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书名称: 我用三句话吓哭全星际
　　本书作者: 薇我无酒
2023.11.5更新番外完结：146-149

晋江VIP2023-09-12完结
总书评数：13262当前被收藏数：51937营养液数：55244文章积分：683,777,856

文案：
尚惊雁穿越到星际，发现这是个奇怪的世界。
未来的文艺作品繁荣，五花八门，唯独没有任何“黑暗”元素。人们全员恋爱脑，沉迷于温馨美梦、粉红泡泡。
系统：【你的任务是成为文艺大神，收集心动值~让大家为你心跳加速吧！~】
前·惊悚片导演·尚惊雁自信满满：【没问题。】
几天后，一支名为《和邪神结婚后》的小短剧上线，开屏邪神跳脸，中途血腥诡异，结局不可名状。
——据统计，所有误入的观众，在那一晚，心跳都狂飙到了一百八十迈。
系统：【？这tm也可以？】

*
观众A：“我永远只爱恋综……恐怖片真好看。”
玩家B：“我要攻略npc……妖怪，拿命来！”
看客C：“我不信会害怕……屮，不敢睡了！”

尚惊雁以一己之力，掀起了星际惊悚狂潮。
——据说，她用三句话就能吓哭全星际：
拍电影了、做游戏了、导综艺了。

众人一边流泪，一边忍不住往下看：黑暗风，真香！

*
后来的人们，这样评价尚惊雁：
“她是星历二纪的文艺之王，带领人们找回恐惧、愤怒。”
“她用无数作品，告诉大家——”
“我将惊醒噩梦，请为我心跳加速、用力尖叫！”

①大女主剧情流，爽文；
②含有一定惊悚元素，慎入。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女强 星际 系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尚惊雁 ┃ 配角：完结同类文《我欲修仙，日更三千》可入~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请为我心跳加速！
立意：打破幻想，好好生活。

作品简评：
    尚惊雁穿到一个只有各种恋爱脑作品的星际世界，绑定了心跳系统。作为惊悚片导演，她决定重操旧业，创作恐怖作品收集心跳值。观众们从害怕到逐渐真香，星际掀起了惊悚黑暗风的潮流。而尚惊雁也事业步步高升，逐渐成为宇宙知名筑梦师，向着终极的目标进发……
    本文题材新颖，构筑了一个有趣的世界观，设定脑洞大开，事业线令人舒爽。不论是星际的现实剧情还是女主角的作品剧情都精彩纷呈，主角的性格亦独具魅力。整篇小说恐怖与欢笑并存，细节中可见巧思，是一篇值得阅读的佳作。


第1章 二十天
　　尚惊雁是在一片剧痛中醒来的。
　　后脑勺好像被什么东西磕破了一样，麻乎乎地漏风。
　　她伸手摸了下后脑，一手的血。
　　尚惊雁：“……”
　　原来不是好像，而是真破了。
　　还没等她思考，脑海里就涌现出一股一股不属于她的回忆片段，连着带着头更晕了。
　　尚惊雁捂着头坐起身，看到自己垂下的长发变成了银白色的微卷模样，衣着也明显不属于自己。
　　这是做梦……？
　　她正躺在一间客厅的沙发旁，脚边手边散落着好几个酒瓶子，空气里充斥着浓郁的酒味。
　　茶几一角留有血迹，看起来，“自己”是喝得烂醉如泥之后摔倒、一头撞在了茶几上，才造成如此惨状的。
　　感官逐渐清晰，回忆大量涌入，尚惊雁愕然。
　　她前一天晚上的确在新电影的庆功宴上喝醉了，由司机送回家，路上遭遇了车祸。眼前最后只有乱晃的车灯——
　　可此刻却有别的“记忆”告诉她，“她”和一群垃圾街的狐朋狗友吃了顿蓝壳蟹配酒，大醉后独自摇摇晃晃回了租的房子中……
　　垃圾街？蓝壳蟹？这都是什么？
　　“唔……”
　　尚惊雁按住抽疼的太阳穴，一段陌生的人生被强行灌入脑海，和她本来的自我认知进行着拉扯。
　　【绑定成功，X71号艺术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您的状态：重伤；生命值：极危；……】
　　【已预支100心动值稳定生命体征，但建议您立刻处理伤口，情况危急！……】
　　脑中响起一道电子音，这情况好像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天，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了她身上！
　　尚惊雁头痛得冷汗直流，听从了电子音的指引，跌跌撞撞站起来到处找医药箱。
　　【您当前所处世界：星际未来。】
　　【滋……当前心动值：-100……】
　　心动值？那是什么？
　　【您当前的财富总值：54星币；评价：家徒四壁。】
　　屋子里家具简陋，摆放得乱七八糟，尚惊雁踉跄地翻出一个药瓶，按照原身记忆里的用法对着伤口喷了喷，后脑迅速开始愈合、麻痒。
　　不愧是星际未来的医疗水平……
　　尚惊雁脱力瘫在沙发上，庆幸、疑惑和茫然充斥脑海。
　　她试探着在心里开口：【能解释一下你是什么东西吗？我要做什么？】
　　【本系统宗旨为[培养文艺大师]，选定各类文艺人才绑定，根据不同位面的情况生成大师评判标准。】
　　【据扫描，本位面的文艺以[恋爱]主题为主，全民追捧恋爱心跳。因此，将评判标准定为[心动值]，以观众观看时的心跳指数、荷尔蒙指数、肾上腺素指数等标准衡量作品受欢迎程度。】
　　【您只要完成任务，就能取得本位面的永久居住权，重获新生。】
　　【开始发放第一个任务……收集10点心动值……限时30天……】
　　尚惊雁一顿，心想居然还有这种世界，所有人都喜欢恋爱作品？
　　刚刚系统说了她的心动值余额【-100】，好家伙，她第一个任务是收集10点心动值，这是直接从负债开始了啊！
　　尚惊雁还没有穿越的实感，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和高喝声：
　　“尚惊雁！已经十五号了，你说的还钱在哪里？！”
　　“别特么装死，我知道你在家！”
　　“开门啊！！”
　　尚惊雁：“……”
　　自己开局要面对的情况是不是太烂了一点？！
　　她翻了下记忆，发现原身的确借了钱，足有三万，而且来路还不怎么正规，利率堪比高利贷。
　　而今天是18号，距离这个月的还款日已经逾期3天了。
　　系统的机械音带了点人性化的语调：【宿主，您可以再预支心动值兑换成星币。】
　　尚惊雁没有搭理，她强忍着头痛飞速评估了一下记忆中债主的性格，又从监控和猫眼里确认外面只有一人，上前打开门。
　　“……尚惊雁你特么不开……”
　　她满面苍白、眼下黑青、头戴绷带的样子把门外催债的女人吓了一跳：“我操，你怎么搞的？！”
　　“崔姐，再宽限一个月、不，二十天行吗？”尚惊雁不用装语气就很虚弱，沾着血的手扶在门框上，看得崔姐眼角直抽抽。
　　“20天后，我一次性还你两个月的额度。我已经想到赚钱的方法了。”
　　崔姐眉头皱了皱，尚惊雁又说了几句好话央求，再三保证，她才勉强同意。
　　“如果做不到，我一定会把你送进少管所的！那就他爹的别想你那筑梦师的美梦了！”
　　临走前，崔姐留下一句话威胁。
　　尚惊雁卸下乖巧的笑意，到血迹斑斑的沙发上坐下，疲惫地给自己倒了杯水。
　　太阳穴还在疼，但她撑着头静静思考起来。
　　可能人这种生物就是有适应性，她短短一夜内突遭大难、又绝处逢生，现在竟然能跳过慌张茫然的阶段，强迫自己进入了新角色。
　　系统赞叹：【您的心性远超普通人类。但是，您真的不用预支吗？】
　　过了好一会儿，尚惊雁才说：【不用。】
　　她方才所说的并不是假话，而是确有赚钱思路。
　　根据原身记忆，以这个星际世界文艺作品的风靡程度，想捞第一桶金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刚刚崔姐所说的“筑梦师”，是这个世界创作者的综合职业名称——为人们铸就美梦，创造出电影、连续剧、小说、游戏、综艺等等不同形式的文艺作品，这样的人就是筑梦师。
　　巧了，尚惊雁穿越前正是一个导出过无数受欢迎电影电视剧的导演。
　　原身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筑梦师，它是全宇宙最受尊敬的职业之一，不仅是因为这是个娱乐至上的时代，也是因为筑梦师们造的“梦”的确是人们的“精神良药”——
　　这个世界存在一种病症，名为“精神力空洞症”，患上这种病后需要寻求精神刺激才能好好活下去，否则就会逐渐变成行尸走肉。
　　精神在这里不是一种单纯的概念，它是真实存在的“场”、“力”，是人类在上个星历进化出的最伟大的新能力。
　　筑梦师们创造作品，其实也是在用精神力治疗众人。
　　【是否接取任务？】
　　尚惊雁毫不犹豫选择了【是】。
　　【[第一次任务]开始，当前进度：0%；当前心动值：-100。】
　　【倒计时：30天。】
　　系统有点惊讶：【宿主，根据我的手册，80%的宿主都会选择先观望一段时间、适应位面。】
　　它还有句话没说——而且，您的状态现在还这么差。
　　【没有时间了。我决定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
　　尚惊雁指的是现实里的催债，说着就生涩地打开了手腕上的光脑。
　　星际星网的登录方式之一正是“精神链接”，她遵循记忆进行登录，浩如烟海的图景瞬间展现在眼前。
　　这感觉如此奇妙，对她这个地球土包子来说就像宝藏在招手，诱人沉醉。
　　可尚惊雁克制地看了几秒，冷静挪开视线，在那些星河光点中找到了想找的那颗：
　　本星系最大的娱乐网站，常青青。
　　系统默默在心里为主人添加了两个标签：【自制力，机动性。】
　　作为横跨一个星系的大网站，常青青娱乐站上的信息是海量的。
　　尚惊雁没多久就掌握了精神漫游的方法，进入新人分区，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主题征集活动。
　　这个世界的娱乐网站经常会发起各式各样的主题活动，征集作品，而获胜者会有不菲的奖金可拿。
　　原身也曾尝试过许多次，但每次都以入围无门而告终，更别提杀到最后了。
　　眼前的这个活动主题为【先婚后爱】，第一名奖金为三万，正好可解燃眉之急。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个活动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她要在已有的大量作品里脱颖而出。
　　“先婚后爱”，不愧是恋爱脑星际会出的主题。
　　可是……
　　尚惊雁对着这四个字思考了一会儿，退出了精神链接，表情变得古怪。
　　她忽地问道：【系统，你的判定标准只是心跳之类的生理指数对吧？】
　　【没错。】
　　系统回答，然后就看到尚惊雁笑了。
　　她说：【哎呀~真好。】
　　那是一个——呃，X71不想这么形容宿主，但它的确想说：那是一个瘆人的笑！
　　X71警铃大作，当即想起了手册上说过的许多系统被宿主坑害的悲惨案例。
　　不不不，不要悲观。它安慰自己。这个宿主只是很有主见、性格特别而已！
　　被判定为“文艺大师种子”的宿主必定具有超强文艺天赋，X71小心翼翼问：【宿主，您是否在穿越前就于文艺作品上取得了一定成就？】
　　尚惊雁扬了下眉：【当然。】
　　X71顿时放心了，不愧是宿主！原来如此，这就是她有信心的原因吧！
　　只见尚惊雁就带着那种微妙的笑意打开了文档，键入一行字：《和邪神结婚之后》。
　　……邪神？
　　X71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对。
　　不过本世界作品里搞人外恋的也很多，这个题目很正常。本世界的宗旨就是万物皆可恋爱，宿主很好地贯彻了这股意志！
　　它能源不足只能撑到现在，自我安慰地下线了。
　　——可惜X71没有再多问一句，否则它一定不会去得这么安心。
　　尚惊雁前世是名导不错，但尚导纵横影圈十几年，风格可从来不是“恋爱”，而是“惊悚”啊！


