,威武侯兼任摄政王一职,协朕同理国事,不得有误。”   风暮寒凤眸低垂,浓密的睫毛隐住眼底灼灼光华。“微臣遵旨。”   刘公公站在一旁,只惊得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都知道威武侯以前便得圣恩,没想到今日,竟摇身一变,成了摄政王。   这哪里是什么协皇帝理政,皇帝病成这样,连床都爬不起来,这分明就是大权独揽。   刘公公心中暗忖:只怕这宫里,早晚是要变天了。   风暮寒拱手一礼,红衣云袖在空中划出绝美的弧线,无人知晓。这一刻他心中想的究竟是什么。   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兴奋之色,也不见半点惶恐,一礼过后,身后已是风云暗涌,权势滔天。   皇帝虽然赐了风暮寒摄政王府,但却被他拒了,只把威武侯府门口的匾额换了,皇帝于是又把宫中的香云殿赏给他,做为在宫中陪王伴驾之用,其他大小赏赐则数不胜数,这几日摄政王的下人们已接旨接的手脚发软,搬金银玉器搬到手脚抽筋。   叶芷蔚与凌钰在城外的暗庄上住了快半个月,风暮寒终于派了川明过去,接了她们回府。   马车直接进入摄政王府大门,叶芷蔚一下车,周围的近卫军齐声道:“见过王妃。”   叶芷蔚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这称呼改来改去的,还真不太习惯。   凌钰也是高兴非常,听说自己儿子成了摄政王,只喜的泪水涟涟。   川明将她们接回来后便去向风暮寒复命去了,凌钰本急着想见见儿子,可是突然肚子有些不舒服,叶芷蔚忙让丫鬟扶了她去歇息,她则叫过一名近卫军道,“崔先生现在何处?”   崔先生比她们提前一日回府。   近卫军道:“主子叫了崔先生去了书房。”   叶芷蔚刚回府闲来无事,于是也不用人通禀,直接带小莲去了书房。   刚进院便见川明站在那里。   见到叶芷蔚时,川明脸上不由得露出惊讶之色,“王妃,您可是有什么事?”   “崔先生可在里面?”叶芷蔚歪着头瞧向川明身后的书房窗户。   川明身子向后挪了挪,不动声色的挡住窗子,“崔先生正与主子说话,王妃若有事尽管吩咐,属下必会为您转达。”   叶芷蔚挑了一侧秀眉,“怎么?现在升了摄政王,连我也不能到他书房里去了?”   “不……不是这个意思……”川明头上隐隐浮上一层冷汗。   叶芷蔚盯着川明看了一阵,突然叹了口气,“算了,想来摄政王政事繁忙,我这就先回去了。”说罢也不待川明开口,直接转身带着小莲扬长而去。   川明悄悄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这个王妃别看年纪小,却是古灵精怪,想要骗过她还真是不容易。   就在这时,身后书房的窗户里传来风暮寒的声音:“王妃刚才来过了?”   “是……属下称您与崔先生说话,脱不开身,王妃便主动离开了。”   窗户后再没了声音。   川明小心翼翼的等了一会,这才悄悄长出一口气,觉得这一关总算是过了。   书房内。   崔先生正将一根根银针按照顺序先后刺入风暮寒身上的几处大穴,每针都刺入极深,随着他手指捻动,风暮寒放在身侧的手指不由得攥成了拳头。   “快着些……”风暮寒凤目微合,催促道。   “此事急不得。”崔先生不满道,“您原本就骨伤未愈,这些日子又连日操劳,那两处断骨已然错开,现在只怕要吃些苦头才能将其复位。”   “你尽管处置便是,只要快着些。”风暮寒不屑道,“王妃刚刚来过,只怕一会她还会再来,不能让她看见本王这副样子。”   崔先生抬眼飞快扫了下风暮寒的脸,见他额角渗出微汗,“外面有川侍卫长守着,王妃不会进来。”   “难说……”风暮寒微微一笑,神色虽是如往常一般淡漠,可唇角的那抹笑意却是带了三分暖色。   崔先生持银针的手不由得一滞。   “您的意思是……”   “本王的王妃,岂是那么容易就被人骗过的……”   风暮寒话音刚落,忽听书房后窗外传来近卫军的惊呼声:“王妃,小心!”   后窗突然被人推开,只见叶芷蔚手脚并用,顺着后窗爬上了窗台……   风暮寒的脸色骤然一凛。   ☆、第433章 善恶到头终有抱   叶芷蔚的身材原本就不高,现在再加上有了身孕,趴在窗台上完全就像是一个球。   崔先生手里捏着银针还没等反应过来,身前只觉一阵风刮过,摄政王已然不见了。   “主子……”崔先生又气又急。外行人不懂倒罢了,风暮寒是个明白人,身上重要穴位还带着银针怎能乱动。稍有不慎便可能铸下大错。   叶芷蔚刚刚从窗台上探出头来,便觉眼前一花,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拖了进来。   窗外的近卫军见了,吓的纷纷闭上了嘴。   后窗“啪”地一下合上了。   叶芷蔚双脚总算落了地,长舒了一口气。   “你好大的能耐,居然学会爬墙了。”头顶传来幽幽的男声。   叶芷蔚吐了吐舌头,“我好不容易回来。没想到摄政王大驾不肯见我,我担心皇上赏了你佳丽三千,自然要想办法进来一观。”   风暮寒咬牙切齿,“你现在看见了?”   叶芷蔚扫了一眼风暮寒的身体,那上面还插着十来支银针,她的心头不由得一跳,不过面上却故作不在意道:“自然是看见了,打扰了王爷您清修真是过意不去。”她忽转向崔先生道,“母亲刚才说有些不舒服,一会麻烦崔先生过去瞧瞧。”   崔先生连忙点头,“好说,好说。”   风暮寒重新坐下。崔先生手脚麻利的将银针起了,时不时偷眼看着主子的脸色。   “王爷今日还是不要进宫去的好。”崔先生嘱咐道,“最少这伤也要养个五、六日,就算您身子服了画骨香,异于常人,但也不可如此……”   “知道了,你下去吧。”风暮寒似有些不耐烦了。系厅巨划。   崔先生叹了口气,只好收拾了药箱离了书房。   叶芷蔚背着身,站在书架前,好像在欣赏上面的书册。   “过来。”身后传来徐徐索索穿衣服的声音。   叶芷蔚回过头,眼光快速掠过他尚未合拢的中衣领口,“王爷有何吩咐?”   风暮寒唇角抽动两下,这只小狐狸,要是装起傻来,也让人头疼的要命。   “我知道你恼了,过来吧。”他叹息一声。   “我有什么可恼的。只不过因为捻酸吃醋所以临时过来爬个墙头。”   风暮寒靠在榻上笑得无奈,“本王就喜欢你这捻酸吃醋的,所以快些过来,本王现在身体动不得,你就不能心疼着些?”   叶芷蔚真的靠过来,神色不悦道:“当初我走时,你怎么答应我的?”   说是会好好照顾他自己,结果到头来却还是骗了她。   她刚刚向前一步,还没待站称,人已被一股大力一把拽入了风暮寒的怀中。   她挣了挣,风暮寒的双臂上透着坚定的力量。叫她动弹不得,几欲窒息。   “要被你憋死了!”叶芷蔚又气又恼,想要反手锤他,怎奈身子被他环着,挣脱不得,心中的担忧加上心疼无处发泄,气呼呼的张口照着他的胸口咬了下去。   风暮寒倒吸了口凉气,不过身体却是一动不动,凭胸口那道锐利的刺痛蔓延开来,与骨间灼热的剧痛相比,更能令他感到清醒。   他伸手将手指探入她的发间,感受着她秀发的温凉与顺滑。   叶芷蔚松了口,却是憋着嘴一声不吭的窝进了他的怀里。   “消气了?”风暮寒暗笑。   沉默半晌,怀里的小人突然搂住了他的脖子,淡淡玉簪花的香气扑面而来,温润的樱唇顽皮的挑逗着他的底线。   风暮寒呼吸凝滞,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可是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崔先生施针过后,他的身体还是麻木的,纵有心而力不足。   叶芷蔚好像知道他现在如同拔了利齿的野兽,比往日更加大胆跟热情,一番对峙下来,只把他弄的气喘吁吁,一颗心都仿佛要炸开相仿。   “野丫头,你给为夫等着……”他贴在他耳边咬牙道。   叶芷蔚秀眉一挑,“晚上我要陪母亲一起休息。”   “你敢!”风暮寒伸手隔着她的衣裳,捏了捏她腰上的肉,“好不容易回来了,这一次,为夫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宫里事情全都解决了?”叶芷蔚抬起头来,什么怨什么恨,跟他在一起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她担心着他,而他又何尝不是在为他们寻找一条未来的出路而努力着。   “还差一些。”风暮寒暗将心火压下,抬眼望向窗外晴空一片,抬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吕氏一族这些年来在京城盘根错节,不是一日两日便能清除的,为夫还要再忙些时日。”   叶芷蔚赌气道:“崔先生说你要多养几日才行。”旁人骨断都要老实躺着静养,可他倒好,整天在外面乱跑。   风暮寒薄唇向上挑起,指腹掠过她的面颊,“待为夫清理了吕氏余党,便会留在府里陪你一块过年,可好?”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们在一起过年的记忆屈指可数。   叶芷蔚知道纵是再劝他也是枉然,朝堂上风云变幻,就算他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要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才能走的更远。   她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风暮寒低下头,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颊上,轻声道:“为夫辛苦了这些日子,到时你可要对为夫好一点……”   叶芷蔚大窘,“什么……什么好一点……”   风暮寒轻笑出声。   书房外冬日的阳光洒下来,映照在房檐上的积雪上面,亮闪闪,如星辉璀璨。偶有被阳光消融的雪水顺房檐滴下,落在窗户下面,溅起宁静一片。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年关在即。   京城内家家户户都跟着热闹起来,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会在过年时采买些年货之类。   不过与之相比之下,今年京城里高门府邸的人家却是没什么动静,一夜之间,吕氏一族从天上,掉到了地下,不,是掉进了地狱之中。   吕氏一族俱都被查抄,各府门前全都被锦衣卫包围,连只送信的鸟儿也飞不出去。   吕氏族长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求摄政王开恩,这府里老的老,小的小,求您网开一面,就饶了这些女人跟孩子吧……”   在他身后,跪满了啼哭的女子,与年纪大小不等的孩子。   孩子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会跟着母亲一块啼哭。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站着,一旁过来几个近卫军,毫不留情的将吕氏族长拖到一边。   “摄政王……老朽求求您了!就饶了这些无辜的孩子们吧!皇上要杀……就让他杀我们好了,这些孩子何错之有!”   风暮寒凤眸微眯,语气冰冷如霜,“吕后当年可曾放过别人的妻儿?”   善恶到头终有抱,只争来早与来迟。   ☆、第434章 吕氏被诛,南王拦路      吕氏族长被拖到一边,锦衣卫上前来,不容分说,将那些哭号的女眷跟孩子全都拿了。   吕氏族长瘫软在地上,全身颤抖着。“造孽啊,造孽……”他嘶吼着,“徒增杀戮……摄政王您就不怕糟天谴吗!”   风暮寒负手而立,官服前后、两肩俱是五爪金龙。纵然周围哭号声震天,他依旧面若冰霜,狭长的凤眸里不见半点暖色。   锦衣卫指挥使严岐山正在与羽林军统帅文天昊说话,听到这边吕氏族长的叫骂声,转过头来。   看着那些女人和孩子被锦衣卫粗鲁的拖来拽去,文天昊眼中略有不忍之色。   严岐山低低一笑,“文将军莫要动了恻隐之心,你可知今天咱们若是放走了一只羊。待到他日,那羊则会化成一匹狼,狼可是要喝血吃肉的。”   文天昊长叹一声,以前他在军中,见到的都是敌方将士,看着眼前这些孤儿寡母,他还真下不去手。   “所以摄政王他没将这差事交给你。”说着,严岐山拍了拍文天昊的肩膀。   锦衣卫将吕氏的人全都抓走后,又开始清点府里财务。风暮寒站了一会,川明从外面进来,凑到他跟前低语道:“王妃出府了,去了蜀香园,现在刚刚回来正经过这边……”   风暮寒眸光微动,“派人去拦着她,莫要让她进来。”   “是。”川明低头应了,匆匆出了吕氏。   他知道,就算是主子与他的夫人伉俪情深,但这种场面,最好还是不要让王妃见到为妙,有时候,就连他们这些当下属的,也觉得主子是冷血无情的,要是王妃无意中闯进来。只怕会对主子生出罅隙。   他刚刚出了吕氏大门,忽见前面叶芷蔚的马车穿过胡同,往这边来了。   他急忙上前,刚走几步,突然见胡同外赶上来一队人,为首那人将马车拦了下来。   川明定晴一看,只见为首那人正是南王爷。   因为离得有些远,他听不清南王说了些什么,他只看到车帘挑起。叶芷蔚露出脸来跟南王说话。   川明只犹豫了片刻,立即返身奔回吕府,向主子报信去了。   叶芷蔚原本听说风暮寒今日查抄吕氏,所以顺路过来,想看了看情况如何。   没想到刚进胡同就被南王爷拦住了车驾。   叶芷蔚让小莲挑起车帘,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诧异道:“不知南王爷有何贵干?”   南王爷一肚子的火气发不出来。   不论是他的儿子也好,儿媳妇也罢,这两人就没个省心的,害得他这当父亲的在他们面前,颜面荡然无存。   “过年时,你与寒儿回府来吧。”南王板着面孔道。   叶芷蔚惊讶的眨了眨眼睛,她没有听错吧,南王竟说出人话来了,第一次在她面前没有骂风暮寒虐畜什么的,还叫了他寒儿……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没错,这不是她的幻觉。   南王看着他这儿媳妇“天真无邪”的小脸,狠狠的咬着牙,“就这么定了,三十那天你们一起过来便是。”   “这样……只怕不妥吧。”叶芷蔚犹豫道。   “有什么不妥的。”南王脸上挂不住了,好不容易挤出的一点耐心即将耗尽。   “我总不能将母亲一个人留在摄政王府吧。”叶芷蔚故意将“摄政王”三个字咬的极重,“过年本是应该热热闹闹的,母亲又怀着身子,让她一个人在府里……只怕她会伤心。”   南王嘴角抖了一抖,“那就带她一起过来。”   “那怎么成!”叶芷蔚就像被烫到似的叫起来,“就算是个下人到王府来也要有个名目,母亲要是去了到时算怎么回事?府里白晴那几位姨娘要是误会了,只怕又要闹起来,而且这事要是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外人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母亲上杆子想回南王府呢。”   叶芷蔚小嘴像蹦豆子似的,南王几次想要插言都被她噎住了,脸色一会青一会紫的。   “她想回来便回来……本王又没拦着她……”南王嘴唇翕动半天,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   叶芷蔚不说话了,直勾勾的看着南王,就像在看一个白痴似的。   只把南王看得脸上挂不住了,“反正到时你带凌钰一起回来便是,以前的事本王不想再计较,寒儿若是不想回来住本王也不强迫他,可是我们倒底是一家人,凌钰以前住的那院子本王一直都给她留着,她只要回来,一切都有本王给她做主。”   叶芷蔚淡淡一笑,“不知府里世子之位可是定下了?”系央布才。   虽然她不是那种小气的女人,可是当初这当爹的根本就没有照应着风暮寒他们母子,现在突然说出这种要做主的话来,她忍不住发笑。   南王愣了愣,神色尴尬,“还没有……”   不用说叶芷蔚也能猜到,定是南王递上去的折子让皇帝驳了。   除了风暮寒,南王府里能撑得起世子之位的,没有一人。   也许,南王府的荣耀就要结束在这一代了,南王自己想必也是隐隐有种预感,所以他才会难得的服软,并借口过年让他们回去。   “王爷!”   “见过王爷!”   “参见摄政王……”身后传来一片问安之声。   南王抬头向吕氏府门前望去,但见锦衣卫向两侧分开,风暮寒衣袂飘飞走下台阶,在他身后,跟着锦衣卫严岐山,落后半步的还有羽林军文天昊。   如今这三人可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南王眸光不禁一缩。   风暮寒先是瞥了一眼叶芷蔚马车这边,而后停下脚步,不知向严岐山等人说了些什么,只见严岐山与文天昊同时拱手。   叶芷蔚让小莲扶着她下了马车,风暮寒吩咐完事情后便带着川明与身边的众近卫军向这边走过来。   南王还骑在马上,风暮寒经过马旁时,略一颔首,幽幽唤了句:“南王爷。”便算是打过招呼。   南王脸上,尴尬之色闪烁不定,如今他儿子的官衔比他还大,要按官位,倒是他应该先下马来向对方行礼。   不过南王身子僵了半天,终是忍住了,坐着没动,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他的儿子,老子受儿子行礼天经地义。   本以为风暮寒还会说些什么,可是风暮寒经过他身边后径直到了叶芷蔚的马车前,“这么冷的天跑出来做甚?”他不满道,伸手拦了准备向他行福礼的叶芷蔚。   叶芷蔚抿嘴一笑,“臣妾过来瞧瞧摄政王的威风。”   风暮寒剑眉半蹙,“抄家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叶芷蔚秀眉轻挑,狡黠笑道:“吕府倒了台,那五味居以后可就是我的东西了。”   风暮寒无奈一笑,别人想的都是想借吕府失势趁机捞些好处,没想到她想要的东西,竟是如此简单。   “不过是间酒楼而已,只要你想要,为夫送你便是。”说着他揽住她的腰,一同上了马车,完全无视了一旁骑在马上的南王。   “回府。”车帘放下,掩住了车厢内女子的轻言巧笑,香玉伊人。   川明偷眼看了下南王那阴郁的脸色,没有任何人与南王见礼或是道别,摄政王的马车依仗缓缓而行,向远处驶去……   ☆、第435章 夫妻同心,摄政王藏奏章   年关将至,摄政王府也忙碌起来。   因为府里如今都是自己说得算,所以叶芷蔚便按每人口味的喜好来办置采买。   她顺便又将夏小沫从蜀香园接来了王府,让他帮忙料理大年三十这晚的家宴。   前几天,她抽空去了趟庄上时。才知道苍明的父亲已经于一个月前去世了,本想说些安慰的话,没想到苍明苍兰看的倒很开。   “父亲走的时候很满足。”苍明反倒先安慰了她。   叶芷蔚一时竟无言以对。   苍明让人准备了些庄上的特产。让叶芷蔚带回去。   叶芷蔚看着下人搬来的几大口箱子,诧异道,“这是什么?”   苍明拿出封信交到她手上,道:“这是南边送来的信……”   南边?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苍明指着地上那几只箱子道:“这是万和祥镖局托人带过来的。”   叶芷蔚顿时明白了几分,苍明故意寻了借口离开,留下她一个人在屋里拆开信件。   那是叶淮安从南方托莫三笑给她带来的。多是南方特产,信中叶淮安并没有问及其他,只是让她安心调养身子,称他在这边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挂记,也没有写明他何时会回来。   于是,她给叶淮安回了封信,让人带了些庄上的特产还有衣物等物,虽然她知道叶淮安可能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不过她还是样样数数都带了些,让苍明托万和祥镖局捎到南方去。   办置完年货,叶芷蔚便再也没有出府。而是整天都腻在风暮寒的书房里。   正如风暮寒前些日子答应她的那样,处理完吕氏一族后,他便将余下事情全权交给了锦衣卫,每天他只在书房里处理宫里送来的折子。   叶芷蔚没事便赖在书房里看他批折子,刚开始她还觉得朝中事务繁杂,有些神神秘秘的感觉,可是看了几天后,她竟也能就些简单的折子评说一二。   风暮寒闲来无事便逗她,将一些折子丢给她,没事与她说起朝中事务,以及各势力的牵扯,一来二去,叶芷蔚也能将这些事情处理的有模有样。   这一日蔡先生奉命来到摄政王府,川明亲自引路,将他带至书房。   书房内挂着鹅黄色的窗帘,陈设简单。但所需之所一应俱全,墙上挂着几幅名人字画,锦漆花罇里插满了盛放的玉簪花。   这本是冬季根本不可能会有的花,蔡先生不可置信的走过去,低头闻了一下,惊讶的发现,这花竟是活生生的,而且上面的花瓣还带着水露。   “这是摄政王特意让府里花房培育的。”川明解释道。   蔡先生更是觉得奇怪,玉簪花虽香气迷人,但它本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他想不通摄政王竟会在暖房里让人培育这种不起眼的小花。   川明带着蔡先生到了内间屋。只见绣花屏风后隐隐露出个人影,正低头看着折子,前面的书案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册,金漆点心盒,果盘等物,可谓琳琅满目。   蔡先生跟着川明低头上前。   “主子,蔡先生到了。”川明的声音明显压低了。   “嗯。”风暮寒淡淡道,“让他过来坐。”   蔡先生谢坐后这才抬头飞快的看了一眼书案后面坐着的摄政王。   只一眼,他便明白了为何刚才川明压低了声音。   在摄政王的身边,侧身躺着一名女子,身上搭着虎皮绒毯,头枕在摄政王的腿上。   风暮寒右手拿着奏折,左手却放在那名女子的腰间。   蔡先生看到那女子的腹部凸起着,于是立即低下头,他已然明白了这名女子的身份。   这么多年来,摄政王身边纵然各种流言不断,但却始终不见他与女子有任何的瓜葛,而且自成婚后,他的府里也只有一位正室,想必眼前这位沉睡的女子便是摄政王妃了。   蔡先生低着头,静静的坐着,川明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出去,书房里安静的只剩下风暮寒轻轻翻动纸张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暮寒腿上的女子动了动,翻了个身。   风暮寒这才将他的左手从她的身上收回来,头也不抬道:“醒了?蔡先生过来了。”   那女子睡眼惺忪的坐起来,嘟着粉红的樱唇,“我饿了……”系厅爪巴。   风暮寒无声一笑,随手将桌案上的金漆点心盒子递到她手上,“先用些,再有一个时辰便要吃午饭了,你先跟蔡先生把正事办了,待午饭时我们一起去母亲那里用。”   “知道了。”   蔡先生不知所措的看那女子嘴里叼着块饼干,站起身来,向他招手。   蔡先生偷眼去看风暮寒,只见他始终低着头,对他们视而不见。   “王……王妃……”蔡先生小心翼翼的跟着叶芷蔚来到书房的内间屋,那里相较与外面狭窄许多,三面书架前摆着一张桌案。   叶芷蔚大大方方的坐下,指了指旁边的位子,“蔡先生请坐。”   蔡先生一头雾水的见叶芷蔚将笔墨纸砚推到他跟前,然后将一张奏折摆在他的面前。   “这是……”   “我来念,你来写。”叶芷蔚淡淡道,“对了,记得要以摄政王的笔迹来写。”她没心没肺道。   只把蔡先生吓的险些将笔掉到了地上。   叶芷蔚却不管那些,直接口述,蔡先生只好硬着头皮以风暮寒的笔迹在奏折上落笔。   好不容易捱到晌午时分,叶芷蔚将处理完的折子交给风暮寒后便先跑去凌钰那里,等着用午饭。   蔡先生这才满头大汗的来到风暮寒跟前,犹豫道:“王爷,此等朝中大事岂能儿戏,在下虽擅于模仿笔记,可也不能就这样任由王妃乱来……”   风暮寒头也不抬,将那些折子丢到他面前,“你且看看,这些可有纰漏?”   蔡先生只得老实坐下来,将那折子看了一遍,“并无不妥之处。”   风暮寒抬起头来,平静的注视着他,“既然并无不妥之处,你还担心什么?”   “可是……”蔡先生紧张道:“女子参政……祸患无穷啊。”   风暮寒突然冷笑一声,“她若真的心在此处,本王倒不介意拱手相让。”   “王……王爷!”蔡先生没想到摄政王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大惊失色。   “只可惜,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些儿戏。”风暮寒信手将折子丢回桌上,眼中尽是不屑之色。   蔡先生心中瞬时转念,没想到摄政王竟能如此信任自己的王妃,若真能二人同心,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想到这里蔡先生立时起身拱手施礼:“在下明日再来。”   风暮寒只“嗯”了一声,也没说什么客套话,川明进来带着蔡先生离了书房。   从这一日起,蔡先生每天都准时到摄政王府,帮着叶芷蔚批改奏折。   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也渐渐发现,王妃性子极为随和,从不在他们这些人面前摆架子,而且她还经常同时处理折子跟府里的大小事务,有一次蔡先生差点提笔在奏折上写下:猪肉二百斤的字样来,险险让他崩溃。   朝中大事,没想到竟是在这种气氛下批就的,也不知那些大臣若是知道了,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转眼间,到了大年三十。   蔡先生早早的回去了,风暮寒独自一个人在书房里盯着手里的奏章出神。   门外突然响起叶芷蔚的脚步声,他顺手便将那奏章藏到了桌案底下。   “宫里来人了。”叶芷蔚进来道,“刘公公现在正在客厅待茶。”   “知道了。”风暮寒揽衣起身,顺势搂住她的肩膀,两人一同出去了。   桌案底下压着的奏章上面,隐隐露出一行字来:莫子国来使到访……   ☆、第436章 寂寞山高与水长,银花火树不成行   刘公公等在客厅里。   见风暮寒与叶芷蔚进来,连忙陪着笑起身行礼。   如今朝堂内外,谁不惧怕这摄政王的身份,当初那些人前人后讽刺他的朝臣,现在不是入了大狱便是已经人头落地。   哪里还有人敢当面对他说半个不字。   刘公公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只木盒。放在桌案上,缓缓推过去,“这是皇上让奴才交给您的。说是……”   “嗯。”风暮寒大手一挥,直接将木盒取过来,看也不看,直接交到叶芷蔚手上。   虽然没有打开那盒子,不过叶芷蔚早已猜到那盒子里装的什么。   解药!   皇帝会如此信任风暮寒也不是毫无理由的,就算是风暮寒几次三番救了他,但皇位岂能容外人染指。皇帝会如此放权给他也是自认有持无恐。   只可惜……皇帝机关算尽,却漏算了一条,那便是风暮寒服用了画骨香,所谓的用来控制他的毒药,根本就没有作用。   如今皇帝派了刘公公来,想必也是为了在关键时候提醒他,莫要忘了他自己的臣子身份。   叶芷蔚握着木盒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幸好风暮寒没有被皇帝控制,不然这一世,他仍免不了要成为一把皇帝的暗刀。   “皇上身体近来如何?”风暮寒面无表情,好像他根本不知道那盒子里装的什么一样。   “皇上近来身子好了些,初一宫里设宴。还让奴才请您与王妃届时赏光。”刘公公说着亲手将宫里的帖子放在桌上。系在助血。   风暮寒扫了一眼桌上的帖子,“嗯”了一声,刘公公又把皇上命他带来的赏赐送上,叶芷蔚在一旁注意看着,大部分都是些金银玉器之类,也有些南方进贡来的新鲜水果。   她自从怀的月份多了后,只对吃食感兴趣,风暮寒好像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让人将东西痛快收了。   刘公公又与风暮寒寒暄了一阵,便带人回宫了。   晚上,摄政王王府里热闹非凡,除了当日守卫人员外,风暮寒在外院让人摆了五十桌,川明等人全都过来向风暮寒敬酒。   一时间,吉祥话满天飞,凌钰坐在一边。时不时掩口而笑。   叶芷蔚悄悄拿过一只锦盒,打开后里面露出一对翡翠镯子,叶芷蔚拿出一只对凌钰道,“这是我父亲从南方托人捎过来的,说是在天禅寺找高僧开过光的,可以逢凶化吉,我留一只,送给母亲一只。”   凌钰接了那镯子,清透的碧色透着幽幽火光,显得格外柔和。   凌钰眼前忽地闪过当初叶淮安来到庄上时的病弱模样。   她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只怕活不下去了。   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这个男人竟然只凭着护犊之心活了下来。   在风暮寒带叶芷蔚去了北边苍州城时,她亲眼看着这个男人,一天天好起来,还重新拿起了剑。   以前她初嫁给南王时,也曾有幸见到过几次南王在后院练剑,那是一种霸道的气势,可是叶淮安的剑却轻巧灵动,带着儒雅的书生气,又不失犀利。   她不禁想起儿子曾对她说过的,从剑招上可以看清一个人的真实内心。   这个男人有着一颗柔软而不失坚强的心。   叶芷蔚看着凌钰将镯子戴到了手腕上,笑眼弯弯,“母亲的手长的真好看。”   凌钰手指纤暮寒的手指便有几分像她。   “你的也不差。”凌钰笑道。   叶芷蔚扬起她的小手,嘟起了嘴。   她的个头不高,手长的也小,被风暮寒握在手里时就像个半大的小孩子一般。   凌钰笑着指向一旁。   叶芷蔚侧过头去,只见风暮寒一手把玩着手里的碧玉酒杯,一手撑在额角,那双向来犀利如刃的眸子幽深如井,映衬着身边的灯光微光,所有锋芒都敛藏其中,就像那无边的夜空,没有了繁星,幽远而空灵。   “寒儿醉了。”凌钰掩口低笑,竟管她从没见过自己的儿子醉过,但这样的风暮寒却是她没有见过的。   每年三十在南王府时,虽然也办家宴,可风暮寒却从未真正融入到其中。   他总是一个人游离在人群之外,有时端着酒杯远远的看着众人笑闹,紧抿的唇角偶尔会掠过一丝冷意,直叫人看了遍体生寒。   “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歇息了。”凌钰站起身,由丫鬟扶着想要退席。   “一会还要放烟花呢。”叶芷蔚劝道。   凌钰微笑道:“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呢。”   叶芷蔚一时语噎,怎么放个烟花就是小孩子的行为么,她不觉得有何不妥。   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凌钰已经走过她身边,回后宅去了。   “母亲怎地这么早就回去休息了?”叶芷蔚显然余兴未消。   前院近卫军喝酒行令的声音时不时传过来,院子里红灯高悬,一派喧闹的景象。   风暮寒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手撑额角,又饮下一杯。   叶芷蔚凑过去,睁大眼睛看着他。   “做甚?”风暮寒幽幽道,语气与平时别无二致,完全让人看不出,他是否真的醉了。   叶芷蔚因为怀着身子,所以滴酒未沾,可是离他近了,也仿佛被他呼出的酒气醉了似的,双颊飞红,娇嗔的抬手强挽了他的胳膊,“母亲说你醉了。”   “母亲说的没错。”他垂下手来,顺势将她揽到怀中。   “骗人!”   一边伺候的下人见状,俱都低头紧盯着地面。   “明年过年时,我们家便会多添一个人了。”风暮寒促狭笑道。   “错,是两个人!”叶芷蔚纠正道,“母亲会给咱们多添个弟弟或是妹妹。”   酒意微醺,夜空偶有飘落碎雪,远处,传来鞭炮声。   叶芷蔚突然急急拉起他的手,“你不是从宫里带了些烟花出来么,我们也去放放看。”   风暮寒被她拉着,两人出了正堂,来到前院。   “慢着些。”看她走的太急,风暮寒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腰,“路上有雪,当心滑倒了。”   叶芷蔚却一心想看那宫里制的烟花,咯咯笑着,一个劲的催他。   前院早有近卫军清理好场地,将烟花药线淬火引之。   霎时间,金蛇电掣,鹤焰腾辉,烟花高窜起十余丈外。   叶芷蔚正在兴头上,忽觉一双大手掩住了她的耳朵,抬起头来,只见风暮寒站在她的身后,将她整个的揽进怀里。   寂寞山高与水长,银花火树不成行。迎春同贺新堂宇,伴君年年夜未央。   ☆、第437章 初一宫宴,摄政王不高兴   第二日一早,大年初一。   叶芷蔚刚起床,小莲柳烟便上前说吉祥话。   叶芷蔚笑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两只红封,先打赏了她们。   因着一早便要进宫,所以起床后便要沐浴焚香。摄政王正妃的朝服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   先不说那朝冠上纯金打造的金凤,光是东珠便缀满十颗,上嵌红宝石。垂珠等细小物件繁琐的可怕。   叶芷蔚黑了脸色,待梳妆已毕,她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了。   “王妃可真美。”小莲跟柳烟没心没肺的赞叹着。   叶芷蔚狠狠瞪了她们一眼,光是好看也不能当饭吃。   收拾妥当,小莲扶着她出了门。   如今她身份尊贵,连着所乘的马车也比原来大了一倍不止。   踢云乌骓的身体也恢复了,被近卫军牵着。见她出了府门咴咴叫了两声。   叶芷蔚本想过去,但却被小莲阻止了,“王妃,若是弄乱了装束,重新打扮可要花上很长时间呢。”   叶芷蔚想想,觉得她说的也有理,于是只好做罢。   柳烟在一旁挑了车帘,叶芷蔚刚要上车,忽听一旁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王妃别来无恙,李某这厢有礼了。”   叶芷蔚身形一滞,转过头来,只见李甲站在近卫军的警戒线外。拱手施礼。   叶芷蔚淡淡扫了他一眼,“李公子,你没走错地方吧?”系在贞技。   李甲见她与自己说话,连忙歉疚道:“此前都是贱内的错,还请王妃不要见怪,都是自家人,以后还请王妃多多提点,小生没有别的本事,给摄政王做个管理文书的主薄还是富富有余的。”   “你想找差事做?”叶芷蔚似乎有些意外,按说李甲身边有李府做依靠,又有叶瑶琴在叶东舟面前说好话,想做个幕僚之类的小文官应该不难,难道他就看好了摄政王的这块招牌不成?   李甲施礼连连,“请王妃多多替小生美言几句,小生感激不尽。”   叶芷蔚看着他那惶恐不安的模样,不屑点了点头。回头上了马车。   风暮寒从府里出来时,李甲已然离去,不过早有近卫军将刚才看到的一幕报给他知晓。   众位朝臣的马车都在宫门前止步,只有摄政王府的马车直接入了宫门,一直驶到了三道宫门里。   才下了马车便有软轿等在那里,风暮寒拉了她的小手进了轿子。   “李甲过来寻你何事?”他沉声询问。   “他说是想寻个差事。”叶芷蔚没打算隐瞒此事。   风暮寒忽地冷笑,“这么巧,昨日还有人见他出现在三皇子府中,今日就跑来求你要做本王的入幕之宾了?”   叶芷蔚惊讶道:“他在三皇子府中?”虽然她早已猜到他在各府会有眼线,可是却没想到他的耳目已经强大到了这种程度。   “太子党失势后,你大伯父叶东舟便改投了三皇子门下。应该是他找了门路,介绍了李甲过去。”   叶芷蔚听了不由得秀眉深蹙,若是换她,自然要选三皇子,怎么会舍近求远,改投到风暮寒门下呢。   “我觉得其中有古怪。”叶芷蔚小声道。   “那又如何?”风暮寒不屑轻笑。   叶芷蔚目光不瞬的盯着他,“这么说,你已经有主意了?”   风暮寒伸手帮她扶正朝冠上的东珠,“既然他想来做主薄,便让他来好了。”   叶芷蔚眼中闪过狡黠之色,“就依夫君所言。”   轿子停在殿外,殿外伺候的宫女跟嬷嬷们以往常多了一倍,见到叶芷蔚下轿,纷纷行礼,嘴里说着贺喜的吉祥话。   风暮寒上前来,淡淡一句,“赏。”   所有宫人全都连连谢恩,对待叶芷蔚又比刚才殷勤了几分。   叶芷蔚暗暗乍舌,难怪这宫里的人都想要权势,这威风就算是英王他们也不曾有过。   刘公公亲自候在殿外,在头前引路,将他们带至殿内。   开宴前,各位官员陆续到场,不过上面的龙椅还是空着的,叶芷蔚伸长了脖子左右看了看,只见对面席间,一位女子笑嘻嘻的向她挥了挥手。   “烟儿!”   南宫烟穿过人群走过来,低头打量着她的肚子,“哟,都这么大了……”   “什么大了,这才几个月!”叶芷蔚知道南宫烟是故意打趣她,“早晚我也有笑话你的时候。”   南宫烟偷眼看着一旁的风暮寒,捂嘴嗤嗤的笑,“我跟天昊还没成亲呢,你就等着吧。”   “这一次文将军不会再调到西北了吧?”叶芷蔚知道上次是因着风暮寒的推荐,文天昊才得了上位的机会,不过也因为此事,两人分离两地,这婚事暂时就耽搁下来了。   “等过完年,我们就成亲。”南宫烟凑过来小声道。   “那可要恭喜啦。”叶芷蔚拉着南宫烟的手,“到时我可要来给你添妆!”   南宫烟偷眼看着风暮寒,只见他正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听主动过来的几位大臣叙话,并没有注意到她们。   “你知道么,吴泷回来了。”南宫烟小声道。   叶芷蔚一愣。   吴泷被她送出京后便再也没有给她传来半点消息,她有些不敢相信,“你如何知晓此事?”   “天昊告诉我的,吴泷现在已经成了兵部侍郎呢。”   听了这话,叶芷蔚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吴泷总算是在这一世没有走错路,如今在朝为官,也算是不枉她当初不顾一切去救他。   她正想再问南宫烟些关于吴泷的事,忽见南宫烟变了脸色,神色有些不自然道:“我先回去了,待以后有空再来寻你。”   “哎?”叶芷蔚不明所以,眼睁睁看着南宫烟一溜烟的跑掉了。   她一转头,正对上风暮寒那双冰冷的凤眸。   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你干嘛吓唬她。”她不满的嘀咕着。   风暮寒唇角抿成一道细线,“你想见他?”   “谁?”   风暮寒向她转过脸来,就连傻子都能看出来,摄政王的脸上写着“不高兴”。   叶芷蔚瘪嘴,“好歹当初我们也算是朋友一场,现在他做了官难道就不能见么?”   “朋友?”风暮寒剑眉一挑,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只听身边响起三皇子的声音:“王妃莫非是又惹了什么祸,摄政王莫要吓到她,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还请摄政王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王妃这回吧。”   此言一出,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瞬时全都投向这边。   叶芷蔚心中小人险险拍案而起:忘巴蛋!你这哪里是在帮忙,分明是在火里浇油的好吧!   ☆、第438章 莫子国来使,往事不堪回首   十娘画骨香   三皇子这一言,几乎立即引来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连同坐在远些位置上的大臣也觉察到了这边气氛的异常,停止了交谈,纷纷向这边望过来。   叶芷蔚只觉霎时间无数刀子似的目光向她这边盯过来。   “三皇兄莫要紧张,方才摄政王是在跟王妃玩笑呢。”英王殿下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再说就算王妃真惹出什么祸来,摄政王也定是护着她的,三哥未免过于担心了。”   三皇子微微一笑,“哦?原来是玩笑么?我还怕咱们的皇姑被人欺负呢。”   一声“皇姑”。英王的脸色变了几变。   不少人都想起了当初英王与叶芷蔚曾经有过婚约之事,可现在再看他们两人,原本并不被人看好的镇国公府的孤女,现在却成了摄政王妃,太后义女。   而英王却一直游走在权力的边缘,眼看着即将到手的一次次机会,却都与他无缘,就算他娶了左丞相之女为正妃。但仍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加之最近外界传言丽妃病重,英王原本的优势已经几乎所剩无几了。   于是,便有不少好事者开始私下里八卦起这件事来。   “以前听说这摄政王王妃命中带煞,克父克母呢,怎么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像?”   “要真是这种命,皇上怎么可能赐婚给她。”   “依我看,这摄政王妃根本就不是什么命中带煞,而是命中旺夫吧?”   人们窃窃私语。   就在这时。殿内突然响起丝竹管弦的乐声。   内侍总管尖声道:“皇上驾到!”   殿内众人纷纷起身,叶芷蔚也忙站起来,却因为身子不便,肚子险些撞到了桌沿上。   风暮寒的手正好伸过来,扶住了她的身子,低声道:“莫急,你可随为夫无需跪拜。”   叶芷蔚愣了愣,反天才回应过来:摄政王果然是身份尊贵啊,竟连见了皇帝都不用跪拜了。   两名内侍搀扶着皇帝走出来,坐在了龙椅上。   叶芷蔚躲在风暮寒身边,偷眼打量皇帝。   只见他气色苍白,脸颊明显瘦削下去,颧骨凸起,嘴唇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紫红来。   这皇帝……只怕是命不长久了。系丰巨划。   众人纷纷跪地叩拜,叶芷蔚随着风暮寒站在那里。只随便做了个福礼。   “都起来吧。”皇帝隐住喉间的咳声道。   皇帝入席,宫宴正式开始。   三皇子第一个站起来,端着酒杯对皇帝道:“父王,这一杯酒,儿臣敬您,祝您福寿安康,山河永固!”   皇帝端了杯子,其他几位皇子们也纷纷站起来向皇帝附和。   风暮寒坐着动也不动,叶芷蔚小手在桌下偷偷捏了捏他的手背。   眼前这一幕在他们看来就像是笑话似的。说什么福寿安康,只怕他们都巴不得皇帝老头子早点死,说什么山河永固,他们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眼下皇帝就像是一块肥肉,身边若是没有摄政王风暮寒守在这里,他早就被这些儿子们分食的连点渣都不剩了。   推杯换盏间,叶芷蔚的目光在席间掠过。   因为南宫烟说吴泷如今也在朝为官,所以她便在席间寻找起他来,可是目光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他的身影。   英王正巧抬起头来,目光与她相触,却是投来一个友好的微笑。   “哎?”收到英王微笑的同时,她的小手也被人狠狠地攥住了。   “王爷?”叶芷蔚秀眉轻蹙,苦着小脸,“您轻着些,弄疼臣妾了。”当着宫里人的面,她总要守着些规矩,就连称呼都马虎不得。   风暮寒一手持杯,另一只手却在广袖的遮掩下攥住了她的手,“若是没得看就盯着本王便是。”   叶芷蔚险些笑喷出来,只盯着他?这么多人的宫宴,她只盯着自己的夫君,这是得有多花痴啊!   英王又向这边转过头来,似乎觉察到风暮寒脸上的不悦与叶芷蔚的无奈,他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酒杯,遥敬向这边。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将杯里的酒饮了,转头见叶芷蔚也正端起酒杯,于是袖中的大手狠狠一捏。   叶芷蔚疼的一咧嘴,手上的杯子差点掉到地上。   “王爷!”小狐狸霍霍磨牙。   “你怀着身子,不能饮酒。”风暮寒直接将她的杯子拿到了自己一边。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殿内众臣谈笑风生,时不时有人向皇帝敬酒,不过皇帝只将酒沾了沾唇,并没有喝多少。   “莫子国使者到!”殿外突然响起内侍通传。   叶芷蔚只觉心里“咯噔”一声,就像有一根线瞬时绷紧了,割得她心底生疼。   “薇儿。”恍惚间,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令她心安的镇定,正侧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她,“不舒服么?”   “没……没有。”她深深吸气,不过心里却千丝万绪。   风暮寒将攥着她的手收入他的掌心中,略带粗砾的指腹慢慢摩挲着她的指尖。   “若是不舒服便说声,本王带你去香云殿歇息。”   香云殿是皇帝赐给风暮寒在宫里使用的行宫,甚至允他夜留宫中,这在旁人看来,可以算是极大的恩典了。   叶芷蔚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这朝冠太重了。”   风暮寒伸出手来,掠过她朝冠上的垂珠,“确实有些重了,待下次本王让他们重新制个轻巧的给你戴。”   他们这边正说着,从大殿外进来一行宫女,在她们身后,走进来莫子国的使者与随行官员。   “……这是莫子国的使者?”   “听说后面那位是莫子国皇室的公主。”   “女子为帝的国家,听说是来选夫的……”   叶芷蔚坐在那里,虽然面上看似平静无波,但她的心里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莫子国来使怎么会是在现在出现,与前世相比,出云公主的到来提前了好几年。   满街红绫,香车驶过的一幕仿佛就在昨天,她甚至能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看着风暮寒与出云公主双双离去,留给她的,只有满目疮痍。   莫子国来使行至殿前,向皇帝行礼,又送上国礼与贡品。   皇帝明显精神不济,只是点了点头,让他们入席。   众臣好奇的打量着莫子国使者身边坐着的女子,三皇子好奇道:“不知这位是……”   莫子国使者起身道,“这位是我莫子国的出云公主,此次初来贵国,乃奉女帝之命到贵国挑选夫婿……”   ☆、第439章 重叠的记忆,无需隐忍   殿内众臣闻听莫子国使者此言,全都交头接耳起来。   通常来说,莫子国每代女帝都是在周边各国挑选夫婿,而且所选之人俱是各国皇室成员,只是被选中之人要离开故国。远行至莫子国,终其一生,难回故土。   可是对于那些与皇位无缘的皇子来说。这种选择也不失为一种上策。   出云公主坐在席间,面颊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微红色,她大大方方的打量起对面坐着的几位皇子来。   英王因为有了正妃,府中还有两名妾室,所以对于出云公主显然并不感兴趣。   三皇子至今尚未有正妃,但府里有侧妃一名,而且也有两名妾室。   四皇子与五皇子也是各有婚配。所以对于出云的到来并没有显示出多少热情。   “此次我们带来了莫子国最擅舞的舞姬,想与贵国宫里的舞姬切磋一二。”出云直言道,她拍了拍手,身后的舞姬鱼贯入场。   叶芷蔚只觉心头就像压着块重石。   这场景与前世太过相似,虽然她知道一切都已改变,但心中仍是不免隐隐作痛。   “还是不舒服?”风暮寒沉声问道。   “……有一些,臣妾想去外面透透气。”场中乐声已然响起,叶芷蔚站起身,一旁宫女上前来,似乎是想要搀扶她。   谁成想叶芷蔚刚走了两步,忽觉手腕被一股大力拉向后面,她仰面倒进了风暮寒的怀中。   众人的目光原本投在场中的舞姬身上。可是对面随着叶芷蔚的一声短促的惊呼,人们的视线全都被对面的摄政王以及他的王妃吸引过去。   “王妃身体不适,本王先带她去香云殿歇息。”风暮寒向皇帝略一点头,也不待对方同意,直接横抱起他的王妃,大步向殿外走去。   不少大臣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成何体统!”   “嘘……你不想要脑袋了,这种话也敢说……”   “就是,皇上都没说什么,你敢背后排遣摄政王,当心隔墙有耳。”   皇帝坐在龙椅上,脸上毫无表情,仿佛摄政王的离开再寻常不过。   出云好奇的看向大殿门外渐渐离去的那个男人的背影,道:“那是何人?”竟敢当着皇帝的面如此无理,可见他是有持无恐。   三皇子微微一笑,“此人乃是摄政王,如今父王身体欠安。朝中大事全由他一力支撑。”   出云吃了一惊,“看他年纪不大……应该是未及弱冠吧?”   三皇子轻轻颔首,“公主远道而来,只怕还不了解我们的这位摄政王,他十岁便入军中,如今已是一品威武将军,就连我等也是愧不能及。”   这时风暮寒的身影已然在殿外消失了,出云公主收回目光,看向三皇子,“三殿下也不差,听闻此前你带兵出征。南下御敌,甚得圣上赞誉。”   三皇一笑,谦逊道:“公主过讲了。”   丝竹管弦乐起,舞姬翩然起舞,三皇子不再说话,而是欣赏起场中的舞蹈来。   香云殿。   风暮寒将叶芷蔚带至殿内,早有宫女铺好香熏软榻,放下厚帘,挡住殿外吹进来的冷风。   贵妃榻上铺着厚厚的锦绣香缎,大红织锦的锦被又软又暖。   风暮寒将叶芷蔚放在榻上,随手取下了她头上戴着的重深朝冠。   叶芷蔚舒服的叹了口气,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的朝冠,实则戴在头上却是一点也不舒服。   “可好些了?”风暮寒伸手捏了捏她的后颈,让她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系在以血。   “嗯。”叶芷蔚脱去了王妃朝服,舒服的靠在榻上,“我没事了,刚才只是有些闷气。”   “摄政王……”殿外传来内侍的声音,“皇上差奴才来问问王妃身子可有大碍?”   叶芷蔚看了一眼外面,低声道:“我没事,你快些去吧。”   不管皇上是真心差人来问,还是只为了面子上好看,他们都不能慢怠。   “你真的没事?”风暮寒定定的俯视着她,眸光深处幽深如井,直叫她看了有些头晕目眩。她慌忙移开目光,“真的没事,我早上起的早了些,想小睡一下。”   风暮寒一语不发,只略一颔首,转身到外面去了。   叶芷蔚翻了个身,蜷缩着身子窝在贵妃榻上,锦被再暖此刻她却觉得有些微寒,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心底的不安如同潮水般涌上来,将她包围。   虽然她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没事,那只是前世的记忆而已,但那心痛的感觉却分外真实。   恍惚中,她又听到他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她以为,那只是她的幻觉。   可是自身后伸过来一双大手,有力的将她捞了起来。   她诧异的转过头,身子竟顺势落进了他的怀里。   “你怎么……”她想问他为何又回来了。   风暮寒俯下身,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本王打发了内侍回去。”   “这怎么行,皇帝那里……”   风暮寒侧身躺在贵妃榻上,将她抄起拘在怀里,“还是你嫌为夫碍事,想要打发我快些离开?”   叶芷蔚使劲摇头。   风暮寒无轻声笑,凤眸深处泛起清洌的星光,“在为夫面前,你不必隐忍什么,不想让我走便直接告诉我就是。”   他抬手轻轻一挥,遣退了周围的宫女。   “为夫早上也起的早了些,想陪你小睡一会。”   “那莫子国的来使怎么办?”皇帝如今不理朝政,各国来使定然要由摄政王接待。   她仍清楚的记得那时每夜都有酒宴,他夜夜晚归时身上所带着的淡淡酒气与胭脂的香味。   “本王自有安排,你只管好好歇着。”他将她的脑袋按到他的胸口上。   叶芷蔚伏在他的胸口,她能听到他心脏的跳动,如此清晰、有力,他的弱点此刻就在她的面前。   毫无保留的。   属于他的气息扩散开来,锦被上也仿佛沾染了他的热度,将她心底的微冷驱散。   她倾听着他的心跳声,所有的不安全渐渐消散开来,她感觉到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她只是个孩子,被宠溺着、疼爱着。   睡意悄然爬上她的眼角,她合上了眼睛,双手却紧紧揪着他的衣角。   朦胧间,她似听到他的叹息,“薇儿,莫怕,有为夫在。”   ☆、第440章 久别重逢非少年   叶芷蔚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于马车当中。   “醒了?”风暮寒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   她抬起头来发现自己枕在他的腿上,身上盖着雪白的狐裘。   “你可真能睡。”风暮寒伸手将她鬓角的一缕碎发抿到耳后,“再过一会便要出最后一道宫门了。”   叶芷蔚轻挑起车帘,这才发现他们的马车正走在宫中长长的甬道上。水晶盘冷冷悬于夜空,铺撒了一地清亮与幽静,远远望去好似落地的银雪。   “那宫宴……”她诧异的转头去看他。   “刚刚结束。”风暮寒无所谓道。“只怕是你今天睡得多了,一会回去要睡不着了。”   马车出了最后一道宫门。   突然车身一顿。   风暮寒立时觉察出异样来,沉声问外面的川明:“什么事?”   车窗外传来川明的声音:“回主子,三皇子求见。”   叶芷蔚愣了愣,抬头去看风暮寒的脸。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坐着,并没有下车的打算。   马车外这时响起三皇子的说话声:“明日礼部在景阳宫设宴,款待莫子国使节。摄政王今日没有尽兴,出云公主甚是遗憾,特意托我向摄政王转达她的仰慕之情……”   尽管隔着厚厚的车帘,三皇子的声音仍清晰的传入车内。   风暮寒不动声色的听着,大手却落在身边小人的肩头,将她的身子揽入了自己怀中。   三皇子见车帘不动,也不生气,说完这番话后只是微笑着站在那里,静静听着车内的动静。   “唔……”马车里,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吟。   尽管声音很低,但三皇子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丝微小的声音。   他站在那里,不禁一愣。   就算他身份再不济。好歹也是皇子,风暮寒竟毫不避讳的当着他的面,在马车里跟自己的正妃亲热。   川明等人全都护在车前,面无表情。   马车里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就连他们都能听得出这是他们王妃的声音,不过当着三皇子的面,没有一个人露出诧异或是意外的模样,好像这只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风暮寒纠缠着她的樱唇,深情缠绵,百转柔肠。   叶芷蔚完全可以感觉得到,他是故意为之,他就是想让三皇子听到他们的声音。   三皇子站在马车外,脸色越来越差,“既然摄政王有事在身,那我便不多打扰了。”   半晌,马车里才响起风暮寒的说话声。似带着隐隐笑意,“……那就改日再述。”   川明闻听此言,立即扬声道:“回府!”   马车从三皇子面前驶过,车里仍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嗔声与巧笑。   三皇子负手而立,眼底尽是冷意。   就在这时,英王自宫门出来,见到三皇子立在这里,微微一愣,“这么晚了,三皇兄还没回去?”   “英王殿下。”三皇子微微一笑,眼中刚才的冷意转眼消失不见。“这么晚……你不是也才刚刚出宫么?”   “本王刚刚顺路去了后宫。”   三皇子知道他是去看望丽妃,丽妃自上次病重之后一直也没有什么起色,虽然如今控制住了病情,可是却眼见得一天天衰弱下去。   英王以前在后宫最大的依仗便是自己的这位母妃,所以最近几日,他日日都要去后宫探望。   “摄政王府的马车刚走不久。”三皇子叹息着,“没想到,摄政王与他的王妃还真是伉俪情深。”   英王眸光闪了闪,微微一笑,却是什么也没说。   一旁有侍卫牵过马来,英王走过去准备接缰绳。   “别说你忘了她。”身后三皇子突然补了一句。   英王握缰绳的手一滞,“三皇兄莫要说笑,这都是以前的事了,本王已然忘记了。”   “忘记了?”三皇子嗤嗤冷笑,“依我看应该是念念不忘吧,你就真的甘心看她成为别人的怀中之物?”   英王忽地转身一笑,“只怕皇兄还不甚了解这位摄政王妃,她可不是什么温室的花朵,莫要把她想的太娇气。”   雪山地穴中的那一日,他万万想不到居然会在那里见到她寻来,通常遇到这种事,女子不是都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等待夫君的消息么,哪里会有人带着暗卫进入深山寻人的。   三皇子莞尔一笑,“说的不错,她确实不是那种娇气的女人,只可惜你们以前错过了太多,不过若是出云公主这次选了摄政王……也许,一切将是另一番景象了。”   英王眸光微闪,定定的盯着三皇子,幽暗的宫门外,两人的身影俱都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模糊不清,让人难以捉摸他们彼此脸上的神色。系在丰才。   摄政王府。   年关刚过,大街小巷里充斥的浓浓年味尚未散去,摄政王府门前的石狮子身上还系着大红的绫绸,映衬着路边的残雪,显得分外醒目。   青石街巷中,缓缓驶来一辆普通的马车,来到摄政王门前停下。   侍卫统领川明正等在台阶上,见到马车后立即迎上前去。   府中的小厮挑起车帘,自车上下来一人,周身上下锦衣华服,桃红色的大氅衬里配着他那张丝毫不逊于女子的娇美容颜,分外引人注目。   好在摄政王府门前并无寻常百姓经过,不然定会引来不少人驻足围观。   川明迎上前来,拱手施礼:“吴大人,里面请。”   两人径直进了府门,门口守门的小厮好奇道:“这位大人生的可真好看,不知是做什么的?”   一旁有人瞪了他一眼,“休要乱说,他可是兵部侍郎,什么好看……好看的,千万别乱说,当心咱们王爷要了你的小命!”   那小厮吓的一缩脖子,不敢再言语了。   川明头前引路,两人穿过前院,一路往府后的重檐楼而去,路过沧浪石亭时,只见亭中站着一名女子,身上披着大红狐裘,秀发如云,发髻上除了一只扭丝嵌粉玉的玉簪花形的银簪外别无他物。   她身边带着两名侍女,正低头跟她们说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后她往这边转过头来。   一双乌黑的眸子,光华清浅,如同一块尚未打磨的璞玉,忽尔闪耀出令人心惊的光泽。   川明连忙上前施礼:“见过王妃。”   叶芷蔚看着川明身后站着的那名男子,唇角渐渐浮上温润的笑意。   “吴公子。”   吴泷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她,直到川明在一旁轻咳出声,他才回过神来,拱手见礼,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眼睛,“……下官吴泷,见过王妃。”   ☆、第441章 英雄各有所见,何必问出处   叶芷蔚站在沧浪石亭上,看着吴泷跟随着川明进入前方的重檐楼。   心中的小人摸着下巴,风暮寒这家伙不知又想搞什么,今天找了这么多人来重檐楼,说是商议政事。可是看这架势……根本就像是密谋造反嘛。   这时自小路上过来一名丫鬟,上前向叶芷蔚行礼道,“王妃。夫人命奴婢过来问下晌午您与王爷要在哪里用膳。”   叶芷蔚看着不远处的重檐楼,“王爷今日忙于政事,不能过去陪母亲了。”   丫鬟又施了个礼,“夫人吩咐了,若是王爷事务繁忙就让奴婢将饭食送过来,不知今儿晌午王爷会不会留客人在府上用饭,奴婢也好提前让人去准备着。”   叶芷蔚略一思忖。“你先回去吧,等我问了王爷再派人通知大厨房。”   “是。”丫鬟退了下去。   叶芷蔚往重檐楼那边去了。   重檐楼外,近卫军层层把守,见叶芷蔚过来纷纷见礼。   “王妃。”川明迎上前来,拱手施礼,“王爷正在议事,只怕不方便……”   叶芷蔚知道川明是怕她又要闹着闯进去,于是微微一笑,“川统领莫要紧张,我只是来问问晌午王爷是否打算留客人们在府里用饭。”   摄政王里主子只有这么三位,虽然下人倒是很多,但那饭食却不是一样的。客人们若要用饭时,厨房里就要加菜了。   还没等川明开口,忽听身后重檐楼窗户中传来风暮寒的声音,“川明,请王妃进来。”   川明不敢忤逆,立即闪身到一边,“王妃请。”   叶芷蔚却是愣住了,她真的没有想进去的意思,只是来问问中饭的事情……   可是眼看着川明等在那里,她进也不是,走也不是,一时竟呆立在那儿。   “薇儿,进来。”窗后再次传来风暮寒的声音,不似刚才那么冰冷。   叶芷蔚只好提了裙摆,迈步跨进重檐楼。   川明只将她送到门口便停住了,府里有规矩。这里平时就连伺候的下人都不能进,更别说进来端茶送水的丫鬟了,所以平时都是他守在这里,只将茶水送到门口。   叶芷蔚转过门口立着的玉石屏风,只见重檐楼内的布局犹如书房一般,四周全是高高的书架,上面堆满了各色书卷,卷宗。   蔡先生站在一面书架前,手里捧着卷宗,一旁的桌案后坐着锦衣华服的吴泷。   叶芷蔚看了一眼周围,发现只有蔡先生与吴泷是她认识的。其余几人都有些眼生。   蔡先生见叶芷蔚进来,于是放下手中卷宗,施礼道:“见过王妃。”   叶芷蔚淡淡一笑,放下挡风帘子,走进房间里。   风暮寒坐在桌案后,身上穿着月牙白锦袍,肩头绣金龙飞舞,祥云腾空,整个人显得倨傲无比。   叶芷蔚过来见礼:“见过王爷。”   风暮寒原本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卷宗,听到她的声音于是抬起头来,道:“到本王这来,本王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在这种场合里,叶芷蔚极为配合,处处都能体现出自家夫君的尊贵地位,她的恭顺态度简直无可挑剔,就连风暮寒也不禁扬起剑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亮出霸道性子,什么时候要收敛起利爪,特别是在这种场合,她自然要给足自家男人面子。   “蔡先生你之前是见过的,他擅长行军布阵,对攻城器等物也甚有研究。”风暮寒介绍道。   蔡先生连连施礼:“王爷拗赞了。”   风暮寒目光直接掠过蔡先生,停留在吴泷身上。   “这位是兵部侍郎吴泷,相信你刚才在外面已经见过他了。”风暮寒语气幽幽,完全听不出他话中的喜怒之意。   叶芷蔚心中小人撇了撇嘴:说是不在意,可还是小心眼了吧?   风暮寒又将其他几人介绍给她认识,他们有些在朝为官,不过都只是五品以下的官职,而且多为文职,还有的根本就是无家无业,看那模样好像过的极为贫苦,打扮的像穷酸的秀才。   不过叶芷蔚仔细观察后发现,他们个个谈吐不俗,评说政事也头头是道,态度恭敬但却不恭维,有时竟会为一件事当着风暮寒的面争得面红耳赤。   蔡先生轻咳几声,“王妃还在这里,你们这些平日放浪惯的,怎么也得收敛下。”   几人正争在兴头上的,闻听此言脸上都有些不好意思。系史刚血。   叶芷蔚淡淡一笑,“尔等可评风雨,断鬼神,今日能齐聚此处,想必也是缘分使然,莫要拘谨。”   吴泷眸光微闪,望向叶芷蔚的眼中似带了笑意。   风暮寒忽正色道:“以后王妃可自由出入这天舒阁,不管发生什么事,若是本王不在,尔等自可寻王妃拿主意便是。”   此言一出,连同吴泷在内,所有人都惊得二目圆睁。   “王……王爷……”六品翰林院修撰卧容生拱手道:“下官知晓王爷信任王妃,但此事是否有欠商讨?”   一旁站着一直没有开口的文秀书生木修岩看向叶芷蔚,他本以为听了卧容生的话,这位王妃脸上定会露出不悦之色。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是,叶芷蔚面色平静如水,乌黑的眸子不曾有过半点不悦。   “此事你们不必多虑,本王自有安排。”风暮寒说着看向蔡先生。   蔡先生清了清嗓子,道:“只怕你们还不知道……如今这朝中的奏章,大部分都是出自王妃之手呢。”   卧容生愣住了,面有不信之色。   木修岩却是喃喃吐出两字:“我信。”   蔡先生笑了笑,“别说你们不信,当初就连在下也是不信的。”   卧容生本就是爽快人,“既然蔡先生都说了,想来是无错的,刚才下官多有冒犯,还请王妃恕罪。”说着他向叶芷蔚一躬到地。   叶芷蔚侧过身子避开了他这一礼,浅笑道:“本就无罪,何来宽恕之说。”   卧容生抬起头来,眉宇间带了笑意,“王妃心思玲珑剔透,能得如此贤妻良伴,当真是一大快事,何愁王爷大事不成!”   叶芷蔚转头看了一眼风暮寒,只见他妖冷的面容逆着窗外的阳光,除却以往那桀骜之色外,如今又多了几分傲世天下的意味。   叶芷蔚的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   如今风暮寒大权在握,现又在摄政王府内密设天舒阁,手下有了众多文臣武将忠心追随,看这情形……   她不由得想起当初他曾在私下里几次寻问过她:若有一日,我成了乱臣贼子,你又当如何?   ☆、第442章 她安好,便无憾   摄政王府。   重檐楼天舒阁内,叶芷蔚亲手将众人午饭送进来。   蔡先生与卧容生都是这里的常客,也不推辞,直接吃起来。   文秀书生木修岩有些拘谨,总怕在叶芷蔚跟前失了礼数。甚至就连叶芷蔚走的近些,他都要低头迅速退到后面。   只有吴泷神色最为从容,靠在桌案旁用饭就像在自家里一般惬意,一双美目始终跟着叶芷蔚转。   叶芷蔚开始并不在意。可是时间久了,难免引起某个家伙心里不快。   风暮寒直接坐在那儿,连筷子也不动,只等着叶芷蔚亲手给他步菜。   叶芷蔚心中小人恨的咬牙根,却不得不给他面子,持了公筷,夹了些他爱吃的菜放进他面前的碟子里。   饭后,叶芷蔚又送来茶水,往日都是别人伺候她,今天突然跑来跑去,忙的事多了。到了下午竟然累的坐在那里打起瞌睡来。   蔡先生等人却始终兴致勃勃,“莫子国来使与公主到访,只怕必要择到良婿才会离京,依在下看,众位皇子中,唯有三皇子最适合。”   卧容生思忖片刻接口道:“下官也是这般想的,只是就目前看来,三殿下貌似并无此意。可是每逢宴席,却是三殿下与出云公主走的最近。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木修岩喃喃道。   “在下到是以为可以将计就计。”吴泷把玩着手里的茶盏,语气轻佻。   叶芷蔚以袖掩面,打了个呵欠,心里想的却是。这吴泷果然是本性难改,就算做了官也还是这么跳脱。   风暮寒扫了一眼身边没精打彩的小人,道:“正好前些日子李甲到府上来求王妃给他个差事,不如就放他进来做定这个眼线,也省得你们到时还要差人去安排假消息。”   卧容生抚掌大笑。“妙!就按王爷的意思办吧。”   风暮寒再次转头望去,却见叶芷蔚已然趴在了桌案上,呼吸渐深。   “时候也不早了,既然此事已定,那在下便先告辞了。”吴泷提起衣襟第一个站起身来。   蔡先生等人这时也瞧见了叶芷蔚的模样,于是也纷纷起身告辞。   吴泷挑起挡风帘子时,脚步停了停,转身望了一眼匍匐在桌案边睡得正熟的叶芷蔚。   当日他离京,曾想衣锦还乡时她若仍待字闺中,他定要求娶过去。   只可惜,他如今家仇得报,她却已为人妇。   风暮寒俯下身,轻松的将叶芷蔚抱起来。   叶芷蔚呢喃了句什么,风暮寒轻声应着,抱她进到内室去了。   吴泷收回视线,跨出门去,挥手放下了挡风帘子。   只要她过的好,他便再无憾事。   自莫子国来使到京以来,宫中酒宴不断。   期间,风暮寒只出现过一次,坐下还没有一会功夫便退了席。   出云公主原本想向他敬酒,结果却不了了之。   “那人好大的架子。”回到驿馆,出云公主望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贴身侍女端茶进来,听到这话不由好奇道:“公主说的是谁?”   “摄政王。”出云伸手端起茶盏,盯着杯中一泓金色的茶汤。   “依奴婢看,那人只不过是年轻气盛,狂妄自大而已。”   出云不屑一笑,“开始本宫也是这么认为,可是最近几日才渐渐了解到,如今朝堂之上,他可谓是一手遮天。”   “他真有这么厉害?”侍女惊讶道,“他应该只是个王爷的身份吧,又不是皇子……”   “这其中只怕另有缘由。”出云喃喃道,正常情况下皇帝会将权力交给自己的儿子,而不会选择一个皇族旁支的王爷。   “你觉得这几位皇子中,谁可配得为本宫夫婿?”出云问。   侍女吓的跪了下去,“奴婢不敢评说。”   “你起来吧。”出云不屑道,“只是让你随意说说看,本宫不会罚你。”   “是。”侍女站起身,壮了壮胆子,道:“据奴婢所知宫中目前只有四位皇子,三皇子为人精明,但却过于狡黠;四皇子为人老实可信,但却灵气不足,不知变通;五皇子因为他母妃的关系,出身低下,但却野心十足;六皇子英王为人儒雅不失风度……其他的奴婢也没看出来些什么……”   出云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本宫需要的是能够从那几位皇姐手中助本宫得到帝位的助力,必要心狠手辣,老实可信不足以成事,四皇子不在本宫考虑之内。”   “五皇子心思倒是够狠。”侍女道。   “只可惜他出身不好,难免有些小家子气,而且以他目前在宫中的势力看,完全斗不过三皇子跟六皇子英王,证明他也不过是个投机取巧之辈,成不得大事。”   “那么三皇子跟英王……公主您看好了哪一个?”   出云一笑,“本宫说过,本宫要的只是一个强有力的助力,并非是那些只会疼人,花前月下做诗吟句的小白脸。”池广页亡。   “如此说来……英王好像也不太适合。”侍女犹豫道,“那么只剩下三皇子了。”   “也许,还有更好的选择。”出云公主饮了一口香茶,幽幽道。   “什么?”侍女不明所以。   “你忘了,只要是皇室成员,那些王子公孙都可以成为本宫挑选的对象。”   “公主,您莫非是想……”侍女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支支吾吾道,“您莫非看上了摄政王?”   “如此年纪便能控制得住朝中大局,他定然手段非常,本宫要的正是这种男人。”   “可是……可是……”侍女紧张道,“只怕不行吧,听说摄政王有正妃的,而且还怀了子嗣,皇帝又对他委以重任,怎么可能放他跟您……”   “是有些难办。”出云承认道,“所以本宫想寻机会与他单独见上一面。”   侍女思忖片刻,“后日便是正月十五,宫中有灯会,摄政王必会现身。”   出云点了点头,“只凭本宫一人难以办成此事,还需寻个外人帮忙才好。”   侍女低声道,“公主想寻谁相助?”   “几位皇子中定有不少人想从摄政王的手里夺权过去,本宫今日已然放出风声,称自己倾心于摄政王,如此一来,想要除掉摄政王的人必然会主动找上门来。”   她们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下人的通报声:“公主殿下,三皇子刚到驿馆,说是有事与您相商。”   出云与侍女相视一笑。   “让他进来吧。”出云得意道。   ☆、第443章 十五花灯,宫中私会   摄政王府。   晌午过后,叶芷蔚依旧陪着风暮寒在重檐楼里。   看了些奏章后,眼皮不觉有些微沉,等风暮寒感觉到异样时,她已然蜷缩成一团。伏在风暮寒的腿上,呼吸渐沉。   风暮寒又处理了些朝中政务,看她睡的香甜,竟也觉得有些累了。索性丢了政事,抱她进了内室。   两人靠在一块,等睡醒时,不觉窗外间已然暮色渐拢。   “王爷。”外面传来川明的声音,“宫里来人,说是今儿晚上是十五灯会……”   风暮寒“嗯”了一声,早在几天前他就收到宫里的帖子,说是十五灯会,可是这些日子他一直忙于政事,险些把这事忘了。   他动了动,将胳膊从叶芷蔚的脑袋低下抽出来。   叶芷蔚慵懒睁开眼睛,问了句:“什么事?”   风暮寒轻轻拍了拍她,“宫里灯会。为夫去去就回。”   叶芷蔚伸手搂住了他的胳膊,“能不能不去?”   风暮寒无奈一笑,“不过是走个过场,很快就回来。你想在这睡还是回房去?”   “我想跟你在一起。”叶芷蔚似没有睡醒,喃喃道。   风暮寒沉默了片刻,“好。”他起身,扯下一边屏风上搭着的厚氅,直接将她裹了。   “哎?”叶芷蔚还没搞明白状况,整个人便离了床榻,“这是要去哪?”   “进宫。”风暮寒从容不迫的抱着她出了重檐楼。   “等……等一下……”睡意全都被吓跑了,“我还没有穿衣裳……”叶芷蔚急忙提醒道。   “等到了车上再穿。”风暮寒吩咐川明备车,也不带小莲她们,直接将她塞进了车里。   叶芷蔚哭笑不得。   马车转动起来,风暮寒从车里的柜子中取出两人的衣裳来,叶芷蔚这才发现,马车里的东西一应俱全。不只是两人的衣物,还有各色簪环首饰。   “我不会梳头。”叶芷蔚无奈道,好歹也是宫里的灯会,她总不能随便的挽个发髻就这么进去吧。   风暮寒从她手上取了梳子过来。“为夫会梳。”   叶芷蔚抿嘴偷笑,“你要是会生孩子就好了,替我生了。”   “又混说!”风暮寒黑了脸斥责道。   正月十五,花灯灿如繁星。池双在才。   宫中一派热闹的景象。   明景殿外,内侍们早早的挂起串串灯笼,只把大殿照的如同白昼一般,莲花灯上还悬着灯谜,有不少女眷围在那里议论着。   只要有人能猜对,便能在宫人那里领到一盏造形别致的花灯。   叶芷蔚被风暮寒护在身边,穿过人群。   “摄政王……”   “见过王爷。”   “见过摄政王妃。”   一时间问安声不断,叶芷蔚竟连想好好看灯的机会都没有。   经过一处花灯架子时,叶芷蔚见最上层挂着一只兔子灯,做工不算精致,可是那灯上竟题着一行小字:从去无相返,莫念故人还。   风暮寒见她停下脚步,于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你在看什么?”他问。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就像才睡醒似的,“那灯……不见了。”   “什么?”   “刚才那架子上有盏兔子灯。”叶芷蔚指向一旁的灯架。   风暮寒抬头看了看,那上面根本没有什么兔子灯,“你若想要,一会寻宫女来要个便是。”   他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叶芷蔚仍时不时扭回头,望着灯架最上层,那里,空荡荡的……好像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什么兔子灯。   不过她认为,自己绝对不会看错。   因为那行小字她记得很清楚,那好像是一首诗,特别是后一句上面还有莫念两字。   她怎么可能看错!   夜风吹过来,不知怎么,一丝恶寒悄悄爬上了她的脊背,她忍不住打了个战寒。   “摄政王,皇上正在偏殿等您。”一名内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风暮寒面前。   风暮寒好像早有所料,点了点头,沉声道,“头前带路。”   内侍小心翼翼的走在最前面,风暮寒拉着叶芷蔚跟在后面。   偏殿这边相对于安静些,因为花灯都聚在前殿,所以这边光线显得有些昏暗。   “皇上就在里面,还请摄政王妃先在这里稍等片刻。”内侍恭敬道。   皇帝是不可能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她也没报希望跟他一块进去,于是她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小声道:“那我便等在这里好了。”   “莫要到处乱走。”风暮寒低声叮嘱。   叶芷蔚应了。   风暮寒便随着内侍进了偏殿。   内侍刚走不久,叶芷蔚忽见对面明廊下走来一人,身穿蟒龙锦袍,身上披着虎皮厚氅,正是三皇子风泽熙。   “王妃。”幽暗的光线里,三皇子脸上的笑容有些怪异。   “三殿下。”叶芷蔚语气冷淡,以她的皇姑身份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三皇子的长辈。   “王妃刚才没有去猜花灯么?”三皇子仿佛并不介意她的冷淡,主动开口道。   “王爷要我在这里等他,三殿下到此可是想见皇上么?”   三皇子突然嗤嗤发笑,“我不是来见父王的,只是见王妃站在这里,想来打个招呼,顺便……说件有意思的事给你听。”   叶芷蔚警惕的盯着他,她可不相信三皇子能说出什么有意思的事来给她听。   “你想不想知道摄政王现在正跟谁在一起赏灯?”   叶芷蔚定定的看着三皇子,“你在说什么?”   “我知你定是不信,不如我带你亲眼见上一见。”说着三皇子突然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你想做甚?”叶芷蔚呵斥道,此处虽然看似无人,但她知道自己身边定有风暮寒的暗卫相随,不过这里是大内皇宫,暗卫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擅自出现。   三皇子拽着她的手腕,顺着偏殿的脚门走了进去。   “没想到你还被蒙在骨里。”三皇子压低声音道,“出云公主早就与摄政王暗通款曲,想来过不了多久,你这正妃的位子便要让让了。”   叶芷蔚如同木偶般被他拖着往前走,隐隐的,前方亮起无数盏花灯。   三皇子放慢脚步,带着叶芷蔚躲到了一旁的假山后。   假山前,站着一男一女。   男子背朝着他们,身着银狐裘,五爪金龙锦衣下摆隐隐可见。   那女子,身着异国服饰,正是莫子国出云公主。   ☆、第444章 夫妻失和,赶摄政王到书房睡   三皇子将叶芷蔚拉到假山后,得意的指了指前面站在花灯丛中的两个身影——摄政王风暮寒与出云公主。   出云公主半仰起头,好像在跟风暮寒说着什么。   风暮寒背身朝向他们,所以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三皇子无声冷笑,“这下你相信了吧?”   叶芷蔚下意识的向前迈出一步。脚底下突然绊到了一物,险些将她带倒。   低头一看,只见假山底下倒着一人,鼻口俱都溢出血来。正是刚才带着风暮寒进入偏殿的内侍。   “啊!”叶芷蔚发出一声惊呼。   三皇子想上前捂住她的嘴,可还是迟了,风暮寒与出云公主都是习武之人,瞬时转过身来。“什么人!”出云娇喝一声。   叶芷蔚呆呆的站在原地,完全没有躲闪的意思。   风暮寒转过身来时,她才看清,他的一只手里提着一盏兔子形状的花灯。   “原来是王妃。”出云看到叶芷蔚时脸上露出微笑,“没想到还是让她知道了。”说着她得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风暮寒。   “本宫觉得还是早些告诉她的好。”   “用不着。”风暮寒冷冷道,他向着叶芷蔚走过来,脸色表情有些不悦,“不是说让你等在外面么,进来做甚?”   叶芷蔚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两人视线相交的瞬间。她捕捉到了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假山底下死去的那名内侍,眼底掠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叶芷蔚的心里不由得一动,若说这一切都是三皇子与出云提前准备的陷阱的话,那么能杀这名内侍的人……一定是风暮寒了。   “真不巧。刚才是我带王妃进来的。”三皇子向前一步,站出来,笑道:“没想到打扰了公主与摄政王的好事,真是抱歉。”   “薇儿……你听本王说。”风暮寒向她伸出手去。   叶芷蔚深吸一口气,挥手将他的手打向一边,“啪”的一声脆响,就连风暮寒也不禁愣住了。   三皇子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讳莫如深的微笑。   出云道,“王妃莫要恼了摄政王,是本宫倾慕于他,怎耐你已怀有身孕,不然早早的就会让你知晓。”   叶芷蔚深深看了一眼出云公主,紧紧咬着嘴唇,一语不发。   任谁见了她这模样都会觉得她是委屈万分。眼圈都红了,可是却不肯掉下泪来。   三皇子见状上前劝道,“既然事已至此,不如你们索性把话说开了。公主要嫁摄政王的话必要正妃之位,王妃你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叶芷蔚垂下眼睫,“我知道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风暮寒虽然板着脸,但心底还是随着她的表情变化一沉。   难得小狐狸在那一瞬间读懂了他的心意,愿意陪着他演这么一出戏,可是真要让他眼睁睁看着她站在自己面前受委屈的模样,就算是只有一瞬间,也让他觉得煎熬的如此漫长。   “我……我先回去了。”叶芷蔚低了头,仓皇转身跑开了,好像她无法接受突然出现的这一切。   风暮寒收拢在袖中的手紧紧攥在一起,他生怕她会跌倒,如今她怀着身子,怎么能这么冒冒失失的跑来跑去……他想喝止她,但这戏都演到这份上了,不能功亏一篑。   三皇子别有深意的笑道:“看来王妃是伤心了,摄政王回去只怕是要睡书房了。”   风暮寒冷冷瞥了他一眼,“本王的家事还轮不到三殿下操心。”说罢衣袖一甩,阔步向殿外而去。   三皇子看了看出云公主,出云微微摇头。   直到风暮寒的背影消失的无影无踪,三皇子才开口道:“如何?”   “此人心思甚是难猜。”出云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过你的主意很不错,用不了几天宫中就会传出摄政王夫妻不和的流言。”   三皇子爽快一笑,“过几日便是南宫将军府嫡女南宫烟的大婚之日,摄政王妃与她交好,必然会前去,公主到时可以适时出现,让人撞见您与摄政王在一块……自然就会坐实了这消息的真实性。”   “只是这样还不够,本宫要让他只属于本宫一个人……”   三皇子沉吟道:“办法有很多,只是要看公主喜欢哪一个了。”   “你且说说看。”   “一是自毁清誉,此等为下下策,与公主名声有损,而且以摄政王的性子,恐怕也不会轻易上钩。”   出云摇头,“还有呢?”池肝华扛。   “其二是求皇上赐婚,但此事也有些困难,因着如今朝政全都把持在摄政王手中,就连我身为皇子想见父王一面都难的很。”   出云微微点头,“此法可以一试,还有三么?”   “其三嘛,公主您可直接绕过摄政王与那摄政王的王妃接触,外界都传言摄政王夫妻伉俪情深,毁了她的幸福,惹了摄政王厌烦,到时那正妃之位自然是你的,只不过……如此一来也许会让摄政王恨你。”   “这倒没什么。”出云不屑一笑,“他恨不恨本宫都无所谓,只要他能帮本宫夺得女帝之位便可。”   三皇子略有意外,“没想到公主竟如此想得开。”   出云轻笑一声,“莫子国的女子岂是你们能懂的。”   景明殿外,花灯会仍在继续。   叶芷蔚穿过热闹的人群,一直向前疾走。   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大力,紧接着,她的身体便落到了一个微凉的怀抱中。   “薇儿……薇儿……莫要跑的这么快。”风暮寒的声音听上去竟有些气喘。   叶芷蔚诧异的回过头去,蹙眉道,“当心这里有三皇子的眼线。”好不容易才让人觉得他们夫妻失和,现在他就这么急急追来,有些不妥吧。   风暮寒收紧双臂,深吸一口气,“我险些以为,你是真的生气了。”   叶芷蔚差点笑出声来,“我有那么笨么?”   风暮寒沉默了片刻,刚才在偏殿内的园中,他看着她那委屈的模样,真有些分不清她是在演戏还是真的恼了他。   “看来是为夫傻了……”他苦笑一声,就算知道是假的,但看到她挥手拂开他手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如同被一股大力狠狠攥着,彷徨失措。   “你在哪里找来的兔子灯?”叶芷蔚从他手上将那盏灯拿了过去,眼中带着惊喜的神色。   “刚才在……”因为涉及了出云公主的名字,所以风暮寒最终还是改了口,“你喜欢就好。”   两人离了景明殿,沿宫中小路出了宫门。   一路上,风暮寒的手紧紧揽着她的肩头,她扭了扭身子,低声道:“当心让人瞧见,哪有夫妻不和的还这么亲近?”   风暮寒唇角紧抿成一条细线,锐利的好似刀锋一般,“为夫有些后悔了。”他斩得断万人首级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但唯独看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叶芷蔚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后悔也晚了,今晚你到书房睡去!”   ☆、第445章 做戏,半夜肚子疼   马车一路回了摄政王府。   叶芷蔚故意在车里多待了会,让风暮寒先下了车。   等到她下车时,风暮寒早就先进府去了。   “王爷呢?”叶芷蔚故意问川明。   川明正满腹狐疑,平时自家主子怎么也不可能自己下车就走了,今天这是怎么了。竟把王妃一个人丢在这。   “王爷回书房去了。”川明道,“说是有些朝中事务还没有处理完,就连新来的主薄李公子也留在书房里,没来得及回去。只怕是晚上又要通宵达旦……”   叶芷蔚轻轻点头,“王爷若是问起,就说我先回去休息了。”   “是。”   叶芷蔚独自离开了。   站在川明身后的几名近卫军小声道:“莫不是王爷跟王妃吵架了?刚才进宫时还好好的……”   “都给我闭嘴!”川明沉声喝道,“不想要脑袋了?”   众人吓的全都禁了声,就算王爷跟王妃真的吵了架,也不是他们能在背后议论的。   川明带人去了书房。   风暮寒正埋头坐在桌案后翻阅奏章,连衣裳也没来得及换,只将外面的狐裘丢在一边。   文秀书生木修岩也在书房里,提笔奋笔疾书。   李甲才进府做了主薄,这书房还是第一次来,本以为会是个轻松的活,没想到大半夜却被人从家里揪出来,连夜帮着抄写整理卷宗。   风暮寒头也不抬将几份卷宗丢过去。池肝匠划。   木修岩一语不发的接过。   李甲忙碌之余偷眼望向风暮寒。又转头见木修岩不苟言笑的坐在那里,于是小声道:“咱们要抄写到何时?”   “全部抄写完毕。”   “还有多少?”   “喏。”木修岩头也不抬,随手一指。   李甲转过头去,只觉一下子头大如斗:一边的地上堆满了卷宗。足有一人多高。   “这……这么多……”   风暮寒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犀利的扫向这边。   李甲吓的一缩肩膀,乖乖的坐回去,继续埋头抄写。   风暮寒眸光收回,落在面前的奏章上面,可是半天过去了,却连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不过他在桌案后危襟正坐的模样,任谁也不敢相信,此时此刻,这位摄政王正在光明正大的走神。   叶芷蔚回了院子,觉得身上有些冷,于是唤了小莲烧了热水,痛痛快快的泡了个热水浴。   小莲送了替换的衣裳进来道:“王爷还没回来。要不要留门?”   “不用了。”洗漱已毕,叶芷蔚直接爬上了床,“王爷晚上要在书房忙政事,咱们先睡吧。”   小莲有些意外。不过叶芷蔚已经睡下了,她也不好再问什么,只好熄了灯,轻轻反手关了房门。   也许是风暮寒不在身边的关系,叶芷蔚觉得被子好像有些薄,她缩起身体,可是翻了半天身也没睡着,想再加层毯子,又不想去叫小莲进来。   迷迷糊糊中觉得肚子有些疼,醒过来时一脸的冷汗。   她这时才想着应该去叫小莲,可是刚坐起来又觉得不疼了,于是她又躺回去。   可是才睡了没一会又开始疼。   这么一连折腾了几次,她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   “小莲……”叶芷蔚捂着肚子坐起来。   小莲推开门,“王妃?”   “快……你去把崔先生找来……”腹部阵阵闷痛,让她有些心惊肉跳的。   “王妃,您怎么了……”小莲见状也有些慌了。   “没事,你快去找崔先生过来,别惊动其他人。”叶芷蔚嘱咐道。   “好……奴婢这就去……”小莲慌慌张张往外跑。   院里夜值的近卫军见小莲大半夜跑出来不由好奇道:“小莲姑娘这是要去哪?”   “我……我要出去趟……”小莲支支吾吾。   “大半夜怎么连个灯笼也不拿。”一名近卫军奇怪道。   “啊!”小莲这才想起来,转身想回去拿灯笼。   “小莲姑娘想去哪里,我们这里有灯笼。”他们夜值房里常备有这种东西。   “我要去崔先生那里。”小莲道。   几名近卫军诧异的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   “我替小莲姑娘跑一趟吧。”一名近卫军道,“王妃身边不好离了人。”   “既然这样,我先谢谢这位大哥了。”小莲也有些不放心叶芷蔚一个人留在屋里。   见小莲回身进屋,那名近卫军低声吩咐身边人道:“你去……跟侍卫统领说下,我去请崔先生过来。”   几人动行迅速,很快分头行动。   川明刚刚在书房外安排完夜间的守卫,忽见王妃院里的近卫军急急赶来。   川明不由得一皱眉,“怎么回事?”他迎上前拦住那人。   “是王妃……”那人跑的气喘吁吁,“刚才王妃屋里的小莲姑娘慌慌张张的出来去找崔先生。”   川明心里咯噔一下,“是王妃吩咐的么?”   “属下不知……”那近卫军回禀,“不过小莲姑娘支支吾吾的,想来是王妃吩咐,不让我们知道。”   川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有事速速报来。”   “是。”   那名近卫军返身回去了。   川明站在那里犹豫了片刻,刚才从宫里回来时,主子跟王妃间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在这节骨眼上,他进去提这事会不会惹了主子不悦。   他一边想着,一边回身进了书房。   风暮寒埋首盯着面前的奏章,半天一动不动。   川明的心里不由得一动,“王爷。”他低低唤了声。   风暮寒仍是一动不动。   川明只得提高了声音,木修岩与李甲全都抬头向他这边看过来。   “何事?”风暮寒这才抬起头来。   川明几步来到风暮寒身边,俯身凑过去,低声道:“刚才王妃院子的丫鬟半夜跑出去寻了崔先生……哎?”   川明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风暮寒猛地站起身,像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川明愣了愣,只好快步跟上。   李甲好奇的问木修岩道:“木兄,不知发生了何事,摄政王竟走的这么急。”   木修岩面无表情的低头继续奋笔疾书,也不搭理他。   李甲自讨了个没趣,但却不死心,时不时伸长脖子偷眼望向窗外……   ☆、第446章 摄政王跳窗户   风暮寒匆匆进了正屋院子。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屋里传来崔先生跟小莲的说话声。   “王妃的身子因着年前在雪山上受了寒气,到现在也没有复原,以后切不可再让她如此剧烈的跑动。”   小莲苦着脸道:“奴婢知晓,只是王妃这性子……根本就不听奴婢的……不知先生有没有法子能根治。”   “只能等到夏天时,在驱除寒气。”   两人正说着。忽然转头见风暮寒满面含霜站在那里,吓的小莲腿一软,险些直接跪下去。   “王爷。”还是崔先生久经风雨,见惯了风暮寒的冷面。上前施礼。   风暮寒看着他们,唇角抿起,还未等开口,忽听里屋传来叶芷蔚的声音。   “小莲?”   小莲被风暮寒吓的脚都软了,只能开口应声,身子却动也不能动。池引边划。   风暮寒不去理会小莲,直接推门进了里屋。   叶芷蔚正坐在床沿上,低头去寻地上的鞋,听见脚步声便以为是小莲进来了,头也不抬道:“小莲,快来帮我找找,我的鞋怎么不见了。”   “你要鞋做甚,又想去哪?”风暮寒冷冷道。   叶芷蔚吓了一跳,抬头便看见风暮寒黑着一脸张,站在那里。   “去净房不行啊。”她瘪嘴。   风暮寒上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叶芷蔚惊呼一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快放我下来,去个净房而已,我腿又没残,难道不能自己走么?”   “又混说!”风暮寒低声呵斥。直接将她抱进了净房。   就算叶芷蔚有个现代的灵魂,在面对这样的情景时也不免脸红,心中小人掩面羞走:大哥,这样不好吧?你真要站在这里看人家嘘嘘么……   “你先出去。”她坐在马桶上小脸一抽一抽的快要抓狂了。   风暮寒站着一动不动。   “你快点出去!”叶芷蔚又气又急,伸出光着的脚丫去踢他的腿。   “为夫什么没见过,你害羞做甚。”风暮寒不悦的抓住她踢过来的脚,“刚才崔先生可给你开过药方?”   叶芷蔚简直拿他没有办法,“等会出去再跟你说。”   “为夫就等在这。”风暮寒一步不肯退让。   叶芷蔚欲哭无泪,苍天啊,这是孙猴子派来整我的吧……   小莲跟崔先生躲在外间屋,竖起耳朵,半天也没听见屋里有何动静,心中不免起疑:这两位主子到底在做什么?   叶芷蔚最后还是妥协了。红着脸被风暮寒重新抱回床上。   “你快回去吧,李甲还在书房里呢。”她提醒道。李甲现在是三皇子的眼线,他们做戏就是为了让他把消息传出去。   “放心,有文秀书生在。”风暮寒安慰道,“药喝了么?”   “还没……”叶芷蔚支吾着,“崔先生施了针……听说每天都要用针,我要被扎成筛子了。”   风暮寒险些被她气乐了,“看你以后还敢跑。”   小狐狸一下就炸了毛,“还不是因为那个出云公主,本来好好的在看花灯,没得还要配合你演戏,做那受气包……”   风暮寒一下被噎住了,抬眼便看见那盏兔子灯被她挂在床头,里面的蜡烛已然烧尽了。   他随手将烛台上面的半支蜡烛拔了下来,引着了明火,放进了花灯里。   兔子灯一下便亮了起来。   屋里的气氛瞬时柔和起来。   风暮寒重新将它挂回床头,淡淡道,“一会我让小莲去煎药,你先睡会。”   “你呢……”叶芷蔚躺了回去,盯着那盏灯,不过心里却有些小小的期待他能在这个时候留下来。   “我先回书房。”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转身离开。   叶芷蔚看着他出了门,心里不觉空落落的,不过她也不是那种习惯自寻烦恼的人,望着那盏兔子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风暮寒出了院子,一语不发,直接回了书房,川明等人跟在他身后,也全都保持着沉默。   风暮寒一进书房便见木修岩跟李甲仍坐在原处抄写卷宗,木修岩连头也不抬,李甲却是神色倦怠,时不时打着哈欠。   见他进来了,李甲连忙起身,“王爷。”   “嗯。”风暮寒随口应了句,“本王今晚就在这里歇息了,你们若是累了就寻川明帮你们安排住处。”说完径直进了书房里间。   李甲伸着脖子看着风暮寒将门关上,低声问文秀书生木修岩,道:“摄政王好像有些不悦,莫不是他与王妃闹了什么不愉快?”   木修岩合上卷宗,随手丢在一边,“此事轮不到我等忧心,李公子还是快着些,我们处理完了好去歇息。”   李甲只好惺惺提起笔来,跟木修岩继续抄写。   风暮寒进了里间屋后,行至榻前,抓起枕头塞进了被子里,然后一卷……又脱了外面的衣裳丢在椅子上。   伸手打开窗户,纵身一跃……   川明正在书房外巡视,忽见一名近卫军慌慌张张跑来,“统领大人……”   “什么事?”   “属……属下看到……看到王爷他……”他压低声音,凑到川明耳边。   川明听了连忙跟他转到书房后,只见风暮寒身着素色中衣,在冷清的月色下如同灵异的鬼魅,从容关了窗户,施施然的离了书房,往远处去了。   川明与其身边的近卫军全都傻了眼,他们搞不明白半夜三更,摄政王这是梦游了么?   “统……统领大人,这是……”   “闭嘴!”川明低声喝道,“谁也不准把这事说出去,如若不然……”他一拉腰间的佩剑。   “是,属下明白。”所有人齐齐应声。   所有人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就像摄政王仍然睡在书房里一样,外面戒备森严。   川明转头最后望了一眼风暮寒离去的方向,那分明就是王妃院子的所在。   正屋内。   叶芷蔚睡的极不安稳。   小莲的药还没有煎好,她又觉得肚子疼了起来。   刚翻了个身,她便被一双有力的手臂圈进了怀中,“又疼了么?”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自她头上传来,带着疼惜的意味。   她猛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到那个人居然出现在了床上。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房门一直都是关着的,他总不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为夫自有办法。”风暮寒将她圈在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得意道,“就知道你离不开为夫。”说着他伸手探进她的衣裳里,手掌贴在她的丹田处,将半成真气徐徐注入她的体内。   叶芷蔚顿感舒服的长出一口气,不过心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家伙莫不是跳窗进来的吧……   ☆、第447章 南宫烟大婚   一连几天晚上,风暮寒都会去书房睡下,然后又会跳窗出来,去叶芷蔚那边过夜,天要亮时再跳窗回到书房。   川明等人虽然猜不出其中缘由。但王爷一本正经的天天跳窗去跟王妃私会……这种事也不是他们这些做侍卫的能管的,只好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芷蔚这几天被迫待在床上,哪也不能去。就连鞋子都被藏了起来,小莲跟柳烟轮番盯着她,米嬷嬷每日都亲自按崔先生的方子去熬煮汤药。   终于到了第六天,南宫烟的大婚之日。   一大早叶芷蔚便起床梳妆打扮,穿上了摄政王正妃的正服,小莲特意选了件轻便的金扭丝头面,因为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屋里,所以这次出府心里不免有些小激动,想着一会从南宫府里出来后去城里转转。   看见风暮寒过来接她时,乖巧的就像只讨宠的小动物。   风暮寒哪能猜不出她的心思,只是这一次他不敢再让她以身试验。( 、‘’小‘说’)依崔先生所言,没将她体内寒气全陪清除之前,都不能掉以轻心。   收拾停当后,叶芷蔚上了马车,风暮寒带着随行近卫军,骑着踢云乌骓行在马车前面。   一路顺利到了南宫府。   远远便能看到南宫府门外挂着大红的灯笼,贴着喜字,就连整条街都挂满了红绸。   前来恭贺的官员见到摄政王府的马车过来了。连忙让出道来。   风暮寒骑在马上,神色冷淡,就算周围有人过来问安搭讪,他也只是微微颔首。   叶芷蔚从车帘里往外偷偷看着,心中的小人暗自咂舌:冰山脸果然不是盖的。不管走到哪里都能冰倒一片,吓倒一面。   风暮寒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吓的她连忙拉紧了车帘。   南宫府的下人卸了门槛儿,摄政王府的马车直接驶进了府中。   马车停在前院主厅前。府里的女眷上前迎接,叶芷蔚身后带着一大帮丫鬟婆子,足有好几十人,浩浩荡荡的直奔后宅。   周围不时有女眷上前搭讪:“摄政王妃真是好福气,摄政王这么疼你……”   “孩子怀了几个月了?可要当心着点才是。”   “听说这些日子你都没出府,可是身子不舒服?”   一路上,各式各样的问题充斥着她的耳朵,她不禁感叹这些女人天生对八卦的敏感程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表面上看,她们都是在关心她,可是实则她们却是想知道有关出云主公倾慕摄政王的事,是不是真的。   叶芷蔚只笑不答,这些女人们也拿她没有办法。   到了南宫烟的闺房,屋里早就聚着不少各府的夫人跟小姐。   一旁有人一一介绍,叶芷蔚耐着性子从头到尾听完,却是一个人也没记住,不过在场的这些人,就算年纪大些的,也没有人比她品级高,所以她只需坦然的站着接受别人的见礼。   好不容易打发了那些人,进了闺房,叶芷蔚长出一口气,对小莲道,“快来扶我坐下,可累死人了……”   小莲连忙小声道,“王妃,大喜的日子不准说这个字。”   叶芷蔚在椅子上坐下,只好按小莲所说“呸呸”吐了两口。   南宫烟正坐在镜子前上妆,见到她这模样不禁笑出声来。   喜娘在一旁叫起来,“哎呦,我的大小姐,您都把脸上的粉给笑掉了。”   这话不说还好,结果连叶芷蔚都跟着笑起来,“你这脸上挂了多少的粉,只怕挑盖头的时候文将军都认不出来了。”   南宫烟平日自在惯了,现在被喜娘摆弄的像个人偶似的,心里早就憋不住了,向她大倒苦水。喜娘却是笑道:“哪个姑娘出嫁不是这么打扮的,一辈子只有这么一次。”   叶芷蔚也劝道:“是啊,你就忍了吧。”   南宫烟从镜子里看着她,“你脸色好像有些差,是不是这些日子没睡好?”   叶芷蔚摸了摸自己的脸,其实前阵子她还胖了些,不过因为这次体内寒气未驱,肚子里的这个显然极为不满,闹了她好几次,不过她也不得不佩服这孩子,绝对是个坚强的娃,要是换了旁的孩子,只怕早就流掉了。   “你给我带什么值钱的东西来了?”南宫烟见她走神,生怕说错了什么引了她不快,于是岔开话题。   叶芷蔚让人将她准备的贺送上:那是一尊麒麟送子的芙蓉石摆件,足有一人多高,晶莹剔透,光看成色就知道价值不菲,连那下面的底托都是紫檀木的支脚。   屋里的夫人们一个个眼里全都露出精光,啧啧称赞。   南宫烟笑嗔,“我这才刚刚成亲,你就送这么个玩意来,是不是打算排遣我呢?”   叶芷蔚也不分辩,只是捂着嘴“嗤嗤”的笑。   看着这么贵重的礼,南宫府的女眷们都觉着脸上有光,不过外府的夫人们总有那不服气的,低声嘀咕着:“都说莫子国的出云公主看好了摄政王,只怕她这王妃的位子没几天坐头了……”   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屋里众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谁也不敢接话,结果大家都住了嘴后,倒是显得这声音格外的清晰。   