第2章 短剧
　　尚惊雁只用一小时就确定下来了剧情框架，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一步——拍摄了。
　　如果还是前世的世界，她决不会这么托大。才二十天，想找到演员、租好场地、谈下合同……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在星际的虚拟星网里，这些都不是问题。
　　比如说演员的选择上，星际的娱乐公司存在一项“形象租赁业务”，尚惊雁的资金有限，只租了一个本地籍籍无名小明星的形象，账户里仅剩的54星币就缩水成了4星币。
　　场景、灯光等等效果也都可以在星网里模拟，而这一切操作所需要的就是精神力。
　　——登陆星网以来，尚惊雁已经无数次看到了“精神力”这个词，她接收到的原主记忆并不完整，而翻遍脑海，都没有原主精神力相关的信息，它仿佛随着原主的意识一起消散了。
　　那么，她自己的精神力水平到底如何？
　　想成为筑梦师，这是绕不开的问题。
　　尚惊雁查到一份《青少年觉醒精神力测量手册》，打开光脑的精神力图景模式，按照步骤闭上眼睛。
　　她在脑海里想象一个房间。
　　“精神力图景”的大小、精度可以反映出精神力的状态，其中最通用的测度场景就是房屋。
　　房间是大部分人最有安全感的场所，可以最大程度让被测度者发挥。
　　尚惊雁脑海里的房间越铺越大，里面快速出现家具物品，先是床、再是桌椅、地毯……这是她在前世的家，每一寸都是由她自己亲手设计的。
　　手腕上的光脑屏幕出现数值，很快突破了80分。
　　卧室塑造完毕，尚惊雁觉得还是不够。她的视角上升、拉远，以卧室为基点复现出家中别墅的其它房间。
　　光脑上的数值达到了90分。
　　尚惊雁推开别墅大门，外面的目力所及处变作庭院，远处出现篱笆、赛马和森林——这是她前世拥有的庄园。
　　庄园之外，还可以有更多，那是乡村和城市……
　　尚惊雁没有看到，光脑的数值早已达到100，而后数字消失变成了A+，一路攀升，S、S+……
　　她沉浸在一种玄奥的喜悦中，仿佛自己就是上帝，直到眼前突然出现刺目的红光，被光脑强制登出了。
　　剧痛从脑海袭来，伴随的还有虚弱和饥饿，尚惊雁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低头却看到腕上的光脑已经黑屏，上面显示出红色的错误感叹号。
　　尚惊雁：“？”
　　她不会把光脑用坏了吧？这东西一看就很贵！
　　尚惊雁心惊胆战捣鼓了一会儿，幸好光脑重启成功了。只是她不敢再乱测试了，捏了捏眉心，自语道：“算了，直接开工，能做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
　　两天后，中央星系，主星。
　　“又是一个睡不着的晚上啊，哎……”
　　一名少女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浏览着网站，眼下有淡淡黑青，显得很疲惫，却毫无睡意。
　　少女名为敖青雪，一名星网小主播，网名【青色雪】，主要业务是打游戏以及发掘冷门优秀作品。
　　“让我们来寻找有趣的参赛作品吧。”敖青雪开着直播，说话有气无力，弹幕也零零落落的——她的人气并不高，而此刻又是主星域的深夜时间，观众自然少得可怜。
　　她现在正在看的常青青网【先婚后爱】主题活动热度也很一般，星际每天有太多的作品登投了，常青青是埃尔法星系最大的娱乐作品站不错，但埃尔法星系本就是偏远的“流放星系”，几项叠加，自然翻不起什么水花。
　　除了像她这样专播冷门作品的小主播，很少有主播会把注意力分到这里。
　　而这场主题活动已进行了大半时间了，投票的基本格局已经定下，这几天几乎没有新的投稿。
　　【我也睡不着，空洞症加重了。大半夜就该看点无聊的东西来催眠。】
　　【前几批的新人作品都好烂，把我看笑了，哈哈哈哈。】
　　弹幕语气直白，大部分都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
　　失眠，是精神力空洞症的常见症状之一，星际人对此都多少有所体会，平常多看筑梦师的作品接受精神疗愈，不至于影响正常生活。
　　敖青雪按了按眉心，有点恍惚，注意力不太能集中。她的空洞症已经加剧到了第二等级，最近三天都没有睡着过了。
　　“今天我们看哪一个呢……”
　　她往下翻着页面，忽然，观众们被一个封面吸引了注意力。
　　【我去，快看那个是什么？】
　　【之前没见过，是新投稿哎。】
　　【好奇怪的封面啊！】
　　【怎么想的，活动都一半了才投？】
　　敖青雪定睛一看，在一众浪漫暖色系的封面里，这个深色的封面格外突出。只见它的画面中央是一只深紫色的、带着吸盘的触手，除此之外的部分都隐没在了雾气里。
　　【冷色系？这能拍出好作品吗？】
　　【看着一点都没有恋爱的欲望，我赌这是个一窍不通的新人……】
　　敖青雪盯着看了几秒，背后居然起了点鸡皮疙瘩。她连同直播间的所有观众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风格，不由好奇起来。
　　这部短剧的名字叫《和邪神结婚后》，才只出了上集，总共30分钟。
　　【邪神？又是神话题材，我都看厌了！】
　　【快点开看简介……哎哟，还是个从零开始的新人，好拽，简介写得这么潦草？】
　　视频封面下方只有简短的一行字：男主角和美丽的女友相恋一年，一场车祸加深了二人的感情，决定迈入婚姻的殿堂。蜜月旅行，他们去往一座哥特古堡……
　　筑梦师ID：惊雁所有人（性别：女；从业年龄：0；过往作品：无）
　　最奇葩的是，该视频的筑梦师似乎很穷，除了男女主角注明使用的是某公司小明星的脸之外，其余全是初始默认模型。
　　弹幕迎来了一小波吐槽沸腾：
　　【套路的开头，一看就没意思！】
　　【天哪，初始默认模型，见过的人都知道那有多粗制滥造，用这个做出来的真的不是搞笑片吗？】
　　【哥特古堡？这是什么东西？】
　　【我查了查，是一种建筑风格，但已经失传了。作者准备编出来吗？】
　　【主播主播，我们要看这个！】
　　【我已经做好了笑倒在床上的准备了哈哈哈哈。】
　　观众兴致勃勃，敖青雪也略略振奋了精神：做主播的最爱节目效果了，这支视频充满了“我那学了三年动画的朋友”的“大作感”，要是够搞笑，说不定明天还能上一次热搜。
　　她点开视频，全屏模式打开。最先出现的画面是一片黑暗，当中缓缓浮出血红色的片名。“邪神”二字做了喷溅的效果，乍一看像血一样。
　　敖青雪皱了皱眉，本能感到些许不安。
　　片名消失，声音开始出现，但十分嘈杂，画面也看不清楚，有许多晃动的肮脏的光影，有人在尖叫、有车子撞击的声音……
　　敖青雪意识到：噢，应该是简介里说过的车祸，这一段看样子是某人的梦境或回忆。
　　然后突然，所有声音画面消失，屏幕陷入一片黑寂。
　　“咦？卡了吗？”敖青雪愣了愣，想去拖进度条，但刚抬手画面中就猛地浮现出一张脸！
　　“啊！！”她猝不及防地叫了出来，心率飙升，差点把光脑丢出去。
　　——屏幕中央的这张脸，平心而论，是一张美丽的女人面孔。
　　她的瞳仁是纯净的黑色，有一头及肩的乌黑卷发，肤色惨白，披着白色的睡袍，长发和脸上都在往下滴水，像一朵沾了露水的鲜花。
　　然而她这样直勾勾地注视着画外，却让人一点都注意不到她的美丽，反而背后发毛。
　　弹幕也唰唰炸了：
　　【卧槽这是什么镜头手法？第一次见，吓死我了！】
　　【我刚刚把杯子都丢出去了！搞什么啊，有短剧是为了吓人拍的吗？】
　　【这筑梦师有点东西啊，我感兴趣了……】
　　【你们注意到没？？这个筑梦师模仿了上个星历的拍摄器材，离得太近会产生镜头畸变，这女人的脸就是变形的啊啊啊！】
　　画面里，女人歪了歪头，凑得更近，美丽的脸孔扭曲放大。她没什么表情，用柔软的声音轻声说：“亲爱的，你又做噩梦了吗？”


第3章 邪神
　　她应当就是女主角了，原来刚刚她晃醒了男主角，后者从车祸的梦里睁眼，才有了刚刚的效果。
　　低柔空灵的音乐中，男主疲惫地揉着额角对女主说没事。男主也是个帅哥，从五官来看两人的颜值水平相当，但不知为什么，敖青雪就是觉得他不如女主角吸睛。
　　画面中俊男美女相拥着重新睡去，这理论上来说明明是一段很温馨的剧情，可不知为什么，却给人极度不安的体验。画面里出现的所有细节都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女主如同绳索一般缠绕着对方的长发，阴冷色调的光线、角落里绿植胡乱晃动的影子，过近的镜头、时不时出现的仿佛窥视或俯视的视角……
　　这些场景都是筑梦师用自己的精神力构建的，这部《邪神》的背景细节如此逼真，画面切换颇有章法，一看就不是纯粹的新人能做出来的。
　　观众们也都逐渐收了嘻嘻哈哈的心思，看故事的心变得投入了几分。
　　【布景给我感觉好压抑……很少见的风格。】
　　【这个BGM的风格我也从没听过，莫非也是筑梦师自己做的？】
　　【听起来好怪，呃，让我毛毛的……】
　　敖青雪缓解气氛，讲解说：“这筑梦师采用了倒叙的手法吧，开头就已经车祸过了，现在男女主就和简介里说的一样，准备去度蜜月。”
　　神话题材的故事，基本套路就是平凡的主人公意外和神明相遇，然后被神明眷顾，被宠宠宠，满足少女少男心。虽套路，但满足了受众心理，是个经久不衰的题材。
　　直播间的观众们看到题目后也是抱着这样的期望值观览的。
　　邪神？邪神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不管再坏，一定会对主角好——何况大部分作品根本不会描绘祂有多坏。
　　清晨到来，两人没睡多久就又起床了。男主一脸疲倦还有黑眼圈，显然没睡好。和他相比，女主则状态良好，
　　这部短剧的时代背景大约是上个星历之前，人们都还住在地球上。因为车祸的阴影，男主至今不敢开车，但女主这个重伤的当事人反倒毫无心理阴影，因此是由她驱车。
　　随着二人对话，男女主角的背景逐渐被呈现给了观众。
　　男主人公是一名古董专业的大学生，初入大学的时候就遇到了如今的这位妻子。
　　她是一位温柔、可爱、美丽、优秀的女性，男主人公时常为获得了她的爱而感到幸福。他们的感情进程平淡而温馨，只是无数对小情侣中的一对。
　　如果说有什么风波，那就是大学毕业后第一年遭遇的这场车祸。车祸中女主人公大量出血，已经进了急救室，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单。
　　但好在上天垂青，女主还是活了下来。这场危机而加深了他们的感情，男主决定和女主结婚。
　　二人的蜜月居住地是一座城堡，在驾车的路上，男主又睡着且做噩梦了，梦里的他被一团黑色黏稠的物质包裹着，无法呼吸。
　　【这就是简介里说的哥特城堡了吧？Wow~真奇特。】
　　【好旧的城堡，不过有玫瑰园哎，好美！】
　　【嘿嘿，接下来是不是该发生美丽的爱情故事了？】
　　抵达时已是黄昏，城堡的尖顶锐利指向天空，破旧的外壁有一整面都爬满了爬山虎。城堡前院是花园，血红的玫瑰和蔷薇张扬盛开。
　　“背景不是冬天吗？”敖青雪觉得有点bug，“怎么花开得这么艳丽？”
　　观众们倒是不在意，他们被接下来的城堡内部镜头满足了胃口，大感新鲜：
　　【这真的是筑梦师想象出来的吗？哥特风早就失传了，但这片子里的确实符合“阴郁华丽”的形容哎！】
　　【筑梦师什么来头？难道是古建筑复原专业的？】
　　【话说，男女主为什么会选择在这蜜月啊，里面都是灰很久都没住人了，明显不是经常出租给情侣的那种蜜月城堡呀？】
　　城堡是女主预定的，据女主说，庄园里还有一位管家。
　　而当管家老太出现时，所有观众都不由自主骂了声草——
　　她竟然是最原始的默认建模！
　　非但如此，这个建模似乎还特意调整得简陋了，银灰色的头发，佝偻的身躯，蜡块倒模一样潦草的脸，每一笔皱纹都像刀刻般简陋，微笑着开口说话时有木偶的僵硬感：
　　“欢——迎——两位——入住——”
　　敖青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脱口道：“作者啊，有些钱是不必省的！”
　　【啊啊啊啊我第一次感觉默认模型这么瘆人！】
　　【我艹啊，这筑梦师是不是有恶趣味，第二次被她吓到了！】
　　【如果我是男主这会儿已经连夜跑路了，不要过来啊！】
　　弹幕们并不知道，这种感受有一个专有名词可以形容：恐怖谷效应。
　　一般来说，人会亲近拟人的物品。可当似人非人的程度达到一个临界点，它就不会让人觉得亲切，而是恐怖。
　　尤其是在男女主角和真人无异的情况下，猛然出现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对比更加突出。
　　可画面中的男女主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似的，女主还很和善地和管家握了手。
　　第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男女主打扫收拾完毕就到入睡时间了。
　　画面一转，深夜。男主的脸出现在正中央，他不安地翻动，看来又陷入了梦魇。镜头拉远，床上却只有他一个人，床头的手机显示此刻时间：
　　凌晨三点。
　　镜头下沉、下沉，连地面绒毯的细节都清晰可见，然后移动到了门缝向外窥视。
　　敖青雪开玩笑说：“这个视角搞的，我像是趴在门缝里的小虫子一样……”
　　她略略适应了该筑梦师的风格，预感到接下来的画面可能会和正常的作品很不同，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身子往后仰，可当镜头给到时，她还是忍不住大叫了一声，直接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只见整个旋转楼梯上，只有一个蜡烛的点光源。而被这微弱的火光照出的、楼梯的下方，能看到一个畸形的、高大的事物在墙壁上投出了长长的影子，头部有许多蠕动触手般的东西。
　　沉重的足音在空旷的空间里一声声回响，“它”正在慢慢地攀登楼梯，接近男主角所在的房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妈妈呀我差点哭了！】
　　【好恐怖，救命，我不敢一个人看了！】
　　【我刚才把杯子都摔了！】
　　【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是标题说的邪神？可是我不是在看先婚后爱恋爱甜剧吗！】
　　【这个城堡怪不得看起来阴气森森的，有怪物啊啊啊啊！】
　　虽然没有恐怖题材，但星际的观众们也不是对怪物元素一无所知。
　　通常，它都只是主角双方在一起的阻碍，男主或者女主潇洒地打败怪物，最终抱得美人归。
　　【女主呢？快出来救场啊啊啊！】
　　【男主你醒醒，别睡了！】
　　【紧张死我了……哎？！镜头怎么回到房间里了！看不见动向更可怕啊啊啊！】
　　直播间观众们焦急无比，床上的男主还是一无所知地沉睡着。
　　咚、咚……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最终突兀地停在了门边。
　　一片死寂。
　　敖青雪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身临其境般脚趾发麻。
　　“有……人……在……吗？……”
　　房门被敲响了，雌雄莫辨的声音隔着门沉闷地响起，声线里还间杂着细微的咔擦声和水声，仿佛口器在摩擦。
　　【呜呜呜好可怕，我已经缩进被子里了。】
　　【啊啊怎么办，怪物是不是在确认男主有没有睡着？如果没睡着会怎么样？】
　　【我现在扭曲着表情用手挡住一半光屏偷瞄啊啊啊！】
　　没有得到回复，片刻之后，怪物的脚步声又走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男主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看了看身边没人，打了个哈欠打开门，嘀咕着：“房间里连个盥洗室都没有，真不方便……”
　　“哎哟妈呀，怎么在这个时候去上厕所呀？！”敖青雪急得口音都出来了。
　　背景音猛地变尖锐，只见楼梯一角有一只蠕动的黑色触手——
　　怪物还没有走，它是故意装作离开了的样子去诈男主的！
　　男主上厕所时，地上扭曲的影子就在男主身后，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到。它仿佛在测试男主是否伪装。
　　观众们再次啊啊啊大叫，甚至有不少人退出了直播间，可更多的人进入，显然已有观众扩散了口碑呼朋引伴来看。
　　事实证明，不管哪里的网友在看恐怖片时都会无师自通【弹幕护体】。
　　敖青雪的弹幕数据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弹幕持续数十分钟覆盖满屏的盛景，只有在大流量主播那里才能看到。
　　观众们基本都回过味来了，到现在为止，所有人的感受里最频繁出现的词不是“爱恋”，而是“恐怖”。
　　——难道，这位筑梦师的主题是“恐怖”？？
　　敖青雪想到这里，有点难以置信。
　　从来没有哪个筑梦师会以此为主题制作作品的，至少她没有听说过。文艺作品应当美好、温暖，给人带来丰沛的情绪和力量，这是人们的固有认知。
　　她的心率从刚刚起就没下来过，下意识想关闭，担惊受怕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可手点到“×”上时，却又犹豫了。
　　这部《邪神》，好像，其实，还挺吸引人的……
　　明明害怕，却又忍不住往下看，真奇了怪了！
　　好在男主的这趟“起夜之旅”有惊无险，男主打着瞌睡又回到了卧室。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这回，怪物是真的放心了。
　　然而片刻后，男主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惊疑不定地捂住了心口。床头灯的微光照出他额头——竟是一片冷汗涔涔。
　　“咦？”敖青雪和部分观众都读懂了这个镜头语言，惊愕地想：男主居然知道？
　　天，心理素质也太强了！
　　还不等发表惊讶，就看到男主沉默地转过头，看向了空无一人的床侧。
　　画面意味深长变成了黑色，一行字【（上篇）结束】出现在了视野里，弹幕静默了一瞬，然后炸了：
　　【啊啊啊怎么没了！】
　　【女主不见，怪物出现，实锤了女主肯定就是邪神！】
　　【不过作者，原来你说的这个“邪神”是真的邪啊？！】
　　*
　　V059星。
　　系统在看到尚惊雁的成品后，毫不夸张地说，它差点当场死机：【……】
　　尚惊雁振振有词：【我的作品既符合“先婚后爱”，也符合你的要求，有什么不对？】
　　系统：【可是……】
　　尚惊雁：【不信你看心动值。】
　　只见面板上，心动值早已突破了10，来到了15的位置，仅仅发出去短短一小时，尚惊雁就超额完成了任务。
　　要知道她的初始值可是-100，也就是说，有115个观众感到了疯狂的心动！
　　纵观全星际，可能都没有哪个新人获得的数值比她更优秀。
　　系统：【…………】
　　好崩溃，我说的心动，和你说的心动是一回事吗？