那夫人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吓的一缩脖子。   叶芷蔚的脸色一下冷了下来。   还没等她开口,南宫烟却是不干了,“这位夫人,今天本是我大喜的日子,请了各位来是想添个喜气儿,摄政王妃乃是我的手帕交,你说她一句不是便如同说我一般,我且问你,刚才你这话是打哪听来的?无凭无据,当心摄政王知道了治你个大不净的罪!”   屋里其他几位夫人都不说话,她们更乐得看别人的笑话。   那位夫人被南宫烟当面指着鼻子训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她强辩道:“这怎么是乱说……时才我们经过前院时还见到摄政王跟出云公主在一块……”   南宫烟吃了一惊。   按说她大婚,怎么会可能请莫子国的公主,她又不认识出云,若是说她不请自来,那定然是有缘因……莫非……真的是如同那位夫人所言,摄政王与出云公主之间不清不楚?   南宫烟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叶芷蔚。池杂坑号。   却见她坐在那里面色沉稳。   “蔚儿妹妹。”南宫烟走过去,一把拉起她的手,“走,我陪你去前院看看,要是风暮寒那家伙真的敢跟出云公主在一起,我就把他们全都赶出府去!”   几位喜娘听了吓的全都白了脸,“哎呦,我的大小姐,您就别再添乱了,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跑出去……”   叶芷蔚掩口失笑,她果然不曾看错人。   南宫烟,绝对是值得她信赖的朋友,只可惜前世时,她们彼此立场不同,她不得不多加戒备。   屋里众位夫人听见南宫烟直接叫了摄政王的名讳,居然还敢叫嚣着要赶他跟出云公主出府去,全都吓的噤了声,有些胆小的寻了借口都溜走了。   ☆、第448章 再遇吴泷,花花公子救人   叶芷蔚在南宫烟的闺房里又坐了会功夫,外面文天昊接亲的队伍便到了。   文天昊本就是军营中出身,自小家境贫寒,身边没有任何亲人,南宫将军又舍不得烟儿。于是索性就在南宫府对面的巷子里购了一处宅院,做为新房。   接亲的队伍只要走几步就会到达新宅。   不过为了走这个接亲的过场,花轿要在城里走半圈才能重回新房。   叶芷蔚在一旁看着,文天昊身着大红的喜服。带着军营的那帮弟兄们进院将南宫烟接了出去。   新娘子走了,这院子里的人也全都跑出去看热闹。   叶芷蔚却没有跟出去,她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不由得想起前世南宫烟的最后一个愿望。   这一世,你终于如愿了。   离开后宅,叶芷蔚一路往前院过去。   不少男宾都没有走,全都聚在门口,等着一会花轿绕城回来后直接去新宅喝喜酒。   叶芷蔚顺着回廊往前走,只见迎面走来一名年轻男子,一双美目顾盼生辉,身上穿着大红锦袍子,若是不知道的,简直以为他就是今天的新郎官。   叶芷蔚无奈一笑,唤了声:“吴公子。”   吴泷走到近前,也不施礼,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   “吴公子?”叶芷蔚歪着头似有不解。   吴泷这才向后退了半步。拱手施礼,“见过王妃。”   叶芷蔚淡淡一笑,“烟儿都成亲了,你也应该快了吧?”   吴泷愣了愣,苦笑:“哪里有人家肯把女儿配给我。”   叶芷蔚刚才本是玩笑话,可听他这么一说,细想想也确实如此。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吴府公子了,身后没有任何家族给他撑腰,谁家的女儿也不会嫁给他这样的人。   不过对于他现在的身份来说,却是十分招商甲府邸出身女子喜欢。   商人最不缺的是钱,他们最需要的是权,而吴泷恰好就符合这一点。   他身为兵部侍郎,官位也不算小,再加上他年纪又轻,假以时日,还能有机会升迁。   “看来你要更努力才行。”叶芷蔚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动作丝毫不显生疏。   吴泷不禁想起当初他藏身在她城外的庄上。心中万念俱灰时,她以指尖戳着自己的胸口,告诉他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她都会将他救出来。   “你……还好吧?”不知怎么,他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   叶芷蔚脸上的笑容收拢了些,她知道他现在已经投到了风暮寒麾下,也许可以算做是他的心腹了,他定然是知晓其中缘由的,故此他才没有追问其他,只是怕她被这些流言所伤。   她抿着嘴,不屑一笑,“怎么?你觉得我会承受不住?”   吴泷上下打量着她,“看着气色似有些差。”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蔚儿姐姐。”   叶芷蔚转头一看,只见韩楚楚提着裙子急急的跑过来。在她身后还跟着两名丫鬟,急道:“小姐,您慢着些,当心又发病了……”   吴泷看着那女孩子跑过来,脸色有些发白,又听刚才身后丫鬟所言,猜出她可能是身体抱恙。   叶芷蔚蹙起秀眉,假意呵斥道:“急的什么,我又不会飞走,当心再犯心悸。”   韩楚楚却不听她这些劝阻,上前抓着她的手急道:“姐姐,摄政王跟出云公主……是真的么?”   叶芷蔚一愣。   吴泷飞快的瞥了叶芷蔚一眼,这种事,他是不能插言的。   “你在说什么,什么事是真的。”叶芷蔚也不想解释太多,打算先把这事糊弄过去。   谁成想韩楚楚急的小脸通红。“姐姐你莫要骗我,摄政王负了你?原来他也跟那些男人一样……我才从那边过来,看摄政王跟英王动了手……”她越说越激动,脸色忽地一变,身子徒然下向坠下去。   叶芷蔚吓的连忙伸手去扶。   吴泷也着实吓了一跳,叶芷蔚现在怀着身子,怎么可能扶得住对方。   吴泷于是伸出手,正好接住了韩楚楚下坠的身子,没让她滑到地上去。   “快,让她平躺在地上!”叶芷蔚知道这是心悸发作的征兆,她一边担心韩楚楚,一边又因为听韩楚楚刚才提到风暮寒与英王动手之事,心里急的像是起了火。   “有药么?”吴泷倒是很冷静,问跟随韩楚楚同来的两名丫鬟。   “有的,药就在小姐的身上。”一名丫鬟道,说着上前去摸韩楚楚的荷包,可是她的手放落在韩楚楚腰上的时候,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池阵住才。   “遭了!”那丫鬟吓的白了脸,“装药的荷包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叶芷蔚急的一跺脚,“还不快回去取药!你们几个顺原路回去找一找,不管谁先拿到药就先回来。”她吩咐身边的几个丫鬟,让她们跟着韩楚楚的一个丫鬟顺原路返回,寻找丢失的荷包。   就算不是因为里面装了药,也要将这荷包找回来。   今天南宫府办婚事,前院乱的很,要是被哪个男子拾去,只怕会对韩楚楚的名誉不利。   叶芷蔚急着想去前院寻风暮寒,可是眼下又不能将韩楚楚单独丢在这里,吴泷以前有个花花公子的名声,她不敢将韩楚楚托付给他照顾。   “王妃,韩小姐脸色好像更差了。”小莲急道。   叶芷蔚急的搓手,就算回去拿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这府里这么大,光是跑到后宅就要花半天功夫。   “要不然……我来试试吧。”吴泷淡淡道。   “你?”叶芷蔚惊讶的看着他。   “你别忘了,我可是文武全才。”吴泷自负一笑,美目里就像绽开了万朵桃花,只把叶芷蔚身后站着的丫鬟跟婆子全都勾住了。   叶芷蔚心中小人扶额长叹:这货什么时候也忘不了勾魂,看来当真本性难改。   吴泷却不在意别人心中所想,在得到叶芷蔚同意后,提起右侧衣袖,向她伸出手来,“借你金簪一用。”   叶芷蔚从发间抽出一只金簪递过去。   吴泷持簪在手,手法极快地向着韩楚楚身上的几处大穴刺了下去。   ☆、第449章 流言徒变,出云失算   叶芷蔚等人站在那里看着,只见吴泷手法极为迅速,隔着韩楚楚的衣裳,飞快地刺入她身体的几处大穴内。   刺入点很快冒出血来,在韩楚楚的衣裳上。留下点点血迹。   “世子妃……”柳烟这时跑回来,气喘吁吁道,“王爷正在前院,跟……跟英王殿下……”   叶芷蔚秀眉不由得一皱。   吴泷这时站起身来。“这位小姐暂时没什么大碍。”   叶芷蔚点了点头,“多谢你,我……”   “你快去吧。”吴泷向她一笑,灿烂的桃花眼晃得她身后众多丫鬟芳心乱跳。   叶芷蔚心中小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柳烟,你带几个人留在这里照顾着韩小姐,小莲随我去前面。”叶芷蔚吩咐道。池阵木扛。   吴泷负手站在那里,他的手里还握着她的那支金簪,因为有衣袖的遮挡,所以无人发现。   叶芷蔚刚才走的急了些,所以也忘记了把簪子要回来。   待到韩楚楚的丫鬟赶来后,他才转身离去,悄悄将那金簪子收入了怀中……他没有注意到,韩楚楚正好醒过来,看到了这一幕。   南宫府,前院。   叶芷蔚刚刚顺着回廊转过一道弯便见前院聚着好多人。   摄政王风暮寒站在那里,面色阴郁。在他身侧,站着一位身着异域服饰的女子,正是出云公主。   英王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南宫府,此刻正站在风暮寒面前,两人似在争执着什么。   叶芷蔚快步往前走,吓坏了身后的小莲。   “王妃,不可!”她急道,她还记得崔先生的提醒,切不可让王妃剧烈活动,引发寒气外泄。   听到小莲的惊呼声,风暮寒往这边看过来。   叶芷蔚这时已然提了裙角快步下了台阶。   风暮寒剑眉一挑,刚想上前,不想英王快步过去一把抓住了叶芷蔚的手腕。   “哎?”叶芷蔚想要推开英王,没想到他抓的非常紧,完全推不开,“英王殿下?”   “风暮寒。今天你敢当着她的面说个清楚么?”英王怒冲冲盯着风暮寒,“本王只要你个痛快话,你究竟是要出云公主还是要宁逸郡主!”   风暮寒凤眸掠过英王抓着叶芷蔚手腕的手,眼底冷意森然,“英王殿下,本王的王妃,岂容你这般拉拉扯扯。”   英王显然是怒极,根本不管不顾,“本王只想知道你究竟想选哪一个,你若想好好待宁逸郡主,本王立即就走,你若是想选出云公主……”   “……你当如何?”风暮寒一字一顿。   英王一把将叶芷蔚扯到身前,“本王当请父皇让你们和离,成全你与出云公主的好事!”   叶芷蔚几次想要开口都被英王打断了。再看对面风暮寒的脸色,她甚至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出手,将英王打飞出去。   “等……等一下……”叶芷蔚简直不知这时该如何解释才好。   这只是风暮寒计划中的一环,可是英王却不知情,她又不能当众说明。   不过让英王这么一闹,周围的人纷纷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本王什么时候说过要选别人?”风暮寒冷冷道,他迈步走过来,一直来到他们面前,与英王之间近的只离一臂之距。   “本王的王妃始终只有一人,出云公主乃异国贵客,本王出面接待也在情理当中,何时曾说要冷落自己的王妃……”风暮寒旁若无人的向叶芷蔚伸出手来,“薇儿,到为夫这里来。”   叶芷蔚悄悄挣了挣英王的手。   英王气不过,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与她拉拉扯扯。只得放开。   风暮寒忽然一展身后狐裘,猛地将叶芷蔚抱入了怀中。   出云公主目光中微露惊讶之色,上前来定定瞅着风暮寒道,“摄政王当真如传言一般无情,才刚刚从本宫这离开便又将本宫忘了么?”   南宫府的前院里聚着不少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他们听了出云所言,俱都竖起耳朵,那些女眷则躲在后面,一个个眼睛贼亮贼亮,巴不得将每个字都记在心里。   “本王曾许诺公主什么了么?”风暮寒语气幽幽,他紧紧抱着叶芷蔚,凤眸内尽是不屑与轻蔑。   出云被他的话呛了一下,“你……你刚才明明……”   “本王刚才只是出于礼节,耐着性子听公主说话,难道这样也有错不成?”风暮寒冷冷道。   众人都没想到在他们看来,此间莫讳如深的暧昧关系,到了摄政王的嘴里,只是普通的聊天谈话。   “那正月十五晚上,宫中观灯,你收了我送的花灯,又如何解释?”出云心里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外界都在传摄政王与她关系暧昧,冷落了自己王妃,大有娶她过门的意思,可是怎么这才一转眼,风暮寒就抱着他的王妃不认帐了?   “那盏灯啊……”被风暮寒抱在怀里的叶芷蔚突然接口道,“那是王爷送给我的,只是没想到会被公主误会……”她一脸歉疚,垂了头,“都是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想要一盏兔子花灯也不会给王爷惹来这么多的麻烦……”   这一下,不只出云公主呆掉了,就连刚才发了一通火的英王也愣在原地。   这是怎么个情况?   刚才他们还在为这事吵的不可开交,可是人家夫妻才一转眼又是你侬我侬,两人间看似根本就没有传说中的那些罅隙嘛。   “那……那些传言究竟是怎么回事?”英王这时也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的目光在出云公主身掠过。   “本王如何知晓。”风暮寒冷哼一声,“可能出云公主是误会了,本王向来少言,所以才导致你生出奇怪的心思来。”   叶芷蔚缩在风暮寒怀里,隐住嘴角的坏笑。   说什么奇怪的心思,风暮寒这家伙也够腹黑的,分明就是在骂出云异想天开,幻想着别人对她有好感。   出云站在那里,脸色煞白。   流言传了这么多天,现在宫里几乎所有人都有所耳闻,现在突然被风暮寒当众挑明:两人间什么也没有,全都是她自己的臆想……   她的颜面可谓在一瞬之间全都荡然无存。   这么多宾客亲眼所见,只怕到不了晚上,这消息就会传遍京城:莫子国的出云公主自作多情,倒贴着去追摄政王,不想人家直接抱着自己老婆,干净利落的来了个不认帐。   风暮寒向南宫将军微微颔首示意,“今日给老将军添了麻烦,薇儿怀了身子不能在外面久待,本王这厢告辞了。”   南宫将军也是爽快之人,大笑道:“好说好说,今日能得摄政王亲临,老夫荣幸之至,改日再请您来喝酒。”   风暮寒最后深深望了英王一眼,转身抱着叶芷蔚扬长而去,完全无视了众人的好奇与惊诧的目光。   而英王,似乎在他的那一眼中,看到了一丝别样的寒光,就像百兽之王在向别人宣布他掌中猎物的所有权。   ☆、第450章 沉不住气的摄政王,李甲盗信   风暮寒抱着叶芷蔚上了马车,直接放了车帘,低声对外面川明道:“回府!”   叶芷蔚极不愿意的憋着嘴,直到马车出了南宫府才小声道:“不是说还有几日么,怎么今天就把底交了?”   原本风暮寒准备在宫中酒宴上挑明此事。没想到平时那么冷静的人,今天竟沉不住气,提前将这事揭了。   她正侧头望着风暮寒,突然间。下颌一紧,竟被他的手将脸托起,凤眸深处,暗芒如锐剑一般射出,直直的没入她的眼底,“为夫忍不到那时了。”他咬牙切齿道。   叶芷蔚呆了呆,心中小人几乎笑喷出来。   前眼这人可是当今的摄政王,朝堂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想到竟也如此沉不住气,这话说的就像个任性的孩子在发脾气。   她实在是忍不住,将头埋在他的肩头,笑得花枝乱颤。   风暮寒的大手顺着她的腰际滑下,在屁股上狠狠一捏。   “啊!”叶芷蔚惊叫出声,只把马车外面的川明等人吓了一跳,全都提高了戒备。   “你疯了!”叶芷蔚伸出小拳头在他的肩头乱打。   风暮寒双臂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一动不动的任她在身上乱打一气。   叶芷蔚打了半天。倒把自己累的气喘吁吁。   “消气了?”风暮寒凤眸斜睇着她。池阵页才。   “你才生气了……小气鬼!醋坛子!”叶芷蔚就像炸了毛的小狐狸。   马车外,川明等人心惊胆战的听着车里的动静。   在他们的记忆里,还从没有人敢如此当着风暮寒的面放肆。   有几个近卫军好奇的偷眼望向马车的车帘,心中猜测着接下来摄政王会不会恼了,再跟王妃吵起来。   可是等了半天,他们也没有听到摄政王的动静,倒是王妃的声音凶得很。   于是乎,这些近卫军的心里,明白了这样一件事。   那便是他们的主子,桀骜不驯,威风八面的摄政王,是个惧内的。媳妇一吼就怂了。   川明狠狠瞪了那些不安份的近卫军一眼,众人立即时收拢心神,重新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   川明心中暗叹,自从主子成亲后,性子真的是改变了很多,若是放在以前,这些近卫军哪有人敢窥视马车半眼。主子要是发现,只怕当场就会毙命。   以往那些跟随在风暮寒身边的人,莫不是整天战战兢兢的提着脑袋过日子。像现在这样的生活,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   马车出了南宫府,没有直接回摄政王府,却是沿着街边向前驶去。   “想去哪玩,今天为夫陪你,不过你绝不能自己乱跑。”风暮寒告诫道。   一听能够出去玩,叶芷蔚立时来了精神,可是风暮寒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有些不爽。   “七日后的宫宴,你不要去。”   “为什么?”叶芷蔚睁大眼睛。   “你不是不喜欢那种场合么?”风暮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是打算在那日动手吧?”小狐狸眯起眼睛。   风暮寒无奈苦笑,“你若是再笨些该有多好,为夫轻松的就能将你留在府里。”   “我若不去,只怕某些人会起疑吧?”叶芷蔚担心道。   “就算他们起疑又如何。”风暮寒微微冷笑,“为夫照样能将他们捉进网里。”   叶芷蔚扬着脸,凝神着他,“正是因为这样,我才非去不可。”   “那日我身边不能带近卫军,你留在我身边会有风险。”   “你都不怕风险,难道我会怕?”叶芷蔚不服气道。   “为夫是男人,你莫要耍胡闹,老老实实待在府里等为夫回来便是。”风暮寒无声叹息,伸手轻抚着她的鬓角。   “我只问你……”叶芷蔚霍地坐直身子,“那日宫宴,我若不去的话,你的胜算有几成?”   “五成。”风暮寒顿了顿,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我若去呢?”   “八成。”   叶芷蔚定定的望着他,扬起下颌,模样神气极了。   风暮寒无奈苦笑,“为夫简直拿你没办法。”   “我们夫妻本为一体,我怎会让你一个人承担这风险。”叶芷蔚不满道。   风暮寒长叹一声,将她拉进怀里。   没想到她却突然扬起脸来,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舌尖淘气的掠过他的唇角,然后迅速退开。   他低头看她,只见她笑意盈盈,眼中柔光清浅,倒映出他的身形。   风暮寒不觉有些动容,这是只属于他的女人,知他、懂他、疼他、惜他,这一世,他想要的,都已在他的手中。   不,就算胜券在握,他也不能大意,只有他亲手将所有潜在的危险全都除去,方才能守得住他所拥有的一切。   绝不能再像前世,绝不重蹈覆辙。   摄政王府,书房。   李甲坐在桌案前,对着眼前满满一摞卷宗发愁。   他本以为在摄政王身边做主薄是件很轻松的工作,既可接触到风暮寒身边的亲信与心腹,又能有机打听到摄政王的机密。   可是经过这些天,他才终于明白,这书房不是所有人都能进来的,至今他只在书房里见过文秀书生木修岩一个人,而且两人每天的工作便是抄写这些卷宗,累的他连头也抬不起来,更别说有机会打探机密了。   他正在托腮发愁,忽见木修岩从外面走进来。   “木兄。”李甲忙起身施礼。   他们同为书生出身,但李甲乃好歹也算是出自官宦之家的公子,而木修岩却是两袖清风,苦寒出身。   不过显然木修岩在摄政王府的时间比他长,所以李甲便想着寻机会跟他讨近乎。   木修岩这人不苟言笑,为人正直,对他不冷不热,却也没有故意为难他。   木修岩向他拱了拱手,淡淡回了声:“李兄。”便再也没有了下文,坐在那里提笔继续抄写昨天没有完成的部分卷宗。   李甲正挖空心思的想着找个话题,忽见门外急急闯进一人,手里捧着封打了火漆的信件。   他进了书房急道:“王爷在何处?”   李甲一脸茫然。   木修岩不慌不忙道:“王爷正在清雅阁,陪同王妃观看歌舞。”   那人只好将手里的信放在桌上道:“那就麻烦木公子了,一会王爷回来务必让他先将信看了。”   木修岩点了点头,那人将信小心的压到玉石镇纸下面,返身出去了。   送信的那人走后,李甲心神不宁,时不时偷眼去看摄政王桌案上的那封信。   木修岩低头自顾自的抄写,好像对李甲的一举一动毫不知情。   就在这时,书房外突然传来川明的声音:“木公子,兵部侍郎到访,摄政王还在清雅阁那边观看歌舞,烦请木公子接待一二。”   木修岩起身跟着川明出去了。   整个书房里只剩下了李甲一个人……   ☆、第451章 招舞姬,三皇子再次密谋   摄政王府,清雅阁。   琴声如流水般自阁中流淌而出,数名身着彩衣的舞姬翩翩起舞。   叶芷蔚手中倒持玉尺,自舞姬的队伍中缓缓走过,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们的每个动作。   偶尔她会用玉尺纠正某位舞姬的动作。   摄政王风暮寒斜靠在贵妃榻上。腿上搭着貂绒毯子,神色悠闲的看着叶芷蔚调教这几位舞姬。   一曲毕,叶芷蔚才长舒一口气,几位舞姬纷纷向她施礼。   “来。”风暮寒向她伸出手来。   叶芷蔚走过去。被他拉进怀中。   “怎么样,可还入得您的眼?”叶芷蔚娇笑。   风暮寒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凤眸深处尽是柔光,不似往日那般凌厉。   “你教出来的,自然都好。”   叶芷蔚得意道:“难得你能点头,想来宫宴上,她们定会大放异彩。”   “若不是你,她们怎么会有这种机会。”风暮寒不屑道。   几位舞姬同时跪伏于地,齐声道:“全仗王妃点指。”   叶芷蔚淡淡一笑。   两人正在说话,忽见川明挑了挡风帘子进来,轻声唤了句:“主子。”   风暮寒眼中瞬时掠过一道冷芒。池阵叉弟。   叶芷蔚向那些舞姬挥了挥手,舞姬们立即恭顺的退了下去,一旁的琴师也纷纷离席。   直到所有闲杂人等全都退尽,川明才开口继续道:“李公子离府了。”   “那封信……”叶芷蔚问。   “属下刚才去了书房,那封信已经不见了。”   风暮寒冷笑一声,“派暗卫盯着他。这只狗想必要去寻他的主人去。”   “是。”川明领命退了出去。   三皇子府,书房内。   三皇子将信件上的火漆捻碎,拆信在手。   一位谋士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他身边,目光却是不断打量着刚才送信进来的李甲。   “这信真是李公子从摄政王的书房里得来的?”谋士问。   “当然。”李甲自信道,“若不是摄政王刚好在清雅阁里陪他的王妃观看歌舞,在下也很难得了这么个机会,只是……拿了此信以后,在下再难回去做那主薄的差事了,而且摄政王如果起了疑心,只怕会对在下……”   “不妨事。”三皇子突然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此事我自有安排。你回去后便称病,不要再回摄政王府了,先躲个几日,待我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李甲拱手垂首,“在下不求金银,只求三殿下能给安排个差事。”   “好说。”三皇子看了信后。情绪极好,“你先下去吧,回府时我会派侍卫护送你。就算摄政王怀疑于你也找不到证据,你且放心去吧。”   “多谢三殿下。”李甲原本提着一心终于放了下来,虽然他不知道那信里都写了些什么,但他觉得,纵然摄政王再有权有势,可他终究不是皇子的身份,等皇帝一死,大权自然要落在这些皇子手上,与其现在眼巴巴的等机会,不如去撞机会。   想到日后三皇子如能登得帝位,他定是辅佐君王身侧,那风光、那气派……朝中一品大员,威风八面。   他美滋滋的回府去了,暂且不提。   却说三皇子拿着信忽然大笑三声,“风暮寒啊风暮寒,没想到你也有会今天。”   一旁谋士将信接过来,仔细的看了三遍,“此事不会有假吧?”他担忧道。   三皇子不屑一笑,“昨日我便听说风暮寒不知在哪里弄来了些舞姬,留在府里,对外只说是让她们跳舞给他的王妃解闷,哼,谁知他也有这狼子野心,想借宫宴向父皇动手。”   谋士沉吟半晌,道:“此事事关重在,还需从长计议。”   三皇子道:“你去准备些人手,混在内侍中间,按照这信上所说,以舞姬摔杯为号,便会行刺,我们的人最好晚出手片刻,先让刺客得手,然后再……”他伸出手掌,然后紧紧一握。   皇帝身体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他等的心焦,可是却不见皇帝死,索性借由这次契机,来个一石二鸟。   三皇子与谋士正在密谋宫宴当日安排,外面忽有人来报:“出云公主到访。”   谋士飞快看了三皇子一眼,“三殿下,容属下抖胆问一句,这位莫子国的公主最近与您走的很近,莫不是……”   三皇子轻松一笑,“不会,你想多了。”   “那就好。”谋士松了口气,他会选择辅佐三皇子,自然也是为了自己日后能有个飞黄腾达的机会,三皇子若是真的跟出云公主成亲,那就要离开故国,去做莫子国的驸马了,而且出云公主以后能不能成为女帝,还在摸凌两可间。   三皇子让人将出云先请到客厅,然后故意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磨磨蹭蹭的过去。   一进客厅,便看到出云冷着脸色坐在那里,“三殿下可真是大忙人,让本宫等了半天连杯茶也没有。”   三皇子爽快一笑,“对不住,是我疏忽了,实在是忙晕了头,不然一早就过来了。”   出云挖苦道,“不知失算于摄政王后,三殿下整日都忙些什么?”   三皇子也不恼,“输给风暮寒那家伙算不得丢脸。”   出云看着他,不悦道:“都是因为你,本宫的颜面都快要丢尽了。”   “反正公主你早晚都要离开此处,只要能嫁得心仪之人便是你的胜利,何来丢脸之说。”   “莫非你还有别的主意?”出云问。   “自然有。”三皇子笑吟吟看着她,眼中闪动着狡黠之色,“几日后有宫宴,风暮寒会露面,你可抓住时机向皇帝提出赐婚。”   出云轻蹙双眉,迟疑道:“之前你不是说皇帝很难同意此事?”   “那是以前的话,现在事态已变,我现在手中正好有个大好时机,到时你只需见机行事,向我父皇提出赐婚,定然能心想事成。”   出云眸光微动,“可否透露些细节给本宫知晓?”   三皇子轻笑,“抱歉,此事不得让外人知晓,我也只能帮公主到此……以后就要看公主自己的了。”   出云微微颔首,“此事若是能成,你有何要求,尽管提来。”   “公主果然是明白人。”三皇子赞道,“我就喜欢跟明白人打交道。”他向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听闻莫子国皇族都擅于异术,能用诅咒之法隔空杀人,不如公主教我一招半式?”   ☆、第452章 天鹅湖,行刺与救驾   宫宴。   皇帝自从病重后,就算不理朝政,但每月都会选一日出席宫宴。   从表面上看,皇帝似乎仍想给众臣留下一个重权在握的假象,可实则。他每次出现,面色都明显不如前次。   而且现在就连走路也需要内侍总管搀扶着。   众臣也不过是在粉饰太平,端起酒杯来,不住的向皇帝说着奉承的话。眼角却时不时打量着坐在皇帝右手边的摄政王。   出云公主突然站起身来。步履从容来到风暮寒面前,端起酒杯,“此前本宫与摄政王间似有些误会。摄政王若不介意,当饮此酒,便算是本宫向你赔礼了。”   在场不少人都多少听闻过那日南宫府上发生的事,没想到出云公主竟会毫无芥蒂的向摄政王敬酒,单看这份勇气也着实可嘉。   摄政王随意将手一摆,华丽的锦袍衣袖如同流云一般,浮动飘逸,他幽幽道:“公主无需如此,本王不觉与公主间有何误会。”   言外之意就是不肯喝出云的敬酒了。   出云固执的站在那里,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摄政王当真无情得紧,难道你就不打算考虑一下本宫的建议么?”   风暮寒凤眸斜睇。看了她一眼,“出主莫要开玩笑。”   出云却是一笑,“本宫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希望摄政王不要忘了本宫刚才的话,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本宫这话都作数的。”   风暮寒挑了一侧的剑眉,没有说话。   叶芷蔚就坐在风暮寒的身边,身着烟色牡丹纹宫裙,肩膀上还罩着狐皮披肩。   从开席时,她便对周围各色目光视而不见。只将视线落在场中的歌舞上面。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能感觉得到,一旁三皇子的视线如刀般投过来,让人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皇帝似乎对刚才出云的举动有些意外,深深的看了一眼风暮寒后对出云道:“莫子国来使到京已有一月有余,不知出云公主打算何时归国?”   出云站起恭敬道:“待选中心仪夫君便当归去。”   席间不少人都掩口失笑,特别是那些女眷,在她们看来,女子当众说出这种话,乃是极不要脸的行为。   可是莫子国本就是由女帝统治,在她们看来,挑选男人就像这边男子挑选女子一般,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皇帝咳了几声,接过内侍总管递过来的杯盏,饮了几口杯中之物,待舒缓后却再也不支声了。   风暮寒却突然开口道:“今日臣安排了支歌舞,乃是由臣的夫人亲手调教出来的舞姬。”   “哦?”皇帝显得有些意外,平日风暮寒参加这种宫中宴会时极不热心,今天怎么会难得的送上舞姬,莫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除了三皇子外,就连英王都下意识的转头往殿外看去。   太阳仍然挂在空中,一切都是真实的。   舞姬们鱼贯而入。   薄纱衣裙微微扬起,每位女子身后都像生出双翅,轻盈的落入场中。   叶芷蔚满意的眯起眼睛,看着这些舞姬。   这支舞可是她精心编排的,融合了现代的芭蕾,以脚尖配合舞姿来表现身体的灵动与飘飘欲仙的感觉。   再加上她亲自设计的长裙,既让人看不清里面的诱人风华,又隐约觉得可以偷窥一二……   三皇子眸光微暗,紧紧盯着那些舞姬。   风暮寒突然起身,一手扶着叶芷蔚,向着一旁琴师的位置走去。   那名琴师立即让出位置来。   有内侍取来了垫子,叶芷蔚坐在琴前。   众人见此情况不由得在私下里窃窃私语起来。   “摄政王妃要亲自拂琴?”   “也不知她琴艺如何……”   “你忘了,以前她还是世子妃时,曾当众弹奏太子殿下的箜篌。”   “想来定然不会有错……”   人们看着叶芷蔚不慌不忙的调琴,全都在猜测她的琴艺如何,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在离琴师席位不远的地方,正是兵部侍郎吴泷的坐位。   风暮寒见叶芷蔚坐定,回身瞬间扫了一眼吴泷。   吴泷笑如灿花,手中把玩着一柄玉骨折扇,好像正在欣赏着场上的几位舞姬,但在桌案下,吴泷的另一只手却缩在袖中,手中攥着三枚围棋的黑子。   在普通人手里,这只是普通的棋子,可是在吴泷的手里,却可以劫杀敌手,致人于死地。   叶芷蔚调好琴弦,起身先是向皇帝一礼,然后施施然坐下,素手微挑……池女宏弟。   幽幽琴音如泣如诉,她将天鹅湖的故事直接搬到了舞蹈中。   随着叶芷蔚的琴声,人们仿佛看到夜空中出现了一群天鹅,它们温柔而伤感,在琴弦的颤音伴随下,翩然起舞。   紧接着,琴声一转,变为轻松活泼,节奏干净利落,人们仿佛看见小天鹅嬉戏在湖畔。   三皇子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场上的舞姬,渐渐的,他的额头冒出了些微汗。   原本他以为,这些舞姬中定然会有领舞之人,只要紧盯着她便可注意到何时有摔杯为号。   可是随着这些舞姬出场,竟没有一人手中持着酒杯,既无酒杯,何来摔杯之号?   其实不光他,就连一旁那些隐藏在内侍中的侍卫也全都紧张的要命,主子只是吩咐听到摔杯之声便出击,可是他们倒底要盯着哪一个舞姬才好?这些女子轮番上场,简直让他们眼花缭乱。   出云公主开始对这舞蹈不屑一顾,可是随着舞中情节的深入,她竟被那故事深深的吸引了。   场上几位舞姬突然聚在一处,向着皇帝的方向靠了过去,中央一名舞姬还将一只手伸到了衣裙下面……   三皇子又惊又喜,下意识的,他猛地站起身来。   隐藏在内侍中的侍卫更是紧张的注视着那些舞姬,只待她们一掏出兵刃来便上前救驾。   就在这时,一旁突然响起“哗啦”一声脆响。   三皇子原本就紧绷的神经险些崩断。   他寻找着那声音的来源,只见对面风暮寒的桌案下,一只玉杯摔碎在那里。   隐藏在内侍中的那些侍卫立时冲出来,各持利刃,高喊救驾,向着场地中央的那名舞姬挥刀砍去……   ☆、第453章 宫宴大乱,究竟谁是刺客   舞姬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的四散奔逃,特别是距皇帝最近的那名舞姬,惊慌中栽倒在地上,刚才从衣裳里取出来的那件东西掉到地上,被她压在身下。   三皇子看也不看。急急的一挥手,喝道:“有刺客!还不速速拿下!”   隐藏在内侍中的众侍卫一涌而上,席间众人全都被吓傻了眼,他们刚才全都专心致志的在看舞姬们表演。怎么才一转眼的功夫,就变成了行刺。谁是刺客……   他们呆呆的瞪着眼睛。不知所措。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   叶芷蔚的琴声嘎然而止,周围响起一声声呼喝。   “救驾!”   “抓刺客!”   皇帝身边的宫中侍卫还没来得及上前护驾。忽地一道白色的身影如风般瞬移过来,挡在皇帝御座前,云袖一挥。便将冲在最前面试图诛杀舞姬的侍卫打飞出去。   侍卫口吐鲜血,手中的长刀也飞出去,落在席间,正插在一名朝臣的胸口。   “啊!”这一下,席上众人也全都炸开了锅。   就连坐在这里都会有生命危险,那还不快跑等什么啊!   三皇子一见风暮寒竟公然上前保护那舞姬,义愤填膺道:“乱臣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风暮寒却是站在御座前动也不动,背向着皇帝,将所有胆敢靠过来的侍卫一一诛杀。   他手里并没有持剑,也没有使用武器,只凭这身武功与真气,站在那里不禁让人恍然生出种错觉,仿佛他现在就站于万马军队,纵是面对敌军如潮,却无半点惧色。热门   风暮寒出手如电,三皇子的侍卫根本无法靠前,而且那些被打飞出去的兵刃总是不长眼的落在席上。   偶有大小官员不幸中刀,或被扎到了脑袋,或是被在喉咙上另开了个气孔……席间哭喊声一片。   “风暮寒,没想到你竟敢行刺皇上!”三皇子冷笑,从身边的侍卫手里拿过剑来,准备亲自上前。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轻笑。   轻蔑的,如同一微轻风刮过他的耳畔。   “刺客?三殿下说的是谁?”风暮寒不屑道。   三皇子诧异的瞪大眼睛,只见那名跌倒的舞姬哆哆嗦嗦的跪起身来,在她的身下,压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花。   他眨了眨眼睛,没错,那就是一束花,并不是他所想的行刺用的武器。   “抓住她们!”三皇子指向那几个舞姬,怒道:“她们身上定藏着行刺的兵刃。”   风暮寒剑眉轻挑,正视着他。   皇帝身边的侍卫这时已然将那几个舞姬拖到一旁搜身,风暮寒也不去阻止。   皇帝坐在那里,眼底光芒渐渐冰冷,眉头也皱了起来。   过了一会,有人回禀:“启禀皇上,她们身上并无兵刃。”   三皇子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   风暮寒一手负于身后,月牙白锦袍上的五爪金龙堪比身后御座上的皇帝还耀眼,狭长的眼尾带着一丝锐利的锋芒,腰间龙形玉佩下的红色流苏随着他周身的真气运转微微颤动。   “三殿下。”风暮寒的声音幽幽传来,不带一丝感情,“得罪了。”   三皇子愣在那里,手里还握着他的剑,全身都僵在那里。   怎么回事?刚才那些舞姬的身上竟然没有藏着兵刃……这样一来,那他刚才的护驾之举就会完全变了含义。   “来人!”风暮寒高喝一声,“将刺客拿下!”   锦衣卫从殿下涌进来,如同一片红色的潮水。   “呼啦”一下就将三皇子跟他身边的侍卫包围起来。   三皇子终于感到了不妙,他转脸看向四周,只见席上倒着数具官员的尸体,还有不少女眷全都吓的晕了过去。   琴师的位置上,早已空空如也。   刚才在风暮寒站出来打飞第一个侍卫时,吴泷便跳起来一把拉起了叶芷蔚,护着她退向后面。   等到大殿内出现官员被飞来的刀剑所伤时,吴泷与叶芷蔚那时已然撤到了大殿的门口。   当时,外面埋伏着数百名锦衣卫,只不过没有收到风暮寒的信号,所以没有现身出来。   “父皇!”三皇子飞快的丢了手里的长剑,几步抢上前来,跪在地上道:“儿臣时才只是救驾心切,并没有想伤父皇之意!”   “刚才这些人的刀子可全都是向着皇上招呼过来的,在场众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想如何辩解?”风暮寒的声音显得慵懒而散漫,尾音拉的很长,似乎没什么杀伤力。   不过这在三皇子听来,却越发的心凉。   他偷眼去看皇帝,却发现皇帝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朕只问你一句话。”皇帝咳了半天,冷冷开口道,“刚才那些人可是你的手下?”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是。”   “为何他们会手持利刃,隐藏在大殿内。”   先不说宫中除了侍卫外,其他人身上绝对不能携带利器,单凭这一条风暮寒便能给他扣上一个刺客的帽子。   “儿臣……儿臣有下情回禀!”三皇子咬了咬牙,这种时候他很难再解释得清楚。   皇帝忽地一笑,那声音就像是从胸膛里发出来的,空洞的可怕。   三皇子只觉自己的呼吸也随之一滞。   “够了,朕不想再听了。”皇帝接连不断的咳,“朕还没有死,所以你便再也等不急了吗!”   “不是的,父皇……”三皇子这时只能孤注一掷,快速从怀里将李甲从摄政王府偷来的那封信拿了出来。   “父皇请看,儿臣因为提前知晓了摄政王的阴谋,故此才于暗中做了安排……”他想将信递到皇帝面前,可是锦衣卫围在他的周围,他根本无法靠前。   皇帝一动不动的坐着,瞥了一眼三皇子手上的那封信,“信上如何说?”他问。   “摄政王准备在宫宴上让舞姬行刺!”   “这些舞姬身上可有利器?”   “……这……”三皇子一时哑了,但他还想解释什么。   “够了!”皇帝突然怒喝一声,一把将手边的酒盏摔在地上,“把这个逆子给朕拿下!”   锦衣卫涌上来。   三皇子心中一惊,他若真的被抓了,就算是有人审查此案,但那些人也全都是风暮寒的手下,哪里还会有他的好。   想到这里,他猛地抓起原本丢在地上的佩剑,就算真的要倒霉,他也要先拉风暮寒垫背。池台系划。   他想也不想,佩剑掠过锦衣卫重重阻碍,竟向风暮寒刺去。   风暮寒左手伸出,只凭食指与中指便将他的剑尖夹住。   就在这时,距他们不远处的出云公主突然睁大了眼睛,因为她清楚的看到,在风暮寒的左掌中有着一块她所熟悉的黑色印记——那是属于莫子国的诅咒刻印。   不过她的惊讶只持续了一瞬,眼前忽地闪过一道白光。   三皇子的剑尖被风暮寒徒手折断,飞射出的剑尖直奔出云公主的咽喉而来……   ☆、第454章 飞剑伤出云,他赢不了为夫   一道白光向着出云的咽喉飞来。   幸好出云有武功在身,这时若换成其他女子绝对是一击毙命。   她猛地扭转腰身,身子向后侧避开。   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那白光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方向一转……她只觉得一侧的脸颊上面一凉……   “啊!”出云身边的宫女吓的叫出声来。   出云摔倒在地上。池叉助扛。   风暮寒凤眸微眯。对三皇子道,“你竟敢伤了莫子国的公主,休怪本王手下无情。”掌风随之而来,正中三皇子胸口。   三皇子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被他打出去,砸在一旁的席面上,桌案上的杯盘俱都被他压碎。   锦衣卫随即一拥而上。压肩头便将他捉了。   皇帝坐在御座上看得真真切切,在三皇子飞出去时,他的眼尾一跳,但脸上的冷冰神色却是没有改变分毫。   “公主!公主!”宫女扑过去,想将出云扶起来。   可是当她看清出云的脸时,吓的尖叫一声,松开了手,出云的身子险些重新跌回地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出云公主一侧的脸颊上开了个血窟窿。隐隐可见白森森的牙齿。   这一下可是让众人受惊非常,要知道女子的容貌何其重要,特别是出云的身份特别,本就是别国来使,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怕是莫子国那边不好交待。   皇帝摸出手帕捂住嘴,不住的咳。   “快请太医!”风暮寒冷静的吩咐道,锦衣卫很快便控制住了场面,将在场受到波及而受伤的官员全都集中到一块,包括那些意外被飞出的刀剑刺死的人,分别安放在大殿内。   皇帝额头的青筋不住乱跳,这哪里还是什么宫宴。自己的三子居然私下带了这么多侍卫隐藏在宫中,而且还口口声声称摄政王行刺,死伤了那么多的官员不说,现在就连出云公主也伤了。   “皇上。”风暮寒转身向皇上拱手施礼,“皇上还应注意龙体,莫要伤了身子。”   皇帝咳了半天,抖手指着被锦衣卫拿下的三皇子道,“把他给朕关到大牢去!”   风暮寒挥手示意,几名锦衣卫立即半拖半拽的将三皇子拉向殿外。   三皇子胸口气血翻涌,但他的脑子里却清醒的很,他要是进了大牢,只怕连死都会成为奢望,落在风暮寒的手里,绝对没有他的好。   他刚动了些心思。忽觉背后几处大穴被人猛然击中,他浑身无力,就连话也说不出来,更别说挣扎逃走,就连咬舌自尽也是断不可能的。   见三皇子被锦衣卫带走了,皇帝便起身,让内侍总官扶着回了寝宫,现在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其他事了,只能全权交于风暮寒去处理。   太医院的人赶来了,内侍们帮忙捧着药箱,救治那些受伤的官员们。   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这一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三皇子是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朝中现在只剩下了三位皇子,四皇子、五皇子跟六皇子英王。   以后的皇位之争好似再也没了什么悬念,因为就目前来看,只有英王的势力最强大,四皇与五皇完全不能与之相比。   这边人们全都在暗自揣测三位皇子时,那边太医看见出云公主,只惊得目瞪口呆。   出云公主身边的宫女见太医呆愣在那里,急道:“快些救人啊!”   太医这才回过神来,取出伤药,可是看着出云脸上的伤口,深可及骨,伤药撒在上面,就像遇到流水似的,全都被血冲走了,根本就没有用。   而且随着出云的呼吸,脸颊侧面的窟窿里不时发出“哧哧”的声音。   太医觉得有些异样,于是小心翼翼道:“公主请张口。”   出云满嘴是血,微微一张便疼的钻心,太医只好道了声“得罪”让宫女伸手扳住她的下颌,往嘴里一看,只觉头皮都快炸开了。   刚才飞过来的那半截剑头显然带着极大的内力,不但将出云的脸颊破开了个窟窿,而且还击碎了一侧的牙齿,将她的舌头也割下半截来。   碎肉断齿在她的嘴里混在一块,让人毛骨悚然。   “只怕是……”太医尴尬的转向风暮寒,“请恕下官无能,公主这伤……下官无能为力。”   风暮寒淡淡的瞥了一眼出云,“先止血。”   太医嘴角抽了抽,只好再去备伤药,又让内侍准备了清水混着伤药清理伤口。   出云吃痛拼命挣扎,一旁宫女哭得满脸是泪,就在这时,莫子国的使者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见此情况险些晕过去。   “公主为何伤成这样!”使节怒道。   “本是个意外。”风暮寒幽幽道,“目前已将凶手关押在大牢中,相信很快就会给贵国个交待。”   使节气的浑身发抖,他既是愤怒,也是恐惧,出云公主伤成这样,他身为使节,待回到莫子国时,只怕这条小命是保不住了。   待他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便向风暮寒提出要求将凶手交由莫子国处置的请求。   现在他唯求能将凶手带回去,求得女帝的宽恕。   风暮寒并没有马上做出回应,而是先安排人抬了出云公主回驿馆。   叶芷蔚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大殿内,站在一边看着内侍将出云公主自她身边抬出去。   出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当她看见叶芷蔚时,眼中突然爆出异样的闪光,她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去抓叶芷蔚。   吴泷不动声色向前半步,将叶芷蔚挡在身后。   内侍抬着担架出了大殿,出云的手还伸在半空,一直到出了叶芷蔚的视线还没有放下。   叶芷蔚正望着出云离开的方向出神,忽听身后传来风暮寒的声音:“本王先派人送你去香云殿休息,待处理完这边事务再去接你。”   叶芷蔚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放心好了,我又不会乱跑。”   风暮寒摸了摸她的头,返身叫来几个锦衣卫,又深深看了吴泷一眼,道:“还要劳烦吴侍郎跑一趟。”   吴泷灿然一笑,“好说。”   叶芷蔚露出惊讶的表情,看了看吴泷,又打量着风暮寒,凑过去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今儿你怎么这么大方?”   风暮寒唇角紧抿,一字一顿:“他赢不了为夫。”   叶芷蔚意外的挑起秀眉。   “因为你的心在为夫这里……他偷不走。”刚才还紧抿着,薄如利刃般的唇角,此时正因浅浅的笑意而柔软的展开,映衬着他那妖冷绝伦的容颜,直叫叶芷蔚看得痴了眼。   ☆、第455章 奇怪的诗句,亦真亦幻   皇宫,香云殿。   早有宫女准备好歇息处,叶芷蔚进了大殿便有宫女上前来服侍,帮她卸下头上的发饰,又扶了她去罗汉床上休息。   吴泷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殿内四寻巡视了一番。   叶芷蔚知道他的心思,于是笑道:“这里都是自己人。”   宫女过来上茶,叶芷蔚也不跟他客气,自己歪在迎枕上舒坦的眯着眼睛。   吴泷喝着茶。眼睛却时不时看向窗外,不管怎么说,身在宫中。有些事不得不防。   “对了。”叶芷蔚突然道,“上次你在南宫府上救了烟儿的远房表妹韩楚楚,她还差人到摄政王府来,打听是谁救了她呢。”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吴泷的手下意识的摸向怀中,在那里还藏着她的那支金簪。   “南宫将军也听说了此事,还准备登门道谢呢。”叶芷蔚道。   吴泷一笑,“在下心软,最见不得那些粉玉似的佳人受苦,你可转告南宫老将军,此事无需介怀。”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外面川明带人进了大殿,拱手道:“属下奉王爷之命前来,王妃有事尽管吩咐。”   吴泷知道川明乃是风暮寒的心腹手下。 于是起身告辞。   叶芷蔚也没留他,只是在他将要离开时嘴里嘀咕着,“对了,那日我的金簪不见了,不知你有没有见到……”   吴泷加快脚步,好像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叶芷蔚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已明白了几分。   虽然身处香云殿中,但时不时会有人将消息通过川明传进来。   “出云公主伤的极重,血已然止住,不过那伤极难愈合。”进来报事的人道,“而且因为她伤了舌头。太医说日后就算长好了也无法再开口说话……”   叶芷蔚听着心中不住咂舌。   没想到风暮寒下手还真是犀利,外人根本看不出来其中的端倪,要不是她提前知晓此事,只怕也会以为那是三皇子倒霉,意外伤及出云。   “王爷现在何处?”叶芷蔚问。   “皇上召见,王爷随内侍刘公公去了寝宫。”   叶芷蔚点了点头,皇上召见只怕一时半会回不来,于是她让宫女卷起窗户上的帘子,看着外面园中的景致打发时间。   川明带人守在殿外,宫女见她安静的靠在那里,以为她睡着了,于是纷纷退下。   叶芷蔚一动不动的坐着,睡意渐渐爬上眼角。   “叮……”   隐约中。她听见清脆的风铃响动。   现在还没到夏天,廊下一般是不会悬挂风铃等物的。   她睁开眼睛四处寻找声音来源。   “叮当……”   又是一声。   她扬起脸,这才发现在窗外的廊下,悬着一只银色的风铃,风铃下还垂着一块碧绿的玉片。   她慢慢下了罗汉床,来到窗前,探头向廊下的风铃望去。   风吹动玉片,玉片转得飞快,她隐约见到上面似乎有些字迹。   她在窗前站了一会,风停了,玉片也停止了转动,她这才看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从去无相返,莫念故人还。   她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下。   这两句……便是正月十五那天晚上,她在宫里灯会上见到过的……那只神奇消失的兔子灯的上面便是写着这样两句。   她猛地向前一步,似乎想看得更仔细些,这一次,绝对不是她的幻觉。   就在这时,从她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薇儿?”   她吓了一跳,猛地一转身,只见风暮寒站在她的身后,剑眉微锁,正审视着她。   “这么冷的天,你站在窗前做甚?”   “你快来看这个!”她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将他拽到窗前来,“你看……”她抬手指向廊下。   “什么?”风暮寒诧异的看着她。   “那……那里……”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廊下,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风铃。   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冷战。   风暮寒展开云袖罩在她身上,将她拉回到身边,“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这么慌张?”   叶芷蔚嘴唇翕动几下,她简直不知该如何说明此事,“我是不是疯了?”她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   风暮寒苦笑,“疯的人是为夫,你清醒的很。”   叶芷蔚急的挥拳头打了一下他,“我说的可是正事!”   风暮寒一动不动挨了她一记粉拳,“你说吧,为夫听着。”   叶芷蔚定了定心神,便将刚才发生的怪事说了一遍。   风暮寒静静的看着她,“上面写的什么?”   “从去无相返,莫念故人还。”   “你说,此前曾在宫里的花灯上见过一次?”那天的事他记得很清楚,叶芷蔚当时跟他说那里有盏兔子灯,可是他什么也没看见,“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叶芷蔚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   “算了,别去想了,真的是你看错了。”风暮寒凤眸显得分外清透,他淡淡道,揽着她的肩头带她离开了窗口,“这宫里面,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廊下都是不允许悬挂风铃的。”   “为什么?”叶芷蔚奇怪的看着他。   “宫里事务繁杂,有很多忌讳,风铃可招来魂魄,特别是后宫中人,尤其惧怕此物,生在宫里的,又有几人的手里是干净的。”   叶芷蔚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可是她觉得刚才自己绝对不可能看错。   她偷偷回过头去,望向那扇窗户。   可是风暮寒却故意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朝着自己,“时候不早了,我来接你出宫。”   叶芷蔚只好放弃再继续探究这件事,道:“三皇子的事要如何解决?”   “皇上身子已经不行了,看来他是想打算另立新君了。”风暮寒幽幽道,一边取来她的狐裘披肩,替她披在身上。   “皇上想另立太子!你可知道他打算立谁为新帝?”小狐狸的耳朵一下子就支了起来,这可是件大事,眼下宫里只有三位皇子,四皇子与五皇子她都不熟,英王她却是知道的,前世若不是因为他大权在握,野心膨胀,也不会害得她命丧雪山。   “你且安心,不管皇上选谁,为夫都有法子。”   风暮寒带她离了香云殿,上了宫里的软轿,往宫外而去。池休巨扛。   一路上,他始终将左手拢在衣袖中,手掌紧缩成拳,他不能告诉她,就在刚才他才进入香云殿的时候,他左掌心的那块黑色印记,突然间疼了起来。   ☆、第456章 五皇子晚归遭劫持,李府青天白日被官围   五皇子归府时,外面天色已晚。   虽然今天宫宴很早就散了,但他先后去拜访了几位朝中大臣。   有几人以前跟他还有些交情,不过后来因为他怕引起三皇子的注意,所以逐渐疏远了他们。今天他却主动登门拜访,其背后隐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以前他空有野心,但却不得施展。也不敢施展,可是现在,三皇子被风暮寒捉进了大牢里。莫子国方面又催着要个说法,想来他所担心的那些已经不复存在。   既然有机会分得一杯羹,他何乐不为。   除了英王外,他自认对付四皇子还是绰绰有余。   那个人最是胆小谨慎,出了事情往往明哲保身,所以不少朝臣都不喜欢与四皇子打交道。   五皇子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忽觉马车骤然一顿,他险些撞到了车壁上面。   “怎么回事!”他在车厢里不满的呵斥道。   “什么人!”外面响起侍卫的声音。紧接着他听见兵戈撞击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   他挑起车帘,猛然间眼前一黑,有人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整个顺着车窗拖了出去。   “五殿下!”   “快抓刺客……”   “刺客抓走了五殿下!”   侍卫们的喊声越来越远,五皇子的脑袋被罩在一层黑布里,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却能感觉得到耳边呼呼生风,夜间的寒气不断入侵他的四肢,渗入到百骸当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觉到自己被人放在地上。   有人撩起罩在他头上的黑布。   “五殿下。”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   五皇子睁开眼睛,只见他面前站着一个身披黑色大氅的中年男子,头上戴着厚厚的兜帽。将整个脸都隐在里面。   “你是……”五皇子强自镇定,周围空无一人,他们身处于狭窄的小巷当中,他不知道此人要做什么,不过他既然能认得出他的身份,想来是有备而来。   他的大脑飞快的转动着,他从未在朝中树敌,所以此人绝不会是某位朝臣派来的。   如今能视他为强力对手的,只有四皇子,至于英王嘛……可能现在他还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身穿黑衣的男人打量着他,冷声道:“很好,五殿下遇事冷静,难能可贵。”   “你是何人?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绑架至此。你不想要命么?”五皇子摆出皇子的架子,威风的质问道。   那人阴阴冷笑一声,“五殿下这招用来吓唬旁人还可以,可惜对我没用。”   五皇子心中一惊,刚才他有些紧张,所以没听出来,现在觉得这人说话声音甚是耳熟,“莫非你是……”他死死盯着那人隐藏在兜帽下的那张脸。   “五殿下不觉这个皇子的位子太小些了么?”那人冷冷道,“如今三皇子刚刚失势,正是大好时机,五殿下若是错过,只怕以后再想弥补……可就为时晚矣。”   “此事与你何干?”五皇子试探道。   那人不屑一笑,“五殿下无需试探于我,我今天来便是想与殿下你谈笔生意。”说着,他将头上的兜帽向后一掀。   凄凄冷月下,那人的脸上带着一张黑皮面具,只露出下半边光洁的下颌。   “太……太子太傅!”五皇子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风暮寒抄查了吕氏一族后,正到处捉拿他,没想到他竟还留在京城里。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自己现在已成了朝廷命犯!还敢劫持本皇子!”池叉土圾。   太子太傅无声冷笑,“我是不是朝廷命犯只怕与五殿下没什么干系,因为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五皇子脸上冷汗瞬间就淌了下来,“你究竟想怎样?”他完全相信,此人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他。   “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太子太傅直视着他。   “你能帮我得到太子之位?”因为激动,五皇子的舌头像是打了结。   太子太傅似乎极为不屑他的表现,“太子之位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空有名声罢了,有风暮寒这个摄政王挡在那里,你永远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那要如何才好?”五皇子眼中隐隐燃起点点火焰,他想要的,正是那至高无上的帝位。   太子太傅刚才一语便将他点醒,什么太子之位,根本没用!   有风暮寒这位摄政王挡在皇帝前面,就算他得到了太子之位也要受他挟制,大权必然会落在对方手上。   想到里,五皇子突然恭恭敬敬的拱手向太子太傅施礼,“还请太子太傅不吝赐教。”   太子太傅淡淡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便教你个法子,可保你能达成心愿,不过我也有要求。”   “太傅请讲。”   “我已不是什么太子太傅,以后你便称我为不语先生好了。”   五皇子眸光微动,马上改口叫了句:“先生,不知您有何要求,尽管提出来。”   “我最近无处可去,所以便想在你府上借住几日。”改头换面的不语先生道。   五皇子心中转念,他既然提出要帮自己,定然也要依附于自己的势力,如今京城里吕氏一族连根拔除,想来就算是他想出城也是有些困难的。   想到这里他立即应道:“此事好说,先生尽管安心住在我府中,需要什么只管吩咐。”   不语先生阴阴一笑,“那就先谢过五殿下了。”   “那先生刚才说的法子是……”   “你可听说过龙脉?”幽暗的冷月下,不语先生的黑皮面具闪耀着冰冷的光辉,亦如天空那轮无情的皎月。   清晨,李甲府中。   叶瑶琴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丫鬟小心翼翼的帮她打理着秀发。   “老爷现在何处?”她随口问身边的一个丫鬟。   那丫鬟立时低了头,道:“还在书房。”   叶瑶琴微微蹙眉,“怎地还没醒?”这两天李甲一直待在府里,她好不容易才说动了父亲,巴结上了三皇子,可是没想到李甲前些日子竟然去了摄政王府当什么抄写的主薄,每天累的要死要活,经常半夜三更都回不来。   她心里原本就有气,可是现在好不容易盼他回来了,结果他却连房门都不进,直接睡在了书房里。   一边有丫鬟看出她脸色不善,连忙解释道:“昨日老爷吃了些酒,有些醉了,所以没有醒。”   结果这话不说还好,叶瑶琴一听此言立时一巴掌扇了过去,“谁让你多嘴了,你个嘴欠的蹄子!”   那丫鬟吓的连忙跪在地上,就算眼前这位夫人再不得老爷的喜欢,可她终归是正室夫人。   “差人去问问,老爷什么时候能醒,请他过来一起用早饭。”叶瑶琴吩咐道。   “是……”丫鬟红着眼圈退了出去。   可是那丫鬟才出去没一会,便听外面传来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夫人,不好了!府门外来了好些个身穿红衣的官差……把府门给围了!”      ☆、第457章 刑部有请李公子,找王妃求情   叶瑶琴本想着让丫鬟请了李甲过来,夫妻二人好好的商议下,接下来的事情应该怎么办。   没想到院里突然“嗷”地一声,把她吓的一哆嗦,手里的鎏金梅花簪便掉到了地上。   “什么人在外面乱嚷嚷?”叶瑶琴不满道。“还不快些给我滚进来!”   从外面战战兢兢的进来了个婆子,跪在地上道:“启禀夫人,刚才门房的小厮让人捎话过来,说是府门外来了好些个身穿红衣的官差。把府门给围了……”   叶瑶琴愣在那里半晌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府门外来了官差?”   就算是官差也没有人敢身上穿红的。那正红色可不是什么样的人都敢穿在身上的。   “老爷可有醒来?”通常府里出了这种事,身为女眷都会第一个想到自家的男人。   “没……”一旁的小丫鬟低了头。“去书房叫老爷起来的春儿还没回来……”   叶瑶琴心里就像憋着一口气,“去派个人到门口打听下,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敢到咱们府上假扮官差,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么?”   婆子立即应声,退了下去。   叶瑶琴站起身来,不满的扫了一眼屋里的下人,“都傻站在这干什么,还不快些服侍我更衣,我要去老爷书房!”   叶瑶琴刚收拾停当,还没待出屋,便听院子里乱糟糟的。   “吵什么!”她不耐烦的喝道。   “夫人,不好了,那些官差闯进府来了,说是……说是要寻老爷去刑部问话。”   刑部!   就算叶瑶琴再没见识,她也知道刑部是怎么回事。   李甲现在算不得是朝廷命官,最多只能称得上是三皇子府里的幕僚,刑部如何会找上他?   身边的丫鬟扶着她出了门,刚刚走到院里,只见外院稀里哗啦的闯进来一群身穿红衣的官差。   叶瑶琴一见,脑袋里嗡的一下。   只有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下人才会认错,什么大红衣裳……这些人穿的明明就是飞鱼服,他们是锦衣卫!   “李夫人。”锦衣卫指挥使严岐山迈步上前,“我等奉摄政王之命,前来请李甲到刑部,有些事情要询问他,请夫人行个方便。”   叶瑶琴紧张的手里紧紧攥着帕子,脚底下僵硬得一步也不能动。   严岐山见叶瑶琴这副模样,于是也不再搭理她,场面话该说的他已经说了,接下来就是按章办事了。   他将手一挥,“请李夫人进屋去歇息。”   叶瑶琴身边的几个丫鬟早就吓坏了,听到严岐山这么说,立即连拖带拽的将叶瑶琴弄回了屋里。   院里尽是锦衣卫,她们女眷又不好出去露面,只得时不是派了管事的婆子去打听消息。   没一会功夫,婆子进来道:“这些个官差去了老爷书房,可是老爷昨儿喝多了酒,到现在还没醒呢。”   “然后呢!”叶瑶琴催问道。   “然后……”那婆子一脸的茫然,“然后他们见叫不醒老爷,便直接让人将老爷抬走了。”   “他们有没有说是因为何事要带老爷去刑部?”   “他们没说,奴婢们也没敢问。”婆子老实道。   叶瑶琴气一把抓起桌上的茶壶,向着那婆子便丢了过去。   婆子一没留神,被茶壶打中了脑袋,虽然没有出血,但额头却是鼓起了一个老大的包。   “滚!都给我滚!”叶瑶琴气道。   这府里的下人哪及得上以前镇国公府里的人,她们就像是些乡巴佬一样,不但连锦衣卫都不认得,而且居然不知道提前向李甲通风报信,哪怕是让他先躲起来,谎称他不在府上也好……现在人都被带走了,她却在屋里连为什么要来抓他的原因都不知道,怎么能不让她生气。   她心里正胡思乱想着,门帘响动,李甲的长姐李媛搀扶着老夫人走了进来。   叶瑶琴一见她们,一颗心不由得沉到了谷底。   不管是长姐也好,还是李母也罢,这两人显然都不怎么喜欢她,特别是李媛,没事就在李母的跟前说她的坏话,背后丫鬟已经告诉过她好几次了。   “见过母亲,见过姐姐……”就算是不情愿,她也得起身施礼。   李媛走过来,抬手照着她的脸颊便是一巴掌。   “啪!”地一声,只把叶瑶琴打的眼前直冒金星。   清醒过来的叶瑶琴死死瞪着眼睛,“你竟敢打我……”她咬牙切齿道,以往为了在李甲跟前做出贤妻良母的模样来,她对这位长姐多有忍让,可是刚才这一巴掌真的把她心里的火给勾起来了。   李媛也不是善碴,反手又是一记耳光。   叶瑶琴一个趔趄,栽倒在罗汉床上。   “我打你怎么了?”李媛以手点指着她,怒道:“我们李家自从娶了你这丧命星就算是倒了霉,我弟弟现在被刑部抓了去,你倒在屋里打扮的花枝招展,是想着等我弟弟死了以后好去嫁那野汉子吧!”   “谁去嫁野汉子!”叶瑶琴也怒了,“要不是我求着父亲帮忙,你弟弟哪里来的差事,还想着进宫当差,我呸!不想十年寒窗却又没有银子打点进宫的路子,我看你才是丧命星,连自己男人都克死了,活该当个寡妇!”   李媛平时最忌讳别人当着她的面提起“寡妇”两字,现在叶瑶琴竟当着她的面骂她,她一下子就窜了上去,揪住叶瑶琴的衣领抬手便打。   “好你个小贱人,都是平时我弟弟惯坏了你,连个规矩都不懂,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叶瑶琴也不甘示弱,才一转眼的功夫,屋里两个女人便扭打在了一处。   李母气的双手乱颤,“住手……都给我住手!”   可是她的话根本没人听,屋里的丫鬟吓的全都躲在一边,叶瑶琴身边只有她的贴身丫鬟知道上前护主。   可是那李媛发起疯来简直堪比泼妇,就算是叶瑶琴跟她的丫鬟联起手来,也弄不过对方一个人。   最后要不是李老夫人翻起了白眼,眼见得要晕过去,双方只怕是能一直打到晌午。   “都给我跪下!”李母怒道。   叶瑶琴本不想跪,可是李母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她现在嫁到李府,无论生死都是李府的人,所以她最终还是软了下来,老实跪下。   李媛却没她这么老实,讨好的上前替老夫人捶起了腿,“母亲,您别生气,我这也是担心弟弟才一时冲动。”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打听出刑部因何要抓人。”老夫人道。   “刚才听下人说,那帮人是宫里头的,是奉了摄政王之命来拿人。”李媛道。   “是宫里的锦衣卫。”叶瑶琴提醒道,语气难掩轻蔑之意。池尽吗号。   李媛向她瞪起了眼睛,叶瑶琴也毫不畏惧的直视回去。   “够了!”老夫人不耐烦的一拍桌子,叶瑶琴跟李媛同时低下头去。   “既然有提到摄政王那便让瑶琴跑一趟好了。”李老夫人殷切的看向叶瑶琴,“摄政王妃乃是你堂妹,你这做姐姐的去看望妹妹,总不会有人拦着你吧?”   叶瑶琴一听,心里这个憋屈啊,就算是跟李媛两人对掐她心里也没有这么郁闷的,她在这世上,最不想见到的人,便是那个叶芷蔚了。      ☆、第458章 同去刑部喝茶,求见摄政王妃   李媛与李母走后,叶瑶琴气的将百宝阁上陈列的东西砸了个遍。   屋里的丫鬟吓的大气也不敢出,叶瑶琴的贴身丫鬟劝道:“夫人,您别砸了,这些东西。可都是您的赔嫁。”   “我的东西,我爱砸就砸!”叶瑶琴累的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砸碎了我再换新的!”   丫鬟低声劝解:“夫人。当心隔墙有耳。”她们现在是在李府,自然要处处看人家脸色行事,李甲又是李夫人的宝贝儿子。当然倍受宠爱,而她这个儿媳妇却在婆婆的眼里,始终都只是个倒贴上来的破烂货。   丫鬟心中叹息,谁让自家小姐当初在镇国公府处处想着跟李公子套近乎,结果现在落了一个这样的名声。   “派人去找我父亲,问问他刑部那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叶瑶琴道。   叶东舟好歹也是金吾卫的人,自从太子死后他便投靠了三皇子,现在也算是混的顺风顺水,向他打听准没错。   丫鬟应声去了。   叶瑶琴一直在府里等信。可是直到下晌过了,出去的下人也没回来。   叶瑶琴只好又派了个机灵的小厮到叶东舟府上打听。   这一次,才用了半个时辰,小厮便急急忙忙跑回来了,满脸都是惊惧之色。   “怎么回事?”叶瑶琴忍不住先开口问道,“刚才去父亲那里打探消息的人为何没回来?”   那小厮跪在地上,回道:“小的刚才见叶老爷府外全都是官兵,根本不敢靠前,听附近路过的人说,老爷府上从昨日便让官兵围了,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入。”   听到这里,叶瑶琴的脸色难看起来。   父亲什么时候出的事。她怎么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你还打听到了什么?”她仍抱着一线希望。   小厮道:“小的打听了胡同口卖东西的小贩,说是锦衣卫的严大人奉了摄政王之命,请叶老爷去刑部喝茶……”   小厮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叶瑶琴全都没有听进去。   她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挖走了一块,空空荡荡,没有一点着落。   “怎么会……”小厮走后,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嘴唇翕动着,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来。   “夫人。”身边的丫鬟劝慰道,“老爷应该不会有事,他上面可是有三殿下罩着呢。”   以往,听到这话时,叶瑶琴的心里便会生出欢喜,就是在李甲跟前。她的脊背也挺得格外直。   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她听到这话时,心里不由得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来:莫非父亲跟李甲被锦衣卫捉去刑部与三皇子有关?   不过此事也只在她的脑子里闪了这么一下子,以她的智商,还不足以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   “夫人,不如我们再等等看。”丫鬟试探道,“若是真的不行,您再去求摄政王妃也来得及。”   叶瑶琴嘴角一扯,不屑道,“休要在我面前提那贱人!”   丫鬟吓的一缩脖子,不再说话了。   叶瑶琴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也不见李甲回来,再派人去叶东舟府上打听消息,小厮却说那边的官兵已经撤了。   叶瑶琴连忙更衣梳妆,带着丫鬟乘了马车去了叶东舟府上。   自镇国公府从分家后,叶东舟便再也没有立正室。   叶瑶琴刚踏进府门,便听到院里乱糟糟的,几位姨娘正在撕扯着同一块料子。   院里的地上还堆着七、八只箱子,箱子敞开着,里面俱是值钱的物件。   “都给我住手!”叶瑶琴喝道。   几个姨娘开始看到她时还有些紧张,可是很快她们便镇定下来,不屑的看着她,“哟,这不是大小姐么,这个时候您还想着回娘家呢?”   叶瑶琴看着眼前纷乱的场面,心里一下就明白了,这几位姨娘正在分东西,准备逃走。   “大小姐不知道么?三皇子于宫宴之上行刺皇帝未遂,后又重伤莫子国出云公主,现在已被锦衣卫关进了大牢,老爷这次只怕是回不来了,我们劝大小姐您还是快些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逃命去吧。”   不论叶瑶琴如何劝阻,那些姨娘根本不理会她的愤怒,吩咐各自的丫鬟带着箱子,一阵风似的冲出大门。   叶瑶琴呆立在荡荡的院子里,心都凉透了。   果然是三皇子那边出了事,连累了她的父亲跟李甲。   行刺皇上的罪名可不小,砍头都是轻的,有时还要累及九族,虽说三皇子出身皇室,皇帝不可能把他自己也算在内,但是三皇子的母族,以及他的心腹、属下、就连朝堂之上与之结党之人,均有可能被牵连在内。   “快……”想到这里,叶瑶琴急匆匆转回身,出了府门。   “夫人,您这是要去哪?”丫鬟不解道。   “去摄政王府!”叶瑶琴叫起来,声音里满是绝望与恐惧。   摄政王。池叉沟血。   叶瑶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堂而皇之的坐在摄政王的花厅里喝茶。   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的罗汉床上,放着黄花梨木的嵌螺钿牙石花鸟方桌,上面摆着团枝牡丹花纹的茶具。   一边立着紫檀嵌染牙广韵十二府围屏,地上铺着金丝锦织珊瑚毯,踩在上面行走无声。   叶瑶琴小心翼翼的捧起茶盏来,轻轻喝了一小口杯里的茶。   清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她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暗中告诫自己,她自己来,只是为了自己的父亲跟男人,要不然,就是请她,她都不会来这摄政王府!   眼瞅着一盏茶就要喝光了,仍不见叶芷蔚出现。   她有些沉不住气了,见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小丫鬟,于是招呼她们道,“你们进来说话。”谁成想那两个小丫鬟只是站在门外施礼,“李夫人有话请讲,奴婢只是这府里的三等丫鬟,是不能进这花厅的。”   叶瑶琴有些惊讶,她可从没听说过府里的丫鬟因为身份有别而不能进花厅的,这里不就是平时供夫人和小姐休息会客用的单间么。   那两名丫鬟站在门口,态度恭敬。   叶瑶琴心里这才稍稍的感觉舒服了些,“摄政王妃为何还不来?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天了,难道这便是摄政王府的待客之道?”   还没待两个小丫鬟开口,小莲忽地自门外走进来,那两名丫鬟见了急忙打招呼:“小莲姐姐。”   小莲来到叶瑶琴面前,微微一笑,:“真是不巧,我们王妃正在沐浴,李夫人要是不急便再多等会。”   听了这话叶瑶琴有些傻眼,现在又不是晚上,洗的什么澡?   可是她又不能去质问对方,因为这本来就是人家的地盘,总不能连洗个澡也要提前告诉她吧。   “王妃什么时候能洗完出来?”叶瑶琴语气比刚才软了些。   “这个可说不好。”小莲对她可是毫不客气,当初在镇国公府叶瑶琴没少欺负她们,她全都记得呢,“王妃沐浴过后还要熏香,还要用些个吃食,再小憩一会,待有精神了才能出来见客……”   叶瑶琴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顿时瘪了下去。      ☆、第459章 总得要为自己打算,难得瑶琴聪明一次   叶瑶琴一连去摄政王府几次,都没有见到叶芷蔚。   不过王府的人也没有慢怠过她,只要她一来,递了帖子后,马上就有下人请她进府来。   有时是在花厅。有时是在暖阁,还有时留她在客厅里,她甚至有些怀疑,要是一直见不到叶芷蔚。她会将摄政王府参观个遍。   摄政王府的这种态度让她心里有火却没处发泄。   她也知道对方很可能不想见她,但面子上却过得去,要是不让她进门,她还可以豁出脸去,坐在摄政王府门外哭一哭。嚎几嗓子,招些过路的人来给她评评理。   可是从始至终摄政王府都对她态度极好,好吃好喝好招待,她根本没有理由指责别人。   就这样,眼看着一个月过去了,李甲跟叶东舟自从去了刑部就了无音信,李老夫人也差了人去打听,花了不少银钱,最后只听说李甲跟叶东舟全都被关进了大牢里。   李老夫人哭的顿足捶胸。天天逼着叶瑶琴去摄政王府找叶芷蔚拿主意。   “夫人,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叶瑶琴的贴身丫鬟担忧道。   叶瑶琴呆坐在椅子上,只觉浑身无力,她哪也不想去,谁也不想见,可是眼前的乱事却是一堆。   “今天那个寡妇又来咱们这要银子了么?”她恶狠狠的问。   丫鬟吓了一跳,连忙左右看了看,见屋里无人,才壮着胆子道:“是……这个月已经从咱们这拿了四百多两银子了,说是为了打点救老爷用的……”   叶瑶琴恨的咬牙切齿。   丫鬟小心的打量着她的脸色,劝道:“夫人,不如我们回镇国公府去……也许国公爷能帮帮咱们……”   叶瑶琴颓然的摇了摇头,没用的,她知道,现在城里已经传扬开了,三皇子因行刺皇帝入了大狱。相关人员尽数被刑部缉拿,现在李府就像是过街的老鼠,没人敢帮她们。池系叨巴。   她呆呆的坐在那里,只觉得不管哪里都没有她的活路,李甲这一次要真的回不来了,那么以后她就要在李府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李老夫人还好说,只要哄着她,供着她,就算她不待见自己,也不会过于为难她。   可是李甲的那个姐姐就不一样了。   她绝对不会让自己有好日子过,而且还会想尽办法从她手上扣钱出来,直到有一天,把她手里的嫁妆全部搬空,说不定到时她就会怂恿李老夫人将自己送去庙里,或是把自己卖了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去,把我的嫁妆单子拿来。”叶瑶琴吩咐贴身丫鬟道。   丫鬟觉得奇怪,“夫人,您要那个做什么?”   “让你拿便去拿来,哪这么多废话!”叶瑶琴怒道。   丫鬟只好拿来了嫁妆单子,叶瑶琴仔细的研究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她以各种由理,责罚了自己院子里的几个心腹下人,将他们赶出府去了。   叶芷蔚收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坐在摄政王府的书房内间里。   桌案上堆着刚刚整理完毕的奏章,她的手里还拿着蜀香园跟蜜意坊等各处铺子的帐本。   “派人盯着那些被叶瑶琴赶出府的人。”叶芷蔚一边看着帐本一边吩咐道,“她总算也有脑子开窍的时候。”   小莲正好送水果进来,等回事的人走后凑过来道:“叶大小姐有日子没过来了,可是另外找到了解决的法子?”   叶芷蔚嗤嗤冷笑,“什么解决的法子,只要跟行刺皇上的罪名绑在一块,永远也别想洗脱罪名,没人敢帮她。”   “那她……”   “若是我猜的不错,她要准备为自己打算了。”   又过了几日,果不出叶芷蔚所料,叶瑶琴将自己的几处嫁妆铺子偷偷兑了出去。   小莲听到这个消息后惊讶道:“莫非她是想逃走?”   叶芷蔚笑得像只狐狸,“不是什么莫非,而是已经在准备开溜了。”   小莲有些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她怎么能这样,不管怎么说李公子也是她的夫君,她自己一个人又能逃到哪去?”   “只要手里有银子,去哪里都可以。”叶芷蔚倒是对此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她眼看着李甲和叶东舟都回不来了,自己就算留在李府,早晚也会被那些后宅的女人们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不如早为自己打算。”   “真是便宜她了。”小莲不悦的撅起嘴。   当初要是不是叶瑶琴跟她的母亲李氏,叶芷蔚的母亲闵氏也不会死的那么早,而且她们贪了闵氏的嫁妆这么多年,要不是叶芷蔚算计的好,换了旁人根本拿不回来那些属于她们的东西。   “咱们就这么看着她逃走不成?”小莲看向叶芷蔚。   “当然不会。”叶芷蔚合上帐本,笑眯眯的,纤长的睫毛下,眼底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三日后,城中四门张贴出告示,于午门斩首一批吕氏一族的叛党。   叶瑶琴再也坐不住了,连夜让屋里的丫鬟收拾了细软,忍痛割爱丢弃了那些贵重的大件家具,第二天一早,向李老夫人寻了借口,乘马车离府,直奔城南门而去。   刚出了城不久,那些提前被她打发出府的心腹下人等在半路上,他们还带着几个花钱雇来的保镖。   叶瑶琴挑起车帘,打量了一番那几个保镖,见他们个个身材魁梧,相貌不凡,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找来的?”叶瑶琴叫来一个心腹管事问道。   那管事陪笑道:“这些人都是万和祥镖局的镖师,京城里最好的镖局就属他们啦。”   叶瑶琴担忧道:“价格如何?”她现在逃离李府,身上只有那些细软、银票和一些首饰玉器之类的,虽然这些东西在普通的人家看来,完全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可是在叶瑶琴看来,还是觉得太少太少。   她以后不能再像以前那些奢侈的挥霍银钱,处处都要精打细算,这让她有些难以忍受。   管事道:“夫人您尽管放心,万和祥镖局的信誉没得说,价钱也公道,每人只要四两银子,护送结束时夫人可以随意再打赏他们些。”   叶瑶琴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想着四两银子已经不少了,到时她一个子也不会打赏给他们。   几个镖师护送着叶瑶琴的马车慢悠悠向南行进……      ☆、第460章 变成人质,饿肚子的滋味   叶瑶琴马车向南行了半日,前方小路出现了一处岔路。   管事上前道:“夫人,咱们从哪条路上走?”   叶瑶琴从来没出过远门,哪里知道往哪走,只好问那几名保镖。   保镖向左边一指。道:“顺这条路向南,用不了两个时辰便能到达官道,离那不远处还有间客栈。”池庄讨技。   叶瑶琴头回独自出门,哪敢走夜路。眼见太阳向西,于是连连点头,马车便选择了左边的路。   马车走了不久,叶瑶琴便觉周围光线越来越暗,打起车帘。发现马车驶进一片树林当中,越往前走光线越发的幽暗起来。   叶瑶琴心里不由得生出阵阵不安。她让丫鬟去向那几位保镖打听。这是什么地方,可是刚刚挑开车帘却听到外面传来男子粗声粗气的要喝声:“滚回去!”   丫鬟吓的白了脸,飞快的将头缩了回去。   马车行驶的速度越来越快,一路颠簸着,将叶瑶琴的胃颠得七荤八素,捂着嘴几乎要吐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下来!”马车外,有人命令道。   叶瑶琴飞快的抢在丫鬟前头冲出马车,刚刚踩到地面便低头吐了起来。   丫鬟也急急下了马车。想去搀扶她,但却被一旁的男人扯开了。   等叶瑶琴将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干净了,直起腰来,手扶着车辕朝周围打量了一番,发现刚才驾车的车夫已经不见了,连同她认识的那些心腹管事,甚至刚才还在她身边的丫鬟……全都不见踪影。   只有那几个保镖还站在她身边,目光不善的看着她。   “你们……”叶瑶琴立时紧张起来,“你们想干什么……”   那几个男人并不理会她,其中一个男人抬起下颌指了指一个方向。   叶瑶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马车后有一处狭小的院落,由石头所砌,显得分外寒酸。   还没等她看仔细,身后的男子猛地推了她一把,她踉跄着险些跌倒。   “快走!”那人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催促她往前走,进到那处院落当中。   叶瑶琴战战兢兢的进到屋里,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张丑陋的木桌,跟一张简易木床,上面还堆着干草。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叶瑶琴尖叫起来,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各式各样的恐怖场景,也许他们是想对自己……   突然,有人从外面抬了两只木箱进来,丢在了她的脚下。   箱子里装的全都是金银细软,她身边所有的钱都装在这两只箱子里。   那些人将箱子丢进来后便反手锁了门,离开了。   叶瑶琴愣住了。   开始,她以为这些人是想求财,那样的话他们也许会饶自己一命,后来进到这屋里时,她又以为他们想对她不怀好意,可是她又一次猜错了,他们根本就没动她,而且还将她的钱财都送了进来。   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叶瑶琴在屋里四处乱窜,窄小的窗户是由石头砌成的,小到只容她伸出头去。   她刚试着将头伸出去,眼前便闪过一道黑影,有人照着她的脸打了一巴掌,“把头给我缩回去!”那人喝骂道。   叶瑶琴吓的忙把头缩回去了,也来不及看刚才究竟是谁打了她。   房门锁得紧紧的,她推了推,纹丝不动,而且从刚才的情况来看,门外有人守着,明显是不想让她逃出去。   就这样,在焦躁中,她度过了好几个时辰,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累的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还混杂着脚步声。   她猛地睁开眼睛,扑向窗口。   夜色中,几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在院中分列两侧,每人手里都握着火把,将院里照的一片通明。   院门外,走进来一名身穿白色狐裘,头戴兜帽的人,从那矮小的身高与服饰上判断,那人应该是个女子。   她进了院子,立即有人为她引路,进了院子旁的一间屋子。   就在对面的房门一开一关之间,叶瑶琴看见那屋子里的陈设,简直跟自己这边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屋子虽小,可是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房门开关间,还隐隐飘来熏香的香味。   那女子进入了房间后,院里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所有人都灭掉了手里的火把,叶瑶琴睁大眼睛望向外面,她的眼前只有一片漆黑。   她摸索着,来到简易木床上,刚才她还嫌弃得不得了的木床,现在她躺在上面,竟然觉得非常舒服。   她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陷入到了沉睡当中。   第二天一早,她被食物的香气唤醒。   从昨天下午开始,她就什么东西也没有吃,也没有喝到水,刚下马车那会,她还吐过,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嘴唇干的快要起了皮。   她顺着石头窗户向外看去,只见院子里摆着一张方桌,几个男子围聚在桌边,翘着二郎腿,正在吃早饭。   桌子中央摆着一只石锅,里面盛着满满一锅皮蛋粥。   那是蜜意坊才能买到的皮蛋!她马上认出来,她还记得在镇国公府时,李氏曾让小厨房做过一次这种粥,又粘又香,好吃极了。   她忍不住吧嗒起嘴巴来。   她觉得,就算自己是他们的人质,他们也要给自己饭吃,所以她安心的等着他们来给自己送饭。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那些人吃完后,将桌子收拾了便缩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   根本没有人要给她送早饭来。   叶瑶琴心里有些着急,壮着胆子叫了声,“喂!”   院子里,一个男人抬起头来,向她这边看了看。   “我的早饭还没有送来。”叶瑶琴紧张道。   可是那男人只看了她一眼,便重新低下头去,继续打瞌睡,好像她不存在一样。   “喂!”叶瑶琴急了,可是不管她怎么喊,那些人就是不理她。   晌午时分,院里守着的男人换了一批,他们依然在院子里放了桌子,吃的却是油蒸麻鸭,辣椒的辛香混和着花椒的麻辣充斥在空气中,叶瑶琴的肚子翻腾起来。   她想起了以前在镇国公府吃这道菜时,向李氏抱怨辣椒太过辛辣,不合她的口味,鸭子太过油腻,吃了会长胖……   此时此刻,这道曾经让她鄙视和不屑的菜式,却变得万分诱人,让她不由得后悔起当初为何没有尝一尝这道菜,也许它真的很好吃……   她的眼中,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院中的另一间小屋内,叶瑶琴正隐身在小窗前,静静的看着叶瑶琴脸上的表情变化。   “差不多了。”她吩咐身边的男人道,“问问她想不想吃东西,只要她肯付钱,我们便让她吃个饱……只是,我的菜价可是很贵的。”     ☆、第461章 敲诈,绝望如影随形   叶瑶琴一直在小屋里等到晚上,外面看守的男人们不知都去了哪里,只留下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   那男孩在院里拢了堆篝火,烤着一块干冷的饼子,还有两条咸鱼。   咸鱼的香气就像一只小手。向叶瑶琴不断发出邀请。   叶瑶琴吞了口口水,来到窗口前,“喂!”她喊了一声。   男孩子正在专心的烤着他的晚饭,听到声音抬起头来。   叶瑶琴向那男孩子招了招手。努力在脸上挤出和善的笑容,“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男孩子在篝火边眨着眼睛,“你是在叫我吗?”   “是的,你来一下。”叶瑶琴柔声招呼。   男孩子来到窗前,似乎有些腼腆。看着叶瑶琴不好意思的在衣裳上面擦着手。   “你能给我弄点吃的来吗?”叶瑶琴小心的问,生怕他会摇头。   没想到男孩子竟然痛快的点了点头,“我这里有刚烤好的饼子,还有咸鱼,姐姐想吃么?”   一句姐姐,差点把叶瑶琴的眼泪给感动下来,不是她善心大发,而是发自于对食物的真心渴望。   男孩子转身到篝火边拿起那块烤饼跟烤咸鱼,把它们举在手里。向着叶瑶琴所在的窗口。   香味一个劲的往她的鼻子里钻,她伸出手去,想接过来。   可是男孩子却突然后退一步。   叶瑶琴的手落空了。   怎么回事?   她愣住了,这是在故意戏耍她么?   “怎么回事?”她紧张的问,“你不想把它们给我么?”从她被关到这个地方来,已经有一天一夜没吃到东西了。   “姐姐想吃么?”男孩子脸上一派天真,仿佛不知道这食物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当然。”叶瑶琴又吞了一口口水。   “姐姐既然想吃东西,那就要花钱买才是,我把吃的给了你,我晚上就要饿肚子了。”男孩子认真道。   “好好,我付钱……”叶瑶琴这时已经顾不得许多,她摸了摸身上,荷包里正好有一两银子,她来不及细看便把它递出去,“喏,给你。不用给我找头了,剩下的钱够你买一百条咸鱼了。”她挖苦道。   男孩子不慌不忙的将银子接过,但是却不把烤饼跟咸鱼递过去。   “这钱还不够数。”他皱着眉。   “什么?”叶瑶琴瞪大了眼睛,就算在城里的酒楼,一两银子也够买好几块烤饼跟感鱼了。   “不行,这钱不够数。”男孩子认真道。   “还差多少?”叶瑶琴强压住心里的怒火,这种情况下不能吃眼前亏,先吃到东西才是真的。   “还差九十九两银子。”   叶瑶琴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   从来没听说过一百两银子买一块烤饼跟一条烤咸鱼的,这简直就是敲诈!   男孩子瘪了瘪嘴,将一两银子重新还给她,“我们主子说了,我的东西绝对值这个价,姐姐要是嫌弃的话就算了。”   “你们主子……”叶瑶琴抬眼扫视周围,可是她并没有发现院里还有其他人,于是她小声问,“你的主子是谁?你可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   男孩子歪着头。一副可爱的模样,“我怎么知道,这不干我的事,姐姐若是不想吃,那我便自己先吃了。”   说着他退回到篝火边,重新烤起了他的另一条咸鱼。   叶瑶琴双手扒着窗口,眼巴巴看着男孩子大口大口撕扯着咸鱼上的肉。   可是一百两银子……这也太贵了。池系来亡。   “喂,五十两怎么样?”叶瑶琴看着他把一半的咸鱼吃进了肚子里,急道。   男孩子摇头,“主子说了,一百两,少一个铜板也不行。”   叶瑶琴气的抬脚去踢墙壁,却反把她的脚踢得生疼。   她回头看了看地上并排放着的两只箱子,反正她手里还有这么多钱……少一百两也算不得什么。   “好,那就一百两!”她一咬牙,取出一百两银子递了出去。   男孩子欢呼一声跳起来,上前接过钱,将食物给了叶瑶琴。   叶瑶琴刚拿到食物,也顾不得烫舌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着。   一条咸鱼跟一块烤饼只一转眼的功夫就被她吃光了,就连鱼刺都没剩下。   男孩子拿了钱,心满意足的将另外半条鱼吃完,然后便和衣躺在了篝火边。   叶瑶琴肚子里有了食物后,突然又觉得口渴。   咸鱼的味道反上来,不断在她的喉咙里盘旋不去。   叶瑶琴只好又来到窗口,“喂!”她再次招呼那个孩子,“有水么?”   “姐姐要喝水?”男孩子笑眯眯的。   不知为何,他的笑脸却让叶瑶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会是……喝水也要付钱吧?”她小声嘀咕着。   “没错!”男孩子显然耳音不错,将她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要不是被关在屋里,叶瑶琴真想扑上去抽他一顿。   “喝个水也要钱,这也是你主子吩咐的么!”她几乎想要抓狂。   “是。”男孩子点着头,“一百两银子一杯。”   叶瑶琴的嘴角抽动着,“那么我要一壶茶水呢?”   “五百两银子!”   叶瑶琴龇目欲裂,“你们这是抢钱!”   男孩子一脸委屈,“姐姐,钱箱子放在你那屋里,我又没有进去拿,你若是愿意便给我钱,不愿意就算了,为何要发脾气……我们主子长的比你还漂亮,她就从来不发脾气,而且说话也比你和气……”   叶瑶琴险些被气个仰倒。   不过冷静下来后,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   “你们倒底想拿我怎样!”她怒道。   “不拿你怎么样。”男孩子道,“你只要付钱,就会有东西吃,有水喝。”   “若是……若是我没有钱呢?”叶瑶琴只觉背后窜上一股森森寒意,难道这些人是想饿死自己么?她绝对不想死在这里,而且还是这种可怕的死法。   “姐姐骗人!”男孩反驳道,“我们主子说了,你那箱子里一共有一千多两银子,还有价值五千两银子的银票和金银玉器,你怎么能说自己没钱?”   叶瑶琴的身体顺着窗口无声的滑落到了地上。   她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   如果有一天,她花光了身边所有的钱,到那时……她便真的只能活活饿死了么?     ☆、第462章 体验曾经的痛苦,对于野丫头的处罚   一连三天过去了,石屋里的叶瑶琴已经不复以前的神气模样。   头发几日没有梳理,乱成一团,衣裳也皱巴巴的。   她呆呆的看着自己箱子里的那些金银,一颗心缩成了一团。   每天她的钱都要减少一些。她若吃的好些,银子就的格外多,可是吃的少些也要钱,肚子还很快就会感觉到饥饿……   她守着钱箱子哭了一个晚上。她想起了以前自己在镇国公府时无忧无虑的日子,李氏最擅长往自己身边搂银子,她从小便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是她的。   可是现在,这些银子就在她的眼前。却成了她的催命符。   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死亡的脚步正在一点点接近。   她将衣裳脱了,扯成长长的一条,打了结,栓在了房梁上。她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了,若是再有几天,她觉得自己就会疯掉。   她爬上了椅子。将头套进了衣裳做的结绳里,使劲将脚一踢……   窒息的痛苦包围着她,她四肢抽搐着,在空中乱晃。   突然间,她竟有些后悔。早知道这种死活这么痛苦,还不如再多吃一顿,做个饱死鬼。   渐渐的她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脸上凉凉的,好像谁泼了冷水在她脸上。   缓缓睁开眼睛……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房梁上那结着活结的衣绳。   她猛地咳起来,空气重新进入她的身体里,她大口大口喘息着。   “这种感觉如何?”头上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叶瑶琴猛地抬起头来,只见逆光中,一个女子站在她的面前,身上披着纯白的狐裘,乌黑的眸子闪耀着冰冷的光芒。   叶瑶琴张了张嘴,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   “吊在那里的感觉如何?”叶芷蔚冷冷的问,“觉得痛苦么?”   叶瑶琴躺在那里,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她的眼眶流出来。   “为什么……”她想要叫骂。嘶吼,可是却没有力气质问对方。   “因为我也要你体验一下当初我母亲受过的苦。”叶芷蔚俯视着她,“这种危险随时可能降临,如影随形的痛苦。”她定定的看着叶瑶琴,眼中不带半点怜悯,“甚至到死,她也不知危险来自何方,如果她可以选择,我相信她会毫不犹豫的将你们要找的东西交出来,那东西对她来说,没有任何的用处,可是你们却连一个选择的机会也不给她!”   叶瑶琴愣在那里,嘴唇一开一合,她想辩解,那些都是她母亲李氏做的。   可是事到如今,推卸责任又有什么用呢。   “我知道你心里从来都没有认为自己有错,所以,就让我来当这个坏人,把我母亲受的痛苦还给你们。”   遥远的记忆里……   灿烂的阳光下,回廊中闵氏弯着腰,小心的扶着蹒跚学步的女儿,叶淮安站在对面,低头拍着手掌。   闵氏松开手……   女儿咯咯笑着扑向父亲的怀里。   叶淮安将她举起来,闵氏微笑着,神色温柔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跟女儿。   阳光下,身影渐淡……   一切已经不可能恢复原状。   叶芷蔚后退一步,丢了一只荷包在叶瑶琴身上,“我曾答应过李氏,只要你不来招惹我,我便不会动你,这里有一百两银子,明天我会让人送你到下个城池去,从此以后,望你好自为知。”   返身将要走出门去的时候,叶芷蔚停了一下脚步,“对了,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你父亲叶东舟跟李甲将于本月处斩。”   房门合了起来,叶瑶琴重新身处于一片黑暗当中。   她绝望的将脸贴在地上,用尽所有的力气,嚎啕大哭。   叶芷蔚回到摄政王府时,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   柳烟迎出来服侍她更衣。   “王爷这些天回来了么?”叶芷蔚随口问道,自从刑部为了调查三皇党的成员,风暮寒已经有十多天没回府了,所以她才敢仗着胆子带人偷偷溜出去。   柳烟没有回答,只是吐了吐舌头,指了指屏风后。   叶芷蔚一愣,刚从屏风后伸出头看向外面,便觉一只大手压在了她的脑袋上面。   “这么晚才回来,你这丫头看来越来越野了。”幽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风暮寒不知何时站在屏风后,身姿英挺,月牙白锦袍上金龙环绕,傲气充盈,他抬起一只手,按在她的脑袋上面,语气极度不悦。   叶芷蔚嘿嘿干笑两声,“王爷何时回来的。”   风暮寒面色更加冰冷,“这时候想起叫为夫王爷来了?”   叶芷蔚后退半步,想从他的掌下逃开,“王爷想必也是刚刚回府,柳烟,快来伺候王爷更衣!”   她左右言他,可是等了半天却没听见柳烟应声。   回头一看,哪里还有柳烟的身影。   叶芷蔚心中小人暗骂:这死丫头,逃的比兔子还快。   风暮寒缓步向前,将她逼到屏风后面。池系团扛。   “你来帮为夫更衣。”他展开两手。   叶芷蔚自己的衣裳还没脱完呢,不过她偷着溜出府,本就有些理亏,所以只能狗腿上前伺候这位大爷。   可谁知她刚刚凑到他身前来,还没来得及伸手解开他的腰带,风暮寒双臂一合,直接将她抱住了。   “竟敢背着为夫出去疯跑,看今晚为夫怎么收拾你。”他威胁道。   叶芷蔚一脸的无辜,“别说你不知情,就算我没告诉你,那些暗卫也一定早就把我出卖了。”他若是真的不想让她去,自然会派人把她拦下来,可是这些天,他只听凭她在外面疯跑,想来是他已经控制了朝中的局面。   风暮寒低头深深的望着她,看她倔强的嘟着小嘴,忽地凤眸一暗,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薇儿,累不累?”   叶芷蔚心中小人立时警觉的竖起耳朵,每次他问自己这种问题的时候,她都会感觉到两人间的体温似乎也随之升高了几度。   “累!累死了!累的像死狗一样!”她拼命的点头。   风暮寒隐住唇角的一丝笑意,脸色却是一副冷傲迫人的态度,“没关系,你既然累了,那么让为夫来便是。”说着他探手滑进了她的衣裳里。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早已石化在了当场。   怎么个你来法……难道你来主动的我就不会感到累么?   还没等她开始抗议,风暮寒已经轻车熟路的脱去了她外面的衣裳,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等……等一下!”她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扯着嗓子嚷嚷:“我肚子饿,我……我还没吃晚饭……我在外面好几天都没洗澡……”   风暮寒直视着她,语气幽幽:“没关系,一会进了浴桶,你吃饭,为夫吃你。”     ☆、第463章 莫子国使者归国,夏小沫要入宫?   倒在床上,叶芷蔚只觉浑身上下好像被磨盘捻过似的。   是谁说不动的那个人就不累的!   她将头埋进被子里面,恨的想要咬人。   “起来。”风暮寒一把扯过锦被,将她的脑袋露了出来。   “还要做什么?”叶芷蔚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来。   “小厨房里还留着些鸡汤,喝了再睡。”   叶芷蔚惊讶的看到他的手里竟端一只汤碗。   她坐起来。风暮寒递给她一只勺子。   “这么多汤我一个人喝不完。”她舀起一勺汤来递到他嘴边。   风暮寒低头含住了汤勺,狭长的眼尾微微向上挑起,“难得薇儿知道心疼为夫,今晚就先放你一马。”   叶芷蔚瞪起眼睛。难道刚才在浴桶里的那次……不作数的么?   风暮寒似乎看出她心中腹诽,轻轻一笑,“为夫要送莫子国使者归国,所以要离京半月有余,这么长时间看不到你。怎么也要先讨点利息才行,免得到时回来薇儿埋怨为夫冷落了你。”   冷落个鬼!明明是你猴急的要命好吧!   尽管心里这么想着,叶芷蔚却不敢说出来。   两人喝光了鸡汤,风暮寒也没用柳烟进来收拾,直接将空碗送去了外间屋,回来后两人靠在床头说话。   “为何要你亲自去送莫子国来使归国?”叶芷蔚舒服的缩进他的怀里,目光不瞬的望着他。   “出云公主被三皇子所伤,皇上总要给莫子国现任女帝一个交代,而且这次与出云一同归国的还有三皇子。”   “皇帝要将他送到莫子国去?”叶芷蔚惊讶道。她本以为皇上会最多会判三皇子一个流放的罪名,就算他的儿子有错,他为了顾及皇室的颜面,也绝不可能让他在午门被斩。   “出云伤势颇重,只怕以后再难寻到夫婿,皇上的意思是将三皇子送去,一切任由对方处置,也算是给她们一个交待。”风暮寒冷冷道。   叶芷蔚撇嘴,这么看来三皇子倒像是占了便宜,有机会保住性命不说,还能弄个驸马当当。   “为夫离京期间你莫要到处乱跑,宫里头有事你可寻锦衣卫指挥使严岐山,或是羽林军统帅文天昊,朝中政事方面你可找吴泷拿主意,蔡先生跟文秀书生木修岩都会留在天舒阁,只要你有拿不准的事。便可去寻他们商议。”   听着风暮寒慢条斯理的跟她讲这些事情,神态貌似轻松,但她仍然可以感觉得到他内心的焦虑。   “我就这么让人不放心么?”她苦笑道,“要不要你找人打个铁笼子,把我装起来。”   风暮寒一侧剑眉挑起,“若真能奏效,你当为夫不想?”   叶芷蔚心中小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池系医技。   “为夫走后,朝中定然会有人跳出来作乱,你无需回应,尽管老实的待在府上便是,一切都待为夫回来再作定夺。”   “若是有那我回绝不了的应酬呢?”叶芷蔚无奈道,远水终究难解近渴,更何况宫中形式瞬息万变。   风暮寒轻叹一声,“躲吧……”   叶芷蔚甚至以为刚才是自己听错了,风暮寒何时曾这么低调过,可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让她瞬时觉得,刚才定是自己脑子抽了,才会觉得他低调。   “躲吧……待为夫回来,通通将他们送归冥府。”   随着天气转暖,午门处几乎每日都有被处斩的吕氏族人,连一杀了十几日,就连地面也全都被染成了红色。   处置完吕氏族人后,便轮到了三皇子一系的党羽。   除三皇子被风暮寒亲自带人押送至边境外,其余党羽均被下了大狱,判了斩立决。   叶东舟跟李甲也在处斩之列,叶芷蔚在处斩当日还特意去了午门处观看行刑,不过离的太远,她又是在车里,所以看的也不十分真切。   风暮寒随莫子国使者离京刚走没几日,太后身边的胡公公便来了摄政王府。   “太后她老人家最近总是叨念着您,不知王妃身子是否方便?”胡公公陪着笑,与叶芷蔚客气道。   这些宫里人说话总是绕来绕去,叶芷蔚知道胡公公这么说的意思便是太后想召见她,只是表面上却要让她自己主动提出来。   于是她笑道:“都是我最近疏忽了,不知太后她老人家何时方便,我也好进宫去看望一二。”   胡公公道:“既然王妃得空,那么便定在五日后好了。”他忽地凑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太后她老人家突然想吃蜀香园的招牌菜,不知王妃能否能将那厨师请来太后宫中?”   叶芷蔚心中暗惊。   就算胡公公没有提名点姓,她大致也能猜到太后所指的人是谁,除了夏小沫外,她想不出还有其他人。   “只怕……有些不便吧?”叶芷蔚犹豫着。   “不妨事。”胡公公笑道,“安和宫后园的春桃已经结了花蕾,太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设宴,虽说请的人不多,可全都是太后中意的女眷,这席面自然也不能差了。”   叶芷蔚无奈,只得答应。   胡公公又与她寒暄了一阵,便回宫去了。   叶芷蔚一个人坐在那里,越想这事心里越觉得奇怪。   先是夏老爷子,现在又是夏小沫,太后她老人家究竟想要做什么,莫非这位太后有生食男子的习性不成?吃完了夏老爷子又想吃个嫩一点的男子……   她越想越离谱,心中的小人险些掉进了硕大的脑洞里。   挥开头上那不着边际的猜想,叶芷蔚直接去了天舒阁。   蔡先生跟文秀书生木修岩正好都在,她进来时两人正埋头在一研究排兵布阵的阵法。   “王妃?”见她进来,蔡先生有些意外,“不知王妃有何事?”   叶芷蔚凝视着蔡先生,“我有一事不明,想向先生请教。”   蔡先生连忙拱手,“王妃莫要如此,有事尽管直说当面。”   叶芷蔚坐了下来,也不忌讳一边的文秀书生,道:“蔡先生是否知道二十年前,太后宫中曾有一位擅于做素食的姓夏的御厨?”   蔡先生愣了愣,“实不相瞒,王爷此前也要在下调查此事。”   叶芷蔚立时来了精神,“结果如何?”   蔡先生望着她,坦然道,“不知王妃想知道关于哪方面的事情?”   “全部!”叶芷蔚一字一顿,之前她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所以没有就此事调查下去,现在正好得了空闲,她要将所有的一切弄个水落石出。   ☆、第464章 陈年旧事   叶芷蔚在书桌后坐下来,道:“我想知道事情的全部。”   蔡先生略微沉吟,转头看了一眼文秀书生木修岩。   木修岩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拱手对叶芷蔚道:“王妃,小生还有些事情……”   叶芷蔚一摆手。“不妨事,蔡先生有话尽管直说无妨,你们都是王爷信赖的人,我自然也信得过你们。修岩在也好多个人出出主意。”   木修岩微露惊讶之色,但很快低头坐下,避过了她那笑意盈盈的眸子。   蔡先生赞叹道:“王妃果然好气度,是在下狭隘了。”   叶芷蔚淡淡一笑,也不评说孰是孰非。只是亲手为蔡先生倒了杯茶。   蔡先生连忙双手接过,道:“其实此事算不得是什么秘密,只是时间有些久了,难免出现多种传闻,二十年前,太后宫中确有一位姓夏的御厨,甚得太后信任,貌似在太后还在闺阁中时便与之相识。”   “后来太后进宫嫁给了先帝,可是事有凑巧。那人族中唯一的妹妹被强行收入宫中,成为了太后身边的宫女,那人只想将妹妹带离宫中,于是做为厨师进入宫中寻妹,再次偶遇太后,于是便一直留在她的宫中。”   叶芷蔚认真的听着,一边轻轻蹙眉。   女子只要进入宫中便算是皇帝的女人,想要出宫,谈何容易。   “后来呢?”她追问道。   “后来皇帝无意中临幸了那名宫女,她便怀了皇帝的子嗣。”   叶芷蔚叹了口气,有了孩子,就更别想出宫门了。   蔡先生喝了口茶,继续道,“当时正巧皇后也怀了第二个子嗣,二十年前的桃花宴上。皇后与那宫女同时产子,皇帝甚喜,与太后让人将两个孩子同时抱来给他们看,结果……”   叶芷蔚瞪大了眼睛,“结果怎样?”   “结果那名宫女所生的孩子刚抱过来就断了气。”   “可知道是何原因?”叶芷蔚问。   蔡先生摇头。“事隔这么久,就连当初接生的嬷嬷都难以寻找到。”   “后来呢?”叶芷蔚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要是一切正常的话,又怎会出现皇后丢失二皇子之事。   “皇后的子嗣倒是健康的很,皇帝当时极宠爱那名宫女,所以忽略了皇后,在小皇子被抱回去的半路上,离奇失踪。”   “失踪?”   “皇后见到的只是一只被剥了皮的野猫。”蔡先生神神秘秘道,“那名宫女在产生后不久也因病去世了,后来那名姓夏的御厨便离开了宫中,据说他走的时候,还带着那名宫女的骨灰。”   叶芷蔚手肘支在桌案上,思忖道,“你可知王爷如何看待此事?”   蔡先生为难道:“王爷心思难猜得很,想必王妃您比在下还要清楚。”   叶芷蔚苦笑,他说的没错。   想从风暮寒心里打听点消息出来,难于登天,除非是他自己愿意说出来,不然就算他憋在心里好几年也不会有人知道。   叶芷蔚于是便将她与夏老爷子相识的事情说了,甚至包括中间太后私下与夏老爷子见面的事,现在胡公公又来摄政王府暗示她太后想见夏小沫的事,挑着些简单的,说了一遍。   蔡先生听完她的话,半晌无语。   一旁的木修岩突然道:“小生曾记得当初太子太傅寻到二皇子时,王爷说过一句话。”   蔡先生看向他,目光中似有赞赏之意。   “王爷说过什么?”叶芷蔚问。   “王爷说鱼目混珠,可让人一叹。”   叶芷蔚更加确定,风暮寒可能很早已前就理清了此事。   “据王妃所言,夏小沫是夏老爷子的徒弟?”蔡先生沉吟着,“不知他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   “应该是不知的。”叶芷蔚道,“我以前曾无意中向他问起,他只说是师傅捡来的,他唤夏老爷子老爹。”   蔡先生与木修岩对视一眼,“虽然其中有些原意尚未弄清,不过依照常理,太后是绝对不会要求见一个与之无关的人。”   “就是说……”叶芷蔚只觉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以前那个大胆的想法再次冒出了她的脑子。池池尽划。   “他极有可能是皇后当初丢失的二皇子。”蔡先生压低声音,一字一顿。   这个想法,与她的猜测不谋而合。   木修岩猛地起身,径直来到窗前,向外看了看。   “太后如今突然提出想见夏小沫,无非有两种可能。”蔡先生伸出两个手指,“一是,她认为朝中现在既无能继承帝位之人,不如推个容易控制的人上位,同时也可以防止咱们王爷一手遮天,占了皇位的实权。”   “第二个可能呢?”叶芷蔚这时已然冷静下来,她想起风暮寒离京之前提醒她的那些话。   虽然她可以躲在府中,置之不理,一切事情都依靠着他,但若真是那样的话,她只会成为他的累赘而非是可以信赖的伙伴与盟友。   她不只是他的妻,他不在时,她会撑起这个家,等他回来时,给他最灿烂的笑脸,而不是哭丧着脸说着抱怨的话。   “第二个可能……”蔡先生伸出第二根手指,“太后与皇后向来不和,她很可能在确定了夏小沫的身份后,杀了他。”   叶芷蔚嘴角下意识的抽动一下。   皇宫果然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就连女人们的手上,都没有干净的。   “我觉得,第一个可能性大一些。”叶芷蔚道。   “小生也这么觉得。”木修岩突然冒出一句。   蔡先生思忖着,“不管是哪种可能,王妃此去,应该没什么危险,太后就算真的想杀人灭口也不会在安和宫里。”   叶芷蔚苦笑,“既然这样,那我先寻夏小沫去。”   “王妃。”蔡先生突然将她叫住。   “还有什么事?”叶芷蔚本已走到门口,停住脚步返身看着他。   “依在下之意,此事您千万不要说与夏小沫知晓。”   叶芷蔚眸光闪了闪,“我知道了。”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叶芷蔚离开天舒阁,派人将夏小沫找来,夏小沫自过完年后便一直留在府里,他听说要进宫时,脸上并没有露出惊恐或是兴奋的表情,而是问道:“我可以见到老爹么?”   “应该……可以吧。”其实就连叶芷蔚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五日后,叶芷蔚乘着马车,带着夏小沫一起进了皇宫……     ☆、第465章 你可喜欢待在宫里?   叶芷蔚乘了马车带着夏小沫进了宫门。   之前为了防止招来麻烦,叶芷蔚把夏小沫藏在了车厢的暗格里。   马车摇摇晃晃的进了宫门,她不禁心中腹诽:她好像每次进宫都要带违禁品似的,过宫门就像过海关。   刚进了二道宫门,胡公公带着小内侍等在那里。亲自在头前引路。   叶芷蔚知道太后也是怕节外生枝,所以才差了胡公公来做她的挡箭牌。   马车行在半路上,叶芷蔚忽听外面传来女子的嗤笑声:“不好意思,我这车厢太小。恐这位小姐坐的不舒服……”   叶芷蔚挑起车帘一角,只见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轮已经被卸下了一只,显然是车坏在了半路上。   一个女子站在车前,十八、九岁的模样,生得身材修长。肢体纤瘦,她正试图向路过的马车请求搭载。   叶芷蔚心念一转,小声唤了句:“胡公公。”   胡公公立即凑过来。“王妃。您有何吩咐?”   “前面那人的马车坏了,不如让她到我马车上来,进次宫都不容易……”   胡公公神色犹豫,“只怕……不方便吧?”   叶芷蔚笑眯眯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大家都是同去安和宫的,全当顺路。”   胡公公见她这么说,也没有再劝阻,而是差了小内侍上前与那女子说话。   叶芷蔚挑着车帘,露出半个脸来,看向前方,只见那女子听了小内侍的话后似乎有些意外,转头也正望向这边。   叶芷蔚朝她微微一笑,招了招手,那女子也笑了起来,走到车前,“你是摄政王妃吧?”   叶芷蔚笑着点了点头,“马车坏了吧?坐我的车好了。”   那女子上了马车,叶芷蔚也不主动打听对方身份,只是静静的坐着。   对方也没有再开口,两人之间虽然无话,但气氛却并不尴尬,马车一直到了安和宫门口。   一名小内侍早已等在那里,对叶芷蔚道:“太后懿旨,请摄政王妃到偏殿叙话。”   那名女子听到内侍的话,于是主动起身下了马车,道:“我叫韩佳蕊,今日多谢摄政王妃。”她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   叶芷蔚什么也没说,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催促马车向偏殿方向驶去。   路边停着另一辆马车,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正从车上下来,看到叶芷蔚自她身边掠过的瞬间,眼底不由得一暗。   叶芷蔚其实早在搭载那名叫韩佳蕊的女子时,就已经认出前面冷言拒绝别人的那辆马车是英王府的,上面坐的人正是英王正妃,左丞相府嫡女,顾秀婷。   安和宫偏殿内。   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一名内侍与宫女。   胡公公一如既往的在前面带路,叶芷蔚跟在后面,在她的身后,还跟着打扮成内侍模样的夏小沫。   尽管心里对这打扮有些不满意,不过想到一会就能见到自己的师傅了,夏小沫的心里也就释然了。   胡公公亲自打了帘子,请叶芷蔚跟夏小沫进到屋里,然后他小心翼翼的放下帘子,警觉的守在门外。   叶芷蔚提前已经知会过夏小沫了,告诉过他宫里的规矩,所以他也不敢抬头,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正座前。   夏小沫用余光瞥见对面椅子上垂下一道金红镶边的凤袍衣角。   “见过太后。”叶芷蔚没有因为自己怀着身子而拿娇,老老实实的跪了。   夏小沫也学着她的样子。   片刻的安静,让叶芷蔚的背后暗暗浮起一层薄汗,不过面上,她却镇定自若,微垂着头,态度守礼而恭敬。   “嗯……”太后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些漫不经心,“都起来吧。”   夏小沫身子灵便,他先站了起来,见前面叶芷蔚身子晃了晃,于是想也不想,伸手去扶。   叶芷蔚心中不由得一惊。   这虽然是他真心担心自己,但在宫中却是逾越之举,罪名可大可小,一切都要看上位者的心思了。   太后眼中先是闪过一抹不屑,但当她看到夏小沫搀扶了叶芷蔚起身后并没有向她主动谢罪,眼底不由露出诧异的神色。   叶芷蔚立即上前道:“他不懂宫里规矩,都是臣妾的错,还请太后原谅则个。”   “听说他在蜀香园里做厨师?”太后上下打量着夏小沫。   “是,他的手艺都是夏老爷子传授的。”叶芷蔚故意提到夏老头,为的是让太后看在那人的面子上,放过夏小沫这次。   太后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问夏小沫道:“哀家若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待在宫中,你可喜欢?”   夏小沫愣了愣,神色平静道:“回太后,草民不喜欢。”   听到这么直白的回答,叶芷蔚差一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要不是当着太后的面,她几乎想跳起来把他踢出去。池豆估圾。   有见过不会应酬的,可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当着太后的面还敢说不喜欢,不想要脑袋了!   叶芷蔚在进宫之前其实已经提醒过夏小沫,告诫过他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可是这小子除了对做菜感兴趣外,别的方面完全就是个直性子。   太后的脸色果然冷了下来,“不喜欢?哀家就不明白了,寻常百姓做梦都进不来的皇宫大内,你凭什么不喜欢。”   “因为它不适合草民。”夏小沫坦然道。   太后目光不错的紧盯着他,“你觉得什么适合你?”   “草民喜欢做菜,喜欢不断创出新的菜式,这些便是草民喜欢的,宫中虽好,但却没有一样是草民喜欢的……”夏小沫似乎不明白太后为何会问他这种问题。   “你可想见你的师傅?”太后问。   夏小沫脸上突然露出惊喜之色,噗通一声跪了下:“多谢太后!”   叶芷蔚别过脸去,忍住心底的笑意,他这什么也不懂的,没想到竟误打误撞的将了太后一军。   太后刚才会这么问只是想利用夏老爷子,威胁一下夏小沫,想试试看他的心思究竟如何,没想到对方竟全然不知她所言之意,直接跪下来谢恩,弄得她再没办法把话说下去。   夏小沫跪在那里,一脸的兴奋,他只是在为能够见到自己的师傅而高兴,全然没有发觉太后尴尬的脸色。   “既然如此……那你随哀家来吧。”太后突然起身道。   叶芷蔚想去搀扶太后,不想太后却对她道:“难为你一番孝心,为哀家请来当意的厨子,离着开席还有一个时辰,不如你先去后园赏桃。”   叶芷蔚马上意会,太后这是不想让她跟着,于是止住脚步站定,“是,那臣妾先行告退。”   等她走出偏殿时才发现,自己里面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打湿。     ☆、第466章 桃园初遇顾秀婷,韩佳蕊的身份   叶芷蔚出了偏殿,依然是由胡公公引路,去了安和宫的后园。   春意已然悄悄落在了枝头,桃枝上结着一串串粉红的花蕾,虽然大部分尚未开放。但空气中已然带了浓浓的香气。   前来参加赏桃宴的多是各府的千金和夫人,她们或走或站,三五成群的聚在园中,娇笑声时不时响起。园中一片祥和的景象。   胡公公将她送到园中便离去了,只留下了一名宫女跟随着她。   叶芷蔚知道,这名宫女既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也是为了替太后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看看她有没有把夏小沫的事说出去。   叶芷蔚缓缓穿过桃林。薄氅底下,白底桃红的宫裙映衬着树上的花蕾,好像她是一朵从桃树上落下来的花灵。   她经过时,引来不少女眷的目光。   “哟,我当是哪家的千金,原来是摄政王妃。”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尖刻的声音。   叶芷蔚回头一看,只见英王妃顾秀婷站在那里,一身金丝织锦长裙,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的头面。外人不需要认识此人,只要看着这一身的装束便能猜出她是谁来。   叶芷蔚淡淡一笑,“我当是宫里哪位贵人,原来是英王妃啊。”   她笑着便把顾秀婷刚才的讽刺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对方。   当她是哪家的千金?眼瞎了么,哪家的千金会怀着这么大的肚子,这明摆着就是在讽刺她。   顾秀婷没想到摄政王妃竟一点亏也不吃,通常情况下,像叶芷蔚这样的正室不是都应该故作大度的么?   叶芷蔚见顾秀婷脸色不善,便转回头去不再理她,继续向前走。   那宫女跟在她的身后低眉顺目的,眼角余光却是在盯着顾秀婷看。   她奉了太后之命来服侍着摄政王妃,这时候要是出了事那便是她的责任,宫里这些女人的手段她可是清楚的很,要不然太后也不能派她这种差事。   顾秀婷见叶芷蔚不搭理她,于是紧走几步。赶上去道:“摄政王妃莫要见怪,虽然我们这是头回见面,但英王殿下总是时不时提起你来,所以我们之间也应算是老相识了,摄政王妃无需拘谨。”   叶芷蔚瞥了她一眼。心中小人不屑道:你哪只狗眼看到我拘谨了,这明明就是无视你好吧?   “摄政王妃?”顾秀婷见叶芷蔚仍然继续向前走,于是抢步拦在她面前。   叶芷蔚挑了秀眉看着她,语气生硬,“你想怎样?”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好奇,为何英王殿下仍能对你念念不忘,而你却如此得摄政王的疼爱,想来必是有原因的吧。”顾秀婷说着目光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叶芷蔚只觉得恶心的要命。   “英王妃的意思是自己不会侍奉英王殿下,所以来向我求教了?”她微眯起眼睛,直视着对方。   这时若有了解她的人在场,便会从她这细微的小动作上知道,这只小狐狸动了真气。   “哎,摄政王妃要是不好意思的话,那我就不问了。”顾秀婷似笑非笑地看着叶芷蔚。   虽然这话上不得台面,但此处又无他人,顾秀婷只想看她如何被羞臊的落荒而逃。   “真没想到,英王妃竟然真有隐疾,难怪成婚以来,一直不曾怀过子嗣,看来那些传言是真的了。”未待叶芷蔚开口,她们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女子的娇笑。   顾秀婷与叶芷蔚同时循声望去,只见石桥上缓缓走过来一名十八、九岁女子,正是她们进宫时遇到的韩佳蕊。   顾秀婷根本就不认识对方,她做为英王妃也算是宫中常客,但她却从未见过此人,所以她便想当然的以为她只是哪个不入流的大臣府上的千金,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我们在这里说话,哪里有你插言的份,你是哪家的千金?这么不懂规矩……”顾秀婷嫌弃的上下打量着对方。   叶芷蔚看着韩佳蕊站在桥上,面带微笑,淡然的望着她跟顾秀婷,那气度绝对不是普通的官宦人家才有的。   她心中不由得一动,转身走向石桥,对韩佳蕊道,“临来时我听太后说起这园中有十株异国进贡来的桃树,色泽与众不同,不知在何处可以见到。”   韩佳蕊掩口而笑:“我刚才正好从那边过来,远远见到有一小片绿色的花蕾,我还以为那是树叶呢。”   两人说说笑笑,竟然完全无视了顾秀婷的存在,返身向着石桥的另一边走过去了。   顾秀婷正要发火,忽听一旁小路上,几个结伴赏景的女眷低声道:“你们看……那人就是韩佳蕊。”   “听说她是长公主所生的,以前怎么没见过她?”   “长公主当初远嫁,后又随驸马去了西北,所以这些年他们一直没有回京,而这一次也只有韩佳蕊一个人进宫,皇上还下旨封她为欣颐郡主,好像是要准备远嫁到邻国去当太子妃呢……”   顾秀婷呆呆的站在原地,听着那些女眷们的议论,背后不由得直冒冷汗。   欣颐郡主?她怎么没听说过……   英王每天都到宫里去,他回来也没有提到过任何与之有关的事情。   她想起刚才进宫时自己对韩佳蕊的态度,又想到刚才韩佳蕊听见了她与叶芷蔚之间的对话,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她会不会把那些话传出去。   看着石桥上渐行渐远的叶芷蔚的背影,顾秀婷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英王那月华般的眸子。   每时提到叶芷蔚时,英王的神色就会分外温柔。池池司技。   她知道,对于男人来说,只要得不到,就是最好的,她本以为只要成了亲,他就会渐渐把心放在她的身上。   可是她错了。   就算是她身后有着左丞相府撑腰,英王对她的态度也没有丝毫的转变,虽然算不得冷落,可是他对后宅的所有女人,全都一视同仁。   不曾多给过她一分宠爱,也不曾信任过她。   她定定的望着叶芷蔚的背影,心底突然冲上一股恶气,她提起裙摆,快步追上石桥,直奔叶芷蔚的身后撞过去……      ☆、第467章 究竟是谁推了谁?   叶芷蔚随着韩佳蕊顺着长长的石桥往前走去。   从表面上看,叶芷蔚似乎在欣赏着周围的景致,可实际上,她始终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顾秀婷从她身后赶上来的时候,她早就听见了对方的脚步声。   一旁的宫女也听到了声音。她想要挡在叶芷蔚的身后,“英王妃……您小心着些……”   石桥上地方很窄,桥下就是荷池,不过在这个季节。荷池里并没有水,而是一堆乱石滩。   顾秀婷见宫女拦在身前,心中更是气愤难平。   为何所有人都要护着她,她究竟有什么好!   “叶芷蔚,你给我站住!”顾秀婷故意扯着嗓子尖叫起来。“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竟然来管我们英王府的闲事!”   顾秀婷的态度并没有让叶芷蔚感到震惊或意外,这个女人若是不闹出点什么事来,才真叫她奇怪。   只是顾秀婷不管不顾的撞上来时,让她有些紧张。   她现在怀着身子,灵活度比平时差了许多,她向一旁退了一步,想跟对方拉开些距离。   顾秀婷没想到叶芷蔚竟退的这么快,她紧向前抢上一步。突然觉得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她还没来得及低头细看,身子便被惯性推着扑向前去。   韩佳蕊伸手将叶芷蔚拉到一边,顾秀婷的身子像块石头似的,直挺挺的翻过桥栏,直接跌到石桥下去了。   随着“噗通”一声,石桥下紧接着便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直震得叶芷蔚耳膜生疼。   宫女手扶桥栏杆向下望去,脸上带着紧张的表情,“英王妃,您没事吧,快来人啊!英王妃落到桥下去了!”   叶芷蔚站在韩佳蕊身边,纤长的睫毛垂下来,隐住了眼底的灼灼光华。   刚才就在顾秀婷扑过来的一瞬间,她分明看到一旁的韩佳蕊伸出脚来,绊住了将要到跟前的顾秀婷。   韩佳蕊觉察到叶芷蔚在看她。于是转过头向她微微一笑,神色坦然无惧。   这时宫女的喊声引来不少人,一边的岸上正好走过来几个男子,叶芷蔚用眼角余光发现,其中一人竟然是英王。   她心念忽地一转。对韩佳蕊道,“咱们还是下去看看英王妃伤的怎么样了,免得落人埋怨。”   韩佳蕊也不拒绝,陪着她,带着宫女,三人一块上了岸。   这时已有太后宫中的宫女赶来,将顾秀婷从石桥下的乱石滩上搀扶回岸边。   叶芷蔚上前故作关切道,“英王妃,你没事吧?”   顾秀婷跌下去时擦破了脸,正用帕子捂着伤口,听到叶芷蔚的声音时心中骤然火起。   “你给我滚!”她猛地跳起来,也顾不上脸上鲜血淋淋的伤口,朝着叶芷蔚伸手便推。   还没等顾秀婷的手碰到她,叶芷蔚便白着脸色向后猛退几步。   顾秀婷一见更是气的想要将对方生生咬下块肉来,“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叶芷蔚缩着肩膀,似乎觉得很愧疚。   这时韩佳蕊在一旁突然劝她道:“摄政王妃何错之有,刚才我亲眼见到她是自己跌下去的,而且要不是她先使坏在先,想将你从桥上推下去,她自己又怎会失足掉下来。”   这时恰好英王带人赶到岸边,他的目光先是从叶芷蔚的脸上扫过,见她苍白着脸色,心有不安的模样,心底不由闪过一丝怜惜。   转头再看向他的正妃,脸上被划破了好几道子,远远看去就像被猫抓了似的,脸颊侧面有几处伤的极深,估计要是处置不当,很可能就要留下疤痕了。   “我才没有去推她!”顾秀婷没想到韩佳蕊竟会替叶芷蔚说话,刚才掉下去的瞬间她虽然觉得脚底下被绊住了,可是她现在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叶芷蔚所为。   “英王妃,敢做就要敢当,你以为刚才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么?”韩佳蕊伸手一指旁边的宫女,“她刚才也在,不信你可以问问她。”   顾秀婷咬牙切齿的盯着那宫女。   那宫女其实已经注意到是谁绊了英王妃摔下桥,不过她却不会说出来。   叶芷蔚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没法向太后交待,不如就将一切责任全都推到顾秀婷的身上。   “奴婢当时看见,英王妃想要推摄政王妃,结果自己不小心摔到桥下去了……”   “你……你胡说!”顾秀婷下意识的,抬手便想打那名宫女。   “住手!”英王几步抢上前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惹出事端来就算了,顾秀婷刚才这一巴掌要真的打下来,那可就不是她与摄政王妃之间的事了,这宫女是太后的人,顾秀婷打了太后的人,便相当于是跟太后过不去。   如今三皇势力已除,好不容易才有了他出头的机会,却险些被顾秀婷一巴掌打没了。   顾秀婷见到英王,刚才的气焰全都不见了,“殿下……臣妾真的没有去推摄政王妃……”她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   若是换成以往,她这招还是有些用处的,英王也不想跟左丞相府闹的太僵,可是眼前,顾秀婷却险一险给他带来了灭顶之灾。   不管是打了太后的宫女也好,还是推了摄政王妃也罢,太后跟摄政王风暮寒,这两个人,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现在的这张脸,伤的不成样子,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都让英王的面子上过不去。   “来人,快些带王妃下去治伤。”英王强压怒火,拽着顾秀婷往一边去。   可是顾秀婷却扭着身子不肯走,“殿下,我刚才是被人绊倒才摔下去的。”   韩佳蕊冷冷的望向顾秀婷,“你的意思莫非是说刚才是被摄政王妃故意绊倒了才摔下去的?”   刚才顾秀婷在石桥上大声吵闹时,已有不少女眷注意到这边,她们都看到顾秀婷对着摄政王妃大吼大叫,然后又看她扑过去,可是不知怎么,她竟自己掉了下去。   “怎么可能,我们刚才都在岸上瞧得真真切切,英王妃是自己掉下去的。”不少女眷纷纷仗义执言。   叶芷蔚微垂着头,神色黯然,“我知道英王妃对我有误会在先,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又是个怀着身子的,怎么可能会去绊你,还是你想接着指责绊了你的人是这位欣颐郡主?”池庄名号。   叶芷蔚刚才也听到了那些路过女眷的窃窃私语,知道了眼前这个女子的真实身份。   一个大帽子扣下来,顾秀婷顿时就傻了眼。   在场众人突然想起叶芷蔚除了是摄政王妃外,她还是太后的义女。   所有人全都幸灾乐祸的瞧着顾秀婷。   刚才她若是借着英王给她的台阶离了此处,就不会有事了,可是现在,她一下子将两位郡主全都得罪了。   不少人偷偷打量着英王的脸色,心中替他感到惋惜。   左丞相府的势力虽好,可是他们府上的这位嫡女却是个不争气的。   不但不能辅佐英王成就一番大事业,还拖了他的后腿。   “殿下……”顾秀婷委屈的眼泪汪汪,她还想说什么,忽见英王抬起手来,照着她的脸便挥了下来。   顾秀婷的头被打的歪向一边,那声脆响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第468章 为何帮我,天舒阁走水   顾秀婷满面惊骇之色,她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英王。   英王在所有人的心中,向来都是温润如玉,翩翩君子的形象。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打了顾秀婷一记耳光。   “够了!”英王冷冷喝道,“你还嫌脸丢的不够么?”   “可是……”顾秀婷面色涨的通红,她捂着脸。心里的疼却远远超过了脸上的痛觉。   “你给我住口!”英王面色微寒,就算他再不喜欢顾秀婷,他也给了她尊贵的地位,英王妃的脸面,可是今天。她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完全不在乎他的脸面。   叶芷蔚心中暗笑:夫妻本为一体。顾秀婷不明白。她的体面是由英王给的,而英王的体面却也要由她来维护。   英王也不容顾秀婷分辩,直接命人架着她退了下去,眼下想让她主动跟叶芷蔚和韩佳蕊赔礼,只会闹出更多的笑话来,所以英王明智的选择了退让。   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也渐渐散去。   韩佳蕊却一直陪在叶芷蔚身边没有离去。   英王原本已经走开,可刚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叶芷蔚。   叶芷蔚唇角轻轻扯了扯。神色平淡的看着他。   “摄政王妃没事便好。”刚才还为顾秀婷而恼怒的脸色渐渐舒缓,最后英王重新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微笑,淡淡如同三月春风般。   叶芷蔚却并未回应他的微笑,只是冷淡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微微垂首还礼,然后转身先行离开。   英王站在那里,凝视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   曾经以为,非已莫属的,到头来却成为了别人的,曾经以为他最需要的,最终却变成了他所厌烦的。   也许这便是人们常说的贪得无厌吧。   英王自嘲的笑了笑,也转过身去,向着与叶芷蔚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叶芷蔚与韩佳蕊走到一处僻静之所,她用只有两人间才能听到的声音问,“你为何帮我?”   韩佳蕊停下脚步,裙摆随着微风缓缓飘动。   “不为什么。”她坦然道。   叶芷蔚有些不解,“我们以前想必没有见过面吧?”她不相信这世上有白吃的午餐。   “若硬要我说个理由……应该是因为我比较妒忌你吧。”韩佳蕊抬头望着身边的桃树,目光中闪动着柔和的光芒,“我在来京之前曾多次听我母亲提起过你与摄政王。”   叶芷蔚简直要被她搞糊涂了,“等……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是因为妒忌我跟摄政王才帮助我?”   “你就姑且这么想吧。”韩佳蕊爽快的笑起来,“要开席了,我先行一步。”   太后宫宴的席面非常常简单,不过菜式却是道道精致,因为来的大多都是女眷,所以菜式也多偏向于甜、香、酥、脆。   有人很快发现,叶芷蔚的面前比别人多了一道菜。   胡公公亲自将盖碗打开,陪着笑道:“太后她老人家说了,要您细细品着,只怕以后再想吃这菜……就难啰。”   叶芷蔚连忙起身向不远处的太后席上谢恩。   太后什么也没说,就连眼睛也没有看向这边。   周围众人的目光纷纷投过来,大多是带着羡慕之色,不愧是太后的义女,这份恩宠根本就是其他人求不来的。   叶芷蔚盯着她面前多出来的那只大号的汤碗,里面浮起满满的红油,水煮鱼的香味飘散开来。   她的脑子里飞快的旋转着,回想着刚才胡公公对她说的那几句话。池豆坑亡。   那话显然是别有深意。   仿佛是在暗中告诫她,以后再也吃不到夏小沫做的这道菜了。   她思前想后,总觉得太后定是将夏小沫留下了,并没有杀他,可是她心里又有些不确定,回到摄政王府,她一时坐立不安,于是便到了天舒阁去找蔡先生,想跟他商议一番。   可是进了天舒阁,她却没看到蔡先生的身影,屏风后的套间里时不时传来文秀书生木修岩的咳声。   她不由得一愣,转过屏风,只见文秀书生披着件薄薄的衣裳,坐在桌案前描绘军用地图。   叶芷蔚见他全神贯注,根本就没注意到自己进来,于是只好故意清清了嗓子。   木修岩抬头见到她,立即起身施礼:“小生见过王妃。”   木修岩这个人颇有文才,但为人却死板克己,她能跟蔡先生说说笑笑,可是到了木修岩这里,只能无奈的打起官腔。   “怎么,身子不舒服?”叶芷蔚问,“崔先生在府里,要不要寻他来瞧瞧。”   “小生无事,不劳王妃挂记。”木修岩面无表情道。   叶芷蔚站在那里,木修岩便也一直陪站在那里,她几次想开口说起宫里的事,可眼见木修岩全部心思都投在了那副地图上,只好惺惺离去。   晚上,叶芷蔚去了凌钰的院子,陪她用了晚膳,两人饭后坐着闲聊,一边看着屋里的丫鬟在灯下做针线。   凌钰让丫鬟做了好几套小孩的衣裳,春夏秋冬,四季都有,叶芷蔚时不时拿起这个,看看那个。   凌钰笑道:“你莫要急,等这一套她们做完了,便让她们再给你做。”   叶芷蔚吐了吐舌头,“我才不急,算起来我要到八月才会生,倒是母亲要提前准备着些。”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王妃,前院的侍卫来寻您,说是有要事。”   叶芷蔚一愣,凌钰道:“既然有事你便先去吧。”   叶芷蔚生怕凌钰会担心,没有马上走,而是陪着她又说了会话。   等到出了院子,她见前院的一名近卫军头领站在那里,神色焦急。   “有何要事?”叶芷蔚沉声问道。   “启禀王妃,是天舒阁的事。”近卫军头领压低声音道:“时才天舒阁顶楼冒出烟来,可是属下又不能擅自进入查看,所以只能来找王妃拿个主意。”   天舒阁乃是摄政王府绝密的所在,不只是近卫军,就连暗卫也不能随意进入。   叶芷蔚闻听此言,便急急跟着来到前院。   只见天舒阁顶楼的一扇窗户里冒出阵阵白烟,看那模样,好像是什么起了火。   “我去看看。”叶芷蔚抬腿便想往门里闯。   近卫军头领吓的连忙拦在她面前,“王妃不可!”   天舒阁里若是起火,过后摄政王知晓定会动怒,不过还不至于要了所有人的性命,可是王妃若是进到楼里被火伤了,那么他们全体可是要掉脑袋的。   跟随在风暮寒身边这么久,他们这点眼色还是能看向出来的。   “没事,我先进去看看。”叶芷蔚看着那道白烟思忖道,“看样不像是烧的很厉害,我又不走远,有事随时叫你们进来便是。”   近卫军头领犹豫再三,这才答应了。   叶芷蔚进了天舒阁,顺着木楼梯一路来到顶楼。   刚推开房门便闻到一股烧焦的气味。   只见桌案上,烛台倒在那里,羊皮的军用地图烧的只剩下了一半。   叶芷蔚飞快的扫了一眼屋里,只见不远处的几案上摆着茶壶和茶具,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抄起茶壶,向着羊皮地图浇了下去。   火星一下子熄灭了。   屋里没了烛光,显得有些昏暗,她退到窗口,想要告诉外面的人自己没事。   可是她的脚底下却突然踩到了什么,她一下子摔倒在一个软软的身体上面。   “哎?”   她这才发现,文秀书生木修岩脸朝下倒在地上……      ☆、第469章 戏耍文秀书生   叶芷蔚发现文秀书生木修岩倒在地上的时候,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刺客!   可是当她伸手去推木修岩,却发现他的身体热的吓人。   原来是病了……她暗暗松了口气,站起身向窗外招呼楼下的近卫军去寻崔先生过来。   崔先生在屋里诊治木修岩的时候,叶芷蔚将那块被烧成一半的地图收了起来。   “王妃。”崔先生出了屋子。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嫌弃的样子。   “文秀书生怎么样了?”她问。   “劳累过度,又受了些风寒。”崔先生不满道。   “开方子了么?”   “开了也没用。”崔先生耸耸肩,“这个书生固执的很,平日只要拿起笔来就像是不要命似的。就算开了药他也不会吃。”   叶芷蔚惊讶的挑起秀眉,崔先生的唠叨她可是早有领教的,难得他也有搞不定的人,这也算是一物降一物了。   “你把方子开了,我让近卫军把他抬到客房去。”叶芷蔚吩咐道。   崔先生二话没说。挥笔写了方子。   叶芷蔚回了正屋时,已困得哈欠连天。   研究了会被烧毁的半张地图,她觉得地图上面有几处的标识她有些印象,虽然记得不是十分清楚,可是那上面的标记好像是表示着矿藏。   龙脉?   她猛地想起前世曾经在龙脉里看过的那些奇怪的地图。   一切都显示,那些矿藏的地图绝非出自这个时代的人类之手,但那是何人所留,包括北番那被当成密语的“英文”又是从何而来,她都不得而知。   第二天一早。小莲还在服侍着她用早饭,柳烟从外面进来,道:“文秀书生正在院外,说要向王妃当面道谢。”   叶芷蔚愣了愣,“你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便是,不用过来道谢。”   柳烟出去了,可是一会却进来为难道:“那书生固执的很,跪在大门外不肯走,说是一定要向王妃道谢。”   叶芷蔚一口气将碗里的米粥喝光,豪气万状的放下碗,“走,我们去会会他!”   小莲与柳烟忍俊不禁。   来到门外,果然远远看见文秀书生木修岩跪在大门口,身上穿着他的那件旧袍子,仍不住的咳嗽。脸上带着异样的微红。   叶芷蔚走过去,还没等他开口便吩咐柳烟道,“把王爷的厚氅拿来一件。”   木修岩听了大惊失色,想要拒绝,结果却被风呛的咳嗽不断。   柳烟取了厚氅来,也不容木修岩拒绝,上前披在木修岩的身上,见他仍想拒绝,于是不悦道:“这是我们王妃的一番心意,就算你再嫌弃我们王爷的东西,也不能这样驳了王妃的面子。”   木修岩苦着脸,“小生不是这个意思……小生只是……”   “够了。”叶芷蔚打断了他的话,“昨日崔先生开的药你用了么?”   木修岩呆呆的瞪着眼睛,一脸的茫然之色。   叶芷蔚心中小人扶额叹息:难怪崔先生降不住他,这人从某种方面说就是个天才,可是在普通的生活上就是个白痴。完全不懂要如何照顾自己。   “柳烟。”她吩咐道,“你陪文秀书生回客房去,让人把药煎了,三日里,不允他碰笔墨纸砚等物。”池庄土划。   柳烟强忍住脸上的笑,应道:“是。”   木修岩这一下傻了眼,“王……王妃,小生想知道,那晚小生绘的那张图……”   “那张图现在在我这里。”叶芷蔚道,“你放心,只要你这三日里把身子养好了,我就把图还给你。”   “可是,那图是王爷急着用的,小生……”   “我不管,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养不好身子,我就把另外半张也给毁了。”叶芷蔚说的理直气壮。   木修岩嘴唇翕动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知道王妃并非是不讲理之人,她也是一番好意,可是让他三天不碰笔墨等物……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让他躺上三日,只怕他会疯掉。   看着文秀书生失魂落魄的离开,小莲掩口失笑,“真是个酸腐的书生。”   叶芷蔚却不在意,因为她知道,确实有一种人,在某方面的领域完全就是个天才,可是却对为人处事方面一塌糊涂。   她让小莲有空去帮着柳烟,盯着木修岩那边,自己却跑到凌钰那里,厮混了半日。   文秀书生消停了一日,第二日晚上,小莲突然跑进来,道:“文秀书生偷偷跑到天舒阁去了。”   叶芷蔚早已吩咐过守卫天舒阁的近卫军,命他们不得放木修岩进去,所以她并不着急。   “然后呢?”她觉得,他应该知难而退,回去了。   小莲强忍住笑,“他见近卫军不放他进去,于是跑到楼后,也不知把哪位花匠的木梯偷了来,爬到了二楼的房檐上。”   叶芷蔚一愣,她真没想到,这木讷的书生竟然也会干这种冲动的事来。   “近卫军为何不拦着他?”   “他们怕吓到他,若是掉下来可吃罪不起,所以让人送信过来。”   叶芷蔚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是让他调养三日,他却要死要活的,她起身道:“我们去看看,他倒底要做什么。”   到了天舒阁楼后,只见数名近卫军躲在楼底下,有人手里还抓着绳网,准备一会木修岩要是掉下来好接着。   叶芷蔚抬头看着二楼的一扇窗户,只见木修岩探头出来,像是在寻找他来时用的那架梯子,他的怀里还抱着几本书册。   他寻到梯子后,返身将书册放在二楼的房檐上,背过身体,蹲下来伸出一只脚,向下去够木梯。   “把梯子移开。”叶芷蔚突然道。   小莲惊讶的看着叶芷蔚,“王妃,他若是掉下来……”   “拿开。”叶芷蔚紧抿着嘴唇,乌黑的眸子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一旁有近卫军悄悄上前,将木梯移开了。   木修岩的脚吊在半空,够了半天,发现够不到木梯,于是重新站直身体,打算回身看个仔细。   “把木梯放回去。”叶芷蔚悄声道。   近卫军将梯子放回了原处。   木修岩再次确定了梯子的位置后,重新背过身,蹲下,伸脚去够梯子。   叶芷蔚又让人把梯子移开了。   一连几次都是如此,众人全都强忍着笑,藏在楼下的树丛后面,看着文秀书生木修岩像个呆子似的盯着那梯子发愣。   梯子明明就在这里,为何他刚才却够不到它,难道是出鬼了不成?     ☆、第470章 风情难解,南宫烟到访   文秀书生木修岩被困在了天舒阁二楼的房檐上。   他呆呆的盯着那架木梯,叹了口气,背过身去,蹲下,准备再一次尝试用脚去够那梯子。   他依然没有够到。   不过他这一次转过身来时。吃惊的发现楼下站满了人。   摄政王王妃也站在人群人,抬头正在看他。   一边的近卫军手里还拿着那个刚才让他抓狂不已的木梯。   “王妃……”木修岩苦了脸,他已经明白了刚才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了。   叶芷蔚心里强忍住笑,脸上却冷了几分。道:“木公子既然喜欢待在上面,那么今晚便留在这里好了。”说完她也不待木修岩开口解释,直接带了小莲跟柳烟离去。   近卫军见状也纷纷离去,走时还将木梯也拿走了。   木修岩待在二楼的房檐上,呆立半天。最后只得顺着二楼的窗户重新爬了回去。   小莲正在屋里伺候叶芷蔚洗漱,柳烟突然进来道:“那个书生又来了。”   “嗯。”叶芷蔚淡淡应了声,“你让他回去吧。”   柳烟悄悄打量着她的脸色,“王妃,您生气了?”   “没事。”叶芷蔚将头发散开,“我累了,你告诉他,今晚就可以回天舒阁去,他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是……”柳烟出去了。   木修岩正等在院门口。见到柳烟连忙上前拱手道:“姑娘,王妃她……”   “我们主子说了,让你回去,她不见。”柳烟没好气道。   “请姑娘再帮小生通传下,小生真的不是故意私闯天舒阁,只是手边没有书看,实在是……”   柳烟叹了口气,心中暗忖:这家伙竟然还以为叶芷蔚是因为他夜入天舒阁的事生气。   “你也太小瞧我们王妃了。”柳烟不由气道,“她好心好意顾着你的身子,怕你太累,你倒好,不领情倒罢了,还半夜三更的做起了梁上君子。”   “姑娘休得乱讲,小生不过是想拿几本书出来……”   “我不管,反正王妃不想见你,你走吧。”   “麻烦姑娘再通融下。”   “你烦不烦!”柳烟怒道。“王妃说了,不见客!”   屋内。   叶芷蔚与小莲挤在窗户后面,看着院里两人斗嘴,吵的不可开交。   小莲低声道:“奴婢这还是第一次见柳烟姐姐发这么大的火。”   叶芷蔚却是摸着下巴,突然冒出一句:“我应该寻个好日子,先把你跟小六子的婚事办了。”   小莲的脸腾地红了,“王妃!您乱说什么啊!”   “总是两地分居不利于感情发展。”叶芷蔚一副认真的模样,“你虽然嘴上不说,可是每次见你跟我到庄上,都兴奋的不得了,一得空就跑的不见人影,小六子没少占你便宜吧?”   “王妃!”小莲跺脚,几乎要跳起来,“明明是说柳烟姐的事,怎么就扯到奴婢身上了!”   “因为我总要先放出一个,你们又不可能永远留在我身边。只是柳烟这边一时半会怕是急不得。”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柳烟回身进了屋。   “王妃。”柳烟脸色有些发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   小莲偷偷望了叶芷蔚一眼。   叶芷蔚板着一副冰冷的脸子,“什么事?”   “木公子他跪在院里,说是要向王妃陪罪,他不是故意违背王妃的意思……”柳烟解释道。   “这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什……什么?”柳烟惊讶的看着叶芷蔚,其实后面那句话是她自己加上去的,她没想到王妃一下就猜到了事情的关键。   “文秀书生怎么可能会明白我为何不想见他,想必在他眼里,世上女子不过是男子的附属品而已,所以他也没有把我的命令放在心上。”叶芷蔚靠在床头,懒懒道,“他若是愿意跪就让他跪着,我累了。”   “是。”柳烟只好跟小莲退了出去,并反手关了房门。   叶芷蔚将灯熄了。   后半夜,外面突然起了大风,吹得院中树枝乱摇。   叶芷蔚被风声惊醒,起身来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一道缝隙往外看去。   廊下的灯笼已经被风吹灭了一半,守夜的婆子点起了气死风灯,院子里的光线分外昏暗。   隐约中,她见到文秀书生的身影,果然还跪在院子里。   她正在犹豫是否要让人出去看看,就在这时,她忽然见到柳烟手里拿着一件袍子,来到院子里。   叶芷蔚静静的看着,虽然她听不见他们两人说了什么,不过她知道最后定是木修岩拒绝了柳烟的好意。   柳烟拿着袍子怒冲冲回了屋。   叶芷蔚低头思忖片刻,毅然转身回去继续睡了。池庄吉号。   文秀书生木修岩真就在院子里跪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叶芷蔚命人给他送来一碗药汤,命他喝了,然后差了近卫军将他抬回了天舒阁。   那半张被烧毁的羊皮地图也被送了回来,再也没人管他的闲事,也没人盯着他喝汤药。   木修岩呆呆的盯着那半张地图,心里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   蔡先生进来时,见他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桌上的药汤早就凉了,手中笔尖上的墨汁也早就干了。   “难得木兄也会发呆。”蔡先生跟他相处的久了,最是清楚对方的个性。   木修岩头也不抬,叹了口气。   “木兄可有什么心事?”蔡先生坐到他的对面。   木修岩摇了摇头。   蔡先生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听说木兄前些日子病了,王妃还派了身边的大丫鬟去照顾你?”   木修岩一蹙眉,“休要再提此事,只怕小生是将王妃得罪的苦了。”   蔡先生忽然仰天大笑。   木修岩不解道,“蔡先生因何发笑?”   “你真的以为王妃是恼了你么?”   木修岩呆呆的看着他。   “你可知我今天为何而来?”蔡先生笑眯眯的问,“乃是王妃差人寻了我过来,命我帮你一同重新绘制那张地图。”   木修岩呆愣半晌,道了声:“惭愧。”突然端起桌上凉了的药碗,一饮而尽。   蔡先生与木修岩在天舒阁里昼夜不分,重新绘制地图。   叶芷蔚则推了所有的应酬,不管是宫里的,还是各府的,只要她能拒的,通通派了府中管事回绝了。   她原以为夏小沫入宫后,定然会有一番变化。   可是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朝中异常安静,就连几位皇子也没有闹出什么事来。   这一日,南宫烟带着韩楚楚过府来。   叶芷蔚一见小莲递上来的拜帖,连忙道:“快请她们进来。”      ☆、第471章 烟儿有喜姐妹同贺,望眼欲穿待天昊不归   南宫烟跟韩楚楚进了门,花厅里瞬时变得热闹起来。   本来南宫烟就是个直爽性子,又跟文天昊成了亲,说起话来更是有持无恐,引得韩楚楚几次羞红了脸。   三人笑闹了半天。韩楚楚突然对叶芷蔚道,“上次求姐姐的事,不知……”   叶芷蔚这才想起她向自己提出要见吴泷,当面感谢的事情来。   “有些不方便吧。”叶芷蔚为难道。韩楚楚尚未出闺,身边又没有什么亲人,只是暂住在南宫府上,吴泷以前又是那种性子……她真的有些吃不准。   “姐姐若是担心,不如就请吴公子来你府上。”韩楚楚也知她在担心什么。   叶芷蔚思忖一番。觉得在自己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于是点头应了,“等得空我会向吴公子说明此事。”   正说着话,忽见南宫烟猛地捂住嘴,干呕了几下。池来华扛。   叶芷蔚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没事。”南宫烟一摆手,“这几天我总能闻到股怪怪的味道,可是又找不到那味道是从哪来的。”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韩楚楚没什么经验。只是一脸担忧的望着南宫烟。   叶芷蔚招手唤来了小莲,低声道:“你去将崔先生叫来。”   小莲笑嘻嘻的领命出去了。   南宫烟奇道:“崔先生是什么人?”   叶芷蔚一笑,“他是王爷身边的医师,医术高明,就连宫里的太医都不及他半分。”   “你叫他来做甚?”南宫烟不明所以。   “让他来给你瞧瞧,我也好放心不是。”叶芷蔚别有深意的微笑着。   南宫烟拗不过她,好在她们也不是什么拘谨的大家闺秀,崔先生过来时,小莲拿了药枕放在桌上。   南宫烟把手腕搭在上面。   崔先生半眯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旁的叶芷蔚目光不瞬的看着。   半天过去了,崔先生松开手,让南宫烟换了另一只手腕。   开始时,南宫烟还在笑着,可是换了另一只手诊脉时,她不由得紧张起来。   终于,崔先生将手离开了南宫烟的手腕。   叶芷蔚眸光微闪。“怎么样?”她问崔先生。   “日子有些浅,若是换了宫中的太医只怕没一个能看出来的。”崔先生自负道。   叶芷蔚知道,他完全有自负的本钱,前世风暮寒身边若是没有崔先生相护,只怕他早死多时了,哪里还能有机会与自己相识相知。   南宫烟有些诧异的望着叶芷蔚与崔先生,“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日子有些浅?”   小莲在一旁噗哧一乐,“恭喜文夫人,您大喜啦!”   南宫烟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她将屋里所有人的表情全都看了一个遍,这才带着试探的口吻重复道:“大喜了?是说我么……”   叶芷蔚忍俊不禁,没想到那么伶俐的人儿,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倒是变傻了。   “不是你是谁!”叶芷蔚笑骂道,“这才刚成亲没几天就怀上了,看来文将军很疼你么。”   南宫烟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你……你是说我……”   叶芷蔚跟韩楚楚捂着嘴,看着南宫烟一个劲的笑。   崔先生接了南宫烟赏的红包后又提醒道:“最近切记不可再骑马,也要减少外出乘车,半个月左右可再请太医诊脉。”   南宫烟身边的丫鬟连连道谢,事无巨细的记下来。   叶芷蔚道:“不知文将军现在何处,他若知道此事,定然高兴坏了。”   “本来今天是他休沐,结果宫里突然来人,召他进宫去了。”南宫烟故意板起面孔。   “好啊,原来你是没人陪才跑到我这里来了!”叶芷蔚挖苦道,“既然来了便留在这里用了晚饭再走,我差人给文将军捎个信,到时让他来我这接你回去好了。”   南宫烟本不同意,可是叶芷蔚却极其认真,“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不是还有韩楚楚么。”南宫烟自己倒没有觉得有何地方要担心的。   叶芷蔚瞪了她一眼,“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文将军不来,你就别想走了!”   南宫烟无奈,只得跟韩楚楚留在这里,三人晚上一起用了饭。   可是直到掌灯时分,也没见文天昊到来。   “再派个人去打听下。”叶芷蔚吩咐道,按说临时入宫不会拖的这么久。   半个时辰后有人回来禀道:“文将军已经不在宫中了。”   叶芷蔚愣了愣,看向南宫烟。   南宫烟道:“天昊平时极少有应酬,通常出了宫门便会直接回来,而且他身边还带着小厮,若有什么事,他会让人提前知会我。”   叶芷蔚听了微微点头。   她原本怕的是文天昊去酒楼等处花天酒地,南宫烟现在又是才怀了身子,受不得刺激。   现在听南宫烟这么一说,她的心又重新落回了肚子里。   “那就再等会吧。”   三人闲来无事拿出棋盘对弈,可是每个人的心思都不在棋局上,几个回合下来,就连谁输谁赢都搞不清。   到最后,就连南宫烟也有些坐不住了,几次抬头去看门口。   就在叶芷蔚准备再次差人出去打探文天昊的消息时,忽听院里传来“砰砰”的脚步声,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南宫烟见是文天昊身边的小厮,于是问道:“可是将军回来了?”   那小厮站在门口,全身哆嗦着,听了这话“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夫……夫人……”   见那人这般模样,南宫烟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怎么回事,将军呢?”   “将……将军他……”小厮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叶芷蔚只觉心里咯噔一下,她连忙起身去扶南宫烟,“烟儿姐姐莫要慌,坐下慢慢说。”   南宫烟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就好像根本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越过她,看向门口中跪着的小厮,“将军呢,你说话啊!”她怒声喝道。   小厮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   叶芷蔚的目光自那人的身上掠过,赫然发现,他的衣襟上面尽是深色的水渍。   刚开始她还以为是这小厮弄湿了衣裳,可是门外的风吹进来,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   ☆、第472章 伤重,命悬一线   南宫烟想要推开叶芷蔚,扑向那小厮。   一旁的小莲跟柳烟生怕叶芷蔚被南宫烟失控之下误伤,忙不迭上前阻挡。   “文昊在哪里?他在哪里!”南宫烟质问道。   就在这时,门外进来名近卫军,道:“启禀王妃。文将军找到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眼下南宫烟已经慌的不成样子,韩楚楚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不知所措,只有叶芷蔚还算冷静。   “回王妃。文将军在酒楼吃醉了酒,在半路上与两名酒客发生争执,对方失手伤了文将军。”   “文将军现在何处?”叶芷蔚的目光重新落到那名小厮的衣襟上面,大片的血迹……只怕不是伤了这么简单。   “刚刚进府。”近卫军话音刚落,忽听外面传来丫鬟和婆子的惊呼声。似乎有不少人进了院子。   南宫烟一把推开小莲跟柳烟,大步向院子里奔去。   叶芷蔚哪敢让她自己到处乱跑,于是也很快跟着出了门。   院子里,丫鬟婆子全都站在一旁,两名近卫军抬来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人,衣裳尽被鲜血染红,整个人就像泡在血水里似的。   南宫烟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文昊!”   明明早上离府的时候。他还在对自己微笑,在她耳边戏谑的提及昨夜的缠绵,让她羞的想要伸手去打他。   怎么才一天的功夫,他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文天昊两眼紧闭,温热的血顺着衣襟滴答滴答,不住的滴落在地上。   南宫烟只觉两眼发黑,身子一晃。   “烟儿!”叶芷蔚唤着她,劝慰道,“我已经让人叫了崔先生过来,他妙医圣手,文将军定会没事。”   南宫烟却理也不理她,身子死死的扑在文天昊的身上,不一会功夫,连同她的衣裙也俱都被血染红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是多么期盼告诉他自己怀了孩子。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听到这消息后眼中露出的惊讶与狂喜之色。   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唯只剩下了那片刺目的殷虹……   崔先生过来了,叶芷蔚却是果断的先指向了南宫烟。   这个时候,能保一个是一个,自然要先选择生存几率大些的这个。   崔先生立即意会,自药箱里取出银针,来到南宫烟跟前,一语不发,将银针刺进了她身上的一处穴位当中。   南宫烟身子一震,随后软软的扑倒在文天昊的身上。   “快,把文夫人抬走。”叶芷蔚冷静的吩咐下人,将南宫烟抬进屋后,又把文天昊送进了北边的厢房。   韩楚楚一直跟在南宫烟身边,看几个婆子来来回回的忙着,取来了药丸,用水化开,用勺子一点点的喂进南宫烟的嘴里。   叶芷蔚进来先查看了南宫烟的情况。   “姐姐。文将军情况如何?”韩楚楚紧张道,南宫烟会不会有事,完全取决于文天昊的情况。   叶芷蔚面色阴郁,崔先生在进屋前曾快速查看了下文天昊的脉息,她瞥见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虽然只是一个极微小的动作,却被她看在眼里。   若是连崔先生都没有了办法,只怕文天昊这一次,真是难以回天。   “那边情况暂时还不知道,你先陪着烟儿,她若是醒过来你要多多宽慰她些,莫要让她做出冲动的事情来,一定要随时提醒她,她的肚子里还怀着她与文将军的孩子呢。”池来匠号。   听了这话,韩楚楚的心里也不由得升起不详的感觉来,“我知道了。”   叶芷蔚又嘱咐了南宫烟身边的几个丫鬟一番,低头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南宫烟,心中涌起一股酸楚。   这一世好不容易在一起了,难道一起白首真的就有那么难么?   韩楚楚偷偷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听烟儿姐姐说文将军平日从不去酒楼……今儿怎么会吃醉了酒……”   叶芷蔚眼底渐渐冷意渐凝,只怕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又安慰了韩楚楚几句,便抽身出来,寻了当时跟在文天昊身边的小厮问话。   “凶手可有抓到?”她问。   小厮这时已经脱了那件沾血的衣裳,站在那里仍显得惊魂未定:“抓住了,一共是两个人,已经被人送去了顺天府。”   文天昊武将出身,本身武功就不弱,就算吃醉了酒也绝非是两个普通的酒客就能伤到的。   “文将军为何会去酒楼吃酒?”叶芷蔚问。   “将军才出了宫门不久便遇到以前军中的同僚,他们约请将军去了醉仙楼,将军一共只喝了三杯,便推辞要来摄政王府接他夫人回去,结果在半路上,将军的马撞到了两名路边的酒客,那两人看着就像是个泼皮,缠着将军不放,小的本想上前阻拦,也不知怎么,忽见其中一人拿出刀来,直接就捅在了将军身上……”   叶芷蔚听得连连皱眉。   先不说文天昊的马怎么可能撞到行人,就算是撞到了,普通老百姓见到他那马也会主动赔礼,躲得远远,哪里敢上前纠缠。   若说是喝醉了酒所致,她才不信呢。   真要醉到那种程度,文天昊怎么可能会躲不过那刀。   叶芷蔚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于是吩咐柳烟道,“你去找天舒阁那边,请蔡先生过来。”   她现在脑子里乱的很,她需要一个清醒的人帮他分析一下事情前因后果。   因为她已经隐隐的觉察到,这件事情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主谋,他想要达到的目的,恐怕不只是杀了文天昊这么简单。   北边的厢房门口,下人们出来进去,一个个脚步匆匆,手里端着染血的水盆,时不时将干净的水送进去。   原本为男子诊治时叶芷蔚理应回避,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她已经顾不得那些规矩了,再说这里是摄政王府,她是这里的主子,不管她做什么,下人们都不敢说半个不字。   进到内室,扑面而来的便是浓浓的血气。   崔先生已经让人将文天昊的上衣全都脱了,把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叶芷蔚目光扫了一眼床上,只见文天昊的身上插着一把匕首,自腹腔的右上部刺入,看着甚是骇人。   崔先生见叶芷蔚进来微露惊讶之色,“王妃,此处血气凝重,您不易久待。”   叶芷蔚摆了摆手,“不妨事,你尽管救人便是。”   崔先生又捻起一根银针,刺入文天昊身体的一处穴位上,“血已经暂时止住,只是这刀有些麻烦,拔之,则易引发血喷,不拨,时间久了必死无疑。”      ☆、第473章 线索纷乱如麻   叶芷蔚看着那把插在文天昊身上的匕首,只觉心底的某处一点点变凉,浑身就像浸在冰水里一般。   好不容易这一世文天昊活了下来,与南宫烟成了亲,还刚刚有了孩子。难道他的命就到这里不成?   这一世莫非仍是那样的结局?   崔先生见她脸色不佳担忧道:“王爷如今不在府中,王妃莫要操劳过度,有些事自当看得开些。”   叶芷蔚紧咬着嘴唇,看得开些又怎样。难道这事就这样算了么……   “这事,绝对没完!”她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通报:“木公子过来了。”   叶芷蔚愣了愣,她要找的是蔡先生,怎么文秀书生倒先过来了。   她瞥了一眼床上的文天昊。“文将军就麻烦崔先生了,无论如何,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崔先生一脸为难之色,叹息着,“在下试试看吧。”   叶芷蔚于是先出了屋子,只见文秀书生木修岩站在院里,清瘦的身上仍是穿着他那件半旧的长衫。   叶芷蔚吩咐身边下人,“去取件厚些的大氅过来。”   春夜里仍带着丝丝寒意现在府里忙乱成一团,她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再去派人照顾生病的书呆子。   木修岩见下人拿了大氅过来。神色略有尴尬,“王妃,小生不冷。”   “穿上。”叶芷蔚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问,“蔡先生呢?”   “蔡先生于一个时辰前刚刚离府。”   这几日蔡先生一直都留在天舒阁里,叶芷蔚没想到他竟走的这么巧。   见叶芷蔚脸上露出些遗憾的神色来,木修岩试探道:“不知王妃有何吩咐,小生是否能帮得上忙?”   叶芷蔚再次打量了一番木修岩,虽然此人性格酸腐了些,不过脑子还是非常好用的,要不然风暮寒也不会将他收入麾下。   “你跟我来……”叶芷蔚转身带他进了正屋,并将屋里所有下人全都赶了出去。   “坐吧。”叶芷蔚点指着对面的椅子。   木修岩站在那里不敢坐下,“小生与王妃身份有别,怎可同坐?”   叶芷蔚原本心里就不痛快,木修岩又是这么个德行,她心里的火气蹭地一下就窜上来了。   “我让你坐就坐。哪那么多废话!”她一拍桌子,木修岩惊得白了脸色,最终还是挪到最远的那把椅子上坐定。   叶芷蔚便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跟他详细说了一遍。   木修岩听了皱起眉头,“怎会有这么巧的事,酒醉的文将军被同是醉酒的路人伤到,而且凶手也抓到了,此事看起来倒像是买凶杀人。”   叶芷蔚眼睛不由得一亮,“我也这么想,只是这幕后的买凶之人是谁……现在还难以判断。”   木修岩低头略一思忖:“文将军伤情如何?”   “崔先生正在救治,不过伤势很重,两方面都要准备着些。”   木修岩微微颔首,他知道叶芷蔚所说的两方面是哪些,文将军若是能救得回来还好说,若救不回来,只怕摄政王府也会被卷入其中。   “顺天府那边先派人打探些,让人查查那两个凶手有何来路。”木修岩道。   “我已经安排人去找顺天府尹绍大人了。好歹他以前也帮王爷办过些差,算起来还是自己人。”   “只怕麻烦就在这里。”木修岩托腮思忖,叶芷蔚想等他开口,谁知他竟这么呆呆的坐着,陷入了沉思当中。   叶芷蔚只得陪他干坐着,两人各怀心思,谁也不说话,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柳烟出现在门口,道:“王妃,崔先生请您过去。”   叶芷蔚连忙起身出去了。   柳烟偷眼瞥了下坐在屋里沉默不语的木修岩,也随着叶芷蔚转身离去。   北边厢房中。   叶芷蔚进去的时候,崔先生正在水盆里净手。   “文将军怎么样了?”叶芷蔚急道。   “现如今在下只有一个法子。”崔先生无奈道,“只是会有些伤身,伤好之后恐怕要调养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过来。”   “你快说。”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活命,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以后调养身子的事,命若是都保不住,其他的事全都免谈。   “眼下只能给文将军服用返魂丹,此药可让他的身体陷入假死状态十日左右,在下可在此期间配制好所需的药物,拔出那把匕首。”池来休扛。   前一世,她便是因着服用了返魂丹才侥幸从太子的那一箭下存活了下来,所以对于崔先生的提议,她还是极其信任的。   “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办法?”   崔先生摇了摇头。   “好,那便按你的意思去办。”叶芷蔚果断道。   崔先闻听此言,转身迅速从药箱里取了药出来,放在碗中兑了些药酒,将药化开。   叶芷蔚站在那里,亲眼看着崔先生将药灌进了文天昊的嘴里,然后看着文天昊的呼吸渐渐变弱,最后声息皆无,身体也随之变得冰冷……   叶芷蔚松了口气,崔先生此举为文天昊争得十日活命之机,她也要在这十日内查清幕后真凶,此事决不会就这么轻易了结。   “派人去南宫府,就说我留了烟儿跟文将军在府里过夜。”叶芷蔚找来名近卫军,又亲笔写了一封书信,交到以对方手上,“此信务必你亲手交给南宫老将军,除此之外,你什么也不要说,就算他问起,你只说王妃让他看信便知。”   近卫军领命拿了信离开摄政王府,往南宫将军府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去顺天府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交给叶芷蔚一封绍大人的亲笔信。   叶芷蔚拆了信匆匆看了一遍,气的一把将信摔在桌上。   文秀书生木修岩上前来将信拿了过去,边看边摇头,“果然与小生所料不差分毫,那两人俱已招供,承认是伤了文将军的凶手。”   凶手自己都承认了,顺天府也没办法再查下去。   “看来有人是想将线索断在这里。”叶芷蔚冷笑。   “王妃打算如何查办此事?”木修岩目光不瞬的打量着她。   通常女子遇到这种事都会素手无策,突然间,他竟觉得有些好奇,之前摄政王将府中大权尽数交到她手上,想必她也是有些手段的。   他倒想看看,她要如何应对此事。      ☆、第474章 朝堂流言,君子一诺重千金   兵部。   吴泷缓缓自门口经过,屋里几位官员正在窃窃私语。   “听说羽林军统帅昨日出宫时遇刺,生命垂危啊……”   “嘘……什么遇刺,说是在去摄政王府的半路上吃了酒,跟其他酒客发生争执。被人捅了一刀呢。”   “什么几刀?我听说他中身数十刀!”一名官员眼睛瞪得好像铜铃。   “看样子是活不下去啦,等摄政王回来,只怕这羽林军又要落到他的手上了。”   “我怎么听说这里另有隐情……”   几位官员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吴泷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去。   昨夜里若不是他暗中接到了叶芷蔚的亲笔信。只怕今天他也会被这些流言惊到。   才一夜功夫,各种传闻说的有模有样,且不说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单说这消息的来源就非常可疑。   出了这种事,摄政王府的人是绝对不会到处散播的。叶芷蔚本人自不用说,当初若不是她口风紧,自己怎能安然藏在她的庄子上,存活下来。   他出了兵部,去了锦衣卫处。   “严大人在么?”吴泷问门口的守卫。   守卫将他带到一处屋内,吴泷坐了一会,便见锦衣卫指挥使严岐山走进来。   “什么风把吴大人吹来了。”严岐山笑道,“刚才我险险被人误会成在这里私会佳人了。”   吴泷生得面容娇媚,一双美目更是灿如繁星。要不是穿着官袍,外人只怕会将他错认成女子也说不定。   吴泷对于这种玩笑毫不在意,“想必严大人已经听说过文将军之事了。”   严岐山脸上的笑容收拢了些,颔首道:“消息真假难辨,怕是背后有人想故意扰乱众人视线。”   “关于两名凶犯之事,还要烦请严大人帮忙。”吴泷拱手道。   “好说。”严岐山应承道,“难为摄政王妃想的如此周道,我本以为她那边会方寸大乱,没想到她连夜便通知了我们这些人。”   吴泷想起当年他藏在叶芷蔚的庄上时,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点着指头教训自己的事情来,不由得微微一笑,:“王妃自是与旁人不同。”   严岐山哈哈一笑,两人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晚上吴泷去了城中酒楼。   待了半个时辰左右他起身去了净房,身子踉跄着似乎喝了不少酒,还不忘与偶遇的熟人打招呼。   他刚到了外面净房。整个人突然一扫刚才的醉态,撩起衣襟下摆,闪身窜过墙头。   墙外早有一辆马车待在那里,他径直跳上马车,马车调转车头,直奔摄政王府而去。   摄政王府。   叶芷蔚刚刚被小莲劝着用了些鸡汤,凌钰也听说了南宫烟跟文天昊的事,几次派人过来打听,还亲自过来查看叶芷蔚是否准时用饭。   凌钰刚走不久,柳烟进来悄悄道:“兵部侍郎吴大人来了。”   叶芷蔚立即道:“让他进来。”   柳烟似有些不安,犹豫着,“不如……让吴大人去花厅?”风暮寒如今不在府中,王妃在自个的屋子里见外男,总有些逾越之嫌。   叶芷蔚轻轻叹了口气,“外面现在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摄政王府,尽量少让府里人知道吴泷过来之事。”   “奴婢知道了。”柳烟退了下去。不一会吴泷进了门,站在门口。   叶芷蔚脸色有些苍白,折腾了一天一夜,她又怀着身子,精神未免有些不济。   吴泷看到她这般模样,脸上的笑容渐渐隐了下去,“你没事吧?”他看向她,目光中满是担忧之色。   叶芷蔚苦笑,“我能有什么事,现在有事的人是文将军跟南宫烟。”   她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吴泷也不跟她客气,上来直接坐了,伸手却要去抓她的手腕。   叶芷蔚没想到他竟会有如此大胆的举动,一惊,动作慢了半拍,手腕被他抓住了。   “放手!”叶芷蔚不悦道,她叫他进来是想问他正事。   吴泷抓住她的手腕后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而是皱了皱眉,“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自然的放开她的手后,吴泷起身到了门口,对守在门外的柳烟道:“去让人送个暖手的手炉过来。”   叶芷蔚坐在那里看他婆婆妈妈的吩咐自己丫鬟,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这种时候,府里府外全都要靠她一个人撑着,说不累,那是假的。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希望风暮寒马上回来,就算用不到他出手,只要能陪在自己身边,让她能够在筋疲力尽的时候有个依靠,那便是对她最大的安慰。   外面的丫鬟很快送来了手炉,吴泷接过后转身进屋。   “我已联系了锦衣卫指挥使严大人,他会派人暗中调查顺天府两名凶犯的身份。”吴泷将手炉放在了她的腿上,强迫她将两手放在上面。   “你只管跟我交个底,文将军究竟是死是活,朝中我自有应对。”   手炉渐渐暖热了她的手心,也重新暖热了她微凉的心底。   她凝视着吴泷,乌黑的眸子里闪动着灼灼光华,“我觉得……目前这种情况下,文将军还是死了的好。”   吴泷先是一惊,但当他看清她眼底深处的狡黠时,忽地悟到了什么,“依现在朝中的情形来看,文将军若是死了,摄政王府嫌疑便是最大,文将军先是在来王府途中遇害,而后又被你留在王府过夜救治,想来就算你有一百张口,也难以洗脱嫌疑。”   叶芷蔚冷笑,“既然如此,我就送他们一个便宜。”她倒要看看,朝中谁会第一个跳出来咬住她不放,“我虽然没办法向你交实底,但十日之内,我可保文将军无恙,最后一关他能不能撑过去,就要看天意了。”   崔先生纵使顺利的将刀拨出,还要看文天昊身体的恢复情况,在这个时代,感染与并发症很容易就会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吴泷与叶芷蔚密谈了一个时辰,就连柳烟都不知道吴泷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她进了正屋时,发现叶芷蔚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若要放在平时,她定要把叶芷蔚叫起来,扶她上床歇息,可是因为南宫军和文将军的事,她根本就没法好好休息,现在看她睡了,柳烟不忍打扰,上前为她盖了条毯子,然后悄悄退了出去。池来亩巴。   房门刚刚合上,床柱后的隐影里渐渐浮现出吴泷的身影。   他悄无声息的来到叶芷蔚跟前,探指点中了她的穴位,然后俯身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不管你想要如何,我都会守住你的心愿,就像当初你向我承诺的那样,不管我什么时候掉下水去,你都会将我救上来。   虽然你从未向我索取过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已经把最重要的东西给了你,而且……再也要不回来了。   吴泷轻轻为她盖上锦被,幽暗中,笑容显得有些苦涩。      ☆、第475章 谣言四起,千万别得罪这只黑妖狐   没过几日,文天昊将军去世的消息传了出来。   文将军府上挂起了白灯笼,大街小巷几乎人人都在对此事议论纷纷。   “听说文将军的尸首仍在摄政王府呢。”   “怎么会这样,人死了也不让他入土为安,摄政王府还真是霸道。”   “嘘。你们懂什么,听说文将军死的蹊跷,本来只是被人砍了一刀,怎么一去了摄政王府人就没了……”   “哎。现在朝中摄政王一手遮天,谁敢说半个不字?”   “摄政王不是送莫子国使者离了京城么,这么说现在摄政王府里掌事的是摄政王妃?”   “真没想到……一个女人家竟然也能做出这么狠的事情来……”   消息传到英王府,顾秀婷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让她得意!”她对着镜子小心的将药涂抹在脸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她的脸自从那日在安和宫跌到桥下的乱石滩上刮伤后,养了好些日子也没有痊愈,幸好丽妃娘娘差人给她送来了宫中御医配制的好药,不然这张脸几乎难以出来见人,这些日子就连英王也不到她屋里来了,王府后宅的几位妾室纷纷借机向英王大献殷勤,只把她恨的咬牙切齿。   “王妃,左丞相府来人了。”她的贴身丫鬟小桔进来通传。   顾秀婷将药擦好后又戴好了面纱,这才让人将左丞相府来的管事妈妈带进屋里来。   “见过王妃。”管事妈妈满脸带着笑。   “父亲又有什么事?”不用问她也能猜到。定是父亲又有事吩咐她去做,自从嫁进英王府以来,在她的记忆里,她的这位父亲还从未主动过问她生活上的事,像这次被伤了脸,左丞相也只是差人送来了不少伤药,叮嘱她好好养伤,为的却是怕她因此破了相,被英王嫌弃。   管事妈妈道:“最近外面都在传言文将军之事与摄政王府有关,丞相大人不知英王殿下对此有何看法,王妃您若得空,帮着问上一问。”   顾秀婷傲慢的冷哼一声:“这些日子本妃连英王殿下的面都见不到,如何能让父亲满意?”   管事妈妈一笑,“丞相大人说了,让您最近常去宫中走动,探望丽妃娘娘……”   顾秀婷目光闪烁。好像明白了什么,“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若有了消息,本妃再让人去通知父亲。”   管事妈妈恭敬的施礼后退了下去。   顾秀婷起身唤来外面的丫鬟,“更衣。”   小桔上前道:“王妃,您这是要出府去?”   “嗯,替我梳妆,我要进宫。”   左丞相的意思她完全明白,现在正是扳倒摄政王府的大好时机,风暮寒又恰好不在京中,叶芷蔚一个女人家能懂什么,也难怪会发生这种事情,现在摄政王府已经变成了众矢之的,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连皇帝也要过问此事。   敢如此堂而皇之的残害朝中命官。买凶杀人,不只是皇帝不会饶恕,就连下面的众位官员也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个时候,正是借机夺取宫中势力的大好时机,最近四皇子已经有所行动,五皇子那边貌似还没有什么动静,左丞相见英王一直没有什么表示,不由得暗暗着急。   他将顾秀婷嫁给英王,本身便是有意投靠到英王一方,英王得势,他们一族才能借力发力,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顾秀婷刚离了英王府不久,英王便回来了,早有府里的管事等在那里,上前小声道:“王妃进宫去了。”   英王正在更衣的手不由得一滞,“她何时走的?”   “不到半个时辰。”   英王蹙眉,换好衣裳好独自一人去了王妃院子。   小桔正在收拾顾秀婷挑选完衣裳后留下的一堆乱摊子,忽见英王闪身进了门。   “见过殿下。”小桔急忙施礼。   英王面色微沉,完全不似平日那般温润和善的模样,“王妃最近都见过些什么人?”   小桔犹豫着,似乎不想出卖自己的主子。   英王端详着小桔,“你今年多大了?”   “奴婢十八……”小桔战战兢兢,不知英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池来司才。   “年纪也不小了。”英王淡淡道,“你难道想一直这样跟在王妃身边?”   小桔慌了,她这些年确实已经不想再跟在顾秀婷身边了,她原本是做为陪嫁,跟着顾秀婷进了英王府,可是顾秀婷对她们这些人看的很紧,平时根本不让她们有机会接近英王,更别说什么给她们飞上枝头的机会了。   “殿下所言何意……奴婢……不知……”小桔颤颤巍巍的低着头,紧盯着自己的脚面。   “你若是有中意的人家,可与本王说,本王会给你安排。”   小桔一愣,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英王,“殿下……”   “怎么?你不信本王?”英王突然露出一个微笑,小桔只觉面颊一热,慌乱的芳心乱跳。   “不不,奴婢怎么敢不相信殿下,今天左丞相府来人,要王妃向殿下打听最近关于文将军一案的看法……”   小桔断断续续将今天的事都说了。   英王又问了她些其他的关于顾秀婷的事,小桔也都照实回答。   英王伸手从腰间摘下一块美玉,递到小桔面前,“以后王妃这里不管有什么事,你尽管来告诉本王,出了事自有本王给你做主。”   小桔双手接过那块美玉,心中欢喜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英王返离去,小桔将那块玉紧紧护在胸口,满脸都是喜色。   而英王在出了王妃院子后,却是隐去了脸上的微笑,月华般的眸子越发冰冷。   吴泷自宫中出来,依然是寻了机会,在半路改道,去了摄政王府。   “皇上今天过问了文将军之事,弹劾摄政王的折子都快要堆成山了。”吴泷一边说一边端起叶芷蔚面前的茶杯,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   叶芷蔚蹙起秀眉,“这是我刚才喝过的。”   吴泷眉眼带笑,“我忙了一天,别说是喝水了,到现在连口晌饭都没来得及吃呢。”   叶芷蔚听了立即吩咐小莲去厨房准备饭食。   吴泷一连又喝了两杯茶水,这才舒舒服服的在椅子上坐下,“四皇子最近在朝中活动频繁,不过依我之见,他不像与此事有关。”   “五皇子有何动静?”叶芷蔚问。   吴泷摇了摇头,“最奇怪的就属他了,五皇子竟然对外称染了风寒,闭门不出。英王那边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顾秀婷时常前往后宫,说是去陪丽妃娘娘,想来定是在背后说了你不少坏话。”   看他嗤嗤的笑,叶芷蔚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被人说了坏话,你就这么高兴?”   “我突然想到一个法子,虽然不能立解众围,但足以让人从你身上将视线移开。”   叶芷蔚侧目看着吴泷笑得像只黑妖狐,心中不禁长叹:被这只黑妖狐算计了,只怕顾秀婷这辈子再也不能过的那么逍遥了……   ☆、第476章 翻案,顾秀婷反入陷阱   顾秀婷这几日一有空便会进宫去到丽妃娘娘宫中。   美其名曰是探望丽妃,陪她说话解闷,可实则她却是不断在丽妃耳边吹风,说起自己是如何被叶芷蔚陷害,伤了脸。受了委屈之类。   皇上那里一直压着众臣的折子,众人开始只是以为皇帝病重,无法处理朝政,于是纷纷提出要两位丞相协同皇子共同理政。   皇帝一直对众臣避之不见,于是众臣又想出另一招:请辞。   一时间。朝中重臣纷纷称病,或向皇上递交请辞信,要求辞官返乡。   皇帝派了刘公公去了趟摄政王府,至于刘公公与摄政王妃说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不过他们唯一知道的是,刘公公回了宫后,皇帝竟然将他们的请辞信全都批了下来。   这一下,不少人都傻了眼。   他们只不过是想以此要挟皇上,逼他撤了摄政王的大权。可是皇帝倒好,直接让他们回家养老去了。   众臣聚在一起纷纷商议对策,可是还没等拿出个主意来,顺天府突然暴出新消息:杀害文将军的两名凶犯改了口供,招出他们乃是受人指使,与军中人窜通,杀害文将军,以此来陷害摄政王。   消息一传出,宫里宫外全都像炸了锅似的。   前些日子还一边倒,骂着摄政王府的那些百姓。全都想起了以前威武将军的好来,都在骂那背后凶手不得好死。   消息传出来,还没用一日便已是尽人皆知。   英王府里也得到了消息,就连最下等的打杂的仆役都听说了此事。   顾秀婷听说此事后惊得坐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怎么可能,文将军之事竟然摄政王无关?”她好不容易才找到足以让对方万劫不复的机会,却没想到对方只凭顺天府的一纸口供就将事态扭转过来。   小桔紧张道:“现在外面百姓都在说摄政王府此次是受人陷害,就连锦衣卫也介入开始调查了呢。”   顾秀婷紧咬着嘴唇,她本以为只要能得了丽妃的同情,便能借对方劝说动英王,跟她的父亲合作。   谁不想要那皇位呢,英王若是能登帝位,那她日后便是皇后!   “王妃,奴婢今儿从前院过时,无意间听下人说起一件事。”小桔低眉顺目道,“只是……不知当不当说……”池医亩巴。   顾秀婷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什么事,你快说。”   小桔缩着肩膀,似乎十分害怕,“奴婢经过时,前院的下人说英王殿下因为王妃的事被太后责骂了,殿下回来后发了很大的火,曾提了一句……说他……他要休妻。”   顾秀婷猛地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小桔。   小桔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奴婢绝不敢有半句虚言,不信您可以问问院里的婆子,她们当时也听见了……”   “啪!”的一声,顾秀婷一巴掌抽在了小桔的脸上。   小桔身子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王妃息怒……”   顾秀婷龇目欲裂,牙齿不住打战,厉声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现在才说,莫非是想等我拿到休书好来看我的笑话不成!”   “奴婢没有……”小桔哭道,“这话奴婢也是听来的。”   顾秀婷站起来,手脚全都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她不相信,英王会说出这种话来。   她可是左丞相府的嫡女,当初风风光光的被八抬大轿抬进府来,怎么可能一张休书就把她赶走。   太后责骂了英王?   对,叶芷蔚那贱人是太后的义女,太后自然要帮着她。   顾秀婷一咬牙,对小桔道,“你去,把前院的下人叫来,我要当面问个清楚。”   小桔抹着眼泪出去了。   顾秀婷怒冲冲挥手将桌上的茶壶打翻在地,她不过是说了几句叶芷蔚的坏话,更何况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也算不得是什么坏话,只是落井下石罢了。   小桔出门没多久,外面有人通传,“丞相府来人了。”   定是左丞相府也收到了消息,所以父亲派人来问了。   顾秀婷越想心中越气,其中还夹杂着恐惧与担忧,眼下她最需要的就是左丞相府的支持,英王若是真敢有休妻的打算,他也要同时面临与左丞相府翻脸的可能。   进屋来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打扮的很贵气,顾秀婷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娘……”她软软的叫了声,扑向了那妇人。   丞相夫人进了屋来,搂着顾秀婷脸上露出些悲戚之色。   “娘,您怎么过来了?”哭了一会顾秀婷突然道。   “事关重大,要不是你父亲不方便来英王府,他本是想自己前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顾秀婷心里顿时紧张起来,难道英王打算休妻之事已经告知了左丞相府不成?   丞相夫人叹了口气,“最近你父亲政事不利,反被皇帝将了一军,现在皇帝批了他请辞的折子,他左右为难,他让我过来知会你,最近千万不要再搀和到摄政王府的事情里去。”   “为何?”顾秀婷的心里却是想着,晚了,她早就搀和进去了。   “锦衣卫开始调查文将军的案子,所有与摄政王府有过节的人都会受到盘查,你前阵在安和宫又恰好与摄政王妃起了争执伤了脸,所以现在就连英王也被锦衣卫盯上了,你好自为之,千万不要卷进这里面去,不然英王定会受到牵连。”   顾秀婷只觉胸口一阵气闷,全身的血都冷了。   “文将军不是死了么?现在凶犯才改口供,莫不是被重刑所迫,这事也有可能是假的……”顾秀婷强辩道,从她的心里,仍然不想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丞相夫人听出她话里的迟疑,不由紧张道:“不管是不是用了重刑,这件与我们半点关系也没有,犯不上惹一身的腥,你千万不要再说摄政王妃的坏话,不然定会被别有用心之人赖到头上。”   顾秀婷面如白纸。   她在安和宫与叶芷蔚的争执不少人都是亲眼所见,而且当时欣颐郡主也在场,她将两人都得罪了个透,这样一来,不少人都会相信杀害文将军之事与英王府有关。   “娘!只怕是……已经晚了……”顾秀婷突然失控般的大哭起来,“他们一定会怀疑到我的身上,听说今天太后还责骂了英王殿下,他说要休掉我……”   丞相夫人惊讶的看着她的女儿,一时间也白了脸。     ☆、第477章 文昊,我们有孩子了   摄政王府。   叶芷蔚靠在软塌上,听文秀书生木修岩跟她说起他这几日在城中打探来的消息。   木修岩身着青衣布衫,一副算命先生的打扮,这几天他一直都在京各处转悠,听来了不少小道消息。   稍晚时分。吴泷也赶来,“锦衣卫捉了那几个陪同文将军饮酒的军士,他们供出当晚在文将军的酒里掺了东西。”   难怪文将军会被两个普通人用利器伤到。   叶芷蔚眸光深暗,“可有查出幕后的指使?”   “锦衣卫的手段比顺天府犀利得多。他们若是不说只怕连死都成了奢望,不过他们也不认得指使他们的人,只说那人许了他们日后在军中升职。”   叶芷蔚冷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他们竟会答应?”   “其实也不算是全然不认得。”吴泷故意卖了个关子。“有人称曾在四皇子府外见过此人。”   “四皇子的人?”叶芷蔚有些不相信,看向一旁还没有离开的木修岩。   木修岩也轻轻摇了摇头,“依小生之见,四皇子徒有其表,难成大事,想必他也是被人陷害了。”   若真是他背后指使,怎么可能会让人在他府门前撞见。   “好个此地无银三百两。”叶芷蔚冷笑,“若不是四皇子,英王也无嫌疑的话。剩下的就只有……”   吴泷挑了挑眉,“依我看,极有可能。”   木修岩也点头附和。   叶芷蔚叹了口气,他们全都心有灵犀,只可惜,他们没有证据,无法指证幕后之人。   “王妃莫急,再过些日子,王爷就会回来了。”小莲安慰道。   叶芷蔚这才想起,风暮寒走了已经快有两个月了。   众人正说着话,忽见柳烟挑了帘子兴冲冲跑进来。   “王妃!快……文将军醒了!”   叶芷蔚腾地一下坐直身子,手里的茶水溅了一身。   “王妃,您慢着些。”小莲急道。   叶芷蔚根本顾不上这些,连湿了的衣裳也来不及换,下了地便往外走。   吴泷跟木修岩跟在后面,众人一块去了北边的厢房。   南宫烟站在门口中。眼睛红红的,下颌明显尖了,脸颊也清瘦了下去,叶芷蔚见了心中不忍。   这些日子她虽然劝南宫烟去休息,可她根本不肯离开文天昊。   崔先生只用了三天时间备齐了所需的药物,为文天昊拔出了胸口的匕首。   第十天返魂丹药效结束后,文天昊的情况一直忽好忽坏,几次都险些不成了,南宫烟守在床边一步也不肯离开,就连晚上都不敢合眼,生怕她见不到他最后一面。   叶芷蔚无法,只好让崔先生为她配了不少保胎安神的汤药,每天逼着南宫烟喝下去。   “差人去南宫府,将好消息告诉老将军。”叶芷蔚吩咐道,“切记不可让其他人知晓!”这出戏还没有演完,文天昊只有活着。接下来才有可能找到幕后真凶的证据。   “算了,还是我去跑一趟吧。”吴泷突然道,“正好我有事情要找南宫老将军。”池豆共划。   吴泷去的话,叶芷蔚最是放心不过,于是点头应了。   “蔚儿……”南宫烟突然跪了下去,把叶芷蔚吓了一跳。   “烟儿姐姐,你这是做甚!”她一把抓住南宫烟的胳膊,强行将她拽起来,“我们之间从来不兴这个,你可别折煞我了。”她打趣着,心里却跟她同喜同悲,险些红了眼眶。   木修岩站在那里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便寻了借口也回去了。   “要不是崔先生,天昊真就回不来了。”南宫烟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落下来。   “傻瓜,现在文将军醒了,你应该高兴才对,哭个什么劲。”叶芷蔚安慰道。   两人一同进了里屋,文天昊躺在床上,胸口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被子搭在他的腹部,露出上半身古铜色的皮肤。   听到门口的声音,他向这边转过头来,微微张了张嘴,可是却没有发出声音。   叶芷蔚紧走几步,上前来,“莫要开口,以后有的事让你说话的时候。”   文天昊目光闪动几下,最后越过她,落在了南宫烟的身上。   崔先生过来又查了次脉息,细细叮嘱了一番,便出去了。   叶芷蔚也不好在这里久待,安慰南宫烟道,“文将军只要醒过来便没有大碍,以后便是要好好养着,以前你总是欺负他,现在可是要你来偿还的时候了。”   南宫烟破啼为笑,笑里却仍带着泪。   叶芷蔚突然凑到她耳边,低声问:“他可知道你有孕之事?”   南宫烟含泪摇首,文天昊才醒过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虽然他说不出话来,但她完全能感觉得出他目光中的关切与责备之意,他醒过来第一件事不是在担心着自己,而是怪她瘦了,憔悴成这般模样。   “告诉他吧。”叶芷蔚小声道。   “我怕他会恼我……”没见过怀了子嗣的还这么操劳。   “你连命都愿意交给他,他又怎么会真心怪你。”前世,你宁愿死后化为泥土也要留在他身边,还怕什么责怪。   