第4章 恢复
　　尚惊雁：【你就说算不算吧。】
　　已经被系统面板判定了，那必然是算数的。而且尚惊雁完成得太快了，系统都还没来得及结算奖励。
　　X71崩溃了一会儿，不得不调整思路接受，但还是挣扎说：【我觉得您最好按照大众审美来，下次不要这样……】
　　尚惊雁心说我下次还敢，伸了个懒腰，感到了浓浓疲惫，她已经连续二十四小时没合眼了。
　　在她的预计中，《邪神》会分为上中下三篇，合起来就是一部两个多小时电影的长度。
　　上的剧情内容其实很简单，如果是地球的观众，看到简介就能猜到部分发展了：主角去远离城市荒无人烟的古堡生活，明摆着作死啊！
　　古堡里必定会发生各种灵异事件，而主角依旧头铁心大，最后惨烈gg。
　　平心而论，《邪神》这部片并不优秀，它的关键词就是：哥特，灵异，以及最经典的“ Jump scare”。
　　考虑到这是星际观众们第一次接触恐怖片，尚惊雁还没有采用“血腥”元素，免得惊吓过度。
　　若放在前世的地球上，《邪神》肯定连投资都拉不到，在最开始就要宣告流产。哪怕上映，也只能获得惨淡的票房。
　　在恐怖片上，地球观众是饕餮客，哪里看得上粗制滥造的方便面？
　　Jump scare更是被认为是最低级的吓人方式，如果一部恐怖片里最吓人的镜头都是它，那一定是一部烂片。
　　但对星际的观众而言，这一切都是新鲜的。星际的恐怖片是美食荒漠。《邪神》足以刺激到星际人的味蕾。
　　总是怪物跳脸、背景音乐突然停顿又有什么关系？这就是人类最原始的、最本能的害怕点。在这个充满甜蜜恋爱的世界，谁能想到去度个蜜月都能撞上可怕的怪物呢？
　　评论区不断刷新出来新的评价，大部分都是【卧槽吓死人了！】【你在搞一种很新的风格】之类的，还有少数在表达好奇和疑惑。
　　【主题叫先婚后爱，但作为人类的男女主角是在婚前就已经相爱的，那很容易得出，因此结了婚的肯定不是原先的人了，才能满足“后爱”，但是这么诡异的情况真能爱上吗？】
　　【刚看完，好半天才缓过劲……我服了！别人建筑美梦，这位建筑噩梦啊！】
　　【风格好奇怪感觉不像是要发展恋爱的样子啊啊啊……】
　　尚惊雁不甚在意，但注意到评论区突然增长了一波，貌似是来自某个直播间的观众。
　　“嗯？”
　　星际的娱乐产业联动性做得很好，直播间的观众哪怕没有点击原视频，也可以在跟着主播看完后，选择是否把自己算进原视频的数据里。
　　一下子，《邪神》的播放数量就翻了倍。
　　【忒吓人了我一定要跑到原评论区嚎一句！但是好刺激！怎么就断了？我还没看够呢！居然只有上！！啊啊啊！】
　　【什么时候更新呀，我要看后续！怎么可以只放一个上吊胃口！】
　　【我已经一小时没看到更新了，作者你知道这一小时有多漫长吗（狗头）。】
　　【挺吓人的，但我居然看完了，求后续。】
　　【我来帮你投票！新人筑梦师，不要放弃，你很有风格！】
　　【难得看到喜欢的冷门作品，支持一下。】
　　这批评论画风统一，全是催更，还有给她送小红花投票的。
　　尚惊雁：“……”
　　她摸了摸饿瘪的肚子，决定先拖着虚弱的身体去给自己做饭。
　　尚导成名已久，但也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对破旧的小厨房并不陌生。
　　原主生活过得一塌糊涂，靠救济食品和外卖为生，灶台都落灰了，厨房的东西还是尚惊雁刚刚网购的——现在她的存款彻底清零了。
　　房子的隔音很差，炒菜的时候隔壁传来一声大惊小怪的吆喝：“哎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303室居然开火了！”
　　尚惊雁：“……”
　　前些天精神力集中不注意还好，现在一松弛下来，楼里上下左右的脚步声、吵架声、撞击声……到处响起，尚惊雁叹了口气：早点赚钱，换个住处。
　　看来就算是一个充斥着美好作品的世界，生活也不可能全是美好的。
　　这几天尚惊雁根本没睡在床上，都是在沙发应付过去的——那沙发上到现在还有她当时留下来的血迹呢。
　　因此，当她准备换洗掉原来的床品才发现，原主的枕头底下有一个铁皮的保险盒，上面还有密码锁。
　　“？”
　　什么东西这么郑重其事的保存着？
　　尚惊雁皱了皱眉，但她实在太累，把盒子往旁边一推，换完床单就沉入了梦乡。
　　*
　　中央星系。
　　敖青雪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过了。
　　她的梦境经常混沌不堪，中途容易惊醒，即便睡醒也感到疲惫。但这一回，她获得了久违的宁静。
　　虽然昨晚看完很害怕，辗转反侧了好久，但怕着怕着就睡着了……
　　敖青雪看了看表，惊讶发现自己居然睡了十个小时。
　　她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然后顺着表盘数值往下看时，更是愕然得瞬间坐了起来。
　　“什么，这……！”
　　她的精神力数值居然增长了2点？！
　　不，其实应该说是“向着从前恢复”了一点——
　　现在的观众们看到【青色雪】，可能大部分只知道这是一个小主播的名字。
　　但在四年之前，敖青雪梦想的职业并不是什么主播，而是场景建模师。
　　这是筑梦师的一个分支辅助职业。虽然理论上来讲，筑梦师可以单人包揽一个完整的游戏或者影视剧，但在实际中还是以合作为主流，最小的单位就是三人组。
　　筑梦师负责整体故事框架，另外两人负责音乐和美术。
　　敖青雪从小就在美术绘画上展露出了绝佳的天分，她也热爱使用精神力构建画面的感觉。在四年前斩获了主星域的青少年场景筑梦奖后，她还一度被冠上“少年天才”的头衔。
　　然而好景不长，获奖不久，她的精神力状况就开始恶化，也就是患上了精神力空洞症。
　　起初是失眠多梦，后来是精神力数值断崖下跌，变成了普通人水平，再也无法构建她想象中的场景。
　　星际人看年轻的天才因空洞症而陨落的看得太多了，何况她还尚未做出什么成就，最多叹一声可惜就抛之脑后。
　　但这样的病症摊到个人头上就是和梦想永远失之交臂，敖青雪大学随便选了个传统绘画专业，毕业之后成为主播，随波逐流摆烂到现在。
　　星网医学板块上最热门的问题，永远是【如何治疗精神力空洞症？】，但至今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对于财力有限的普通人来说，只有多看能激起丰沛情绪的筑梦师作品，以此唤醒精神力。
　　但敖青雪对市面上的各种题材似乎天生都不太感兴趣，难以激起热情。
　　敖青雪看着那增长的2点精神力数值，不觉得手都有点颤抖。
　　她忽然深吸一口气，让意识沉入自己的精神图景。
　　敖青雪的精神图景中央原本有一棵参天大树，可她却在短短一年时间里看着它枯萎凋零，每多看一眼都是痛苦。
　　曾有千百次，她抱着这样的希望，却还是只看到一片烧焦的丛林。
　　然而这一次，她看到中央焚毁的枯木中心……冒出了一点绿色的、稚嫩的叶芽。
　　——那位叫【惊雁所有人】的新人筑梦师是个天才！
　　敖青雪脑海中闪电般转过念头。
　　她立即登录常青青，找到视频，惊讶而又在情理之中地发现它的播放量已经破五十万了。
　　星际的人口是单星球时代的百倍，但这并不意味着一个作品的观众会更多。不如说，在这个文艺井喷的时代，作品更容易被淹没。
　　因此，毫无背景的新人作品十小时能有这个数据，算得上相当亮眼了。
　　【打卡，感谢一下雁师，我昨晚睡得好好。】
　　【我也不知道我睡得好不好，我做噩梦了呜呜呜梦到了那个怪物在抓我，但醒来之后居然很精神……】
　　【我也是，我也是，好神奇啊！】
　　评论区褒贬不一，但有相当一部分人和敖青雪一样，都感觉到了精神力的好转。他们或许没有精确的数值体现，可却知道自己睡得更好了。
　　这引起了一些质疑声：
　　【？你们该不会是在骗我吧，这新人买水军了？】
　　【什么恐怖，什么吓人，你们在说什么，讲得我都不敢看了。】
　　【对着一个新人作品这么吹？啊这？】
　　敖青雪听着就上火，心想今天非要把这个安利卖出去不可，于是撸起袖子开始打字，并附上了自己精神力数值的截屏：
　　【……如果大家不信，请看我的数值。它从三年前开始降低，最近已经一年没有变化了，但在看完之后我休息得很好，恢复了2点。】
　　这条一发出去，总算激起了一些波澜。
　　评论区真正开始感到惊讶了，并且由此不断有新的人涌入。
　　过了一会儿，一条评论被赞上了高赞第二：
　　【刚刚出道第一个作品就有了帮助观众恢复精神力的案例？上一次这样的筑梦师，现在已经名满星际，加入联盟驻星会了……】
　　【天啦，难道这位“惊雁”是下一个超新星？我该不会要见证历史了吧！前排合影！】
　　*
　　见不见证历史，这不是目前的尚惊雁所关心的。
　　——她注视着后台打赏的数字，长出了一口气：下一顿饭终于不用吃救济餐了。
　　尚惊雁睡了八小时就准确醒来了，而此时，#和邪神结婚后#已经登上了常青青网站上升热词的第一位。
　　在制作上集的时候，她也同时制作出了很多中下集的剧情。
　　因为她还不太适应精神力制作的方法，一开始灵感涌现的时候画面随心动，根本顾不上顺序。
　　尚惊雁估摸着，再过三天就能把中集给放出来了。
　　正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尚惊雁以为还是崔姐又来催债了，看猫眼时却顿了顿。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年轻男人。
　　从世俗的审美角度来说，他长得很英俊，表情笑眯眯的，金发碧眼，身材高挑修长，套着白色连衫帽。
　　尚惊雁接收到的那部分记忆里面没有这个人，只觉得有点眼熟，但不知为何，她在看到这人的一瞬间就感到了一种本能般的警惕。
　　青年没得到回应，再度敲了敲门：“在家吗？”


第5章 Pan
　　这口气，听起来是原主的熟人。
　　她最安全的方式当然是假装不在家，但尚惊雁顿了顿，还是开了门——她不可能永远不和原主认识的人社交。
　　这些天，尚惊雁已经把自己能接收到的那部分记忆盘过许多遍了。原主其实还很年轻，才十七岁，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从出生起就在流放星。
　　但唯一的母亲在她七岁那年也不知所踪，于是她的生活就从普通变为了靠救济补助生活。
　　这样长大的原主，性情叛逆阴郁、经常逃学、和狐朋狗友厮混夜不归宿，今年六月勉强念完高中义务教育，之后的规划也是一塌糊涂，问就是“我要当筑梦师”。
　　她去年就向崔姐借了三万，说是要用于筑梦师投入，但尚惊雁也没见她投入在哪儿了。
　　青年嘻嘻地走进来，看到她后立刻睁大了眼睛：“哎哟，小黑羊，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尚惊雁：“……”
　　小黑羊？这是什么？绰号？
　　“别这么叫我。”
　　这个称呼似乎唤起了一些模糊的东西，尚惊雁几乎没有思考，皱眉脱口而出，“叫我‘潘’。”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搞什么？这是代号吗，怎么听起来这么中二？
　　“我就知道又是这句。”青年耸耸肩，“好啦好啦，P-a-n，潘——你最近在搞什么？怎么那么久都不回应，上面有点不满，所以派我来看看。”
　　尚惊雁：“…………”
　　“上面”、“派我”……神神秘秘的，一听就不是好事！
　　似乎是什么组织，原主是组织的一员，成员之间还彼此称呼代号。所以原主消失的那部分记忆就是关于这个的吗？
　　夭寿了，不是吧，她只是想拿导演剧本，难道现在还要兼职表演地下组织成员？？
　　尚惊雁心里都要裂开了，表面上还是一派冷静。
　　“还是老样子。”她冷淡地丢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猜也是。所以我只是来走个过场，到时候就说你生病了。”青年好奇地追问，“所以你到底开始发布作品了没？叫什么笔名呀？”
　　尚惊雁瞧了他一眼，这人还追问笔名，看来不单单和原主是成员关系，还有一定的亲密私交。
　　她一言不发，好在原身原先似乎就对青年是这种不耐烦的态度，青年习惯了，自顾自说下去，“不说拉倒，反正你要继续搞下去，早晚会和我碰面的——对了，你尽量晚点暴露，你知道的，‘他们’不喜欢这些东西。”
　　他夸张地耸耸肩，“让你在流放星搞创作已经是天大的让步了，如果你真搞出什么作品火到主星系去了，那些老家伙们估计能昏厥过去。哈哈！想象一下还挺期待看到这一幕。”
　　尚惊雁：“管好你自己吧。”
　　她默默说，这恐怕不是你期不期待的问题了，而是未来必然要发生的事……
　　青年嬉皮笑脸：“行行，我不说了。拜拜~潘。”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快。等他一离开，尚惊雁就立即在心里问：【系统，你能检测电子设备吗？】
　　【您放心。】X71知道她心中所想，【我已经检测过了，这间屋子里面没有监测设备。】
　　尚惊雁微微松了一口气，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原主的秘密好多，看来她这辈子的生活不会那么四平八稳，只做筑梦师就行……
　　不过，原主在这不知名组织里的代号是“Pan”？
　　“Pan”，潘神，传说中羊头人身、散布恐惧的神明，怪不得刚刚那青年要管她叫“小黑羊”。
　　——倒是和她撞了。尚惊雁发布《邪神》的账号，头像原型也是潘神，一个羊头人身的黑色剪影，这也是她前世就惯用的头像。
　　尚惊雁有点想抽烟了，这是前世染上的坏习惯，压力大的时候就想来根烟。
　　她静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为什么会觉得那个青年眼熟了，不是在记忆里见过，而是在明星肖像的租赁网站上见过。
　　她前些天租《邪神》男女主的脸的时候扫到过，是个有点糊的的本地小演员，名字叫做游尧。
　　尚惊雁：“……”
　　难怪游尧刚说“你要继续搞下去，早晚会和我碰面的”，难怪这人和她狼狈为奸……不，同仇敌忾。
　　组织不喜欢筑梦师，肯定也一样地看待演员。那游尧为什么能露面？用的假脸吗？
　　*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尚惊雁没再继续纠结，她的当务之急还是搞到第一桶金。
　　一投入又是三天过去，当她深夜腰酸背痛地将中篇设置0点定时发布后，系统说：【宿主，提醒您现在可以查看一下您的同人区。】
　　现在娱乐事业发展完善，每个网站都会开设“同人区”，好的二创可以反哺原作，这是不言自明的共识。《邪神》当然也有，但还是空白的。
　　尚惊雁依言一刷新，#和邪神结婚后#的tag居然从0增长到了1。
　　“嗯？”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才过了这点时间，她的作品居然都有二创了？
　　几乎没有哪个原创者不喜欢受众们出自喜爱而进行的二创，尚惊雁点开的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
　　这是一幅精神力作品，虽然叫做“画”，但其实有点像三维建模，在星网中可以身临其境地观赏它。
　　【青色雪】画的是城堡外的那座蔷薇园，在红月下，蔷薇妖冶，簇拥着中央的白色圣母像，圣母的一只手和怀中的圣子碎裂，蔷薇藤蔓盘绕取而代之，宛如触手。
　　祂脸上原本圣洁的表情在龟裂纹下变得诡谲莫测，唇角拉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尚惊雁在做邪神玫瑰园的时候只做了个粗略，但这位场景师不仅很好地get了她的思路，还进行了一个升华，她点了赞和推荐。
　　【我靠，太厉害了，膜拜神仙。】
　　【这是一天之内创造出来的吗？？也太神了！】
　　【好美啊，但是好像有一点诡异。原作讲了什么？】
　　【原作要自己看哦，《邪神》不剧透才能获得最佳观看体验，嘿嘿嘿……】
　　【主播居然时隔多年画画了！！你们可以去查一下这个ID，我们主播当年可是主星域的青少年场景筑梦奖得主！】
　　【被安利到了，我这就去看。】
　　【又有人去看了，嘿嘿嘿……】
　　【？你们粉丝为什么态度这么怪，有点害怕。】
　　【嘿嘿嘿（doge）】
　　这个二创绝对是可以吸引别人去看原作的那种高水平，很快就在同人总区的日榜登顶。
　　图画比视频更直观，在它的加持下，《邪神》历经三天，终于进入了票选前一百。
　　*
　　主星域。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黑咕隆咚，只有床前一盏灯。
　　敖青雪发送后长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双眼明亮含笑：“终于好了！”
　　她忙碌一天就为了描摹这个场景，虽然累，但现在精神极度亢奋。
　　随着精神力的空洞，她的创作欲似乎也随之流失了。
　　可在反复观看《邪神》的时候，她却有了强烈的“想画些什么”的欲望。
　　敖青雪毕竟是第一次接受这种风格，所以只谨慎地选取了原作场景进行深入细化。
　　她的兴奋劲儿还没过，泡了碗面回来就看到了提示：【原作者点赞推荐了您的作品。】
　　敖青雪：“！！”
　　她激得得一拍大腿，接着就看到【惊雁所有人】发布了中篇，连面都顾不得了，火速开播。
　　【主播画得好赞！夸一个！】
　　【青青好快啊，中集才上线就开播了，正好我不敢一个人看，大家一起。】
　　【怎么还在吃面啊，主播我用切身体验告诉你，待会儿小心喷出来！】
　　和上回一样，一看《邪神》，弹幕就刷刷增长。
　　若放在以往，数据这么高涨敖青雪少说也要发个动态庆祝一下，但今天却无暇他顾。
　　直到她的直播间因为数据异常被警告，她才留意：“？”
　　【？？笑死我了，咱们发的太多了。】
　　【滚滚滚，谁刷数据啊！我们都是真人！】
　　【啊啊啊快开始了，别挡着，妨碍我看邪神了！】
　　在线管理员愣了愣，惊奇地发现居然都是活人。
　　一般出现这种情况，都是主播在看的那个作品有一批狂热的忠实粉丝，愿意为小主播增加数据。
　　可她刚刚看过，直播间放的根本不是什么名作啊？她都没见过。
　　管理员起了好奇心，悄悄摸鱼潜入直播间，然后——
　　“啊！！”
　　她唰地站了起来，一声尖叫吓到了旁边的同事。
　　只见屏幕上，一个男人坐在浴缸里昏昏欲睡，而在他低下头时，满池清水忽然变成了鲜红色，浮在水面的玫瑰花瓣变成了数十个血淋淋的眼珠子！
　　弹幕一片疯狂的【啊啊啊】，管理员手也一抖，于是一众白色的弹幕里，出现了一个标着金色官方符号的弹幕。
　　管理员03：【啊啊啊啊啊啊啊！！】
　　管理员：“……”
　　【？？】
　　【笑死我了，刚刚那个是不是在线管理员的账号？】
　　【管理员03别摸鱼了！好好上班不要打扰我们看恐怖片！】


第6章 新闻
　　管理员逗乐了直播间，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气氛。这个小插曲也从侧面印证了，《邪神》对于一般观众的冲击力有多大。
　　浴缸水变血的场景是中篇的第一幕，男主吓得猝然惊醒，可当他定睛细看时，又一切如常。
　　管理员头皮一阵阵发麻，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切出了直播间，心说怪不得有这么多弹幕，都是被吓哭的！！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搓了搓手背，居然该死地蠢蠢欲动起来。
　　那到底是什么筑梦师的作品啊！
　　她难耐好奇心，又点进了直播间——这回记得换小号了。
　　这么多人看，所以……肯定很好看吧？
　　接下来，她就看到了一连串超出她认知的可怕场景。
　　敖青雪有点汗颜，她后台能看到管理员一直盯着她的直播间，导致她都不敢乱开玩笑了。
　　《邪神》的中篇内容，简而言之就是“血腥诡异”。
　　在察觉女主的诡异之处后，男主没有声张，而是继续和她在古堡中蜜月下去了。
　　他在城堡里遇到了越来越多的怪事：
　　花园里的流浪猫每天都在失踪；
　　城堡里的钢琴会在没有人的情况下突兀响起；
　　两人吃烛光晚餐时，楼上传来小孩子咯咯的笑声、奔跑声和留声机播放的婚礼进行曲，但上去查看时又空无一物；
　　明明一起用过餐，但男主却总是听到女主肚子饿的咕咕叫，有时睡梦里会迷迷糊糊听到咀嚼声……
　　此类恐怖桥段对于尚惊雁来说是信手拈来，好好地给星际观众们炫技了一把《古堡惊魂》。
　　【换成是我，现在已经神经衰弱了……】
　　【男主真是勇气可嘉，居然还不想着跑吗？？】
　　【那个……我猜，他应该是想留下来看看从前的爱人到底怎么样了吧……】
　　直播间陷入短暂的沉默，敖青雪想想也是心情复杂，原来的那个女友多半是已经车祸死了，才被邪神占据了躯体。
　　可男主还抱着一丝微末的希望，这才是最折磨人的地方。
　　【如果是正常的短剧，主要应该是探讨男主到底爱谁吧，但是到了这里就……】
　　【咳咳，“惊雁所有人”真是一个画风清奇的筑梦师……】
　　【怎么说呢，确实是人如其名震惊了所有人……】
　　这一日，男女主角出门去海滩玩，途中在汽车收音机听到了一则新闻。
　　新闻中说，上个月某某实验基地遭到不明原因的破坏，有实验动物潜逃。请居民们注意，该动物具有极高的智力，擅长欺骗，以小动物为食……
　　后面的内容没有播报完，因为女主角笑着点了切换键：“怎么都是些没意思的新闻呀？亲爱的，我们听歌吧。”
　　她选了一首轻柔甜蜜的情歌。由于音箱品质不高，有些地方断断续续，传出沙沙的回音。
　　在文艺作品中，任何信息都不是没有意义的，正如出现了一把枪、后文这把枪就必定会被用到。
　　因此观众们很容易就能推断出，那个新闻里所谓的“实验动物”就是女主，或者说至少和女主有关！
　　女主笑得意味深长，男主注视着女主漆黑的眼睛，喉结滚动，紧绷地点了点头。
　　【啊啊啊这里什么意思？女主已经察觉到了！】
　　【我的天，这也太可怕了，和你朝夕相处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被另一个“东西”取代了，你一开始毫无所觉，还和她一起开启了蜜月旅行……而发现不对后你假装正常，但现在对方已经看破了你的伪装……】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现在BGM是一首经典情歌，我却听着汗毛起立。】
　　【太刺激了！现在的情况是男主知道，女主知道男主知道，男主也知道女主猜到了他知道，就搁这演戏呢！】
　　【好像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两人相顾无言，一起来到了海滩。
　　海滩风景如画，碧蓝的海面、金黄的沙滩、洁白的海鸥，乍一看是十分美好。
　　男主提着小桶收集贝壳海货，他看上一枚花纹特别的贝壳，但没来得及捡起被海水卷走了。
　　他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点失望的神色——根据前文观众已得知，他的“女友”，最是喜欢收集贝壳和海螺。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你想要吗？”
　　女主看着男主，后者一愣。
　　女主笑起来：“我允许。”
　　直播间，敖青雪还以为又要吓人了，赶紧半捂住脸，却没想到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女主打了个响指，整个海滩上的海水突然翻卷出洁白浪花，从中间被剖开、向两边分离，碧浪滔天。
　　如同神话中的摩西分海，海水在她的意志之下驯顺得不可思议，她身后是海鸥盘旋鸣啼。而巨浪褪去，那枚贝壳就正嵌在沙滩中。
　　男主已看呆了，女主牵着他的手走过去，拾起贝壳放到他的掌心：
　　“你想要的东西，只要我允许，你都能够拥有。”
　　【？？卧槽，怎么回事，出其不意地被浪漫到了。】
　　【不要骗我和邪神谈恋爱啊！】
　　【你们冷静一点！她可是个可怕的怪物啊！】
　　【在我已经说服自己这片很恐怖的时候，突然变甜。】
　　【可恶！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好好拍恋爱剧？】
　　【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你没看女主说的什么吗，“只要我允许”，对方要自由她会给吗……】
　　男主心神摇动了，敖青雪几乎能想象出他的心理活动：万一、假如……邪神其实没那么坏呢？
　　可下一幕，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天真。
　　在海边的阳伞下，二人坐下用餐。
　　女主带了自己做的蛋糕，但男主的幻觉已经从古堡范围扩大到了古堡之外，他一刀下去，原本的蛋糕成了血淋淋的、还在鼓动的肉块，上面还沾着白色的羽毛。
　　男主瞬间吐了。
　　【卧槽！我突然发现，刚刚画面里还有的那么多海鸥不见了！】
　　【啊啊真的！什么时候消失的？】
　　【不清楚，得看完再倒回去看细节，但可以确认的是它们现在正在进女主的肚子……】
　　【那男主之前吃的食物会不会也……？】
　　“亲爱的，你怎么了？”
　　在男主的视角中，女主正一边问，一边叉着一颗鸟类的头颅往嘴里送，还发出咯吱咯吱的咀嚼声，鲜红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又被洁白的餐巾擦去。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马上要海啸了，所有游客均不得在海滩逗留！”
　　默认建模的巡逻人员出来喊道。
　　男主苍白着脸站起来，他正好有机会不吃那蛋糕了，哪怕此刻在他的视线里它已恢复正常。
　　“海啸啊……”女主角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好似叹息又似感慨般地说道，语气眷恋又向往。
　　巡逻员很纳闷两人是如何通过警戒线的，敖青雪却想起来了：“喔，女主应该是有迷惑他人的能力的，先前的巡逻员和售票员被她看了一眼就放两人进来了……”
　　她预感到剧情线上的高能即将出现了，果不其然，这天夜里，女主在半夜忽然坐了起来。
　　和白天完全不一样，此刻的女主整个人气质都不同了。她睁开双眼，眼白里竟然密密麻麻挤着好几个复眼一样的瞳仁！
　　她一寸寸地转头，苍白的手指轻轻抚摸上了身旁熟睡的男主的脖子。
　　终于要来了吗？女主要动手了吗？
　　观众们都提起了心。
　　古堡外喧嚣震颤，电闪雷鸣，那是海啸和风暴的声音。
　　然而半晌，女主还是收回了手。她仿佛自己都迷惑自己为什么不杀了他，注视着自己的掌心，片刻后又有若有所思地露出了一个笑。
　　她站起身下楼，只穿着薄薄一层白裙就推开了古堡的大门，风雨瞬间扑面而来。不远处就是海，女主赤着脚，一步步向着海滩走去——
　　*
　　与此同时，常青青网站，《邪神》的票数正在不断增加，已突破了90名。
　　100名，这是一个分界点。
　　先前上了热词上升第一位都只是小打小闹，过了两个小时就又下去了。
　　但前一百却不一样，通常来说，这种规模的主题活动，前100就可以收到一些中小网站的签约邀请了。
　　而如果连续几次在类似的活动里崭露头角，就可以和常青青这样的大网站签约。
　　尚惊雁这个半途掺一脚的新人筑梦师，至此终于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流放星系，V061星。
　　“老师，我最近看到一个新人筑梦师的作品很有意思，您要不要看看？”