叶芷蔚笑着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了南宫烟跟文天昊。   文天昊静静的看着她,轻蹙起眉头。   南宫烟心中一惊,忙上前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文天昊嘴唇翕动几下,他现在虚弱的连话也说不出来,可是他却想赶她去休息,不忍看她眼底那满是血丝的殷虹。   “天昊。”南宫烟哽咽着握住了他的手,以往她总是吼他,笑话他,拿他取笑,可是他却总是让着自己,纵容自己,从来都是那个傻笑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   “我们有孩子了……”她缓缓俯身,将脸贴在他的脸颊侧面,哭得两肩耸动。   文天昊目光瞬时睁大。   南宫烟不敢抬头,只是一味的贴在他的脸上,“别气我,我只是害怕你自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   她感觉到文天昊唇角扯动,似乎露出了微笑。   可是她也分明感觉到,自他眼角浸出的水渍跟她的眼泪混在一起,分不清哪颗是他的,哪颗是她的……   ☆、第478章 你不伸脸过来,没人会打你   英王府。   在顾秀婷颓然的坐在屋里,小桔走进来小心翼翼地看向她,“王妃,英王殿下又进宫去了……听说好像是丽妃娘娘那边出了什么事……”   顾秀婷猛地抬起头来,她才不相信丽妃会出什么事。虽说丽妃自上次大病一场后再没恢复过来,不过也不像是要死的模样,一定是英王去跟她商议要休自己的事情了。   “快……更衣,我也要进宫……”顾秀婷慌张地站起来。如果她真的被休了,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出现在别人面前……   她想着这些,心里不觉寸寸冰凉。   “听说是太后召见了丽妃娘娘,不知对娘娘说了什么。这才差了宫人请殿下过去。”小桔解释道。   顾秀婷心里刚稍稍松了口气,但想起太后之前训斥英王的事情来,一颗心不由得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不,我还是要进宫去。”   小桔不再阻止,服侍了她更衣,匆匆乘了马车往宫里而去。池豆池技。   安和宫。   顾秀婷先是去了丽妃宫中,不想却扑了个空,听宫人说丽妃娘娘跟英王都在安和宫这边,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赶来了。   她向殿外站着的宫女打听,“英王殿下可在这边?”   宫人规规矩矩的行礼,就连眼睛都不抬一下,“是,才过来不久。”   隐隐的,她似乎听到殿内传来说话声,那声音有些熟悉。   “还有谁在里面?”她紧张的问。   “丽妃娘娘跟宁逸郡主都在。”   顾秀婷只觉头皮瞬间像炸开一般。   叶芷蔚这个贱人也在!   她在做什么,难道她是故意来太后面前告状?   不行!她绝不能被叶芷蔚吓倒,只要她一口咬定文将军的事与她无关,是被人冤枉的,就算是太后也不可能强往她头上强加罪名,反正文将军已死,死无对证,而且她的身后还有左丞相府撑腰呢。   宫人进去替她禀报,不多时,胡公公出来。引了她进殿去。   殿内漂浮着浓重的檀香气味,太后靠在软榻上,面沉似水,丽妃危襟正坐,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神色,英王坐在丽妃对面,微蹙眉头。   叶芷蔚则坐在太后身边的矮凳上,扬着小脸,满脸的哀怨表情,正在说着什么。   顾秀婷的心咯噔一下,心忖:定是她先一步在说自己的坏话了。   原本她还想着先寻个时机,然后再痛苦流涕的当着英王的面表白一番,就算英王再恼她,两人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夫妻,她不相信他会这么狠心的就真休了自己。   这样想着,她快步来到太后跟前。行了礼。   这里面就属她辈份最低,就连叶芷蔚都要算是英王的皇姑,顾秀婷暗暗咬着牙,也向她施礼。   “英王妃气色看起来有些差。”叶芷蔚故作关心道。   虚伪!   顾秀婷心里恨恨骂道。   太后撩起眼皮,瞟了顾秀婷一眼,低哼一声:“坐吧。”   顾秀婷坐在了丽妃的身边。   一侧的香炉里飘起袅袅清烟,大殿里重新响起叶芷蔚的说话声。   “本以为文将军已经是不成了,那边府里都挂起了白,可谁知苍天有眼,这都进到棺材里的人,愣是活了过来……”   顾秀婷呆呆的瞪着眼睛。   她听到了什么?文将军活过来了……这……这与外界的传言怎么不符啊?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这样也好,可以洗脱了她的嫌疑,英王也不至于再受她的连累,只是父亲那边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可要快些把这消息传出去才行。   想到这里,她坐着的身子扭了扭。   丽妃不满的看向她,训斥道:“平时的规矩都是怎么学的,怎么连坐都坐不好?”   顾秀婷刚想解释,忽见太后锐利的目光投射过来,她将心一横,袖子里的手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的她眼圈瞬时红了,“臣妾觉得委屈,这些日子本想来陪着母妃,不想却被外人误会了,结果还让人以为臣妾跟摄政王妃有过节,又听府里人说殿下他要因此而休了臣妾……”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真的掉下来了。   大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叶芷蔚也住了口,就连英王也向顾秀婷这边看过来,眼中满是失望的神色。   顾秀婷头也不敢抬,话已出口,万万没有收回去的可能,所以她只得硬着头皮,开始哭诉她的委屈。   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太后异常安静的听顾秀婷说完,手指细细捻着指间的佛珠。   “这么说,你是觉得自己受了冤枉,所以到哀家这里来抱屈了?”   顾秀婷擦了擦眼角,“臣妾不敢,只是现在外面都在传言幕后指使买凶杀人,臣妾也不知得罪了谁,没得将臣妾跟那歹人比在一块,还连累了英王殿下恼了臣妾……”   太后突然冷笑一声,“本来以为你出身左丞相府,是个明白人,不想也跟那些庸粉俗脂一般,只会拈酸吃醋,看来英王当初这门婚事本就是个错误。”   丽妃在一旁听了瞬时白了脸,咬着嘴唇低下头来,“您说的是,都是臣妾的错,没有好好给英王物色个好的贤内助。”   听了这话,顾秀婷惊出一身的冷汗,怎么现在就连丽妃娘娘也站在太后一边了。   是不是叶芷蔚在她来之前说了什么……她不由得看向静静坐在太后身边的叶芷蔚。   叶芷蔚一手放在自己凸起的肚子上,神态安逸,微垂着眼睛,好像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摄政王奉旨护送莫子国使者归国,最近朝政本就无人打理,幸好国家安定,边疆无忧,摄政王妃又怀着身子,里里外外摄政王府都要她一个人管着,还要照应着她的婆婆,本就不易,你就算不能帮着她,也至少不应再乱上加乱。”太后冷冷的声音回响在大殿之上,显得有些刺耳。   “你再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揪着摄政王妃以前与英王的婚约不放,借机闹事,还在宫里四处传播摄政王府的传言,你还觉得委屈?那摄政王妃的委屈要找谁说去!”   “你娘家借机闹事,带着朝臣逼迫皇上免除摄政王的大权,你们顾府上窜下跳以为别人都是瞎的么,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今儿哀家本想给你留些脸面,可是你自己非要伸过脸来让人打,哀家也没办法。”   就在这时,英王忽然站起身来,拱手向太后道:“求太后成全。”   太后瞥了一眼顾秀婷,微叹了口气,对英王道:“此事先不急,你回去再想仔细些吧。”   顾秀婷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了安和宫的,两腿完全不听使唤,英王就走在她面前不远处,但那身影却仿佛离她越来越远……   被休?她以前总是嘲笑那些被人休弃的女子,没想到有一天,这个报应会落在她自己身上。   不行!   她抖着手自发间抽下一只发簪死死握在手里,她绝不能让英王休了她,哪怕她以死相逼!     ☆、第479章 史上第一作女,摄政王返京   丽妃跟英王等人出了大殿,殿内只剩下了叶芷蔚跟太后两个人。   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叶芷蔚知道刚才太后虽然当着她的面斥责顾秀婷,但那并不是因为她的面子大,或是太后真心疼爱她的义女之类,只是因着顾秀婷的所作所为。伤了皇室的面子,连累到了英王的名誉。   英王原本在剩下的三位皇子中,最有争得皇位的希望,可是他却偏偏有这么一位正妃。   就算她身后有着左丞相府撑腰。可是她本身的气度却不够一位皇后的资格,若是真有一天这皇后之位落在顾秀婷的头上,只怕后宫将永远宁日。   这是太后不想看到的,现在就连丽妃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所以她也开始倾向于休掉顾秀婷。   太后慢慢捻着手里的佛珠。声音幽远而空洞,好像从天外传来的一般,“若不是摄政王权倾一时,也不会引来这些麻烦。”   叶芷蔚心中不由得一动:太后这是在故意敲打她,让她明白就算权力再大,也不能盖过皇室的风头。   她心中冷笑,想要自己的猎犬替自己卖命,却又舍不得给肉吃,你当别人都是傻子么!   面上。她却谦虚的一笑,“太后说的是,臣女最喜欢南方的气候,早些时候,曾跟王爷说起过,王爷答应臣女待新帝继位之后便带臣女跟母亲一同南下,寻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住下……”   叶芷蔚说的一派神色向往,太后却是惊讶不已。   “摄政王真的答应你了?”   “是,王爷自幼便入了军营,早些年也吃了不少苦,要是真能退下来,自当好好的过我们自己喜欢的日子。”   太后愣了愣,她原本只是想暗中警告对方,不要过于迷恋权势,没想到她这义女倒好,直接撂了挑子。要跟摄政王南下隐居。   这可怎么行,就算新帝继位,朝中也少不了风暮寒的力量,有他在,那些军队才会听从调遣,文臣武将才会乖乖就范。   他要是真的走了,只怕用不了几天,朝中各势力就要乱起来了。   太后尴尬的清咳几声,“去散散心也是好的,只是男人还应以事业为重。”   叶芷蔚心中小人满脸不屑之色:什么以事业为重,屁!刚才你怎么不说这话。   太后见她不言语,于是主动道:“难得哀家好不容易找了你这么个贴心的义女,你就这么忍心走了把哀家一个人丢在这?以后谁来陪哀家说话……”说着说着,太后的声音哽咽起来。   叶芷蔚不得不承认,宫中最大的奥斯卡奖,绝对非这位太后老人家莫属。   什么皇后。什么丽妃,全都弱爆了!   就这份煽情,就连她都险险被感动了。   她只好拿着肉麻当感情,说了些好话,哄得太后又高兴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进来名小内侍,跪在门口道:“启禀太后,英王妃跟英王殿下在外面吵了起来,英王妃一时冲动,拿了簪子说要自尽,丽妃娘娘想去阻拦,结果被英王妃推倒,晕过去了,英王大怒,丢下英王妃带着丽妃娘娘自个走了……”   叶芷蔚听了这话惊圆睁二目,心中小人挑起大指:顾秀婷,你果然称得上是第一作女!   太后的脸色立即阴沉下来,“英王妃现在何处?”   “英王妃刚才不小心用暂时划伤了自己的脖子,这会正在闹着要跳湖呢,下面几个宫女正在拦着……”   “谁也不用拦着。”太后冷哼一声,“你去找几个人去,把她给我丢出去,告诉她,要死让她别处死去,别脏了哀家的安和宫。”   “是。”内侍应声退了出去。   叶芷蔚心中小人笑得打跌,顾秀婷这一次可是失算了。   她原想着用这最后一招博取英王对她的同情,可是却让丽妃娘娘给搅了。   英王与丽妃的关系最为紧密,丽妃装作晕倒,英王焉有不动怒之理?   内侍走后,太后紧绷着面孔,突然冒出一句:“看来是该立新帝了,不然这宫里宫外没个消停的时候。”   叶芷蔚不动声色,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袖栏边。   立新帝之事与她无关,她才不多嘴多舌呢,太后已经对风暮寒有所忌讳,只是碍于朝中少不了他来把持,所以又不敢动他。   太后自说自话了一会,见叶芷蔚始终不开口,于是也打住了话头,气氛渐渐有些冷场。池豆丸才。   就在叶芷蔚心里琢磨着要告辞的时候,胡公公突然颠颠的跑了进来。   “太后……摄政王……返京啦……”他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   叶芷蔚心中顿觉狂喜,可是胡公公接下来的话却让她险些咬了舌头。   “摄政王刚进了城便去了左丞相府,将左丞相府门外的匾额给砸了!”   太后愣愣的半天才回过神来,“什么?”   胡公公苦着脸,“摄政王他砸了左丞相府门外的匾额,还把左丞相府里的三位公子给打了。”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扶额叹息。   府门外的匾额就相当于这家人的脸面,风暮寒此举如同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他们的脸。   太后转头看向叶芷蔚。   叶芷蔚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诚惶诚恐,“太后……这……这可如何是好?”   太后紧抿的嘴唇,喃喃道:“他是在为你出气……”   叶芷蔚心底不由得一热。   这些天来,她的那些担心与惶恐,与之相比,仿佛全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了。   “臣女先回去了……”她站起来道。   太后点了点头,“左丞相府也该受些教训,没得做臣子的还要威胁到皇帝头上去。”   叶芷蔚向太后施礼,装作没有听见太后最后这句话,返身出了安和宫。   胡公公亲自护送她出宫。   刚刚出了宫门,叶芷蔚便见川明带着十来名近卫军等在那儿。   川明一直跟随在风暮寒身边,离京也有两个多月,现在突然间看到他,竟让她有种亲切的感觉。   “属下见过王妃。”川明拱手施礼,“属下奉王爷之命护送王妃回府。”   叶芷蔚向他笑了笑,“你们路上还顺利么?”   川明拱手道:“承王妃您吉言,一切都还顺利。”   叶芷蔚上了马车,川明等人纷纷上马,调转车头往摄政王方向去了。   胡公公站在宫门口看着,身边的小内侍赞叹道:“没想到摄政王也会疼人。”   胡公公瞪了他一眼,“这话轮不到你来说。”   小内侍吓的缩了缩肩膀,躲到一边去了。   这时自宫外的大路上快马跑来一名侍卫,翻身下马,急急到宫门前道:“属下是英王府上的侍卫,求见丽妃娘娘!”   胡公公在一旁有些诧异,英王殿下才刚刚回府,怎么又打发人来求见丽妃了。   只听那名英王府的侍卫接着道:“摄政王带人去了英王府,把英王殿下给打了……      ☆、第480章 莫触凌钰底线,王爷归府   叶芷蔚是在回了摄政王府后才知道风暮寒去了英王府。   南宫烟跟文天昊仍在府上住着没走,听到这消息南宫烟笑得畅快,“该打,谁让他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欺负咱们蔚儿。”   叶芷蔚苦笑道:“这才刚刚回来就惹了事。明日朝中不知该有多少折子在等了他了。”   “怕什么,反正这些日子弹劾他的也不少了,再多又何防。”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咬人。   “你们总是有理。”叶芷蔚只有苦笑的份,她知道风暮寒是为了谁才出的手,可是她真的有些担心。英王的身份是皇子,现在风暮寒与他正面起了冲突,只怕在后宫,她又要多了一个正面的敌人,丽妃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我吩咐大厨房准备了些酒菜,你们晚上都想吃什么?”叶芷蔚故意岔开了话题。   文天昊这几日虽然恢复的不错,但是有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崔先生的药方对很多东西都要忌口。   “我想吃你这里的麻油鸭。”南宫烟抢在他前面道。“上次你让人捎了些给我,味道不错,我记得你母亲院里还养着好多麻鸭……”   南宫烟话音未落,叶芷蔚已经一个箭步扑了上去,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慎言……慎言……”叶芷蔚小声道,“烟儿姐姐,你以后千万不可以我母亲面前提起这事……”   南宫烟惊讶的眨着眼睛,不明所以。   只有叶芷蔚知道,平日里慈祥无害的凌钰是如何的疼爱她的那些个小宝贝的,可是每当有人提起要把她的那些宝贝吃掉的时候,她就会分分秒黑化——那可怕的程度……足以让任何人都明白风暮寒的脾气是怎么来的了。   叶芷蔚下去安排厨房准备饭食,带着小莲回来的途中远远见到吴泷出了天舒阁,往正屋这边过来,想来他也是知道了风暮寒回京的消息,所以才留在了府里。   叶芷蔚迎着他走过去,还没等来到近前,突然自一边的小路上过来了一个女子,正好拦在了吴泷的面前。   “王妃!”小莲低低的惊呼了一声。   “嘘……”叶芷蔚一把拽着小莲躲进了路边的树丛后。   吴泷略有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你是……”   那女子向着吴泷盈盈施礼:“小女楚楚,见过吴公子。”   吴泷这才想起当日南宫烟大婚时,他曾帮着叶芷蔚救过一个女子。   他笑道:“韩小姐的病如今可有起色?”   韩楚楚神色平静,“此症不好医,只能好好养着就是了。”   吴泷上下打量着她。一双美目熠熠生辉,“不知韩小姐拦在路上,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韩楚楚微微颔首,“是,小女有一事想问恩公。”   吴泷讪讪的摆了摆手,“什么恩公,那日不过是随手而已,我最见不得美人受苦……”   韩楚楚微微一笑,“小女想问吴公子,那日蔚儿姐姐的金簪是否还在公子身上。”   此言一出,吴泷瞬间愣在那里。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根本没想到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脸上的笑容微微收了收。吴泷正色看向韩楚楚,“不知韩小姐此言何意?”   “小女以为吴公子定是忘记了将它还给姐姐,所以才一直带在身上,我说的是也不是?”池边肝划。   吴泷嘴唇翕动几下,他想不承认,可是那金簪确实现在就在他身上,他若是承认,只怕要是让叶芷蔚知道了,他难以再面对她。   “韩的小姐的意思是……”   “既然姐姐早已忘记了,吴公子也是亦然,不如就让我做这个中间人好了,吴公子可以把金簪交给我,再由我还给姐姐。”   吴泷定定的凝视着韩楚楚,半晌无语。   对于女子,他向来看得清楚,只要从她们的眼睛里,他就能够读懂她们的想法。   可是眼前的这个女子,她虽然状似弱不禁风,可是眼底却露着无惧,她也直视着他。   好有趣的女子。   吴泷试探道:“你究竟有何企图?”   韩楚楚直言道:“此物不易留在吴公子手上,不如由我来帮忙,日后大家见了面仍是朋友。”   吴泷忽地一笑,“好个仍是朋友。”说着他自怀里将叶芷蔚的金簪掏出来。   “你是指这支么?”   韩楚楚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正是。”   她伸出双手去接,吴泷的手递过去,但却停在了半空。   “为何我总觉得你是另有企图……”吴泷美目微凛道。   韩楚楚一笑,“吴公子说对了,小女也有小女的打算。”   吴泷好奇道,“你想如何?”   韩楚楚大大方方的从他手上将金簪取走,“此物以后便由我替姐姐保管了。”说着她将金簪收入了怀中。   吴泷一时无语,没想到她将这东西要去后却是要自己留着,“你就不怕我告诉王妃?”   “你就是告诉了我也不怕。”韩楚楚开心的笑着,“因为我喜欢姐姐……”   吴泷站在那里,顿觉无语,“你是女孩子。”   “小女知道。”韩楚楚黯然道,“可是已经晚了,姐姐那时装扮成红衣公子,已经将小女的心骗了去。”   躲在树丛后的小莲轻轻拉了拉叶芷蔚的衣角,表情怪异,“王妃……这事您可要负责啊。”   叶芷蔚气的想一脚将小莲踹到外面去,负责?负责个大头鬼!她穿男装不过是为了方便,没想到竟变成了一段孽缘。   “快走!”叶芷蔚拉着小莲离开了树丛,逃也似的顺着另一条路回去了。   稍晚些时候,叶芷蔚正在屋里指挥下人们摆饭,听到院里响起丫鬟的问安声:“见过王爷。”   叶芷蔚几步来到门口,刚挑起一半帘子便见风暮寒穿着盘龙锦袍走进院中。   身后的披风半掩在左侧的肩上,头上束着的玉冠被院里的灯笼映得忽明忽暗,连同他那妖冷的面容也仿佛罩在一层雾气里似的,让她看不真切。   见她挑了帘子站在门口,风暮寒在台阶下停住脚步,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仰头瞧着她。   廊下的灯笼在风中晃动着,朦胧光线撒在叶芷蔚的脸上,她那双乌黑闪亮的眸子被照得宛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乌黑的鬓发依在半挑的绣竹门帘上,没来由的让人心生几分清凉之感,让他一路烦躁不已的心绪霎时间平静下来。   叶芷蔚笑眼弯弯,“你回来了。”   风暮寒看着她,心里有根弦猛地动了一下,他几步迈上台阶,一把便将她抱进了怀里……   ☆、第481章 失踪的莫子国使者   叶芷蔚一手还挑着门帘,整个人就被他搂进了怀里。   屋里屋外的下人全都低下头,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风暮寒的手搂的很紧,紧的让她有些担心生怕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正想开口,他的手却突然又松了些。   她抬起头。他的唇却正好落了下来,吻在了她的脸颊上面,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薇儿,有没有想为夫?”熟悉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似乎隐隐带着笑意。   叶芷蔚不禁有些好笑。轻轻用手推了推他,“我又不是小孩子,一会瞧不见你就怕的要哭。”   风暮寒放开她,却是拉着她的手一起进了屋。   “我已经让人烧好了热水,要不要先洗一洗?”光是看着他这一身的衣裳就知道他这一路赶的有多急,披风上面落了好多尘土。   风暮寒到屏风后将披风脱了,“先洗洗吧。”   叶芷蔚本想唤丫鬟去取风暮寒替换的衣裳来,可是这些小丫头们鬼的很。一见王爷回来就跑的不见踪影,她只好自己取了衣裳送进去。   风暮寒背着身靠在浴桶边,头向后扬着,一动不动。   叶芷蔚将衣裳放下后原本想离开,看了他一眼后下意识的感到似有不妥,她向这边走了两步。   “暮寒?”她轻轻唤了声。   结果她看到风暮寒浑身一震,就像被惊醒似的,转过头来。   叶芷蔚的心里不由得一软,上前挽起衣袖,装做毫不知情的模样道,“我来帮你洗头。”   风暮寒“嗯”了一声。语气舒缓不似在外人面前那般犀利,“为夫先小睡片刻……”话只说了一半,人已然睡了过去——   叶芷蔚手下动作放轻,帮他洗了头发,又冲用温水冲净了。   果然只是片刻功夫,风暮寒就醒了过来,“晚上为夫还有些事情要找蔡先生他们商议,你先睡,不要等我了。”   叶芷蔚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而是拿过干净的浴布递过去。   晚饭很丰盛,叶芷蔚只留了小莲跟柳烟在屋里伺候着。   风暮寒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中央的那只麻油鸭,狭长的眼尾向上扬起。“这难道是母亲院子里养的那只么?”   叶芷蔚“噗哧”一下笑出声来,“你敢动母亲的那些小宝贝试试?包你被她用鸡毛掸子打出来。”   风暮寒用筷子夹起一块,在眼前端详着,“这么说你试过了?”   叶芷蔚笑的不行,“我哪敢啊,每次我去母亲那院子,她都紧盯着我呢。”   风暮寒看她笑颜如花,将筷子夹的麻油鸭放进了她的碗里。   “你不尝尝?”叶芷蔚问。   风暮寒幽幽冒出一句,“太甜。”   叶芷蔚撇嘴,这家伙好像一直都不喜欢太甜的食物。   用过了晚饭,风暮寒直接去了北边厢房,去见文天昊。   南宫烟则过来陪叶芷蔚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商议着风暮寒回来后,他们也要准备回文将军府去了。   叶芷蔚将要准备的马车跟所需的药物全都列出了单子,交到南宫烟手上。   两人又说了会话,有下人过来通报,“王爷去了天舒阁,文将军寻夫人回去……”   叶芷蔚一脸坏笑的向南宫烟挤了挤眼睛,“看吧,才一会不见就想的要命,到处寻你呢。”   南宫烟又羞又恼,却奈何她不得,只好跟着下人回去照顾文天昊去了。   叶芷蔚靠在床头,借着宫灯独自看了会帐本,最近的生意她也没什么功夫打理,不过幸好那些掌柜都是风暮寒帮她找来的,很堪用,就算她一、两个月不去店里,也没有出什么差错。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外屋门响,抬头见风暮寒走进来,见她还醒着似乎有些意外。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等你啊。”她将帐本丢在床头的柜子上,撒娇道。   风暮寒无声轻叹,“都说了让你早些休息。”一边说着他也脱了衣裳挤到床上来。   “三皇子跟出云回莫子国去了?”叶芷蔚随口问。   不知为何,风暮寒的气息突然变得有些低沉。   她不由得诧异的抬头去看他,只见风暮寒垂眸,灯影下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出云公主一行在半路上遭遇沙暴,队伍行踪不明。”他幽幽道。   叶芷蔚愣在那里,片刻后,她突然凑过去,在他跟前以无声的口形道:“是你做的?”池边讨圾。   他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你觉得呢?”   叶芷蔚紧抿着嘴唇,她觉得,此事定是与他有关,就算是遭遇沙暴,也不可能会失踪,因为出云公主一行本身就出自莫子国,对于周围的环境定是非常了解,如何会遇到这种危险。   “放心……没有人能查出来。”风暮寒轻叹一声,“与其关心这些,你不如好好想想,如何把自己养得胖些,为夫才走了两个月的功夫,你就瘦成这样。”大手顺着她的腰线滑下,轻轻揉捏着。   叶芷蔚轻轻扭扭了身子,“别闹,你才回来,累着呢。”   风暮寒轻笑,“怎么,看不起为夫?”   叶芷蔚心中小人翻了个白眼,男人这种生物,有时绝对不能在他们跟前提到类似他不行……种种的话。   那样反会激起他们的野性。   “是我太累了,你不在的时候,我连晚上都睡不好。”她马上把话头拉到自己身上。   “放心好了,为夫回来了,你只需要好好在府里歇着,不用怕,有为夫在,这些日子都谁欠了你的帐,为夫帮你讨回来。”   “还说呢,你真的把英王打伤了?”她担心道。   “怎么,你还心疼不成?”醋味隐隐散开。   叶芷蔚无奈,扬起脸来在他的脸上轻轻吻了吻,“我是怕你会在朝中难做,那些老臣一个个就像成精了似的,巴不得将你从这位子上拉下来。”   “只怕这事不易。”风暮寒笑得狂妄,“这把金交椅为夫既然坐上去了,只怕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能再把我拉下来了。”   两人虽然好久没在一起,不过都怕对方身体疲累,所以只是靠在一起,没有做什么过格的事情。   叶芷蔚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阳光从窗棂间投射进来,照在帐子上面。   叶芷蔚一惊,坐起身才发现风暮寒已经离开了。   “王妃醒了。”小莲进来服侍她更衣。   “王爷呢?”她随口问。   “天不亮就上朝去了。”小莲忽然压低声音道,“听说英王伤的不轻,英王妃进宫去寻了丽妃娘娘,跪在殿外不肯离开,求她给做主……”     ☆、第482章 摄政王清洗朝堂,凌钰受惊早产   摄政王刚刚回京便砸了左丞相府的匾额,紧接着还去了英王府,将英王打成重伤。   这一连窜的事情只把朝中众臣惊得目瞪口呆。   不过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把最新弹劾的奏折递上去的时候,风暮寒已经先下手为强,将前阵皇帝批下来的同意请辞的几位大臣请回了老家。   那几位重臣开始还赖着不肯走。他们又不是真的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只不过是为了要挟皇帝才使出这种手段,不想却反被风暮寒抓了把柄,第二天就直接让新接职的官员入了职,当他们出现在早朝上的时候。那些老臣只气得浑身发抖,几乎不出话来。   风暮寒也没跟他们客气,直接让锦衣卫请了他们下殿去,并命他们三日之内搬离以前的宅院。   他们老臣现在住的宅院都是皇帝赐给朝臣的,只有在朝为官才有这个待遇,现在他们辞了官,自然就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其中以左丞相为府为首的一干老臣拼死反抗,他们倚老卖老。量着锦衣卫不敢公然对他们动手,集体跪在皇帝寝宫外死谏。   他们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有不少老臣身子受不住,几次晕倒过去,经过内侍救助,醒过来后依然跪着,有些甚至衰弱到需要别的搀扶着才能跪得住的地步。   皇帝寝宫里却一直静悄悄的。   直到第二天晚上,有些老臣开始害怕了,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皇帝了,这种时候不由得他们开始胡乱猜忌起来。   莫非皇上已经……难怪摄政王如此横行无忌。   不过就算这样,一般人还是不敢生出闯皇帝寝宫的念头。   最后。在众人的煽动下,一位极易冲动的老臣站起身来,硬闯了皇帝寝宫。   正巧遇摄政王到寝宫来,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带了他进到寝宫内。   所有人全都心惊胆战的在外面眼巴巴的看着。   半盏茶的功夫,那人出来了,扬面向天,大呼三声吾皇万岁,撞柱而亡。   众人只吓的魂不附体。   等天一亮,他们便纷纷离宫,可是到了自家门前才发现,府门前的匾额早就移主。   新上职的官员很快接替了他们,而且那些人多数才只有四十多岁。其中,年纪最轻的要数新上任的兵部尚书——吴泷。   吴泷在短短半年内就从兵部侍郎的位子一跃坐到了尚书的位子,引来了朝中不少议论。   可是随着这一大清洗的开始,再也没人敢向皇帝递什么折子弹劾此事,而且经过一段时间,人们发现,摄政王提拨上来的这些人,完全能够胜任以前这些老臣的位子。   而且他们精力更加旺盛,办事效率更快。   摄政王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将朝堂内部人员调换了个遍。   其中四皇子、五皇子以及英王一系的官员全都受到波及。   丽妃娘娘几次利用陪同太后的机会提及此事,暗示摄政王位高权重,要太后提防。   太后在去探望过一次皇帝后,回来却什么也没有说。依然每日在安和宫中吃素斋,念佛经,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之嫌。   而英王因为被摄政王所伤,足足在府里养了一个多月才得以出府。   不少人猜测英王定会向摄政王展开报复,不过出乎那些人意料之外的是,英王什么举动也没有,却是带人乘船离了京城,南下去了凉州城,回了丽妃的娘家探亲。   “顾秀婷最近如何了?”随着天气转暖,摄政王的院里已经提前摆上了乘凉用的躺椅,叶芷蔚吃着樱桃,悠闲的窝在躺椅上面。   “虽然没有等来休书,不过英王已经将她送到宫里去了,美其名曰是为丽妃娘娘伺疾。”南宫烟难得来摄政王一趟,她的身子还没有显怀,可是身边却跟着四、五个丫鬟婆子,刚来时还因此而被叶芷蔚大大的“嘲笑”了一番。   “听说英王南下后去了天禅寺,时常去听慧悟大师讲经,莫非是被你家王爷打清醒了,再也不想回来搀和这些破事了?”南宫烟也往嘴里塞了一枚樱桃。   “嗯?”她猛地睁大眼睛,“好甜!”她又吃了一枚,“你是从哪里买来的樱桃,为何这么甜?”   文天昊自从伤愈之后风暮寒也没急着让他回到羽林军,而是让他多修养些日子,所以他每天都有时间陪在南宫烟身边。   她想吃什么,马上就会派人去买来。   叶芷蔚捂嘴嗤嗤的笑,“这可是从宫里来的,外面可没处买去。”她笑的两眼弯弯。   以风暮寒现在的权势,不管她想要什么,只需一句话,到府上送礼的官员趋之若鹜。   “你若是喜欢吃,走时给你拿一些。”叶芷蔚道。   “我才不敢要呢。”南宫烟撅起了嘴,“敢从摄政王妃的嘴里抢吃食,你家王爷还不得把我家天昊撕碎了吃了?”   两人笑的前仰后合。   “说什么这么开心呢。”凌钰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院子。   叶芷蔚跟南宫烟连忙起身施礼。   凌钰笑道:“都快些坐着吧,又不是外人。”   南宫烟好奇的看着凌钰的肚子,“夫人这日子只怕是快了吧?”   凌钰点头道:“下个月就能生了。”   叶芷蔚道:“王爷已经在宫里找了有经验的宫嬷嬷在府里,我这边还有崔先生,母亲不用担心。”   凌钰心满意足的摸着自己的肚子,“我不担心,有你跟寒儿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叶芷蔚讨巧的凑过来,撒娇的喊了声:“娘……”   凌钰微微有些动容,不由得脱口而出,“若是你父亲也在就好了。”   叶芷蔚一眼瞥见凌钰的手腕上戴着那只开过光的镯子,那是叶淮安托万祥和镖局送给她的对镯,过年时她送了一只给凌钰。   是啊,若是父亲也在就完美了。   突然间她竟真的开始想念起父亲来了。   南宫烟又坐了会,便被文将军府寻来的下人请了回去。   临走时,叶芷蔚让小莲将她的樱桃分了一半给南宫烟带回府去,又让人把早已做好的麻油鸭带了两只。   南宫烟自从身怀有孕,就分外喜欢吃这道菜,几天不吃就浑身不舒服,弄的文天昊整天紧张兮兮。   叶芷蔚正在院子里跟凌钰说话,忽见一名门房的小厮走过来,道:“夫人,王妃,南王府来人递了条子,称南王爷病重,想让王爷跟王妃回府去一趟。”池边豆亡。   凌钰正端着茶杯,闻听此言惊得手一抖,茶杯哗啦一声摔碎在脚底下。   叶芷蔚不由得一瞪眼,柳烟劈手便给了那小厮一巴掌,“你个不长眼的奴才,也不好好看清了再说话!”   叶芷蔚忙上前去扶凌钰,“母亲小心些,别被扎到了。”   凌钰才刚刚起身,忽地身子一滞,紧接着便痛呼出声。   叶芷蔚被吓了一跳,“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凌钰疼的弯下身子,裙子底下,隐隐透出水迹。   叶芷蔚一见大吃一惊,“快,快去找崔先生过来,母亲要生了!”      ☆、第483章 喜得千金,探病   因为府里提前早做了安排,所以对于这突然到来的状况并没有显得非常混乱。   产房早就收拾好了,两位宫嬷嬷便扶着凌钰进去了。   叶芷蔚在产房外面转来转去,小莲偷笑道:“王妃您急的什么,夫人才进去没一会。还早的呢。”   叶芷蔚抬头看了看天色,“有没有派人去通知宫里面?”   不管怎么说,都要让风暮寒知道消息。   小莲道:“王妃放心,近卫军那边已经有人去了。”   叶芷蔚这才多少放下些心来,坐在院子里。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门房的小厮探头探脑的站在院外。   叶芷蔚转头看着就来气,“又有什么事?”   小厮紧张道:“南王府那边的人还没走,等在府门外听信儿呢……”   叶芷蔚气的想要扔东西,抓起茶杯来却又怕声音吓到产房里的凌钰,只好恨恨放回原处。   “柳烟。”她吩咐道,“你去,打发了南王府的人回去,就说夫人生产。不得空。”   柳烟是南府王的老人了,带着小厮转身出去了。   叶芷蔚一个人坐在院里,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上前来在她的肩上披了件薄氅。   她开始以为是小莲,抬头一看,发现竟是风暮寒站在跟前。   “外面风大,为何不回屋里等着?”风暮寒伸手替她将薄氅的带子系好。   “母亲还在里面……”叶芷蔚烦躁道。   “又不是你生孩子,看把你急的。”风暮寒远比她要镇定的多,“崔先生跟宫嬷嬷都在,你放心,母亲不会有事。”   话虽如此。叶芷蔚跟风暮寒谁也没有离开院子。   晌午时分,小莲送了饭过来,两人就坐在院子里简单吃了几口。   原本叶芷蔚没什么胃口,可是风暮寒却强拉着她用饭,看她将碗里的菜都吃下去这才罢休。   叶芷蔚有些不放心,让柳烟进去打听凌钰的状况。   柳烟刚进去没多久,便听见屋里传来清脆的婴儿啼哭。   “生了!”叶芷蔚蹭地跳起来。   风暮寒吓的一把将她扯住,“做什么毛手毛脚!”他呵斥道。   叶芷蔚正在兴头上,根本不在意他那吓的人脸色,“快些,我们快去看看。”   她拽着风暮寒,两人来到外间屋,早有宫嬷嬷将孩子包好。小心翼翼的抱出来。   “是位千金呢。”   叶芷蔚好奇的伸手去摸那孩子的小脸。   风暮寒也低头看了一眼。   那孩子生得白白净净,只是生的不像凌钰,倒是有八分像南王。   “还请王爷给取个名字吧。”宫嬷嬷讨喜道,“恭喜王爷又多了个妹妹。”   叶芷蔚张罗着打赏了屋里伺候凌钰的下人,又对风暮寒道:“我先进去看看母亲。”   风暮寒点了点头,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喜怒。   叶芷蔚进门前偷偷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紧抿着薄唇,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凌钰带着抹额躺在床上,见叶芷蔚进来微微蹙起眉头,“这里污秽的很,你进来做甚?”   叶芷蔚有个现代的灵魂,她才不讲究这些呢。“妹妹生的很可爱,王爷正准备给她取名字呢。”她笑道。   凌钰的脸上划过一丝阴霾,“寒儿怎么说的……”   “什么怎么说的?”叶芷蔚眨着眼睛,不明所以。   “这孩子……的名字……”凌钰看着襁褓里的孩子,神色暗淡。   叶芷蔚突然间明白了凌钰的心思,这个孩子跟风暮寒不一样,她生下来便相当于没了父亲,所以不能再姓南王的姓氏。   “不如让她随母亲的姓。”叶芷蔚道,“不管她姓什么,我跟王爷都会好好保护她,她永远都是我们的妹妹。”   凌钰悄悄转过脸去,擦了擦眼角。   叶芷蔚怕她伤心,故意岔开话题,两人又说了会话,她发觉凌钰有些欲言又止。   “我明天抽空去趟南王府,母亲不必担心。”叶芷蔚安慰道。   凌钰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有些担心,他若是真的病了,你跟寒儿终归是……”   “我明白。”叶芷蔚又陪凌钰说了会话,便退了出去。   风暮寒已经回了书房,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池边帅巴。   叶芷蔚悄悄从后面过去,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在想什么?”她低头吻了吻他的脸颊。   “再有两个月,你也快了吧。”风暮寒幽幽道。   “嗯,到时你哪也不准去,必须要留在府里陪我。”叶芷蔚撒娇道。   风暮寒没说话,却是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明天我回趟南王府。”叶芷蔚突然道。   风暮寒握着她的手骤然一紧。   “南王府今天过来人递了条子,称南王病了,要我们回去一趟。”叶芷蔚语气故作轻松道,“我先回去看看,要是有什么事再派人知会你声。”   若是南王真的病重,他们虽然与南王府早已闹僵,但也不好一直不露面,不然总会落得个不孝的污名。   风暮寒沉默半晌,“明日你多带些人去,我把川明留给你,有什么事他自会安排。”   叶芷蔚本想拒绝,但又知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于是只得应了。   第二天一早,叶芷蔚按排好了府里的事,带着小莲跟柳烟,乘了马车去了南王府。   南王府不似乎以前那般热闹,进了大门,就连守在门房的小厮都无精打采的,上前来给叶芷蔚见礼,只是在收到赏钱时精神才为之一震。   “南王生的什么病?”叶芷蔚随口问南王府里的一个管事。   管事一脸的为难,“奴才也不知道,老爷自从病了都是由几位姨娘照应着。”   叶芷蔚没再说什么,跟着管事去了后宅。   令她意外的是,南王住在凌钰以前住的那间院子里。   叶芷蔚进去时,三位姨娘全都守在外屋,几人见面分外尴尬。   本以为风暮寒离了王府最多只能混个将军当当,不想人家现摇身一变反成为了摄政王。   当初她们打破头也想要抢到手的世子之位,现在也还是悬而未决,皇帝不批,府里的三位少爷谁也当不得这世子。   南王以前还会经常进宫,自从风暮寒成了摄政王后,他竟闭门不出,连个面也不露。   不少外人都猜测南王是面子上过不去,老子在宫里见了儿子要行礼,这到哪说理去。   三位姨娘向叶芷蔚行了礼。   “南王什么病?”叶芷蔚问。   姨娘们支支吾吾,“太医说这是旧疾,王爷又不肯用药,妾身们也没法子……听说昨儿凌钰生了?”   叶芷蔚还没回话,只见里屋床上的南王听到这话,突然微侧过头来,似乎正在听她们说话。     ☆、第484章 南王,您这丧事咱办还是不办?   叶芷蔚站在床头,看着南王爷。   屋里立着南王身边的侍从,一边的桌子上还摆着药碗。   不过她注意到药碗里的药一点也没有动过。   “王爷不肯用药,妾身怎么劝王爷也不肯听……”白晴用衣袖擦着眼睛。   叶芷蔚不去理会那三位姨娘,而是来到床前。轻声唤了句:“南王爷……”池央扑划。   她看见南王睁开眼睛,看了看她,低声道:“你们来了。”   叶芷蔚愣了愣,纠正道:“摄政王还在宫里,今儿只有我一个人过来。一会还得赶着回去。”   南王的眼珠转了转,“听说凌钰生了?”   “嗯。”叶芷蔚只应了声,便再也没了下文,她才没那闲心跟南王跟前讲起他那尚未谋面的女儿的事。   “她……怎么样?”   “啊?”叶芷蔚装傻道,“王爷说的谁?”   白晴不悦道,“王爷这些日子精神就不怎么好,经常胡言乱语,王妃您不要见怪。”   叶芷蔚嘴里说着没关系,眼睛却注意到南王在听到这话时,唇角微微扯了扯,露出一个讥讽式的弧度。   “王爷为何不肯用药?”叶芷蔚问。   白晴等人红着眼眶,“王爷说这是旧疾,治也治不好。他不想成为拖累……”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扶额汗颜:这是骗鬼呢?什么拖累,这老王爷又是想搞什么把戏,难道他还想着把凌钰跟刚生下来的女儿骗回府来不成?   “若是不能服药可就遭了。”叶芷蔚故意叹息道。   “摄政王妃,您能不能想法子劝王爷用药?”白睛紧张的看向叶芷蔚。   叶芷蔚缓缓的摇了摇头,“我没法子。”这几个字她说的很慢,咬字也很清晰。   三位姨娘全都愣住了,“就是说……”   “只怕王爷是要不成了,还是提前准备后事吧。”叶芷蔚一副遗憾的表情。   她用余光看到南王的腮帮子僵了一僵,俱她推测,这老头子这会功夫应该在咬后槽牙。   不过是他自己闹着要死要活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能直接坐起来把叶芷蔚骂一通。   冯采珍跟秋双也慌了。“这……这可怎么得了。”   “好在府里有白晴管着,就让她来操办吧。”叶芷蔚安排道,“你们就帮衬着些,治丧可是件大事,要是办的不好,可是丢了南王府的脸。”   其实叶芷蔚跟南王心里都清楚,若他真的要死了,哪里还有什么南王府的脸面,世子之位到现在也没有定下来,只怕从此以后,南王府已名存实亡。   三位姨娘先后离了屋子,南王看了一眼站在屋里的侍从,侍从也悄然退了下去,然后,南王慢慢的坐了起来。   叶芷蔚视而不见。返身走到桌边,端起药碗,道:“南王爷可是想起来服药了?”   南王半晌无语。   她转过身来,只见南王坐在那儿,死死的瞪着她。   叶芷蔚强忍住心里的笑,故作认真道:“难不成南王您的病在见到我后就突然好了?”   “你这丫头胆子大的很……”好半天,南王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叶芷蔚淡淡一笑,“胆子小的话如何能配得上南王你的儿子。”   南王眼睛眯了眯,“以前都是本王看走了眼,你确实配得上寒儿。”   南王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虽然让她有些意外,不过她却没有因此而沾沾自喜,他承不承认自己从来就不是她所关注的事情。   “南王今天叫我来不知有何事?”叶芷蔚一副公事公办的腔调。连坐的意思都没有,看样子只要南王把话说完,她马上就要走。   “本王就这么讨你厌烦么?”南王苦笑。   “我怀着身子,不得不小心着些。”叶芷蔚一手放在腹部。   南王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不知凌钰生了个……”   “是个千金。”叶芷蔚淡淡道,“摄政王亲自给她取了名字,叫凌暮妍。”   南王只觉心头一阵抽痛。   若说之前他还抱有着一丝希望,觉得凌钰就算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早晚也会原谅他,可是现在听了风暮寒给这孩子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后,他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别看凌钰性格温和,有时她也倔强的很,当初她生寒儿的时候不喜欢吃鸡蛋,本王几乎磨破了嘴才劝得她吃了几口……”南王喃喃自语。   叶芷蔚站在那里听着,突然心里竟有些同情起这老头子来了。   “南王不必担心,母亲那里自有我们照应着,你这边打算怎么着……是准备喝药好起来,还是准备看白晴她们为你继续操办白事?”叶芷蔚的话说的毫不留情,一旁的小莲跟柳烟吓白了脸。   “你的意思呢……”没想到南王竟没有动怒,而是别有深意的看向她。   “我想王爷定然也是抱了这样的心思,想瞧个热闹,不然也不会由着我在这里安排。”   南王目光闪烁,突然躺了回去,“知道了,既然这样,本王的丧事便由你来帮衬着操办吧。”   他翻了个身,不再说话了。   南王府,后宅。   三少爷风绍文抱着冯采珍的腿,哀求道:“娘,你就帮帮孩儿吧,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机会,咱们要是错过了,你就真的忍心看孩儿回军营待着么,那地方又脏又臭,我经常还要被那些军士嘲笑,你若再让我回去,不如就打死我好了。”   冯采珍犹豫道:“可是现在府里仍是白晴在把持……”   “娘只要让父亲按个手印就好了。”风绍文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张奏折来,上面清楚的写着由三子风绍文承爵,承南王世子位。   冯采珍吓的一把揪住风绍文的衣裳,“小祖宗,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上面的字迹分明是伪造成了南王的笔迹。   风绍文低声道:“我早有准备,娘不必担心,你只要找机会去父亲那里,让他把手印按了,自然有人会帮着我将奏折递到皇上跟前。”   “你找了谁帮忙?”冯采珍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她自己的儿子她最清楚不过,在朝中根本就没有认识的人,哪里会有人能帮他往皇帝面前递折子。   “娘放心,我心里有数。”风绍文道,“我结识了些五皇子身边的人,他们答应帮我。”   冯采珍瞪圆了眼睛,“他们凭什么会帮你,还是你许诺了要给他们什么?”   风绍文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我能有什么,娘还不清楚么,我只是答应他们,若真能当上世子,定也会竭尽所能帮衬着他们。”   见冯采珍仍在犹豫,风绍文急道:“娘,你就别担心了,他们是五皇子的人,就算他们以后有事求到我头上,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冯采珍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儿子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于是将那张假奏折小心的收进怀里。      ☆、第485章 各路人马全到齐   一连几天,叶芷蔚都到南王府去,这大大出乎于白晴她们几人的意料之外。   南王如今除了叶芷蔚,谁也不见。   一时间,南王府内充斥着怪异的气氛。   三位姨娘都想知道南王近况如何。但叶芷蔚安排了府里的侍卫,将南王住的院子整个围了起来。   四天过去了,南王府里已经筹备了香烛白绫等物,白晴掐着指头计算着日子。   “死了没了?”每天叶芷蔚一离府,秋双就急着去打听。   风易扬紧紧跟在秋双的身边。缩着肩膀,盯着树上挂着的白绫,“娘……我有些害怕。”   秋双怒冲冲瞪了她的儿子一眼,“怕什么,府里这么多人。”   “父亲要死了么?”风易扬脱口而出。   秋双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冤家,快住口,当心让人听见。”   两人顺着小路绕过南王住的院子,从后面的脚门进到了院子里。   这里平日极少有用通过,所以没有侍卫守着。   风易扬颤颤巍巍的往前走,时不时伸手去拽他的母亲,“娘,你说。父亲要是死了,二哥和三哥会不会把我们赶出府去……”   秋双沉了脸色,她儿子虽然年级才不过十三,可是只要一想到风暮寒当年才十岁就入了军中,跟她的儿子比起来,还要小上三岁,为何她的儿子就像是没长大一样,什么也不会,什么都要依赖在她身上。   “所以我们现在才要去寻王爷,问他要个话,咱们母子才能有个安稳的活路。”   “咱们要离开南王府么?”这几天只要一提及这个问题,风易扬就像被开水烫到一样。   “只要我们手里有钱。就什么也不怕。”秋双带着风易扬从后面进了院子。   南王身边的侍从正好从屋里出来,抬头与秋双撞了个正着。池丰东亡。   “三姨娘?”侍从一脸的惊讶,“你这是……”   “王爷呢?”秋双挺了挺脊背,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王爷刚睡了。”侍从连眼皮也不抬。   秋双带着风易扬直接往里便闯。   “三姨娘?”侍从伸手想去拦住她,却不想秋双怒冲冲向他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碰我!”   侍从犹豫的功夫,秋双直接就进了门。   屋子里光线很暗,床上的帐子垂着,南王侧身躺着,朦胧中看不清他的面孔。   秋双进了屋子,风易扬紧贴着她,两人站在床前。   “王爷?”秋双战战兢兢的唤了一声。   床上的南王动也不动。   “王爷,您醒一醒……”秋双又仗着胆子喊了句。   见南王一动不动,她一眼看见桌上放的药碗,悄悄凑过去。将碗拿起来,把药倾倒在了屋角的盆栽里面。   这个时候还喝的什么药,不如早死早利索。   风易扬缩着手脚站在一边看着,一声不吭。   床上的南王突然身子动了动,秋双吓的忙把药碗放回到桌上。   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侍从的说话声:“二姨娘,王爷才睡着,您不能进去……”   门帘一挑,冯采珍带着风绍文进了门,正好看见秋双他们站在床前。   秋双不禁挑起眉毛,没想到她们也来了。   “采珍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秋双故作不解问。   冯采珍冷笑一声,“这话问的好。我倒想先问问秋双妹妹,大半夜你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多日不见王爷,妾身有些不放心……所以才带着易扬过来瞧瞧。”   没待冯采珍开口,风绍文翻了个白眼,嘲讽道:“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不会是想来瞧瞧王爷断没断气吧?”   这就像是一道遮在人们头上的遮羞布,一下子就让风绍文给挑开了。   “哟,我说大老远就闻着股腥味,原来大伙都在呢。”白晴不知时候时候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她的儿子,风明辉。   秋双紧紧咬着嘴唇,她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跟她打着同样的心思。   “既然大伙都在这,就别再藏着掖了,索性全都说开了,王爷现在就在这,你们想要什么,不如早点说清,也免得我们大伙起了冲突。”   秋双咬了咬牙,道:“我要的不多,只要我那院子所有的家当,再给把南王府的家产分给我们三分之一,我们立马就走。”   白晴扬了扬眉毛,“三分之一的家产,你也真敢要!”   “我有什么不敢要的,我生的是儿子,你们生的也是儿子,你们又没有比我们尊贵多少。”   白晴咬着后槽牙,“依我说,最多可以让你带走你那院里的东西,别的你休想拿走一分一毫!”   “你……”秋双气的用手指着白晴,“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狠毒的女人,你是想让王爷快些死了,然后好把我们娘俩赶出去!”   白晴一瞪眼,“就算是把你们赶出去又如何,现在这府里可是我说的算!”   白睛跟秋双两人正在对峙着,一旁冯采珍的儿子风绍文悄悄移到床前,突然猛地挑起帐子,俯身一把抓住了南王的手。   “唉?三少爷这是要做什么……”等白晴跟秋双发现时,风绍文已经狂笑着扬起手中的一张奏折。   “那是什么?”白晴猛地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风明辉反应最快,伸手便想去抢那张奏折,可是风绍文却将身子一闪,躲开了。   “你们别白费力气了。”风绍文得意到,“等我承了世子之位,到时有你们好看的……”他正笑的得意,忽觉手上一空,那张奏折不翼而飞。   “本王倒想看看,你想如何承那世子之位。”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只把众人吓的一哆嗦。   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帐子里,南王的身影缓缓坐起。   刚才还气若游丝的南王,在瞬间之内已经恢复了活力,目若寒星,正盯着他们。   白睛吞了一口唾液,“王……王爷?”   秋双只觉得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风易扬更是吓的魂飞魄散,抱着脑袋大喊着:“诈尸啦!父亲诈尸啦……”   风易扬不可置信的看着帐子里的那只手,慢慢扬起,手上还拿着他好不容易才弄来的,印有南王手印的奏折。   那张奏折离他是如此之近,仿佛他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它抓在手里。   可是现在,它正被南王握在手里。   他看到南王攥起拳头,那张奏折转眼间便在他的掌心缩成了一团。      ☆、第486章 女施主,贫僧有一物相赠   叶芷蔚站在院中,平静的听着屋里传来南王愤怒的咆哮,与女子嘤嘤的哭泣之声。   小莲跟柳烟陪在她的身边,连同那些王府的侍卫跟摄政王府的近卫军,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   廊下悬挂着的白灯笼在夜色中摇曳着。显得分外凄迷。   听着屋里的声音,叶芷蔚觉得,这本身就是一场闹剧。   它让某些人看清了身边的一切,也让某些人暴露出了她们原有的姿态。   只是接下来要如何选择,还是要看南王自己。   “薇儿。”身后突然传来风暮寒的声音。“回去了。”他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幽暗的光线中,妖冷的侧脸恍如含霜。池妖吗划。   “再等会……”叶芷蔚指了指屋里,她还想把这出戏看到最后呢。   风暮寒却迈步上前来,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肢,“该说的该做的,你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两人刚刚转回身准备离开。忽听屋门口传来白晴等人凄厉人呼喊声:“王爷……王爷您不能这样,贱妾好歹也服侍了您这么多年,您把我们都赶走了,以后谁来照顾您,明辉他们可是您的儿子,您总不能连他们也要一起赶走吧……”   随着白晴等人脚步踉跄着出了屋门,南王的身影随后也出现在了门口。   “本王留了你们性命便是最大的仁慈,至于他们,无需你们操心,从今以后,你们若敢踏进这王府半步。本王定斩不饶!”   “父亲!”风易扬等人全都跪在地,“孩儿错了,求父亲饶了孩儿这次吧……”   南王嘴角扯了扯,向院里的侍卫一挥手,几名侍卫一涌而上,抓住风易扬等人,直接按倒在地——   “盼着本王死?”南王冷笑,看着侍卫们当众将他们的裤子褪了,打起了杀威棒。   “父亲!父亲!”   “求父亲饶了孩儿这次吧……”   “父亲……孩儿错了,再也不敢了……”   院里立时响起三位公子尖锐的惨叫声,三位姨娘嚎啕大哭。   若有那不知道的,听着这哭声,再看着这满院的白绫。定然以为是南王归天了。   风暮寒扬起衣袖,掩住了叶芷蔚的视线。   叶芷蔚原本正瞧在兴头上,看着三个人白花花的屁股转眼间被打成血葫芦,突然眼前却被挡住了,不由得撅起嘴来。   “看看又怎么了……”她小声嘀咕。   “当心脏了眼。”风暮寒冷冷道。   南王这时才发现他的长子风暮寒站在院里,正将他的王妃抱在怀里,用衣袖遮挡她的脸,不让她看向这边。   耳边响起的是他那三个儿子凄厉而绝望的呼喊。   南王微蹙双眉,在他的记忆里,从来不曾有过风暮寒向谁屈服的记忆。   就算在军营里负了重伤,险险丧命,他也从不来不曾向自己诉过一句苦。不曾喊过一句累。   原来最值得他自豪的东西,早就在他身边了,可是他却被猪油蒙了心,错将鱼目当成珠宝。   就连叶芷蔚都感觉到南王目光里那抹凄凉,风暮寒却连头也不抬,揽着她的腰身带着她往院外走去。   “晚上在这边吃的可习惯?”风暮寒低声跟叶芷蔚说着话,“想不想吃明月楼的千层酥?回去时我们顺路买些回去。”   叶芷蔚的馋虫立时被勾了起来,“好啊,我还想吃荷叶蒸糕,要加多多的枣泥……”   “知道了。”风暮寒应承着,唇畔渐渐舒缓,不似刚才那般冰冷。   南王看着他们的侧影,几次想要开口,但从始至终,他的长子都没有再向他这边看上一眼。   他引以为豪的东西,他的长子不屑一顾,而这些人……却不惜一切代价也想要弄到手,哪怕要赔上他的性命,她们也在所不惜。   南王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杀威棒打在他那三个儿子的身上,血肉翻飞,他的心,如同沉如湖底。   叶芷蔚在离开院子时,最后回头瞥了一眼南王,只觉他的目光就像将要被人遗弃的小动物一般。   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可是他在盼望着能有一个机会,足以让他们留下来,哪怕只是跟他说上一句话也行……   叶芷蔚乘马车离了南王府。   风暮寒命马车停在明月楼底下,他自己则带着两名近卫军进了楼里。叶芷蔚只好乖乖地坐在车厢里等他带食盒回来。   荷叶蒸糕制作的时间久一些,她闲来无事,挑了车帘看着外面的夜景。还没到宵禁时分,街上人流如织,一派繁华的景象。   隐隐的,她似乎听见街上传来铃音,清脆的,时隐时现。   “小莲?”她唤了句,“哪里来的铃声?”   小莲跟柳烟正守在马车外面,听到她问话于是道:“回王妃,街上有个和尚,正在求布施呢。”   和尚?   叶芷蔚向车窗外张望着。   铃声似乎更加清晰了,突然间,她看到街对面走来一个身穿僧袍的出家人,他一手持着金钢铃,一手拿着化缘用的钵,步履从容。   “叮……”   和尚晃动手里的金钢铃。   叶芷蔚的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震,两世为人,她对和尚分外的敏感。   “女施主。”那和尚不知什么时候竟来到马车前,就连那些近卫军都没反应过来,这人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和尚笑眯眯的将钵伸过来,“请女施主布施些……”   叶芷蔚只觉那和尚脸上的笑容让她有种全身都不舒服的感觉,她下意识的向后躲了躲,唤了声:“小莲。”   小莲立即拿来了荷包,掏出块银子放进了和尚的钵里。   “多谢女施主。”和尚单手作礼,诵了声法号。   一旁的近卫军上前来,打算将那和尚赶开,要是风暮寒这时候回来了让他看到,这些人定是又要受罚。   和尚看着这些腰挎长剑的习武之人并不惧怕,不慌不忙,对马车里的叶芷蔚道:“贫僧看女施主相貌不凡,特有一物相赠。”说着他从腰间取下一物,抬手放在掌心,移至车窗前。   叶芷蔚只看了一眼,忽地脸色煞白。   那和尚将手举在半空,也不急着收回,面带微笑,极有耐心的等她来取。   “小莲,替我将东西收了。”叶芷蔚道。   小莲觉得她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但当着外人的面,她又不好开口询问,只得上前将和尚手里的东西收了。   叶芷蔚从小莲手里接过那件东西的一刹那,只觉得浑身发冷,血液仿佛全都凝固了。   她紧紧攥着拳头,自她的指缝中,露出一截细细的红绳,红绳的一端,系着一块黄绿色的石头……     ☆、第487章 担忧与隐瞒   风暮寒带着明月楼的食盒回到马车上。   叶芷蔚危襟正坐,两手交握,放在腿上。   “现在吃么?”风暮寒将食盒放在车厢里的矮桌上。   叶芷蔚摇了摇头,忽地又点了点头。   风暮寒坐在一边,剑眉不由得微微一凛。   叶芷蔚全然没有注意到。她从食盒里取出一块千层酥,放进嘴里。   原本香酥甜软的点心不知怎么,竟变得如同嚼蜡。   她大口的将点心吞了下去。   “慢着些,又没人跟你抢。”风暮寒不悦道。   叶芷蔚好像没听到他的提醒似的,又去拿了一块点心塞进了嘴里。   她一连吃了三块。当她去拿第四块的时候,风暮寒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好了,别吃了。”   叶芷蔚木然的点了点头,呆呆的坐在那儿,忘记了她的嘴巴上面还沾着的点心碎屑。   风暮寒伸手替她擦了擦,冷峻的唇角却是抿得越发的紧,凤眸子中一片深暗。   “薇儿?”风暮寒的声音就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叶芷蔚回过神来,突然发现风暮寒的影子落在她的身上。遮住了矮桌上的灯光。   他正低头向她看过来,狭长的凤眸带着令人忧虑的疑惑,其间还夹杂着一丝不安。   叶芷蔚飞快的转过头去,避开他那双足以洞察一切的眼睛,看向车窗外,“刚才吃的有些急了,险险被噎住了。”她自嘲似的笑了笑。   笑容非常勉强。   “薇儿。”风暮寒语气幽幽,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发生了什么事?”池妖帅划。   “什么?”叶芷蔚鼓足勇气转过头来看着他,“你指什么事?”   风暮寒眼底掠过一丝冷芒。   叶芷蔚几乎以为,自己又要惹恼了他。   可是最终。他却再也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揽过她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以后吃东西要记得慢些,为夫又不会跟你抢。”他细细摩挲着她的后背,“要不要喝些水?”   叶芷蔚将头靠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她不是被点心噎到了,而是被此刻她藏在手里的那块三生石吓坏了。   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一世三生石又会出现在她手上。   她不敢去看那东西,生怕它又像前世那般,一点点的褪去它的色彩,仿佛在向她宣布着最后的死期。   这一世一切都还好好的,为何它却会再度出现?   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答案。心乱如麻。   “你冷么?”风暮寒问道,他发觉她的身体正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   这时候正是夏季,晚上并不寒冷。   叶芷蔚将头深深的埋进了他的怀里,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如何告诉他自己的担心。   回了摄政王府,一连几日叶芷蔚都魂不守舍的,一有空就偷偷一个人躲在屋里,观察那块三生石。   那石头却一直没什么变化,散发着淡淡的黄绿色的光泽。   不过她发觉,风暮寒这些日子却回来的越发的早了起来。   虽然他仍然每晚都去天舒阁,跟蔡先生他们议事,但是以前每次都要到后半夜才回来。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她才刚刚躺下,他就回了院子。   这天晚上,她正盯着手里的帐本发呆,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从外面进来,直接合上了她手里的帐本,将它抽走丢在一边。   “没事早点歇息,睡的晚了耗费心血。”   叶芷蔚微微愣神,待抬起头来,见他的背影已然去了净房。   那块三生石她不敢系在手腕上,生怕被他发现,所以她便将此物系在了脚踝上。   风暮寒回来的时候,头发微湿,身上带着皂豆的香气。   “风暮寒……”她轻声道,“我想去趟天禅寺。”   风暮寒原本正在擦拭头发,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滞,脸上神色瞬时冰冷了几分。   “你想去天禅寺?”   叶芷蔚见他神色不善,忙起身接过他手中的长巾,替他绞干头发。   “我想去见一见慧悟主持,还有那片梅林……”   风暮寒猛地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紧盯着她,“除了这些,你还想见谁?”   叶芷蔚愣在那,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有谁?   她猛地想起前些日子南宫烟曾向她提起,英王殿下如今就在凉州城,而且还时常去寺中听经。   心中小人扶额叹息:怎么把这档子事给忘记了。   “我真的只是想去见见慧悟主持,若是能得机会遇到他的师傅,那是最好不过了。”   持酒僧,人们传言中得道的高僧,出入不定,唯有有缘之人才能得见。   叶芷蔚抬头与他对视着,只觉得他眼中似乎带着一丝别样的光华,皂豆的淡淡香气飘散在帐子里,夹带着他身上温暖的气息,令她的心不由得漏跳一拍。   “薇儿,你不信为夫。”他慢慢靠过来,两人间的距离近到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你有事在瞒着我……”   叶芷蔚唇角抖动几下,她不是不想说,她只是怕说出来他会跟着她一同担心,也许,还会乱上加乱。   “你既然不肯说,为夫也不逼你。”风暮寒将她揽进怀里,她的脑袋紧贴在他的胸口,她听到了他体内血脉流动的声音,令她生出一种莫名的心安。   她几乎要将这件事脱口而出,可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   “没事……这几天只是太累了。”她搪塞道。   这话就连她自己都不信,更何况精明如他。   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问,只是手臂用力,将她搂的更紧了些。   不知是不是因为两个人靠在一起的缘故,帐子里的温度有些升高,宫灯映照间,帐内的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的。   风暮寒的大手不知什么时候钻进了她的衣裳下面,待她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已然被某人压在了身下。   “既然你不肯说,那为夫也不勉强,只是为夫要用自己的法子讨得个答案。”   叶芷蔚望向他的目光有些恍惚:他的法子……   风暮寒眸光幽暗,狭长的眼尾渐渐浸满了媚色,修长的手指细细轻捻,放肆地侵入到她的领地当中,慢条斯理的看着她由刚开始的忍耐,渐渐转变,纤细的小腿不住的翘起,似乎想要勾住他的腰身……   ☆、第488章 沉默间的彼此,宫中拦路   风暮寒的手顺着她的腰际下滑。   在她的腿快要勾住他的腰身时,突然落在了她的小腿上。   叶芷蔚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她系在脚踝上的三生石。   她的浑身不由得一僵。   风暮寒敏锐的觉察到了她的变化,但他的手却没有停止动作,向下掠过并抓住了她的脚踝。   叶芷蔚吓的一动也不敢动。   风暮寒的手停在那儿。原本旖旎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你在害怕什么……”他哑着嗓子道。   叶芷蔚的心“扑腾扑腾”的乱跳,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突然间风暮寒放开了她,气息紊乱的下了床。   叶芷蔚诧异的在帐子里望着他。只见他匆匆自地上拾起长衫边往外走边披在身上。   “……暮寒?”她试探的唤了一声。   风暮寒却脚步不停,直接推门出去了。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外面的夜风吹进来,帐幔被吹得飞舞起来,也吹进了她凌乱不堪的衣裳里。她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没有勇气再去喊他,只好将身体缩进了被子里。   风暮寒反手关上了房门。   他幽暗的门廊下,呼吸紊乱,就像一个经过了长途跋涉的人到达了终点,疲累的想要寻个地方坐下来休息。   不过他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衣袖内,左掌心疼痛如刀剜锥刺一般。   他竭力控制住呼吸,半晌才将那波怪异的疼痛平息下去。   他悄悄伸出左手,借着廊下幽暗的灯火。看着他左掌心上的那块黑色的印记——前世出云公主给了他的诅咒的印记。   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时,眼前突然间跳出在生命最后一刻,出云公主那绝望而又疯狂的眼神。   他已经让她跟三皇子一起,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黄沙大漠中了。   在那种环境里,就连尸骨都无法找到。   他亲手安排了一切,也亲手结果了一切。   可是在出云公主死前,他看见了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块印记会突然间疼起来,难道是因为出云的死……可是给了他这诅咒印记的是前世的出云,这两者间莫非存在着什么联系不成……   他正在胡思乱想着,突然间发现,他手上的那块印记颜色好像发生了变化。   他又仔细的看了看。   没错,这绝对不是他的错觉。   黑色的印记变浅了些。   屋内。   叶芷蔚缩在被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风暮寒进来的脚步声。池低乐号。   她一动不动的将头埋在被子里,听他关了门,熄了宫灯。走到床前。   衣裳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他躺在了她的身边。   两人间,谁也没有主动开口。   过了一会,他似乎睡着了,呼吸绵长。   叶芷蔚却觉得心底一团冰冷,就像吞了块冰,让她冷的全身发抖。   她不知道刚才他是不是发现了那块三生石,而且他的态度转变的太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明明刚才还是轻言细语,缱绻缠绵,可是现在他却变得生人勿进,就连话也不跟自己说了。   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就在她又一次艰难的翻过身,背向着他时,身后伸过来一只大手,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别折腾了,快些睡。”风暮寒轻声道,语气似乎与平时别无二致。   她想翻过来仔细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可是他却贴到了她的背上,紧紧搂着她,不让她将身子转过来。   “快睡吧,明天为夫还要上早朝……”他轻轻拍打着她,就像在哄孩子似的。   叶芷蔚只得任由他将自己揽在怀里,渐渐的,原本的焦虑被他那一下一下的拍打冲淡了。   她暂时忘记了那些疑惑与不安,睡了过去。   从这以后,风暮寒的生活似乎更加繁忙了起来。   每天天不亮便离府去了宫中,有时在宫里忙到很晚,就直接睡在了香云殿里,偶尔回来也会在天舒阁与蔡先生等人彻夜议事。   他回来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   叶芷蔚隐隐觉得不安,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寻他问个结果。   她为人处事来向直爽通透,可唯独这件事,她真的有些害怕。   因为它不但涉及到她自己。   她想去天禅寺,若是能找到持酒僧,她想去问个明白。   就算不能再回去,就算不能再轮回,若这一世能与他平安共度,哪怕死后魂飞魄散,她都心甘情愿。   可是眼下再有两个月她就要生产了,这个时候她提出南下,只怕风暮寒定是不会答应。   去凉州城路途遥远,还要走水路,他又不能陪在自己身边,其中各类问题多多……   风暮寒每日忙的不见人影,她便留在府中陪同凌钰。   凌钰产后恢复的极好,叶芷蔚看着被嬷嬷抱在怀里的凌暮妍,伸出手指逗弄她。   凌暮妍咧开小嘴笑,蹭了她一手指的口水。   南宫烟也时不时过府来,说是陪她解闷,可是每次走的时候,都要带走好几只麻油鸭,弄的叶芷蔚现在一见了她就嚷着土匪来了。   太后最近也时常召见她,不过她却始终没有再见过夏小沫跟夏老爷子,太后不提,她也不好主动问起此事。   欣颐郡主时常会到太后宫中,与叶芷蔚相处时间久了,发现彼此都没有宫中那些贵人们的矜持与浮夸。   两人竟相谈甚欢。   这一日,叶芷蔚又得太后召见,晌午时分在安和宫里陪了太后用膳,出来时,太阳已经转西。   胡公公送她出了安和宫。   行过二道宫门,忽见不远处疾步行来一名女子,径直拦在她的轿前,“摄政王妃可是要出宫去?”   叶芷蔚一见,来人竟是英王妃,顾秀婷。   此前她听南宫烟提及英王虽然没有给顾秀婷休书,但却将她送入了宫中,让她在丽妃身边侍疾。   听起来好像是极有孝道,可实则却是如同将她打入冷宫一般。   宫里有这么多宫女内侍,丽妃身边根本就不愁有人伺候,现在让她来做这下人的差事,这简直就像要了她的命一样。   “我正要出宫去,不知英王妃有何事?”叶芷蔚戒备的望着对方。      ☆、第489章 顾秀婷求助,五皇子威胁   顾秀婷走的鬓角额头尽是细汗,她拦在叶芷蔚的轿前,有些微喘,脸上神色却是亦如往常般高傲,她的下颌向上扬起。“我有事要出宫,想借你的轿子一用。”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险些笑出声来,“英王妃这是何意。你想出宫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为何要来抢我的轿子。”   开什么玩笑,她可是奉了太后懿旨进宫的,凭什么说把轿子让出来便让出来。   顾秀婷似乎有些焦急,“你要是不想让也成。我可以与你同乘一轿。”   叶芷蔚瞪大了眼睛,她没听错吧,顾秀婷竟然要求跟她挤在同一个轿子里出宫……   一旁的胡公公有些不耐烦了,他是奉了太后之命送叶芷蔚出宫,叶芷蔚若是在半路上出了事,他这条小命就算交待了。   想到这里,他上前一步开口道:“英王妃,非是咱家故意为难您,实在是宁逸郡主带着身子。若是被您不小心撞着了,回去后咱家如何向太后她老人家交待?”   顾秀婷不悦的瞪起了眼睛,不过她却不敢当面向胡公公表示不满。   就在这时,自远处跑来一名小内侍,气喘吁吁的来到胡公公面前,道:“太……太后突然身子不舒服,正寻公公您呢。”   胡公公一听,立时慌了神。   刚才若是没有顾秀婷拦着,这会功夫他已经把叶芷蔚送出宫门外去了,眼下太后要是再出什么事……他的这条老命可就真的要差不多交待了。   叶芷蔚见胡公公变了脸色,于是道:“既然是太后寻你,胡公公你还是快些去吧。”   胡公公不敢怠慢,匆匆跟着小内侍离开了。   顾秀婷仍是拦在轿子前不肯离开,“你究竟肯不肯带我出宫?”   叶芷蔚轻轻蹙眉。顾秀婷以前虽然有些霸道,但也不算是蛮不讲理,她们之间的矛盾主要是因为英王引起的。她不觉得现如今顾秀婷还能耍什么鬼主意。   “英王妃不是在宫里服侍丽妃娘娘么,如何能随意出宫。”叶芷蔚不解道,难道是她受不了宫里的苦,打算逃走?   转念又一想,不太可能,这可不是说能逃走就逃走的,顾秀婷的父亲如今已经不再是左丞相了,她失去了背后最大的依仗,就算跑出宫门又能去哪?   “你究竟带不带我!”顾秀婷跺着脚。   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顾秀婷还时不时回头去看身后,叶芷蔚心中越发起疑。   “你在看什么?”她问。   “没……没什么。”顾秀婷一咬牙,“就当我求你一次,帮帮我。”   叶芷蔚惊讶的扬了扬秀眉,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可是不易。   “好。”叶芷蔚痛快道。   顾秀婷松了口气,刚要迈步想上轿子,又听叶芷蔚接口道:“可是我要听实话。”   顾秀婷迈出去的脚僵在了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时,远远的甬道上,走过来几名内侍,探头探脑的向这边张望着。   顾秀婷望过去,眼底涌起一丝惊慌之色。池宏住才。   “叶芷蔚,以前的事都算我不对,这一次,求求你一定要帮我!”   叶芷蔚坦然的看着她,“我说过了,我可以带你出宫,但我要听实话,我讨厌被人骗。”   顾秀婷咬了咬牙,这时远处的内侍走近,对顾秀婷施礼道:“英王妃,我家主子请您回去一趟。”   顾秀婷恼怒道:“我刚才只是无意中从园边走过,并没有听到什么!”   那些内侍态度不卑不亢,低垂着眼睛,“还请英王妃自己去跟我们主子说,小的只是负责传话,还请英王妃莫要责怪。”说着他们上前几步,似要靠近到她身边。   顾秀婷突然一把抓住叶芷蔚的轿帘,进了轿,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大胆的奴才,说什么传话,全是在骗人,我与摄政王妃还有话要说,你们快些闪开!”   叶芷蔚见顾秀婷抓着轿帘的手攥得死死的,骨节惨白,再回想刚才她说的那番话,心中不由得一动,轻唤了句:“起轿。”   抬轿的轿夫都是太后身边的内侍,他们面无表情的抬起轿子,出了三道宫门。   顾秀婷紧张的盯着外面,一直到前方出现了最后一道宫门,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英王妃还不打算说实话么?”叶芷蔚突然道。   见顾秀婷犹豫着,叶芷蔚一拍轿身,轿子立即停了下来。   眼见前面就是宫门口,顾秀婷立时大急,道:“快着些,别停下来,他们要追来了!”   “谁?谁会追来?”这个时候叶芷蔚却反而冷静得多。   “快些走啊!我不小心惹了麻烦……他们会杀了我……”顾秀婷急的险险哭出来,“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叶芷蔚不屑冷笑,“我为什么要救你,我们又不熟。”   顾秀婷急急的去抓她的手,“以前都算是我的错还不行么,求你就帮我这次,快点带我离开这,一会在车上我会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芷蔚其实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于是她带着顾秀婷出了宫门。   摄政王府的马车就停在外面,她与顾秀婷双双上了马车。   因为要避讳着外人,所以小莲跟柳烟则上了后面的随行马车。   车轮才刚刚转动,忽听外面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等一下!”   叶芷蔚挑起车帘从窗口望出去,只见宫门口立着一个年轻男子,身着锦衣华服,蟒龙袍分外显眼。   叶芷蔚虽然没有跟此人说过话,但她之前在宫宴上已经多次见过他,此人正是当今圣上五皇子。   “五殿下。”叶芷蔚招呼道,“因何事拦我马车?”   五皇子的身边带着五、六名侍卫,拦在车前,见叶芷蔚露出头来,咧嘴一笑,“此事与摄政王妃无关,只是刚才英王妃在园中巧遇王美人,自她走后王美人便丢了一样东西,所以想寻她回去问上一问,还请摄政王妃行个方便。”   叶芷蔚转头去看身边的顾秀婷,却见她脸色煞白往她身后缩了缩,“他说谎,我没有拿过王美人的东西。”   叶芷蔚这才隐约想起,王美人便是五皇子的生母,皇帝边身这几位健在的皇子中,就属五皇子生母身份最低。   她想起刚才在宫里听顾秀婷对那些内侍说,她只是无意中从园边走过,并没有听到什么……再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五皇子,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顾秀婷很可能听到了什么她不该听到的事情。   她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顾秀婷,对车窗外的五皇子微微一笑,“不知王美人宫里少了什么,说出来我也好帮你问一问英王妃,看看她身上有没有无意中夹带了什么。”   这话听说像是在帮着五皇子,可实则却是在帮顾秀婷开脱,言外之意,要是没在顾秀婷身上找到什么,便是五皇子错怪了别人,只能要他让路了。   五皇子侧目看着叶芷蔚,忽地冷冷一笑:“难得摄政王妃好意,恐怕你还不知道英王妃都做了些什么吧?你这么护着她,难道就不怕出事之后要跟着一起受连累?”   威胁!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叶芷蔚的眸子立时眯了起来,隐住眼底的寒光。   ☆、第490章 密谋外泄,惊马   五皇子死死盯着叶芷蔚,忽地轻笑一声:“六弟远在凉州城,英王妃留在宫中本就是为了能侍奉在丽妃娘娘身边,替英王尽孝。”突然,他抬起手来。朗声道:“可是英王妃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于园中勾引宫中侍卫,被王美人无意中撞见,这狠毒的妇人竟将王美人推于假山池下,跌的头破血流……”   叶芷蔚与顾秀婷完全没有料想到对方竟会编出这么一出故事来,叶芷蔚惊讶的转头看向顾秀婷。   顾秀婷急的快要哭出来。“我没有勾引什么宫中侍卫。你休得听他胡言!”她猛地冲到车窗口,厉声道:“我身为英王妃,你居然敢陷害于我!”   五皇子立于车前,冷声道:“你也知道自己是英王妃?要不是六弟心善,换了别人早就休你出门,哪还能让你像现在这样在外面丢人现眼,你若是知趣,早早的自我了断,六弟必会念着你的好,留你一个好名声,可是你却不顾道义廉耻,趁着园中无人,与侍卫苟且,这样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摄政王妃不常在宫中行走,所以才会被你这鬼话骗过。”   顾秀婷气的浑身发抖,“你住口!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你跟王美人在园中商议的那些事才是大逆不道,皇上若是知道了,早就应该把你们一块拉出去斩了……唔!”   她话音未落,嘴巴突然被叶芷蔚捂住了。   她挣扎着,还想说下去,却被叶芷蔚的可怕目光吓的噤了住了声。庄大共巴。   叶芷蔚气的几乎想把顾秀婷这不长脑子的二货丢出去。   被别人一激就把实话说出去了。   刚才顾秀婷若是没有说出这番话,那她还有七成把握带着她从五皇子跟前硬闯过去,凭着她的身份,以及对于摄政王的顾忌,五皇子想来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下动手。   可是顾秀婷竟把实话说出来了。   虽然她不知道顾秀婷究竟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可是单听这话面的意思,五皇子似乎在跟王美人秘密协商着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叶芷蔚眼见五皇子眼中翻涌起犀利的光华。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五殿下,英王妃被吓坏了,神志有些不清醒,我先带她回摄政王去稍事休息,至于王美人受伤一事,待摄政王回来,我定会跟他说明。”   不管怎么说,先把顾秀婷带走再说。   其实她并没抱着什么见义勇为的想法,也不是因为可怜顾秀婷,她只是出于女子天生的敏感,觉察到此事似乎非比寻常。   加之前次文天昊半路遇刺一事,过后风暮寒虽然处置了不少人。但唯独被五皇子逃过一劫。   她不认为此人有多高深的城府,也不像是多么聪明狡黠,以前也没见他在与太子等人的较量中有多出彩,可是现在,他却突然摇身一变,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这背后,定然是受人指使,或是有谁在暗中帮他。   叶芷蔚这话虽然说的委婉,但也很明确,她就是要将顾秀婷带走。   护在车前的近卫军自然是依她命令行事,闻听此言立即催动车辆,往前驶去。   五皇子眸光微动,他身边的几个侍卫“呼啦”一下围上前来。   隔着马车,叶芷蔚听见五皇子别有深意的声音传来:“摄政王妃,依我之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顾秀婷这时候早就吓的缩成一团,紧紧抓着叶芷蔚的衣袖,拼命的朝她摇头,示意不要让她把自己送出去。   叶芷蔚沉声向近卫军喝道:“还站在这做什么,回府!”   五皇子身边带的人少,近卫军并不畏惧,马车直接从五皇子的人当中硬闯出去。   叶芷蔚屏息凝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车窗外,只有车轮粼粼的声音传来,除此之外,并没任何异响。   看来五皇子还是对摄政王府有所顾忌,所以没敢真的动手。   她松了口气,转头对顾秀婷道:“说吧,你刚才在后园中,都发生了什么?”   顾秀婷哆哆嗦嗦道:“你这么急着问我做甚。”   叶芷蔚一挑眉,“非是我想逼着你,只是一会五皇子若是追来,到时要死的人还是你,不如早些把事情说了,你若是真的死了,我也能替你把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省得你到死也要落得一个跟侍卫苟且的污名。”   顾秀婷吓的一哆嗦:“你……你休要吓我,我们都已经跑出来了……”   “难保他还跟在后面。”   顾秀婷猛地将身子缩在车厢的角落里,“我……我奉丽妃娘娘之命送东西去王美人宫中,路过园时,远远见到王美人站在假山后面在跟五皇子说话。”   “我来猜猜看,他们定是在商议谋反之事,被你听见了,你惊恐之余被他们发现,所以便逃了出来?”叶芷蔚定定的望着她,看着顾秀婷眼中翻起的滔天巨浪,她心中更加确定自己猜的无错。   顾秀婷紧张道:“你……你胡说,我什么都没听见,只是五皇子他误以为我听见了……”   叶芷蔚不耐的摆了摆手,“你闭嘴吧,事到如今,不管你有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你都死定了。”   “怎么会……”顾秀婷惊恐的瞪圆了眼睛。   叶芷蔚不在说话,而是闭上了眼睛做小憩状。   顾秀婷在一旁沉默着,车厢里一时间,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气氛压抑。   顾秀婷思忖再三,神色复杂的几次看向叶芷蔚,见她真的是不肯再理会自己,于是小声道:“我听王美人说,皇上身子已经不行了,最多挺不过三个月……”   叶芷蔚背靠在垫子上面,仍是一声不吭,好像这事与她完全无关一样。   “五皇子说,只要拿到遗诏,皇上就……就再也没有用了……”顾秀婷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叶芷蔚微合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可是她的脑子却在飞快的旋转着。   看来五皇子果然是跟王美人联起手来了。   不过文天昊一案却不像是一个女子能想出的计划,这里面应该还有别人也在帮五皇子。   摄政王府离皇宫不远,很快马车停在了府门口。   近卫军分散开来,后面马车上的小莲跟柳烟先下了马车,上前来在车下摆好木凳,准备接叶芷蔚下车。   就在这时,自马车后方的小巷中里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叶芷蔚刚刚站起来准备下车,后面的马就像疯了似的一头撞在了她们的车上。   叶芷蔚只觉得身体就像被一股大力,猛地抛了出去,重重的跌回了车厢里……      ☆、第491章 娘,带我回家   马车毫无预兆的冲了出去。   近卫军见状不妙,立时冲上去阻拦,可是后面冲过来的惊马却好像疯了似的,扬起四蹄一通蹦跳。   近卫军慢了半拍。   叶芷蔚的马车顺着小巷冲出了去。   她重重跌进车厢里的瞬间,拼尽全力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将身子一扭,侧着身子摔在了车厢里。   顾秀婷吓的面无人色,抱着脑袋缩在矮桌的后面。   叶芷蔚想扶着桌子坐起身来,突觉肚子里猛地一搅,疼的她险些叫出声来。眼前金星乱冒。   莫念……   叶芷蔚心中苦笑:咱们娘俩的命怎么这么苦。又遇到这种事。   恍惚中,她听见顾秀婷的惊叫声,马车剧烈的颠簸着。   她能感觉得到,自己正侧着身躺在桌子与柜子的夹缝当中,动弹不得。   她拼尽全力,吸了口气,眼前突然一黑……   “娘……娘……”   隐隐的,她听见有孩子的声音。   甜甜的,好像她喜欢的千层酥,腻到人的心里去。   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置身于黑暗当中,那孩子的声音似乎是从前面传来的。   她摸索着向前走去。   渐渐的,前面出现了淡淡的红光,随着她越来越往前。红光越发的亮了起来。   她终于看清,那不是什么红色的光。   那是一大片花海,红色的花朵,没有叶片,花色艳丽似鲜血一般。   她又往前迈了一步,听到流水之声。   前方出现了一条血河。   她猛地止住脚步。   背后,生出一股寒意。   三途河?   她虽然没有到过这里,可是这景象她却是听说过的。   这是蔓珠华沙,有花不见叶,有叶不见花,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我这是……死了?   她双腿一软,瘫倒在大片艳红的蔓珠华沙的花丛间。   从去无相返,莫念故人还……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与他的缘分,原本就只有这么多。莫念应该是他们永远也无法与之相见的女儿。   是她们太过贪婪,要了一世,还想有来生。   她伸出双手,掩住面孔,任无声的泪滴落在脚边的蔓珠华沙上面。   她不敢想象,当他找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她毫无生气的身体,该是怎样残忍的一副景象。   “娘……”远处又传来孩子清脆的呼唤。   叶芷蔚茫然的抬起头,目之所及,到处都是如血般的艳红,除了她自己,她看不到任何其他的身影。   “娘。娘……”声音再次传来。   叶芷蔚跌跌撞撞的爬起来。   对了,她若是死了,莫念应该也跟她在一起,为什么她却看不到她。庄大鸟技。   她搜寻着声音,最后来到三途河边。   这时,一朵蔓珠华沙恰好勾住了她的衣角。   她低下头,只见那株蔓珠华沙微扬着花朵,妖艳似火,气度非凡。   叶芷蔚蹲下身,在它面前仔细观察着它,不知怎么,她竟突然脱口而出,“你生的可真像你父亲。”   瞬间,她面前的那朵蔓珠华沙变成了一个小女孩,狭长的眼尾向上翘起,乌黑的眸子里闪动着繁星点点。   叶芷蔚蹲在她的面前,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小女孩却向她伸出了双手,“娘,抱抱。”   叶芷蔚连半点犹豫也没有,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   “娘,我们回去吧,父亲在等我们。”女孩子喃喃道。   回去?她当然也想回。   可是,她们真的能回去么?   就在她犹豫之时,她看见小女孩从她怀里挣脱出来,伸出小手,掌心上赫然躺着那块系着红绳的三生石。   叶芷蔚猛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脚踝,那里系着的三生石不见了。   小女孩向她微微一笑,扬手便将三生石抛进了三途河中。   她只觉得就像自己也随之落入了河中一般,就连呼吸也要失去了,憋得她胸口生疼。   “叶芷蔚!”   她听见顾秀婷的尖叫声,猛地睁开眼睛。   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   车厢里插着数支箭簇,长长的箭尾还在轻轻晃动。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以确认这不是幻觉。   “叶芷蔚……”顾秀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与深深的绝望。   她向一侧艰难的转过头去,只见顾秀婷背靠着车厢内壁瘫坐在位子上,在她的胸口与肩头,分别插着两支箭。   鲜血正顺着箭身不断流淌下来。   那不是一滴一滴的,而是像小溪一般,接连不断的徐徐流出。   叶芷蔚清楚的知道一个人的身体里一共有多少血,眼看着顾秀婷的脸色,她知道,对方已然没救了。   “叶芷蔚,我不甘心。”顾秀婷咬着牙齿,一字一顿。   “我知道。”她不知在她失去意识时,马车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有箭簇射入进来。   “是五皇子,他的人……”顾秀婷双手紧紧握着射入胸口的箭身,眼角渗出一滴泪水,“我不想死……”   叶芷蔚躺在那里动弹不得,肚子疼的她几乎要再次失去意识。   她能深切的感觉到顾秀婷的绝望与悲伤。   “我知道。”她拼命吸着气,让自己保持清醒,“我会告诉英王,是谁杀了你。”   顾秀婷嘴唇颤抖着,她想要哭,可是她已经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不断喃喃自语着,“我不甘心……不甘心……”   马车的车帘突然被人从外面挑开。   叶芷蔚转头望过去,只见五皇子带着数名侍卫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怪异的微笑,关切道:“摄政王妃,英王妃,你们没事吧,刚才你们的马车被歹人所劫,幸好我手下放箭将他射死了。”   叶芷蔚无声冷笑。   什么歹人,什么劫持马车,你放箭要杀人才是真的吧。   “恭喜你,五殿下。”叶芷蔚扶着车厢内壁强撑着站起身来,就算她会痛死,她也绝不会躺在那里,让他看笑话,“这一局,你赢了。”冷汗不断顺着她的额角流下来,小腹不断传来坠涨的痛楚。   莫念……再等一会,一会就好……   她在心中默念。   五皇子的目光落在车厢里的顾秀婷身上,当他看见顾秀婷胸口插着的箭簇时,咧嘴一笑,“英王妃,抱歉了,是我手下失了准头,你放心,我自会向英王交侍……”   顾秀婷瞪着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一声不吭。   只有离她最近的叶芷蔚知道,顾秀婷这时已经没了气息。   死不瞑目。   五皇子回身向手下吩咐道:“来人,送摄政王妃回府……”   他话音刚落,忽听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破空之音。   叶芷蔚眼睁睁看着一道白光自空中落下,钉入了五皇子的背部……      ☆、第492章 车内产子,诅咒之印消失   叶芷蔚眼睁睁看着一道白光自半空落下,硬生生钉进了五皇子的背部。   五皇子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扑倒下去,他身边的侍卫们一涌而上,将他护住。   马车外响起众多杂乱的马蹄声。   一道厉风卷起。一袭月牙白锦衣自空中落下,金龙环绕的衣袖舒卷起真气,将涌上前的五皇子的侍卫打散开来。   叶芷蔚两手扶着车厢内壁,嗤嗤冷笑。   “五殿下没想到吧。这一局这么快就扳成了平手。”她身子一晃,突然向后仰倒下去。   不过她的心里却再也没有了恐惧,虽然肚子依然疼的要命,可是她的心里却异常的平静。   他来了……   莫念,你的父亲来了……   她的身体倒了下去。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薇儿。”   她听到了他的呼唤声,低沉略带着沙哑。   她的唇角扯了扯,想露出一丝微笑,不过却因为疼痛而失败了。   她忍不住轻吟出声,手指死死扣住自己的手心。   摄政王府的近卫军们赶上来,川明阴沉着脸,带人将五皇子以及他的手下全都围在当中。   五皇子的背上插着一支箭簇,深深的没入他的背心。   “……风暮寒。”他咬着牙,一字一顿。“你竟然敢公然伤我!”   他好歹也是皇子,摄政王就算再无法无天,也不能在大街上公然将他杀死。   风暮寒抱着叶芷蔚,面无表情的转过脸看着五皇子。池上反亡。   五皇子身边的属下小心地搀扶着他,鲜血不断顺着五皇子的衣襟下摆滴落到地上。   “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面对这么多敌手,五皇子面目狰狞,但却一点也不怯场。   他所依仗的是,不语先生曾经给他的忠告,他当时曾告诉过自己,就算风暮寒当众重伤他,但却不会当众杀了他。   风暮寒薄唇抿成一条细线,倨傲不羁,“还等什么?”他命令川明他们道,“把这些疯狗全都给本王收拾干净了。”   叶芷蔚疼的死去活来。听到这话却是猛地坐起身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能在这里……”她吸着气。话说的断断续续。   风暮寒眸光微暗,对她语气略有缓和,“放心,为夫心中有数。”   叶芷蔚仍死死揪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   非是她心善念慈,而是在这里杀了五皇子名不正,言不顺。   况且刚才风暮寒已经当众给了他一箭,看那箭的位置,离心脏只差分毫,他若是再敢张狂,很可能就会心脉俱断。   川明等人将五皇子团团围住,抽出手中利刃,麻利的动起手来,转眼间,五皇子的那些手下全都命丧当场。   “劫持马车的劫匪已服法毙命。”川明朗声回禀。   五皇子没想到风暮寒竟如此大胆,捂着胸口吐出一大口血来。   风暮寒看着五皇子,用一种冷酷的近乎于平静的语气道:“送五殿下回宫。”   川明挥手叫来两名近卫军,一左一右,将五皇子架起,不容分说便推上了马。   五皇子身中一箭,又气又恨,几乎快要昏过去。   近卫军没有丝毫怜悯之情,强拉着他的马便往宫门奔去。   风暮寒见五皇子的马走了,这才低下头来,在叶芷蔚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你放心,为夫不会就这么算了。”   日头这时已然西沉下去。   川明派人将顾秀婷的尸首送往英王府。   马车被损坏的相当严重,风暮寒本想抱她骑马回府,可是眼见得叶芷蔚靠在他的身上,疼的连话也说不出来。   “快些回府去,叫崔先生来。”风暮寒意识到她的情况有些不妙。   马车缓缓往回驶去,不过却不敢速度太快,慢慢摇晃着。   叶芷蔚满脸都是冷汗,伸手去抓他的衣角。   “来不及了……”她觉得自己要晕过去,可是每次却又被那疼痛的感觉拉扯回来,让她有种想要疯掉的感觉,“莫念要出来了……”   风暮寒俯身看着她,眼底就像要燃烧起来似的。   “答应我,你一定不要有事。”他抬手将她脸颊上沾着的碎发拂开,“不然我会恨你。”   他说的恶狠狠的,可是眼神却透出无比的惊慌,就像将要被人遗弃的孩子般,可怜的让她的心全都揪成一团。   “嗯。”她努力扯出一丝微笑,三生石没有了,换来了她与莫念的归来,也许因此她再也不可能有来世,不过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此刻她所拥有的,足以让她感到满足。   “我帮你,莫要慌。”风暮寒将她平放在车厢里,修长的手指迅速解开她的衣裳。   说是不要慌,可是他的声音却有些发抖。   叶芷蔚深吸一口气,在马车的晃动间,按照他的话去做。   她的大脑已经被疼痛麻痹,她不能去想,不能思考,可是她却能听见他的声音,按照他的话去做。   不多时,崔先生跟两个宫嬷嬷带着药箱从府里赶来了。   虽然此时马车离摄政王距离并不算远,快马只需几息间便能到达,可是崔先生却吩咐道:“停车!不能再走了!”   近卫军将马车团团围住,两位宫嬷嬷用布帘将马车的车帘层层挡住。   车厢里昏暗无比,空气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之气,让人呼吸不畅。   “请王爷到外面等候。”依照规矩宫嬷嬷要将风暮寒请到外面去,女子生产时,丈夫是不能留在身边的。   风暮寒却是坐在叶芷蔚身边,一动不动。   崔先生焦虑的抬头看了两位宫嬷嬷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两位嬷嬷都是从宫里来的,以前侍奉过不少宫里嫔妃生子,可是谁也没有见过还有妻子生产,丈夫赖在身边不肯走的。   对于男子来说,产房乃是污秽之地,寻常人都避之不及,哪里会留在这里。   崔先生诊了脉,拿出银针道:“王妃这是要早产了,此处没有汤药,只得靠在下施针了,王爷可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这样王妃还能少吃些苦头。”   风暮寒面如冰霜,听了崔先生的话,立即将手放在叶芷蔚的心脉上。   崔先生施了针便退了出去,他是男子,自然不能一直留在此处。   两位宫嬷嬷上前来接替了崔先生的位置。   可是不管她们如何呼唤这位摄政王妃,对方始终涣然不觉,好像根本听不见她们的声音。   两位宫嬷嬷又急又怕,只能一次又一次唤着叶芷蔚,希望她能做出些反应。   “薇儿……”   恍惚间,她听到他的声音。   “记得你答应过我,不准有事,不然……”风暮寒半跪在她身边,左手紧紧攥着她的手掌,尽管他的手背上尽是被她指甲抓出的血痕,却始终都没有放开过分毫。   无人能看见,此刻他左手手心处,那块黑色的诅咒的印记正在渐渐淡去,化为无形……      ☆、第493章 喜得千金   叶芷蔚躺在车厢里,浑身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马车外,近卫军将车子层层包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川明很快调集来新的人手。将整条巷子都封了。   马车上时不时响起一阵阵压抑而痛苦的女声,听得川明他们也跟着不断的皱眉。   崔先生几次进入车厢施针,眼瞅着天色渐渐黑了。   车厢里,亮起了一盏宫灯。风暮寒半跪在她身边,鬓角额头全都是汗,完全没有了摄政王的威风,倒显得有几分狼狈。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位宫嬷嬷的心不由得沉入了谷底。   “王爷。王妃体力不支,时间久了恐难以为续,伤到孩子……”她们小声提醒道。   “住口!”她们话未说完,风暮寒勃然大怒,道:“你们给本王听清楚了,若是王妃有什么不测,你们谁也别想活着。”   吓的两位嬷嬷背后直冒凉气。   就在这时,府里有人将熬好的汤药送了来,崔先生一见大喜。忙唤了宫嬷嬷出来取药。   苦涩的药味充斥了叶芷蔚的口腔,她费力的吞咽,隐约听见川明在马车外面的通报声。   “王爷,宫里来人了,请您进宫去……”   叶芷蔚渐渐恢复了意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风暮寒满是血丝的眼睛。   风暮寒俯身将她的上半身托起,从宫嬷嬷的手里接过药碗,在她耳边低声道:“把药喝了,一会孩子就能生下来了。”   叶芷蔚顺从的把药喝了,身上仿佛又有了力气。   “宫里叫你去……”她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这个时候宫里来人,定是有要事。   “莫要说话,多留着些力气。”风暮寒叮嘱道。池上叨技。   幽暗的灯光下。风暮寒的眼睛闪闪发光,紧抿着嘴唇显得有些倨傲。   宫里这时候有事召他,定然是极其重要的事。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都在等着抓他的把柄,可这个时候,他却丝毫不顾及的将自己的弱点露出在众人面前。   “王妃,用力!”耳边响起宫嬷嬷焦急的唤喊。   叶芷蔚只觉得一股巨痛像潮水般袭来,而后突然间身上一松,一团热流涌了出来……   川明等人守在马车外面,听见车厢里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是个千金。”宫嬷嬷紧张的看着风暮寒的脸色,将孩子收拾干净,用襁褓包好,送到他面前。   “嗯。”风暮寒只用一只手便将那襁褓接过来,动作生硬就像抓着他军中惯用的兵刃。   叶芷蔚虽然浑身无力,但看到他模样,她险些笑出来。   “哪有这样抱孩子的……”她急急的伸手去拉他的衣袖,“让我看看孩子。”她想知道,这孩子是不是真的与那三途河边看到的,是一个模样。   风暮寒将孩子放在她身边。   叶芷蔚侧过头。   莫念的身子小小的,脑袋还没有她的手掌大,缩着身子,微皱着小脸,不过眼角处仍能看到那神似于风暮寒的狭长眼尾。   “果然长的很像为夫。”风暮寒的语气略显得意,一旁的两位宫嬷嬷暗暗松了口气。   原本她们以为摄政王会不高兴,因为王妃头一胎生了个女孩。   可是眼下她们看到的,却好像只是一对普通的夫妻。   两人为叶芷蔚简单的收拾了一番,马车才继续进前。   到了摄政王府前,早有人将府门口的门槛卸下,马车直接入了府门,一直行到前院。   小莲跟柳烟早就收到消息,将内室布置了一番,只等着叶芷蔚回来。   风暮寒让人取来了厚氅,将叶芷蔚整个包裹起来,连个眼睛也不露,直接抱下了马车。   凌钰也收到了消息,差了人过来打听。   叶芷蔚躺在床上,身上的担子终于卸了下来,困倦袭上心头,她只能听见周围时不时有人在私声私语,却分不清谁是谁。   “王爷……王美人到皇上那里,将五皇子中箭的事说了……”   叶芷蔚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是听到了这话。   她极力睁开眼睛,四处搜寻着风暮寒的身影。   “怎么醒了?”头上突然传来他的声音。   抬起头,她这才发现,他就坐在床头,一边摆着块八开的屏风,将进来回事的人挡在外面。   “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什么?”风暮寒神色从容,身上换了家常的袍子,看模样完全不似要出府去。   叶芷蔚摇了摇头,虽然晚上没吃东西,可是她却不觉得饿。   “小厨房熬了小米粥,先喝些再睡吧。”风暮寒不容她拒绝,直接让人端了饭食进来。   “莫念呢?”叶芷蔚小声问。   “在奶娘那里,刚吃饱,睡得连我都不认得了。”风暮寒语气轻松,一手拿起粥碗,另一手将她扶起来,靠在他的身上。   “要不……你也陪我吃些吧。”她知道他定然也是没用晚饭。   “你这饭食为夫可是不吃。”风暮寒不满道,“什么味道也没有,难吃的很。”   叶芷蔚哑然失笑,月子饭自然是难吃的,什么调料都不能放,嘴里淡出鸟来。   虽然没什么胃口,可还是被风暮寒强喂着,喝了半碗米粥。   “宫里有事,你便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叶芷蔚趁他放下粥碗的时候劝道。   风暮寒挑了挑剑眉,“宫里会有什么事?”   “五皇子那边……”   风暮寒突然轻叹一声,抬手将她的眼睛遮住了,“没事想这么多做甚,难怪崔先生说你血气不旺,你只管好生歇着,宫里面为夫自有安排。”   叶芷蔚伸手将他的手从眼睛上拉下来。   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上面尽是被她抓出的血痕,有几道还伤的极深。   她的心不由得缩了起来。   “对不起……”   “嗯?”风暮寒低头看向她。   叶芷蔚扬起脸,目光不瞬的望着他,“对不起,我之前有事瞒了你……”   “不要说了。”风暮寒垂下眼睛,打断了她的话,“为夫都知道。”   他过后曾经暗中调查过那晚他离开马车后发生的事,包括那个前来化缘的和尚,他都听近卫军说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叶芷蔚伸手拉着他的衣袖,“不过三生石已经没有了,要不是因为它,我跟莫念也许就真的回不来了。”   “莫要乱说。”风暮寒将她圈在怀里,“你们若是不回来,我便去寻你们。”   话虽如此,可是他手上的诅咒刻印已然消失了,他不确定,来世,他真的还能再找到她么。      ☆、第494章 五皇子私下密谋, 摄政王前院议事   摄政王府一片安逸祥和。   摄政王妃生产之事,没用几天功夫就闹的尽人皆知,特别是中间五皇子跟英王妃的出现,更为故事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而英王妃离奇死亡,五皇子身中箭伤之事也是被传的沸沸扬扬。   各色版本纷纷登场。特别是在城里百姓们的口中,迅速变成了茶馆酒肆说书人的热门段子。   五皇子府。   “风暮寒……这辈子我若不杀你……誓不为人!”屋子里,时不时传来男子愤怒的咆哮声。   屋里服侍的丫鬟吓的战战兢兢,手里端着药碗。站在那里浑身抖成一个。   “五殿下,您忍着些,奴婢要给您换药了。”服侍丫鬟壮着胆子道。   五皇子背朝上,趴在床上,仍不住大骂。丫鬟换药的动作重了些,被他侧着身子一脚踢了过去。   药碗掉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把这没用的东西拖出去,丢到池子里喂鱼。”五皇子恶狠狠道。   丫鬟吓坏了,平时她见惯了五皇子各种杀人的手段,她没想到有一天,这种事也会轮到她的身上。   要知道,她不止是五皇子身边的服侍丫鬟,她还是他最喜欢的暖床丫头。府里下人们都在私下里议论,说她有一天定会被提为妾室。   “殿下……殿下饶命!”她哀哀的叫着,被几个侍卫拖了出去。   五皇子龇着牙勉强坐起身来,“等一下。”   “殿下!”丫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他,“殿下,求求您,饶了奴婢吧。”   五皇子却理也不理,吩咐身边的小厮道:“抬我去外面,那池子里的鱼有日子没喂了吧,我要去看看。”   丫鬟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如遭雷击。   他不是为了饶过她,而是想亲眼看着她被那些鱼吃掉……   五皇子后院里的池子里养的并不是普通人家的红鲤或是金鱼,而是他派人特意从南边运来的一种长有四脚的可怕动物。   听院子里的下人说。这东西叫鳄鱼,只食肉。   侍卫将丫鬟拖到池边,有人在池旁的岸上放了躺椅。五皇子哎呦哎呦的叫着趴在了上面。   “把她推下去吧。”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丫鬟早已吓的面无人色,失禁的尿液把裙子染湿了一大面。   池子里的鳄鱼早就急不可耐,张着血盆大嘴朝向这边。   侍卫们面无表情的将丫鬟推了下去。   池子里顿时激起水花阵阵,鳄鱼们纷纷抢食。   五皇子哈哈大笑,可是每次他的笑都会牵动背后的伤处,从侧面看去,只觉他的笑容越发的诡异,站在他身边的下人们全都低着头,谁也不敢去看池子里那翻涌的血水,与残破的人体碎片。   “殿下,无语先生来了。”这时有人上前禀道。   “带先生过来吧。”五皇子的目光仍落在池中的鳄鱼上面,眼中难掩兴奋之色。   总有一天,他要将所有看不起他的人,全都扔进这池中,他要亲眼看着他们绝望的哀嚎,然后被撕成碎片。   回事的小厮离开了,不一会却又跑回来道:“不语先生说了,这边人有些多,他不方便过来。”   “哦……”五皇子这才回过神来,忙道:“你们都下去吧。”   人们纷纷退下,特别是那些下人们,逃也似的离开这个地方,那池水中腥臭的血味早把他们吓的魂不附体,恨不得多长一双脚,快些逃走。   化身为不语先生的太子太傅悄无声息的来到池边,站在五皇子身边望着池中的凄惨景象。   “如何?”五皇子自负道,“是不是很精彩?”   不语先生不屑一笑,脸上戴着的黑皮面具遮挡了他脸上大部分的表情,所以常人根本无法根据他的表情猜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消遣而已。”不语先生淡淡道。   五皇子眼睛不由得一亮,“先生真乃我知音!”他想坐直身体,却不想触动伤处,疼的他哼了一声。   不语先生瞥了他一眼,隐住眼底讥讽之色:“殿下的伤恢复的如何?”   “先生送来的药方极好。”五皇子满意道,“比宫里那些太医们调配的都要有效。”   “那就好。”不语先生幽幽道,“看殿下恢复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只是现在正有一个大好时机,殿下莫要错过。”   五皇子皱了皱眉,“你是指……”   “不知殿下是否按我的要求,将我配制的药粉交于宫里的王美人?”   “有的,先生放心,每次王美人去见皇上时,身上都撒了这种药粉,皇帝如今时常会召她前去服侍。”   不语先生微微冷笑,那种药是他专门配制,可以暂时克制皇帝身上的疼痛,每次王美人在时,皇帝身上疼觉减轻,自然下意识的希望将王美人留在身边。   “可是皇上现在根本就不打算立遗诏,王美人已经试探了几次,都没有消息,她又怕说的多了会露出马脚。”池上共号。   “既然皇帝不想主动立遗诏,那就逼他立好了。”不语先生一字一顿道。   “先生的意思是……”   “你那皇帝老爹精明的很,他生怕现在立了遗诏便会被人暗害,如今他最信赖之人便是当今摄政王,可是在宫里,如今他却是最依赖殿下的生母,王美人,不如这样……”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五皇子侧耳倾听,脸上的神色渐渐由惊骇转为凝重……   摄政王府。   叶芷蔚用过早饭后便直接睡下了,迷迷糊糊中翻了个身,身子骤然悬空,她吓的一激灵醒过来。   与此同时,有人抓住了她的腰间,将她拉了回来。   “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睡相还是这般的差。”身后传来熟悉的男声。   叶芷蔚转过头去,只见某个平日里在这时候应该上朝的家伙,还赖在她的床上。   她眨了眨眼睛,拼命回想着早上发生的事。   “你怎么会在这?”她不解道。   风暮寒神色微暗,“薇儿才有了女儿就已经开始嫌弃起为夫来了,要急着赶为夫走么?”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呆立当场,这都哪跟哪啊,这哀怨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是她生了孩子后智商变低了还是这家伙脸皮的厚度又增加了?   就在这时,风暮寒起身下了床,慢条斯理的开始换衣裳,门口传来川明的声音:“王爷,前院朝臣都到齐了,请您去议事。”   议事?怎么议事都跑到府里来了?叶芷蔚正在纳闷,听风暮寒“嗯”的应了一声,最后披上金龙腾云的锦衣华服。   将要出门前他突然来到床前,弯下腰,从地上将叶芷蔚绣鞋拿了起来,“为夫去前院议事,你就在床上等着为夫回来。”   叶芷蔚坐在床上,呆若木鸡,看着风暮寒衣袂迤逦散开,华丽丽的走向门外,一手还端着她的那双绣鞋。   屋里的小莲跟柳烟全都捂着嘴,偷偷强忍着笑。   这是……怕我下床跑了?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险险石化成渣。   堂堂摄政王,手里还端着双绣鞋跑去跟朝臣议事……这该是一副怎样华丽的景象啊,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忍直视。      ☆、第495章 五皇噬母,莫念洗三   皇宫,王美人宫中。   五皇子隐身斜靠在殿内的竹帘后面,好半天才忍下背后伤口的痛楚,开口问王美人道:“最近父皇身体如何?”   王美人早将屋里所有宫女打发了出去,她微微叹了口气。“最近病发的越发频繁了。”   “可有提到遗诏之事?”五皇子期盼的望着她。   王美人摇了摇头,“不曾提过,我今日又试探着问了一次,皇上却连理也不理。”   五皇子深深蹙眉。满脸的担忧之色。   王美人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道:“你给我的那种药粉……是否有不妥?”   五皇子愣了愣,突然一笑,“怎么会,你想多了。”那药只是针对皇帝的。对别人的身体没有任何作用。   王美人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这就好,我生怕被太医发现,到时若是被人诬陷成谋害皇上,我可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五皇子笑得轻松,“看母亲说的,孩儿怎么可能会害您,等日后孩儿成得大事。定会让母亲享尽天下之福。”   王美人最喜欢听到他儿子这么说,她的出身在宫中各位嫔妃里是最低的,就连所生的儿子也不能公然唤她为母亲,更别说见面行礼了。   而现在,她的儿子居然答应她日后会孝敬她,她如何能不高兴。   “我总算是没有白疼你一回。”王美人抬起衣袖,轻轻擦了擦眼角,“想当初,你小的时候,不但各宫嫔妃欺负咱们,就连宫女和内侍也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当时我便想着,日后你一定要成大事,让咱们再也不必受那别人的欺负。”   五皇子坦然的笑着。看着王美人的眼睛,道:“孩儿当然明白母亲的苦心,您就放心吧。”   王美人高兴过后。忽又犹豫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我已将你被摄政王射伤之事跟皇上提了,可是他却连问也不问,我觉得皇上最近越发的冷淡无情,只怕想劝说他有些困难。”   “孩儿也知其中难处,所以母亲不必再跟父皇提及此事。”   王美人愣了愣,“你的意思是……”   五皇子压低声音,向她招了招手道:“麻烦母亲坐过来些,听孩儿细细说给您听……”   王美人知道儿子背后有伤,所以站起身,来到他面前。   五皇子缓缓向她倾身过去,脸上笑意越发见深:“母亲,孩儿有一个法子……”   王美人见他慢慢向自己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握住她的手。   她刚把手伸出去,忽觉胸口一痛。   低头一看,只见五皇子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深深的刺入了她的胸口。   “你……你……”她不可置信的去看自己的儿子。   五皇子就在她的面前,脸上带着与往日一般的微笑,仿佛刚才他所做的,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握着匕首的手用力向前推。   王美人心中惊惧,她想挣脱开五皇子的手,想要让殿外的宫女们注意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她拼命挥动着手臂,可是五皇子的手指如同铁钳一般。   她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就算五皇子此刻身负重伤,但他仍是一个男子,身强力壮,而她常年在宫中,养尊处优,哪里会敌得过他的力气。   她的身子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滑落在对方脚下。池上余才。   五皇子松开匕首,看着她仰面躺倒在地上,身体微微抽搐,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母亲可放心,待孩儿成大事后,定会追封母亲为太后,给你至高无上的荣耀,母亲就放心的去吧。”   五皇子从容站起身,向香炉里丢了一块白色的块状物,他拿出一块撒了药粉的帕子捂在自己的脸上。   不一会功夫,香炉里冒出阵阵白烟。   白烟飘散开来,殿外宫女内侍闻到了,身体全都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五皇子站在那里,亲眼看着她们一个个倒下,眼底燃起灼灼火焰。   摄政王府。   风莫念洗三的日子,摄政王府热闹非凡。   来来往往都是前来观礼道贺的人,收生姥姥看着满盆的金锞子,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直嚷嚷着她老婆子有福了,回去后也要街坊四邻看一看,她得了这么多的赏。   “添盆”后,收生姥姥拿起棒槌往盆里搅着,嘴里还念叨着:“一搅两搅连三搅……”   叶芷蔚抱着孩子站在那,南宫烟跟韩楚楚陪在她的身边,时不时低声私语。   准备给孩子洗澡时,收生姥姥将莫念接过去。   别的孩子遇到冷水都会张嘴哭上一哭,可是莫念洗了冷水却不哭,反而睁开眼睛,咯咯笑了起来。   收生姥姥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   叶芷蔚在一旁听得哈欠连天,却也只能耐着性子从头听到尾。   周围各府的夫人们全都上前说着吉祥话,叶芷蔚目光扫了一圈,并没有见到几个跟她相熟的。   仪式结束后,众人都去了前院入席。   南宫烟跟韩楚楚则陪着她回了正屋。   三人在屋里说了会话,忽见风暮寒进了屋。   南宫烟跟韩楚楚常来府上,所以风暮寒并不避讳,先是去了里屋看了看莫念,然后才返身出来。   南宫烟跟韩楚楚见了,连忙起身告辞。   风暮寒出来时,见她们已然出去了。   “累不累?”他问。   叶芷蔚嘟着嘴巴,“无聊死了……”   风暮寒无声轻笑,“为夫也觉得甚是可笑,不过这些人都是循着这些规矩活的,我们也不能免俗。”   叶芷蔚轻轻叹了口气,“你不用管我,去前面陪客人吧。”   风暮寒却没有打算出门,而是直接坐到了床上,靠在她身边,“为夫若是真的出去陪客,只怕今天的席面就要全都剩下了。”   叶芷蔚吐了吐舌头。   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在理,有他这么个冷面阎王在,谁还敢大声说笑,只怕连酒都不敢喝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门外响起川明的声音:“王爷,暗卫有要事回禀,请王爷移步。”   闻听此言,叶芷蔚不禁一愣。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见过这些暗卫了,现在突然有事,必是出了大事。     ☆、第496章 惹嫌疑,飞虎戒      风暮寒起身想要离开,却感觉衣裳被什么扯住了。   他转过头,正对上叶芷蔚那双乌黑的眸子,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担忧。   “无事,我去去就来。”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天舒阁内。蔡先生等人俱都在屏风后面。   风暮寒单手负于身后,站在墙壁前,端详墙上挂着的战略图。   在他身后的地上,跪着一人,禀道:“王美人宫中所有宫人俱遭杀害。一个活口都未剩下。王美人胸口被匕首刺中,当场毙命,殿内宫人也通通为一刀割喉,皇帝已然知晓此事,只不过宫里现在封锁了消息……”   风暮寒端详着墙上的战略图,幽幽道:“还有呢?”   “王美人死前曾留下血书,于地上留下一字……”那人说着,似乎有些犹豫,“恐会对主子不利。”   “说吧。”风暮寒淡淡道,好像他们要说的事完全与他无关一样。   “是,王美人死前写下‘摄’字。”   屋里静悄悄的,屏风后面蔡先生等人相互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别样的深意。   暗卫禀完事后便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   风暮寒仍然站在地图前,修长的手指沿着京城往北边寒沙城的方向移动着。   “你们觉得此事如何?”他幽幽道。   蔡先生跟文秀书生木修岩自屏风后走出。蔡先生道:“此事明显是栽赃陷害,王爷可要当心,莫要上了他们的当。”   木修岩思忖片刻道:“小生以为,出得此计之人必是那个曾经在幕后谋害文将军的人。”   风暮寒轻轻颔首,“看来有些人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动起来了。”   “王爷?”蔡先生试探道,“您现在可是要入宫去?”   王美人死前留下的那一个血字,不论谁见了都会第一个想到摄政王府这边。   风暮寒不屑冷笑,“不急入宫,他们既然想要怀疑到本王头上,那便让他们想着好了。”说罢他转身走向门外。   府里洗三的宴席一直闹到天色将晚,众位宾客这才散了。   风暮寒回到正屋时,叶芷蔚正趴在床上看着莫念玩吐泡泡。   娘俩相互瞪着眼睛,莫念的小嘴刚刚吐出个口水泡,叶芷蔚就伸指极快的将其戳破。hua.   一旁的小莲跟柳烟看了,全都伤神不已:这才坐了几天月子,就把王妃憋成这样。想想要在这屋里待上三个月……没准真会把王妃逼疯了。   叶芷蔚听见门口的脚步声,转过头来。   “做什么呢?”风暮寒随口问道。   “逗咱闺女玩呢。”叶芷蔚笑嘻嘻的。   风暮寒凑过去,莫念一眼看见他,立即瘪起小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奶娘听见哭声急的在里屋乱转,但没有主子的命令,她不敢擅自出来把孩子接回去。   叶芷蔚因为有个现代人的灵魂,所以并不怕小孩子哭。   “饿了还是尿了?”她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全都不是。   莫念一个劲的哭,最后小莲跟柳烟也都凑过来哄着,却都没有什么作用。   “给我吧。”风暮寒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就将莫念抄了起来。:。   小莲她们吓的险些叫出声来。哪有这么抱孩子的!   叶芷蔚看了并不慌,而是纠正了他的姿势。   风暮寒试了试,但还是觉得不怎么习惯。   莫念在他的手里像个小肉球似的转来转去,也不哭了,而是瞪着眼睛看着他。   叶芷蔚凑过去,只见这爷俩相互对视着,谁也不肯把视线移开。   小莲跟柳烟吓的谁也不敢说话。庄助史技。   就这样过了一会,屋里突然响起莫念咯咯的笑声。   “好丫头,够胆实。”风暮寒笑道,将莫念丢回到叶芷蔚怀里,“等她长大了我教她些武艺。”   屋里的下人们全都在心里苦笑不已。   好好的大家闺秀,学的哪门子的武艺啊,身为摄政王府的千金,莫念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勺生出来的,王妃怎么可能会让她学那种男人的玩意。   没成想,叶芷蔚却点了点头,赞同道:“那这丫头以后就交给你了。”   屋里众人顿时风中凌乱。   这摄政王夫妇两人究竟是怎么凑的一对,竟连想法都跟别人不一样。   其实叶芷蔚更多想到的是那天她在三途河边见到的风莫念。   这丫头也算是与她有缘了,前世救了她一命,替她身死,这一世依然是尚未出世便又帮了她一次,想来她也绝不会是普通的凡人俗物。   若她真是那蔓珠华沙的化身,只怕以后长大了,必会招来不少麻烦,不如有一技傍身,他们不可能会在她身边保护她一辈子。   风暮寒让人将奶妈叫进来,抱了莫念回去休息。   叶芷蔚不满道:“为何不让莫念跟我一起睡?”   风暮寒瞥了她一眼,满眼的鄙夷之色,“你睡相太差,会把咱们女儿踢到地上。”   叶芷蔚语噎当场,不过她想了半天也找不到能够反击对方的话。   因为风暮寒说的是实情,她的睡相,不是一般的差。   熄了灯,两人靠在床头,风暮寒将暗卫所说的事情告诉了她。   叶芷蔚惊讶道,“这样一来,岂不是所有人都会认为王美人是你派人所杀?”   “若是换成你,你会这样认为么?”黑暗中,风暮寒的凤眸闪动着灼灼光华,好似出鞘的利刃一般。   叶芷蔚不屑轻笑,“我自然不会认为是你做的。”   “为何?”   “若真是你下的手,又怎会给王美人写出血书的机会来呢。”   风暮寒的暗卫,绝不可能下手拖泥带水,还能让一个女子胸口插着匕首有力气往地上留字?这要说出去,只怕会让所有暗卫都笑掉大牙了。   “既然你都不信是为夫所为,那么其他人也不会全都是傻子,他们自然也会觉察到其中的异样。”   “是五皇子做的吧。”叶芷蔚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他竟连生身母亲也能下得去手?”   风暮寒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伸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宫里之事,为夫自有安排,你要做的则是保护好自己,虽然我应该秘密将你跟母亲送出城去躲避几日,可是这样一来,恐怕会打草惊蛇,所以只能让你多多费些心思,我不在府里时,一切就交给你了。”   叶芷蔚双眸闪闪发光,“你放心好了,我定会保护好咱们的家。”   家……   风暮寒气息微滞。   以前在南王府时,他从不认为那里可以被称之为“家”,处处暗藏杀机,眼线遍布。   家是可以让人放下一切戒备的地方,是他曾经幻想着拥有的。   他突然间发现,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拥有了曾经幻想中的那个家。   他从自己的小指上褪下一枚黑色的玉戒,借着窗外的月色举在她的眼前,“这枚飞虎戒与我那块飞虎符同为调动银甲军的信物,现在我把它留给你,只要你认为情况危机,应该使用到它时,可飞鸽传书,召集银甲军前来。”   叶芷蔚拿着那枚戒指,惊得合不拢嘴。   这是怎么个情况,这么快就要起兵造反了么?      ☆、第497章 父子情,君臣义   皇宫。   寝宫内,五皇子跪于地上,面前床榻上,皇帝时不时发出咳嗽声,一声高一声低。听得人心里一阵阵发闷。   刘公公与内侍总管站在一边,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皇帝咳了许久才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五皇子,“这么说,王美人宫里的人全都是摄政王的手下杀的?”   五皇子跪在那里,身体摇摇欲坠,背后的伤处疼的厉害,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的表情异常的真实,就连皇帝也看不出半点破绽来。   “儿臣不敢妄言。”五皇子垂首道,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那你此来想要如何?”皇帝目光不瞬的望着他的儿子。   五皇子沉默片刻,道:“王美人在后宫多年,一心只为服侍父皇,与您分忧解难。如今死的不明不白,儿臣心中实在难安,恐有一日此等事情也会落到儿臣身上……”说着他的面部抽搐了几下,似乎背上的伤疼的紧了。   “儿臣怕自己成了别人的绊脚石……现在幸有父皇在。儿臣还能得以安然无恙,若有一日父皇不在了……”   “咳咳咳!”皇帝激动的咳了起来。   五皇子知趣的立即闭上了嘴。   内侍总管连忙上前替皇帝捶胸顺气。   皇帝止住咳声冷笑道:“你是怕朕死了没人护着你?”   五皇子老老实实的磕了一个头,“不是儿臣有意想惹您生气,实在是舍不得父皇您,儿臣与其他几位皇兄不同,自幼便只能指望着您的圣恩活着,没有您护着,儿臣根本活不到今天。”   五皇子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皇帝有些微微动容。   “……都怪你生母王美人出身太低,不然你也不会吃了这么多的苦……”   怪就怪你这做皇帝的为何不封她一个贵妃的身份,还要怪她出身太低,害得我也要跟着吃苦受累。   五皇子心中想着。脸上却露出真挚的笑容,“儿臣不敢要求许多,只求父皇能给儿臣一个保命的恩典。”   皇帝的目光骤然一凝。“你想要什么?”   “不知父皇是否写有遗诏?”五皇子坦然的看着皇帝,“儿臣不敢奢求太子之位,只求父皇给儿臣留道旨意,赐儿臣一道免死金牌。”   皇帝目不转睛的瞪着五皇子,半晌无语。   就在五皇子以为皇帝要永远的沉默下去时,皇帝突然叹了口气,“此事你无需担心。朕自有安排,你下去吧,朕累了……”   五皇子衣袖中的手不禁握成了拳头。   没想到现在皇帝仍然没有对摄政王起疑心。   他想不明白,为何皇帝竟如此的信任风暮寒,这其中定然有外人所不知的原因。   虽然他很想搞清楚这一点,可是现在,他已经等不及了。   “父皇,儿臣想与您做个交易。”刚才还恭恭敬敬的语气霎时间变了,一旁的刘公公跟内侍总管眼睁睁看着五皇子慢慢从地上站起身来,一手摸向怀内,取出一只瓷瓶。   他打开瓷瓶,顿时飘出一股淡淡的药香,皇帝的眸子瞬时缩紧。   “这药……”他颤抖着,盯着那瓷瓶,这药的味道,便是当初太子太傅为他所配之物,自从他断了此药后,每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这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皇帝只觉眼底一片血红,五皇子的面孔也仿佛随之变得艳红一片。   “这个父皇无需知道。”五皇子慢慢走到床前,内侍总管想要上前阻拦他靠近,谁成想殿内的一名内侍突然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刀,一下刺进了内侍总管的肚子。   刘公公吓的把眼一闭,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皇帝龇目欲裂,抖手指着五皇子,“你……你……”扔沟私技。   “父皇莫要生气,儿臣这也是为了您好。”五皇子冷冷一笑,来到皇帝面前,“只要您写下诏书,将皇位传于我,我便会将这药日日供给您,直到您百年之后。”   皇帝的目光落在那瓷瓶上面,只要看到这药瓶,他的体内便像有无数只虫子在钻,疼的他浑身颤抖,语不成句,“你……你想要……弑君……杀父?”   五皇子朗声长笑,母亲他都能下得去手杀了,他怎么还会在乎这个从小到大,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的父亲?   要不是王美人的死,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见到父皇,也不可能会到这寝宫里来。   做为君王,若要无情,便要无情到底。   只因皇帝一时之念,顾及五皇子是王美人所生,所以便答应见他一面,不想这却成了他最后的催命符。   五皇子手里拿着瓷瓶,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父皇可要想好,就算您苦熬下去,最终这皇位也是要传到我们兄弟几人的手里,与那风暮寒毫无干系,不如您早些将位子传给儿臣,儿臣自当让您舒舒服服的安享晚年。”   “太……太傅……在你那里?”皇帝咬着牙根,一字一句道。   “儿臣幸得太傅指点,必能成就一番大事,还请父皇放心的将这江山交给儿臣。”说罢,他吩咐刘公公道:“快些取纸笔来,莫非你也想跟这内侍总管一样?”   刘公公连忙跑去取来纸笔。   寝宫内只有为数不多的内侍,禁卫军都在殿外,他们对寝宫里发生的事情显然毫无觉察。   刘公公目光瞥过地上倒着的内侍总管,见他流了一地的血,吓的背后直冒凉气。   五皇子写好一张,当着皇帝的面,取过他枕边的玉玺,盖在纸上,返身忽对刘公公怪笑道,“有件事还要麻烦刘公公你去跑一趟,到摄政王府宣旨。”   说着,他将手里的假圣旨递过来。   刘公公看了一眼皇帝,只见他脸色憋得通红,怒气满面。   他只看了一眼便立即低下头来,双手接过了那张圣旨。   “你去送送刘公公。”五皇子吩咐身边人道。   那人隐去了手中杀人的刀,一语不发的跟在刘公公后面,两人出了寝宫。   刘公公不敢回头,也不敢向殿外站着的禁卫军求救,因为此刻,他清晰的感觉到,身后的那人正将一个**的尖锐物抵在了他的后腰眼上,只要他敢乱说一句话,眨眼间,他的小命就会玩完。     ☆、第498章 兄弟相残 五皇宣旨   四皇子刚刚进宫,宫里的眼线便急急跑来禀报:“四殿下,五殿下去了皇上寝宫,杀了内侍总管大人,只怕现在正在逼宫……”   四皇子眼角不觉一跳。回身看他身边跟着的这些心腹。   “四殿下,事不宜迟,我们也应该快些赶去。”一名心腹道。   “依我看应该先叫来锦衣卫。”有人提议。   “锦衣卫他们跟摄政王关系密切,我们还是只带自己人去的好。”扔沟介号。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四皇子思忖片刻,于是道:“还是用我们自己人手的好。”   到了皇帝寝宫,只见外面廊下空荡荡的,连个禁卫军也见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中的不安与异样。   突然间,一名宫女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见到四皇子他们时急忙跪下,“四殿下,大事不好了,皇上他……他……”   四皇子只觉心里咯噔一下,皇帝尚未立遗诏,若是就这么死了,只怕是会让他的五弟捷足先登。   “五殿下呢?”他问。   “五殿下刚刚离开。皇上就……就不好了……”   围在四皇子身边的随臣们相互对视一眼,还没等他们开口,四皇子已经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寝宫内一片静谧。   原本守在这里的宫女跟内侍全都已经不知去向。   四皇子心中焦急,冲到床前唤了句:“父皇!”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   这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规矩。扯开床帐,伸手去推皇帝,“父皇,你快醒醒!父皇……”   这时跟着他的那些随臣也悄然进到殿内,走到床边一看,俱都吓出一身的冷汗。   只见皇帝躺在床上,惨白的面孔,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眸子里却是一片青灰。   已然是归天了。   “皇……皇上他……”   “驾崩了……”   众臣眼中满是震惊,四皇子更是惊惧不已,他哆嗦着站起身,目光四处巡视着。试图发现五皇子留下的罪证。   “一定是五弟,是他……是他杀了父皇……”五皇子的话音刚落,忽听寝宫外响起宫女的尖叫声。   “快来人哪!四殿下杀人了!”   这声叫喊听在寝宫内所有人的耳朵里。犹如晴空霹雳。   谁也没有注意到,刚才他们在寝宫外遇到的那名宫女,什么时候跑了出去。   “快来人哪!皇上被人杀了……”   “四殿下,我们……我们中计了!”有人立即意识到问题所在。   对于这突发事件,四皇子也是惊慌失措,不过他的身边跟着这么多随臣,他的心里仍抱着一丝幻想。就算是栽赃陷害,也不可能一下子扣在这么多人的头上。   他有没有杀人,这些人都能为他做证。   就在他犹豫的这片刻功夫里,从寝宫外冲进来一队侍卫,那名宫女站在侍卫中,抬手指向四皇子他们,“是他们……就是他们毒杀了皇上!”   侍卫们抽出腰间长剑,“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   四皇子喝道:“放肆!你们想干什么!”   那些侍卫却根本不听他的,直接抽出利刃,向他身边的随臣们砍去。   这些大臣如何是这些侍卫们的对手,顷刻间就命丧当场,只把四皇子吓的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五皇子的声音:“四哥,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伏法,你谋反弑君以下犯上,其罪当诛!”   四皇子站在血泊当中,他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突然死去,不过眼下的情形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他如今已经掉进了别人的陷阱里。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四皇子强打精神,朗声道,“我们才刚刚进来,那个宫女就胡言乱语说我杀了人。”   侍卫向两侧闪开,五皇子坐在椅子上,由四个侍从抬着现身出来。   “那个宫女没有说错,四哥你是杀了人。”   “你胡说!”   五皇子嘿嘿一笑,指了指地上倒着的那些死去的人,“四哥的记性真是差,这么多人都被你杀了,还嘴硬说没杀人?”   四皇子心头掠过一阵恶寒,他终于明白了,如今一切的解释都变成了徒劳。   “来人,将四殿下拿下!”   “你敢!”四皇子困兽犹斗。   五皇子眼中掠过一丝异样的精光,伸手自侍卫手里接过一把弓箭。   四皇子被侍卫围在当中,正试图反抗,忽听弓弦鸣响,一道白光径直向着自己的咽喉袭来。   他根本没想到他的五弟竟然当众向他放箭,一支箭簇深深的射入了他的要害,他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便颓然倒地。   五皇子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唇角扭曲着,带着几分癫狂之色,“四殿下毒杀皇上,不肯伏诛,现已就地正法,现命你们速去捉拿他的同党!”   “是!”侍卫们像一阵风似的冲出殿外,四皇子留在宫里的侍卫以及随从尽数斩杀。   五皇子一行在宫里畅行无阻,他带着侍卫一路行到香云殿,只见殿内聚着不少朝臣,正在跟摄政王商议政事。   他们听见外面的动静,转头见到五皇子带着一队人马,手中握着血淋淋的兵刃,惊的一个个不知所措。   摄政王坐在殿内的盘龙椅上,支着手肘,一手撑着额角,神似悠闲。   他瞥了一眼殿外杀气腾腾的五皇子,狭长的凤眸眯了起来,眼底透出一道犀利的寒光。   “摄政王。”五皇子在殿外拱手施礼,“打扰各位议事了。”   随着五皇子入内,他身边的侍卫们也鱼贯涌入。   一名老臣惊道:“五殿下,您这是何意?”   五皇子一脸的沉痛之色,“时才我四哥办了蠢事,毒杀了皇上,如今……皇上已经驾崩了!”   “啊!”众人闻听此言,惊得将手里的奏折掉了一地。   “皇上他……”   “真的驾崩了?”   五皇子看着众臣惊惧的表情,眼底露出满意的神色,“我来此是为了宣父皇遗诏。”说着,他拿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当众展开。   众臣一见,俱都俯身跪倒接旨。   五皇子用余光瞥了一眼殿上盘龙椅上坐着的风暮寒,却见他身子动都未动,依然悠闲的靠在一边,薄如剑刃般的唇角挑起一抹戏谑的冷笑。      ☆、第499章 本王的弱点,亦是本王的助力   五皇子当众宣读了皇帝遗诏。   霎时间,香云殿里一片死寂。   诏书上皇帝居然将皇位传给了眼前这位五皇子……众臣不禁面面相觑。   五皇子读完诏书,转身再次看向殿内盘龙椅上坐着的摄政王风暮寒,却见他面无表情,好似在看戏一般的望着自己。   “风暮寒……”五皇子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挤出的这几个字,“圣旨在此,你还不速速接旨?”   风暮寒坐着一动不动,“圣旨?皇上什么时候立的遗诏,为何本王从未听说?”   众臣私下里议论纷纷,风暮寒是皇上身边最信赖的宠臣,若是连他都不知道立遗诏之事,那么五皇子手里的遗诏……就真的很可疑了。   “大胆!你竟敢怀疑皇上立的遗诏!”五皇子喝道,以手点指着风暮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也是窥视了这皇位许久吧,莫非想要这位子?”他扬了扬手中的遗诏,冷冷一笑,“风暮寒,只怕这一次,你要失望了。”   风暮寒凤眸微垂,锦袍上绣着的金龙映衬着他那妖冷的侧脸。比平时多添了几分凌厉清贵。   “这话……是你背后给你出谋划策之人教给你的吧?”他幽幽道,语气波澜不惊。   五皇子心中暗惊,面上却冷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风暮寒突然抬眸扫向他,丢出一句。“你背后的箭伤可是好利索了?”   五皇子不禁语噎,他能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你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众臣聚在一起,神色各异。   这种时候,他们的选择有时会决定着他们自己的生死。   若是选错了人,站错了队,结果通常会死的很惨,连同他们的家人也要遭殃,所以他们全都静观局势变化,没有像五皇子想像的那样,立即拥他为帝。   “果然,摄政王也对这位子感兴趣。”五皇子见此情形不由冷笑连连,“幸好皇上早有准备。为防你这反臣,他已下旨,召摄政王妃携女入宫。太后她老人家想要见上一见她呢。”   风暮寒眸子猛地一缩。   五皇子得意道:“只要摄政王你老老实实尽你臣子的本份,待我平定宫里之事后,必会让你们夫妻团圆。”   他们说话的功夫,殿外出现了数百名骁骑卫,将香云殿团团包围。   众臣大惊失色。   风暮寒突然无声轻笑,“五殿下真是好计策,只是你也太小看本王了。”   五皇子得意的看着他。“不知摄政王还有什么手段,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你以为本王是什么人?”风暮寒幽幽道,修长的手指掠过绣金线的领口,这时才有人注意到,在那里别着一只女子的发簪。   风暮寒轻轻摩挲着那只发簪,眼底散开清浅笑意,“你以为本王的女人又是什么人?你虽然知晓本王的弱点,但有一件事你却是不知道的……”   五皇子反盯着他,“你指的是什么?”   风暮寒将那只玉簪花形的发簪取下来,贴近唇畔,妖冷的脸上逸出绝美的微笑,“本王的弱点亦是本王最大的助力。”扔沟巨圾。   与此同时,宫外,摄政王府。   叶芷蔚刚刚用了午饭,忽见柳烟匆匆跑进来,道:“王妃,宫里来人了,要您去前院接旨。”   叶芷蔚愣了愣,“你可认得是什么人前来宣旨。”   “是刘公公。”柳烟回道。   叶芷蔚坐到床边准备穿鞋,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戴在她食指上的黑色玉戒。   “除了刘公公外,还来了些什么人?”   柳烟回忆着,“还有不少宫里的侍卫,不过……好像他们的打扮有些特别。”   “来人!”叶芷蔚果断唤来一名院外的近卫军,“你们去前院查看下,刘公公都带来些什么人到府里来。”   那名近卫军去了,不多回来道:“禀王妃,那些不是宫中侍卫,而是骁骑卫的人,他们虽然隶属于皇上亲卫,但平日却不负责宫里守卫……”   “他们来了多少人?”   “大概有五百人左右。”   叶芷蔚听了面色渐渐阴沉下来。   “王妃……”柳烟担忧的唤了一声,“刘公公还等着您去接旨呢……”   “这旨意,不能接。”叶芷蔚一字一顿道。   “不能接?为何?”柳烟惊道,要知道抗旨不遵可是要杀头的。   “不但不能接……而且还不能再放他们回去。”叶芷蔚秀眉紧锁。   柳烟吓白了脸,“王妃,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近卫军却很冷静,显然是以前跟在风暮寒身边,见惯了这种场面,“王妃有事尽管吩咐,属下定当竭力效忠!”   叶芷蔚果断吩咐柳烟道:“你去,将莫念抱到母亲那里,谁也不准到前院来,违令者,杖毙!”   叶芷蔚以前从没有下过这种死命令,柳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飞快的跑去按排了。   叶芷蔚匆匆起身,一边让小莲帮她换了衣裳,一边问那近卫军:“我们府上现在一共有多少守备力量?”   “回王妃,近卫军共有两百名。”   叶芷蔚轻轻蹙眉,“分出五十人,从府中偏门悄悄出去,守在府门外,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府,包括今天来的那些骁骑卫!”   “是!”   叶芷蔚换好衣裳后带着小莲离开院子。   小莲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低声道:“王妃,莫非这里面有诈?”   叶芷蔚撇了撇嘴,“我还在月子里,宫里来人要我出来接旨,这正常么?”   小莲连连摇头。   “一会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叶芷蔚叮嘱道,“你不要怕。”   “奴婢不怕,奴婢会保护好王妃。”小莲坚定道,她与叶芷蔚在一起相处时间是最久的,说是主仆,实则跟姐妹也差不了多少。   叶芷蔚披上薄披风,又在头上罩了兜帽,这才跟着小莲去了前院。   远远的,就见刘公公带着人等在那里。   府里管事正在设摆香案,骁骑卫齐齐站在院中,一个个手扶刀柄,杀气腾腾。   见到叶芷蔚出来,刘公公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刚想迈步迎上前来,只见他身边站着的一名内侍模样的人突然动了一下,衣袖似轻轻撞了一下刘公公的腰。   刘公公的身子立时僵在了原地,再也不敢向叶芷蔚靠过去。      ☆、第500章 关门打狗,选择这样的主子   叶芷蔚由小莲搀扶着,身体好像弱不禁风似的。   刘公公脸上带着歉疚的笑,道:“让摄政王妃受累了,皇上突然下旨,咱家不得不过来……”   叶芷蔚慵懒的抬了抬手。“刘公公不必多礼,咱们又不是外人,你也是奉旨办差。”   刘公公尴尬的笑了笑。   接旨的香案还没有摆设好,叶芷蔚看了一眼刘公公,道:“这里风大。请刘公公先随我到客厅待茶。”   刘公公刚想应声。站在他身后的内侍突插言道:“今日事出突然,皇上要求一切可以从简,还是先请刘公公宣旨吧。”   叶芷蔚抬头看了眼站在刘公公身后之人,秀眉一挑,“他是……”   刘公公微微一顿,“他是……是随行宣旨的内侍……”   “今天的圣旨可是要由他来宣读?”叶芷蔚语气似有不屑。   “不,还是咱家……”   “一个小小的内侍竟然好大的胆子,也敢在这里指手画脚。”叶芷蔚瞬间冷了脸色,“刘公公,你们宫里的这些人,可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是是……王妃说的是……”刘公公附和着,回头向着那人不悦道:“还不快向摄政王妃赔罪?”   那人梗着脖子,脸上一会青一会白,半天不吭声。   “哟。这人好大的架子。”叶芷蔚冷笑一声,“依我看,就连内侍总管也没得有他这样的气势。”她上下打量着他,突然道,“我怎么看他长的一点也不像内侍……”   此言一出,那名内侍瞬间变了脸色,衣袖里的手不由得握了起来。   刘公公立即上前扶住了叶芷蔚的胳膊,劝道:“王妃莫要生气,还是先顾着身子要紧,咱家先送你去歇歇,这边风大,若是伤了身子摄政王还不得找咱家来拼命……”   叶芷蔚一脸的不悦,却是跟刘公公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客厅那边过去。   那名内侍身子动了动,似乎有些犹豫不决,不知是应该上前阻拦还是站在原处。   就在这时。忽听半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鹰啸长鸣。   众人齐齐抬头往天上看去,只见一只银灰色的鹰隼自半空俯冲而下,爪子上似乎还抓着什么东西。   叶芷蔚这时加快脚步,几乎是半拖半拽着刘公公进了客厅。   客厅门口立着的几名下人立即将门关闭。   鹰隼呼啸俯冲而下,丢下一只冒烟的竹筒。   砰地一声巨响,院子里立时充满呛人的白烟,辛辣的味道让人的眼睛都睁不开。   烟尘还未散去,空中忽然响起箭簇的破空之音。   箭簇从四面八方射过来,骁骑卫顿时乱作一团。   还没等他们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的同伴已经纷纷中箭倒了下去。   叶芷蔚坐在客厅内的太师椅上,小莲端来热茶跟点心,叶芷蔚慢条斯理的吹着茶水上的浮叶。轻啜了口。   刘公公心惊胆战的站在那里,听着院子里兵戈交响,惨叫连连,时不时还有流箭自窗户外射进来。   屋里还站着四名侍从,他们个个手持长剑,守在门口跟窗下,只要有流箭射入,便以极快的速度将其挑落。   “刘公公请坐下说话。”叶芷蔚幽幽道。   刘公公一脑门子冷汗,腿都软了,只叫了声:“王妃……”膝盖一软,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庄双扑号。   “刘公公这是做甚?”叶芷蔚平静道,“小莲,快扶刘公公起来。”   小莲上前扶了刘公公,可是刘公公却不肯起来,他向叶芷蔚叩首道:“求王妃救救咱家,咱家感激不尽,来生做牛做马必当偿还王妃的恩情。”   叶芷蔚淡淡一笑,“刘公公起来吧。”   “王妃,咱家真的与那些人无关,是……是五殿下逼着咱家来的,咱家若是不来,他便要杀人……内侍总管已经被他的人杀了,咱家怕的很……求王妃救咱家一命吧!”   叶芷蔚叹了口气,放下茶盏,正色道:“刘公公,你先起来说话。”   刘公公是被吓破了胆,今天发生的事简直太过骇人,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膝盖抖成一个,半天也没有爬起来。   最后还是小莲上前,半拖半拽的将他扶起来。   “我猜你可能与此无关。”叶芷蔚道,“不然这时候你也不可能坐在这。”说着她瞥了一眼窗外。   院里的厮杀仍在继续,虽然隔着窗户看不到外面,不过只听这声音便可猜出外面战况的惨烈程度。   每当有人发出惨叫声,刘公公的身体便会跟着一颤,他偷眼去看坐在一旁的摄政王妃,只见她从容不迫的喝着茶水,一边向自己打听宫里的情形。   刘公公不敢隐瞒,将今天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包括五皇子到寝宫如何逼迫皇上,又是如何陷害四皇子的事通通说了一遍,末了,刘公公小心翼翼道:“此事只怕摄政王还没有准备,王妃可要早做准备,派人早些通知王爷才好。”   叶芷蔚轻轻颔首,不过坐着仍然未动。   刘公公也不敢再多言,只能陪着她坐着。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窗外的喊杀声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突然间,有人在外面敲起了屋门。   刘公公吓的差点顺着椅子滑到地上。   叶芷蔚抬头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四名侍从。   “什么事?”侍从问。   “回王妃,叛党残余俱已清除,请王妃示下。”   叶芷蔚站起身。   “王……王妃?”刘公公突然意识到摄政王想要做什么,“您……您真的要出去么?”   “当然。”叶芷蔚回头看着他,“刘公公若是怕了可以待在这里。”   看着叶芷蔚走出门口,刘公公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噗通噗通的跳,他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女子都见过了,娇憨的、蛮横的、刁蛮的……可是却唯独没有见过像摄政王妃这样的女子。   他觉得,就连当初的皇后也没有这样的气度。   不知不觉间,他竟站起来,跟着她向外面走去。   说到底,像他这样的内侍虽然看似乎风光,可是皇上若是不在了,他们便什么也不是,有时还要殉主而去。   突然间,他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能跟着这样的主子,是不是他便能够活下去……   想到这里,他大步赶上叶芷蔚的脚步,小心翼翼道:“摄政王妃小心着些,咱家来扶您。”      ☆、第501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真正的遗诏   皇宫,香云殿。   殿外,五皇子控制的骁骑卫将香云殿团团围住。   殿内,众臣俱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言语。   五皇子坐在椅子上。略显得意,盘龙椅上,风暮寒侧身靠在椅子扶手上,神色悠闲。   虽然临来之前,不语先生曾告诫过他。要速速行事。可是五皇子还是希望能够看到风暮寒惊慌失措的面孔。   经过他的调查,风暮寒唯一的弱点便是他的那位王妃,不管宫里还是宫外,谁都知道摄政王最宠爱他的正室夫人,以前还曾几次当众表示,他不会再纳其他妾室。   只要他的人将叶芷蔚控制在手里,就不怕风暮寒不乖乖就范。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五皇子的耐性一点点的消耗殆尽,原本他这时候应该将所有反对他的群臣抓起来,快速控制皇宫。   不过他也有着自己的自信,因为这么长时间没有见到锦衣卫跟羽林军的身影,他觉得定是他的人封锁了消息,所以他才能如此大胆的坐在这里等消息。   终于,从外面跑进来一名侍卫。来到五皇子跟前。   “有消息了?”五皇子情绪顿时高涨起来。   侍卫小心翼翼凑过去,低声不知在五皇子跟前说了什么,五皇子突然脸色大变,“什么?”   侍卫又重复了一遍,五皇子腾地站起身来,突然间的剧烈动作,拉得他背后伤处疼了起来。   “风暮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教唆你的夫人抗旨不遵!”   风暮寒无声轻笑,“五殿下,敢问本王的夫人如何抗旨不遵?”   五皇子死死瞪着他,“你把前去宣旨的那些骁骑卫如何了?”   “五殿下想知道?”风暮寒缓缓站起身,身姿英挺,云袖轻舒,抬手打了个响指。   几乎与此同时,殿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一片红云仿佛从天而降。将骁骑卫团团围住。   殿内群臣目瞪口呆的看着大批锦衣卫涌入。   锦衣卫指挥使严岐山手持长剑,抬手便将骁骑卫统领斩于剑下,鲜血喷溅出来,那人的脑袋滚出去足有好几米远才停了下来。   群臣吓的缩成一团。   五皇子被这骤然发生变化惊住了。   锦衣卫行动迅速,在骁骑卫还没有接到五皇子下令之前便痛下杀手。   失去了统领的骁骑卫更是乱作一团,不知是该还击还是该防卫,转瞬间就死的死,伤的伤。   香云殿的台阶下,血流成河。庄肝页才。   这时候,锦衣卫指挥使严岐山站上台阶,高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受人蒙蔽,皇上被奸人所害。尔等身为军士,当为朝廷效命,若再不缴械归降,必将当做乱臣同党,杀无赦!族人亦当同诛。”   香云殿外,刚才还厮杀成一团的骁骑卫,听到这话全都犹豫起来,手中刀剑也渐渐慢了。   五皇子看着眼前的景象,龇目欲裂,“风暮寒,你这是想要造反不成!”   风暮寒站在那里,侧目看着他,目光不屑,“本王这是在扫清叛党,五殿下何出此言?”   五皇子将手中皇帝遗诏一扬,“你公然抗旨不遵,这便是证据!”   没待风暮寒说话,殿外忽地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不知是谁抗旨不遵,来让哀家看上一看。”   这时,一队羽林军自殿外行来,为首一人银盔银甲,正是文将军,在他身边,四名内侍抬着一架软辇,上面坐着一个身着凤袍的老太太。   “太……太后……”   “参见太后!”   众臣一见,纷纷跪下去。   五皇子脸色青铁,看着内侍将软辇放在香云殿门口,风暮寒缓步上前,伸出手来。   太后伸出苍老如鹰爪的手,搭在风暮寒的衣袖上面,两人进了大殿。   太后在盘龙椅上落坐,目光环视在场众人,最后停在了五皇子的脸上,“听说这里有人抗旨不遵?”   “是,摄政王抗旨不遵,孙儿请祖母做主!”五皇子上前一步,撩衣跪倒,神色凄然,就像一个真心盼望着祖母疼爱的孙儿。   太后轻轻扫了扫身上的凤袍,侧头问站在一边的风暮寒,“可有此事?”   风暮寒拱手垂眸,“回太后,绝无此事。”   五皇子双手捧着遗诏,“祖母,这里有皇上遗诏。”   “哦?”太后向一旁的胡公公招了招手,“呈上来。”   胡公公上前,向五皇子伸出手来。   五皇子这时心里乱作一团。   就因为他刚才的优柔寡断,结果错失了先机,他想等着看风暮寒的笑话,没想到最后却反被困在了这里。   他不想把手里的遗诏交给太后,可是眼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得不交。   况且殿外的那些骁骑卫已经全然被锦衣卫控制了,再加上护着太后前来的羽林军,就算他硬闯,也绝对逃不出去。   想到这里,他只能硬着头皮把遗诏交到胡公公手上。   胡公公将遗诏拿到太后跟前,展开。   太后睁开下垂的眼皮,扫了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这是什么东西?”   五皇子愣了愣,“回太后,这是皇上交手交给孙儿的……”   他话音未落,忽见太后伸手从胡公公手上夺过遗诏,劈手掷在地上,“没想到只是为了一个皇位,你们这些皇子竟然骨肉相残,以至现在皇室只剩下了你跟英王,就连皇上你们也不肯放过……”太后越说越气,抬脚踩在遗诏上面。   “祖母!”五皇子急着想要扑过来抢夺她脚下踩着的遗诏。   “这种东西还留着作甚,还不快些处理掉。”太后喝道。   一旁胡公公早就准备着,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内侍,手里抬着一方火盆。   闻听此言,胡公公立即拾起遗诏,转身投入火盆中。   随着一串火星四溅,遗诏轰地烧了起来。   五皇子扑到火盆跟前,想要伸手去将遗诏抢出来,不想却反被烧着了袖子,他拼命扑打,半天才将火扑灭。   一半的袖子已经被火烧的短了一截,看上去好不狼狈。   “祖母,您这是何意!”五皇子急了,他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没想到竟毁在太后这里。   “你真当所有人都瞎得不成?”太后冷笑,“摄政王早就提醒过哀家有此变故,只可惜哀家太过相信你们,才至有此一节,害了皇上……”太后说着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适时接口,道:“太后节哀。”   太后立即放下衣袖,唤了声:“胡公公,把皇上的遗诏拿出来吧,现在是公布于众人时候了。”   众人惊讶的看到,胡公公捧出一只玉质卷轴,明黄绸缎,上面盖着鲜红的朱砂御印,一旁还有兵部户部等几位官员的印章。   五皇子一见,大惊失色。   ☆、第502章 真正的二皇子,王爷悠着点   胡公公手捧遗诏,缓缓展开。   香云殿内,一时间安静极了,唯只有胡公公那尖细的嗓音回荡在殿内:“……朕一心为天下,然外邦动荡。内有战乱,今为朕身后保全大统,特令二皇子即帝位……”   众臣闻听此言,纷纷相互对视。   他们万万没想到,皇帝居然要让二皇子即位。   可是那个二皇子不是假的么,早已因为密谋篡权。与皇后一起被处置掉了。   胡公公读到最后忽地一顿,接口继续道:“摄政王风暮寒,乃朕生前最信之人,新帝即位后,着风暮寒续任摄政王之职,子女世袭承爵……”   胡公公宣完旨意。众臣一片哗然。   先不说皇帝弄了个不存在的皇子即位,眼下看,这摄政王的位子,风暮寒怕是要坐定一辈子了,而且子女还能继承其王爵。   “祖母,这旨意,我不服!”五皇子怒道,“父皇纵是再不满意皇儿,也不该由摄政王来执掌朝政!”   太后微微撩起眼皮,“哦……难不成要由你这个噬父杀母的人来继承?”   五皇子白了脸色,但他仍强辩道,“我这般做也是为了江山社稷,祖母难道要眼睁睁把帝位让给外族不成?”   “谁说要让给外族了?”太后突然冷笑,“遗诏上说的清清楚楚,由二皇子即位,尔等莫非没有听清?”   众臣面面相觑。心中暗忖:这太后不会是老糊涂了吧。哪里来的二皇子。   太后向胡公公使了个眼色,“去,把二皇子请进来吧。”   “是……”胡公公施了一礼,急忙忙的跑出殿外。   众人的目光紧随其后,都想看看太后要如何凭空“变”出二皇子来。   不多时,胡公公从殿外带进来一位年轻的男子,众人纷纷让到两边,那男子从人群中间穿过。   他微蹙着眉头,脸上似有不悦之意,不过当他看见站在太后面前的风暮寒时。眼睛不由得一亮,上前拱手施礼:“见过摄政王。”   风暮寒凤眸低垂,语气幽幽:“见过二皇子。”   只此一句话,便将殿内所有人全都给惊到了。   “二……二皇子?”   “真的假的……”   人们的目光纷纷落在那名男子的脸上。   只见那人身穿一袭紫色锦袍,头上束着玉冠,模样虽然比不上英王那般儒雅俊美,但也不失大家风范,特别是他的那双眼睛,与皇后惊人的相似。   “这是……”一位老臣来到太后跟前,“不知这位是……”   太后高傲的向年轻人招了招手,“他便是二十前年,皇后丢失的二皇子,真正的风季如。”   年轻男子默默的站在太后身边,其实他的心里更加希望别人称他为夏小沫。   只可惜,今生今世,他再也不可能做那个痴迷于厨艺的夏小沫了。   面对众臣惊讶、探究的眼神,他却在怀念着以前跟在叶芷蔚身边,看她制作新菜时的激动心情。   太后宫中的桃花宴上,他最后为叶芷蔚做了一道水煮鱼,从那以后,太后再也没有让他进过厨房,甚至不允许他提到有关厨艺的话题。   夏老爷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要不是因为有太后的照拂,只怕他早就连他师傅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后来他便从师傅那里听说了自己的身世。   平心而论,他是有些后悔的,进了宫后,太后再也不会放他回去了。   而且现在,他还被莫名其妙的推到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上,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玩笑。   对于政治事,他一窍不通,可是太后还是强行将他安排在了这个位子上。   不过他的心里仍怀有一线期望,只要风暮寒仍是摄政王,那他就不会担心将国家管理得一塌糊涂,更主要的是,他有机会再见到叶芷蔚。   他觉得,只有她会明白自己的想法,他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生活。   “见过二殿下!”众臣在听了太后说明后纷纷跪下朝拜。   夏小沫……不,如今的二皇子风季如,努力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学着太后教给他的冰冷语气道:“众位爱卿平身。”   众人都聚在这位即将即位的二皇子身边,那边五皇子悄悄的移向殿外。   “五殿下哪里去?”风暮寒突然开口道。   五皇子脚步一滞。   风暮寒一摆手,“五殿下噬父杀母在先,后斩杀同族皇兄在后,罪无可赦,拿下!”   早有锦衣卫等在门口,一涌而上。   五皇子有伤在身,根本无法反抗,眨眼间便被锦衣卫拿住。   五皇子死死瞪着风暮寒,恶狠狠道:“风暮寒,有种的你就杀了我!”   风暮寒却连理也不理他,转向锦衣卫指挥使严岐山,道:“此人交于你了。”   严岐山痛快点头,喝道:“带走!”   五皇子叫骂着,完全没有求饶的意思,一路骂声不断,直到离开香云殿很远还能听见他的声音,回荡在殿外。   太后突然叹了口气,“摄政王,哀家有一不情之请。”   “太后请讲。”风暮寒面无表情道。   “老五虽然其罪当诛,可是如今先皇的子嗣只剩下了他跟英王,其他后宫的几位公主都尚未成年,哀家想请摄政王网开一面,留他一条性命,贬为庶民,发配到边外去吧。”   风暮寒凤眸中流光闪烁,从他面上根本看不出他的喜怒,顿了顿,他开口幽幽道:“谨遵太后懿旨。”   如此一来,五皇子这条命是保住了,不过从今以后,他只能当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了,而且还要被发配到穷苦的边外去。庄估来扛。   众臣心中暗暗叹息,这样的下场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太后带着二皇子离开了。   二皇子走时,目光似有不舍,一直盯着风暮寒。   他很想开口询问有关叶芷蔚的事,可是现在当着太后的面,他不敢说话。   香云殿外的战场很快被清理干净,几名内侍费力的冲刷着地面,将上面的血水洗净。   宫女们也不知从哪里出来,燃起熏香。   殿内很快飘散出浓郁的香气,驱散了众人心中的压抑与紧张。   众臣逐渐散去,风暮寒悄然离开香云殿,来到锦衣卫所管辖的大牢内。   五皇子刚被关到里面,严岐山还没有离开,正在牢房外嘱咐属下注意看守。   “摄政王。”见到风暮寒进来,所有锦衣卫全都一愣。   “本王来看看五殿下。”风暮寒薄唇紧抿,幽暗的牢房内,他的侧脸尤显冰冷无情。   严岐山似想到了什么,低声吩咐了属下几句,众人全都退了出去。   他亲自将风暮寒带到五皇子的牢房前,将牢房的钥匙交到他手上,然后低声道:“王爷悠着点,莫要弄死了,我不好交待。”   风暮寒接过钥匙,看着牢房内面色惊惶的五皇子,唇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本王知晓。”   ☆、第503章 丧礼,奇怪的五皇妃   严岐山跟锦衣卫站在牢房门口的楼梯上。   牢房内,时不时传来男人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凄惨无比。   几名锦衣卫暗暗乍舌,有人伸头到门里。想要偷偷看上一眼。   严岐山却清咳一声,吓的那人连忙把头缩回来。   “不想要命了!”严岐山沉声喝道。   所有人只能静静的等着,大约过了两柱香的功夫,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摄政王风暮寒自牢房内缓步走出。   “王爷辛苦了。”严岐山别有深意的露出微笑。   风暮寒信手将牢门钥匙丢进严岐山的手里。“严大人见笑了。”他幽幽道。   严岐山再没说什么。目送风暮寒离去后,急急带人下到牢内。   只见五皇子缩在地上,全身痉挛不止。   严岐山吩咐身边的锦衣卫道:“进去看看,当心别让他死了,我们不好交待。”庄肝坑扛。   一名锦衣卫打开牢门,进去细细查看一番,发现五皇子身上并无外伤。   “大人。”那人道,“五殿下的腿……只怕是保不住了。”   严岐山一愣,目光落在五皇子的下半身,可是从表面上看,并无异样。   “只怕是经络全都断了……”那人道,“要不要寻太医来?”   严岐山略一思忖,摇了摇头,“就这样吧。你们好生看守着。”   风暮寒的功夫有多厉害,严岐山最是清楚不过,他能亲自动手,想来也是为了给他的王妃,还有文将军出气。   严岐山瞥了一眼缩在地上,全身冷汗涔涔的五皇子,头也不回的带人离开了。   皇帝驾崩之事,很快便公之于众。   京里丧钟长鸣,各府都换上了白灯笼,二皇子亲自主持先皇丧礼。   秋日的太阳毒辣辣的,放眼望去,整个宫内俱是白色的帷幔、白绫,宫女们身着素衣,不施粉黛,在阳光下,直晃得人眼前发花。   叶芷蔚还没等进入正殿。远远的就听见殿内传来嘤嘤的女子哭声。   风暮寒亲自陪她进了大殿,只见宫里的嫔妃们全都聚在此处,哭的伤心欲绝,按照规矩,她们要在这里哭上三天三夜,按说一个人哪有这么多眼泪,可是就算是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也要哭,准确的说,哭到最后,她们只是在这里干嚎了。   不过从外观上看,根本看不出破绽。这些女人们掩饰的极好,一个个手持帕子遮住眼睛,就连哭的动作都极其优雅。   风暮寒进来时,不少朝臣的女眷全都往这边看过来,谁都知道现在朝中摄政王一手遮天,就算新帝继位,也要靠他来扶持。   所以说与其讨好新帝,还不如讨好这位摄政王来得实在。   她们偷偷望过去,但见见摄政王低下头在他的王妃耳边细细叮嘱着,神色不似她们常寻见时那般冰冷,眼角眉梢竟带着少有的暖色。   这对于一些以前尚不了解摄政王的女眷来说,尤其令人惊讶。   “若是累了只管寻这里的宫女。”风暮寒低声道,“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手,你随时都可以去香云殿休息,这边还要哭上好几天,你还没出月子,当心累坏了身子。”   叶芷蔚点了点头,来到哭丧的队伍前,规规矩矩在属于她的位子上跪了下来。   风暮寒剑眉微蹙,回头叫宫人送来了方垫子,放在叶芷蔚膝盖下。   风暮寒才刚刚离开,叶芷蔚就听见周围的哭声里夹杂着低低的说话声,她用余光扫过去,只见有些女眷竟然犀利到一边哭着一边聊天。   叶芷蔚用帕子挡住脸,也开始了哭丧大戏。   不过因为她的身份,并没有宫人敢去盯着她看,她只需耸动双肩,后面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她的正脸,所以也不算太辛苦。   不过隐约间,叶芷蔚总觉得有一道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以帕子作遮掩,偷偷转过头去,只见人群中,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子正在盯着她看。   叶芷蔚觉得自己以前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于是又回头仔细的看了她一眼。   那人仍在看她,目光幽深,仿佛想跟她说些什么。   又跪了会,殿内突然响起了阵骚动。   只听宫女们惊呼道:“有人晕倒了……”   叶芷蔚循声望过去,只见众人七手八脚的搀扶着一个女子站起身来,慢慢往偏殿走去。   经过叶芷蔚身边时,那女子两腿一软,似乎支持不住,险些倒在她的身上。   叶芷蔚这才看清,这名女子就是一直在后面偷偷注视她的那人。   见宫女将那人送到偏殿去了,叶芷蔚跪在那里,满脑子里都是刚才那人经过时,投过来的,别有深意的眼神。   想到这里,她的身子一歪。   马上便有宫女过来搀扶她,“摄政王妃,您没事吧?”   叶芷蔚似身上没有力气,靠在宫女身上,嘴里还说着,“没事……我只不过是伤心过度罢了。”   心里的小人也不禁被她自己说出的话深深的恶寒了一下。   什么伤心过度,这皇帝死了,只怕真正为他感到伤心难过的没有几个。   就连这些宫里的嫔妃们,也只不过是为了她们自己而哭泣,她们哭的是以后没了依靠,没了着落。   宫女们要派人送叶芷蔚回香云殿,却被她拒绝了。   “我去偏殿那休息一下便好。”   于是宫女将她带到偏殿。   刚才那名晕倒的女子也在这里休息,见她过来,连忙起身施礼,“见过摄政王妃。”   叶芷蔚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在休息用的软榻上坐下来,上下打量着她,“……你是?”   那女子抬眼看了看周围站着的宫女。   叶芷蔚知道她定是有话想说,于是抬手遣散了伺候的宫女,“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们垂着眼睛,知趣的鱼贯而出。   见周围的人全都离开了,那女子突然间站起来,噗通一下跪在了叶芷蔚的面前。   “求王妃救妾身一命!”   叶芷蔚愣了愣,神色冷淡道,“你先起来。”   “妾身如今已经退路,只求王妃救妾身一命,不然妾身就不起来……”   叶芷蔚冷冷一笑,“既然你喜欢跪着,那你便跪着好了。”她以为自己是什么,心存善念的活菩萨么?说要让自己救就救了,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对方显然没料到她竟如此无情,脸色表情呆了呆,“禀王妃,妾身乃五皇子正妃。”   这一下,真的轮到叶芷蔚吃惊了。   谁都知道五皇子密谋犯上,被看押在锦衣卫大牢内,现在只不过是因为宫里忙着举行先皇的丧礼,所以才暂时将五皇子的案子搁浅在那里。   叶芷蔚上下打量着五皇妃,见她身形瘦削,衣着普通,显然这时候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只要等案子尘埃落定,只怕等着她的便是跟随五皇子一同被流放的下场。   叶芷蔚冷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你让我如何救你?”   五皇妃突然抬起头来,眼中露出决绝之色,“求王妃给我一条生路,我有要事相告!”      ☆、第504章 幕后指使显真容,回府途中横生意外   叶芷蔚眼眸深邃,审视着五皇妃,半晌没有说话。   五皇妃诧异抬起头来,“摄政王妃?”   叶芷蔚平静道:“我有些不明白,你想要什么样的活路。”按说现在五皇子虽然罪名已定。但由于太后开口求情,所以他并没有生命危险,流放边外虽然日子过的苦一些,却也好过被关在牢里半死不活。扔肠妖才。   “妾身不想随五殿下一起去边外。”五皇妃思量许久,鼓起勇气道。   叶芷蔚淡淡一笑,“哦?这是为何?”身为人妻,有了难,却不想随丈夫一起,看来这五皇子的人生也是够失败的。   五皇妃哀哀垂泪,“想必摄政王妃定会将我看成是那贪享富贵之人,其实我也是没有法子,若我随他去了边外,只怕用不了数月便会死在他的手里……”说着她突然将衣袖卷起。   叶芷蔚惊讶的看到她的手臂上,尽是大小不等的淤痕,有的是抓迹,有的是咬迹。还有些则是烧伤过后留下的……   叶芷蔚一时间愣在那里。   五皇妃低头垂泪,“摄政王妃若是不信,还可以看看妾身的身上……全都……全都是那畜生留下的……他不是人!他就是一个畜生!”   虽然五皇妃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但她还是哭出声来。   好在现在是皇帝丧礼。就算是哭出声来也不会招致嫌疑。   叶芷蔚心中小人惊叹:没想到五皇子还有这种嗜好,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若平日五皇子都这般对待他自己的妃子,这要是流放到边外,他定会变本加厉的折腾她,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那你有何要事相告。”叶芷蔚问,“你说说看,就算我要帮你也总要看你说出的事情够不够份量,是否能打动我。”   五皇妃停止了哭泣,“听您这么说,妾身反倒放心了。”她擦了擦眼泪,直起身子,“妾身只想着能活下去。并无其他要求,相信这件事情就连摄政王知道了也会感兴趣。”   “你想说的可是关于幕后指使五皇子之人的消息?”叶芷蔚试探道。   五皇妃一惊,不可置信的望着叶芷蔚,“您……您怎么知道……”   叶芷蔚淡淡一笑。她不过是在心里推测出来的,见五皇妃反应如此之大,想必是**不离十。   “你说吧,若真能让摄政王满意,我会安排你离开五皇子身边,不必随他去边外。”   五皇妃再次叩谢,收拢心神道:“五殿下不知从哪里收留了一个奇怪的男人,称他为不语先生,此人行踪诡秘,每次现身出来都是以面具示人,无人知晓他的真实面目。”   “面具?”叶芷蔚心中不由一动,“是什么样的面具?”   五皇妃回忆道:“是黑色的皮面具,不过每次见他都离得极远,五殿下根本不容我们靠近,所以看不真切。”   “你可知他住在哪里?”叶芷蔚这时站起身来。   五皇妃摇了摇头。“妾身只知道五殿下经常与他在后园相见,也有时晚上在书房叙话,不过此人却从未出过府,若不是因为此人,五殿下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戴着黑色的面具,这人让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曾经挑唆皇后与太子寻找龙脉的太子太傅。   当初风暮寒派人抄查吕氏一族,便被太子太傅走脱了,不想他竟然跟五皇子勾结在了一起。   叶芷蔚走到偏殿的窗口处,唤了句:“来人。”   立即有宫女现身出来。   叶芷蔚看了一眼,问道:“派人去找摄政王,就说我有要事与他商议。”   宫女应声匆匆去了。   叶芷蔚与五皇妃坐在殿中等待,只待了一柱香的功夫,便见风暮寒大步从殿外进来。   叶芷蔚连忙迎上,盈盈施礼,“见过王爷。”当着外人的面,她总是极力成全自己男人的面子。   风暮寒却反而不怎么在意这些,上前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着她,“怎么了,可是觉得不舒服了?”   五皇妃垂下眼睛,这一幕的恩爱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叶芷蔚凑到他的耳边,低语几句,风暮寒的凤眸瞬时眯了起来。   “川明。”他对殿外唤了句。   “属下在。”川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殿门口。   “带些人手,安排在五皇子府周围,密切注意所有进出之人,若有遇到戴面具之人,格杀勿论。”   “遵命!”   川明下去了,风暮寒又让叶芷蔚详细询问五皇妃了些事情,他在一旁听着,薄唇抿成一道细线。   晌午休息过后,哭丧的女眷重新回了殿前,依旧跪在那里干嚎。   叶芷蔚自知身体状况,也不硬撑,寻了借口去了香云殿休息。   风暮寒安排了人手将五皇妃照看起来。   叶芷蔚在香云殿里小睡了一个时辰,心里总也放不下府里的事情,虽然知道凌钰会照顾好莫念,可是突然间离开自己的孩子,倒让她有些不习惯。   耳边总好像能听见莫念的呢喃。   天色稍晚,川明亲自过来接了叶芷蔚回府。   叶芷蔚上了马车,离开皇宫。   临要出宫门时,她远远见到锦衣卫们急匆匆的身影,似乎有戒严的架势。   “发生了什么事?”叶芷蔚将车帘挑起一道缝,问外面的川明。   “回王妃,锦衣卫大牢里走脱了犯人,他们正在抓捕。”   叶芷蔚一愣,锦衣卫大牢是什么地方,居然也能让犯人逃出来,这怎么可能。   “不知走脱了哪个犯人?”她问。   川明犹豫着,似乎不知应不应该回答。   叶芷蔚却是心中一动,“可是五皇子逃走了?”   川明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   叶芷蔚只觉背后阵阵发冷,“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现在还不清楚,王爷恐宫里不安全,所以让属下先送您回去。”   马车离了宫门,川明带着十几名近卫军向着摄政王府驶去。   摄政王府离皇宫并不远,国丧期间,路上行人稀少,车轮粼粼驶过青石板路,周围显得格外安静。   叶芷蔚靠在车厢里想着心事。   突然间,外面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她好像听到川明他们压抑着的呻吟声。   她扯开窗帘,只见一股白烟从外面飘进来,里面还夹杂着淡淡的幽香。   她闻到香味的同时,身体霎时间失去了力气。   不好!这香味有毒!   叶芷蔚猛地抬起衣袖,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第505章 被掳,掠走   叶芷蔚听见马车外响起近卫军惨叫声。   她缩在车里一声不吭,但是外面兵刃落地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传来,她听见川明厉声喝道:“保护王妃!”   紧接着,她就听见川明一声闷吭,然后就是身体落地的声音。   她一把挑起车帘。只见街对面站着一名男子,身上披着薄氅,头上罩着兜帽,脸上带着黑色的皮质面具。   叶芷蔚的眸子不禁一缩。   果然是太子太傅!   马车周围不少近卫军都躺在地上,显然伤的不轻,有几人甚至一动不动,显然凶多吉少。   太子太傅手持长剑,缓步走向川明,一脚将他踏住,扬起手中的长剑。   “住手!”叶芷蔚厉害喝道。   她知道定是因为刚才那股白烟有毒的缘故,所以才使川明他们使不出力气,就连她自己也是亦然。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被人杀死。   太子太傅手上动作一滞,川明趁机从怀里掏出一物,挥手掷向天空。   一道赤色的烟火在空中炸开。   太子太傅抬头看了看那道烟花,冷哼一声:“就算你们现在通风报信也来不及了。”   说罢他丢下川明。飞身向马车掠过来。   叶芷蔚心中一惊,可是就连川明他们都躲不开此人,她又如何能躲得开。   太子太傅飞身掠过,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裳。将她整个带起,身形几次纵跃便飞上了旁边的屋顶。   川明勉力从地上爬起来,张口吐出一口黑血。   “大人!”旁边的近卫军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一个个身上都狼狈不堪。   “快去通知王爷!”川明恨恨道。   弄丢了王妃,他们这些人只怕还不如刚才就被太子太傅杀死,能落得个全尸。   等风暮寒带人赶来时,川明那些人中又有两人毒发身亡,饶是川明武功比其他人强些,也是意识不清,只是勉强支撑着。   风暮寒扭头去看那空空如也的马车,凤眸深处暗潮翻涌。   “王妃她……她被太子太傅掳去了……”川明在别人的搀扶下,挣扎着跪在地上。   闻听此言。风暮寒浑身一震,戾气逸出,就连周围的空气也仿佛降了几分温度。   “来人,通知城中四门。封城!”   “调羽林军,搜城。”   “通知顺天府尹……”   饶是这几十年来,一直跟随在风暮寒身边的近卫军,他们也从未见过他这般声色俱厉的模样。   主子动怒时的可怕,他们是知道的,可是这一瞬间,他们感到的却是令人颤栗的冰冷气息,以他为中心,狂暴的躁动弥漫而出,逐渐将所有人吞没……   暮色降临。   叶芷蔚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   她坐起身,只觉得周身无力,眼前阵阵发晕。   朦胧间,她看到身边趴着一个人,她猛地躲向后面。却听那人冷笑一声:“原来摄政王王妃的胆子也不过如此。”   她眨了眨眼睛,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只见五皇子趴在车厢里,扭过头望着她,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扔肠司扛。   “五殿下?”她这才发现,此刻他们正置身一处行驶的马车内。   无需猜测,她已经明白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是太子太傅从锦衣卫的大牢里将五皇子救了出来,可是她想不通的是他们为何要抓走她。   她抬头看向车窗外,虽然隔着厚厚的帘子,不过她仍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秋虫鸣叫,偶尔还有其他马车经过的声音,不像是置身于野外,想必他们现在仍在城中。   五皇子咧开嘴,笑起来,“摄政王妃想必极不想见到我吧?”   叶芷蔚向后靠在车厢内壁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神色从容,“五殿下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此言一出,五皇子的面目霎时间狰狞起来,“要不是因为风暮寒那个畜生,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废了我的腿,我也要废了他的女人,咯咯咯……”   叶芷蔚想起白天看到五皇妃身上的那些伤疤,心里暗暗骂了句:变态!   见她并没有露出惧怕的模样,五皇子不由得有些失望,“你以为我不会动你?”   叶芷蔚轻轻扯了扯嘴角,冷漠的看着他,“反正我现在已经落在了你们手里,动与不动都是你们说得算,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能有什么办法,与其担惊受怕,不如省些个力气。”   五皇子眼珠来回转着,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你就不怕我?”   “一个瘫子……有何好怕。”叶芷蔚的冷笑几乎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她之前已经从风暮寒那里听说,他将五皇子腿上的经脉废了。   叶芷蔚的鄙夷彻底激怒了五皇子,他咆哮着向前爬行,想要扑到叶芷蔚身上来。   纵然她中了毒,身上没有力气,可对方却是个背后有伤,双腿残废的人,她并不惧怕,而是在他扑过来时,抬脚准标的踢中了对方的脸。   这一下五皇子彻底疯掉了,“你……你竟敢……”他的脸上带着一个清晰的鞋印,面部扭曲着,就像是画上的厉鬼。   “够了!”车帘突然挑起,太子太傅从外面探进身子来。   五皇子全身颤抖着,“我要杀了她!要杀了她!”他尖叫着。   太子太傅伸出手来,点中了五皇子身上的穴位。   五皇子身体抽搐着,跌回到车厢里,嘴里虽然发不出声音,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叶芷蔚。   “不想死就闭上嘴。”太子太傅冷冷瞥了眼叶芷蔚。   叶芷蔚缩了缩肩膀,无辜的靠回到车壁上,那乖顺的模样让人完全无法想象刚才她与五皇子对峙的强硬。   她知道五皇子此刻一定是在心里将她从头骂了个够,所以她也趁太子太傅不准备,对他翻了个白眼。   马车又行驶了一会,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太子太傅先进来,将五皇子扛了出去。   叶芷蔚坐在那里听着太傅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这才挑开车帘溜了下来。   双腿一点也使不上力气,所以她只好扶着车辕,站稳身形。   这是一处废旧的破庙,地方并不大,放眼望去,远处隐隐闪耀着城中的烛火。   “如果换成是我,就不会想要逃走。”身后突然传来太傅冰冷的男声。   ☆、第506章 太傅的帮凶,暗夜乌鸦   叶芷蔚在原地站定,回过身来,看着身后站着的那个面带黑色面具的男人。   “太傅未免把我想的太高明了些。”她淡淡道,“我中了刚才的烟毒,这会浑身都没有力气怎么可能逃走。”   太傅面具下的眼睛在她身上来回扫视着。“你知道就好。”   叶芷蔚虽然走的不稳,却不想被这男人拖着,自己跌跌撞撞的进了前面的破庙。   五皇子趴在一堆稻草上面,不住的呻吟,好像伤的很重。   太傅从怀里掏出只药瓶来。丢到草堆里。命令叶芷蔚道:“你去给他上药。”   叶芷蔚瞪着双大眼睛,无辜道:“这种伺候人的活,我可是不会的。”   她巴不得五皇子死了才好,怎么可能帮他上药。   “真的不去?”太傅的声音带着讥讽的意味,“既然你落到我的手里,为了自己着想,依我看还是顺从些为妙,不然最后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叶芷蔚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你究竟想要怎样?”   太傅抱着双肩,“只要风暮寒将玉片交给我,我便放你回去,不然就算他找来了,大不了玉石俱焚,反正我早已是一无所有。只是可惜了你这如花似玉的年纪,到时只能跟着我一起陪葬了。”   叶芷蔚缩缩肩膀,心中漫过一丝寒意。   玉片!他果然想要找的就是龙脉。   看了看草垛里趴着的五皇子,叶芷蔚嘟起嘴巴,嘀咕了一句,“到时弄的疼了可别来找我。”   说着她俯下身来将药瓶捡了起来。   五皇子背上的伤口裂开了,跟衣裳粘在一处,叶芷蔚故意大力将衣裳扯下来,五皇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哀嚎。   “这娘们想弄死我!”他破口大骂。   太傅不屑的扫了一眼他,“若是不怕他们找来,你便喊的更大声些。”   五皇子这时人在矮檐下,只好忍气吞声,强咬着牙。   叶芷蔚手下动作故意加重,疼的五皇子脸上冷汗直冒,不住的低声谩骂着。   到最后叶芷蔚也没客气,直接将药全都倒在了他背后的伤口上。   五皇子浑身一震。直接趴在地上翻了白眼,疼晕过去。   太子太傅站在一旁束手看着,显然他对五皇子并无怜悯之情。   叶芷蔚替五皇子上完了药,挪到一边的墙角处靠坐着,一声不吭。   她能感觉到太傅的目光时不时向她投过来,带着审视的意味。   “我只给风暮寒三天时间,明天他若是不把玉片带来,我便割了你的手指给他送过去,第二天他若是不把玉片带来,我便挖了你的双眼,第三天……”   “你便取了我的性命是吧。”不待他说完,叶芷蔚便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   太傅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因为吸入了少量的烟毒,所以身体已经有了中毒的症状,不过因为吸入量很少,不会马上致命,更何况他原本也没有想让她活着。   三天时间,不管风暮寒有没有送来玉片,他都不会让叶芷蔚活着回去。   他的计划原来一直都非常完美,可是自从风暮寒与叶芷蔚成亲后,他却屡屡受挫,先是太子这颗棋子废掉了,然后又是皇后,就连他自己的儿子也被搭了进去。   他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知道龙脉的秘密,不过只要他活着,便不会放弃寻找开启龙脉的钥匙。   因为那皇位原本就是属于他的,是死去的皇帝从他手上夺走的。   他一定要想办法夺回那本属于他的一切,然后将他皇兄所有的子嗣赶尽杀绝,将他们挫骨扬灰……   叶芷蔚似乎有些不敌困意,身子缩起,渐渐闭上了眼睛。   太傅冷眼盯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这个女人……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真不知她的心是怎么长的。   其实叶芷蔚根本没有睡,她的脑子飞快的旋转起来。   他们在这里落脚,而不是选择了立即出城,这表示着城门已经被封了,他们出不去城,想来风暮寒的人也是在到处寻他们。   不过之前她的身边一直有暗卫相随,按说就算她被人抓走,那些暗卫也应该能找到她,可是一路上,她并没有见到其他人的身影。   她不禁暗暗怀疑起太傅身边也有暗藏的人手或是同谋。   她假意闭着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太傅的目光才从她的身上移开。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玉笛来,轻轻吹出几个怪异的音节。   庙外突然掠过阵疾风,月色中一道黑影凭空而至。   “太傅。”那人说话声音极低,嗓音粗狂。   “你们接应的人到了么?”太傅问。   那人笑起来,“这是自然,我们可是讲信誉的,只要你到时答应将北边的城池全都划归给我们北番,我们番王二皇子对答应你的事绝不失言。”   北番?看来这太傅已经跟外族勾结在一处。   叶芷蔚歪在墙角,将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月光下,太傅背着身子站在破庙门口,在他对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因为离的有些远,所以她看不真切那人的相貌。   只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只羊皮卷,交到太傅手上,“这是我们北番二皇子写给你的信,我们的人已经潜进了城,现在只等你们皇帝发丧时,我们见机而动。”   太傅接过羊皮卷,突然扭头向叶芷蔚这边看过来。   叶芷蔚吓的险些咬了舌头,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觉察到自己的视线。   不过这种时候她绝对不能露出半点端倪,她努力沉住呼吸,让自己看上去仍在沉睡中,呼吸绵长。   天知道她的背后已经全都被冷汗湿透了。   太傅一语不发的望着他,外面的陌生男子有些不耐烦了,问道:“太傅还有其他吩咐么?”   太傅这才缓缓转过头来,刚才他确实感觉到有股视线落在他身上,可是这里除了他们,再没有任何人。   “你随我来……”太傅带着那人离开破庙门口。   叶芷蔚一直等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这才长出一口气。   突然,头上传来扑棱扑棱的响声。   她抬头一看,月光从破庙的窗户外射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鸟儿的影子。   一只大乌鸦,歪着头,站在窗棂上面。   “煤球?”自从她身边有了鹰隼,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风暮寒的这只传信的大乌鸦了。   它好像听见了她在唤它的名字,不悦的炸起脖子上的一圈羽毛。庄华助弟。   果然是它!它一直都非常讨厌她给它起的这名字。   叶芷蔚悄悄从头上抽下一支发簪,信手丢在一边的草垛上面。   那只大乌鸦歪着头看了看,黑色的身体无声的从窗棂上滑落下来,叼起了那只发簪。   翅膀只轻轻拍打了一下便腾空而起,自破庙的后窗户里钻了出去,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第507章 双秀速攻救美,宫中急变走脱   叶芷蔚背靠着墙角,虽然夜间天气不算冷,可是她却觉得浑身冷嗖嗖的。   她知道这对她产后恢复极其不利,可是眼下能保命才是第一重要的,所以她一动不动的佯装着睡熟。   不一会太傅带着那名北番的男子走进来。那人将五皇子背了起来,先离开了。   叶芷蔚闭着眼睛倾听着周围的动静,太傅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她本以为对方会有其他举动,可是令她失望的是,太傅再也没有离开过。   东边的天色渐明。她只觉得身上越发的冷,后背也疼的要命,可是她不敢动,她不想让太傅注意到她。   从昨夜煤球带着她的发簪离开,她便随时做好了迎接突发事件的准备。   她有理由相信,风暮寒极可能就在天明前带人展开袭击。   太傅的身子动了动,似乎醒了过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然后他又转头去看靠在墙角假寐的叶芷蔚。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轰隆”一声。只震得破庙房檐上的碎瓦纷纷坠落。   与此同时,无数手持利刃的羽林军破门而入。   太傅猛地站起身形,向着叶芷蔚扑了过去。   谁知叶芷蔚本就没睡,她顺势一滚,太傅的手抓了个空。   “放箭!”不知谁喊了一声。   瞬间,无数箭雨自门外射进来。全都向着太傅而去。   太傅身形灵巧的跃起。几下便窜上了房梁,躲在房梁后面。   所有箭雨尽数落空。   叶芷蔚这时从草垛后面爬出来,模样虽然狼狈但却镇定异常,她提着碍事的裙角跑向门外。   羽林军见她过来,纷纷上前接应。   但就在这时,太傅自房梁上掷下一物,瞬时白烟四起。   叶芷蔚心中暗叫不妙,她之前就中了这种烟毒,现在又吸入了一些,顿时头晕眼花,脚下无力。   前方的羽林军也全都吸入了这种毒烟,纷纷倒地。   就在这时,门外一道白色的身影跃过前方倒地的羽林军,衣袂翻飞。直取太傅而来。   太傅身形迅速从梁上跃下,一把抓起叶芷蔚,带着她向后纵跃数步,铁指卡住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抽出匕首抵在她的喉间。   “站住!”太傅喝道,“谁再向前半步,我便杀了她!”   那道白色身影一滞,飘落在庙门口。   叶芷蔚被太傅卡住脖子,呼吸困难,可是当她看清羽林军面方站着的那个人时,惊讶程度绝不亚于劫持了她的太傅。   那人一袭白衣,但金线绣着的却是蟒龙,而非是摄政王锦袍上的金龙。   太傅微微一愣,“英王?”   那人正是久去南方不归的英王风铭皓。   他一手持剑,直指向太傅,“此处已被羽林军包围,快些交出摄政王妃,饶你不死!”   太傅冷笑,“我当是谁,没想到竟是英王殿下,莫非你想借救她之机趁势占有?若是我记得不错,以前你们之间可是有婚约的。”   叶芷蔚心中暗骂太傅挑拨离间。   没想到英王却也不恼,剑身挽起一道剑花,摆好架势,“莫要让本王再说第二遍,快些放人,饶你不死!”   太傅哈哈大笑,“想要我放人?这个容易,你让风暮寒交出玉片出来,我就放了他的女人。”   叶芷蔚忽见英王用空着的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两块清透的玉片,向太傅一晃,“不知你要的是否是这个?”   太傅一愣,显然他没想到英王居然能拿出这种东西来。   英王一扬手,两块玉片飞向空中。   太傅下意识的一手放开叶芷蔚,去接那玉片。   叶芷蔚眼见太傅的注意力全都转在空中的玉片上,她猛地立起手肘,正好打在太傅的喉间,然后顺势挣脱开他的缚束。   太傅刚才全然没有戒备,吃了叶芷蔚一击。   同时,他的手也接到了玉片,可是那玉片两面光滑,上面什么也没有。   上当了!   他意识到这玉片是假的同时,手中匕首扬起,向着叶芷蔚的背后便刺过去。   忽地,自他背后掠过一道阴风。   一股强劲的内力如同飓风般向他卷过来,正中他的后心。   太傅的身形被打的向前踉跄几步,英王同时自前方跃起,一把接住叶芷蔚的身子,向后急退。   太傅猛地一扭头,只见一道黑色的人影自他后方袭来。   他立掌相迎,双方的手掌击在一处,四散的真气如乱流般疯狂窜起,只震得地动山摇,破庙摇摇欲坠。   英王转身将她交到后方羽林军的手上,持剑跃上助战。   叶芷蔚这时才有功夫喘口气,扭头回望庙内。   只见风暮寒身着黑色锦袍,衣袂翻飞间如同暗夜的妖灵。   英王白衣加入,两人前后夹击,不出十招已将太傅打的几次口吐鲜血。   太傅再次窜上房梁,自房顶的一处破洞跃出。   风暮寒与英王紧随其后。   叶芷蔚见太傅一只手伸进怀中,心中不由得一动,大叫一声:“当心有毒!”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太傅扬手打出一物。   英王以袖掩面跃向一边,他动作慢了半拍,太傅借机跳下房后。   风暮寒左手衣袖扫开太傅掷出的毒物,右手长剑挥出,一道剑气如虹贯日,正中太傅身体。   太傅惨叫一声身子坠了下去。   破庙后便是一片密林,这时天色微明,但林中光线极暗,太傅坠下后就地一滚便直接进了林子。   风暮寒正要差人去追,忽见远处急急赶来名羽林军,“急报!”庄低肠血。   马行到近前,那人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启禀摄政王,宫里走了水,烧了长明殿!”   所有人闻听此言俱是一惊。   要知道长明殿里停放着皇帝的灵柩,就算有香烛供奉,可是宫里的规矩甚严,怎么可能无故走水。   风暮寒凤眸微凛,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密林,说了句:“搜!”   羽林军分散开来,从三面包围过去。   文天昊这时赶上来,低声道:“王爷,此处尽管交由末将。”   风暮寒微微颔首,目光却掠过众人,落在叶芷蔚那张苍白失血的脸上。   “英王殿下。”风暮寒声音略带暗哑,“宫里之事就先交给你了。”   英王长剑收回鞘中,神色略显没落,“摄政王尽管放心,本王自会安排好一切。”他看着风暮寒大步穿过众人,径直来到叶芷蔚的面前,一把将她揽进了怀中……     ☆、第508章 洗澡,难得享受全套服务   风暮寒抱了叶芷蔚大步出了破庙。   踢云乌骓跟数十几名近卫军早已等在那里。   风暮寒将她放在马上,叶芷蔚的身子却扭了扭。   “怎么了?”风暮寒哑着嗓子问了句。   “……没有马车么?”她一晚上都没敢睡,再加上中了烟毒,身上难受的很,她几乎想马上倒下去。   “怕打草惊蛇。羽林军没敢带马车来。”风暮寒翻身上马,坐在她的身后。   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她的身子仍是扭着的,似乎想要挣脱出来。   他低头审视着她,好像已经快要失去了耐心,“倒底怎么回事?”   “我能自己骑马么?”叶芷蔚小声道。看着风暮寒渐渐冷凝的眸子,她怯怯道:“那个……我会弄脏你的衣裳……”   风暮寒的视线顺着她落下去,最后停在了她的裙摆上面:裙摆上面有几处透着深褐色的血迹,显然是从裙子里面渗出来的。   叶芷蔚恨不得将脸埋进他怀里,她还没出月子,这种时候尴尬的很。   风暮寒扯过身后的披风,连同她一起裹在怀里。   “再忍一忍,一会我便送你回府去。”风暮寒催动踢云乌骓,战马嘶鸣,狂奔而去。   叶芷蔚隐隐听见头上传来他的声音。混在风中听的不是那么真切:“为夫应该庆幸,还有机会被你弄脏衣裳……”   踢云乌骓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摄政王府。   崔先生早就等在那里,让小莲熬好了解药。   叶芷蔚刚被风暮寒抱下马,小莲便端着药迎上来,风暮寒接过碗药。不容分说。逼着她一口气将解药灌了下去,苦的她直吐舌头。   进了屋,柳烟服侍着她更衣,叶芷蔚却闻着身上的味道不住的蹙眉。热门   “烧些热水,我冲一下吧。”她抱怨着。   柳烟一脸的为难,“宫嬷嬷说过了,月子里不能洗澡。”   叶芷蔚翻了个白眼,反驳道,“月子里还不能出屋呢!”她现在不但四处乱跑,还在外面露天宿了一夜,哪里还讲这些规矩,没死就算她命大。   她现在只想痛痛快快的冲个热水澡,然后再美美的吃上一顿。   “莫念呢?”她一边往净房去一边问。   柳烟急的想要拉住她,“小姐还在夫人那里……王妃。您不能去啊,要是受了凉,奴婢吃罪不起啊……”   就在这时,风暮寒进了屋,见到这一幕不悦道:“又怎么了?”   柳烟就像见了救星,“王妃非要去洗澡,说是身上有味道……”   叶芷蔚见风暮寒进来,有些心虚,支吾着,“反正我又不是泡澡,很快就能出来。”   风暮寒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返身出去了。   叶芷蔚正在纳闷,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见他让小莲搬了些炭盆进来。   她看着小莲将炭盆送进了净房,过了一会风暮寒走了进来,到屏风后面脱了外面的金龙袍。   “你不回宫了?”她诧异道,长明殿走水可是件大事,他总不能将所有事全都交给英王去负责。   “嗯。”风暮寒含糊的应了声,只穿着中衣走出来,扯着她的手进了净房。   “你这是……”她有些发蒙。   “你不是要洗澡么。”风暮寒拖着她进了净房,伸手麻利的替她解了衣带。   叶芷蔚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衣裳,“我……我自己来就好了,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办,你不用担心我……”   风暮寒却根本不听她的解释,拉开她的手,几下就将她衣裙扯了。   净房的地上放着好几只炭盆,再加上热水的水气,到处都热气腾腾的,一点也不冷。   “我问过崔先生,他说只能冲洗,不能泡浴。”风暮寒边说边将她按倒在一旁铺了浴布的藤编躺椅上,又拿过一方浴布将她的身子盖了。   直到风暮寒拿过水瓢将热水浇在她的头发上,她才明白他这是打算全程服务到底了。   难得可以享受下美男的贴心服务,本应是件很惬意的事情,可是某位妖男的脸色却一直都像带着冰碴子,全程服务都没有笑过。   “……暮寒。”叶芷蔚眨着眼睛。   “嗯?”风暮寒的衣袖已经湿了一大片,不过他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将她洗净的长发用布包裹起来。   “我没事。”   “嗯。”他伸手准备扯掉盖在她身上的浴布。   饶是叶芷蔚平时脸皮再厚,这时候脸也有些红了,她一把按住胸口的浴布,“我真的没事,我可以自己洗。”   “知道。”风暮寒嘴上说着,手却极为麻利的扯走了盖在她身上的布。   “风暮寒!”她伸手挡住身体的关键部位,就连耳朵后面都跟着红了起来,“我还是自己来吧,那里……那里不干净……”她支支吾吾的,恨不得能一头扎到地里藏起来。   她感觉到热水浇在皮肤上,温暖的感觉扩散开来,让她的身体发出细微的颤栗。   “你是我的女人。”幽幽的嗓音在她头上响起,粗砾的手指顺着水流的方向在她的肌肤上面擦过,“你从里到外都是属于我的,怕什么?”   她闭住呼吸,紧张的看着他的手在她身上来来回回,眼看滑向下面,她再也没有勇气看下去了,索性闭上了眼睛。   让她意外的是,风暮寒始终都很淡定的在帮她洗澡,完全没有捉弄她的意思,就算是洗到了关键部位他也没有任何犹豫或是嫌弃。   水声稀里哗啦的响着,她的脸已经红的像只煮熟的虾子了。   她努力在心里说服自己,要放松,可是身体还是绷得紧紧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他说了句:“好了。”   她连眼睛也不敢睁开,她不想看到自己光溜溜的在他眼前的模样。   风暮寒等了一会,见她不动,拿过条干净的浴巾将她裹住,将她抱了起来。   贴在他的怀里,她这才敢偷偷睁开眼,忐忑的悄悄打量着他。   这家伙一直板着脸,好像谁欠了他十八吊钱似的。   “你在生气?”她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这家伙绝对是在生气,不是针对她,而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庄宏反划。   “嗯。”难得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叶芷蔚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人有时像个闷葫芦,有什么事全都自己憋着,现在只要他肯开口这事就好办。   “太子太傅跟北番的二皇子有联系。”她决定先转移他的注意力。   果然,风暮寒的眸子眯了眯。   “我还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叶芷蔚兴奋的显摆着,“北番人好像要在皇上发丧那日动手,你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风暮寒拿过一旁小莲准备的干净衣裳,帮她穿在身上。   不知怎么,他越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冷脸,她越是觉得别扭,趁着他替自己拉拢衣裳的瞬间,她突然主动倾身向前,吻在了他冰冷的唇上。   风暮寒眼眸深处隐忍的暗流瞬时被激发出来,灼灼火光如同要将她燃烧殆尽一般,几息之间,他再也把持不住,反身将她压倒在了床上,一只手趁势钻进了她的衣裳里……   ☆、第509章 被扣上了妖精的罪名   可能是因为刚刚死里逃生,叶芷蔚也显得格外热情。   小舌头热情的占据了主动,还学着他以前的样子开始了攻城掠地。   “喂……”风暮寒反倒被她弄的其喘吁吁,“再不停下来为夫可要不客气了!”   不客气又怎样,反正我还在月子里。你又能奈我何?   叶芷蔚心中小人笑得猖狂:先让我过个瘾再说!   风暮寒一直都在隐忍,因为他知道她的身子不适合,而且昨天她又受了惊吓,还吸入了部分烟毒,据崔先生说很可能会伤到身子,也不知过后要调养多久才能恢复元气……   可是一切的理智全都在她的挑逗中化为了乌有,两人越缠越深,风暮寒几乎要把她整个嵌进身体里。   叶芷蔚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热,悄悄抬起头来,却被他眼睛里的炙热光华吓的浑身一颤。   看了他的眼睛,要是再不明白他的想法就算她白活了。   箭已经弦上。   “风……风暮寒……”她的声音抖得好像秋风中的树叶。   “嗯?”他一边应着,嘴唇却顺着她的脖颈滑向了下面。   “我不行……”她也被弄的气息不匀,伸出手想推开他,可是眼前这人却恍然如磐石般岿然不动,心中的小人这才在叫起苦来:妈耶!我好像玩大发了。   风暮寒牙齿咬的咯咯响,“你这小妖精!”   叶芷蔚瘪着嘴。她只不过是偶尔热情了一次,看他在跟他自己生闷气,所以想心疼他一下而已,怎么就被扣上了“妖精”的罪名。   “你说吧。怎么解决。”风暮寒趴在她的身子上面,瞪眼瞧着她。   叶芷蔚嘴角抽抽着,本想说“算了”,可是看着他好像马上就要吃了她似的表情,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要不……要不就……”她无辜的眨着眼睛,向他扬了扬小手。   人家系无辜的……为什么最后受累的总是人家……   屋内杂乱无序的呼吸终于在一声压抑的低吼声中化为了平静。   叶芷蔚脸颊绯红,扎在他的颈窝里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了。   风暮寒却大大方方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去让人拿饭进来,你吃些后再睡。”   叶芷蔚这会才感到又累又乏,再加上刚才的“剧烈”运动,这会她躺在那动也不想动。   风暮寒重新到屏风后换好了衣裳,出去让柳烟送了饭进来。   叶芷蔚困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风暮寒却不肯让她直接这么睡了,逼着她喝了大半碗的稀饭。又让小莲将莫念抱过来给她看来。   叶芷蔚的一颗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放心的睡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外面仍是阳光高照,可是她却感觉自己仿佛睡了很长时间。   “小莲……”她想开口喊人,谁知嗓子说出话来却是又干又哑,她被呛得连咳了几下。   “王妃,您醒啦。”小莲跟柳烟连忙进来,端了蜂蜜水给她润嗓子。   “我睡了多久?”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睡了一觉这么简单。   小莲苦着脸,“您从昨儿回来就一直睡着,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啦。”   叶芷蔚摸了摸肚子,心中暗忖:睡了这么久,难怪会感觉肚子饿。   “王爷呢?”她问。扔吉呆号。   “宫里刚刚来人,王爷到前院去了。”小莲服侍她坐起来,柳烟端来热水给她擦脸。   用饭时,小莲直接在床上放了矮桌,饭菜很清淡。可是每样菜都做的很精致,还有一盅鸡汤,煲得香味浓郁,她一连喝了两盅才停下来。   小莲满眼是笑,把饭菜撤了下去,紧接着便端来了一碗黑漆漆的药碗。   叶芷蔚所有的好心情都在看到这碗黑水时消失殆尽。   “死丫头,你等我出了月子就把你给嫁出去!”叶芷蔚咬牙切齿道。“省得小六子在庄上等的猴急猴急的!”   小莲一脸无辜,柳烟在一旁险些笑弯了腰。   “这可是崔先生吩咐过的,要想日后不落下病根,崔先生说要连服两个月呢。”   叶芷蔚只觉眼前一黑。   什么?两个月!   她刚刚吃下去的饭差点吐出来,闭上眼睛,她觉得自己这时候还是晕过去的好,就能省下这顿药了。   “听说不肯喝药,最少要在床上调养半年。”风暮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叶芷蔚嗖地一下睁开眼睛,只见风暮寒身上穿着家常的素袍,一手提着明月楼的食盒。   “乖乖把药喝了,我让人刚买的千层酥,还热着呢。”   想起千层酥又儒又软的馅料,又脆又香的外皮,叶芷蔚咕噜吞了一口唾液。   风暮寒从小莲手里接过药碗,伸到她嘴边,“喝了。”   叶芷蔚眼睛盯着明月楼的食盒,又看了看药碗,心中的小人在美食与苦水汤中间挣扎着。   还没等她横下一条心,风暮寒已经把碗沿贴在了她的嘴唇上。   苦涩的药汤直接流进了她的嘴里。   她只得大口的把那些咽下去,呛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好苦好苦……   她正吐着舌头,千层酥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本想凭着骨气不肯张嘴,可是吃货的本能却背叛了她,她咬了一大口。   浓郁的香气在嘴里扩散开来,将苦涩的味道瞬间冲淡了。   风暮寒坐在床边看她一连吃了三块,狭长的眼尾微微向上扬起,隐着丝笑意。   “好吧,看在月明楼的点心上,我就先原谅你了。”叶芷蔚一本正经道。   两个丫鬟偷笑着悄悄退了出去。   风暮寒目光不瞬的望着她,那灼灼视线就好像是燃烧着的火焰,没一会功夫就把她的脸颊映红了。   她低声啐骂了句:“不正经!”   风暮寒剑眉一侧扬起,“为夫何时不正经了?”   叶芷蔚嘴角僵了僵,“那你在看什么?”   “看自己的夫人也算不正经的话,那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可以称之为不正经。”风暮寒语气幽幽,难得的跟她开起了玩笑。   “你好像心情不错?”她敏锐的觉察到了这一点。   “嗯。”风暮寒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锦衣卫已经查到了那些北番人的下落,五皇子就在他们手中。”   “他们为何要救五皇子?”叶芷蔚开始以为太子太傅不过是为了利用五皇子,可是这一次见他居然不怕风险,将对方从锦衣卫的大牢里救出来,她又有些不那么确定了。   “你觉得他们为何要救?”风暮寒反问道。   叶芷蔚眼珠转了转,“若是没有报恩的成份在里面,那么剩下的只能关系到利益,可是现在五皇子早已成为了弃子,所以太傅很可能想让他成为傀儡,也许日后打算用他来做什么,也未尝可知。”   风暮寒扬了扬剑眉,露出些许赞赏之色,没想到他的小狐狸脑子依然转的这么快,都说一孕傻三年,看来这话也不尽然。   “今晚我要留在宫中,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再过些日子就是新帝登基大典,你的任务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尽可能的把身体调养好,大典当日你还要露面。”   “宫里会有危险么?”叶芷蔚警觉道。   “还好。”其实不光是宫里,就连外面也随时都会有暗藏的危险,不过他不会告诉她,为了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他已在府里增派了五百名近卫军,以及一百名暗卫,整个摄政王府被看守的就像铁桶一般。   “那你小心些。”她叮嘱道。   风暮寒让人将莫念接过来,陪在叶芷蔚身边。   一家三口就像寻常人家那般,嘻笑低语,逗弄着孩子,任窗外时光悄然退去……      ☆、第510章 新帝登基,仁德帝   叶芷蔚一连在府里休养了一个月,二皇子即位后,朝中大事小情全都落到了风暮寒的头上。   摄政王府一时间门庭若市,风暮寒的书房几乎要被踩破了门槛。   叶芷蔚重新拾起了批阅奏折的差事,没事帮他批阅部分折子。风暮寒白天都在宫里,不过不管多晚,都会想办法回府一趟,有时没有办法回来,也会让川明带回消息。   城中治安一直很安定,除了先皇发丧当日,锦衣卫活捉了二十几个北备的探子外,其余事件纷纷被平息了下来。   直到新帝登基大典开始,再也没有人敢在城里闹事。   不过北番却借机派了使者到京,称其只承认由五皇子继位当皇帝,并不认同这位从小到大,一直在民间长大的二皇子。   太后甚为动怒,命人给风暮寒传来口信,要他将北番使者驱逐出京。   北番虽然地处北方,又是小国,只是因着地势险要。多年来他们才奈何不得,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怕了北番。   北番使者叫嚣了一番,还要求他们释放之前锦衣卫捉到的二十几名密探,风暮寒根本没空搭理他们。任由他们在京城闹了几天,突然在一夜之间,北备使者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人传言是他们惹怒了摄政王,全都被杀掉以儆效尤;还有的说他们是被强行遣送回了北番,并与北番正式开战……反正种种说法都有,但是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内幕是什么。   不过这样一来,叶芷蔚倒是而更加确定了太傅等人的阴谋。   他把五皇子抓在手里,无非是想利用他成为自己夺得皇权的傀儡,而北番与之勾结,也想趁机捞一杯羹。   很快,各城都下发了海捕公文,通缉太子太傅与五皇子两人,并予以高价赏金,但凡能提供线索者。均有重赏。   可是一个月内,依然没有太傅跟五皇子的消息,叶芷蔚揣测着他们很可能已经逃出了边境,去了北番。   风暮寒命暗卫与北边的苍州城联系,找到了如今已是叛军首领柳无言,提示他准备配合青衣进入北番,正式开始事实他们的计划。   二皇子登基大典,在鸣赞官的口令下,群臣行三跪九叩大礼。   典礼开始,百官行礼过后,乐声大作,群臣纷纷庆贺,最后当众颁布诏书,以表示皇帝是乃真命天子。   叶芷蔚身穿摄政王妃朝服,站在女眷队伍的最前面,看着大学士将诏书捧出。交礼部尚书捧诏书至阶下,再交与礼部司官放在云盘内,由銮仪卫的人擎执黄盖,共同由中道出太和门。鸣鞭。   二皇子正式成为仁德帝,还宫。   文武百官分别由太和门两旁的两门随诏书出午门,将诏书放在龙亭内,抬至城楼上颁布。   仁德帝返端凝殿。   最后再由大学士等人将诏书交回。贮于大内封存。   一整套仪式下来,叶芷蔚光是站着就累的腰酸腿疼。   不过看着高高在上的仁德帝,她的心里感慨万千:人生真是奇妙,谁能想到一个痴迷于厨艺的厨子,最后竟然坐上了龙椅,成为了真龙天子。   而那些成天苦苦经营,暗地谋划不断的皇子们,最后却落得身首异处,四处逃窜的凄凉下场。   仁德帝很快下了大赦令,赦免了牢里的部分犯人,又对身边的大臣各有嘉奖,特别是如今唯一与仁德帝有血缘关系的英王,被赏了封地,尤为引人注目。   叶芷蔚先回了香云殿,身边的宫女向她回禀宫里发生的事。   “是南方的封地?”叶芷蔚诧异道。   宫女颔首,“听说登基大典过后英王就要到自己的封地去了。”   叶芷蔚无声叹息,想必这是太后的主意,夏小沫……啊不,现在的仁德帝,他怎么可能懂得这么多。   英王被赏了封地,从表面上看荣耀,可实则却是将他永久的从京城中隔离出去。   没有皇帝的召见,他永远也不可能回京,否则就有谋反之嫌。   “英王作何表示?”叶芷蔚问,若是换成前世,英王定然不会放弃将要到手的一切,其实不管从哪方面来看,最适合成为皇帝的人是英王,而不是这后来居上的二皇子。   “英王领旨谢恩,并没有作何表示。”   一切都因为太后而发生了改变。   看到先帝的处境后,太后也对这些皇子们产生了畏惧与不信任的心理,与其寻一个随时可能置自己于死地的聪明人,还不如找一个容易控制,任何事都对自己言听计从人老实人上位。   叶芷蔚其实非常理解太后的想法,她年岁已高,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她靠在贵妃榻上正在休息,忽见外面进来一名宫女,规规矩矩的跪下,禀道:“摄政王妃,丽太妃宫里来人,请您过去。”   叶芷蔚愣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位“丽太妃”是谁。   先帝故去后,他原有的嫔妃全都升到了“太妃”的级别,因为现在皇帝的生母,也就是以前的皇后,已经被驳去凤位,吕氏一族也都尽数铲除,所以太后的位子便空了下来。   原来的太后荣升成了太皇太后。   其余没有生养的嫔妃通通被遣散回原籍,还有的只能终老于后宫,像丽太妃这样的,可以随儿子去封地,也算是处境最好的一种了。扔吉役弟。   “不知丽太妃有何事想要见我?”叶芷蔚奇道,如今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拒绝丽太妃的要求。   宫女叩首道:“丽太妃想在离京前,见您一面。”   这一次离宫,想必在丽太妃余下的日子里,将再也没有可能回到京城,所以这一面,无异于最后的诀别。   不过她不觉得有必要与丽太妃见这最后一面,她们之间的情份,早在闵氏死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叶芷蔚正在思量推却丽太妃的借口,忽见刘公公带人从殿外进来。   叶芷蔚一见他的打扮便知道他荣升了内侍总管的位置。   “咱家给摄政王妃请安了。”刘公公喜笑颜开的俯身施礼,他心里清楚的很,要不是因为眼前这位姑奶奶的关系,他根本没可能在新帝面前站住脚。   叶芷蔚淡淡一笑,“恭喜刘公公高升。”   “哟,看您说的,可折煞死咱家了。”刘公公陪着笑,殷勤道:“皇上正在安庆宫,等着咱家请您过去呢。”      ☆、第511章 痴迷厨艺的皇帝,英王在此恭候多时   叶芷蔚跟着刘公公去了安庆宫。   仁德帝危襟正坐在桌案后,身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头上只用了支玉簪束着,没有戴冕旒。   看见叶芷蔚进来,仁德帝清了清喉咙。脊背故意挺直了些。   叶芷蔚跟着刘公公来到近前,躬身施礼。扔医圣巴。   她的腰刚刚弯下去,便听头上传来仁德帝的声音:“摄政王妃免礼。”   刘公公赔着讨好的笑,扶着叶芷蔚站起身,“皇上仁慈,知道您身子不舒爽。”   叶芷蔚一直垂着头,态度恭敬,“多谢皇上。”   仁德帝见她这般,眼中微有失落之色,他扫了眼殿内站着的宫女和内侍。   刘公公立即会意,挥手将周围的宫人们全都遣散了,然后道:“奴才去给摄政王妃倒茶去。”说着也躬身离了大殿。   偌大的安庆宫显然分外寂静,除却微风吹动幕帘的声音外,大殿内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仁德帝静坐了一会,见叶芷蔚仍在站着,于是生硬道:“赐坐……”   叶芷蔚心中好笑。但面上却不失礼数,先是谢恩,然后找椅了侧着身坐了。   仁德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两手烦躁的在袖子里来回搓着。叶芷蔚只是低着头,也不主动开口。   终于,仁德帝再也忍不住了,脱口而出,“东家,你这是真的再不想理我了么?”   叶芷蔚被他这称呼逗乐了,噗哧一笑。   仁德帝见她笑了,心中顿时大喜,“我就说谁都能装作不认识我,唯有东家不会。”   叶芷蔚无声叹息,左右看了看,低声道:“皇上慎言,此处不比外面,有时说错一句话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仁德帝瞬间吓白了脸。紧紧抿着嘴唇,眼睛四处望着。   叶芷蔚见他这模样,于心不忍,安慰道,“其实做皇帝也没什么不好,你没看这宫里宫外有多少人打破头的都想往这位子上钻,你现在可是一国之君,真龙天子呢,以后可不能再人面前这么称呼我。”   仁德帝一笑,“这个你放心,现如今还能将我当成是夏小沫的也只有你了,要不是老爹身子眼前就要不行了,我也不会答应留在宫里。”   想起夏老爷子,叶芷蔚叹息了一声:“他身子如何了?”   仁德帝摇了摇头,“就算有宫里的好药顶着,也过不了今年冬天。”   这种时候就算说些安慰的话也是没什么用的。所以叶芷蔚知趣的闭上了嘴。   仁德帝独自伤感了一会,突然道:“若有一天老爹不在了,我能出宫去么?”   叶芷蔚呆了一呆,“你出宫要去哪?”   “自然是去做我喜欢做的事。”仁德帝一脸憧憬,目光穿过大殿的窗户,仿佛一直看到了宫外。   叶芷蔚苦笑,“你这是想撂挑子逃走么?国家要是没了君主。很快就会民心大乱,轻则局势动荡不安,重则外敌入侵,生灵涂炭。”   仁德帝没想到这么严重,吓的坐直了身子,半晌才道,“如此说来,是太后她骗了我。”   “太后她如何骗你?”叶芷蔚好奇道。   “她跟我说只要我肯做皇帝,她便能让人救治老爹,老爹若是不在了,就放我离开。”   叶芷蔚扶额无语,心中暗忖:太后这老家伙也是够奸诈的,竟这么容易就骗了这单纯的孩子坐在这里老老实实当那傀儡皇帝,这幸好是风暮寒当了摄政王,要是换成别人,只怕会将他吃的死死的,最后就连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现在她舒舒服服的坐上了太皇太后的椅子,下面却让这流落民间的孙儿急的像火烧屁股似的,蹲在这龙椅上。   “我想出宫。”仁德帝一脸的委屈,“你能不能帮帮我……”   叶芷蔚以食指封住嘴唇,做了嘘声,“你想害死我不成?”协助皇上逃跑……这罪名可大了去了。   “你听我说……”叶芷蔚耐下性子道,“此事急不得,咱们得慢慢从长计议。”   仁德帝几步从龙案后走出来,坐到了叶芷蔚的身边。   叶芷蔚先是认真跟他分析如今朝堂的局势,而后又将后宫以前几位皇子都是因何死得死,逃得逃,将其原有细细说给他听,末了,她劝道:“你最多再忍几年,反正总有熬出头的那一日。”说着她以手指天。   仁德帝立即便明白了她所指的是什么。   太皇太后如今年岁已高,说白了还能有几年活头?   只要她一不在,那朝中还不是他的天下!到时他想去哪都可以安排。   “也许到时候你就舍不得这位子了也说不定。”叶芷蔚低声笑道。   仁德帝不屑撇嘴,“这位子有什么好,我怎么没看出来,椅子又凉又硬,坐着一点也不舒服,每天还要被人盯着,宫里的饭食一点也不好吃,从御膳房到宫里,再好吃的东西等到了我这里,也成了凉菜,还不如当初你做的尖椒炒肥肠好吃呢。”   说着他的眼睛里突然放出异样的光彩,“对了,既然在宫里他们处处管着我,那我可不可以去摄政王府做客?”   叶芷蔚掩嘴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若是经常前去,难免会让人以为摄政王与你关系紧密,容易引起别人对摄政王的不满,不如你每次去之前都先差刘公公知会我声,我可以偷偷安排,秋天正是鲤鱼河蟹肥的时候,到时我们去后园烤鱼吃?”   仁德帝眼睛一亮,“你又配了新的佐料?”   叶芷蔚神神秘秘的点了点头。   仁德帝顿时坐不住了,“我来猜猜看,是不是利用了干辣椒做主料?”   叶芷蔚点头。   “这个主意我早就想到了!”仁德帝遗憾的一拍大腿。   这时刘公公正好端着茶从外面进来,看到皇上竟然跟摄政王妃坐在一块,聊的眉飞色舞的,他的心里比仁德帝还要美上几分。   他心中暗叹自己运气好,投靠了摄政王妃,不然他哪有今天的好日子。   现在在宫里,不管走到哪,宫女内侍们见了他都要尊一声:总管大人。   朝中大臣,谁想见皇上都要先过他这一关,他心里这个美,就别提了。   叶芷蔚陪着仁德帝又聊了一会,觉得身子有些疲乏。   刘公公善于观言查色,立即觉察到了,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提醒皇上。   “时间不早了,皇上可改日再召摄政王妃前来,咱家来时瞧着外面已经来了好些大臣,他们都等着见您呢。”   一听说要跟朝臣见面,仁德帝的脸色瞬时难看起来。   叶芷蔚于是借机起身告辞。   仁德帝也不好再留她,只得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让刘公公亲自送她出来。   刚出了安庆宫没多远,只见玉石栏杆旁站着一人,身着紫色蟒袍,头戴二龙抢珠冠,负手而立,正是英王风铭皓。   看见叶芷蔚过来,他微微一笑,“摄政王妃,本王在这里公恭候多时了。”   ☆、第512章 英王道别,永远为你留着位子   叶芷蔚缓步向前,如今她在宫中的身份,已经无法与以往同日而语。   以前她在宫中为客,英王却是自小在这里长大的,而现在。英王将要远行去南方的封地,而她现在却成了宫里的主角。   摄政王妃,现在她的地位完全不亚于宫里的任何一位太妃,甚至比她们还要强上几分。   英王负手立于白玉栏杆前,抬头看她静静走过来。   “不知摄政王妃是否肯赏个脸,我们到园中走走。”英王坦然道。   叶芷蔚略一犹豫,其实她已经有些累了。   见她神色迟疑,英王立即道:“不会走远,就在这附近。”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刘公公,刘公公马上便明白了她的深意,笑道:“既然英王有话要跟摄政王妃说,那咱家就先回去向皇上复命了。”   说着他向身后跟随的两名宫女摆了摆手,女宫紧随在叶芷蔚身后。   英王知道这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不在意,与叶芷蔚往一边的园子里去了。   刘公公却没有马上回安庆宫,而是去寻了他的心腹。跑去通知摄政王风暮寒去了。   园中花木繁茂,长廊掩映其间,紫藤缠绕,依稀能见到夏日芬芳的印记。但却再也追不回那馥郁的重彩。   秋风中,所有的繁茂都在尽力舒展着它们最后的活力,仿佛生怕错过这最后的机会。   英王在回廊尽头停住脚步,回身望着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叶芷蔚,花影飘摇间,他的心中好似被什么重重的一扯。   这种感觉自他南下去了万福寺后便尤为明显。   如果说以前他见到她时,心里多是不甘或是遗憾,而现在,他的心里却是感觉到了莫名的痛楚。扔医东巴。   就像那一日他做的一场奇异的噩梦:他登上帝位,但却苦于无法得到她,于是他便亲手将她杀了……   那梦真实的可怕,让他醒来后尤以为那是真实的,足足让他惊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平复了心绪。   “原本我想借我母妃之名与你见上一面。”不知不觉间,英王改变了自称。   叶芷蔚驻足在廊下。静静凝望着远处的假山湖石。   “殿下何时离京?”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态度冰冷却又不失礼数。   英王月华般的眸子里带着些难以掩饰的忧郁。倒映着池水,湛蓝如洗,“三日后,登基大典结束后……母妃也会跟着我一同去封地。”   叶芷蔚微微垂首,“那先恭祝殿下一路顺风了。”   英王看着她,莫名的有种酸楚涌上心间,他知道,今生他终于错过了最最重要的东西。   “不知在走之前,有没有机会看看你的女儿……”他犹豫道。   那个曾经无比信任他的女孩已经长大,如他梦中的那般,美人动人,可是她的目光中却不再有他的身影。   “此事我做不得主。”叶芷蔚毫不犹豫的将他的提议推阻了回去,“殿下若真有心想见,可去寻摄政王。”   他微微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她的女儿,如她小时候那般的可爱、娇憨。   叶芷蔚仿佛早已猜到了他的心中所想,心中暗笑,他若真能见到莫念只怕会感到意外,莫念竟半点也不像她,反倒与风暮寒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按说凌钰生得极美,女子若像她也倒罢了,可是莫念却偏偏完全像了风暮寒,眉眼中带着九分的英气。   她完全无法想像等莫念长大了,会是怎样的惊人相貌。   她自顾自的想着心事,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英王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忽地上前一步,来到她的面前。   叶芷蔚觉出光线被人遮挡,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英王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蔚儿。”他压低声音,眉眼间似带着些期盼之色,“若有一日,你离开了风暮寒身边……若无处可去,可来南边找我,我的封地里永远都为你留着位子。”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英王已经向后退开,就像刚才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他转过头去,唇角带着儒雅的微笑,望着秋阳下银光闪闪的池面。   叶芷蔚愣愣的回味着刚才他说过的话,他说会为她留着位子……难道是指那英王妃之位?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忽觉对面的回廊中行来一道熟悉的人影。   她侧过头去,对面那人刚好绕过“回”字形的转弯处,一袭月牙白的锦袍上金线绣着的盘龙在秋阳下熠熠生辉。   叶芷蔚唇边立时含了笑,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但终究只露出一笑。   风暮寒转过“回”字弯,凤眸深暗如无底深渊,缓步走过来。   叶芷蔚从容迎上去,她屈膝福礼,“臣妾见过王爷。”   令她意外的是,风暮寒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立即伸手去扶她起来,他走到近前,一动不动的看着英王。   叶芷蔚偷偷用余光注意到了他的冰冷神色,心底不由得咯噔一下,心忖:坏了,某个家伙小心眼的毛病只怕又要犯了。   “难怪本王四处都寻不到王妃。”风暮寒幽幽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原来英王殿下在这陪你赏景。”   叶芷蔚半屈着膝保持着福礼的姿势,她原本已经很累了,这时候让她维持这个不变的动作有些困难,她身子晃了晃。   英王惊呼了声:“小心!”   她的身子还没等倒下去便落进了风暮寒的怀里。   “殿下几日后便要离京,想必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本王这厢不送了。”   英王看着风暮寒眼底暗涌起的风云,稳了稳心神,淡淡道:“你们女儿洗三时本王还没有送礼,本想着百日时一起,看来是赶不及了,明日我会让人将东西送到你们府上。”   叶芷蔚下意识的想要道谢,不想风暮寒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腰肢,根本不容许她有半分动作。   “有劳英王。”风暮寒的语气冰冷依旧。   英王觉察出气氛异常,也不想闹的太僵,于是寻了借口先行离去。   他顺着回廊走出老远,突然回身,望向刚才他驻足之处。   隐隐可见两道清秀的身影重叠在一处,如同那枝头恩爱的一对青鸟……      ☆、第513章 送给你的惊喜,叶淮安归来   秋风掠过回廊,风意中带了丝丝微凉。   叶芷蔚抬头清楚的看到风暮寒眼底的暗云。   心中小人扶额叹息:这家伙果然是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   “王爷。”她撒娇似的道:“臣妾累了。”   身后跟着的宫女见状,悄然退了下去。   叶芷蔚见周围无人,这才松了口气,想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怎么。没人在跟前就不演戏了?”头上传来风暮寒冷冷的声音。   叶芷蔚无奈的嘟着嘴,“我只不过跟他过来说几句话,他三天后就离京了,也许这辈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总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你难道忘记了前世他是怎么对你的?”风暮寒凤眸如剑,直逼她心底。   叶芷蔚被他目光盯的心中一紧。险些喘不过气来,“可是这一世他终归还是改变了。”   这一世,他们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风暮寒环着她的腰,一动不动的站着,妖冷的侧脸紧绷着,就像冰雕一般。   叶芷蔚知道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跟他对着干。   她拉着他的衣袖,向上踮起脚尖,将一个吻落在了他的嘴角。   风暮寒愣住了。   显然他没料想到她会有如此大胆的举动。   叶芷蔚笑眼弯弯靠在他的怀里,撒娇道:“我真的累了,站的腿好痛。”   风暮寒叹了口气,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叶芷蔚紧张的四处张望,提醒道,“这可是在宫里……”   公然这么搂搂抱抱。这要让人看见,难免会传出摄政王夫纲不振的流言。   “为夫都不怕,你怕什么。”狂傲的浅笑逸出他的唇角。   他在身为南王世子之时就没有顾忌过这些,现在又怎么会怕。   “过些日子,为夫要送你一个惊喜。”风暮寒顺着长长的回廊向前走去,所到之处,宫女内侍纷纷回避,一路上竟连半点麻烦也没遇到。   “什么惊喜?”叶芷蔚眼睛亮闪闪的。   风暮寒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到时你就知晓了。”   竟然跟她卖起了关子。   皇帝登基大典过后,朝中各势力都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全都认真于处理各项事务,平时无故推诿陷害挖坑等事件也逐步减少。   朝臣们在小心的观望了一阵后,见摄政王并没有对其他人痛下杀手,也没有拉党结派的迹象,所以渐渐的都稳下心来。   送来摄政王府的奏折也少了许多,各部能自己处理的全都交由他们自己处置。   叶芷蔚每日除了帮着风暮寒批阅奏折外。便是主持府里的中馈,幸好有凌钰在,这婆媳两人又相处的极好。做起事来更是得心应手。   过了百天后,莫念每天醒的时候多了起来,没事便跟凌暮妍一起,咿咿呀呀的玩耍。   这一日。晚上在凌钰那里用了晚膳,叶芷蔚带着小莲跟柳烟,抱着莫念准备返回正屋。   刚刚走到正屋外院,忽见川明等在那里,见到她过来,上前拱手道:“王妃,主子请您去书房叙话。”   叶芷蔚愣了愣,一般来说就算有重要的事,风暮寒也会在晚上过来跟她说,很少像这样差人叫她过去。   于是她先安排了莫念回去休息,这才跟着川明去了书房。   书房里静悄悄的,宫灯的灯影下,一个男人背着身,正在观看棋盘上的残局。   那熟悉的背影让叶芷蔚眼底忽地一热。   “……父亲。”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唤出的一声。   那男人转过身来,看到她的时候,眼中带了笑意。   “蔚儿。”   叶芷蔚早已扑过去,紧紧的搂住了叶淮安。   叶淮安的身子一僵,显然他没料到自己的女儿会有如此热情的举动。   “傻丫头……”他尴尬的想要推开她,“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是这么的冒失。”   叶芷蔚才不在乎这些世俗的看法,她抱着叶淮安上下打量,“父亲身子怎么样了,突然回来也不提前知会声,我也好派人半路去接应你。”   叶淮安看着女儿红了眼圈,心里也有些发酸,“放心,摄政王已经提前派了人,一路上都有人保护,再说为父这不是没事么。”   “你还走么?”叶芷蔚抓着他的袖子不松手。   “不走了。”叶淮安摸了摸她的头。   “真的?”叶芷蔚惊讶道,她突然想起之前风暮寒曾说过要给她一个惊喜,难道他说的……就是这件事?   “这事还要多亏暮寒。”叶淮安坐下来,将叶芷蔚拉到身边,“他向新帝说明了为父的事情,仁德帝已经下旨,赦免了为父的欺君之罪,只是你那女公爷的爵位就要还回来了。”他半开玩笑似的道。   就算他是被人囚禁,但刻意隐瞒他还活着的事实就是欺君罔上,还是要被治罪的。   叶芷蔚嘟着嘴,“我才不稀罕那女公爷的爵呢,要不是当初怕府里大房跟二房占了那位子,我才没这个兴趣。”说着说着,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祖父知道这事么?”   镇国公一直都以为他的三子已故,也不知当他再看见叶淮安站在他的面前时,会是怎样的一番心情。   “今日我已去过镇国公府。”叶淮安淡淡道,“你祖父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再提了。”   “以后父亲要回镇国公府去么?”   “这是自然。”叶淮安仔细打量着他的女儿,“能看到蔚儿过的好,为父也就安心了,对了,为父还没有见过你的女儿……”   叶芷蔚立即跳起来,派了川明去正屋那边,让小莲她们带着奶妈过来,将莫念抱给叶淮安看。   莫念被包的很严实,只露了个小脸。   叶淮安小心翼翼的接过,动作轻的就像手里捧着个瓷器。庄鸟鸟巴。   叶芷蔚笑道,“父亲不必这么小心,她又不会碎掉。”   叶淮安看着莫念的小脸连连夸赞,“生的真像摄政王。”   叶芷蔚在一旁听的直瘪嘴,心忖:都说丈母娘看女婿对了眼,怎么现在就连她父亲也这么向着风暮寒呢。   叶淮安从腰间取下块上好的玉佩,塞到莫念的怀里,“今天来的匆忙,等明儿我再让人将贺礼送来。”   “都是自家人,送的什么礼。”叶芷蔚满不在乎道。   “这怎么行,她可是我的外孙女,我在镇国公府里还有些好东西,到时留给她当嫁妆。”叶淮安笑呵呵的逗弄着莫念。   叶芷蔚突然想起来,“父亲,你晚上用过饭了么?”   看到叶淮安略一犹豫,她立即起身道,“我吩咐小厨房准备些热菜。”   “你再派人去取坛好酒来。”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凤眸含笑正望着她,“我今晚陪父亲喝上几杯。”     ☆、第514章 臣妾定会让夫君满意,以酬君恩   凌钰在叶芷蔚走后,便吩咐下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准备先带着暮妍休息。   可是刚刚梳洗完毕,外面院里却来了报事的婆子,“夫人。小厨房的干货用光了,王妃想从夫人这里拿一些过去……”   凌钰觉得有些奇怪,“这么晚了,小厨房又开火了?”   “是。”   “是摄政王回来了吧。”有时风暮寒回来晚了,叶芷蔚也会让小厨房开火,给他另开个小灶。只不过都是炒些家常的小菜,很少用到庄上送来的干货。   “王爷带了客人进府,王妃亲自下厨张罗着弄菜……”   凌钰立即让人去取了些干货,让人送到小厨房那边,她则在临窗的大炕上,逗着暮妍玩耍。   两盏茶的功夫,下人回来了,凌钰随口问,“府里来了什么客人?”   下人回禀道:“听说是王妃的父亲,叶公爷。”   暮妍手里的拨浪鼓“咚”的一下掉到了地上,没有了玩具,她咧开小嘴哭了起来。   “夫人?”身边的丫鬟见凌钰呆呆的坐着,像是丢了魂。   听见暮妍的哭声。凌钰这才回过神来,让丫鬟将拨浪鼓捡起来,放回暮妍的小手里。   暮妍挥动着手里的拨浪鼓,向着母亲咿咿呀呀的叫着,凌钰的心思却渐渐的恍惚起来。   叶芷蔚的父亲,莫非他真的回来了?应该是风暮寒替他在新帝那把以前的事情全都解决了,所以他才重新要回了爵位。   “夫人?”身边的丫鬟觉得她有些反常,试探的唤了声,“您怎么了?”   “没事。”凌钰勉强笑了笑,“对了,我这里还有坛王妃以前送我的葡萄酒,都是她庄上的农户酿的,你把酒给王爷送过去吧。”   丫鬟应声送酒去了。   回来的时候,凌钰坐在大炕上,细细问她都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丫鬟虽然觉得诧异。不过也全都一一据实回禀。   凌钰什么也没说,又陪着暮妍玩了一会便熄灯睡了。   外面守夜的丫鬟见她一动不动的躺着,以为她睡了。这才反手关上了房门,退了出去。   凌钰这时才悄悄松了口气,望着幽暗的帐幔,眼前掠过当初刚被救出来时。叶淮安那张苍白瘦削的侧脸。   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全都恢复了吧……也不知他过的怎么样了。   想起叶芷蔚曾对她说起的那些关于他的事,还有闵氏的事,她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   至少她的身边还有儿子跟懂事的儿媳妇护着,现在又有了小女儿,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以前的事,怨也好,恨也罢,再转回头看,她的痴心仿佛全都被风吹得无影无踪。   既然再也不能回头,那便只能向前走。   她翻了个身,平静的睡着了。   叶芷蔚张罗好了酒菜,风暮寒陪着叶淮安就在书房里支了桌,两人举杯小酌。   叶芷蔚开始还陪在一旁,可是不一会就困的直打呵欠,于是风暮寒便先赶了她回去。   可是回了屋她却反而睡不着了,坐起来时不时向外面丫鬟打听时辰。   直到天至三更,外面丫鬟才回禀道:“叶公爷醉了,王爷已经安排了人,让他在书房内歇息了。”   叶芷蔚听了忙问,“可有让人熬了醒酒汤?”   门外丫鬟道:“王爷已经吩咐下去了,叶公爷身边也有人照顾,王妃不必担心。”   风暮寒安排的事,必定不会出什么纰漏,她这才放下心来,又让丫鬟进屋来换了热茶,等着一会风暮寒回来好喝。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风暮寒才进了门,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叶芷蔚不由得苦笑,“喝这么多做甚?还不快去洗澡,都要被你熏醉了。”   风暮寒无声轻笑,“父亲高兴,便多喝了一些。”说着他扯了外面的衣裳,去了净房。   叶芷蔚趴在枕头上,回味着他刚才的那句话,唇角渐渐爬上笑意。   就连在南王跟前,风暮寒都不曾叫一声父亲,可是今天,他却从容的叫了叶淮安……她的心里,就像吹入了三月的春风,暖暖的,醉意微醺。   风暮寒洗漱回来,嘴里嚼了她提前准备的薄荷叶子,侧躺在床边眸中含笑,撑着头看着她。   “今晚的菜都是你做的?”   叶芷蔚吐了吐舌头,“只有两道菜是我做的。”其余的都是她在旁边提点,由厨娘动手做的。庄帅名号。   “味道不错,为夫平日为何没有这种待遇。”他揶揄道。   叶芷蔚大大方方凑过来环着他的腰,散开的秀发垂在身后,“这不是为了招待客人么,天天这么吃,还不得把咱们摄政王府吃穷了?”   风暮寒垂眸看着她,笑道:“你莫要骗为夫不懂生意,就你手里的那些铺子,就是天天去吃明月楼都吃不穷。”   叶芷蔚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紧紧搂着他的身子微微颤动,风暮寒的眸光渐渐露出一缕深暗。   “……为夫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你像这般笑了。”   叶芷蔚若无其事道:“你现在可是比皇上还要忙,幸好没有三宫六院,不然定会忙的连人都见不着。”   风暮寒挑起眉梢:“为夫就算再忙也会每天晚上过来盯着你,免得你独守空屋,到头来又要埋怨为夫冷落了你。”   叶芷蔚娇笑连连,抬手捶他的肩头,不想却被他反手捉住了手,“夫送你的惊喜可还满意?”   叶芷蔚忽地嫣然一笑,倾身过来伸手环上他的脖颈,在他耳边促狭道:“今晚臣妾定会让夫君满意,以酬君恩。”   风暮寒臂弯一收,俯身便将她吻住。   残余的酒气混杂着薄荷清爽的味道,深深探入心扉,狂热的呼吸纠缠在一处,很快便难分彼此。   叶芷蔚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大口喘息。   风暮寒轻笑,“还没待开始你就这般模样,如何还能让为夫满意?”   叶芷蔚眸光中闪过一丝狡黠,张口便咬在了他的肩头。   风暮寒闷哼一声,心头暗火顿起,忘记了今天该由她来掌握主动。   他翻身向下,勾住了她柔软的腰肢……      ☆、第515章 为夫没有吃饱,凌暮妍求抱   一早清来,叶芷蔚只觉这身子都不像是她的了。   肩头的锦被滑落下去,露出她光滑的肌肤。   突然,风暮寒从她身后搂过来,将额头深埋在她的颈窝里。轻轻嗅着。   叶芷蔚惊道:“天都这般时候了,可是耽误了上早朝?”   她慌慌张张的想要推开他起身,却反被他搂住腰身一把塞回被子里。   “今儿为夫不上早朝。”风暮寒故意道。   “什么?”果然只有位高权重之人才有任性的权力。   “昨儿为夫没有吃饱。”风暮寒不满的将脸凑过来,狠狠的啄着她的嘴。   这都哪跟哪啊!   叶芷蔚心中腹诽,拼命躲闪。   昨儿他翻来覆去,把她里里外外都吃了个遍。要不是她最后求饶连连,只怕他还会再折腾下去。   外面的丫鬟全都在等着他们起身,听着屋里有了动静她们原本打算进来,可是刚要推门却发现这声音有些不对劲。   小莲跟柳烟都是长年在主子身边服侍的,最清楚这两位主子的习性,听到这声音连忙将所有下人全都赶到了院子里。   原本只是两人间的嬉闹,可是随着她不断的挣扎,渐渐的,她感觉到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不要……外面还有人呢。 ”叶芷蔚缩到了床里侧。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下人的通报声:“夫人打发人来问,早饭要不要到她那边吃……”   两人身子同时一滞。   叶芷蔚娇嗔的推了他一把,起身问道:“叶公爷起了么?”   “已经起了,夫人已经安排下了。现在就等王爷跟王妃过去……”   叶芷蔚的脸腾地红到了脖子根。   没想到父亲起的这么早,凌钰已经摆好了早饭,他们都是过来人,只怕马上就会猜到他们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等会就过去,你先下去吧。”叶芷蔚吩咐道,起身想要去扯床头的衣裳。   风暮寒却是一把将她脸朝下按回了床上,俯身压了上去,“反正已经让他们等了,再等一会也是一样,他们也不会怪咱们……”   叶芷蔚眼睛瞪得老大,她清楚地感觉到他那火热贴了上来。   “……暮寒!”她又恼又羞。   “嘘,为夫这次会轻着些。”耳边传来他细细的呢喃。   果然他的动作放的极缓,与昨夜的狂放相比,就像是春风吹拂着柳枝,轻轻律动,带着似水般的温柔……   凌钰这边安排了早饭。因为府里有客,所以她特意嘱咐小厨房多加了几道小菜,她又不放心。亲自带人过去查看。   谁知她前头刚走,后头暮妍便哭了起来,吵闹着要寻她。   奶娘怎么哄也哄不住,只好抱着她过来寻凌钰。庄帅匠血。   叶淮安昨夜喝的有些多。这时额角还在隐隐作痛,早饭凌钰安排的极好,都是些极容易消化的食物,还有青梅和山楂熬制的醒酒汤。   他刚喝下一碗醒酒汤,忽听外面传来幼儿的哭声。   他开始以为这是莫念,于是起身向外张望,结果却是看到了一个他不熟悉的下人,抱着一个比莫念明显大上几个月的孩子。   奶娘看到叶淮安时微微吃了一惊,她不知道府里留了客人,她站在那里一时间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暮妍哭的满脸是泪,委屈的要命,小手在奶娘怀里乱挥。   叶淮安不禁想起了昨天看到的莫念,顿起怜悯之心,和颜悦色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怎地哭成这样?”   那奶娘见叶淮安长相不俗,言语和善,又见他在屋里用饭,便猜到他定是与摄政王留在府里的贵客,于是道:“这是摄政王的胞妹,不知夫人现在何处?”   叶淮安愣了愣,他这才想起叶芷蔚之前曾跟他提到,凌钰在被南王休了之后,怀了一个孩子。   “让我看看……”他笑着站起来,走到门口。   凌暮妍突然见到眼前走过来一个陌生人,于是停止了哭泣,好奇的瞪着眼睛抬头看他。   叶淮安从腰间取出一只荷包,在她面前晃了晃。   凌暮妍突然咧开小嘴,伸手去抓那荷包。   叶淮安笑起来,奶妈见小主子不哭了,这才松了口生气,她本想将凌暮妍抱走,却又生怕会得罪了眼前这人,所以一时间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凌钰带着下人从小厨房那边回来,老远便看见奶娘抱着凌暮妍站在一个男子面前。   凌钰心中一急,脱口而出,“什么人!”   那男子闻声转过头来,乌黑的眸子好像一块尚未打磨的璞玉,带着清雅的薄光,他的一只手里拿着荷包,凌暮妍的小手正不断的在上面抓啊抓啊……   “叶……叶公爷……”凌钰只觉得自己的舌头立时打了结。   叶淮安收回荷包,向她微微一笑,轻轻唤了声:“凌夫人。”   凌暮妍的小手在空中抓了半天,发现那只荷包不见了,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   叶淮安被吓了一跳,连忙重新将手里的荷包放进了她的小手里。   凌暮妍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停止了哭泣,专心的摆弄起了那只荷包。   凌钰歉意道:“打扰叶公爷用饭了,都是小女的不是。”说着她上前想要从自己女儿手里将叶淮安的荷包抽出来。   凌暮妍紧紧抓着不肯放手,眼瞅着小嘴瘪了起来,又要哭。   叶淮安连忙摆手,“算了算了,不过是一只荷包而已,里面又没装什么重要的东西,就先让她拿着玩吧。”   凌钰跟他推辞了一番,最后只得无奈的看着凌暮妍胜利的挥舞着小手,将叶淮安据的东西据为己有。   等叶芷蔚跟风暮寒现身的时候,却是远远的看到一副温馨的画卷。   凌暮妍在奶娘的怀里张开双臂向着叶淮安,看那模样是想要他抱。   而凌钰则涨红了脸,微垂着头,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不管她怎样哄劝女儿,凌暮妍好像就是认准了眼前这个男人,咿咿呀呀的,吵着要让他抱。   叶芷蔚心情复杂。   凌暮妍跟莫念不同,她平日从没有接触过男子,不像莫念经常会被风暮寒抱在怀里。   而且就算风暮寒看到了凌暮妍也不会去抱她,逗她。   所以对凌暮妍来说,眼前的这个人是特别的,她固执的想要让他抱。   风暮寒的脚步一滞。   叶芷蔚知道他是怕母亲感到尴尬,这时候他们要是过去了,只会让凌钰更加难过。   可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叶淮安大大方方的将凌暮妍接了过去。   “哟,你比蔚儿小时候要重得多。”叶淮安对凌暮妍笑道,微扬的笑脸让凌钰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颤。     ☆、第516章 迟来的远亲,凌钰的娘家人   自从叶淮安返京之后,叶芷蔚有时也会带着莫念去镇国公府。   才短短一年时间,镇国公仿佛比原来老了好几十岁。   每次叶芷蔚抱着莫念来找叶淮安时,镇国公就会千万百计的寻了借口让她过去。扔爪场扛。   她知道这老头子无非就是想见见莫念,也不点破。   当年镇国公因为叶淮安的关系。迁怒于她跟闵氏,在她落魄的时候没有护着她,所以现在,她对于这老头子,自然也就没有抱着什么孝顺的心思。   只是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就得了。   金管事如今已是镇国公府的大管事,每次叶芷蔚过去,他都会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帖帖,每次回府时他也会加派府里可信的侍卫护送。   莫念好像打小便会认人,而且也喜欢跟着叶芷蔚到镇国公府去做客,只是她除了叶淮安与金管事外,对于其他人都保持着戒备。   不管对方拿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都不会看上一眼,而且若是有她不喜欢的人抱了她,她便会哭的惊天地,泣鬼神。   叶芷蔚觉得就连午门外都能听见这动静。   这一日她闲来无事,又带着莫念去了镇国公府。   回来的时候。天色有些晚了,刚进府门,有管事上前回话道:“禀王妃,今儿凌夫人的娘家来人了。”   叶芷蔚觉得有些纳闷。这都离开南王府多长时间了,怎么才想着来京城,“都来了些什么人?”   管事道,“听说是凌夫人的长嫂,还带着她的妹妹跟侄女一块过来的……”   叶芷蔚对凌钰的娘家并不怎么了解,当时风暮寒也没有跟她详细说过,她想了想,觉得这时候还是不去打扰那些客人的好。   “客人现在何处?”   “凌夫人安排她们住在南院的临水阁,晚上她们每人点了八道菜,后来又嫌着大厨房做的菜太过清淡,让人去订了蜀香园的食盒送过来,晚膳后还要了蜜意坊的点心……”管事的记性显然非常了得,每道菜都说的一字不错。   叶芷蔚的秀眉不由得蹙了起来。   心中小人腹诽:喵地,在别人家里做客。居然还挑三拣四。   她带了莫念回了院子。没来得及更衣便去了凌钰院子。   刚进屋便见凌钰红着眼圈坐在罗汉床上。盯着熟睡的凌暮妍发呆。   “母亲。”她低声唤了句。   凌钰抬头见她走进来,连忙扭过头去,不想让她看到眼底的水光。   “听说母亲的娘家来人了?”叶芷蔚开门见山道。   “嗯。”   “可是有什么事?”   凌钰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只是听说我被南王爷休了,来接我回族里去。”   叶芷蔚一惊,紧贴着她坐了下来,“母亲答应了?”开什么玩笑,好好的日子不过,才不要跟她们回去。   凌钰苦笑,“还没有,她们今天才刚到,没说一会话就去休息了。”   叶芷蔚旁敲侧击想要打听到关于今天来客的事情,可是凌钰的情绪显然不高,只说了一会便沉默了下来。   叶芷蔚不敢强求,于是寻了借口退了出来。   晚上风暮寒很晚才从宫里回来,还没等他进屋把外面的金龙腾云的锦袍脱下来,叶芷蔚就先扑了上去。   “母亲的族里来人了。”她紧张道,“她们是不是想带她回去?”   女子如被休了,正常情况下是应该回到娘家去。   风暮寒就算跟南王关系闹的再僵,可是在外人眼里,他也算是南王府一边的人。   “莫急,我刚才已经听管事说了。”风暮寒张开两手,站在那里,等着叶芷蔚服侍他把外面的衣裳脱了。   “听说来的是母亲的长嫂。”叶芷蔚一边帮他更衣,一边打听,“还有她的妹妹也来了,这都是些什么人物,母亲好像很伤心的样子,要不是看在母亲面子上,我现在就想让人把她们赶出去。”   风暮寒无声轻笑,伸手捏着她的脸颊,“就知道为夫的小狐狸不是个好惹的,有你照看,母亲定然不会吃了亏去。”   “她们以前欺负过母亲么?”叶芷蔚诧异的问。   风暮寒想了想,“算不得欺负,只是关系不太好,我年幼时随着母亲去过一次她娘家族里那边,母亲上面有三位哥哥,她是家里的老四,自然是有什么好的家里都紧着他来,可是后来外祖父跟外祖母去世了,族长的位子让旁支得了去,他们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叶芷蔚想了想,“她们是才知道母亲离开南王府的么?”   听了这话,风暮寒的剑眉也蹙了起来,“当时南王爷应该有给他们那边去过信。”   叶芷蔚心中小人不住的撇嘴。   明明早就知道了族妹被王府休了,可是她们现在才想着来接她,这也显得太假了,明显是因为知道风暮寒现在身份变了,那边的族人也想着要来分得一杯羹。   她正想着,风暮寒屈指弹中了她的额头,“又想什么坏主意呢?”   “才没有!”她捂着微红的额头,“我是正义的使者,怎么会有坏主意!”   风暮寒被她逗乐了,“好好,你就做你的正义使者,反正府里的事我是全都交给你了,想怎么做都随你。”   “我要是真捅了篓子怎么办?”叶芷蔚苦着脸,“她们要是欺人太甚,我难保不会把她们打出去。”   风暮寒薄唇挑起,逸出一道好看的弧线,“就算有再大的篓子也不怕,天塌下来自有为夫替你顶着,府里的人手我也都交给你了,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和母亲,还有那两个小的……”   虽然他这么说让她心里轻松不少,可是终归是心里有事,晚上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风暮寒大手悄悄钻进了她的衣裳里,“你若再不睡,为夫可就要不客气了。”她这么翻来搅去,身体不断的蹭着他,弄的他也跟着睡不着。   叶芷蔚吓的再也不敢乱动,过了一会,竟真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刚用过早饭,小莲就在门外传话道:“王妃,大舅母过来了,问您是否得空,她想来给您请安。”   叶芷蔚正在漱口,听到这话险些将漱口水咽了回去。   这突然冒出来的亲戚可真是伤不起啊。   她拿过柳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淡然道:“既然来都来了,就请进来吧。”   她倒要看看,这帮对她来说,八杆子也打不着的亲戚,究竟想要玩些什么花样。     ☆、第517章 试探,别有用心   屋里丫鬟手脚麻利的将桌上的早饭撤了下去。   小莲正好从外面带着凌钰的长嫂进来,经过那些丫鬟身边的时候,叶芷蔚注意到,那位大舅母往她们手上端着的盘子里扫了一眼。   叶芷蔚垂下眼睛,慵懒的靠在临窗的炕上。   小莲一见她这模样。立即心领神会,恭敬地上前,拿来迎枕垫在她的身后。   叶芷蔚就算在下人面前,也极少摆谱,可是她如果当着外人的面,摆开摄政王妃的架式,那么就表明她极其的厌恶对方。   柳烟也很快端着精致的茶具进来,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好像平日里叶芷蔚会吃人一样,搞得叶芷蔚心里的小人笑场好几次。   大舅母上前来,偷眼打量着叶芷蔚,“给摄政王妃请安了。”   叶芷蔚懒散的“嗯”了一声,便再没了下文。   小莲搬过椅子,大舅母脸上带着笑,坐了。   从柳烟手上接过茶盏时,她不禁赞叹了声:“好精致的茶碗。这是宫里才有的物件吧?”   叶芷蔚抬眼瞥了下对方,“大舅母好眼力,看来府上也是有不少这种东西吧。”   大舅母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会。就算我们那里再好,也不会有您这里的东西好。”   叶芷蔚心中冷笑:只怕你还想着带回去些吧?   “我这次来,本是想接凌钰回去的,就算她被南王休了,族里那边还有她三个哥哥照应着,怎么也亏不了她的,可是眼下她又带着个孩子,以后更不好找人家了,不知南王爷是否知道这个孩子……”大舅母观察着叶芷蔚的脸色,“这孩子这么小,还是让她认祖归宗的好。”   叶芷蔚喝了口茶,“母亲在这边生活的挺好,依我看就不用跟你们回去族里了。”   大舅母一愣,“这……只怕不好吧。这里总不是她的家。怕是会给您惹来闲话。”   叶芷蔚一翻眼皮。“能有什么闲话,我就喜欢让母亲住在这,管她是不是带着孩子,是不是没了夫家照应着,只要有本妃在一日,有摄政王在一天,就没人敢小瞧了母亲去。”说着她放下茶盏,乌黑的眸子眯了起来,看向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大舅母先是愣了愣,但很快脸上就带了笑,道:“难得王妃跟摄政王如此孝顺,这都是她积来的福气,既然王妃有这么句话,我也就放心了,不过凌钰在这住着终归好说不好听,您平时多劝劝她,南王爷那边跟她也算是结发夫妻,怎么可能说断就断了,定是凌钰又耍小孩子脾气……”   她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套,叶芷蔚面无表情的听着,偶尔附和几句,直到天将晌午时分对方才离去。   小莲将对方送出去后回来道:“王妃,这人奴婢看着总觉得她有些不靠谱,你看她那眼珠子转的……”   叶芷蔚轻笑,她开始以为对方只是想贪图凌钰的嫁妆,想将她带回族里,到时把她手里的东西一点点全都骗出来。   可是现在看着好像不只如此,她们应该还另有打算。   “她是在试探母亲在摄政王府的地位。”叶芷蔚沉吟道。   “地位?”小莲不解的眨着眼睛,“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听摄政王说,如今她们族里日子难过的很,想来是想借机打秋风,亦或是想留在京城也说不定。”叶芷蔚嘴上说着,脑子里却是在飞快的转着,不知怎么,她突然就想到了大舅母带着同来的那个妹妹,还有她的外甥女……这两人她还没有见着。   心中的小人突然一个激灵,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中划过。   不是吧,难不成她们是想攀亲上加亲!   叶芷蔚在炕上坐了会,稳了稳心神,突然道,“派人盯着临水阁那边,那几个女人不管有些什么举动都速速报来。”   柳烟应了,跑出去安排人手去了。   不大会功夫,她跑回来道:“临水阁那边下人说,她们全都去了夫人院子,看样是晌午想留在那边用饭。”   叶芷蔚秀眉一挑,起身道:“更衣!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这些女人若只是想打些财钱的主意倒罢了,她看在凌钰的面子上只会睁一眼闭一眼,可是她们如果敢打她男人的主意……   小狐狸牙齿磨的咯吱咯吱响。   小莲跟柳烟都见她脸色不善,全都加着二十分的小心。   奶娘抱着莫念,叶芷蔚又带了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凌钰院子。   刚到院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的娇笑声。   凌钰坐在院里的竹床上,这里本是叶芷蔚特意设计留给凌暮妍跟莫念在院子里晒太阳用的,凌暮妍正在上面爬来爬去,小手时不时去够凌钰的衣裳。   凌钰心不在焉的坐着,听着一旁大嫂不停的说着,另一边坐着两个女子。   她们衣着鲜亮,一个三十岁出头,脸上风韵犹存,另一个生的与她有几分相似,才不过十五左右,眉眼间隐隐带着些凌钰的风采,不过细看起来却会发现,差的远着呢。   叶芷蔚心里有了数,这两人想必就是大舅母的妹妹跟外甥女。   她们正说着话,忽见叶芷蔚进来,不由得露出些惊讶之色。   “摄政王妃怎么过来了。”大舅母陪着笑起身将主位让出来。   叶芷蔚看也不看另外两人,径直来到凌钰跟前,俯下身去逗弄竹床上的凌暮妍。   “妹妹今天有没有很乖哦。”她拉着凌暮妍的小手。   奶娘将莫念也放在了竹床上,凌暮妍立即上前去抱莫念,莫念年纪小些,想躲,但却没有躲开,只得一动不动的让对方抱着,不过她的眼睛却是盯着院里坐着的这三个陌生女人。   叶芷蔚看着莫念脸上那双酷似风暮寒的眸子,心中暗叹,这孩子莫不是真的成精了吧,别看她现在不会说话,也许她还真的知道这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大舅母上前来不住的夸莫念生的好,又从手上撸下来个翡翠镯子当做见面礼。   “这是我的本家妹妹,冯氏。”大舅母介绍道,“这个是我的外甥女,冯晓茹,今年才十五。”   冯晓茹柔柔一笑,上前一步向叶芷蔚施礼:“茹茹见过摄政王妃。”   叶芷蔚略有惊讶的看着她,通常女子的乳名是不会主动告诉陌生人的,可是眼前这女孩子却好像跟她很亲近的模样。   没来由的,让她的心里反而生出一阵反感。   “我们茹茹就是生性直爽,当年摄政王小的时候在族里,还带她一起去骑马呢。”大舅母笑道。   冯晓茹害羞似的垂了头,“我的骑术哪里赶得上暮寒哥哥,后来我坠了马,还是他把我背回去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去看叶芷蔚的脸色。   叶芷蔚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的小人刚要炸毛,竹床上的莫念却是一把将身边的陶响球猛地向地上掷去。   陶响球里装着沙粒,哗啦一声坠在了冯晓茹脚边。   冯晓茹正说着话,忽见一只小孩子玩的陶响球滚到她的脚边,于是她俯下身去拾。扔爪引才。   就在这时,莫念用胖胖的小手抓住了凌暮妍的那只陶响球,毫不犹豫的将它向冯晓茹丢过去……      ☆、第518章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冯晓茹俯身去拾那只陶响球,不想脑袋上面突然被一物打了个正着。   虽说一点也不疼,可是却将她的发簪打落在地,鬓角的碎发顿时乱了。   叶芷蔚跟凌钰全都愣住了。   叶芷蔚转头去看竹床上面坐着的罪魁祸首,莫念那双狭长的凤目微微眯着。   那神态简直让她无语。就连小动作都跟她爹一个模样!   不过除了叶芷蔚,没人能明白此刻莫念这表情背后包含的心思。   凌钰忙对冯晓茹道:“没有伤到茹茹吧?”   冯晓茹看着竹床上的莫念,脸色有些难看。   要不是眼前站着这么多人,她真想一巴掌抽在那孩子脸上。   她竟然敢用东西打她!   “我没事……”冯晓茹一脸委屈,勉强笑了笑,将捡起的陶响球递过去。   叶芷蔚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由一旁的小莲接了过去。   冯晓茹的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大舅母与冯氏见了,忙打圆场道:“没事就好,茹茹平日最是喜欢小孩子,摄政王的千金生的可真精神……”   冯晓茹突然抬手抚住额角。   冯氏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又头疼了?”说着扶着她坐了下来。   叶芷蔚心中冷笑,看着冯晓茹秒变柔弱少女。   大舅母也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可是刚才被吓到了?”   冯晓茹一个劲的摆手,“我没事,姨母不要担心,王妃还在这里,莫要失了礼数。”   凌钰不解道:“茹茹这是怎么了?”   大舅母故作惊讶道:“你不记得了?当年摄政王随你回族中时。曾在府里小住过数月,有次他在院子里跟表兄弟们射箭,结果一时手误,伤了冯晓茹。这孩子受了惊吓,从那时起就落了病根,只要受到惊吓就会头疼不已……”   叶芷蔚上下打量着冯晓茹,这时她要是再不明白这帮女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她这两世就算是白活了。   你妹啊,这是来找风暮寒负责来了!   大舅母等人自说自话,可是说了半天也不见叶芷蔚有何反应。   大舅母偷眼去看叶芷蔚,只见她悠闲的逗弄着莫念跟凌暮妍,好像根本就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有下人过来询问:“王妃,晌午在哪里摆饭?”   叶芷蔚抬眼看着凌钰,“母亲若不嫌麻烦,我就留在这边吃了。”   凌钰微笑着点了点头。   大舅母眼珠一转,立即陪笑道。“既然王妃都在这边。那我们不如也来凑个热闹。”   言外之意。她们也全都留在这边用饭了。   凌钰略有歉意的看了一眼叶芷蔚。   叶芷蔚脸上忽地露出灿烂的微笑,“既然大伙都在这边用饭,不如我们晌午吃些好的,这些日子大厨房的菜都过于清淡了。”说着她吩咐柳烟道:“听说前几日有人送了几只活羊来,你去让人牵来,我们吃新鲜的烤羊肉。”   柳烟应声下去了。   叶芷蔚又嘱咐下人,“去架上炭火来,我们就在院里用。”   大舅母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叶芷蔚这是准备的什么菜。   不一会功夫,下人就架起了炭炉,有人还拿来了佐料。   厨房的几位帮厨也全都过来了,大家忙活着,不一会就支起了桌子,摆好了空盘子。   冯晓茹看着那些空盘子,不明所以。   这时有人牵着四只白羊进了院子。   微风吹过来,带起一股羊膻味。扔爪冬亡。   冯晓茹立即用手帕捂住了鼻子。   叶芷蔚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冯小姐可是不喜欢这味道?”   冯晓茹眼见凌钰跟叶芷蔚脸上全都没有露出过半点嫌弃的意思,她也不好意思再捂着鼻子。   叶芷蔚她们坐的是上风口,大舅母她们坐在下风处,只要有一点风吹过来,那股子热烘烘的羊膻气就会扑面而来。   大舅母有些受不了这味道,想提出离开,可是身边却过来几个服侍的丫鬟,将她们围住了,看那意思一会是要服侍她们用饭。   这时候就算她提出来想走也已经来不及了。   叶芷蔚对下面牵羊进来的下人道,“挑只肥一点的,听管事说大舅母喜欢油星大的。”   大舅母的嘴角抽了抽,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从乡下来的破落户似的。   下人在每只羊的身上拍打着,羊儿咩咩的叫,不住的摇晃着头,羊毛飞的到处都是。   “阿嚏!”冯晓茹打了个喷嚏。   下人选好了羊,道:“回王妃,奴才已经挑好了,这只最肥,您是要切片还是熬汤?”说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牛耳尖刀。   大舅母等人脸上全都变了颜色,心忖:这是要做什么啊?   “切片就成。”叶芷蔚道,“我们烤着吃,就先来那只后腿吧。”   下人应了一只,上前将羊栓在了离她们不远的树上。   其他几只羊他故意没去管,任由它们聚在冯晓茹等人的身边。   “王妃,您这是……”大舅母忍不住开口问道。   “为了让肉更新鲜,这羊必须是活的,而且我们这边烤着吃时,那边的羊还不能死,我们这些人也用不了多少,最多一条羊腿就够了。”叶芷蔚解释道,眼底闪过狡黠的光华。   凌钰似有所悟,不过却是什么也没说。   大舅母看了一眼凌钰,不可置信道,“您是说……他要在这边杀羊?”   她们可从没看过这么生猛的用餐方式,这边吃着肉,那边还要听着羊儿的惨叫,先不说这膻味,一会弄的到处是血……   大舅母险些咬了舌头。   冯晓茹听了这话,脸当时就绿了。   冯氏用帕子掩住口,干呕了一声。   叶芷蔚看了冯氏一眼。   冯氏本想解释一下,可是只要一想到一会那鲜血淋漓的场面,她就干呕个不停。   叶芷蔚蹙眉道:“身子不舒服就不要出来强撑了。”   冯氏连忙借机站起来,“妾身确实有些不舒服,就不碍着王妃你们用饭了。”   叶芷蔚大大方方的一摆手,“那你就先回去吧,有大舅母跟冯小姐在这就行。”   冯晓茹原本已经站了起来,想借机跟着母亲离开,听了这话立时傻了眼。   这时那下人已经将羊绑在了树上,开始扯着羊腿生往下拽羊毛。   羊儿吃痛,咩咩大叫,其他几只羊听了惊慌失措,四处乱撞,有只还踩到了冯晓茹,吓的她大叫起来。   叶芷蔚心里小人笑得打跌,面上却风轻云淡的,还对众人解释道,“先要去了羊毛,一会等她们拿来了热水再浇上去,把那皮毛烫得半熟,毛就好褪多了……”   冯晓茹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没等叶芷蔚把后面的话说完,拿起帕子捂着嘴便跑了出去……     ☆、第519章 旁人再好也入不得为夫的眼   冯晓茹这时候再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拿着帕子捂着嘴便冲了出去。   大舅母一脸的晦暗,忙解释着,“这孩子太过善良,看这小羊受苦心里不忍……”   叶芷蔚扬了扬秀眉。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   冯氏见状,连忙寻了机会起身追冯晓茹去了,大舅母客套了几句也跟着离开了院子。   等她们都走了,叶芷蔚这才叫住了院里生拔羊毛的下人。   小羊腿上的毛少了一大片,哀哀的叫着。   莫念眯着一双凤目突然咯咯笑出声来。   “都收了吧。”叶芷蔚吩咐道,“准备些清淡的菜来,把这院里都收拾下。”   下人们忍着笑,把小羊牵走了,有丫鬟收拾了地上的羊毛,厨娘们熄了炭火,收走了佐料与烤架。   叶芷蔚抬手扶着凌钰回了屋子。   看着丫鬟们端上来的几样小菜,凌钰苦笑不得,“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叶芷蔚用公筷夹了块清蒸鱼放在凌钰前面的盘子里,“母亲别生气就好。”   凌钰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生气,要不是因为我……她们也不会来为难你。”   “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她们来为难你就是跟我们摄政王府过不去,不管以前你们在族里是什么关系,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想来攀亲带故,也不先称称自己的斤两!”   叶芷蔚越说越气,把那菜当成了仇人一般,一个劲的戳。   凌钰无可奈的叹了口气。   叶芷蔚又反过来劝她,两人吃完了饭,叶芷蔚先抱了莫念回去了。   睡午觉的时候,叶芷蔚把莫念放在床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   “你说,你今天是不是故意去捉弄冯晓茹的?”叶芷蔚问。   莫念一脸无辜,一边吃着手,这时候她就跟一个普通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好像听不懂大人的话。   不过叶芷蔚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莫念平时根本就不屑于吃手这种动作,而且最近她在看凌暮妍玩耍时。经常是一脸嫌弃的表情。   莫念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避开了她的视线。   叶芷蔚也不敢再逼她,这要让外人看到了指不定还会以为她犯了神经,跟这么小的孩子较什么劲啊。   午觉醒来,小莲进来回禀,“临水阁那边晌午没人用饭,倒是多添了好几次茶水,要了些蜜意坊的点心。”   叶芷蔚心中暗笑,她把这三个女人全都恶心到了,只怕一时半会,她们是不想碰那油星了,想在她眼皮底下动花花心思,也不看看她们的头皮够不够硬!   风暮寒回来时,早就过了用晚膳的时间,叶芷蔚早就让丫鬟提前准备着,只等他一进府就派人告诉她,小厨房好准备热菜。   小莲从外面进来,却是一脸的不屑,道:“王爷回来了,刚到前院,就遇到了那位大舅母,她请了王爷到临水阁去,说是商议有关夫人的事。”   “王爷答应了么?”   小莲点了点头,“已经过去了。”   叶芷蔚不禁有些诧异。   按照风暮寒的性子,平时根本就不会搭理她们这种女人,可是今天他怎么就真的跟着过去了呢?   小莲见她沉默不语还以为她生气了,于是道:“要不要奴婢再派人过去盯着?”   叶芷蔚摇了摇头,她相信风暮寒应该是有自己打算,她也不怕那冯晓茹闹出什么花样来,虽然心里想起这事总归是有些不痛快,不过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一个冯晓茹就能搅乱的了的。   不一会功夫,又有下人来报,大舅母听说王爷没用晚饭,去大厨房叫了菜。   叶芷蔚的狐狸耳朵一下子就立起来了。   “让她们做个红烧羊肉送过去,肉要大块的,油要多放。”叶芷蔚吩咐道。   小莲跟柳烟在一旁听了,不住的抿嘴偷笑。   这菜吃起来,得有多膻啊,还那么油气……   叶芷蔚又一连安排了几道菜,不是炖羊肉就是炒羊杂,反正连个绿叶都见不到。   她把菜单吩咐下去了,还没到小半个时辰就见风暮寒从外面大步进来。   叶芷蔚笑眯眯的迎上前来,“给王爷请安。”   风暮寒凤眸微微眯了眯,审视着她的小脸,“一会让人下碗面送来。”   “哟?王爷不是已经吃过了么?”叶芷蔚故作不解。   风暮寒薄唇抿起,浓密的睫毛垂下来,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喜怒,“为夫吃过什么了……那些羊肉么?”   叶芷蔚强忍住心里的笑,“味道可好?那可是我专门让人给大舅母她们做的,还特意让人多加了油星,吃起来满嘴香呢。”   风暮寒嘴角抽动几下,突然抬手,“啪”地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记爆栗。扔爪妖技。   “哎呦!”叶芷蔚捂着小脑袋。   风暮寒一把将她扯到屏风后面,捏住她的下巴俯身狠啄她的小嘴。   叶芷蔚开始还在挣扎,也不知怎么,后来竟变成了主动,小舌头挑逗着他的底线,若即若离的与他嬉戏起来。   屋里服侍的下人听见屏风后面急促不稳的呼吸声,纷纷退了出去。   风暮寒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理智找回来,咬着牙道:“看晚上为夫怎么收拾你。”   叶芷蔚撇嘴,“我晚上可没空。”   凤眸一凛,“你晚上要做甚?”   “我还得想法子收拾临水阁的那帮人呢。”她一本正经道。   风暮寒盯着她,突然嘴角掠过一道弧线,“你莫非是……在吃醋?”   叶芷蔚瞪了眼睛,“你才吃醋了!”   你们全家都吃醋!   风暮寒无声轻笑,张开双臂将她搂进怀里,“为夫甚喜。”   叶芷蔚本想反驳他几句,又觉得自己应该见好就收,于是便老老实实的由他抱着。   风暮寒吃了碗清汤面后便靠在临窗的大炕上陪莫念玩耍。   叶芷蔚洗漱回来,只见莫念趴在风暮寒面前,眼睛紧紧盯着他手里的一把短柄匕首。   匕首的刀鞘上面镶嵌着华美的宝石,莫念伸着小手试探的摸索着。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   莫念似乎在揣测着父亲的心思,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过了一会,竟大胆的两手上前,直接将那匕首抓在手里。   屋里的下人全都吓坏了,可又不敢支声,只好苦着脸望着叶芷蔚。   叶芷蔚看了却是一笑,“现在教她舞刀弄枪的好像有些早了。”   风暮寒抬头看了看她,隐住眼底闪过的一丝惊诧,“本以为你会反对。”   叶芷蔚在炕沿边坐下,看着把玩着匕首的莫念,笑道:“我们的女儿自是与众不同。”   风暮寒伸手将她拽进怀里,“为夫的女人也与众不同,旁人再好也入不得为夫的眼。”   叶芷蔚抬头看着他,似乎觉得他这话说的别有深意,他是怕自己会因为冯晓茹的事生气么?      ☆、第520章 天禅寺上香,你是挺麻烦的      两人正说着话,忽地外面有丫鬟回禀:“临水阁那边冯小姐病了。每两个看言情的人当中,就有一个注册过°°网的账号。”   叶芷蔚扬起秀眉,抬头看了看风暮寒。   风暮寒捏着她的脸颊,“看为夫做甚?”   “你不去看看?”叶芷蔚挖苦道。   风暮寒一巴掌打在她的屁股上。   叶芷蔚苦着脸,看着莫念向她投来幸灾乐祸的目光。不由气道,“好你个臭丫头,竟敢笑话你娘!”   莫念手脚并用,爬到了风暮寒的身后,凤目弯成月牙。   叶芷蔚气的抓狂。   这父女俩现在就一个鼻子出气,以后这家里哪还能容得下她的存在。   外面的下人还在等着他们的回话。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屋里的主子有什么吩咐,于是犹豫道:“冯小姐说是白天受了惊吓,这会头痛的紧,主子要不要去看下?”庄节役亡。   屋里的嬉闹声消失了,叶芷蔚道:“她若是疼的厉害就去请大夫来,咱们这别的没事,大夫却是整个京城最好的,不管什么疑难杂症都能治得。”   下人得了命令,应声去了。   三人又笑闹了会,风暮寒吩咐人将莫念抱回了奶娘身边。   “当初吓到冯晓茹的那一箭,并不是我射出的。”熄灯后,风暮寒的声音在她耳边幽幽响起。   叶芷蔚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不是你?那是谁……”   “不知道。”风暮寒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两人靠在一起,锦被里渐渐暖了起来。:。   “听大舅母的意思,她想让母亲将暮妍送到南王府去。”既然已经无法追查当初谁是谁非,他们只能放眼当下。   “母亲怎么说?”风暮寒问。   “她当然是不肯了。”叶芷蔚道,“听她们话里话外那意思,好像还有撮合母亲跟南王复合的想法。”   黑暗中,风暮寒冷笑了一声,却没有接话。   叶芷蔚继续道,“她们看来是想亲上加亲呢,你就没什么想法么?”   “我都说过了,府里的一切都由你做主。”他突然翻过身来,将她压在身下,“你且好好养着身子,等过两年,咱们再生个儿子?”   叶芷蔚瞪圆眼睛,“还要生?咱们不是已经有了莫念么?”   “为夫还想要个儿子。”风暮寒探手伸到她的衣裳里。细细摩挲着,“待我们百年之后,只留莫念一个人。若是有人欺负她,怎么身边也要有个能帮衬着她的兄弟。”   叶芷蔚愣了愣,她没想到他竟想的这么远。   “好……”也不知怎么,她竟稀里糊涂的应了。   风暮寒的唇紧接着就落了下来。听说百渡一下抓急书无,里面可以看后面的章节!儒软的触感顺着她的脖子滑落下来,帐内天地反转,她竟被他抱了起来,放在身上。   一切都好像陷入了混乱当中,她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实际上被抓住的人却是她。   情到深处,两人已逐渐融为一体,鏖战酣然、浴火**。   她隐约听见他在唤着她的名字:“薇儿……薇儿……”   可是她的眼前却只看到白光一片,大脑瞬时陷入一片空白当中……   经过上次活羊拔毛事件,临水阁的几位着实的消停了几天,也没有去找凌钰的麻烦。   不过叶芷蔚知道,这一切都是表象,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的。   果然,这天晚上,凌钰让人过来传话,“第二天去天禅寺上香。”   叶芷蔚问:“还有谁同去?”   传话的丫鬟道:“临水阁的客人都去。”   风暮寒当晚没有回府来,他派了川明亲自向她传话,说是宫里事务繁忙,他就不回去了。   叶芷蔚让人包了些小厨房做的点心,让川明带去,并让他将明天的行程转告风暮寒。   第二日吃过早饭,叶芷蔚刚放下饭碗,大舅母便带着冯晓茹进了院子。   “我早年来京城时没机会去天禅寺。”大舅母道,“这一次可要好好逛逛。”   叶芷蔚不动声色的起身更衣。   大舅母嘴里不断的唠叨着,跟冯晓茹坐在一旁看屋里所有丫鬟都在围着叶芷蔚转。   小莲跟柳烟故意将衣裳换了一件又一件,不断的在叶芷蔚的身上比量着。   冯晓茹的目光落在那一件件华美的衣裙上,开始她还故作镇定,可是渐渐的,她的脸上似出现了一道裂缝,她的微笑显得异常僵硬。   叶芷蔚几次从镜中去看她,只见她的眼睛里闪动着灼灼光华,仿佛要将那些华美的衣裳烧出一个洞来。   “还是穿这件吧,天禅寺乃佛门之地,还是素净些的好。”叶芷蔚终于发了话。   小莲于是选出一件湖蓝色的烟纱裙,外面穿着绣金线云纹的纱质罩衣,为了挡风,又在外面披了件极轻薄的披风。   披风的领口还绣着只有一品诰命夫人才能佩戴的纹饰。   大舅母见叶芷蔚穿戴好想往外走,于是接口道:“听凌钰说我们这次要在寺里多住些日子,她打算带暮妍过去。”   言外之意,问她要不要带着莫念。   叶芷蔚愣了愣,这事她还真没考虑这么多。   她跟风暮寒去天禅寺都是当天去,当天回,没想到这一次她们居然想多住几天。   要是这样的话,她就必须要带上莫念了,因为她不放心将女儿独自留在府里,虽然身边有奶娘照应着,可是在哪都不如在她身边放心。   于是叶芷蔚吩咐柳烟去将莫念抱来,奶娘收拾了一大堆的东西,后面还跟着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   一行人这才离了摄政王府。   大舅母看了一眼叶芷蔚马车,对凌钰道:“让冯晓茹随王妃同乘一辆马车就行,咱们都是过来人,也好说说话。”   言外之意,冯晓茹在身边她们不好说话。   冯晓茹凑到叶芷蔚身边,柔声道:“那我便跟着嫂嫂吧。”   一句嫂嫂险些让叶芷蔚心中的小人凌乱成渣:你妹啊,这是打哪称呼的,嫂你妹啊!   见叶芷蔚面无表情,冯晓茹似乎有些委屈,道:“嫂嫂为何不开心,难道是不喜欢茹茹,觉得茹茹给你添了麻烦么?”   叶芷蔚瞥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是挺麻烦的。”她淡淡道,转身上了马车。   冯晓茹愣在了那里。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当面对她表示出了嫌弃   ☆、第521章 你是个什么东西,慧悟主持欲见莫念   天禅寺。   马车直接驶进了寺中,因着是摄政王府的马车,就连僧人们也对她们格外的客气。   叶芷蔚等人下了马车,立即有小和尚过来引路,带她们去歇息的厢房。   一路上。遇到不少各府前来进香的女眷,不少官员都是经风暮寒一手提携上来的,所以他们的夫人们见到叶芷蔚分外亲切,全都上前来施礼问安。   冯晓茹本想离叶芷蔚身边凑得近,也想借机结识这些夫人跟小姐们,可是小莲跟柳烟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们一左一右护在叶芷蔚身边,奶娘抱着莫念紧随其后,身侧还有数十名近卫军跟随着,她被撞的一个趔趄,有好几次都险些跌倒。   她急急的叫了声:“嫂嫂……你等等我!”   可是叶芷蔚却连头也没回。   只留下身后那些各府的夫人小姐们交头接耳,“这是谁家的小姐,以前怎么没见过?”   “……好像是外地来的,看那打扮土气的很。”   “她刚才叫摄政王妃什么……嫂嫂?”   “嘘……只怕又是一个想攀高枝的。”   “又一个不怕死的。”   女眷们窃笑着,一个个对着冯晓茹的背后指指点点。   冯晓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那些女子说话的声音太小,她们又离的有些远。她根本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   冯氏过来拉起自己的女儿,跟上前面叶芷蔚的脚步。   冯晓茹低声道:“母亲,她们为何都在看我?”   冯氏得意道:“她们都是在眼热摄政王府的威风,以后等你进了门。她们也会捧着你。”   冯晓茹听了放下心来,跟着母亲一块去了厢房。   叶芷蔚刚刚在厢房里安顿下来,冯晓茹便过来道:“嫂嫂,我晚上住你这边可好?”   没待叶芷蔚开口,柳烟看不下去了,道:“冯小姐虽然是客可也要注意着规矩,这里是京城,不是那穷乡僻壤的大杂院,若是地方不够可以跟寺里的僧人说声,又不是小门小户,还要几个人挤在一块住着。”   冯晓茹没想到一个丫鬟也敢这么顶撞她,立时白了脸,张口便训斥道:“你是什么东西……”   “奴婢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柳烟可是一点也不怕她,别看她是下人的身份。如今三品以下官员的夫人们见了她还要客气着些。生怕得罪了她。   冯晓茹一无品级。二无身份,只不过是因为凌钰的关系,才能住得进摄政王府来,便以为自己就是大小姐了。扔欢叉号。   “嫂嫂!”冯晓茹扭着身子,指着柳烟对叶芷蔚道,“你看这该死的奴婢……”   “冯小姐请自重。”叶芷蔚冷冷将她指向柳烟的手拨开,“这奴婢该不该死不是由你说得算,再说此事本就是因着你不懂规矩逾越了。她帮你指出来,你应该谢她,难道以前没人教过你这些?”叶芷蔚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她,一脸嫌弃。   “我……”冯晓茹没想到叶芷蔚竟半点面子也不给她,顿时红了眼眶,“我是哪里得罪了嫂嫂,被你这般的嫌弃……”说着,她一副要哭的模样。   “闭嘴!”叶芷蔚突然喝道。   冯晓茹吓的一哆嗦,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眼泪又憋了回去。   “好端端的掉的什么眼泪,我们是来进香,不是来嚎丧的。”叶芷蔚不屑的拂了拂衣袖,似乎想将冯晓茹身上的晦气扫掉,“柳烟本就没有说错,第一,你不该称我嫂嫂,要知道,你原比我还要大上一岁,这个称呼我可当不起。”   “第二,我们非亲非故,我不习惯跟陌生人睡在一处,所以冯小姐不要因此而妄加断言,说我嫌弃你,第三,柳烟是王府的大丫鬟,就算她做事不当,也轮不到你来指责,你说她是什么东西?那我问你……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叶芷蔚直视着冯晓茹,乌黑的眸子里寒光闪闪,直把冯晓茹吓的两腿发软,嘴巴一瘪……   叶芷蔚一挑眉,“要哭就给我滚出去哭!”   冯晓茹咬着嘴唇,转头真的跑了出去。   刚到外面就听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冯氏跟大舅母听到声音连忙出来查看,可是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柳烟跟小莲暗暗偷笑,冯晓茹只怕是刚才被王妃吓破了胆子,这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哪里见过这么凶悍的女子,以前她认识的那些人全都对她以礼相待,就算心有不愿,也从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   大舅母哄了半天冯晓茹,也觉出些异样来,寻了借口进来,试探道:“茹茹胆子小了些,刚才不知被什么吓到了,打扰到王妃了吧?”   叶芷蔚坐在椅子上,面含微笑,“哦,刚才原来是冯小姐在哭啊,我还以为是这寺里为故人进香的香客呢。”言外之意,刚才她以为是别人家的姑娘在哭丧呢。   大舅母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铁青着脸退了出去。   休息了会,大家一起去正殿进香。   凌钰跟叶芷蔚都不放心将孩子留在厢房里,所以都让奶妈抱着,带在身边。   捻起香来,凌钰趁叶芷蔚站在她身边时,低声道:“晓茹这孩子从小就娇气的很,你不要往心里去。”   见叶芷蔚大大方方一笑,凌钰这才放下心来。   众人上了香,正在参观大殿,忽见门外来了一名小和尚,双手合十,先念了声法号,道:“摄政王妃,我家主持有请。”   凌钰愣了愣,不可置信道:“你家主持可是慧悟大师?”   小和尚道:“正是。”   大舅母跟冯氏也全都惊的瞪大了眼睛。   慧悟主持可是高僧,就连皇上想请他讲经也要提前派人去相求,而且传说慧悟的师傅,已是半仙之体,不知有多少人慕名而来,只为求见其一面。   叶芷蔚对慧悟并不陌生,于是对小和尚道:“麻烦小师傅带路。”   小和尚一笑,“主持说要您带着王府千金同往。”   带着莫念?   叶芷蔚转头去看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女儿。   莫念从进了寺便显得很乖巧,这时正缩在奶娘的怀里,一动不动。   叶芷蔚伸手将她抱过来,莫念将小脑袋扎进了她的颈窝里,藏着不肯露脸。   小和尚在前面带路,叶芷蔚先是嘱咐了身边的下人要照顾好凌钰,然后抱着莫念,只带了小莲跟柳烟离开了。   小莲跟柳烟不能进入慧悟主持的禅房,只好等在外面,当叶芷蔚抱着莫念走到门口时,她清楚的感觉到莫念的小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衣裳。   叶芷蔚忽地低下头来,贴着莫念的小脸低声道:“你这丫头该不会是妖怪投胎转世的吧?”      ☆、第522章 真龙天子命,凌钰不见了   听了叶芷蔚的问话,莫念的凤目瞪了起来,胖嘟嘟的小嘴撅得老高。   叶芷蔚心中的小人不禁汗颜失色:这丫头完全是一副不屑的模样嘛。   进了禅房,慧悟主持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女施主,别来无恙。”   叶芷蔚在他对面的蒲团上面坐下,顺手将莫念放在了身前。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莫念别被这神神叨叨的老和尚收了去。   仿佛猜出她此刻的担忧,慧悟微微一笑,“女施主与贫僧师傅有缘。他原本想要度化于你,只可惜你情种已深,与摄政王之间已结下死生之缘,现在就连贫僧也是破解不开的。”说着他又看了看莫念,“此女本不应出生。”   叶芷蔚将莫念拉进怀里,戒备的盯着对面的老和尚。   “可是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女儿了。”