第7章 小张
　　说话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而被提问者是个外表看起来已经年老的女士，头发花白、一丝不苟地梳起，身着灰色的西装。
　　老者名为柴元琳，是流放星系筑梦师协会的会长。
　　“小张啊，一个新人的、还没有完结的短剧，你就要推荐给我了？”柴元琳瞥了光脑一眼。
　　小张吐了吐舌头：“她还是咱们本地人呢。”
　　她存了点小心思，这新人半途才参加，恐怕很难跻身第一名。但假如被老师赏识，就可以走得更容易些。
　　她第一回干这种事儿，实在是这新人的作品太惊艳她了。
　　“收下去吧。”柴元琳说。她没有子女，师徒二人关系胜似母女，因此说话也随意。
　　小张怏怏，柴元琳不得不提点道，“不看新人第一次的作品，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小张挠挠头：“呃，觉得不靠谱？”
　　“没错。”柴元琳说，“更准确地讲，是怕新人没个定性。”
　　这个时代筑梦师地位高，几乎人人都有当筑梦师的理想。
　　也有些新人第一次的作品的确很有天分，可后来却都不做了。
　　若要柴元琳来说，这世上最大的天分不是别的，而是热爱。只有喜欢，才能一直做下去。
　　“我知道，您又要说起曾经那个学生了。”小张眨巴眨巴眼睛。
　　老师曾经有一个学生，天赋超绝、但志不在此，老师每每提及她言语间都是惋惜。
　　但小张也不知道那个师姐最后去做什么了。
　　柴元琳哼道：“你知道就好。”
　　不过，到底还是把【惊雁所有人】这名字在心里挂上号了。
　　小张离开柴老师的办公室后，继续研究起《邪神》来。
　　《邪神》其实很套路，或者说，对新人观众很“友好”——看到现在，观众们看到一些预兆基本都已经知道了：噢，接下来要吓我了。
　　那么，还看吗？
　　当然看啊！
　　不仅要看，而且看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
　　小张已经把上篇反复看过三遍了，此刻中篇也看得将近结尾。
　　女主角半夜离开了古堡，走向深海，不知去向。
　　而第二日清晨，男主醒来时身边依旧没有人。只是奇怪的是，这天他洗漱、用餐、打扫卫生、播放新闻……一直都没有遭遇幻觉。
　　在二人原本的计划里，这天应当拍蜜月旅行照的，摄影师团队都早已预约好了。
　　连男主都闻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直到中午时分，他正收拾着花园，经过一夜狂风骤雨，玫瑰蔷薇们不少都被吹断了头颅，腥红的花瓣落了一地。
　　大门上的门铃被晃响，男主去开门，看到的却不是摄影师团队，而是个警官。
　　《邪神》终于出现了整部剧第三个不是默认建模的人物——
　　银发绿眼的女人严厉地看了一眼男主，戴着雪白手套的手举起自己的警官证，声线冷然：“请问你夫人在吗？麻烦二位和我走一趟。”
　　到这里，中篇结束了。
　　小张正紧张投入，看见字幕懊恼道：“哎？怎么又没了！”
　　【啊！结尾出现的那个是人类这边追捕实验品“邪神”的势力吗？】
　　【应该是的，既然新闻里都已经报道了，那就说明人类这边也会有反制行动。】
　　【女主被发现了！她会不会遇到危险？】
　　【咳，目前来看，我觉得你还是担心一下人比较好……】
　　【那个什么实验室到底在搞什么呀？普通的生物学实验能制造出这种超自然的东西吗？】
　　【我也觉得，“邪神”根本就不像是被人创造出来的……我想到了上个星历的一种宗教行为：祈祷和献祭。可能所谓的实验室根本不是在进行实验，而是在召唤邪神，结果翻车了。你看这个截图，是新闻报道……】
　　评论区卧虎藏龙，有人放大了某帧画面里面男主看的报纸，发现在“邪神”的报道里拍到了实验室被烧毁的大楼，而在废墟里隐约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已经被破坏了的血色阵法符号。
　　【上个星历的时候，人们相信海洋深处是神秘的。种种迹象来看，女主似乎就源自深海？】
　　【更得太慢了555一集五十分钟怎么够看？？】
　　【天知道，我在上集的时候还在想什么人会喜欢这种片子，结果现在也加入了催更的队列……】
　　小张抱着光脑团团转转，心里和猫爪似的。实不相瞒，她想让作者成为她的师妹，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第一时间知道剧情……
　　*
　　短短几天，尚惊雁的粉丝数就从0增长到了10000，有几段暴增，目前在1.3w。
　　投票的涨幅比她本人粉丝数涨幅更快，她估摸着，在只有上中的前提下，按照自然涨幅，《邪神》最后的票数也能进前十。
　　系统已经失语了，从短剧发出后，它就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安静得像一个最朴素的系统面板。
　　它弱弱说：【恭喜您大获成功，但这毕竟还是不符合主流……下次我们还是谨慎些吧？】
　　比起上回抓狂的“下不为例”，这回的语气卑微了很多。
　　X71主要是担心宿主被骂，它天天偷偷看恶评，看得都不能休眠了。
　　虽然这个世界的主流作品恋爱脑又美好，但显然，人性恶劣的一面并没有得到什么改善。
　　最初的夸赞浪潮之后，紧接着就有了质疑声。
　　【是不是策划好的？哪有什么新人才发第一个作品就能得到这么高水平的同人！】
　　【炒作吧，但是也太心急了，比剧本演的还假。】
　　【天才筑梦师我见多了，这什么玩意儿，看封面我就不想点！】
　　……
　　诸如此类。
　　【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没必要在意。倒是你。】尚惊雁表情还是平和的，脑海中的语气却带上了锋芒，【我的第一次任务早就成功了，我能得到什么？】
　　她前世看过的小说里面写的，这些所谓的系统都会有任务和奖励机制。
　　但尚惊雁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从旁人那里得到什么。就算没有系统，她的天赋也会促使她在这个世界走上筑梦师的道路。
　　她更讨厌系统带来的束缚感。
　　【永生、横跨几个位面的财富、权力……这些都是您完成最终任务之后可以获得的奖励。】
　　系统回答，【并且在任务的过程中，您有时也可以获得小奖励。比如这次任务的小奖励就是：肉／体和精神力的修复。】
　　系统话音刚落，就有一股暖流从尚惊雁额头处蔓延向全身。她额角的疤痕开始发痒，快速平复，而灵魂深处那种动荡感也消失了。
　　尚惊雁有种“终于踏到地面上了”的感觉，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地“融入了”这具身体。
　　【我不会干扰您的任何决策，任务也并非时刻都有。尚惊雁，我是X71，希望今后我们相处愉快^-^】
　　这是系统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末尾还附带了一个小表情，尚惊雁愣了愣，一瞬间她错觉它不是个系统，而是个真正的人。
　　【……相处愉快，X71。】她有些不习惯地说。
　　*
　　《邪神》开始小范围走红了。
　　有观众把邪神在海滩上为男主拾起贝壳的那一段单独剪了出来，配上片中出现的那首经典爱情BGM做了安利视频。
　　【天哪，好苏！这是什么新出的电影吗？我要去看看！】
　　【姐姐prpr！】
　　【我最喜欢姐姐，不是，我最喜欢贝壳了，所以哪里能看到？？】
　　【救命啊，我现在听到这首歌就开始起鸡皮疙瘩。】
　　【我草哈哈哈哈哈哈哈，谁干的，这么不安好心？】
　　【这么一看还真是一个出色的爱情片，视频主真有你的！！】
　　【？？你们在说啥，这个片子看简介挺正常，而且还标了R18……难道不是爱情动作片？】
　　【去看吧，快去看吧，看完你会失去一首敢在晚上放的情歌……（恶魔低语）】
　　【你的R18我的R18好像不一样~（唱）】
　　《邪神》的观众对诈骗喜闻乐见，推波助澜更多的人吓哭。
　　……
　　V70星。
　　【最近有一个黑马新人，你有没有注意？】
　　星际人口主要分布在三大星系，每时每刻都有新人黑马筑梦师出现。但对关高阳来说，代指的只有他同期活动里的那位“惊雁”。
　　好友询问，他回复：【注意到了，确实不错。】
　　【这势头可真够猛的，不会超过你吧？】
　　看到这句感慨，关高阳的表情僵了一下。
　　一开始看到《邪神》的时候，他完全没放在心上。
　　谁知这新人不到五天就突破了100名。活动还有十来天结束，她最后会不会位列前三？
　　甚至，威胁他这个第一名的位置？