言外之意,你还想弄死她不成?   慧悟一笑,“此女天生命贵,乃真龙之命,故此为世间不容。”   叶芷蔚愣了愣,虽然这和尚的话她有些听不明白,不过真龙之命什么的,她还是隐隐能猜测出些端倪。   一般只有皇帝才是真龙天子的命。可是莫念只是一个女孩子……   她低头看向莫念。   莫念一副无辜的模样,眨巴着眼睛也在看着她。( ’)   “此女长大必会引来世间动晃,江山移转……而且除了贫僧外,总会有高人破识她的身份。”   叶芷蔚道,“大师的意思是……”   “女施主可以让她入佛门,待到十五岁之后,方可下山。”   叶芷蔚秀眉微蹙。   难道说为了保护她,必须让她带发修行不成?   她看着莫念,莫念也在看着她,目光深处,带着眷恋之色。   去它的什么真龙天子命!   叶芷蔚一把将莫念抱进怀里,“多谢大师实言相告,只是莫念现在还太小,待我回去与爷王商议过后再做定夺。”   慧悟主持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只香袋,“这里有护符一枚。女施主可以让她随身携带,只要此符完好,别人便无法窥探其命格。”   叶芷蔚接过后道谢。   慧悟也没再留她。两人客套了一番后,叶芷蔚抱了莫念出来。   来到台阶下,叶芷蔚仔细端详莫念,“你这丫头日后还会造反不成?”   莫念嘴里嘀哩咕噜的不知说了些什么。   “真龙天子命?”叶芷蔚忽地轻笑一声。“你若是真能接得你父亲的位子,我们以后便可轻松了。”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权势与荣耀,他们前世错过了太多太多,她还有好多地方想要去,好多事情想要做。   可是现在,他们没有办法脱身出来。   若是放弃手中的大权,只怕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被人吞噬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可若是一直像现在这样,风暮寒每日有多辛苦,只有她最清楚。   叶芷蔚抱着莫念转过禅房,准备去找凌钰她们。   刚绕过一间佛堂,忽然听到大舅母与冯氏的声音传来。   “南王爷到了么?”   叶芷蔚的脚步不禁一滞,身后小莲跟柳烟也全都站住了。   只听佛堂后面传来冯氏的说话声:“刚才我已经去看过了,南王爷已经到了罗汉堂那边,只等你这边的消息了……”后面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叶芷蔚听不真切了。   她们一直躲在佛堂后面,直到大舅母跟冯氏两人渐渐走远,这才现身出来。   “柳烟。”叶芷蔚只觉心里一股暗火窜起,“你去跟着她们两个,当心别被她们发觉了。”   “是。”柳烟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南王爷已然休了凌钰,这时候到天禅寺来做甚?   而且从刚才那几句话中能听出来,此事绝对是大舅母跟冯氏在暗中搞鬼。庄亩名血。   柳烟走后,叶芷蔚抱着莫念,带着小莲快步往回走。   还没等她们转过佛塔,只见前面跑来一名丫鬟,叶芷蔚一眼就认出那是凌钰身边的贴身丫鬟。   “王……王妃!”那丫鬟跑的气喘吁吁。   “怎么回事!”叶芷蔚迎上前去,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夫人……夫人她不见了!”丫鬟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慢慢说,怎么会不见了。”叶芷蔚怒道。   “奴婢本来一直跟着夫人,后来大舅母她们提议去寺后的园子里逛逛,走到一半时冯小姐突然崴了脚,夫人便要奴婢去送她回厢房,等回来就不见了夫人。”   “是哪里的园子,你快带我去。”叶芷蔚催促道。   丫鬟带着她急急的往寺中后园过去。   后园本是香客休息散心之所,叶芷蔚对这里并不陌生,可是她们到了这里,却不见凌钰的身影。   园外站着几个凌钰带来的婆子跟丫鬟。   “你们为什么站在这里?”小莲厉声道,“怎么不跟在夫人身边?”   几个下人苦着脸,“是大舅母提议,要奴婢们等在这里,夫人也同意了,说是一会就出来,可是这半天也没见她们出来……”   叶芷蔚的心里不由得一沉。   “你们先等在这里,小莲,随我去罗汉堂。”她吩咐道。   如果刚才她没有听错,大舅母与冯氏一定是暗中通知了南王爷她们今日会到此处,现在她们将凌钰单独一人骗了出去,还带着凌暮妍……   她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们难道是想让南王爷带走暮妍么?还只是借机让南王与凌钰见上一面……   不,绝不可能只是见上一面这么简单。   叶芷蔚走的很急,她又抱着莫念,裙子就显得有些碍事了,下台阶时正好遇到对面大殿里涌出数名香客。   有些女眷认出她来,纷纷上前问安,施礼。   叶芷蔚心急火燎,哪有闲心跟她们寒暄,只想着快些到罗汉堂去,不管怎样也要将凌钰平安带回来。   她心里想着,脚下一绊。   小莲惊叫一声:“王妃小心!”伸手去扶她。   可还是慢了半拍,叶芷蔚已经顺着台阶掉下去了,倒下去的瞬间,她紧紧的将莫念护在怀里。   不过她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蔚儿走路还是这么毛手毛脚,你让为父如何能安心。”头顶传来叶淮安的责怪声。   叶芷蔚惊讶的抬起头来,只见她的父亲站在台阶下,正好接住了她跟莫念。   “……父亲怎么会在这里……”她意外道。   “今天宫里有事,暮寒实在脱不开身,但他又不放心你这野丫头,所以只好来求为父盯着你些。”   叶芷蔚猛地抓住叶淮安的衣袖,“父亲来的正好,快……快去罗汉堂,母亲被人骗走了……”      ☆、第523章 野男人?当面撞破   天禅寺,罗汉堂。   凌钰抱着暮妍站在大殿里,手足无措。   原本她的身边跟着一堆丫鬟婆子,可是现在,就只剩下了她一个。   她的大嫂跟冯氏拉着她逛园子。但是走着走着却到了罗汉堂这边。   原本跟随着她的娘奶也不知怎么,被一个陌生男子撞倒了,对方非说她偷了自己的东西,双方推推搡搡,险些伤了孩子。   她的大嫂自告奋勇,把凌暮妍放进了她的怀里,推她先进了大殿躲避,然后又出去了,说是去解决奶娘那边的事情。   凌钰只剩下了一个人站在大殿里,周围全都是来来往往上香的香客。   凌钰本就生的相貌不凡,就算已经年过三十,但从她脸上根本看不出她的年纪,而且那身段也极其惹眼,打后面看,就是一个抱着孩子,独身一人的小媳妇。   有些男香客便不怀好意的往她身上撞过来。   凌钰躲躲闪闪的。想要退出大殿。   就在她准备迈过高高的门槛之时,身后突然有人重重的撞了她一下,她的身子猛地歪向一侧,右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   “啊!”她惊叫一声。转过头,想要看清是谁撞了她。   可是还没等她转过身,又有人在她的身后摸了一下。   凌钰咬紧牙关,忍痛迈步跨出了门槛。   身后似乎传来男子的调笑声。   凌钰又羞又恼,站稳身形,刚想厉声指责对方,忽见人群中挤出一人,用身子将她与身后的那些人隔开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那人低头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   凌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一时间目瞪口呆:“叶……叶公爷?”   凌暮妍突然看到叶淮安,嘴里“啊啊”的叫着,向他伸出小手来。   香客们出出进进,叶淮安用后背替她挡住人流的冲撞,“我们先到那边去。”他指了指不远处人流相对来说稍微稀少些的侧面回廊。   凌钰刚迈出一步。右脚踝猛地一痛。   “怎么了?”叶淮安发现了她的异状,低头去看她的脚。   “没……没事,只是刚才不小心扭了一下。”凌钰将脚缩回裙子里。结果又是一痛。   凌暮妍根本不清楚自己母亲的难处,她只是不停的挥舞着小手,想要叶淮安去抱她。   “把孩子给我吧。”叶淮安毫不忌讳的单手将孩子接了过去,一手扶着她,“你先到那边坐下。”   凌钰本不想让叶淮安扶她,可是她才刚刚走了一步,脚踝就痛的钻心。   索性回廊下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所以凌钰顺利的坐在了廊下的长椅上。   “蔚儿在到处找你。”叶淮安道,“你身边的丫鬟呢,我让她们去找蔚儿报信去。”   凌钰坐在那儿,用手捂着脚踝,苦着脸道。“我的丫鬟都在园子外面,奶娘刚才在殿外跟别人发生了争执……”   她正说着,忽见大嫂从人群中挤出来,当她看见他们时,大声的叫嚷起来,“哎呦,凌钰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可让我好找……哎?南王爷也在?”   叶淮安猛地转过头来,凌钰大嫂后面的话立即噎住了。   “……你……你不是南王爷,你是谁?”   叶淮安一手抱着凌暮妍,扬眉看着她,还没待开口,突然自殿下台阶下上来一人,站在那里,唤了声:“阿熏?”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凌钰全身不禁一滞。   南王爷?   凌钰大嫂一见南王现身,立即换了笑脸,上前施礼。   南王的目光落在坐在廊下的凌钰身上,只见她微侧着身子,垂着脸,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做了多年的夫妻,他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紧张。   凌暮妍“咿咿呀呀”的在叶淮安怀里玩着小手,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台阶下的那个男人就是她的父亲。   冯氏不知什么时候冒了出来,一见凌钰便急道,“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刚才殿里人那么多,我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你,你怎么竟然跟一个男子在一块,这成何体统!”   叶淮安扫了一眼冯氏,对凌钰道:“她们便是你那娘家的亲戚?”   “是……”这时候,就算是个傻子,也绝对会猜到南王爷在这里出现绝非偶然。   凌钰强忍着脚上的剧痛站起身,“蔚儿一个人好等的急了,我们先回去吧。”   她的大嫂上前一步,拦在台阶上,“凌钰,你说清楚了,这个野男人是谁?光天化日,竟然对你无理……”   “住口!”一直垂着头的凌钰突然断喝一声,只把她的大嫂吓的向后退了半步。   “大嫂说话可要积些口德,这位是叶公爷,蔚儿的父亲,不是你口中的什么野男人!”   大嫂跟冯氏全都愣了愣,凌钰的性格极其柔顺,就算她们来了这几天,对她风言风语也没见她恼了。   现在她们只不过说了句讽刺外人的话,她竟怒了。   南王爷缓步走到台阶上,目光灼灼,看向叶淮安怀里抱的孩子。   那个孩子长的实在是太像他了,就算没人告诉他,他也能猜到,那便是他与凌钰所生的孩子。扔厅名血。   “叶公爷还真是有闲空,竟然跑到这里来帮着别人抱孩子。”南王爷冷声道。   叶淮安不恼不怒,向着南王道,“今儿宫里事务繁忙,暮寒脱不开身,故此托付我来照应着她们,谁知刚过来便听说凌夫人不见了,蔚儿求我过来寻找,正好遇到她被人撞倒,扭伤了脚。”   叶淮安神色从容,一番话说的坦坦荡荡,完全没有夹杂个人恩怨,与南王的暗讽相比,他显得更为大度,一时竟让南王有些汗颜。   明明是自己的儿子,却求着别人来照应着他的儿媳妇跟孩子……   南王的唇角不由得抿了起来,他转头看了看凌钰,“你扭伤了脚?”   凌钰冷冷道:“无碍,不过是些小伤,不劳南王爷惦念。”   “什么小伤,本王记得你以前最是怕疼,手上破个小口子都会嚷上几日。”   听南王说起以前的事情,凌钰嗤的冷笑一声:“那是以前有人护着,自然会变得娇气,现在没人护着,难不成要娇气给自己看不成?”   南王爷站在那里,突然长叹一声:“阿熏,我们不要再吵了,你还是随本王回去吧。”   说着他走上前来,想从叶淮安的怀里去接凌暮妍……      ☆、第524章 迁怒与失落,只要我们过的都好   阳光照在罗汉堂大殿外的琉璃瓦上面,金色的光芒从瓦片上反射下来,晃得南王有些睁不开眼睛。   自从他清理了王府里的三位妾室,又重重处罚了他的三个庶子,现在王府里清静的如同寺院一样。   要不是凌钰的娘家亲戚寻来京城。他还真寻不着借口跑来见她。   他原本想着这一次见了她要好好的劝说她,哪怕就算是求她,也要让她跟自己回去。   可是当他在台阶下看着凌钰被人撞倒时,叶淮安上前护着她,又帮她抱了孩子,扶她去廊下坐着……   热血一下子就冲上了头顶。   看她垂着头,轻咬嘴唇,强忍痛楚的模样,不禁让他想起了当初她初嫁他时,她对自己百依百顺,娇俏可人的模样。   她好像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在王府里若是一天不见他便要慌得到处差人寻他。   那时,他还不是南王,上面有严厉的父母,所以就算想宠她也不敢明目张胆。   可是等他变成了南王之后。她却好像学会了一切,持家,主事,就算他忙的几天不着家。她也会镇定的在王府主持中馈,不叫府里乱起来。   所以他便将宠爱转向了皇后赏赐给他的庄月绮,没有他,这个女人好像一天都活不下去,就像当初的她一般……   他看着叶淮安面露焦急,低头跟凌钰说话,又见凌暮妍向他伸着小手,要他抱……南王只觉得心脏咚咚作响,就像一面被敲的山响的皮鼓,跳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向着叶淮安伸出手去,想也不想就要把凌暮妍接过来。   凌暮妍觉得有一双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扭头一看,只见一个陌生的男人铁青着脸,站在她的面前。扔厅巨亡。   凌暮妍小嘴一瘪。“哇”地一下哭起来。   见自己女儿哭了,凌钰一下子扑过去,将南王推到一边。“滚开!不要碰我的女儿!”她忘记了脚踝上的扭伤,她护在凌暮妍的身前,就像只愤怒的雌狮。   南王险些忘记了呼吸,他像个傻瓜似的站在那里,看着凌钰一袭鹅黄色的衣裙,面容娇媚,完全不像三、四十出头的妇人,而他却满面沧桑,仿佛已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了。   叶淮安抱着凌暮妍站在凌钰的身后,脸上明显带着遗憾之色,“王爷,我们两家好歹也算是亲家,你们之间的事本轮不到我开口。只是今日我受了暮寒所托,无论如何都要顾着她们母女,还请王爷不要为难我们。”   我们……   南王只觉得叶淮安这话一下子就将他与凌钰隔离开来。   “你们……”他冷笑一声,深深的望进凌钰的眼睛里,他害怕从她的眼中看到恨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来之前想着要好好的跟她谈一谈,可是看到叶淮安后,他突然就恐惧起来。   他知道叶淮安这个人,本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新帝登基后,他居然又活了过来,而且还借着风暮寒的关系,让新帝对他刮目相看,免了他的欺君之罪,还了他的爵位。   他的头脑有些混乱,再加上凌钰身边那两位娘家人的挑唆,他一时间竟觉得叶淮安对凌钰心有不轨。   可是他在凌钰的眼中,没有看到任何的恨意,她有的,只是对他的戒备。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叶芷蔚带着小莲跟通风报信的柳烟赶来了。   “南王爷来的好巧,今天也是来此上香么?”叶芷蔚不咸不淡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眼睛全都看向南王。   要说南王是来上香的,打死这帮人都不会信!   叶芷蔚用身子挡住凌钰,正色道:“母亲刚才受了些惊吓,南王爷该不会是想强人所难吧,不如大家都冷静一下,去厢房喝杯茶如何?”   南王爷竭力挺直腰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儿媳妇,“既然如此,那本王便赏你个面子。”   叶芷蔚暗暗松了口气,她不怕南王,但却怕在这种场合伤了凌钰的面子。   她吩咐身边下人道,“带南王爷去厢房待茶。”又让人趁机将凌钰扶到一边,寻了小和尚找了寺里的大夫。   冯氏跟凌钰的大嫂站在那里,看着南王爷去了厢房,凌钰被人带去了一边的佛堂,一时呆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她们好不容易计算着让凌钰跟南王在这里相遇,本想着让他们重修旧好,她们也好在南王面前落个人情,倒时再让冯晓茹嫁给风暮寒就容易得多了,只要南王开口,做儿子的岂有不从之理?   可是她们万没想到,这中间突然出来个叶淮安,把她们的事扰了不说,还让南王落了面子。   叶芷蔚看着她们,冷冷一笑,“大舅母,你们也辛苦一天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的好。”   大舅母跟冯氏尴尬一笑,“怎么会,只要凌钰能过得好,我们也就安心了。”   叶芷蔚嗤嗤冷笑,“是啊,真是难为你们了。”她笑的阴阳怪气,冯氏她们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佛堂内,凌钰坐在椅子上,丫鬟将她的鞋子脱下来,小心的用帕子冷敷在上面。   叶芷蔚安排完外面的事,也进了佛堂,“母亲怎么样了?”   凌钰抬头见她进来,急道:“暮妍呢?”   叶芷蔚淡淡一笑,“正跟莫念在一块玩呢,有我父亲看着,不会有事。”   不知怎么,听说是叶淮安在照看着暮妍,她竟放下心来。   “你父亲好像很喜欢小孩子。”凌钰似随口问了句。   “是不是喜欢小孩子我不知道……但我小时候,他却是经常陪我玩的。”叶芷蔚回忆着,她从到了这个世界,睁开眼睛便已经是四岁了,她不记得以前的事,只是偶尔脑中会闪过些画面来。   全都是叶淮安带着闵氏与她在园中嬉戏的场景。   她转头看向佛堂深处香案上的牌位,一时陷入了虚幻的回忆当中。   凌钰发觉了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她所处的这间佛堂里供的居然是闵氏的牌位。   她本想说些安慰叶芷蔚的话,却见她平静的注视着那块牌位,唇角带着淡淡的微笑。   对于闵氏,凌钰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当初在宫里的那一面之缘。   在她的印象里,闵氏是个胆怯的女子,总喜欢垂着脸,害羞的笑。   没想到她竟会生出叶芷蔚这样的女儿,大胆心细,处事精明,关键时候又难得糊涂。   看着闵氏的牌位,凌钰的眼底忽地闪过一丝惊讶。   那牌位的一侧被磨得发亮,阳光正好从侧面的花窗外照射进来,发亮的那块地方显得尤为醒目。   那明显是因为时常摩挲而留下的痕迹。   “蔚儿……”凌钰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颤抖,“你父亲他……经常到这里来么?”   “应该是吧。”叶芷蔚平静道,“虽然他从未对我说过,不过我听寺里的小和尚说,他经常会到这边来。”   纵然闵氏离开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能放下么?   “父亲啊,也许只是想来陪母亲说说话,告诉她,我们过的都好……”   凌钰原本纷乱的心绪,不知怎么突然间就静了下来,“是啊,现在这样……也挺好。”她微笑道,“只要我们过的都好……”     ☆、第525章 古来得意不相负,只今惟见青陵台      凌钰简单处理好扭伤后,由叶芷蔚陪着回到厢房,这时她早已冷静下来。听说百渡一下抓急书无,里面可以看后面的章节!每两个看言情的人当中,就有一个注册过°°网的账号。   叶芷蔚将两个小丫头拜托给了叶淮安,他将她们带到叶芷蔚那边的厢房里,身边只留着小莲服侍着。   刚进门凌钰就觉出屋里气氛有些异常。   南王坐在椅子上。脸上一会青一会红的,冯晓茹缩着身子,跪在一旁,哭的满脸是泪。   凌钰秀眉一下子就立了起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个什么。”   按说南王到这边来。冯晓茹是不应该出来见客的,现在可倒好,她出来了不说,身边也没个人服侍着,还在那里哭上了。   叶芷蔚故意上前劝道:“冯小姐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我母亲定会给你做主。”   冯晓茹一脸的委屈,一个劲的摇头,“没……我没什么委屈……”   叶芷蔚看了一眼脸色不善的南王,“那么受委屈的可是南王爷?”   此言一出,凌钰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目光连连在冯晓茹跟南王身上打转。   “真的不是我!”冯晓茹以袖掩面,大哭道,“刚才那茶是下面丫鬟送来的,我只是接过来端给了南王爷。我怎么会知道那茶里有……”   “闭嘴!”南王爷一声断喝。   冯晓茹吓的立时禁了声。   冯氏她们也是刚刚进了屋,正好听到这句话。   “什么茶?茹茹……你,你没事吧?”冯氏冲到女儿身边,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仿佛生怕她少了块肉似的。   叶芷蔚在一旁冷笑,“她怎么会有事,现在看来有事的是南王爷才对。”   南王爷坐在椅子上,紧咬牙关,刚才那茶他只喝了一口。庄边何亡。   自从他查出自家府上那些女人们暗中向他下药,他对女人送来的茶就特别留心,刚才他若不是一时走神,想着凌钰的事,也不会差点着了道。   冯晓茹哭道,“真的不是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凌钰让丫鬟搀扶着走过来,端起桌上的茶。闻了闻,里面隐隐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异香。   南王爷见她步履不稳,显然那扭伤的脚不可能会马上就好。于是开口道:“本王没事,你先坐下。”   凌钰抬头看了南王,只见他脸色微微发红,额角也冒出了些微汗。不过眼睛还是清澈的。   “南王爷应该快些去找个大夫看看才是。”   南王爷紧紧盯着她,“阿熏,你是在关心本王么?”   叶芷蔚在一旁听了,嘴角一抽。   凌钰这时已然完全恢复了镇定,而且她也看出了自己的大嫂跟冯氏的打算。   “你们都出去,我与南王爷有话要说。”凌钰语气始终是淡淡的。   叶芷蔚看了一眼还在哭的冯晓茹道,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来到门外,她看见院里几个下人向她使了个眼色。   她微微点了点头,安排好人手守在屋门口,以防南王爷突然发难,然后才去了叶淮安那里。   冯晓茹端的那杯茶,是她暗中让人做的手脚,那药的剂量并不大,就算南王都喝了也能控制得住,只是心里有些燥热罢了,不然她怎么能放心让南王跟凌钰单独在一块。   她气冯氏跟大舅母暗中使坏,所以在她求叶淮安去寻凌钰时,她这边就提前安排了人回去盯着冯晓茹。   南王先去厢房歇息时,冯晓茹一定会坐不住。   她想着要嫁给风暮寒的话,就一定会巴结着这位公公,所以叶芷蔚推测她十有**会跑出来大献殷勤。   所以她暗中指使了丫鬟在冯晓茹端的茶里投下了南王最忌讳的药物……   虽说这事听上去有些不怎么地道,她这做儿媳妇的,竟然给公公下药,不过谁让冯晓茹成天想着打她男人的主意呢,南王爷这做公公的,竟然还胳膊肘往外拐。   厢房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凌钰将新换上来的茶倒了一杯,慢慢饮着,也不去管一旁坐着的南王。   南王爷扫了一眼茶壶,想要伸手去倒茶,又觉得短了自己的面子。   他的阿熏何时曾慢待过他,以前在王府里时,不管有了什么好的,她都会第一个想到他,可是现在,她竟连一杯茶也不肯给他倒。   “阿熏。”他叹了一声,“你恨我么?”不知不觉,他改了自称。   从她的眼里,他看不到任何的恨意,也没有当初离开他时那绝望的神色,她平静的坐在那里,手里端着白瓷茶杯,悠闲的轻转着杯沿。   “刚离开王府时,心里是有些恨的。”凌钰坦然道。   南王爷没想到她如此直言不讳,只觉身上僵硬无比,就连说出每个字都像是要费力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阿熏,以前都是我的错,你跟我回去吧。”   听了这话,凌钰吃了一惊。   自从嫁给他,她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歉意的话来。   她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南王爷心中暗喜,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我就知道,阿熏心里还是有我的,我已将那些女人都遣散了,以后我定不会再负你。”   凌钰的笑声越发响了,眼角隐隐迸出水光。   南王爷被她笑的浑身不自在,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听着她的笑声,浑身就好像被无数蚂蚁咬着似的,让他有种想要发泄的冲动,可是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这股冲动。   终于,凌钰停住了笑声。   南王爷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南王爷,有句话想必您一定听说过。”凌钰心平气和道,“覆水难收。”   不是绝情绝义,非是厌恨在心,而是缘分尽,不复恩爱。   南王离开天禅寺。   一路上,他走的跌跌撞撞,他甚至连自己是如何离开凌钰那里的,都已经不记得了。   她怎么能这样的无情,把他心里最后的那点希望全都打灭了。   她离开了他,仍是凌钰,仍是那个美丽动人的阿熏,可是他却发现,失去了她,他却活的了无生趣。   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便是放她走。   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突突向上涌,让他喘不过气来,头晕目眩。   他从侍卫手里接过缰绳,想要翻身上马,不想却险一险一头栽倒在地上。   谁使女萝枝,而来强萦抱,两草犹一心,人心不如草。覆水再收岂满怀,弃妾已去难重回     ☆、第526章 同赐三女,康乐王有难?   回了摄政王府,大舅母跟冯氏拼命在凌钰面前说着好话,并解释她们与南王此行出现的无关。   凌钰一改原本的温和态度,对她们不冷不热,一连几天。都称病不见,急的大舅母她们团团转。   没用两天,冯晓茹的事不知怎么就在京城传扬开来了,都说她在天禅寺试图勾引南王爷……   这一下大舅母跟冯氏可傻了眼。   还没等她们攀住风暮寒这个高枝,怎么就先折在了这里?   大舅母不顾下人阻拦,冲到凌钰院子里去质问此事,并嚷着要抓住背后嚼舌头的人,冯氏也带着冯晓茹跟在后面擦眼沫泪,一副不能活的样子。   “你们想怎样?”凌钰冷冷的看着她的这些娘家亲戚,心里最后的一丝耐性终于悄失了。   “一定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故意说冯晓茹的坏话,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传言。”冯氏不满道,“我们茹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受这种诋毁。”   “什么诋毁?”身后突然传来叶芷蔚的声音,“她那日若是守着规矩也不会出现此事,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问题。”   冯晓茹一见叶芷蔚,委屈的更厉害。扑在冯氏身上哭道:“我不要活着了……”   冯氏忙着安慰,叶芷蔚却冷冷道:“想死?这个容易,不管你是想跳江也好,悬梁也罢。我都可以派人帮忙,冯小姐选好了地方时尽管通知下。”   冯晓茹吓的白了脸,大舅母怒道:“王妃此言未免太过无情,茹茹好歹也是个未出闺的姑娘家,出了事你不帮着倒罢了,现在还落井下石,摄政王他怎么会娶一个如此歹毒的妇人!”   凌钰本想开口,但却被叶芷蔚抢先一步,“歹毒?不好意思,我不明白大舅母的意思,我只知道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从没想过去别人家里折腾,也没有肖想过抢别人的男人,勾引别人的公公……这歹毒一词。大舅母还真是抬举我了。”   大舅母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对面明着是在说自己,暗着却是在骂她们。   她张了半天嘴,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扔厅爪才。   双方既然撕破脸。叶芷蔚也不客气,直接下了逐客令,要她们在两日内搬出摄政王府。   这还是看在凌钰的面子上,不然她直接就让人把她们丢出去了。   大舅母等人不死心,晚上趁着风暮寒回来时,在半路上拦了他,哭诉一通。   叶芷蔚那时还在院子里,听到下人禀报时不慌不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又有下人来报:“摄政王直接让人将冯晓茹她们带去了南王府。”   叶芷蔚听了险些将喝进嘴里的茶直接喷出来。   果然还是这家伙办事痛快,直接将人送到了他爹那里,这是要坐实了那传言么。   不过有一件事还是出乎了叶芷蔚的意料之外。   南王爷并没有收留下冯晓茹她们,而是她们拒之门外。   这一下冯氏跟大舅母她们乐子可大了,她们在京城除了认识凌钰外举目无亲。南王爷又不留她们,她们只能去住客栈,可是不管她们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冯晓茹是勾引男人的货……   冯晓茹哪里受过这个冤枉,一时想不开,打算悬梁,被她的母亲救了下来。   三人商议一番,觉得事已至此,风暮寒那边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去巴结着南王爷了。   反正爬风暮寒的床也是爬,爬南王爷的床也是爬,脸既然已经豁出去了,也就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了。   三人于是再次去了南王府,南王不见,她们就跪在府门外,向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哭诉。   这样一来,结果反倒成了南王爷薄情寡意,玩弄了别人家的女儿后又不认帐。   只把南王爷气的险些犯病。   大舅母她们在南王府门外折腾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宫里突然来了旨意。   南王府门大开,南王爷出来接旨。   刘公公身上穿着内侍总管的绣金宫服,扬着下巴,一手端着圣旨,对南王爷皮笑肉不笑道:“咱家给南王道喜了。”   府里设了香案,刘公公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参知政事洪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处事尽心,克尽敬慎……可为南王正妃……吏部侍郎之女梁氏,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情温良,淑德含章,即册封为南王侧妃……”   圣宣尚未宣读完毕,所有众人已是目瞪口呆。   皇帝亲自下旨赐婚不说,而且还同赐了正妃与侧妃……这是怎么个意思,以示圣宠?   众人私下议论纷纷,南王心里却是一凉。   他知道新皇绝对不管这种事情,定是他那好儿子背后搞的鬼。   刘公公将要宣旨完毕时,忽地瞟了一眼南王,尖声细气道,“另有冯氏之女冯晓茹,入府为妾……钦此!”   所有人都呆住了。   同赐三个女人,这是打算在新婚之夜将南王爷累死么?   冯氏与大舅母她们听到消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不过冯晓茹却是闷闷不乐。   她原来想要的,最少也是侧妃之位,可是现在她却成了别人的妾室。   “这也没什么,你这可是皇帝赐婚,多大的荣耀!”大舅母啧啧赞道,“以后就是凌钰看到你,也要让着你几分。”   冯氏等人又劝了她几回,冯晓茹见事情已无挽回的余地,于是也只能认命了。   她正紧张的等着南王府安排好日子,可是没过几天,竟然传出南王爷身患重病的消息。   这婚事一下就被搁浅了下去。   大舅母她们出门在外又不会节省,没多少日子身上的银子就花光了,南王府又不让她们进去,一时间她们竟处于尴尬的境地当中。   这一日叶芷蔚去蜀香园查看生意,出门时发现大舅母她们缩在府门外。   “王妃……”好不容易看到她的马车出来,大舅母陪着笑挤上来。   叶芷蔚身边的近卫军毫不客气的将她拦在外面。   “王妃,您不能见死不救啊!”大舅母急急的尖叫起来。   叶芷蔚上了马车,挑起车帘淡淡道:“你寻错人了,现在你应该去求南王爷,而不是我。”   说罢她放下车帘,一行人谁也不理她,径直出了府门。   冯氏她们会有这种下场,早在她的意料之内,敢肖想着本不属于她们的东西,注定会落得这种下场。   马车往蜀香园方向过去,马行到半路,忽地自路旁扑过来一人,一头栽倒在路中间,叶芷蔚的马车险些压到对方。   近卫军上前将此人拽起来,只见他衣衫褴褛,两腿肿的就像两根柱子。   近卫军本打算将他丢在路边,谁知那人挣扎道:“车里的可是摄政王妃?我有要事回禀!”   叶芷蔚在车里听见了动静,好奇的挑了车帘看向外面。   “王妃……我是从寒沙城来的,康乐王有难……”话音未落,那人已然昏了过去。     ☆、第527章 濒死的军士,风暮寒的担忧   摄政王府的马车停在路边,光是那数十名近卫军就足以引来周围不少目光。   而且这时,最让人们好奇的是,摄政王妃竟然让那些近卫军将一个乞丐一样的人抬上了马车。   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着。扔在找才。   叶芷蔚却没空理会那些闲言碎语,直接让人府里接了崔先生出来。她不能将这人直接带回摄政王府,所以便顺路把他安置在了蜀香园里。   崔先生来看过后,摇了摇头,“这人的腿保不住了。”   “那就先保命。”叶芷蔚沉声道,“能不能想办法让他先醒过来?”看他那身装扮,应该是军士出身,经过了乔装改扮。   只是不知他为何千里迢迢自己跑来报信,朝中不是有驿站么,寒沙城那边若是出了事,定然会有战报入京,可是为何她没有听风暮寒提起此事?   崔先生用银针刺入那人几处大穴,过了片刻,叶芷蔚见那人眼皮颤抖着,似乎要醒过来。   迷迷糊糊中,身体像是要被撕裂般的疼。   褚天佑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颤抖着,痉挛着。全身都像是在地狱里燃烧般的疼痛。   “醒了么?”耳边传来女子好听的说话声。   褚天佑闭着的眼珠转了转。   他还没有死,他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玉簪花的香气,这让他的大脑稍稍清醒了些。   对,他还不能死。他如果死了,寒沙城就会沦落到敌人之手,他的家人、朋友、所有认识的人……甚至就连康乐王世子……所有的一切……   他想要咆哮,可是嘴里吐出的,却是微弱的一声轻叹。   “醒一醒!”好听的女声再次传来。   褚天佑缓缓张开眼睛。   开始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只能看到眼前有一个女子的身影,正在俯身望向他。   他看不清她的长相,但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她的眼睛正在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   没有厌恶,没有嫌弃……这一路上,他的战马跑死了,他就用自己的腿来跑,他不敢去驿站,因为他记得临来时。康乐王提醒他的话,朝中有人通敌叛国……   他若是去了驿站,只怕是连他自己都要先折在里面。   “他醒了。”叶芷蔚对崔先生道。“不过好像有些不清醒。”   “先给他喝些水。”崔先生回头去吩咐小莲去调些蜂蜜水。   屋子里非常安静,叶芷蔚看见那人的嘴唇翕动着。   “什么?”她俯下身去,“你想说什么?”   “……我要见威武将军……”褚天佑的嘴唇哆嗦着。   威武将军,而不是摄政王。   在这些军士的眼中,只有威武将军才是他们的神明。   皇帝远在高高的宫殿里,众臣环绕,他们不会懂得军士的苦。   只有威武将军,只有他懂得他们是为了什么,这些汉子们不怕死,不怕苦,他们只怕死的不明不白,纵是拼尽最后一口气,最后却反落了个污名。   他们忍不下这口气。   “我有军情回禀。”他睁大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要拼尽最后一口气似的。   叶芷蔚生怕他马上就会断气,连忙安抚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他过来。”   小莲端了水过来,喂给那人喝。   可是那人只是死死的瞪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小莲吓坏了,端着碗的手不住的打颤。   这人哪里还像是个活人,浑身都是血泡,两腿烂的不成样子。   “你叫什么名字。”叶芷蔚趁着崔先生施针时问道,也许风暮寒来时,这人已经死了,所以她只能尽可能多的问出些线索来。   “褚……天佑。”他每说出一个字,嗓子里就像是要冒出火来。   “褚天佑,你听好了。”耳边的女声沉声道:“你从现在开始,要保持清醒,崔先生会救你,但是如果你晕过去了,就极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那样威武将军来时,你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了。”   没错,他不能死,在完成他的使命前,他必须活着。   他大口的将水吞了下去。   风暮寒到了蜀香园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他原本在宫里,当听说叶芷蔚寻他有要事时,他当即扔下手里的政事出宫。   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发生了大事,叶芷蔚从来不会让人找他。   进了房间,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风暮寒让川明守在门外,自己一个人进了房间。   崔先生手里拿着锋利的小刀,正在给褚天佑身上的血泡放血。   床上,地上,到处都喷溅着血迹。   叶芷蔚站在稍远处,低声吩咐小莲不断的端进清水。   风暮寒见状不由微微蹙眉,“你先出去。”他对叶芷蔚道。   叶芷蔚一见是他,连忙抓住他的衣袖,不顾他一脸的不悦,道:“快些,你再晚来会只怕他就要不行了。”   来到床前,风暮寒看到躺在血水里的褚天佑,一愣。   “……褚天佑?”   褚天佑半睁着眼睛,浑身的汗水跟血水混在一块,整个人就像块烂肉堆在床上。   “将军。”他看见风暮寒的时候,眼睛一亮。   叶芷蔚清楚的看到,这个人的生命之火也仿佛随之重新燃烧了起来。   “康乐王被困丰虎台,丰虎台守备逼王爷起兵拥五皇子为帝……周围数城守备按兵不动,寒沙城被围……消息传不出来。”   风暮寒俯视着他,语气冰冷依旧,“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褚天佑的眼角湿润了,“属下诈降,先假意投了丰虎台守备,后寻了机会逃出来。”   就是说,他若是死在半路上,只会被人当成是一个叛徒。   风暮寒微微颔首,“本王知晓了。”   褚天佑忽地长出一口气,他仿佛看见自己的妻儿在自家的小院里向他招手,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喊着:“爹爹早些回来。”   只怕是……回不去了……   他的眼皮重重的落了回去。   就在他即将完全落入黑暗中时,似乎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股浑厚的真气冲入他的身体。   他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震。   睁开眼睛,只见风暮寒扣住他的脉门,面若冷霜。   他张了张口,但却发不出声音。   风暮寒将三成内力注入他的体内,直到崔先生擦了擦头上的汗,将银针拨出,这才放开手。   “这边就有劳崔先生了。”叶芷蔚道,然后随着风暮寒来到门外。   “幸好你来的及时。”她叹道。   风暮寒却始终蹙着剑眉。   “怎么了?”她觉查到他的异样。   “只怕这一次……朝中不会派出援军。”风暮寒幽幽道。   ☆、第528章 自请出兵,参政府慌神      叶芷蔚很晚才回了摄政王府-   褚天佑的情况忽好忽坏,她只得将崔先生跟小莲留在那里,又拜托了蜀香园里的马掌柜派出人手来照顾褚天佑。   风暮寒回去后就直接进了宫,她一直等到很晚也没见他回来。   她靠在贵妃榻上一边陪着莫念玩耍一边消磨时间,谁知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隐约中。她听见有人说话,紧接着,她的身体悬空,被人抱了起来。:。   她微微睁开眼睛,见是风暮寒。   “莫念呢?”她嘀咕了一声。   “我让奶娘抱了她回房去了。”风暮寒轻声道,一边将她送到床上。“秋夜凉了,别在榻上睡,当心生病。”   叶芷蔚揉着眼睛坐起来,“宫里准备怎么解决寒沙城的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绝对是出兵相救了,可是这位新帝是个没有主意的,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就算想插手也是有心无力,也不知会派了谁带兵北上。   风暮寒伸手将锦被盖在她的身上,“你倒是比朝中那些大臣还要急。”他取笑道,“为夫晚上还没用饭呢,一会吃饱了再和你说。”   叶芷蔚听了立即起身道:“小厨房里还留了热的鸡汤……”   风暮寒一把将她按回床上,“外面有人伺候。   他返身出去唤来柳烟,不一会让人端了热腾腾的饭菜进来。   叶芷蔚看他低头吃的极快,但那进餐的动作却显得非常优雅从容。   吃饱了肚子,风暮寒这才舒舒服服的挤到床上,跟她靠在一块,“明日卯时我带兵离京。”   叶芷蔚愣在了那里。   “……什么?”她没听错吧,皇上竟然派了他带兵北上?不对,皇帝是绝不可能指派他的,难道是他自己……   风暮寒看她定定的呆望着他,于是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此事非比寻常,只有为夫亲自去一趟。”   “可是……这也太快了吧?”叶芷蔚结结巴巴道,天刚亮他就要走,可是她还什么东西也没有准备,“我去让柳烟给你收拾衣物,还有崔先生制的药丸。”她突然想起他的疯魔之症。虽然跟她在一起时,他与常人无异,可是到了战场上。染了血腥,难保他不会发作。   风暮寒重新将她拉回怀里,“莫急,为夫不需要带太多东西。驿站那边都会提前接到消息,一路上都有照应。”   叶芷蔚被他搂在怀里,还是一个劲的皱眉,“这走的也太急了。”   “若是去得慢了,失了寒沙城,想再夺回来难上加难。”寒沙城地势奇险,易守难功,“而且此次我只能带数千人前往。”   叶芷蔚瞪了眼珠子,“数千人?”数千人好做什么,就算是围个城都围不过来。   “朝中人手不能动,调兵恐会有变。”风暮寒语气平淡,好像根本不在意他带多少人去打仗,“寒沙城那里有三万人马,只可惜被康乐王带走一万,现在全都被扣在丰虎台,动弹不得……周围各城守备全都固守不出,虽然没有威胁到寒沙城的安危,可是也没有出手相助之意。”   “他们莫非也想投靠五皇子,全都在静观其变?”叶芷蔚眨着乌黑的大眼睛,北方各城地处偏,正所谓山远皇帝远,物资又极其匮乏,所以经常会出现朝廷军反叛的情况。   宫里为了防止发生这种事,所以越发控制送到北方的物资,结果导致了恶性循环。   北方官员得不到应有的俸禄,有时连军饷也发不出来,自然就会渐渐失了本心。   没想到五皇子居然逃到那个地方去了。   “若是为夫去的晚了,只怕到最后只能靠这数千个人来与之对峙了。”风暮寒无声轻笑。   叶芷蔚却被他吓出一身冷汗。   风暮寒觉出她的紧张,轻笑着拍打她的后背,“为夫只是说说而已,为夫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叶芷蔚气的扬起拳头照着他的肩头一阵猛捶,原本即将分离的担忧反而被冲淡了。   两人安静的靠在一起,好像彼此都睡着了似的。   叶芷蔚一次次抬头去看滴漏。   风暮寒却不慌不忙,扯了被子将她盖严,“不急,你再睡会。”   叶芷蔚仍不放心,“不行,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准备,北边气候寒冷,要把厚大氅跟狐裘找出来。”   以前他也经常带兵远行,可是这一次,她的心里却觉得分外不舍,也许是因为有了莫念的关系,她不喜欢这种分离的感觉。   风暮寒靠在床头,看着她固执的下了床,唤来柳烟,在屋里翻箱倒柜,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扬。   他知道,不管他走出多远,他的心永远都会留在这里。   参知政事府。   洪大人垂头丧气地进了门,一旁下人连忙上前服侍着他更衣。   洪大人的正室,周夫人迎出来,一连唤了三声“老爷”,也没能让对方回过神来。   “这是怎么了!”周夫人紧张道,今天老爷回府这么晚,定是朝中有了要事。   洪大人铁青着脸,换好了衣裳后烦躁的将下人打发了出去。   “北边的事被皇上知道了。”他坐到椅子上,猛地灌了杯茶下肚,“皇上要派兵北上。”庄妖每巴。   周夫人紧张的盯着他,眼中却露出一丝惊喜之色,“皇上可是派了摄政王去?”   洪大人点了点头。   周夫人知道自家老爷支持的乃是五皇子,就算是现在,他也仍与五皇子有联系,前阵风暮寒向皇帝进言,将他们的女儿嫁给了南王爷做正室,险些把周夫人气疯。   自家好端端的女儿怎么能给那个南王爷做续室,而且南王的年纪都足够做她女儿的父亲了。   风暮寒若是自请带兵离开京城,这样京城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周夫人还盼着风暮寒能死在北方,最好永远不要回来,这样他们才有机会帮着五皇子成事,而且自家的女儿也不用再去嫁给南王那个老头子。   周夫人喜道:“这不正是老爷盼望的事情么,为何你还如此愁眉不展?”   洪大人脸色有些发白,“虽说皇上派了风暮寒亲自带兵北上,可是圣旨里也点了咱们家成磊。”   周夫人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洪成磊是他们的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怎……怎么会这样……”周夫人也被吓白了脸,“一个摄政王还不够么,为何要拉上我们家成磊,他从来都没有上过战场啊!”   就算她是个妇道人家,可也知道上了战场随时都有丢脑袋的危险。   再说五皇子定是打算让风暮寒有去无归的,没想到他们的儿子竟然也被卷入其中。   “我不管!我要你保证成磊一定会活着回来!”周夫人一下子慌了神      ☆、第529章 谋划,寒沙城破?   洪大人与周夫人正在说话,忽听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父亲,皇上为何选了我去做风暮寒的副官?”洪成磊一头扎进屋来,“我不想去……”   战场上刀箭无眼,他还想好好的活着呢。   洪大人紧咬牙关。“不去也得去!皇上圣旨都下了,明天卯时就要出征,难道你想当逃兵不成?”   “就算当逃兵也比丢掉性命强!”周夫人看着儿子吓的不成样子,心疼的哭了起来。   “休得乱讲!”洪大人恼了,“成磊不懂事,你也要跟着瞎闹不成?风暮寒就算再有能耐也没办法带着那几千人将寒沙城夺回来,你只要在路上多拖延些时候,只要城池一失,就算他到了那里也是无计可施的,等到那时我便可以在皇上面前进言,将一切过错全都推在他的身上,自然也就没有你的事了。”   洪成磊定定的看着他的父亲,“可是……风暮寒若真的将城夺回来了呢?”扔在欢技。   洪大人狠狠啐了他儿子一口,心里骂了句:废物!   “你觉得几千人就能将寒沙城夺回来?你以为他是神仙不成?”   听了父亲的话,洪成磊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父亲说的对。只要寒沙城一丢,他们将康乐王世子抓在手里,风暮寒定然不敢贸然行动。”   洪大人点了点头,“风暮寒为人狂傲自负。你一路上不必与他正面冲突,不管他做何决定,你只管看着就是,他若败了,你就去怂恿他,他若胜了,你就暗中拖住他的后腿……”   洪成磊听着父亲的叮嘱,不住的点头,“儿子记住了。”   摄政王府。   风暮寒收拾好衣物,在离开之前去向凌钰辞行,出来的时候见叶芷蔚站在院门口等他。   “出来的时候也不披件衣裳。”风暮寒语气似有不悦。   柳烟立即跑去拿来了件薄披风,风暮寒直接扯了过来,替叶芷蔚披在身上。   “府里面就交给你了,我将川明留在你身边照应着。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去做。”   叶芷蔚一惊,“这怎么行!”行军打仗本来就是件危险的事,身边若是没有心腹之人。总是有些不方便。   风暮寒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只有你这边安全了,为夫才能在外面放心,不然总是惦记着这边,如何能打得胜仗?”   明明知道这只是他的借口,但叶芷蔚仍没办法找到反驳他的话。   “崔先生制的药丸你都带上了?”她的目光落在他腰间坠着的荷包上面。   “什么时候你也学的婆婆妈妈了。”风暮寒忽地轻笑一声,将她搂进怀里,“为夫又不是第一次去战场,你只管放心。”   她缩在他的怀里,不敢抬头,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红了眼眶。   突然,她觉得发间一松,风暮寒抽走了她头上的一根发簪。   “时辰到了。”风暮寒松开她。唇角掠过一丝戏谑的笑意,向她扬起手中那支玉簪花形的发簪。   “祝将军一路顺风,旗开得胜。”叶芷蔚隐住心中的不舍,向他露出灿烂的微笑。   她看着他转过身去,大步出了府门。   踢云乌骓躁动的踏着蹄子,仿佛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大红战袍在风中扬起,猎猎作响。   她站在府门口,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   转过身,她突然觉得,心里好像少了些什么。   她不由得暗自苦笑,她什么时候居然变得如此的依赖他。   一连几日,宫里都没有什么动静,吴泷偶尔会偷偷过府来,寻了蔡先生跟木修岩商议政事,叶芷蔚每次都会留他在府里用饭,一来二去,吴泷到摄政王府来,竟比在自己家里还要自在。   对此川明有些紧张,每次吴泷过来他都会让人盯得紧紧的,生怕传出闲话来。   不过叶芷蔚却是不以为然。   她知道吴泷现在就算位高权重,但那个兵部尚书府里,实际上除了下人,只有他一个人。   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会觉得孤单,所以每次他过来,她都会让人变着花的做些好吃的,送到天舒阁去。   蜀香园那边,褚天佑的伤情也总算是稳定下来,不过却如同崔先生预料的那样,褚天佑的两腿废了。   叶芷蔚听小莲回来报信说,这些日子褚天佑情绪低落,而且开始拒绝换药,大有失意轻生之感。   叶芷蔚思忖再三,差人去按照她画的图纸,制了一辆轮椅,送到了蜀香园那边。   不过第二天,小莲回话说,褚天佑拒绝坐在上面,还因此对崔先生大发脾气。   叶芷蔚有些无奈,做为一名军士,失去了双腿有时远远比失去性命更让他觉得痛苦。   “川明,你去派人把褚天佑接进府里来。”叶芷蔚吩咐道。   川明不敢怠慢,立即打发人去从蜀香园把褚天佑,连同崔先生一起,接回摄政王府。   褚天佑开始拒不肯坐那轮椅,只是借用了两根拐杖强撑着自己下了马车。   叶芷蔚也不去劝他,任由他艰难的走过来向她行礼。   她知道,他有自己的骄傲,就算现在跌入泥里,他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屈服,他需要的只是时间,让他来慢慢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又过了半个月,这一日她刚处理完府中事务,忽见柳烟从外面探进头来,道:“吴大人到了,说有要事与您相商。”   叶芷蔚愣了愣,心里不由得浮起一丝不详之感。   来到天舒阁,蔡先生跟木修岩等人俱都在坐,而且让她意外的是,文天昊居然也在这里。   “文将军?”叶芷蔚诧异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今文天昊的生活几乎完全是围着南宫烟打转,随着南宫烟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每天除了在宫里办差,推拒了所有的应酬,出了宫门就会往家里赶。   文天昊穿着件青缎的锦袍,完全不似平日将军的打扮,“今日是我休沐,本想差人过来通知你们一声,可是烟儿怕走漏了风声,所以便让我亲自过来了。”   叶芷蔚紧张道,“不知发生了何事?”   “今早锦衣卫严大人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半夜皇上收到了八百里加急,寒沙城破,如今已经被叛军占领了。”   听了这话,叶芷蔚只觉心里忽地一凉。     ☆、第530章 辎重车队主帅   文天昊一席话,只把叶芷蔚惊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寒沙城破了?   “那风暮寒现在何处?”不知不觉间,叶芷蔚直呼了他的名讳,自己却浑然不觉。   对此在场众人全都惊讶不已,纷纷望向她。却见她一副坦然之色,显然这不是她第一次直呼摄政王的名讳了。   吴泷微微有些动容,接口道:“摄政王还没有到达寒沙城,这一路想必被什么耽搁了。”   叶芷蔚低头蹙眉,她想起了临走时风暮寒曾对她说过的话,若是寒沙城破,那么他只能以那数千人去对抗敌人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当时她极其气愤他开这玩笑,可是现在看来,那并不完全是他的戏谑之言。   莫不是他当初就已经觉察到了什么?   吴泷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在担心,于是道:“王妃莫急,目前虽说寒沙城破,但未有摄政王战败的消息传来,咱们万不可先乱了方寸。”   叶芷蔚轻轻颔首,“各位放心。我心里有数,倒是宫里那边,只要有了消息,麻烦各位定要先告之于我。”   文天昊不敢多做停留。又简单说了些最近朝中的事情便先行离开。   吴泷与蔡先生等人在天舒阁里铺开地图,议论起北方的战势。   叶芷蔚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前世她几次随军,对于寒沙城并不陌生,暗卫也没有传来风暮寒的消息,正所谓没有消息便是最大的好消息,相对于宫中的战报,她还是更相信自己这边来自暗卫的消息。   她坐在那里,一手轻轻摩挲着食指上戴着的黑玉戒指,那是可以调遣十万银甲军的证物。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川明的声音:“王妃,宫里来人了。”   吴泷抬起头来,看了叶芷蔚一眼,似乎有些担心她。扔史何才。   叶芷蔚起身向他微微颔首。随着川明出去了。   来到前院的客厅,刘公公一身便衣,正等在门口。见到叶芷蔚过来,连忙赔笑上前。   “给王妃请安。”   叶芷蔚有些意外,这么晚了,不会是皇上又下了什么旨意吧?   见她瞧着自己,刘公公压低声音道:“请王妃进来说话。”   叶芷蔚示意川明等在外面,跟着刘公公进了门。   抬头便见客厅内坐着一人,身上穿着华丽的锦袍,虽说颜色普通些,但那做工一看上去便知是宫里的物件。   他见叶芷蔚进来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来,“王妃。”   “皇上?”叶芷蔚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夏小沫竟然微服私访,“你怎么来了?”   皇上急道,“我有事要与你商量。”   叶芷蔚知道夏小沫对政事一窍不通。平时他依靠着风暮寒,现在北边出了意外,想来他也是紧张的不得了。   叶芷蔚走过去坐在他的身旁,刘公公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客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昨日夜里我接到了北边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夏小沫搓着两手,“摄政王不会遇到麻烦了吧?”   这时候叶芷蔚反倒冷静下来,“朝中反应如何?”   “只有武官提出派兵增援。”夏小沫难堪道,“可是我不知派谁去合适。”   叶芷蔚略一思忖,“实不相瞒,摄政王在临行之时对我说现在朝中不易调兵,他恐怕其中会有人借机做乱,皇上还要三思而行。”   见她反对,皇上不禁有些诧异,“莫非连你也是反对我派兵增援摄政王?”   叶芷蔚苦笑,“其实我比谁都要担心他,可就算是调兵也不能明着来。”   “你有何法子?”皇上眼睛一亮。   不知怎么,叶芷蔚突然就想到前世她随后军辎重车队前往寒沙城的事情来了。   “对了!皇上可以打着运送辎重的旗号。”前方战势,后方就算没有兵援,也总要有粮草官的护粮车队。   这一次风暮寒走的急,只带着数千人急行至寒沙城,根本没有一切后援。   皇上喜道,“这个好!我明天就参上护着粮草车队北上,只是不知要用谁做主将。”   叶芷蔚手在袖中,无意识的又摸了摸她的黑玉戒指,“皇上明日可召兵部尚书询问派将事宜,不过谁为主将……我却是另有个主意。”她突然狡黠一笑,凑上前来。   夏小沫也凑过来,两人低语一番。   皇帝脸上开始是惊讶,到后来则变成了惊骇……   第二日,摄政王府,天舒阁。   蔡先生等人齐聚一堂,不过这里的气氛却与平时完全不一样。   吴泷身上还穿着官服,鲜有的冷着脸色,愤愤的瞪着一旁的叶芷蔚。   “王妃胆子也太大了。”他不悦道。   叶芷蔚苦笑着摆了摆手,“吴大人莫要责怪我,我也是想尽一份力而已。”   蔡先生也是一脸无奈,“北边此行遥远,王妃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让我们怎么向摄政王交代!”   叶芷蔚看了蔡先生一眼,“先生先不必急着说教,此行你也要同去。”   蔡先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直憋得脸色通红。   “王妃!”吴泷那脸色好像恨不得把她揪出去揍上一顿才解恨,“你这是在拿性命开玩笑!”   “相信有你们在,我不会有事。”叶芷蔚淡淡一笑,“辎重车队明日便要出发,副官既然都已经选定,你们也快些准备准备,莫要误了时辰。”   吴泷咬牙沉默半晌,突然道,“我也要去。”   叶芷蔚翻了个白眼,“你是兵部尚书,要去前线,疯了不成?”   他又不是监军,再说宫里现在正是需要自己人的时候,她怎么可能带他一起去。   吴泷连连蹙眉,看向蔡先生。   蔡先生咳了半天,终于停下来,叹了口气,“王妃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在下也只得从命。”   吴泷有些气恼的盯着叶芷蔚,他万没想到今天皇上把他叫去先是商定了辎重车队的几名副官,当他询问主帅是谁时,皇上竟然告诉他,是摄政王妃。   他当时一下就咬到了舌头。   这个女人有多大的胆子,他是再清楚不过。   就像当年在那种处境下她也敢收留自己一样,现在她坐在那里,就像在议论明日要出门游玩一般,商议着都要带些什么。   可是她这一次要去的是北边的战区,叛军横行的寒沙城!   吴泷拼命的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事已至此,他只得尽力安排妥当,护她一路周全,别无他法。     ☆、第531章 父女同上阵   叶芷蔚离了天舒阁,回去让小莲跟柳烟收拾东西。   这一次她准备将柳烟留在府里,照应着莫念,她只带着小莲一人北上。   她看着两个丫鬟将寻出来的衣裳分装在箱子里,屋里乱的就像要搬家似的。   莫念乖巧的抱着她的脖子。安静的有些让人意外。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听祖母的话。”叶芷蔚叮嘱道,她只能将她留给凌钰照顾,别无他法。   莫念好像知道她要去什么地方,将小嘴凑过来贴在她的脸上。   叶芷蔚无声叹息,轻拍着莫念的后背,“念儿,我与你爹一定会回来,这一世我们会长命百岁,看着你长大、嫁人,然后等你养我们的老。”   莫念嘴里咿咿呀呀的,好像也在赞同她的话。   就在这时,外面人回事的婆子道:“叶公爷到了。”   “快请。”叶芷蔚一手抱着莫念,还没等走到门口,只见叶淮安黑着脸走了进来。   “父亲。”叶芷蔚马上迎过去,讨好的笑着与莫念一块凑过去。   叶淮安原本想要发作。可是看着女儿跟外孙女那张娇俏的小脸,他的脸色终于还是缓和下来。   “父亲莫要生气。”叶芷蔚吐了吐舌头,“我是仔细考虑后才如此决定的。”   叶淮安又气又无奈,“你为何就不像你的母亲!”   叶芷蔚瘪嘴。低声嘀咕着,“因为我像父亲嘛……”   叶淮安叹了口气,他这女儿确实不像闵氏,闵氏哪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做什么主帅,跟着辎重车队北上。   “要不是皇上寻了我过去,我还被蒙在鼓里。”叶淮安怒冲冲道,“你也不想想北边那是虎狼之地,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叶芷蔚将莫念交给柳烟,上前来挽住叶淮安的胳膊,“父亲放心,女儿并不是一时冲动。”说着她抬起手来,将食指上的黑玉戒指亮了出来。   叶淮安全身不禁一震,续而不可置信的盯着她。“这……这是……”   就算他没见过,可他认得那戒指上的图案,那是银甲军的帅印。   当是一支由风暮寒一手创立的枭雄之师。多年来在战场上从未吃过败仗,就连先帝都要忌讳七分,就算后来风暮寒不再带兵,这支银甲军独立出来,可是却没有朝中任何将领能够统帅得了它。   它就像是一只野兽,除了威武将军外,没人能控制得住它。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动它。”叶芷蔚解释道,“风暮寒做事向来深思熟虑,暗卫这边也没有什么消息,我总觉着他定有应对之法。”   “你既然相信他,为何还要去冒险。”叶淮安不悦道。   叶芷蔚苦笑,“我只是想离他近一些。也许帮不上什么忙……”   看着女儿略带羞怯的面颊,叶淮安突然轻笑一声:“我的女儿果然不愧是将门之后,你若是个男儿身,为父定会为你骄傲。”   叶芷蔚一瞪眼,“我是女儿身您就不为我骄傲了?”   叶淮安无奈苦笑。   “父亲那边都准备好了么?”叶芷蔚岔开了话题。   “嗯,不过是带了几件衣裳。”叶淮安以前好歹也是统帅了西北军几年,行军打仗并不陌生。   “这怎么成?”叶芷蔚不满意道,“北边天寒地冻,父亲身子以前又是受过伤的,应该多备几件厚点的衣裳。”说着她吩咐小莲去寻了几件狐裘出来。   叶淮安见了连连摆手,“为将者如何能穿这个……”   “我说行就行!”叶芷蔚瞪了眼睛,“父亲是去做副将,又不是去做先锋,为什么穿不得?你若是把身子伤了,我可要后悔死了,都是我不好,害得您好好的日子不过去跟着我到北边去……”扔史住弟。   她越说越难过,抬起袖子遮住眼睛,似乎要哭。   叶淮安哪里知道这是他女儿的诡计,慌忙道:“为父穿就是了,你莫要难过,让外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两人正说着,凌钰突然带人从外面进来,见到这一幕不由立即上前将叶芷蔚护在身后,“叶公爷这是做甚,我们蔚儿不知哪里做的不好,你竟要在此训女?”   叶芷蔚这时抬起头来,躲在凌钰身后向叶淮安做了个鬼脸。   叶淮安知道自己被骗了,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明明看见蔚儿被你弄哭了。”凌钰不满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这儿媳妇最是乖巧懂事,就算你是她爹,也不准欺负她!”   叶淮安脸色一会白一会红,半天才支吾了一句:“我……我没有……”   叶芷蔚险些笑出声来。   叶淮安趁着凌钰没看见,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叶芷蔚连忙上前握了凌钰的手向她解释清楚,凌钰这才明白刚才是怎么回事,她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不过想到叶淮安此行也要一同北上,她不由得也担心起来,“叶公爷身上旧伤过多,还是小心着些的好。”   当初叶淮安被救回来时,伤的有多重,她可是再清楚不过。   叶淮安却是满不在乎,眸光清淡:“为将者谁身上没几处旧伤,我多加小心就是了。”   凌钰又叮嘱了叶芷蔚几句,“你们何时走?”   “天不亮就出城。”   凌钰立即起身,“我去安排小厨房去准备饭食,你们吃饱了再走也不迟。”   叶芷蔚也不阻拦,由着凌钰去张罗。   收拾好行李,叶芷蔚带着叶淮安去了书房,她将蔡先生跟文秀书生木修岩等人介绍给他认识。   众人见过礼后坐下来商议行程。   叶芷蔚只是名义上的主帅,实际上排兵布阵还要靠着他们这些人,好在叶淮安极为熟悉行军,所以叶芷蔚不得已才让皇上点了他为副将。   “辎重车队对外只称一万人马,但实际上有三万人。”蔡先生将详细事项说与叶淮安听。   叶芷蔚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议事,忽见川明出现在门口,向里面望了望,脸上似乎有些迟疑之色。   “有什么事?”叶芷蔚为了不打扰叶淮安他们,所以起身来到门口。   “是褚千户。”川明道,“他想见您,似乎是想要随您一起北上。”他的脸绷得紧紧的,其实他也想说这句话。   他不知道王妃会不会带他同去,因为也有可能她会把他留在府里保护大夫人与莫念小姐。   川明自从知道了叶芷蔚要带辎重车队北上,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摄政王临走之前将保护王妃安全的重任交给了他,若是被主子知道王妃扔下他自己带人跟去了寒沙城,他不知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只怕到时,想死都会成了奢望。   叶芷蔚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川明心中的纠结,她这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将要出行的事情,:“褚千户?你说的是褚天佑吧,他现在何处?”      ☆、第532章 北军将士的痛楚,出城   川明将褚天佑带进来。   书房里,蔡先生跟叶淮安等人敏锐的觉察到这边来了陌生人,所以全都停止了谈话。   叶芷蔚解释道:“寒沙城那边的消息,就是这位褚千户带来的。”   叶淮安上下打量着褚天佑,表情缓和了些。   蔡先生突然起身。向褚千户拱手施礼。   褚天佑没想到自己竟能受到如此礼遇,惊得想要避开,不想腿脚行动不便,拄着拐杖险些跌倒。   叶芷蔚脸色微敛,正色道,“褚千户是想随我们一同北上?”   “是。”褚天佑急道,“求王妃通融。”   他想要回去,哪怕寒沙城早已落入敌手,他也想要回去。   他这一生,已经结束了,失去了双腿,他不可能再留在军中,如果待在京城,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回去,谁会在意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千户呢。   “属下对北方路线很熟,可以做向导。”褚天佑认真道。来的时候就算他没有了战马,也还是一路顺小路狂奔而来,虽然险些累死在半路上。   “王妃是要送辎重去北边吧。”他定定的看着叶芷蔚,之前他听到消息说摄政王妃要带车队前往寒沙城时。还不敢相信。   一个女人如何能随着大军去那苦寒之地。   北边一年中,倒有半年是冰封的天气,剩下的也多是风沙天,粮食作物极难生长,除了城中的守备等官员,他们这些下级军士,若是衣能遮体,食能果腹,就已经很知足了。   叶芷蔚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她此去只是借着运送辎重的由头,实际上他们的车队里隐藏了两万人马。   “若北边的日子过的不是那么苦,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褚天佑的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苦笑,“朝廷发放下来的军饷原本就不足,官员们又私扣下大部分。我们很多弟兄直到战死也没有拿过一个铜板的军饷。”他看着叶芷蔚,“可就算是这样,我们还是拼了命的。铁了心的在军中拼命,王妃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吗?”   叶芷蔚不禁有些动容,就算她不了解褚天佑,可是她却是知道北边的环境有多恶劣。   “我们想要堂堂正正的活着,不想变成北番的走狗。”褚天佑的声音有些哽咽,“在他们北番人的眼睛里,我们连个畜生都不如,甚至比他们的骡马还要低贱!我们只是想活的像个人……”   “可是军中连饭也吃不饱,更别说打仗了,往往一战结束,冻死、累死的人比受伤死去的人要多一倍,就算是这样我们也认了,可是上面的官员却勾结北番敌寇。害的我们死了也要背负上叛徒的污名……我们就算死了也不甘心哪!”   书房里,蔡先生跟叶淮安等人全都安静下来,大家静静的看着褚天佑,这个失去了双腿的汉子,委屈的掉着眼泪,哭的像个孩子。   叶淮安出身武将世家,最清楚下面将士的心,他们不惧死,不惧伤,唯怕死后却反被当成叛党,鲜血纵使流尽也死不瞑目。   “王妃,我知道如今我已经是个废人,在军中只会给你们添麻烦,可是就算你们把我当成是个物件也好,求求您带我一起上路吧,我就是死也要死在故土。”   他的妻儿,都还在北方,就算他们已死在战乱中,他也要回去,与他们死在一块。   叶芷蔚看着褚天佑,“我会跟军中副将他们商议一下,你若是熟悉路线最好不过,我们现在正好缺少一个向导,只是你这腿……”她故意顿了半拍,“你现在这样不能骑马,行路有些不便,只能让你乘车……”   “您可以让人将我绑在马上!”褚天佑急道。   叶芷蔚蹙眉,“可是你这些日子断了汤药,伤口根本就没有愈合,北方天气寒冷,用不了几日就会让你伤口恶化,我可不想让我们的向导死在半路上。”   褚天佑急了,脱口而出:“我……我现在就去喝药!”   屋里众人忍不住,险些笑出声来。   谁都能看出来叶芷蔚是故意在用激将法,逼褚天佑存了活下去的念头,没想到这位褚千户也是个单纯的,一时着急,竟说出如此天真的话来。   叶芷蔚也忍不住想笑,刚才伤感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你现在去喝药不觉得迟了么?”叶芷蔚故意冷着脸子训斥道。   褚天佑抓着后脑勺,一脸的尴尬。   “这样吧,只要你肯听从我的安排,我便带你同行。”叶芷蔚道,“你不过你若是敢阴奉阳违……休怪我不客气!”   褚天佑急道:“王妃,属下绝不是那样的人,就依王妃安排!”   叶芷蔚立即派了小莲去崔先生那里取药,又让褚天佑回去试用那架轮椅。   褚天佑不敢再有异议,乖乖的退了下去。   众人商议妥当,凌钰正好派人送来了热腾腾的饺子。   叶芷蔚苦笑,“母亲这是以为我们出门做生意呢?”出门饺子进门面,看来凌钰是想给他们一个好彩头。   蔡先生往嘴里塞了个饺子,赞叹道:“有凌夫人这番心意,咱们定会一路顺畅,等到回来时,在下定要再向夫人讨碗面吃。”   众人都吃了不少,天色刚蒙蒙亮,叶芷蔚等人收拾停当,准备离府。   莫念本已经跟随奶娘回屋睡了,不知怎么突然就醒了,哭个不停,屋里人无论怎么哄了都无济于事。   最后还是柳烟突然道:“小姐莫非是想找王妃?”   莫念一下子就不哭了,她伸着小手想要柳烟抱。   “这可怎么办?”奶娘犯了愁。   柳烟略一思忖,道:“快拿件厚实的衣裳来,王妃这会可能还没走。”   等她们急急的抱着莫念赶到府门口时,叶芷蔚正准备上车。   叶芷蔚见柳烟将莫念抱来了,不禁也有些意外。   “她一直没睡?”她诧异道。   “本是睡了,刚才突然就醒了,哭闹个不停。”柳烟无奈道。   叶芷蔚只得重新下了马车,上前来接过了莫念。   “丫头,我是去帮你父亲,北边天气寒冷,我不能带你一起去。”她伸手捏了捏莫念胖乎乎的脸颊,悄声道,“你若真有那老和尚说的真龙之气,不如留在这里好好保护你的祖母和暮妍。”   莫念瘪了瘪嘴,似乎妥协了,也不再哭。   叶芷蔚重新将她交还给了柳烟。   川明带着近卫军站在那里,脸色黑的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叶芷蔚对他道,“府里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川明就算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也只能应声称是。   叶芷蔚自是知道他心里怕的什么,于是笑道:“你放心,摄政王那边自有我给你说情,必不会叫他责怪于你。”   川明拱手道:“王妃一路上多加小心,属下调遣一百名暗卫随行,但有所需,您只管招呼他们。”   趁着薄薄夜色,叶芷蔚一行离了府,在城北门处,递上了皇帝给的密旨。扔史乐才。   守门军士开城放行。   离城不远,与辎重车队秘密汇合,车队扬起一面绣鹰大旗,一路北上……   ☆、第533章 纨绔子弟叫苦不迭   丰虎台外大营中。   洪成磊缩在营帐里,将身上厚厚的貂皮大氅紧紧的裹了又裹。   “娘地,这是什么鬼地方,竟然这么冷!”他不住的吸着鼻子。   营帐外立着他的侍从,接口道:“听说再过几个月这里连大营都扎不住。大风会将一切全都吹跑。”   洪成磊骂骂咧咧,“风暮寒那家伙回来没有?”一早就带兵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的,总不会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吧,大营里就连午饭都没有。   就在这时,从外面进来一名副官,“摄政王带兵回营了!”   洪成磊一愣,“是胜了还是败了?”   康乐王被丰虎台守备扣押在城中,就算是风暮寒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将他救出来。   再说丰虎台地势极高,位于一处半山腰,山下风又大,就连向城中射箭,都会失了准头。   “看样子好像没讨得什么好处。”那名副将冷的瑟瑟发抖,“不过大营里开始造饭了,这么冷的天连顿午饭都没有……这是想害死人么?”   听着对方的牢骚话。洪成磊的嘴角不由得翘起来。   就算风暮寒再厉害也不过如此,手下将士吃不饱,自然会乱起来。   “夏侯将军,外面风大。你先在我帐里避一避吧。”洪成磊故作关心道。   夏侯澈讨好的笑了笑,“多谢洪大人。”他缩身蹲在了帐中唯一的那只炭盆前,细心的烤着手。终于,大营里响起开饭的号角声。   侍从端着稀粥进了帐篷,洪成磊一见便怒火万丈,“这是什么?”   侍从苦着脸道:“今儿没出营的将士都吃这个……”   “滚!”洪成磊气的一脚将饭碗踢翻在地,“小爷不吃这个!”这是打发要饭的么?一天营里只吃一顿,竟然还是稀粥,连点肉星也见不到。   临来之前,他还有些惧怕风暮寒,可是现在,他心中怨气越积越多,他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那温暖的参知政事府去。   在家里时。他每日吃的都是精致的饭食,每次饭后还有各种点心跟水果。   可是在这里,只有稀粥!稀粥……还是稀粥!   忽地。从帐外传进来一股香气。   “这是什么味道?”洪成磊的眼睛一下子就瞪了起来。扔投吐技。   夏侯澈正端着他的那碗稀饭小口小口地喝着,头也不抬道:“营里闷了大米饭,还杀了几匹重伤的战马。”   这是马肉的香气?   洪成磊的口水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从到了丰虎台这边,他就没吃上顿好的,风暮寒这家伙简直苛刻的要死,他可以与将士一起同吃同住,就算连夜急行军,他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可是洪成磊却受不住,骑在马上就打起了瞌睡。   每到这时,风暮寒都会让人将他叫醒,而且还是当着所有将士的面,那冷冷的语气带着无情的讽刺,直叫他遍体生寒。   “洪副将还当这里是你们府上的深宅大院不成。睡的这般香甜?”   因为风暮寒的关系,那些将士见到他也完全没有尊敬的感觉,一个个全都斜着眼睛看他,每次他转过身,都仿佛能听见背后传来低低的嘲笑声。   “去,给我弄些肉过来!”洪成磊怒冲冲命令侍从道。   侍从一脸为难的去了,不多时却空手而归,“厨房那边说了,主将有令,这肉是给晚上随他出营的将士们的,好让他们吃饱了有力气打仗。”   “娘的……”洪成磊骂了句,“小爷我什么时候就连吃块肉也要这么憋屈!”   夏侯澈见状低声劝道:“洪大人莫要声张,当心让外面人听见。”   “听见又怎么样?他还敢杀了我不成?”洪成磊扯着嗓子,看着地上撒的到处都是的稀饭,肚子却不争气的又叫起来。   他挥手打发侍从:“你去……再给小爷盛些米饭过来。”   侍从委屈的跑出去了,可是很快又垂头丧气的回来,道:“主子,没饭了……厨房那边已经将饭全都分下去了……”   洪成磊一瞪眼,“就连米饭也没有了?”   侍从点头。   洪成磊嘴角抽动几下,很想一脚将侍从踢出去,“那就再去盛碗稀饭回来!”   侍从看了看地上扣着的饭碗,想要捡起来,又怕惹了洪成磊动怒,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去了营地的厨房。   可是等他进了营地的厨房,里面的锅已经全都空了。   就连稀饭也没有了。   洪成磊在营里骂个不停,侍从缩着肩膀站在外面,欲哭无泪。   夏侯澈动作迅速的将碗里余下的稀粥全都喝进了肚子,洪成磊在一边看了,不住的吞口水,“去让他盛个饭也这么慢!”他气的一脚踢翻了桌案。   侍从听见营里稀里哗啦的声音,吓的浑身乱颤,其实他心里还委屈着呢,他光顾着伺候洪成磊,就连他也没有捞着喝口米汤。   从早上就没有吃饭,洪成磊只觉得连胃口都饿得缩了起来,他什么时候受过这份罪。   就算知道北边环境恶劣,可是没有亲身体验过,他还是无法想像,这里竟连吃口饭都成了问题。   “风暮寒晚上还要带兵出去?”洪成磊闻着帐外隐隐传来的肉香,浑身都难受的要死,他只好和衣躺下来。   夏侯澈喝光了他的那份稀饭,心满意足似的缩在炭盆边烤着火,“因为白天风大,咱们带的兵力又不足,只能智取,听说他们打算晚上趁着夜色从城后的山上绕过去,咱们这边负责吸引丰虎台里面守军的注意。”   洪成磊眼睛不由得一亮,他向着侍从道:“你去打听打听,看看他们都是怎么安排的。”   既然风暮寒不肯让他舒坦了,那他也用不着客气,反正他只是副将,就算出了事,回京之后,他的父亲也有办法将全都责任都推在风暮寒的身上。   侍从打听清楚了,回来禀道:“确实如夏侯将军所言,晚上三更时起兵,我们留在营中的负责佯攻,主帅带人自山后伺机而动。”   洪成磊听着,突然脸上掠过一丝狰狞的笑意,他看向蹲在炭盆边的夏侯澈,“不知夏侯将军对这安排有何高见?”   夏侯澈含糊道:“就算最后救出了康乐王,我们这些副将也是没有机会得到军功的。”言外之意,是胜是负,他并不在乎。   洪成磊却好像极其感兴趣的模样,“你说……如果主帅败了,咱们会怎样?”   “还能怎样?”夏侯澈抬头瞥了他一眼,“洪大人身为副将,主帅没了我们自然要听您的。”   洪成磊心中大喜,他要听的,就是这句话!   这一次,他要让风暮寒有去无回。      ☆、第534章 反骨,撤退   洪成磊饿着肚子,在营帐里咬牙切齿的忍着,一直等到天黑。   外面响起集合的号角声。   洪成磊问侍从道:“怎么样,营里晚上能否开饭?”这会功夫,就算给他碗稀饭。他也认命了。   侍从听了连连摇头,“刚才奴才去打听过了,晚上不开饭,摄政王现在正在点兵,看那样子直接就要出营呢。”   他娘的,连顿饱饭也没有!   洪成磊强忍着心里的火气,“你去。把夏侯澈副官找来。”   他再也不能忍了,他要风暮寒死在这里,哪怕这些士兵也全都死在这里,他也要回去。   他现在就连一柱香的功夫都不想待在这。   “洪大人,您找我?”不多时,夏侯澈进了营帐。   洪成磊看着对方的身上穿着的战甲不觉一愣,“你也要出阵?”   夏侯澈无奈道:“其实还有洪大人您……摄政王晚上点将时,点了我们带兵负责佯攻。”   “还有我?”洪成磊不可置信道。   夏侯澈点头,“想必一会前面就会来人催您过去了……”话音刚落,帐外响起传令兵的声音。   “洪大人。摄政王有请大人到中军大帐。”   这么说风暮寒带人出营后,这里就完全交给了他来负责?   洪成磊的心里不由得一喜,低声在夏侯澈耳边道:“此事真乃天意,我有一事想与夏侯将军商议。”   夏侯澈一脸的茫然,把脑袋凑过来,“洪大人请讲。”   洪成磊跟他低语一阵,语气中尽是得意,道:“只要此计能成,我们明日便可以踏上回京之路,再也不用在这里受这份罪了。”   夏侯澈忽地露出微笑,“洪大人英明,只是回京后,上面要是追查下来……”   “你尽管放心,我父亲在朝为官。他会帮我们摆平一切。”   “如此甚好,甚好……”夏侯澈陪着笑。   洪成磊得意忘形,没有注意到夏侯澈在笑的时候,眼底忽地闪过一丝犀利的光华,转瞬即逝。   三更号令一响,风暮寒安排好了营地事务,带着士兵悄悄出营。   风暮寒这次只带了四百人,全部都是轻装上阵,身穿黑色短裳,佩剑背于身后,用黑布缠上,就连走路都不能发出声音。   洪成磊身上裹着厚厚的貂皮大氅,戴着貂皮帽子。只露出两只眼睛。   不过这时若是仔细看他。定会发现,他的眼睛在笑。   从风暮寒点兵开始,他就在笑。   他笑风暮寒狂妄终需到头,接下来的一切都要掌握在他的手中了。   风暮寒带人离了营地,不过临走时却是回头向他这边瞥了一眼。   不知怎么,这一眼只看得他心底凉飕飕的,对方那双狭长的凤眸,好像能洞查一切。   洪成磊摇了摇头,把心中的恐惧甩了出去。   不可能,他不会知道他的计划,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夏侯澈这人绝对可靠,从一开始他就被风暮寒弃用,往往派给他的活都是最苦,最难的。   夏侯澈只有跟着他才有活路。   想到这,他的心里又松快了许多。   一切都按照原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夏侯澈集合了兵力,准备将士兵拉出营外,骚扰丰虎台的守将。   洪成磊道,“不急,先去让人打探下对方有何动静。”风暮寒不管有没有从后山入侵成功,丰虎台里必会有些动静。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外面有探马来道:“丰虎台里点起了火把。”   洪成磊心中大喜,连忙低声吩咐了夏侯澈几句,又高声道:“咱们这就去出营迎敌!”   他们将人马拉出来,却不接近丰虎台,懒洋洋的让军士在山脚下叫骂。   天色这时还没亮起来,北风呼啸,军士才开口骂了不几句嘴巴就冻住了。   洪成磊不断换人,大家轮番叫骂。   丰虎台那边却对他们理也不理,他们若是离得近了,就会放出箭来。来纵亩号。   他们在下风口,见对方射箭下来,吓的洪成磊大叫退后。   磨蹭了将近半个时辰,忽地跑来一名探马,惊慌失措的翻身下马,高声道:“洪副将,大事不好!摄政王他们被丰虎台的人抓住了!”   洪成磊尽力压下脸上的喜色,故意提高声音道:“这怎么可能,威武将军岂能战败?定是你打探错了,你可知谎报军情是何罪名?”   探马跪在地上,朗声道:“属下不敢,摄政王他们确实被丰虎台的人发现,被困在了后山上,听说丰虎台的人一会天亮时就会出兵下来先收拾咱们……”   洪成磊扫了一眼周围的军士,见他们个个都面露惊慌之色,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慌什么!”他喝道。   夏侯澈拱手上前,“事已至此,还请洪大人拿个主意吧,兄弟们的命现在都握在大人的手里。”   洪成磊故作沉思状,道,“先回营,咱们再议!”   回营的一路上,洪成磊几次都险些笑出声来。   他只要一想到风暮寒在后山被敌军困住的模样,又想发笑,如果他知道营里根本就没有派人在阵前做他的接应,心里又会做何感想?   被困在敌军阵中的感觉,一定是绝望而又恼怒的,可是这又能如何?这一次,他注定要死在丰虎台这里。   回了大营,洪成磊立即安排夏侯澈,“吩咐下去,起营,我们回京!”   夏侯澈痛快的传令下去。   听说要起营回京,下面的军士乱了起来。   “怎么回事,现在就要回去了?”   “听说摄政王被敌军杀死了……”   “怎么可能!那可是威武将军啊!”   “嘘,威武将军也是人啊,他也是肉身凡胎,怎么可能不吃败仗。”   “可是这么回去的话,上面会不会怪罪下来……”   他们这边还在议论,洪成磊那边已经先让身边的人收拾好了东西,带着数十名军士急不可耐的先行离去。   洪成磊现在是连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着,他想先回到后方的城池中,不管怎样,先痛痛快快的吃上顿好的,那些城中的守备定会好好的招待他一番,只要他承诺回去之后有他们的好处,他们一个个就会像狗一样的过来讨好他。   ☆、第535章 给你点颜色看看   洪成磊带着身边的军士,一路狂奔,恨不得再生出一双腿来。   他们一身轻装,跑的飞快,转眼就将后面的大队人马甩在了后方。   离丰虎台最近的一座城池也要花上两天时间才能达到。所以等到他们赶到下座城池时,洪成磊已经累的浑身就像散了架。   夏侯澈也带人很快赶了上来,他也甩脱了大队人马。   洪成磊见状心中更加得意,觉着夏侯澈定是见风暮寒兵败,心中惧怕,所以现在只能一味心思的跟着他才能活命。   两人还没等进城,远远就见城外扎着一座大营,营地里旌旗招展,月白地的旗面上绣着一只银色的苍鹰。   “这是哪里来的队伍?”洪成磊不由奇道,他记得他们来时这里还没有这座大营。   营地里时不时飘出炒豆子的香气,还有浓汤的味道。   洪成磊的肚子立即做出反应,他的脚不受控制的向着那座大营走去。   离得近了,他才看到营地门口支着五口大锅,锅里正翻滚着热腾腾的浓汤,一边的锅里还炒着黄豆。   炒熟豆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锅里时不时响起爆豆子的噼噼啪啪的声响。   营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们有些是城中的百姓,有些甚至是守城的士卒,他们目光怯怯的躲闪着。似乎很怕被人发现。   分发食物的军士却没有呵斥他们,只要排到大锅这边,他都会用大木勺挖上一大捧香喷喷的炒豆子,再舀上一碗浓汤。   洪成磊来到营前,不耐烦的哄开排在前面的百姓。   “你们主帅是谁?”他问那些分发食物的军士。   那些军士打量着洪成磊,见他一身貂皮大氅,显然不是普通百姓,不由蹙起眉头,“我们的主帅是宁逸郡主。”   宁逸郡主?   洪成磊愣住了,“你是说摄政王妃?”风暮寒的正室夫人?怎么可能,一个女子怎么敢跑到这边偏远又寒冷的地方来。   他又看了一眼对方身后的大营。   布局井井有条,完全不见散乱。   “你竟敢说慌!”洪成磊怒道,“什么宁逸郡主,她怎么敢到这里来。”   就在这时。身后不知谁突然喊了句:“看,那就是宁逸郡主!”   洪成磊抬头望过去,只见大营里走来一群人。走在当中的,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身上披着洁白的狐裘大氅,头上罩着兜帽,露出巴掌大的小脸,面颊冻得微红,就像寒冬梅树上的一朵腊梅,娇艳欲滴。   洪成磊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冷笑连连。   没想到这个女人还真是大胆,真的跟着军队到了这个地方来,不过想来她还不知道,她的男人已经回不来了。   他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营地里的众人听见声音,循声望过来。   叶芷蔚看到他的时候。眼底掠过一抹不屑的神色。   洪成磊心中的怒气一下就沸腾了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他被风暮寒蔑视,讽刺,憋屈在心里的所有怨恨同时爆发出来。   “摄政王妃为何会在这里?”洪成磊眼睛上下打量着对方,似乎想要透过那身狐裘,直看到她的身上去。   就在这时,一架轮椅向前移了移,挡在了叶芷蔚的身前。   洪成磊愣了愣,不过很快他的脸上便露出得意的笑来。   一个腿被废了的瘫子能干什么,他只凭一只手就能将他推开。   “军中是不允许携带女眷的,摄政王妃不知道么?”她怎么可能是主帅,定是为了掩人耳目,现在他就要当众挑破她的伪装,然后告诉她风暮寒的下场,看她绝望的跪在他的脚下,求他去带兵救人。   只要想到这些洪成磊浑身都觉得畅快。   “宁逸郡主乃是奉旨行事。”坐着轮椅的军士开口道。   “圣旨?”洪成磊才不信呢,他活了这么大,还从没听说过皇上会排遣一个女子为主帅。   没了风暮寒,宁逸郡主算什么,摄政王妃这名头也不过是个摆设。扔投叉技。   “尔等休得胡言,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擅自携带女子在军中,才使得前方大军兵败,摄政王如今已经身首异处,你们就等着回去被砍头吧!”   所有军士听到这话全都愣住了。   摄政王战败了?他们怎么没有听说过。   洪成磊得意的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后面了。   “来人,快将摄政王妃请回帐中,好生看守起来,待回京后再由皇上定罪……”   洪成磊身边的侍从立即上前,准备伸手去抓叶芷蔚。   叶芷蔚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看着对面这些人,唇角弧度带着一丝戏谑之意。   侍从的手刚刚伸过来,半空中忽地掠过一道黑影,径直扑向那人的手。   “哎呦!”侍从大叫一声,缩回手来。   只见他的手背上破开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深可及骨。   “什么?”洪成磊吓的一缩脖子,那道黑影从他的脑袋上飞过,一下子将他头上戴着的貂皮帽子也给掀掉了。   “什么东西!”洪成磊喝道,侍从们抽出剑来,围在他身边戒备着。   那道黑影重新掠过来,众人这才看清,那是一只银灰色的鹰隼,它飞回来,一口叼起洪成磊掉落的貂皮帽子,拍拍翅膀,飞落在一旁的营帐顶部。   洪成磊勃然大怒,“你们都是瞎子么,快把那小畜生给我射下来!”   侍从们听令,但是他们不是军中将士出身,哪里会射箭,所以只好向跟在他们身后的夏侯澈看过去。   夏侯澈一手扶着剑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洪成磊的命令一样。   侍从们有些惊讶,可是一时间却不知如何是好。   叶芷蔚半眯着眼睛瞧着气急败坏的洪成磊,慢悠悠道,“洪大人这是何意?觉着本妃是个女子便是好欺负的么?”   洪成磊头上没了帽子,冷风一吹,冻的直缩脑袋,“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戏弄朝廷命官?”说着他竟自己大步上前。   他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她跟风暮寒一样,何曾把他放在眼里。   今天,他就要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这里的老大,没了风暮寒,她什么都不是!      ☆、第536章 本帅的女人岂是你能教训的?   洪成磊将手伸向叶芷蔚,眼看就要抓到她的白狐裘。   一旁不知怎么突然就伸出一只手来,正好攥住了洪成磊的手腕。   洪成磊就觉得自己的手腕瞬时就像被一只铁钳卡住似的,疼的要断掉。   “放……放手!”洪成磊忍耐不住,大声嚷起来。“快,快些放手,要断了……”   褚天佑坐在轮椅上,伸出手正好捏住了洪成磊的手腕。   他的腿虽然废了,可是他好歹也是个千户出身,无论是武艺还是力量都远不是洪成磊这种人能够比拟的。   “你想对宁逸郡主做什么?”褚天佑立起眼睛,“你敢再用这只脏手碰她试试?老子包你骨断筋折,你信不信!”   “信信信……你……你快放手……”洪成磊疼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褚天佑猛地一甩手,洪成磊向后退出好几步才被他的侍从搀扶住。   “反天了,你们这些低贱的畜生竟然也敢碰小爷?”洪成磊捂着手腕叫嚣着,“你个废人也有脸到这里来,我要是你早就找地方自己撞死算了,战场上用不着废物,你不就是仗着这个女人给你撑腰么!”   褚天佑龇目欲裂,“没错!我就是个废人,可是就算我是个废人也比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龟孙子强。威武将军在前面拼死征战,你们就夹着尾巴逃出来,这时候想起在女人面前耍威武了,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我拼上这条命不要,你也休想动宁逸郡主一根寒毛。”   褚天佑话音未落,周围突然响起一片叫好声。   “女人怎么了,宁逸郡主给了我们饭吃,让我们活命,不至于冻死,饿死……”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动宁逸郡主,良心都被狗吃了不成!”   “看他这样子,莫不是从前线逃出来的?”   “难说,兴许是逃兵也说不定……”   洪成磊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他第一次发觉,自己的身份竟然在这些低贱的百姓跟士卒面前毫无用处。   “你……你们……”洪成磊结结巴巴的,似乎被这些人吓坏了。“休得胡说,小爷怎么可能是逃兵,是撤退……”   洪成磊突然想起站在后面的夏侯澈。“夏侯将军,你来告诉他们,丰虎台那边都发生了什么!”   夏侯澈挺直身形,一手扶着剑柄,“洪大人想让下官说什么?”他的语气慢悠悠的,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意味。   不过洪成磊这时候并没有听出来,他正急着要让眼前这些人信服于他,他想要的是看着风暮寒的女人跪在他的脚下……   夏侯澈上前一步,“威武将军带着手下将士在丰虎台与敌军奋勇作战,而这位洪大人……”他突然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怪异的微笑,看向洪成磊。   不知为何,洪成磊觉得背后似有一阵寒风吹过。凉飕飕的。   “这位洪大人却谎报军情,怂恿并威胁我与手下将士随他撤退。”   周围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洪成磊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怎么回事,刚才夏侯澈说了什么?   他告诉了那些人实情……这怎么可能,他们不是一伙的么,他们要一起返回京城,夏侯澈还要指着自己帮着他向皇上说情,脱罪呢。   他怎么会把自己出卖了!   所有的人全都盯着洪成磊,就连营门口那些排队等着领取食物的老百姓也全都用一种不耻的目光盯着他看。   “胡……胡说!”洪成磊极力保持冷静,“他胡说,威武将军是自不量力,擅自深入敌后……”他说的结结巴巴,这么多人同时都在盯着他看,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目光的压力。扔讽叨技。   “洪大人……”身边突然传来侍从的声音,颤颤巍巍的。   洪成磊强打起精神。   他为什么要害怕这些人,他可是朝廷命官,风暮寒不在了,他们根本就不足为惧!   想到这里,洪成磊又再度挺直了脊背。   “洪大人!”身边的侍从又提高了声音,并向后渐渐退去。   “怎么回事!”洪成磊不耐烦了,他正要转回头去,忽地后衣领被什么挂住了,一股大力将他的身体提离地面。   “哎?”洪成磊手脚乱动,他想转过头去看个究竟,可是脖子后面紧贴着一个冰凉而尖锐的东西,穿透了他昂贵的貂皮大氅,一直刺到了他的皮肉上面,扎得他生疼。   “将……将军……”   洪成磊看到眼前所有人的脸上全都露出惊讶与狂喜的表情,就连那个可恶又碍事的女人也不例外。   “洪大人。”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男声,略带沙哑。   洪成磊顿觉毛骨悚然。   不!这不可能!   这个声音……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止不住的流下来,刚才因为帽子被那只鹰隼抢走了,所以这时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浑身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洪大人真是好威风。”身后的男声讽刺道,“你从丰虎台一路逃到这里,莫不是就为了在本帅的女人面前像只狗似的乱叫?”   洪成磊拼尽全力回过头去。   只见威武将军风暮寒骑着踢云乌骓,立在他的身后,手持银枪,枪尖正挑在他的后衣领上,轻松的将他挑离地面。   洪成磊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牙齿叩击发出的“得得”声。   “本帅的女人岂是你能教训的。”幽幽的声音就像一把钢刀,刮得洪成磊骨头生疼。   风暮寒凤眸如霜,眼底的冷意比这天气还要凌冽几分,他抬了抬枪尖,洪成磊的双脚全都离开了地面。   “不不不……”洪成磊全身都颤抖起来,“不要杀我……”他想要挣扎,可是却又不敢乱动。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对方的枪尖有多锐利,他生怕这枪尖会从他的后颈刺进去。   “夏侯将军,快救我!”洪成磊吓的快要哭出来。   夏侯澈冷冷上前,仰头打量着他。   “洪大人可知擅离职守是何罪名?”夏侯澈质问道。   洪成磊哆嗦着,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么临阵脱逃这罪名,洪大人总该不会陌生吧?”夏侯澈冷笑,他突然扬声喝问,“你们说此罪该如何处置?”   “当斩!”所有士卒齐声呼喝。   洪成磊只觉裤子里突然涌出一股湿热,尿液顺着他的裤子流了出来……   ☆、第537章 主帅大人,要打还是要罚?      风暮寒银枪一甩,洪成磊就像一只破麻袋似的栽倒在地上。   他倒在地上,抬头看着周围。   士卒们全都聚过来,俯视着他,眼睛里带着不屑与嘲讽。就像在看一只丧家之犬。   “临阵脱逃可是要砍头的。”   “没想到朝廷竟派了这么一个没用的种来当副将。”   “呸!也不嫌丢人!”   洪成磊的脑袋里一阵阵发晕,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反把自己算计到了里面。   那夏侯澈根本就不是真心要跟随他的,是他自己将事情想的太过简单,反上了他们的当。   “你……你故意害我!”洪成磊指着夏侯澈。   夏侯澈轻蔑的冷哼一声,“谋害主帅、慌报军情、散布谣言……无论哪条军令都够斩首示众了,洪大人莫要再推卸责任。罪上加罪。”   风暮寒面无表情的骑在马上,吩咐周围的军士道:“拿下!”   军士涌上前来,抓住洪成磊,将他按在地上。   洪成磊拼命挣扎,他不想死,不想死在这个地方!他拼尽全力嘶吼一声,似乎想要甩脱周围的军士,可是他那点力气哪里敌得过这些沙场征战的汉子们。   他脸朝下扑倒在地上,鼻子重重的撞在冰冷坚硬的土地上,一股热流自他的鼻子里淌出来。滴在他的衣服上面   叶芷蔚站在那里,看着洪成磊满脸是血的被军士们拖走了,聚在营门口排队领取饭食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风暮寒跳下战马,向她这边走过来。   才不过一个多月时间,风暮寒看起来清瘦了许多,尖尖的下颌还带着青胡茬,身上穿着玄铁战甲,背后大红披风扬起,整个人显得威风凛凛。   在他经过时,所有士卒全都自动的退开,无人敢与他直视。   等到风暮寒走到她的面前时,她身边的那些人早就全都退到了一边,谁也不敢在这时候上前自找没趣。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风暮寒盯着她,语气冰冷。   叶芷蔚听了这话。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只要他不马上将她绑回京城,她就有机会让他消气。   “我这可是奉旨办差。”叶芷蔚理直气壮道,“这次我还带了不少粮草辎重,今晚让他们做些好吃的,犒劳将士们。”   风暮寒薄唇紧抿着,转头去看营地中的帅旗。   月白缎的大旗上面绣着苍鹰,在风中猎猎作响。   “怎么样……是不是很威风?”叶芷蔚低声问道。   “你的副将是谁?”风暮寒故意不去看她。   叶芷蔚知道他在气自己瞒着他跑来这里,于是得意道,“我这副将可是厉害的很,就连你见了都要主动见礼。”   风暮寒一愣,转头见她目光清亮,被北风扫得微红的面颊格外惹人怜爱。   “看。他就在那边……”她用手一指。   风暮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的营帐门口站着一人,身着银甲,腰悬长剑,正是叶公爷叶淮安,他的岳丈。   风暮寒以手撑住额头,原本板着的面孔再也没办法冰冷下去。   叶芷蔚偷眼看他,见他无声长叹。   叶淮安见他们看向这边,于是走过来。   不管他们彼此是什么身份,在军营里,为主帅者便是最大,下属必须先行施礼。   叶淮安武将出身,自是懂得这些,他上前拱手施礼,“王爷。”   风暮寒嘴角轻扯,微微点头算是还礼,“叶公爷。”   叶芷蔚站在他们中间,一会看看父亲,一会看看风暮寒,抿着嘴笑。   风暮寒突然狠狠瞪了她一眼,“你等着此战结束后,为夫怎么跟你算帐!”   叶芷蔚委屈的看向叶淮安,撒娇似的唤了声:“父亲,你看他……”   这种相见的场面让叶淮安着实尴尬,他轻咳几声,道:“王爷一路辛苦,快些进帐去休息吧。”   风暮寒颔首,低声说了句:“有劳父亲了。”话音刚落,忽地抓住叶芷蔚,一把将她扛在肩上,转身往大帐那边去了。   叶芷蔚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瞬间只觉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然被风暮寒像个物件似的扛走了。   叶淮安愣在原地,看着他的女儿不断踢动双脚抗议着,被风暮寒就这么扛进了帐篷,不由得摇头苦笑。   没想到在外人看来无情桀骜的摄政王,竟还是个重情重意的。   “快放我下来!”叶芷蔚不满的扭着身子,想要挣脱开他的缚束。来团节划。   好歹她也是这里的主帅,这么被人扛着,她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现在想着要面子了?”风暮寒冷冷道,“你竟敢背着为夫到这里来,别以为打着皇上的旗号为夫就会原谅你。”   叶芷蔚被他丢在帐内的榻上,“哎呦”一声捂着屁股,“你轻着点,我这些天屁股都快被马车颠成八瓣了。”   风暮寒蹙着眉头,看着她苦着的小脸,心里有些不忍,可是面上却只能摆出一副生冷的模样,这一次要是不吓住她,下次指不定她还能做出什么事来。   “这一路上有褚千户做向导,我们行进速度很快,而且有父亲在,安全方面一点问题也没有,就是天气冷了些,我们带的粮食也很充足,所以……所以你就别生气了。”叶芷蔚狗腿似的贴上去,“我承认我不应该瞒着你,可是我怕你若是先知道了,就会在战场上分心。”   风暮寒板着脸,“川明也被你收卖了?”这么大的事,暗卫竟然没有提前传来消息,想必是被川明那边封锁了消息。   “你别怪川明,是我不让他把消息传出来的。”叶芷蔚连忙替川明开罪,“要怪你就怪我好了,你说吧,是打军棍还是挂辕门,我都认了。”叶芷蔚索性拿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来,眼一闭,脖子一亮。   风暮寒看着她那小模样,终是被气乐了。   “你什么时候能让为夫省些心。”他伸出手指弹中了她的脑门。   “反正我人都来了,你就不要生气了。”叶芷蔚笑嘻嘻的,“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把我挂在辕门上。”   风暮寒叹了口气,他对军令向来执法如山,可唯独到了这只小狐狸这儿,却是打不得,罚不得。   “为夫早晚得让你活活气死。”风暮寒狠狠瞪着她。   叶芷蔚讨好的将脸凑过去,“我不管,这一世不论你去了哪里,我都会跟着,就算再有一世,我也一定会缠着你。”   风暮寒的左手突然紧握了起来,“若是来生为夫不再记得你了……你又当如何?”自从出云公主死后,他左掌中的诅咒之印便消失了,虽然过好今生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就算那是遥远的来生,他也不想让她难过。   听到他这样说,叶芷蔚的心底不由得一软,面上却笑得爽快,“不管多少次,我都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自大!”风暮寒训斥道,唇角却上向挑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第538章 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因为营地里有了叶淮安的关系,所以风暮寒放心的卸了战甲。   看着他慵懒的歪在榻上,叶芷蔚猜到这大概是他到了这边后,第一次可以如此放松的休息。   她让小莲备了热水,趁着风暮寒去沐浴时。她让外面的士卒送来了热汤跟饭菜。   风暮寒刚换了干净的袍子出来,便看见他的小狐狸坐在桌子后面笑嘻嘻的向他招手。来团央血。   “怎么这么高兴?”他的长发湿漉漉的搭在肩后,叶芷蔚拿了干布过来帮他绞头发。   “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叶芷蔚轻笑。   风暮寒看着眼前的饭菜,行军打仗很难会吃到新鲜的蔬菜,特别是在北边,除了肉食还是肉食,有时能吃到米就算是不错了。   可是眼前的菜式未免也过于丰盛了。   “你真不记得了?”叶芷蔚从身后搂住他的肩膀。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听着他的心跳声,“今天是你生辰。”   风暮寒愣了愣,不知怎么就想起去年的时候,也是她为他过的生辰。   风暮寒无声轻笑,反手握住他的胳膊,“过来陪为夫一起吃。”   两人相对而坐,虽然没有酒水,但风暮寒显然胃口不错,又添了一碗饭。就连叶芷蔚也跟着他多吃了半碗。   外面时不时响起号角声,这些日子叶芷蔚也逐渐习惯了营地生活,知道这些号角声都代表着什么。   有时是巡逻的队伍归来,有时是换岗的号令,反正在营地里,不管什么事都有号角为令,只是这一声声号角着实吵人,有时半夜正在睡梦中,也会突然被吵醒。   吃完了饭叶芷蔚让小莲将桌子撤了下去,转头却见风暮寒靠在榻上已经闭了眼睛,就算外面号角声吹得震天响,他的眉头也没有动一下,显得这些日子他是累极了。   叶芷蔚扯过一方厚毯,轻轻盖在他身上。   正准备抽身离开。忽地手腕被他捉住了,“你要去哪?”   叶芷蔚低头去看,见他仍闭着眼睛,因为脱了战甲,所以他的气势显得没有刚才在外面那般强硬。   “我好歹也是这里的主帅,我得出去看看……”还未等她说完,风暮寒手腕一带,直接将她拽进了怀里。   “有父亲在外面,你就放心吧。”他将脑袋抵在她的怀里,“陪为夫小睡一会,不准擅自离开。”   叶芷蔚低头看着怀里的他,无奈苦笑,只得让小莲代她去知会声叶淮安。营里有什么事情暂时全都让他们寻他去了。   其实就算她不说。那些人也不会在这时候打扰到她。   都知道摄政王带人入营休息,谁会不长眼的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找没趣,所以一直到他们睡醒,也没有人进来打扰。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风暮寒起身重新穿好战甲,可能是因为刚才休息得好的缘故,叶芷蔚见他凤眸熠熠生辉。   “为夫去趟中军大帐。”风暮寒系好战袍,出了帐篷。   叶芷蔚刚刚坐起来准备唤小莲更衣,她也准备出去看一看,忽见风暮寒返身探进帐来,食指点指着她,“你给为夫老的实待在这里,不准出去!”   小莲捂着嘴偷笑,看着叶芷蔚目瞪口呆的坐在床上。   “这……这可是我的地盘!”风暮寒离开后,叶芷蔚嘴角抽抽着,果然是霸道的人到哪里都不失霸道的本性。   一个时辰后,有传令命来到帐外,禀道:“启禀宁逸郡主,我们要起营拔寨了。”   叶芷蔚愣了愣,“现在么?”   “是!”   “是谁的命令?”   “摄政王与叶公爷之命。”显然这是他们商议的结果。   营地里忙碌起来,叶芷蔚穿好了衣裳带着小莲出来,看着外面的士卒忙忙碌碌的收拾东西,装上马车。   她的帐篷自然有人替她收拾,她站在这里只会碍事,所以她便独自往中军大帐方向过去。   叶淮安正在跟褚天佑说话,显然这一次褚千户又要做他们的向导。   “王妃。”见她过来,褚天佑连忙招呼。   “我们这又是要去哪?”身为这里的主帅,却是最后一个才知道大军去向,这要传出去难免会成为笑柄。   不过褚天佑却仿佛对此浑然不觉,“我们要连夜赶往寒沙城。”   “丰虎台这边呢?”她记得康乐王还被扣押在城里,难道他们不去救他了么?   “摄政王另有打算。”褚天佑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叶芷蔚知道风暮寒不会无故有此举动,于是也不再问,见营地收拾的差不多了,便上了马车。   三万大军与风暮寒数千名精锐汇合在一处,悄然往寒沙城方向而去。   北风呼啸,虽然还没到落雪的季节,但是北方的夜晚已是刺骨的寒冷。   叶芷蔚坐在马车里,隐隐听到外面传来男子的呜咽之声,她不由好奇的挑了车帘向外望去。由于是夜里行军,所以队伍没有用火把照明,前面又有熟悉道路的褚天佑做指引,所以大军一路走的都很安稳。   “是什么声音?”叶芷蔚问。   一旁有护卫马车的军士,听见她问于是催马上前来,“回王妃,是洪成磊,洪大人。”   叶芷蔚愣了愣,“他现在何处?”   “那边的马车里。”军士不屑的伸手一指。   叶芷蔚这才发现,那声音来自旁边的一辆运送杂物的马车里。   随着天色渐渐明亮起来,她这才看清,洪成磊被捆成了棕子,嘴里被塞了块破布,卡在一堆杂物当中。   他身上昂贵的貂皮这时候显得乱糟糟的,因为没有戴帽子,所以耳朵冻的透红,他呜呜哭着,眼泪鼻涕全都混在一起,模样狼狈的简直让人认不出他就是原先那个颐气指使的洪副将。   “王爷打算如何发落他?”小莲好奇道,虽然说他的罪行在军中按律当斩,可是他好歹也是皇上亲派的副将,他的父亲还是朝廷要员。   “你觉得王爷会拿他怎样?”叶芷蔚最后瞥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洪成磊,放下了车帘。   “会打他军棍?”   叶芷蔚摇头,“我觉着没这么简单。”   风暮寒在军中向来执法如山,这一次他却没有先动洪成磊,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第539章 兵临寒沙城,诱反康乐王   寒沙城,康乐王府。   王府门前,如今已被叛军包围,城中陷入了戒严状态,大街上连个老百姓也见不到。北风吹过,城中尽显萧瑟之意。   不过与外面的紧张气氛相较起来,康乐王府里的叛军首领倒是显得轻松自在。   他背靠着椅子,将脚搭在对面的桌沿上,正悠闲的闭目养神。   在桌边放着一对双刀,刀柄上还垂着大红的璎珞穗子,再往这人的身上看,只见他穿着一件七彩的水田衣,花花绿绿各色齐全。   一名传令官急匆匆进了门,“首领!”   身穿水田衣的男子懒懒的睁开眼睛,“什么事?”   “北番来信。”   他扬了扬手,传令官忙走上前,将信交到他的手上。   “还有什么事?”一边看信,他一边问。   “……下面的几位副将想问问首领,要不要将康乐王世子杀了,丰虎城那边有一个人质已经够了。”传令兵问道。   “不急。我留着康乐王世子另有他用。”叛军首领摆了摆手,让传令兵下去了。   等屋里没了其他人,叛军首领将信展开,仔细看了一遍。   就在这时。里屋的屏风后响起细微的响动。   他抬起头来,只见从里屋门里走出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一双大大的眼睛,亮闪闪的,脸上显稚气未脱,但已显出几分英武之气。   “你为什么不杀我?”男孩子扬头看着对方。   叛军首领盯着他,“你认为我为何不杀你?”   男孩子上下打量着他,“我觉得……你是个好人,虽然他们都说你是叛军的首领。”   叛军首领咧嘴一笑,“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不过你既然这样说了,那我就做一回好人。”他向着男孩子招了招手,“康乐王世子好胆识,总算是没有丢了你父亲的脸面。”   康乐王世子靠过去。叛军首领从怀里掏出一物,在他眼前一晃。   康乐王世子眼睛不由得一亮。   虽然只是一晃之间,但他清楚的看到对方刚才掏出的那块玉佩上面雕刻着一只猛虎。   “……是摄政王……”他刚想开口。叛军首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门外传来叛军士兵的说话声。   “摄政王的军队已经到了城外!”   “快去通知首领!”   叛军首领低头看向康乐王世子,低声道:“你先回去,不准乱跑。”   康乐王世子向里屋走了几步,忽地停下身形,转过头来,“我叫风思远,你叫什么名字?”   叛军首领拿起桌上的双刀,插在背后的刀鞘内,回答的漫不经心,“我叫柳无言。”   寒沙城外,大营。   扎营已毕,叶芷蔚带着褚天佑在营里各处转悠。   褚天佑如今已经能熟练的使用轮椅,能跟得上正常人的步伐。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叶芷蔚看着聚在辕门外的一群人道。   褚天佑望了一眼。不屑道:“是洪副将,被摄政王绑在那里示众。”   叶芷蔚扬了扬秀眉,他们大营离寒沙城并不远,若是敌方来攻营,只怕第一个死的便是这绑在大门口的洪副将。   现在想来,这种惩罚可远远比打军棍,或是直接砍头要让人痛苦的多。   被绑在这里,还要每时每刻提心吊胆的,不知自己的小命何时就会完结,现在看来,这位洪大人的命也是够苦的。   抬头看向远处的寒沙城,隐约中,她看见城楼上人影晃动。   本来离的这么远,她看不真切对面的人,可是对面城楼上有一道鲜艳的的色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种天气,每个人的身上都穿得厚厚的,所以鲜有穿着艳色衣裳的人,再加之这是战场,士卒都是一身的皮甲,哪里会有人穿着大红大绿。   叶芷蔚眯起眼睛,仔细观瞧,只见对面城楼上那道艳丽的人影也正在往他们辕门这里看过来。   叶芷蔚的心里不禁一动。   那艳丽的衣裳,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寒沙城,城楼上。   柳无言抱着双肩看着对面营地辕门外绑着的人,面无表情道,“给丰虎台的人去封信,就说参知政事的儿子洪成磊被绑在这里示众,两军若是开战,定有所伤,让那边的人给拿个主意,省得日后我要落埋怨。”   下属听令,放出信鸽。   丰虎台那边接到密信时,已是当天晚上。   “五殿下,寒沙城叛军首领来信了。”有人将密信交到五皇子手上。   五皇子坐在轮椅上,拿过信件,拆开扫了一眼,冷哼一声:“你去传信给叛军首领,就说让他尽管放心大胆的开战,不过是一个参知政事的儿子而已,等本殿事成之后,让他做丞相便是。”   “是。”传信的退了下去。   “五殿下如此爱护下属,真让本王刮目相看。”对面传来康乐王的冷笑之声。   五皇子不屑一笑,“他们不过是些趋炎附势之徒,见跟着本殿有利可图,所以才会跟着我做事,只是要成大事者,必当心狠手辣,若是顾前瞻后,如何能够成事?”   康乐王冷笑不语,此刻他被绑缚在椅子上,身上的穴道尽被封住,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也挣脱不出来。   不然以他的脾气,他倒是很想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五皇子。   “自古以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想来康乐王也明白这个道理。”五皇子转动着轮椅,在康乐王面前缓缓经过,“如今你一万大军被扣押此地,他们的生死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而且寒沙城那边,你最好还是多替你的儿子想一想,他今年应该有六、七岁了吧……”说到这里,五皇子故作叹息道,“真是可惜……你做为父亲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因你而死吧?”   康乐王额角青筋跳起老高,喝骂道:“你这个畜生!本王就算是死了也不会跟你同流合污!”   五皇子冷笑道:“我劝康乐王您还是冷静些的好,别以为风暮寒来了就能将你救回去,他是个人,不是神,与其为救你跟你的儿子,让他劳心费神,想必他更在意的是如何夺回寒沙城,只要有军功在,他回去了也好向皇帝交待。”扔讽池巴。   康乐王死死瞪着五皇子,“本王才不会轻信你这胡言乱语!”   五皇子转动轮椅,慢慢退到门外去,“信与不信,相信很快你就能知晓答案,风暮寒的大军已然撤了,现在正在寒沙城外,你觉得他想做什么?救你?还是救你儿子?”他转过身来无声冷笑,“他是想攻城,逼我下手杀你!”   康乐王紧抿双唇,看着五皇子离了房间。   有士卒将房门重新锁上。   黑暗中,康乐王唯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就像一只愤怒的狮子,但却无处发泄他的怒火。     ☆、第540章 生病,中流箭?   叶芷蔚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醒过来。   头有点昏沉沉的,她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   自从随军北上以来,天气越来越冷,昨天晚上又下起了冰雨。早上起来她感觉连被子都带着湿气,就算盖在身上也不觉着暖和。   这时小莲从外面进来,一瘸一拐的。   “这是怎么了?”叶芷蔚惊讶的看着她。   小莲苦着脸,“外面地上结了冰,奴婢早上出门时没留意,结果跌了一交。”正说着,她忽然看见叶芷蔚脸色不佳,不由道:“王妃可是觉得不舒服?”   “有些头痛。”叶芷蔚道。   “一会奴婢去取些热汤来。”小莲急道,“要不要去知会声王爷?”   “不用了。”昨晚风暮寒跟叶淮安他们在中军大帐议事,已经一夜了,“你去嘱咐厨房要他们多熬些姜汤,菜里放些辣椒驱寒,让昨晚夜值的士卒都喝些。”   突然变天,想必会有不少士卒生病,晚上就连帐篷里都这么冷,更何况是在外面夜值巡逻的将士了。   小莲应声去了。   喝了一大碗姜汤后。叶芷蔚才觉得身子暖和起来,不过这与平时的温暖不同,她只觉脸颊两侧就像烧红的小火炉。   小莲见了大惊失色,“王妃。您这是染了风寒,奴婢这就去请军医!”   “回来!”叶芷蔚叫住了小莲,“没什么大事,我睡一觉就好了。”如果去找军医,很快她生病的消息就会传到风暮寒那边,她不想再让他分心。   小莲极为不安,但却拗不过叶芷蔚的脾气,只得又找来一床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叶芷蔚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头痛欲裂,嗓子里就像烧起一团火。   隐约中,她感觉到有人在摸她的额头,微凉的大手落在她的皮肤上面。感觉非常舒服。   她下意识的往那只手的方向凑了凑。   “药好了。”小莲的声音响了起来。   “端过来吧。”叶淮安道,并伸手接过药碗。   叶芷蔚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   “父亲……”她刚想开口,嗓子里就冲出一阵激咳。   叶淮安蹙着眉头。欠身过去将她扶起来,轻轻拍打她的后背,“都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生病了不知道去叫军医么,你以前都是怎么劝为父的,怎么到你这里全都当成了耳旁风……”   叶芷蔚坐在那里,眼前一阵阵发晕,再听着父亲的“唠叨”,她的头就像是要炸开一般。   “父亲……求求您饶了我吧……”她是真的没劲跟他反驳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别再说我了……”   看着女儿刚刚咳完,泪眼朦胧的模样,叶淮安的心又软了。“为父还不是替你着急!”他将药碗送到叶芷蔚嘴边,“怕为父唠叨,就全都喝了。”   叶芷蔚看了看眼前那碗黑漆漆的药碗,她估计这时候她要是敢说出半个不字,叶淮安绝对会生气。   她虽然从没有见过叶淮安生气,不过浅意识里,她还是对自己的这位父亲产生了敬畏的情绪,所以她只得老实的张嘴喝了。   汤药又苦又涩,喝进去后她险些吐出来。   “好苦……”她委屈的皱着脸。   叶淮安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良药苦口,你以前不也是这么哄为父的么?”   叶芷蔚瘪了嘴,撒娇的把头靠在父亲的肩膀上。   叶淮安的身上穿着战甲,冰冷的触感让她觉得非常舒服。   “对了,暮寒呢?”她不让小莲去寻军医,就是怕这家伙也来跟她唠叨。   “他带兵出阵了。”叶淮安道,“不然你以为自己就这么轻松的就能糊弄过去?”   叶芷蔚顾不上头晕,坐直身子惊道:“开始攻打寒沙城了?”   叶淮安点了点头。   叶芷蔚呆坐在那,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就算他们有三万大军,可是寒沙城绝对不是一朝就能攻陷的。   叶淮安又细细叮嘱了小莲一番,还没等说完话外面就有军士来寻他。   叶芷蔚知道父亲如今掌管军中事务,必是非常繁忙,所以也不留他。   叶淮安走后她躺下来休息,刚要睡过去忽听门口传来小莲低低的说话声:“王妃睡了,蔡先生有什么事?”   叶芷蔚强睁开眼睛,“蔡先生么?让他进来吧。”   蔡先生做为风暮寒的心腹,平时极少到她这里来,现在他突然到访,定有要事。   蔡先生进了帐篷却只是站在那里,似乎不想多加停留,“王爷要在下带句话给您……”蔡先生压低声音道,“今日一战,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王妃千万要保持冷静。”说完他向叶芷蔚施了一礼,急匆匆出去了。   小莲奇道:“蔡先生这是怎么了,说出话来奇奇怪怪的。”   叶芷蔚蹙眉不语,小莲也不敢再多嘴,服侍着她重新睡下。   这一次,叶芷蔚一直睡到天色将晚,营外鸣金之声大作。   小莲道:“王爷也该回来了,王妃要不要起来梳洗?”因为叶芷蔚不想让风暮寒知道自己生病了,可是她现在躺在床上这副模样,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的。扔岁助扛。   叶芷蔚坐起身点了点头。   小莲出去打水,准备回来服侍她洗脸。   可是叶芷蔚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小莲回来,营外隐约传来嘈杂的叫喊声,似乎有谁在高声叫着军医。   叶芷蔚慢慢下了床,身上还有些发热,所以她随手扯了厚氅披在身上,走到帐门外张望着。   只见辕门口急急跑来一队人马,他们中间有四名军士抬着一副担架,上面躺着一人,浑身是血……   叶芷蔚定定的看着,只觉浑身的血都凉了。   虽然只是一瞥间,但那人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了,除了风暮寒,谁也不可能披着大红衬里的战袍。   “王妃!”小莲这时从远处跑来,看到她站在这里急道:“您快些回去吧,要是再吹了冷风可就遭了。”   叶芷蔚回过神来,脑子里像是炸开似的疼。   “那是怎么回事?”她指着远处那帮人,进了中军大帐。   小莲咬了咬嘴唇,“奴婢也不清楚,听那些军士说,王爷中了流箭。”      ☆、第541章 吓煞为夫,暗夜奔袭   回到帐中,叶芷蔚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想起白天时,蔡先生过来说的那句看似莫名其妙的话来了。   小莲服侍着她梳洗已毕,这时外面有人通传,“摄政王有请王妃到中军大帐。”   叶芷蔚穿了衣裳准备出门。外面的军士却道:“王爷说了,只见王妃一人。”   叶芷蔚回头看了看小莲,只得一个人去了。   大帐外,聚满了人,他们见到叶芷蔚过来纷纷让开路。   叶芷蔚来到帐门口,叶淮安正站在这里,蹙眉看着她。   叶芷蔚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向着叶淮安点了点头。   帐内,充斥着浓厚的血腥之气。   她转过一道挡风的帐幔,进到内间,只见军医站在那里,见到她进来,连忙施礼。   叶芷蔚淡淡道:“免礼,王爷怎么样了。”扔岁呆扛。   军医看了眼身后的床榻,叶芷蔚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风暮寒斜靠在床上。凤眸微眯,正在看她。   他身上的战甲已经除去,锦袍的前襟上面尽是鲜血。   叶芷蔚冷静的走过去,她清楚的从风暮寒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苍白的好像一张薄纸……   还没等走到床边,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薇儿!”   她最后听到的,是风暮寒低低的惊呼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闻到薄荷的淡淡香气。   “王妃醒了。”军医向后退开一步,风暮寒俯身正望着她,身上还穿着那件染血的锦袍。   叶芷蔚仔细看了一眼他的胸口,那里虽然尽是血迹,可是却没有外伤,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脸不去看他。   军医站在那里异常尴尬,要知道以风暮寒的身份,何曾有人敢当面甩脸色给他看。   这种事让他撞见了,真是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能眼睛盯着脚面,把自己当空气。   “真的生气了?”风暮寒无奈道。“我不是已经让蔡先生知会你了么?”   叶芷蔚把脸转向一侧,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怎么敢生气,只是觉得自己又给你添了麻烦。”   风暮寒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无声叹息。   刚才她突然晕倒,把他吓的够呛,因为他曾答应过她,以后不管做何事都不会瞒着她,所以差了蔡先生提前暗示过她,谁知她在这时候染了风寒,还没等他解释清楚,她倒先晕了。   “为夫一会便要离开,你这几日都要守在这里。除了军医外,其他人都不得入内。”   风暮寒说着脱去了外面染血的锦袍,换上了一身黑色衣袍。   叶芷蔚知道这时候不是耍小脾气的时候,于是道:“你要去几日?”   “大概十几日。”风暮寒道,“我已吩咐下去,外面有会人守着大帐,如果有人敢闯,他们可以先斩后奏。”   “那寒沙城这边……”   “这几日都会挂起免战牌。”风暮寒很快换好衣裳,头上没有戴冠,而是用一黑色布条将长发束在身后,“事情紧急,为夫现在就要走。”   叶芷蔚点了点头,“万事小心。”   风暮寒伸手摩挲着她的面颊,“你好好躺着,一会让军医再给你开一剂药来喝。”   叶芷蔚知他觉得自己这时候生病他却要离开,有些不安,于是伸手从头上抽出一支发簪,别在他的领口。   “记得回来时要把它还给我,不然饶不了你!”她小声道。   风暮寒紧抿的薄唇向上扬起,露出微笑。   夜色中,数道黑影离开大营,向着丰虎台方向而去。   丰虎台,守备府。   有人将密信交到丰虎台守备手上。   “去把信送到五殿下那吧。”守备道,“看来这次威武将军损失惨重啊。”   他的几个下属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说是在攻城的时候中了流箭。”有人道。   “他哪里知道我们叛军首领的厉害,就连北番四皇子都对他格外重用。”   “我听说北番四皇子贺木景然前阵遇刺,也是被这位叛军首领救下的,不过这位贺木景然殿下受伤之后好像失去了记忆,性格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众人正在屋里说着话,突然,窗外传来一声闷哼。   守备警惕的抬起头来,“什么声音?”   话音未落,门外也响起同样的声音。   房门被人推开了,幽暗的夜色中,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门口,走廊的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守备府里的侍卫。   “什么人!”屋里的副官们站起身,伸手去摸腰间的佩剑。   站在门口那人一动不动,就在屋里众人全都抽出剑来时,自窗外“咻咻”射进一阵箭雨。   丰虎台守备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只片刻功夫,他的手下便尽数被射杀殆尽。   “你……你不要过来!”丰虎台守备一边向后退去,一边伸手慌乱的去摸自己的腰间。   可是他忘记了,平时他在这屋里是不带剑的。   他见门口那人没动,猛地扑向墙边,在那里挂着一把镇宅用的宝剑。   他的手才刚刚碰到剑鞘,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他能感觉到,微凉的剑刃穿透了他的皮肤,紧贴着他的内脏,从他的胸口穿了出来。   “咳!”他从嘴里吐出一大口血来。   “康乐王在何处?”身后传来幽幽的男声,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   “你……你是……”丰虎台太守面部抽搐着,扭过头来,死死盯着身后的男人。   对方手里的长剑已然贯穿了他的身体。   “威武……将军?”丰虎台守备浑身颤抖着,血顺着他的胸口流淌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裳。   风暮寒漠然的抽回长剑,丰虎台守备身子一个踉跄,紧贴着墙壁瘫软下来,最后无力的靠坐在了地上。   “我再问你一次,康乐王在何处?”风暮寒抬起长剑剑身,状似无意的直指着对方。   “威武将军……下……下官是被迫的呀!”丰虎台守备的身体不断痉挛着,他匍匐着试图爬到风暮寒的脚下,“求求您……将军大人,下官什么都说,只要您放过下官……”   “五皇子还在此处?”风暮寒冷漠的垂下眼睛,看着爬到他脚下的丰虎台守备。   “是……咳咳……他刚才去了大牢……康乐王就在那……”   风暮寒忽地一扬手,手上剑刃化做一道白光,直插进了丰虎台守备的后心……   “去地牢!”风暮寒果断收了长剑,带着院外数十名暗卫施展轻功,袭向地牢。   ☆、第542章 营救康乐王,五皇子梦碎   丰虎台守备府,地牢内。   两名身强力壮的男子抬着五皇子的轮椅下到地牢深处。   铁钥匙串在幽暗中哗啦哗啦的响着,打开了前面的一道铁门。   “康乐王想好了没有?你已经想了好些日子了,想必现在心里应该早就有了答案。”牢门缓缓打开,五皇子看着牢房内的康乐王。微微冷笑。   “你究竟想怎样?”康乐王紧紧盯着五皇子,“你想要本王为你起兵谋反?”   “非也!”五皇子不屑一笑,“那皇位本就是属于我的,你只不过是顺天而为,何来谋反之说?再说我身后得北番支持,大事何愁不成?与其让你死守着这块不毛之地,难道你就不想回到京城?”   康乐王沉默不语。   他之所以会被先帝安排在此处,正是因为朝中人顾忌他的势力跟本事,而且前几年已宫里已传来消息,说是要他将自己的儿子送进宫中,为质子。   不过……纵然心中不平,他也没有想过谋反。   非是他不敢,而是他自认眼前这位五皇子绝非帝王之相。   此人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当得九五之尊的气度,跟着这样的人,最后只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五皇子正在等着康乐王的回答。忽听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一声惨叫。   “不……不要杀我……”   五皇子身边的侍卫立即抽出腰刀,提高戒备。   楼梯上滚下一个看守大牢的狱卒,他连滚带爬的从楼梯上跌下来,向五皇子身边靠过来。“五殿下救命啊!”   五皇子低头看着那个匍匐过来的狱卒,眼底带着厌恶之色,“滚开,莫要脏了本皇子的衣裳。”他随手一挥,身边的侍卫上前,一脚将那狱卒踢开。   狱卒被踢成了仰面朝天的姿势。   “别……别过来……”他发出的惊恐的叫喊,不断向后挪动着,仿佛那楼梯上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木质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五皇子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   五皇子将轮椅向后退了退,示意身边侍卫上前。   几名侍卫同时持刀上前,喝道:“什么人!”   他们话音刚落,忽见楼梯上人影一动,竟纵身向下扑来。   侍卫们的身体被弹飞出去,纷纷撞上身后的牢门才停了下来。   有几人甚至将牢门撞破。身体无力的卡在破碎的木板中间,好像镶嵌其中似的。   “五殿下别来无恙。”幽幽的男声响了起来,那人在五皇子的面前站定。   五皇子眸光猛地一缩。“不……不可能……”他悄悄伸手向他的轮椅,打算退后一些。   对面那人却突然亮出手里的长剑,冰冷的剑刃从五皇子的面颊侧边掠过,将他鬓角的发丝削断数根。   “风暮寒……”五皇子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看来五殿下还认得出本王。”风暮寒不屑道。   “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五皇子咆哮着,“你为何处处与我做对!”   “五殿下不觉得现在说这个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么?”风暮寒用剑逼住他,身后的楼梯上这时又下来数名身穿黑色紧身衣的蒙面人,他们手持利刃,行动迅速,在刚才被风暮寒击退的那些侍卫身上又补了数刀。   五皇子看着他的人瞬间都被斩杀殆尽,气的浑身乱抖。   有人进到牢房内,将康乐王身上的绳子解开,把他背出牢门。   康乐王在离去之前看了一眼五皇子。突然道:“请恕本王多句嘴……此人,留不得。”   五皇子险些气歪了鼻子,“就算现在我落在他手里,他也奈何不得我!”他朗声道,挑衅似的看着风暮寒。   “五殿下还真是自信。”风暮寒垂眸回望着他,雪亮的剑刃倒映出他妖冷的容颜,狭长的凤眸深处,隐隐闪烁着星辰光华。   “难道不是么?莫非你不想将我押解回京向新皇交差?”只要他这条命还在,太傅就会想办法让人将他救出去,他坚信这一点。   这时,暗卫们已经撤了出去。   牢房内,只剩下了风暮寒跟五皇子。   风暮寒沉默着,牢房内气氛压抑,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就在五皇子以为风暮寒会一直的沉默下去时,他却突然开口道:“很遗憾……五殿下猜错了。”扔岁冬血。   五皇子来不及反应,忽觉胸前一凉。   他低下头去,只见风暮寒手中的长剑自他的胸口处插了进去。   “你……”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他伸手反握住对方的剑刃。   锋利的剑刃将他的手割得鲜血淋漓,尖锐的痛楚将他拉回现实。   不!这怎么可能……他是要做皇帝的真龙天子!   他的身后已经有了北番相助……而且太傅还告诉过他关于龙脉的事,只要他们找到打开龙脉的钥匙,他就可以拥兵自立称帝……   一切都像是梦境般,被眼前的利剑击得粉碎。   “你怎么敢……”五皇子伸手想要去抓风暮寒持剑的手。   风暮寒却反手抽回了长剑,眸光倒映着鲜血,泛起殷虹之色,薄唇更添阴冷无情,“本王有何不敢,你只不过是一个废人,太傅所操纵的傀儡而已,你的梦也该醒了。”   五皇子瘫倒在轮椅上,在他最后的视线里,见到风暮寒自袖中丢出几枚红色的圆球,落到牢房内便剧烈的燃烧起来。   熊熊烈火燃起,热浪滚滚而来……   烧着了他的裤角,蔓延到他的身上。   丰虎台守备府,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康乐王突然现身,被扣押于丰虎台的一万精兵与叛军展开鏖战,只用了半天功夫,就将丰虎台收服于掌握之中。   等到风暮寒回到寒沙城大营内时,已是十日之后。   “王妃!王爷回来了!”小莲兴奋的跑来通报。   叶芷蔚这些日子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为了迷惑敌人,她足足在帐中憋屈了十日,连门都不敢出,现在想想,她觉得自己竟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虽然一方面她是在帮风暮寒打掩护,可是从另一方面来看,风暮寒何尝不是利用这一点将她牢牢的看住,防止她在他不在的时候,做出冒险的事情来。   “王妃,崔先生当初给王爷配的药丸还有么?”小莲突然压低声音道。   “什么?什么药丸?”叶芷蔚似有不解。   “……王妃还是有些准备的好。”小莲急道,“刚才奴婢见到王爷了,可是他的神色却有些异样,那模样吓人的紧。”   叶芷蔚猛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风暮寒的狂癫之症……     ☆、第543章 平乱回京,宫中大乱   “王爷现在何处?”叶芷蔚问。   “奴婢刚才见他们送王爷进了王妃的帐篷。”   叶芷蔚缓缓坐下,“知道了。”   见她反而不急了,小莲不由诧异道:“王妃不过去看看么?”   “他若是需要,自会找人来寻我。”叶芷蔚淡淡道。   她知道,他定是不想让她见到自己的狼狈模样。所以才先回了帐篷,想来应该是收拾一番才会差人来寻她。   过了一会,外面果然来了传令兵:“王妃……王爷有请。”   叶芷蔚从容起身。   帐篷外面聚着不少副将,门口立着守卫,见叶芷蔚过来低声道:“王妃请稍等,将军在里面跟叶公爷和康乐王说话呢。”   叶芷蔚知道丰风暮寒这次去丰虎台是为了将康乐王救回来,可是眼下康乐王世子还在寒沙城的敌军手里,也不知他们准备要用什么法子去应对。   她站在门口,看着帐门口军士出出进进,外面的副将全都安安静静的站着,谁也不说话,气氛有些紧张。   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帐帘挑起,康乐王走了出来,见到叶芷蔚时微微一愣。   叶芷蔚大大方方的向他见礼。   康乐王拱了拱手,没头没尾的说了句。“王妃一会若有需要,尽管喊一声,守卫都在外面。”扔岁吗才。   有军士出来,请了叶芷蔚进帐。   叶芷蔚弯腰进去。只见叶淮安跟蔡先生等人站在那里,正要出去,风暮寒靠在床榻上,神色略显倦怠,眼底隐隐泛着血色,看着有些骇人。   显然回来后他已经换过了衣裳,披着件寻常的素袍,见她进来向叶淮安等人道:“后面的事就麻烦诸位了。”   蔡先生连连颔首,施礼后先退了出去。   叶淮安走到叶芷蔚身边,似乎有话想说。   叶芷蔚突然明白了刚才在外面时康乐王对她说的那番话的含义。   “父亲放心吧,不会有事。”她微笑道。   叶淮安又转头看了一眼风暮寒,这才离开大帐。   帐里没有了外人,风暮寒的身子松懈下来,眼中的血色也淡了些。他向她伸出手来,手心里放着她的簪子。   “还你。”风暮寒淡淡道。   叶芷蔚突然疾步走过去,却是没有去接他手里的簪子。直接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笨蛋!”她在他耳边低声骂了句。   她能感觉到风暮寒在笑,身子微微发颤。   “非要每次把自己弄的半死不活才甘心么!”她将下颌抵在他的头顶,不允许他抬头看向自己。   她不想让他见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不会有下次了……”风暮寒伸手挽住她的手,“为夫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叶芷蔚愣了愣,他是什么意思?他再也不用带兵出征了么?   “怎么?薇儿可是不信?”   叶芷蔚松开他,见他唇角逸出微笑,不是那种冰冷的、桀骜的笑,而是极轻极轻,淡淡的,就像三月的烟雨。   叶芷蔚轻叹一声,“只要是你说的,我便信!”   想起前世时。他曾数次问自己,“你可信我?”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为何在那时没有痛痛快快的给他一个答复。   她忽地觉出风暮寒身子一沉,待她再低头看时,却发现他的呼吸已然平缓,竟是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风暮寒果然都没有再带兵出阵,不光如此,就连战甲也没有再碰过。   营里之事尽数交由叶淮安与康乐王。   这一夜,忽见寒沙城中火起,城中竟有人私开城门。   康乐王带大军杀入城中,一夜之间,便将寒沙城收复。   康乐王世子也平安无事,只是他对自己在城中被俘后的事闭口不提。   风暮寒等人在寒沙城中休养了半个月,这一日接到京城飞鸽传书:称太皇太后病重。   风暮寒便带了叶芷蔚起兵回京。   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叶芷蔚不禁有些奇怪,为何风暮寒竟一点也不着急。   按说太皇太后若是真的不行了,朝中定会大乱,可是他却对此完全不上心,一路只管陪着她。   待大军回京,叶芷蔚看到城门上那道道白绫才知道,太皇太后已然在十天之前故去了。   风暮寒将叶芷蔚送回府后便直接进了宫。   叶淮安将兵权交回兵部后也没有回去,留在了摄政王府里。   京城各势力蠢蠢欲动,参知政事洪大人站在殿前,对众臣滔滔不绝。   “说什么二皇子为帝,那根本就是太皇太后使的障眼法,我这里已经寻到了证据……只有五皇子才是正统的皇室血脉……”   众臣大多低着头,有人惊讶,有人叹息。   有人反驳道,“当初先帝可是有遗诏的。”   “先帝也是被人蒙蔽。”洪大人朗声道,“不然为何这几日皇上闭门不出,还让锦衣卫将后宫封了?”   “那若要依洪大人之见?”   “只有五皇子才可继承大统!”洪大人慷慨激昂。   “难得洪大人如此忠君,只可惜你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男声。   洪大人只见面前的群臣全都变了脸色,他转过头去,只见摄政王风暮寒负手站在那里,身边还跟着数十名锦衣卫。   “什……什么?”洪大人没想到风暮寒竟会出现在这里,此前他接到北方密报,风暮寒身中流箭,已经不行了。   “洪大人不知道么?”风暮寒慢条斯理的踱步来到众人面前,“洪大人的儿子,此次北征的副官,因为在两军阵前当了逃兵,还散步谣言,被本王绑于辕门外,足足三天三夜呢。”   说着风暮寒向殿外一挥手,有人推进来一人。   那人蓬头垢面,疯疯癫癫,他扑倒在地上,抬头一眼便看见了参知政事洪大人。   “父亲!”那人大叫一声扑过去,“父亲救我,我不想死……”   洪大人这才发现,那人竟是他的儿子。   “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洪大人惊道。   “父亲!您快些助五皇子为帝吧,儿子再也不要去北边了,风暮寒他想要儿子的命啊,只要五皇子登基,您就能当丞相,快些把他杀了,儿子再也不要挨饿受冻了……”   洪成磊疯疯癫癫,可是他的一席话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原来,这位洪大人早就跟五皇子有勾结在先!   洪大人的面孔扭曲着,他清楚的看到摄政王眼中的寒意越发冰冷,他这时才明白,原来他的一切举动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第544章 退位诏书   风暮寒当晚没有回摄政王府。   叶芷蔚也不惊慌,安排好了晚膳,与凌钰和叶淮安用了,在她看来都是自家人,所以并没有故意强调什么规矩。   凌钰跟叶淮安都是爽快人。饭后在院里看着步履蹒跚的两个孩子跑来跑去,小院里笑声阵阵。   叶芷蔚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无声长叹:只怕像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第二天一早,她刚用过早饭,小莲进来回话:“王爷回来了。”   叶芷蔚立即起身迎出去,刚刚下了台阶,迎面看见穿着盘龙锦袍的风暮寒进了院子。   一夜未见,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眼前的风暮寒好像比平日多了份威严,凤眸半敛,神采奕奕。   “宫里怎么样了?”叶芷蔚问道。   风暮寒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伸手捻起她鬓角的一缕碎发。   “……暮寒?”对于他的这种沉默,让她的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无事。”风暮寒幽幽开口道,“宫里一切都好。”他定定的望着她,仿佛要将她溺毙在他的眸子里。   叶芷蔚的心里不由得一动:定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川明出现在风暮寒身后。禀道:“王爷,他们都到了。”   叶芷蔚愣了愣,“谁?”他们都是指谁?   风暮寒含糊的应了声,不过却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头。“为夫先去趟书房,晌午过来陪你用饭。”   叶芷蔚笑了笑,“没事,你若是有事便先忙吧,我可以去陪母亲……”   “不。”不知为何,风暮寒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今天你只需陪为夫便是。”   风暮寒匆匆换了件衣裳,便随川明离了院子。   叶芷蔚料理府中事务,渐渐发现了些端倪。   府里的下人们今天行事说话格外小心翼翼,特别是前院的那些管事,一个个如临大敌,跟她回话时全都垂着眼睛,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就连平日经常在她跟前耍宝的几个小厮也全都老老实实的。扔序女亡。   主持完府里中馈叶芷蔚找来柳烟。道:“你去前院打听下,看看府里都来了些什么人,若是有人问起你。你便说是奉我之命询问晌午要不要留客人在府里用饭。”   柳烟领命去了,不多时跑回来,满脸惊惶之色。   “前院来的全都是朝中官员,看那袍子跟官服全都是三品大员。”   叶芷蔚听了也有些意外,“可有听说他们是为何而来?”   柳烟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奴婢听说皇上写了退位诏书。”   叶芷蔚惊得险些咬了舌头。   “他……他真的……”其实就算以前夏小沫屡次跟她提及自己想要放弃这皇位时,她多是一笑了之。   就算他不理国事,自然会有下面大臣帮忙代劳,这个位子可不是想求就能求得来的,没想到他竟真的能舍得下它。   不过转而又一想,夏小沫现在也算是迥然一身了,太皇太后故去了,夏老爷子在太后离世前半个月。也走了。   而他想要的,则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望着院里绚烂的秋阳,陷入了沉思。   突然间,她明白了一件事,以后的摄政王府,将不再是普通的摄政王府,如此多的群臣来访,必是与皇位继承之事有关。   现在宫里能够继承王位的,唯有去了封地的英王。   可是如果夏小沫只是简简单单的就写了退位诏书,这些大臣也不会如此紧张而频繁的来往于王府间。   她呆呆的坐在窗边,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晌午时分,小莲几次进来询问她何时用饭,她都没有听见。   等到她觉得肚子饿时,外面的残阳已然开始偏西。   风暮寒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院子,英挺的身影伫立在窗前,金色的夕阳在他的周身仿佛镀了一层金边。   他望着她,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不似往日那般冰冷。   “肚子饿不饿?”他开口问道。   叶芷蔚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光顾着想事情了……”   风暮寒进了屋,没有急着去换衣裳,而是先让下人摆了饭,拉着她的手将她按在桌前,“为夫也是忙了一天,本来答应陪你用中饭,结果却失了言。”   叶芷蔚笑了笑,“没关系,我知道你前面事情多。”   “薇儿。”风暮寒语气幽幽,轻轻唤她。   “何事?”叶芷蔚觉得他有些奇怪,明明说要陪自己吃饭,现在却反而坐在这里瞧着自己发呆。   “皇上写了退位诏书。”   “我知道。”叶芷蔚道,“你刚走的时候我不放心,让柳烟去打听了下消息。”   “皇上也留了继位诏书。”   “啊?”叶芷蔚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把位子留给英王了?”   风暮寒沉默了片刻,“他把那位子留给了为夫。”   筷子顺着叶芷蔚的手掌滑落下去。   叶芷蔚睁着对大大的眼睛,呆呆的盯着风暮寒,“给了谁?”   风暮寒无声轻笑,“薇儿,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将我们分开,为夫也不会再去战场,你只要好好的,每晚都陪在为夫身边,我们这一世相守到老,你说可好?”   叶芷蔚鼻子微微发酸,她没想到风暮寒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把龙椅,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为了它,不知有多少人之为丧命,为了它,不知染上了多少人的鲜血。   前一世,他们选择了退隐,却反被权执的暗流冲的烟消云散,所以这一世,他才如此拼命的想要改变他们的命运。   可是谁又能猜得到,驱使他之为去拼去夺的理由,只不过是为了能与她白发相守。   “你应下了?”叶芷蔚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虽说皇帝诏书已下,可风暮寒终归不是皇子皇孙,朝中大臣难免会有人动那歪歪心思,也许很快就有人想着要把英王拉出来,与之对立。   风暮寒不屑一笑,“你觉得为夫应如何做?”   小狐狸眨了眨眼睛,狡黠的笑了,以指尖沾着茶水,在桌案上写了一个“推”字。   风暮寒朗声长笑,“薇儿甚得为夫心意,今晚命你侍寝,不得有误!”   叶芷蔚听见他的如此大声,又羞又恼,伸出脚在桌子下面踢过去。   风暮寒却一把抓住她的脚踝,眸色深暗,戏谑道:“薇儿莫急,先陪为夫用了饭再说。”      ☆、第545章 再给为夫生个儿子?   转眼又是新年将至。   一年多来朝政仍是由风暮寒一手执掌,只是那位子却是一直空着。   夏小沫在宣了退位诏书后的第四天便悄然离宫,走时没有带走任何一件宫里的东西,一如他来时那样,悄然无声。   朝臣对此委实惊慌了一阵子。不过眼看得国事政务俱都井井有条,所以渐渐的,众臣的心也安定下来。   叶芷蔚放下面前的奏折,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窗外飘起了碎雪,屋内炭盆烧的正旺,她的心绪却已飞到了遥远的寒沙城。   在那里,夏小沫可以在康乐王的庇护下,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她按照现代温室的设计,画了副草图,让夏小沫带去了北边,想来不久之后,北方也能吃到新鲜的蔬菜跟水果。   对此康乐王非常重视,所以她并不担心夏小沫的安危。   “娘!”莫念穿着大红袄从门口探进头来,她跑的小脸红扑扑的,小莲紧跟在她身后。生怕她跌倒了。   叶芷蔚向小莲摆了摆手,“不用跟的这么紧,她心里有数。”   小莲在春天时已经与小六成了亲,不能再留在叶芷蔚身边贴身服侍。所以便做了莫念身边的管事妈妈。   小莲跑过来,趴在叶芷蔚的腿上,“爹爹呢?”她虽然年纪比凌暮妍小几个月,但是说话却早了许多,一张小嘴从醒来就唧唧喳喳的响个不停。   叶芷蔚转头看了看窗外的大雪,“应该快了吧。”快要过年了,宫里要处理的事务更加多起来。   “爹爹……烟花……”莫念兴奋的嚷。   叶芷蔚知道风暮寒私下答应她从宫里带烟花出来,没想到这丫头还真记在心里了。   莫念顺势爬上叶芷蔚的肩头,叶芷蔚的身子被她坠的一个趔趄。   小莲刚想上前阻拦,忽听门口传来风暮寒的声音:“你母亲身子弱,哪能经得起你这小东西,还不快些下来!”   莫念听到声音,从叶芷蔚的身上一跃而下,小手张开扑向门口的风暮寒。   风暮寒解开披风的带子。只用单手便将莫念抱了起来。   “凉!”莫念两手捂在风暮寒的脸上。   风暮寒淡淡一笑,抱着女儿来到叶芷蔚面前。看着那一桌子的奏章,微微蹙眉,“又批了一整日?”   叶芷蔚伸了个懒腰,“没办法,现在那些群臣都狡猾的很,全都在暗中盯着你的错处,我怎能放心。”   风暮寒在她对面坐下,随手捡起一本奏章来,扫了一眼,冷哼一声:“一个个全都想推卸责任,看来本王是要再清理出一些闲职了。”   莫念乖巧的坐在风暮寒的腿上,好奇的瞅着父亲手里的奏章。   叶芷蔚将她拿不定主意的几个折子给他看了,风暮寒扫了一眼。朱笔一挥,尽数都给驳了。   叶芷蔚偷笑,“你就不怕被人说成狼子野心?”   风暮寒刚才驳回的正是朝臣请求召英王回京的折子。   “怕甚?”风暮寒头也不抬,挥笔将其他几本折子也批了,“如今这个位子就算为夫不坐,也没人敢打它的主意。”   现在朝堂内外,几乎所有的武将全都偏向了风暮寒这边,那些只会动动笔杆子的文臣老朽只好不断上表,陈述皇室血脉的重要,并将先帝搬出来压他。   处理完了折子,风暮寒直接让川明进来将其取走,待明日发回朝中各部。   一家三口正在说话,门外忽地闪过一道黑影。   叶芷蔚立时住了口。   “何事?”风暮寒沉声道。   门外那道黑影跪伏于地,“朝中有人私通英王殿下。”   叶芷蔚知道门外那人是风暮寒的暗卫,她怕莫念打扰到风暮寒,于是想将她从风暮寒的身上抱下来。   谁成想风暮寒不但没有放开莫念,还顺手将她拉进了怀里。   “英王那边情形如何?”风暮寒将她揽在怀里,大手放肆的在莫念看不见的地方摩挲着。   “英王似乎不打算返京。”门外暗卫道,“据属下观察,英王殿下最近经常到庙里去听经、参禅,有时还会在庙里住上一阵。”   “知道了,只要他那边没有动作,只管继续盯着便是。”   “是。”门外的黑影悄然消失了。   叶芷蔚有些意外,“我以为他会回来。”   风暮寒大手自她的衣襟下面伸进去,狠狠捏了一下她的屁股,叶芷蔚吃痛,“哎呦”一声。   “你还盼着他回来不成?”风暮寒训斥道。   叶芷蔚委屈的瘪嘴,“我只是说说嘛……他如今可是唯一的正统皇子,我记得以前他可是非常想要得到这皇位的。”   “此一时彼一时。”风暮寒冷冷道,“他前世欠了你的,这一世,皇位与他无缘。”   “那你呢?”叶芷蔚突然望着他道,“我前世也欠了你的……”   “你没有欠任何人的。”风暮寒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中竟带着莫名的苍凉,“是为夫欠了你的,所以这一世便要疼你、宠你……”他深深凝视着眼前这个女子,纵然两世为人,他对她的感情从未减少一分。   “来人!”他突然哑着嗓子唤了声小莲,“把小姐抱出去。”   屋里气氛略有异常,小莲已为人妇,马上便觉察到了,上前将碍事的小丫头抱起来,出了屋子。   叶芷蔚眨巴着乌黑的眸子,她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你想做甚?”现在的摄政王府不比以前,院里尽是下人。   “再给为夫生个儿子?”风暮寒倾身吻在她的耳后,沿脖颈向下滑落而下,留下一串桃色的印记。   “时候还早,会有人进来……”叶芷蔚支吾着。   “你且安心,没人敢进来。”风暮寒勾着她的腰身,不待退回寝室便解开了她的衣裳。   叶芷蔚不禁心中大囧,“还没净身呢。”她不好意思的小声提醒道。扔序来才。   “一会完事再洗,为夫又不嫌弃。”风暮寒今日好像格外不耐,连衣裳都未除尽,就直接将她压倒在桌案旁的垫子上面……   屋外,廊下站着的下人听见屋里的响动,全都退到了院子里。   小莲抱着莫念正要出院门,忽见莫念挥舞着小手嚷着,“看,弟弟!”   小莲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什么孩子的身影,只当莫念信口胡说,哄着她往凌钰院子里去寻凌暮妍玩耍去了。      ☆、第546章 凤辇,改朝换代   大年初一早上,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的拜年,风暮寒一早却被群臣堵在书房里。   叶芷蔚原本打算带着莫念跟他一同回镇国公府去,可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见他得出空来,只得让川明给风暮寒留了话。她自己带着小莲跟柳烟,抱着莫念上了马车。   她没有直接回镇国公府去,而是转路去了码头。   每年过年时,都是码头上活计最少的时候,那些人没了生计难免要饿肚子,所以叶芷蔚在这里设了粥棚,让那些人也好能吃上顿饱饭。   陈护院见摄政王府的马车过来,连忙带了人前来迎接,粥棚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有些码头工早就与叶芷蔚相熟了,只是碍于叶芷蔚现在的身份,他们没敢支声。   谁成想叶芷蔚却在走过他们身边时,转头向他们露出微笑。   渐渐的那些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招呼:“给王妃请安。”   “见过王妃……”   有些不认识叶芷蔚的悄悄向身边的人打听,“这是谁啊?看这仪仗不像是普通人家的。”   “你不知道?这位是摄政王妃啊,当初在摄政王还是南王世子的时候。就娶了她,没想到一转眼,人家竟已经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了呢。”   “王妃宅心仁厚,也难怪摄政王这么宠她……”   “这么说摄政王一直没有娶侧室?”   “你才知道?”   叶芷蔚牵着莫念的小手。踩着雪地,走过人们身边。   莫念狭长的凤目忽闪着,小脑袋转来转去,看到她的人于是也纷纷见礼:“给风大小姐请安。”   莫念既不慌张,也不认生,那气势倒真让叶芷蔚有些刮目相看。   马车走了几处铺子,最后到了镇国公府。   金管事接了她们母子进来,说是镇国公跟叶公爷在书房叙话。   叶芷蔚带着莫念直接来到书房,刚刚走到书房门外,便听见里面传来镇国公不满的声音:“你这是想让咱们府里断子绝孙不成!”   叶芷蔚立时停下脚步,与莫念站在外面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叶淮安的声音平静不水,“父亲何出此言,如今二哥一家已搬至南边,我身边又有那丫头相陪。怎么会断子绝孙,父亲言重了。”   镇国公怒冲冲道:“你为何故意装醉。将上门提亲的那几家人赶走?”   “我如今这年纪,不想再娶续室了。”   “你才多大!”镇国公怒道。   “父亲莫要逼我。”叶淮安毫不退缩,“我如今心愿已了,只想守着蔚儿,看她的孩子长大,我若是再娶,续弦怎会好好待她们母子,一来二去,蔚儿伤心不说,又要与我这个父亲生分了。”   “蔚儿再好她也只是个丫头!”镇国公不满道,“你还能指望着她养你老不成?”   “我就是要养父亲的老。”书房门口传来叶芷蔚清脆的回答。   镇国公一愣,抬头往门口看去,只见叶芷蔚牵着莫念的小手走进来。   “外祖父!”莫念挣脱开叶芷蔚的手扑到叶淮安怀里。   叶淮安弯下腰。轻松的将莫念举起来。   叶芷蔚走到镇国公面前,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不光我会照应着父亲,等莫念长大了,她也会孝顺着她的外祖父。”   镇国公神色尴尬,但还是嘀咕了句:“她不过是个丫头,早晚都要嫁人。”   “嫁人又怎样,我与风暮寒的孩子,谁敢欺负了去!”   听她直接说出摄政王的名讳,镇国公吓了一跳,连连道:“慎言!”   就在这时,外面金管事跑来道:“王妃,宫里来人了,请您过去。”   叶芷蔚愣了愣,“可是王爷的吩咐?”   金管事摇头道:“是宫里的刘公公,还……还抬来了一驾凤辇,请您进宫去。”   凤辇?   叶淮安跟镇国公也全都傻了眼。   叶芷蔚叹了口气,该来的,总还是要来的,“先去看看吧。”   刘公公站在前院的雪地里,满脸带笑,远远看去就像他脸上开了朵花似的,“给王妃道喜啦。”   叶芷蔚看着刘公公身后放着的凤辇,半天没回过神来。   不是吧,真的是凤辇,皇后才能坐的东西,抬到这里来是怎么个事?   刘公公道,“摄政王正在宫里,请王妃过去。”   叶芷蔚蹙眉,“是王爷要你们抬这个东西来接我?”   刘公公陪着笑,“王爷也是被群臣闹的没有法子,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他们便寻了这么个法子,逼王爷继位。”   叶芷蔚面无表情,身后镇国公跟叶淮安听了,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凤辇……我不能坐。”叶芷蔚摇头断然拒绝。   刘公公的笑凝固在了脸上,“哎呦,王妃,您话是怎么说的……”   “我只是个后宅的女眷,王爷是否继位还要看他自己的意思,我不能先让他落人口实。”   群臣出主意让刘公公抬了凤辇来接她,只要入了宫,那她便相当于是默认了皇后的身份,风暮寒就再也没有拒绝继位的余地。   不过这事若是传出去,却是对她不利。   说的好听那是众望所归,说的不好听,那就是野心勃勃,夫君还没有称帝呢,他的正室就敢坐凤辇进宫,这样的女子日后怎可为后?   叶芷蔚心中冷笑,这帮朝臣也是够阴的,想来哪个皇帝都不可能只娶一位妻室,他们便想了这么个法子,让自己先坏了名声,日后他们便可正大光明的上折子,让风暮寒另立新后了。   刘公公显然没想这么多,听她这么一说忙道:“既然王妃担心,那咱家就先去让人知会声王爷。”   叶芷蔚与莫念等在镇国公府里,刘公公派了人回宫去。   一直等到天色将晚,宫里才来了人,不是几个人,而是一大帮宫女内侍,还跟着锦衣卫,川明也在其中。   见到叶芷蔚后,所有人稀里哗啦的跪一地,“见过皇后娘娘……”   叶芷蔚的心头不由得一跳。   川明低头道:“皇上派属下来接皇后娘娘进宫。”   看来风暮寒已经应了继位之事。   叶芷蔚转回头去看叶淮安,叶淮安脸上带着些惊讶,可是更多的却是宠溺的微笑。   “去吧。”他微笑道,“他会好好待你,你要珍惜眼前人。”   叶芷蔚带上莫念,又向镇国公施了礼,连声“祖父”也没有叫,直接上了凤辇。扔序帅巴。   镇国公站在那里,看着如众星捧月般的孙女,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也许真像他儿子说的那样,他以后完全可以指望着蔚儿这孩子,这朝代,已是他们的天下。   ☆、第547章 千秋万载,琴獟和鸣   凉爽的秋风吹拂过来,素日宁静的庄上此时却是热闹非凡。   叶芷蔚靠在躺椅上面,一手落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面。   “差不多有九个月了吧?”韩楚楚好奇道。   吴泷正与文天昊站在一旁说话,听到这话,他将目光落在叶芷蔚的肚子上。   叶芷蔚笑道。“什么时候你跟吴大人也能抱上孩子?”   韩楚楚脸色微红,嗔了句,将脸转开了。   南宫烟将她的孩子交给身边的奶娘,笑道:“都成婚了,还害羞个什么劲!”   叶芷蔚转回头望着吴泷笑道:“其实他们两个会成亲,才是最令我感到意外的事。”   “有何意外?”吴泷探身过来,顺手取手了叶芷蔚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叶芷蔚愣了愣,那是她的杯子。   “反正总觉得你们之间有些诡异。”南宫烟思忖道。   “可能是因为我们之间有些地方相似吧……”韩楚楚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吴泷手里端着的杯子上面。   他们喜欢了同一个人,此情无关风月。   众人正说着话,有丫鬟送上了新鲜的水果。   南宫捻起一颗葡萄道:“为何莫念没有跟你来庄上?”   叶芷蔚就算成了皇后,也不喜欢侍在宫里,所以自从她怀了孩子后,便时常到庄上来住,风暮寒政务繁忙,即使心里不情愿,也只得放她自由。   “莫念啊……蔡先生做了她的启蒙先生,她现在倒是比我这个当娘的还要忙。”   “这么早就启蒙了?”南宫烟一脸诧异,“太早了吧。”   “蔡先生说莫念天资聪慧,很多东西一教就会,反正她自己又喜欢学。就随她去吧。”   叶芷蔚话音刚落,忽见院门外进来一名侍卫,拱手道:“宫中来人,请娘娘速回宫中。”   叶芷蔚一愣。“有何急事?”   “北番的新任番王到京了,欲与圣上结盟,特来求亲。”   南宫烟转头问文天昊道:“你一惯在宫里办差。可有听过此事?”   文天昊点头道,“前几日听圣上说起过,只是朝中现在唯有莫念一位长公主,年纪又小,所以只能另想办法。”   叶芷蔚只得起身,无奈道:“既然皇上寻我,那我就先回了。”   南宫烟等人也起身道:“反正我们也在这里玩了几日,也该回去了。”   叶芷蔚带着随身的丫鬟乘车先回了皇宫。   “皇上现在何处?”叶芷蔚问前来迎接的刘公公道。   “正在宁香殿教大公主练剑呢。”   叶芷蔚略一点头,信步往宁香殿而去。   远远的,她就听见剑刃挥舞发出的啸鸣之音,上了台阶。只见风暮寒负手立于殿前,凤眸微垂,看着莫念手持一把小剑在殿前的青石地面练习挥剑。   一旁立着数十名宫女内侍,全都低垂着头,恭敬而立。   “母后!”莫念看到叶芷蔚时叫了起来。   风暮寒面无表情,沉声道:“休得分心。”   “是。”莫念立即收拢收神,重新练习起剑势。   叶芷蔚笑嘻嘻的靠过去,看着莫念板着小脸,那一招一式还真是学的有模有样。   “她可真了不起。”叶芷蔚叹道,别人家这么小的孩子,只怕还在奶娘的怀里呢。   风暮寒眼角隐隐带了笑意,“她是咱们的女儿,自是与旁的不同。”   “自大!”叶芷蔚学着他的语气。   风暮寒薄唇微微挑起,衣袖垂下来悄然握住她的手,“挥剑三百下,练完你便回去吧。”他正色对莫念道。   “是。”   风暮寒拉了她的手,返身进了宁香殿。   有宫女拿来了迎枕,放在叶芷蔚的背后,风暮寒坐在她的身边,伸手去摸她凸起的肚子,“怎么看上去比当初怀莫念时要大许多?”   叶芷蔚瘪了瘪嘴,“我也不知道,前几天才让崔先生看过,他什么也没说。”   风暮寒剑眉蹙起,“等今天晚上再找他过来帮你诊诊脉。”   叶芷蔚自己却并不担心,因着她对崔先生的信任,所以这一次她也完全相信崔先生的医术。   “他们说北番的新番王到京了?”她压低声音,眼睛里亮闪闪的。   “嗯。”风暮寒含糊的应了声,挥手遣散了身边的宫女内侍,“今日才到的驿站。”   “是他么?”叶芷蔚看上去比风暮寒还要激动。   风暮寒缓缓点了点头。   叶芷蔚抿嘴乐,“他还是不会笑吧?”   风暮寒苦笑道:“你就记得这些了?”   “当然不是。”身边没人时,叶芷蔚在他跟前从来不会称他为皇上,而他也从不以朕自居,这一点曾令她感到万分欣慰,“听说他来求亲?”   两国结盟,通常都会以结亲的方式加强彼此间的联系。   “为夫已然安排妥当。”   “你打算把谁嫁过去?”叶芷蔚奇道。   “你当真猜不出?”风暮寒望着她,眼中带了得意的笑,“相信你定会满意。”他拍了两下手,从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殿门外,一个女子的身影走了进来,躬身跪于地上,口称:“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来亚有弟。   叶芷蔚惊讶的看着那个女子,又转头去看风暮寒。   “明日我便传旨,封此女为郡主,让她以公主的身份嫁与新番王。”   那个女子这时抬起头来,看向叶芷蔚的眼中带了道水光。   叶芷蔚笑了:“新番王可有拿得出手的聘礼?不然我可是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   “自然有聘礼。”风暮寒伸手突然自怀里拿出一物,放于她的手上。   叶芷蔚低头见自己掌上放着一只半透明的玉瓶,里面有一枚药丸,隐隐散发出胭脂冷幽香。   画骨香!   “这是……哪里来的?”其实她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自然是龙脉里取来的。”风暮寒幽幽道,“太傅自以为得计,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如今他只能到另一个世界去做他的千秋大梦了。”他将画骨香从瓶中取出。   “吃了它。”他将它推入她的唇间,“千秋万载,为夫与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幽幽冷香在她的唇间化开,透入肺腑。   第二日早朝。   大殿上钟鼓齐鸣,群臣叩拜间,风暮寒牵住叶芷蔚的手缓步登上御座。   大殿内金灯交错,辉煌明亮,映得风暮寒身一龙袍熠熠生辉,叶芷蔚就算身怀有孕,但那一身正红绣金凤袍却丝毫不显她的臃肿。   俩人在殿前站定,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殿外这时传来通报:“番王到。”   众臣皆回身望去,只见殿外走来一人,身着紫色番王常服,腰间悬佩饰美玉,面容肃穆。   来至殿前躬身施礼。   众臣不禁微微惊诧。   北番与他们交战多年,何曾对他们低下过头,可是这一次,他们的新王却来到京城,明显是为了示弱而来,想与他们停战交好。   风暮寒垂眸看向番王,幽幽道:“有请平安郡主。”   御前内侍悠长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请平安郡主上殿……”   殿内姗姗走来一名盛装女子,衣饰华美,面容清秀,她来到殿前,叩拜已毕,起身时向着番王微微一笑。   番王站在那里,惊鸿一瞥间,仿佛他又重回到过去。   他那时还只是风暮寒身边的侍卫长,而她却是李参将府中的顽皮千金。   她从树上落下来,被他接入怀中。   也许只是一刹那,但那已足够让人失了心,丢了魂。   看着青衣与李细君遥遥相望,叶芷蔚转首悄然看向立于身边的男人。   傲然的笑意已深深刻入她的眼底,盛世美景间,袖中交握的双手,预示着此生的誓言:你若不离,我便不弃。   后记。   文秀书生后著有传记,颂德宏德皇帝,其传记中数次提及宏德皇帝夫妇和美,琴瑟和鸣,后生了双子,但却独立长公主为储君,此事被传为佳话……   (全文完) 月夜叹,胡不归 第548章 番外 春,南王的梦 和煦的阳光洒在长街上,到处都是一片春意融融的景象。 南王爷骑马带着侍卫从府里出来,慢悠悠往城门方向走去,今日他要去天禅寺赴约,几位老友相约去赏桃花。 这正是踏春的好季节。 刚刚走到街心,他忽见对面行来一队人马,为首一人正是叶淮安。 南王不自觉的勒住缰绳,让马匹慢下脚步。 叶淮安骑着一匹白马,湛青衣衫,气质儒雅却又不失华贵,明明年近五旬,但打眼看上去却好像四十出头一般。 按说他的女儿有着皇后的身份,他这位国丈更应该尽显尊贵,可是这些年来,叶淮安却在众人眼里,越发的清减起来。 除了上早朝外,他从不穿朝服,在外面也只是一副书生打扮。 南王爷瞥了一眼叶淮安马鞍上挂着的长剑,鼻子里冷哼一声:只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而已。 叶淮安一行来到近前,见南王爷站在那里,于是拱手施礼:“见过南王。” 南王对他的客套有些意外,忙拱手还礼。 叶淮安脸上一直带着和煦的微笑,施礼过后也不多说话,直接带人往前面去了。 南王本打算摆出高傲的模样,可是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不觉有些泄气。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孩童清脆的笑声:“外公!外公!” 近接着就听见叶淮安朗声长笑:“若云,若鸣小心着些。” 南王爷猛地扭回头去,只见他们身后不远处停着两辆马车,马车周围三十多名侍卫紧紧相护,可是他们却对叶淮安的靠近无动于衷。 从第一辆马车上跳下两个相貌相似的四、五岁的孩童,叶淮安刚刚下马便被他们缠住了。 “外公,祖母刚才还提起你呢,你跟我们一块去赏花么?” “外公,母亲准备了好些好吃的,一会我拿给你尝尝……” “笨若鸣,就知道吃!” “你才笨!大姐说你就知道玩……” 两个孩子互相推搡着,扯着叶淮安的衣袖不肯松手。 叶淮安的衣裳很快就被弄皱了,可是他的脸上却笑容依旧。 无需任何人向他说明,南王只一眼就认出这两个孩子是谁。 这对双胞胎生得与叶芷蔚一模一样,乌黑的眸子,皮肤白皙。 是他的孙儿! “风若云!风若鸣!你们两个给我下来!”自后面的马车上跳下一个翩翩少年。 南王爷只觉眼角猛地一跳。 这个少年竟生的跟风暮寒年少时,几乎一模一样。 “你们快些下来,临走之前父亲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当心回去罚你们背书!” 两个男孩听了连连吐舌头,却并不下来,而是抱住叶淮安的胳膊告状:“外公你看,大姐又欺负我们!” 南王爷听了不由得一愣,再仔细一看,发现那个翩翩少年竟是女扮男装。 原来……这人竟是……风莫念? 似乎感觉到来自南王的视线,莫念抬起头来。 双方视线相交时,南王略有不安。 眼前这人明明就是他的长孙女,那两个男孩是他的孙儿,可是他却只能站在这里,远远的看着,就像是一个陌生人…… 莫念看到南王时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她只是拱手向南王施了个男子礼。 南王呆呆的坐在马上,看着对面英气逼人的孙女,他一时竟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莫念此时着的男装,月牙白的衣衫,玉簪束发,举手投足间竟丝毫没有女子的娇羞,凤目微扬,英气勃发。 南王爷的目光落在莫念左侧的腰间,在那里竟别着一把短柄匕首,刀鞘上面镶嵌着五色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好了,都别闹了,快些将你们外公放开吧。”这时从第一辆马车里传来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 听了这声音,南王爷如遭雷击,双手攥着缰绳半天不能动弹。 是阿熏! 本以为,他已经放下了,却不想这记忆如同春日里发芽的种子,迅猛的生出枝桠,扎根在他的心底。 自她进宫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不知她是否还是当初的模样?温婉动人……不知她的心里是否还会记得他,哪怕……就算是恨着他也是好的。 身边的侍从觉察到南王爷呼吸急促,担忧道:“王爷,您没事吧?” 南王爷却像没听到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马车。 车帘挑起,露出里面坐着的一位贵妇,两个男孩笑着扑进她的怀里。 南王爷就像个傻瓜似的立在街头,看着车里那锦衣华服,风华绝代的佳人,好像岁月在她身上只留下了幸福与骄傲,她的美丽沉淀下来,笑颜中尽显宽容宠溺。 南王忘记了呼吸,突然间他有些紧张,他不知道她如果一会抬头看到自己会有怎样的表情。 眼前的情景太过美好,让他有些不忍去破坏。 一切都好像是在梦中。 一如当年他第一次在王府后园见到她时那样。 心,狂跳如鼓。 “时候不早了。”凌钰安抚好两个不安份的小家伙。 “暮妍姑姑为何不跟我们乘一辆车?”两个小家伙唧唧喳喳的说着。 “她自然要跟你们莫念姐姐在一块。”凌钰笑道,她信手将车帘放下。 南王的视线被阻挡住了。 他再也看不到车里的情形,马车缓缓前行,叶淮安骑马走在马车旁,经过南王身边时,他礼貌的点了点头。 南王爷呆站在原地,任由对方的马车在他身旁经过。 车里时不时传出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渐渐驶入了前方炫目的春阳中。 没有恨,没有怨,甚至连一眼都不曾有过。 他已经完全的从阿熏的生命中消失了。 南王爷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 云淡风轻。 他终于知道,并不是所有错都能够挽回。 只是,他明白的太晚了。 他拨转马头,向着南王府的方向纵马狂奔。 他不想再去天禅寺,因为凌钰她们明显也是要去赏花的。 他不敢再看,不敢再听,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再说出伤害她的话来,做出让她生气的事情来。 如果放手会让她得到幸福,那么……就让她忘了自己吧。 月夜叹,胡不归 第549章 番外夏,太女,莫念 加更,lgshinllgshinl,神笔 夜幕重重,暗影低垂。 双王府里灯火通明,时不时有朝廷官员出入书房。 一直天到三更,才渐渐散去。 风若鸣歪在椅子上,打了个哈欠。 风若云正俯案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头,“若是累了你就先回去歇着吧。” 风若鸣把眼睛一瞪,“看大哥说的……我哪敢自己去睡,母后说过,我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是让她知道了我独自偷懒,下次指不定还会把我送到寒沙城去。” 风若云忍不住露出微笑,“母后那是为了你好。” 三年前双王以普通士兵身份同去军中修习,就因为风若鸣有一次独自偷懒,跑去树上睡觉,结果害得风若云承担了两个人的责罚,因为延误军情,被罚打了军棍。 虽说他们身为双王,不过宏德皇帝风暮寒却并没有因此而网开一面。 当着风若鸣的面,打了风若云整整二十军棍,他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敢下地。 风若鸣被吓坏了,从那以后收敛了许多,人也变得成熟起来。 以前因为有风若云这个大哥在的关系,他处处都透着散漫。 叶芷蔚知道这件事后并没有安慰这两个儿子,反而将风若鸣交给川明,带着他去了北边的寒沙城,在那苦寒之地整整三年。 而风若云也在伤愈之后被他父皇送到了西北军中,并交给他一枚黑玉戒指,将早年他一手创立的银甲军交到他的手中。 三年后,双胞兄弟归来,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可是宏德皇帝跟他们的母后却突然离宫,只给他们的皇姐风莫念留下一封信,便出宫去了。 风若鸣又打了个哈欠:“母后他们可真会享受,把乱摊子扔给我们就跑了,为什么他们不把这些交给皇姐。” 风莫念被风暮寒立为“太女”,可继承帝位,这些朝政自然应该交到她手上,可是这一次风暮寒却将这些交到了他们手上。 风暮寒带着叶芷蔚刚一离宫,朝中大臣就全都找上门来。 “你以为皇姐就轻松么。”风若云道。 风若鸣吐了吐舌头。 两人正在说话,外面有侍卫进来禀道:“兵部侍郎从文宪到访。” 风若云头也不抬道:“请进来吧。” 不一会,兵部侍郎从文宪跟着侍卫进了门,拱手向风若鸣和风若云施礼:“见过双王。” 宏德皇帝封了他的两个儿子为王,可是却故意没有把他们分而,而是并称双王。 当初有不少朝臣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屡次进言,可是风暮寒却置若罔闻,就连王府都修在一处。 “这么晚了,从先生有何事?”风若云放下毛笔。 从文宪看了看周围,似乎一脸为难,“双王难道没有听说么……” “什么?”风若鸣眨着眼睛,那调皮的神态倒有七分像叶芷蔚。 从文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 风若云没有动,只扫了一眼。 风若鸣上前来将信打开,瞬间变了脸色,“怎……怎么会?” 从文宪急道:“王爷,微臣怎敢搬弄是非,若不是事出紧急,如何敢深夜来此,想来这会太女那边已经得了信,只怕微臣在回去的路上就已经遭了不测……” 风若云从风若鸣手上扯过信来,仔细看了遍。 上面的字迹风莫念的,他们自小就在一起,所以能辨认得出。 这信是风莫念写给京城卫所守备将军的,大意是让他按时出兵,控制城中四门,并将压制住双王府,以求夺取宫里的控制权。 风若鸣不住的摇头,“皇姐早就是太女了,她怎么会这么做?” 从文宪急的一跺脚,“两位王爷有所不知,此次皇上离宫,并没有将朝政交到她手上,而是给了你们,显然他已有废太女之心!” 仔细想来也是,无论哪朝哪代,哪有立长女为储君的。 做了这么多年太女,突然手中大权要被人夺走,自然不会甘心。 风若云撑着额角,乌黑的眸子看了风若鸣一眼。 风若鸣瘪嘴,“皇姐性子一贯要强……此事还真难说……” 从文宪急道:“两位王爷可真沉得住气,太女那边已经要开始动手了!” “本王有什么法子?”风若鸣耸了耸肩,“不如本王去寻皇姐问个清楚……” “不成!”从文宪想也不想就叫起来。 风若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从文宪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道罪:“时才是微臣一时心急,王爷手中现在把持着朝政,就连皇上的银甲军也是……” 风若云突然颔首,“原来如此,看来皇姐是对我们有了顾及,只可惜京城军卫大多都听皇姐吩咐,我们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两位王爷莫急。”从文宪上前一步,“微臣定会誓死保全两位王爷!” 风若云突然露出微笑,“既然这样,待事成之后,本王定要多谢从大人才是。” 从文宪连连拱手…… 太女府。 风莫念正在沉睡中,忽听窗户外响起“扑棱扑棱”的声响。 侍女听到异响进了室内。 风莫念在帐中撑身坐起,三千清丝纷纷滑落,露出圆润的肩头。 侍女点亮宫灯,莫念凤眸微微眯起,狭长的眸子闪动着冷清的流光。 “把窗户打开。”莫念吩咐道。 有侍女走过去,打开窗户。 一只酷似乌鸦的大鸟飞了进来,落在莫念床头。 “煤球?”莫念露出微笑,看着大鸟不悦的炸起脖子上的毛。 这名字是她的母妃给它起的,可是很显然,它并不喜欢这个名字,每次叫它,都会惹的它炸毛。 莫念伸手取下乌鸦腿上的小木桶,打开后倒出里面的纸条。 看过纸条后,她猛地站起身,“来人!” 一排宫女鱼贯而入。 “更衣。”莫念命令道。 宫女涌上前来,很快为她换上太女朝服,紫色锦衣,云袖宽摆,上绣龙腾凤舞。 莫念站立不动,绝美的面容,任由宫女为她戴好头上朝冠。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女殿下……殿下……大事不好了……” 月夜叹,胡不归 第550章 番外夏,宫变 加更,¨675088一杯美酒~~ 门外,一名浑身是血的内侍扑到在地。 “太女殿下……大事不好了,兵部侍郎从文宪带人占了泰安宫,他们正劝说太后……要,要让双王把持朝政!” 莫念眸光微冷。 “太后现在情况如何?”身为她与风若云跟风若鸣的祖母,凌钰那里的宫女内侍大都与他们相熟,所以不少消息都能很快从宫里传出来。 “太后一直闭口不应,后宫已然被兵部侍郎伙同骁骑卫封锁了。” “双王现在何处?”风莫念边说边往外走。 “也在后宫。” 风莫念脚步一滞,但很快神色如常。 “去通知羽林军文将军前来!”莫念下令。 皇宫内这时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其实早在宏德皇帝立风莫念为太女之时,朝中便有一部分人提出异议,就算在他们看到莫念理政井井有条之后仍心怀不满。 在他们的眼里,绝不能容忍一介女流坐在他们的头上。 风暮寒对此一直莫讳如深。 以往杀伐果断的他,这一次竟然保持了沉默。 于是有不少朝臣猜测宏德皇帝继位后,渐渐被消磨掉了以往的犀利和果断,更有人推测他有退位之心。 羽林军统领文天昊早已得到消息,带着手下守在宫门口。 风莫念下了车,文天昊带人护着她一路自正门进入。 骁骑卫大多守在后宫处,他们只在前面遇到了些微小的抵抗,所以一路上还算顺利。 泰安宫门外战势十分激烈。 就连不少宫女跟内侍都成了骁骑卫功击的目标。 而那些先皇的太妃们也成了这些骁骑卫手下的人质。 “风莫念,你要交出你的太女大印,我等便会既往不咎,待双王中一人上位后,你仍可以做你的长公主。” 高台之上,兵部侍郎从文宪俯视着下面众人,骁骑卫们黑压压的护在他身后。 风莫念抬头看着从文宪,凤眸微凛,只幽幽吐出一句:“原来是你。” 从文宪愣了愣,“太女殿下,快些交出太女大印,太后在此,难道你连她的安危也不顾了吗?” 文天昊悄悄凑上前,低声在风莫念耳边道:“太女莫急,锦衣卫指挥使严岐山已然行动了,只要再拖些时候,他定会将太后救出来。” 风莫念不动声色,“太后现在是否安全,本殿要亲眼见了才能相信尔等所言。” 从文宪冷哼一声,向一旁使了个眼色。 骁骑卫向两侧闪开,一身繁复宫装的凌钰从人群中走出来。 风若鸣还在一旁搀扶着她。 凌钰来到白玉栏杆前,一指兵部侍郎从文宪,“大胆逆贼,竟敢要挟本宫与太女,其罪当诛九族!” 从文宪尴尬一笑,“太后,您莫要生气,双王也是您的亲孙子,立他们中一人为太子有何不可?何苦非要让一介女流称帝。” 凌钰狠狠瞪了从文宪一眼。 风若鸣笑嘻嘻的扶着凌钰道:“祖母当心气坏身子,孙儿到时对那皇位是没什么心思,不过既然是皇姐想要先除去我们哥俩,那也怪不得我们先下手为强了。” 凌钰别有深意的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将手抽了回去。 从文宪这时对下面朗声道:“太女殿下,你考虑的如何了?” 风莫念微微一笑,朝冠上的金珠晃动,一瞬间,众人仿佛看到宏德皇帝风暮寒就站在他们的面前。 从文宪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风莫念的相貌与宏德皇帝实在是太过相似,特别是两人的气势,有时让人难辨真伪。 从文宪不禁回头去看负手站在人群中,一直沉默不语的风若云。 双王虽然优秀,但性子都与皇后相似,有些跳脱,还带着些狡黠。 不管如何,今天过后,双王中必有一位要荣登大宝,趁着宏德皇帝不在宫中,这正是他们大事将成的最佳时机。 从文宪正在得意,忽地眼前掠过一道白光,紧接着,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他低下头来,不可置信的看到自己的胸口上正插着一把白翎箭。 他瞪大了眼珠子,向高台下看去。 只见风莫念手里挽着一张金缠弓,弓弦张开着,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着点点金光。 那张弓…… 从文宪只觉气息不稳,眼前一黑。 那把弓正是宏德皇帝的所有之物,当初先帝还在位时,满朝文武除了宏德皇帝风暮寒外,没有一人能拉得开这张弓。 怎么会……怎么会…… 她不过是一介女流…… 骁骑卫统领一见大惊失色,将手一挥,“来人,放箭!” 凌钰站在人群后,袖中的手不禁一缩。 风若鸣笑嘻嘻低声道:“祖母莫怕,孙儿有数。” 下方羽林军统领文天昊带人护在风莫念身侧。 台上箭簇齐发,下面众将拼死抵挡。 就在这时,风莫念忽地纵身跃起,紫色朝服宽大的衣袖向两侧展开,整个人如同灵燕一般直窜上高台。 上面叛军顿时大乱,骁骑卫纷纷涌上前将风莫念团团围住。 风莫念抽出腰间软剑,刀光剑影中如蛟龙入海,无人敢接近身侧。 风若云负手站在一旁,面带微笑看着这一幕。 骁骑卫统领带人围拢过来,层层将风莫念困在当中。 从文宪胸口中箭,已然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得被骁骑卫拖到一边,大口大口的吐血。 数名叛军齐攻上前,风莫念衣袖卷起一道真气,霎时间将身边众人全都震飞出去。 “这……这不可能……”骁骑卫统领倒地半晌才拄着剑站起身。 风莫念才不过十几岁年纪,怎么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风若云负手站在一旁观战,朗声笑道:“皇姐,他们还不知道父皇已将自己内力的七成传与你了。” 众人闻听此言,大惊失色。 宏德皇帝为将军时的骁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威武将军的威名就是到了现在,周边小国敌将听到也是闻风丧胆。 没想到……他竟将自己的内力七成都传给了自己的长女。 如果他真的想要削去太女的权力,又为何把自己的内力传给她? 叛军内霎时间人心不稳。 搀扶着太后的风若鸣在远处道,“大哥,你光是站着看热闹,也要被皇姐瞧不起了。” 风若云一笑,自身边侍卫身上抽出长剑,“那本王便露上几手,也好让皇姐指教一番。”言罢提剑纵身跃入混战之中。 骁骑卫统领心中大喜,有双王助阵,他们才能名正言顺。 可还没等他高兴起来,风若云手中剑影如虹,竟掠是从他的腰间掠过。 “皇姐看小弟剑法如何?”风若云朗声长笑。 风莫念踢开身边一名骁骑卫,与风若云背靠背抵在一处。 “比小时候强些。”风莫念淡淡道。 风若鸣在远处笑的打跌,“想从皇姐嘴里听到好话,大哥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突变的一幕只把在场众人惊的目瞪口呆。 月夜叹,胡不归 第551章 番外夏,姐弟同心,替守江山 风莫念与风若云双剑如虹,置身于乱军当中犹如无人之境。 只把骁骑卫杀的节节败退。 台阶下羽林军统领文天昊带着他的人冲上来,很快便占据了有利地势。 不多时,锦衣卫指挥使严岐山带着他的人从后面包抄过来,身穿大红锦衣,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很快就将骁骑卫逼退到死角。 余下的叛军还想抵抗。 风莫念手里接过金缠弓,搭弓拉弦,对准叛军里始终不肯归降的骁骑卫统领。 “降不降?”莫念一字一顿,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在那些叛军听来,这声音就好像催命符一般骇人。 “不降!我们绝不能听凭一介女流之辈当什么太女……”他还想再说下去,可是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待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喉间已被一支白翎长箭贯穿。 死尸栽倒在地。 风若鸣一脸惋惜之色,啧啧摇着头,伸手去遮太后凌钰的眼:“祖母还是莫要看了,免得污了眼。” 风若云也从身边的文天昊手中接过一把长箭,瞄准叛军。 每问一句“降不降”,只要叛军中有一人敢反抗,立时便会身首异处。 开始叛军还试图冲出包围,可是渐渐的,他们发现,在羽林军与锦衣卫的双重包围下,他们根本毫无逃生的希望。 从文宪这时已经只剩下了一口气,风莫念却没有让人杀他,而是命人将他架起来,让他眼睁睁看着这场宫变最后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你……你……”从文宪颤抖着,看着一支支利箭贯穿那些将士,但凡有不服气的,莫念竟一个不留。 余下众人吓的魂飞魄散,到了最后连一丝抵抗的勇气也没有了,全都跪倒在地,一个个连头也不敢抬。 “降不降?”风莫念的声音再次回响起来,叛军中静悄悄的,无一人敢于起身应声。 看着眼前叛军黑压压跪了一地,风若云放下手中长弓。 不知叛军中谁先喊了声:“太女千岁,千千岁!” 其他人纷纷跟着附合,到了最后,就连侥幸在这次宫变里逃生的内侍跟宫女也全都纷纷跪在地上,高呼千岁。 风莫念手握金缠弓,立于殿前,紫色朝服映衬在渐渐微明的天空下,显然尤为醒目。 风若云抱着双肩,微笑着看着皇姐立在那里受人朝拜。 风若鸣笑颜如花,俏皮道,“皇姐真是威风,难怪世人都想混个皇上当当。” 风若云不屑轻笑,“皇帝可是没这么好当的,就你这懒鬼,只怕没几日便要亡国了。” 这兄弟两口无遮拦,众人早已习以为常。 风莫念目光投向他们,突然间她扔掉金缠弓,疾步朝他们走过来。 风若鸣紧张道,“皇姐莫要生气,我刚才只是说着玩的……”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风莫念突然俯身叩拜下去,只吓的风若鸣险些软了腿。 “皇……皇姐……您这是……” “嗯,你做的不错。”从风若鸣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沉声的男声。 风若鸣惊出一身冷汗,猛地转回头,只见宏德皇帝风暮寒站在那里,月牙白暗竹纹锦袍,腰间系着丝绦,上面坠着无暇美玉。 在他身后跟着当今皇后,他们的母亲叶芷蔚,她正笑眯眯的向风若云伸出大拇指。 虽然两人均年过四旬,可是从他们身上完全看不到岁月留下的痕迹。 众人不禁暗叹,难怪宫里年年都从北番进贡骨香果,传说此果常年服用延年益寿,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川明等殿前侍卫紧紧护卫在侧。 风若云撩衣襟跪倒,口称:“万岁。” 风若鸣这时也回过神来,连忙随着兄长一同叩拜。 殿外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面。 叶芷蔚上前扶住凌钰的手,“让母亲受惊了。” 凌钰面带微笑,“好在有若鸣这孩子在。” 风暮寒凤眸微眯,冷冷扫过众人,最后他向川明一抬手。 川明立即会意,上前朗声道:“圣上有旨,太女平定叛军之乱有功,特赏龙袍一件,金龙宝剑一把,并由太女暂代理朝政,太女之命犹如皇帝亲临……” 众人跪在地上,这一次可是全都想明白了。 原来皇帝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夺走太女手中的大权。 而且今日之事,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可以说是他故意促成的,一举除去反对太女的人。 明处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暗中的敌人。 龙袍象征了权势,而宝剑则象征了军权,现在风暮寒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两样东西全都交到了风莫念的手里。 叶芷蔚笑眯眯的,上前摸了摸风若鸣的脑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平身吧。”风暮寒道。 其他人这才敢站起来。 “以后宫里的事可就要靠你们自己了。”叶芷蔚嘱咐风若鸣道,“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你大哥,要是有人欺负你就去找你皇姐。” 风若鸣哭笑不得,“母后,您又拿我开心……” 叶芷蔚瞪了他一眼,“谁让你是老么呢,不逗你逗谁,你大哥要是逗了他可是要恼的,你姐又跟你父皇一样,冷冰冰的性子,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只能指着拿你寻开心了……” 风若鸣满脸悲怆之色,看向他的兄长风若云。 风若云清了清喉咙,把脸转开了。 “大哥,你不讲义气!”风若鸣绝望道。 叶芷蔚正笑的得意,忽地一只大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风暮寒正与严岐山和文天昊说着,大手却自然而然地将叶芷蔚带到他的身边,偶尔低头间,眼底光华浸了七分暖色,毫不避讳众人的看着她。 风若鸣吐了吐舌头,总算是脱离了母后的捉弄。 风暮寒又吩咐了莫念些事情,然后径直与凌钰道别。 “你们现在就走?”凌钰惊讶道,这时天色才刚刚微明,城门还没开呢。 “宫里事情已了。”风暮寒淡淡道,“蔚儿早就想去南方转转,我们准备先南下去凉州城。” 川明等人这时都已换了寻常侍卫的服饰,他们跟在风暮寒后向,众人从殿侧的小门离开了。 风若鸣看着父皇母后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风若云道,“怎么?舍不得母后?” 风若鸣嘿嘿一笑,“有父皇在,母后哪还能想得起我们。” 风若云淡淡一笑,“你觉得父皇还会回来吗?” 风暮寒在离开前,已将一道密旨交到风莫念手上,并嘱咐他们,若五年后他与叶芷蔚仍然不归,就让莫念打开密旨。 “父皇是担心她这位子坐的不稳,所以才不敢现在就把皇位传给皇姐。” “怕什么,有我在,谁敢欺负皇姐我就要他好看!”风若鸣不屑道。 风若云嗤嗤的笑,“皇姐要是听了这话,只怕要笑破肚子了。” “……你们的笑话一点也不好笑。”风莫念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风若鸣与风若云两人顿觉汗颜。 母后说的一点不错,他们皇姐真的没有什么幽默感。 “父皇和母后都去快活了,我们两个也该走了吧?”风若云突然道。 “你要去哪?”风若鸣惊讶道。 “回西北。”风若云看着越来越明亮的天空,抱着双肩,“父皇留给我十万银甲军总不能丢了,皇姐日后如有需要,尽管写信给我,就算千山万水,皇弟也会飞马来救。” 风莫念唇角微挑,逸出一抹好看的弧度,“自大,本宫何需你来相救。” 风若鸣沉思半晌,忽道,“既然大哥要回西北,那我也回寒沙城好了,北番如今与我国交好,虽然没有什么战势,不过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再说与北番接壤还有大燕国……” 风莫念注视着戒备森严的大殿,殿外晴空正逐渐呈现出瑰丽的湛蓝,夹杂着初阳的绚烂,好像被镀上了一层金粉。 “有我们三个人在,守着这九离国,父皇母后才好逍遥自在。” “母后应该感谢我们才是……”风若鸣不服气道。 “听说父皇还想再要个孩子……”风若云语气淡淡,就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什么!”风若鸣差点跳起来。 “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多年为何母后没有再有其他孩子,她是怕我们兄弟间感情不合,为争皇位自相残杀……” “母后也太小瞧我们了,皇帝有什么好当的,还不如当个王爷自在。” 姐弟三人说着话,殿外此时已是晨阳初照,耀目的晨光,撒在琉璃瓦上,泛起金光一片。 本书由【白雪公主好美丽】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