第8章 复诊
　　关高阳强忍着不快回复朋友：【如果超过我，说明我做得还不够好。】
　　【哈哈哈哈老关好风度啊！】
　　关高阳安慰着自己，也未必就真的那么厉害，万一那新人来不及发布下篇呢？
　　他一个第一，和一个新人较劲，岂不是太掉价了？
　　关高阳退出聊天，又忍不住点开了《邪神》中篇看，越看越是心惊。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只有同行才能清楚地看出每一个分镜的选择、每一处光影的打法有多精妙，才华简直满溢到了挥洒的地步。
　　……她才17岁。
　　自己17岁的时候，做的绝对没有这么好。
　　至于现在能不能做到这么好？
　　他拒绝去思考这个问题。
　　关高阳看完后，在视频底下点了个【踩】。
　　“……只是投机取巧而已。”他愤愤嘀咕，又转去论坛。
　　果然，比起评论区的和谐之声，这里骂《邪神》的就更多了。关高阳上瘾一般连看了几十贴，心中出了口恶气。
　　然而这些人都是站在观众的角度表达不满，没有一个戳到痛处的。鬼使神差地，他对着光脑半晌，开始敲字：
　　【我承认《和邪神结婚后》是一部很新颖优秀的作品，但理性讨论，它真的适合出现在这个主题比赛里吗？】
　　主楼：【如标题。它的故事能叫先婚后爱吗？——请问，爱在哪里？甚至“先婚”这个关键都只是勉强。@常青青官方我觉得应该加强对参赛作品的审核，你们觉得呢？】
　　帖子发出去的时候，关高阳心怦怦跳。他头一回干这种事，可是，第一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他沉浮了三年，才抓住这么一个机会。
　　可能是因为标题不够劲爆，关高阳等了半天也只等到寥寥的几个回复，并没有掀起什么水花。
　　他失望之余，却又有一点庆幸。常青青每天收到的@多如牛毛，估计也看不到他。
　　这样也好，既发泄了，又没有闹大。就当没发生过……
　　*
　　尚惊雁在发出中篇后又睡死了过去，身心俱疲——等这次活动结束，绝对不能再颠倒作息了，实在是熬不住。
　　醒来后，她看到光脑在闪烁，迷迷糊糊拿过来一看，竟是游尧的消息。
　　上次游尧离开之后，尚惊雁就在联系人里找到了他，备注是“游鱼”，估计就是游尧的代号了。
　　游鱼：【明天是你去复诊的日子吧？你已经缺过一次了，这回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尚惊雁：“……”
　　复诊？又是一件记忆里没有的事。
　　怎么，难道她还有病吗？
　　尚惊雁揉着太阳穴清醒过来，正犹豫该怎么开口问复诊什么、去哪里复诊，游尧就发过来一个地址定位：【我现在就在田医生这里呢，我都来了，你再缺勤就说不过去了啊！】
　　这么巧，刚好解了她的围……
　　尚惊雁拇指在光脑上面滑动了几下，本能地起了疑心，然后又打消，回：【知道了。】
　　……
　　次日。
　　昨天游尧发的那个地址尚惊雁搜了下，是个精神力诊所。
　　看来自己确实有病，得的还是精神力疾病……
　　穿过来这么久，尚惊雁还是第一次离开租房的范围。
　　她披了一件黑色的印花骷髅头外套，戴着棒球帽，租了一个飞空滑板。
　　原身是有空中驾照的——除了学习之外，这些花头原身玩得是一个比一个好。
　　身体的肌肉记忆还在，尚惊雁熟练得就像自己学的一样，手插着兜，踩着流光四溢的滑板，掠过灰色的群楼。
　　尚惊雁知道自己所居住的这片星系叫作“流放星系”，其中／共有五个可居住行星，四个都是改造后才可居住的。
　　流放星系并不是本名，它的本名是“埃尔法星系”。
　　从命名也可以看出，它是这个世界人类最初探索的星系之一。
　　埃尔法星系原先是一个资源丰饶的星系，但在资源枯竭之后，人类的重心逐渐向外转移，这儿就慢慢变成了“老年人星系”，管理力度变松。
　　罪犯被押送埃尔法监狱，出狱后就直接在这里生活；宇宙星盗也爱往埃尔法星系躲，占据星球为据点……再后来，这里就变成了“流放星系”。
　　埃尔法的星网上流传着一句调侃：在这里，可能楼下卖炸油条的大婶都曾经是□□老大。
　　天空是灰色的，埃尔法恒星的光照并不强烈，透着股冷意。
　　不远处就是一片百年前的工厂，现在已只剩外壳，里面变成了居民点。
　　任何工业建筑老旧之后，体现出的气质都是相似的苍凉，哪怕它们原先比尚惊雁前世的工业建筑们先进不知几倍。
　　路上有孩童在喂食一种很像白鸽的鸟类，洁白鸟翼在霓虹之间盘旋。刚下过雨，边边角角的积水洼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
　　有些像赛博+星际童话世界观。
　　尚惊雁在心里默默想。
　　目的地的诊所在一条窄巷里，巷口堆积着杂物，尚惊雁侧身进入时惊动了一只流浪猫。
　　并不是这条街常见的炫彩风，而是暖黄色，秀丽的字体写着“XX区第一精神力疗愈所”，店门很干净。
　　尚惊雁的这具身体还有几个月才成年，在成年之前，她都可以免费享受社区的精神咨询。在前台登记后，她径直到了三楼。
　　“请坐。”
　　尚惊雁走进诊室后，先环顾了一圈，最后才将目光放到了面前的女人身上。
　　这位叫做田江梨的精神力医师，留有一头栗色的长卷发，戴着扁扁的无框眼镜，面带浅笑，衣裙风格温婉。
　　诊所的装修风格也和她本人一样，颜色轻快温柔。
　　“小雁啊，你已经缺了两个月了，这回总算来了。”
　　田江梨语气熟稔道，“先去那边躺下，我去给你做基础检测。”
　　“唔，精神波动很稳定……小雁最近有开始做筑梦师吗？……轻松些，不要对仪器紧张……”
　　她一边检测，一边和尚惊雁聊天让她放松下来。
　　小雁这孩子，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
　　田江梨把每个病人的资料都记得很清楚，尚惊雁，精神力测试73分，评级C级，精神力觉醒时间：15岁。
　　放在均分60分的普罗大众里算较好，但做筑梦师却有些吃力了。大部分的筑梦操控要求，都需要A级、也就是90以上的精神力水平才能完成。
　　若强行完成，只会让自己的精神折损更快。
　　先前检测时，尚惊雁的精神力状况都很差，极有可能发展成空洞症。但这回看，却和正常人无异了。
　　田江梨有点惊讶地说：“让我进你的精神图景看看，没问题就可以结束今天的治疗了。”
　　她也戴上了精神链接仪。
　　尚惊雁的意识正沉在一片黑暗之中，接着，她“看”到了透明发光的精神触须向她蔓延过来，对她释放出“催眠”的信号。
　　她露出一点古怪的表情，因为她不仅没有被催眠到，而且……还有种直觉：她可以反过来催眠这位田江梨。
　　几乎是这个念头一起，那触须的动作就缓慢了下来，最后渐渐不动了，已然进入了深眠。
　　甚至，尚惊雁觉得自己可以绕过仪器，直接进入田江梨的精神领域。
　　她的意识如一阵风般无声无息地换了个场景。
　　——到了田江梨的精神图景内。
　　尚惊雁看到了一匹雪白的独角兽，它额头生有一只金角，背负双翼，栗色的大眼睛像两枚宝石，温柔地看着她。
　　这是……田江梨的精神核心体？
　　尚惊雁低头“看”自己，却只能望见一团银色的光。
　　她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她自己的精神核心呢？怎么一直没看到？
　　星际每个人都有精神核心体，可以是动植物，也可以是物品，甚至干脆就是人形，但必然是实体。
　　如果核心体消失，通常意味着这个人脑死亡了。
　　原主有精神体吗？
　　为什她会没有，因为她是穿越的？
　　这，她的情况要是被别人知道，不会被送去研究吧……
　　尚惊雁忽然庆幸自己率先反向催眠了田江梨了。
　　眼前的独角兽本该高洁完美，但现在，这份纯净被一缕黑雾破坏了。黑雾缠绕在它的左足上，最浓郁处刺入了一道伤口里，伤口正在不断地渗着血。
　　我好像可以治疗这个伤口。
　　尚惊雁脑海中朦胧地闪过这句话。
　　但是，要怎么治疗呢？
　　尚惊雁想了一会儿，灵机一动，把自己拍的《邪神》投放了出来。
　　既然都说筑梦师的作品可以疗愈精神，那没道理她的《邪神》不行吧？
　　邪神惨白的鬼脸出现在精神图景内，那黑雾猛地畏惧似的，往后退了一点点。
　　与此同时，尚惊雁感到一股力量向她涌来，居然让她产生了“正在填饱肚子”的感觉。


第9章 舆论
　　尚惊雁穿过来之后精神一直有一种虚浮的感觉，哪怕系统给她加了稳固性后也还是一样。
　　但现在，那种虚浮感消失了一丢丢。
　　顿时，那些黑雾在尚惊雁眼中不再是不明物，而是一个个小饼干。
　　她播放顿时更起劲了，黑雾愈发地往后退，原本独角兽被覆盖的伤口都更清晰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独角兽也往后退了。
　　“你不要退，我是在治疗你。”尚惊雁整个光团抱住马脖子，阻止它后退，“你看，黑雾消失了，你是不是感觉好了很多？”
　　投影里播到古堡里的天花板渗出血水，独角兽的眼神好像更惊恐了。
　　等上集播完，黑雾已彻底撤离了伤口。
　　“别跑啊。我还没吃够呢。”
　　尚惊雁把画面三百六十度环绕着独角兽，硬逼着黑雾把中集看完。这下黑雾逃无可逃了，生无可恋地被超度净化。
　　独角兽有点惊讶地抬了抬前蹄，尚惊雁看着那道伤口，想了想，分出了一点刚刚吞噬的力量——
　　果不其然，伤开始飞速愈合。独角兽“咴咴”地叫了两声，美丽的眼睛里满是感激，用头轻轻地蹭着尚惊雁。
　　尚惊雁：“那么再见，我走啦。”
　　意识的链接断开，她有种吃饱了之后懒得动的晕乎乎感，还有点疲劳过度的累，挣扎着醒过来，觉得自己应该去睡一觉。
　　对面的田江梨也刚好睁开眼。
　　“咦！……”
　　她仿佛还没从游离中回神，愣了一愣，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治疗的过程中睡着了？
　　田江梨立刻尴尬道：“不好意思！我可能是太累了。”
　　这算得上是消极怠工了，田江梨脸都红了。
　　尚惊雁摇摇头：“不是你的问题。”
　　其实是我的问题，咳。
　　田江梨歉然表示自己今天的状态肯定不适合再治疗，尚惊雁无所谓地点点头，插兜起身，但走之前问了一句：
　　“田医生，你刚才睡过去，有什么感觉吗？”
　　她还挺好奇自己“鬼片疗法”的效果的。
　　田江梨挠挠脸颊，其实医师本来不应该向患者透露这些的，但她刚刚的体验实在太诡异了，忍不住说：“我……我做了个噩梦。”
　　“我梦到了特别亮的光！晃得人眼睛疼，光里还有特别可怕的妖魔鬼怪！我不想看，还有人按着我的头逼着我看。”
　　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心口，重复，“真的很可怕。难道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尚惊雁：“……”
　　尚惊雁面不改色：“……啊，那可真是个奇怪的噩梦。”
　　……
　　送别了尚惊雁，田江梨坐在沙发上揉了揉额角。
　　她们精神疗愈师也是需要定期去督导那里检查自己的精神状况的，替别人疗愈，意味着自己承受的负面物质更多。
　　上次的检测导师告诉她，她很可能已有空洞症的早期症状，最好多加养护。
　　然而田江梨还是在继续工作着。流放星系条件有限，治人者本身也是病人是常态。
　　自从“那场事件”后，她早就做好了患病的准备……
　　难道刚刚就是加重的趋势？奇怪的是，她并不疲惫……
　　这样想着，田江梨进入自己的精神图景瞅了一眼，却差点惊得站起来。
　　怎么回事？
　　她的精神体……居然恢复了？！
　　……
　　【不会被看出来吗？】X71旁观了全程，问道。
　　【又没有证据。】
　　尚惊雁今天只做了基础波动性的检查，没有测数值。
　　人的精神力数值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她生怕测出一个比原主高得太过分的数值，然后被拉去做研究。
　　或许是因为治疗时消耗太大，尚惊雁这次回去后足足两天才恢复精力。
　　但她刚睁眼，系统就惊慌道：【宿主你终于醒了，这两天有不少人在质疑你，你都没看到！】
　　【质疑？】尚惊雁扬了扬眉，系统唰唰发来一堆图片和链接，最上面就是一个帖子：【我承认《和邪神结婚后》是一部很新颖优秀的作品……】
　　系统：【这帖子起初还没什么人回复，但过了十几个小时然被顶了起来，同时大量相同的话术开始扩散，都在要求常青青明确参赛标准。一定是背后有人推动！】
　　现在，这最初的原贴已盖了五六页了。
　　X71着急上火，尚惊雁却很冷静，她其实早就有预料。
　　此刻距离活动结束已经只剩下三天不到。和尚惊雁预料的一样，在只有上中的前提下，她的名次到了第48名。
　　这一定让很多人眼红。而她一个无背景的新人，很容易就能被针对。
　　【别担心。】她笑了一下，【他们也太心急了，都没看过我的全部大纲，就说我不符合标准？】
　　她不再看网络，和没事人一样做起下集来。
　　一天之后的凌晨，《邪神》终篇准时发布。
　　*
　　常青青分部。
　　三号管理员自从看了《邪神》之后，一直惦记着。
　　这些天的质疑声她也看到了，《邪神》的粉都很急，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帖子说的确实不错，剧中，目前主角双方可以说是貌合神离，也看不出后续要怎么相爱，实在是“后爱”了个寂寞。
　　管理员憋着口气，只得把上中都翻来覆去盘了好几遍，还设定了特别关注，【惊雁所有人】一发布，她就精神一振。
　　“不打算管舆论吗？……”她难免有点不得劲，不过还是火速冲去了青色雪的直播间。
　　——需要在直播间看是因为一个人不敢，当然，她这回记得切小号了。
　　直播间的观众都小心维持着和平，青色雪也加强了审核，没有人提起争论。
　　书接上文，在女主不知所踪的情况下，男主被上门的警官带走调查了。
　　警局的目的很明确，他被翻来覆去盘问有关女主的细节，终于不得不面对现实——他的女友已经不在了。
　　“这种生物，第一次降临位面时只能寄生死去的尸体，而祂逃逸失踪的时间段，也正是你的女友在医院醒来的时间段。”
　　警官冷冰冰的话语陈述着，“你的女友早在车祸中就当场死亡了。甚至，在车祸前你们就已经分手了。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在医院的那时候，你是亲眼看着仪器上她的生理指征全部归零的。”
　　男主瞳孔一缩，画面的闪回中出现了当时的场景——
　　仪器滴滴叫着，他伏在床沿流泪，可泪眼朦胧间抬头，床上的尸体却又睁开了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他甚至还看到了女主苏醒后眼中出现的复眼，看到了她皮肤里钻出的黑色触手！
　　可他是怎么做的？
　　他……他愣在了那里，在怪物适应了这具躯壳、完全变成人类模样之后，他鬼使神差地牵住了女主的手，梦呓似的说：“太好了，你没有死。”
　　然后，他向所有人宣布女友恢复的事情。
　　——本来在此之前，女主就已经想和他分手了，男主回忆中出现的那些温馨片段，全都是春秋笔法。她早就不爱他了。
　　女主驱车是想带着男主去初次约会的地方做告别，谁知后来发生了如此离奇的事。
　　仪器的指数已经被医院看到，何况女主的伤口恢复速度快得不正常。家人反对，连女主的父母都不敢认女主，可男主坚持己见，和女主求婚、同居，不惜和家人决裂。
　　记忆复现，男主抱着头，受刺激般大叫起来。
　　此时才开场不到二十分钟，管理员就看得目瞪口呆，弹幕也疯了般猛增。
　　【卧槽，大反转！也就是说其实他一直知道女友已经死了，但刻意遗忘了这件事？】
　　【男主你也真是个狠人！居然能自欺欺人这么久？！什么精神病人爱情故事，太恐怖了。这俩绝配！】
　　【天！难怪开头那个家里的全家福合照上其他人都被撕去了，难怪整个蜜月期间男女主都没有和家人联系过，难怪台词提到他们的婚礼都没有人参与，难怪一直是“二人世界”……我还以为是作者为了省钱，结果居然都是伏笔？！】
　　【可能也确实是缺钱，但以此为基础还能把剧情圆上，太了不起了……】
　　【对不起，我一开始以为只有女主很吓人，但现在感觉男主更吓人啊！】
　　【……我突然想起，这么说来，从女主视角看就是这么个故事：我初次来到异世，被人关起来做研究，好容易逃走占据了一具尸体。一睁眼，就有一个人为我的苏醒高兴，为我和所有人决裂。他好爱我，感动，我也要爱他，虽然他有时候看我怪怪的，但就不杀他了吧。】
　　就在这时，管理员的手机响了，她看到雁师发了账号开创以来的第一条动态——
　　惊雁所有人v：【你要的“爱”，收好。】
　　三分钟后，热评第一：
　　【艹，《邪神》真的是双向奔赴的爱情，我信了。】


第10章 《邪神》终
　　虽没有点名道姓，但一下就能看出尚惊雁这是在回应争议，态度强硬又极具娱乐效果。
　　管理员噗嗤被逗笑了，但来不及再评论，着急重新投入到剧情里去。
　　男主全部回想起来后呆在了审讯室里，他只是欺骗自己，并不是真的忘记了。否则，为什么入住古堡的第一天晚上他就能觉察出不对？
　　如今是避无可避了。
　　警官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男主嘴唇嗫嚅几下，问：“那你们想要我怎么做？”
　　“凭我们的力量没法轻松镇压邪神，需要你的配合。”
　　警官陈述了人类方的计划，简而言之就是先放男主回去，让他把邪神引诱到适合抓捕的位置。
　　从她口中男主和观众们也得知，女主现在是回去海底暂时休眠了，祂不会知道他和人达成的计划。
　　他们去古堡时其实就不是冲着抓两个人去的，而是正要卡在邪神消失的节点和男主达成共识。
　　《邪神》剧情并不复杂，毕竟对于头一回接触恐怖的星际人民来说，单纯的视觉刺激就已经很超过了，再加复杂的剧情反而会看不过来。
　　观众们其实隐约猜到了剧情走向——男主会反水，和邪神在一块，就是不知道结局如何了。
　　【这，他们怎么就能肯定男主会配合呢？男主爱得那么偏执。】
　　【从正常人角度推断肯定会配合，就看男主现在的正常值还剩多少了（……）。】
　　【我觉得人类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毕竟直接抓抓不到，不如试试这条路。】
　　【想想邪神也是倒霉透顶，祂又不是主动降临的，结果跑了还要被人当成心头大患。】
　　男主浑浑噩噩地回去了。
　　几日之后，女主果然回来了。二人去往游乐园约会。
　　【我草，雁师可真会省钱，这游乐园里的人也全都是默认建模。】
　　【雁师（流泪），我上次给你打赏了的，咱就是说有些钱可以不省。】
　　【好像几百个活尸聚在一起开会啊啊啊！那个小男孩的脸都穿模了！】
　　排队时，女主发觉了男主的心不在焉，出口询问。
　　“这些天有发生什么吗？”
　　她站在晨光之中笑着歪头，发丝被风吹得纷乱，白裙飘飘，地平线的太阳仿佛模糊了现实和幻觉的分界线。
　　管理员常年阅美人无数，可却还是被这一幕冲击到了。
　　描绘美人，不是构想出一个美人就算了的。光影、角度、透视、分镜……任何一个因素都会影响最终成品的质量。
　　低水平的筑梦师，哪怕使用最火的明星脸也会做得索然无味；高级的筑梦师，哪怕是用小明星也能拍出绝代风华。
　　这里【惊雁所有人】显然就是后者。
　　在她的处理之下，女主人公简直美得不可思议。这种美丽太过突兀，尤其是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路人衬托下，甚至产生了一种摄人心魄的恐怖感。
　　直播间的观众们未必懂得背后逻辑，但他们能感觉到这个镜头非常吸睛：
　　【说起来女主的数据来源是哪个明星呀？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么美，为什么之前不出名？】
　　【梦一样的画面，但美得很诡谲……】
　　【只有我觉得这一幕很有压迫感吗？她的眼神好冰冷……】
　　【我也觉得，如果我是男主角，这会儿肯定一股脑全招了。】
　　男主随便找了个借口：“啊，不，我只是……觉得人好多，排队心烦。”
　　女主眨眨眼睛，然后忽然抬起了一只手。
　　如同按下了暂停键，一瞬间，旋转木马、过山车、跳楼机……全都凝固了。
　　喧嚣的乐园变得落针可闻，所有的游客全部齐齐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人好多……”
　　“好多……”
　　“要……让一下……”
　　“让一下……”
　　“请走……”
　　“走……”
　　【卧槽啊啊啊吓死人了！】
　　【我真的会做噩梦！】
　　【心脏差点过载了啊啊啊！】
　　人群发出喃喃的絮语，层层叠叠、宛如山谷里的回音，他们就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一样机械地让开了，在游乐设施上的人们也争先恐后地往下爬。
　　以二人为中心，人潮分开了一条路。
　　这是一个相当惊悚的画面，弹幕蔚为壮观。恐怖谷效应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仿佛主人公两个才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
　　而女主平静地收回手，喜悦道：“亲爱的，这下好啦。”
　　男主却没被吓到，愣愣看着这一切。当摩天轮升到最高点时，女主说：“亲爱的，我就要回到我的来处了。但这次出发之前，我布置了我们的新家。”
　　她漆黑的眼睛注视着他：“那，你的选择是什么？”
　　之前女主角那个若有所思的停顿也有了解释，她在犹豫是该杀了男主、回到深海，还是告诉他带他一起走。
　　她甚至给了男主选择的机会，还“布置了新房”。
　　BGM逐渐高昂起来，男主垂着头，回忆闪现。
　　他先前的女友为什么分手？
　　因为他的爱太过于病态，可以令每一个正常人窒息。
　　可是，邪神可以承载这样的爱。人类对于祂来说就像小猫小狗、甚至蚂蚁一样温和无害，每一个主人当然都喜欢宠物的示爱。
　　然而正在此时，外面一声巨响，整个摩天轮震颤起来。
　　有金色的阵法回路沿着摩天轮一路向上，男主吃惊地低头，只见黑衣人群不知从何处涌现，为首正是那银发绿眼的警官！
　　这不是之前商量的地点，原来人类方也一直没信任男主，选择了伏击。
　　女主表情冷下来，摩天轮摇摇欲坠，就在即将倾倒时，虚空中忽然探出了黑色的触手，将其卷住！
　　空气因邪神的降临而尖啸扭曲了，天地间都是回响，狂风大雨倾盆而下。
　　管理员没想到在一个独立筑梦师的作品里还能看到这样的大场面，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全是追逐战。
　　游乐园的建筑纷纷破坏，音效光效全上，也是全剧的高潮之一，看得她紧张无比。
　　【好家伙，这水平真是新人筑梦师？？】
　　【太刺激了，我现在竟然希望邪神胜！】
　　最后的关头，男主从黑衣人们的保护圈里挣脱出来，自摩天轮一跃而下，他说：我选择和你一起离开。
　　触手们带着他乘入乌云，等男主被放下，二人已到了海边。
　　海面上空乌云密布，男主湿漉漉地站在沙滩上，眯着眼睛去看藏在乌云和海水中的触手，却看不分明，只有眼前的女主是清晰的。
　　接下来，他就要走上完全不同的路了，在将手放进女主手掌心之前，他问了一个问题：
　　“她……还在吗？”
　　女主用吟唱一般的语气说：“抛弃这具肉|体，我将给予她新生。”
　　她牵着男主，一点点走向海中，海水没过头顶。片刻之后，黑色的物质从体内涌出覆盖了她的身体，
　　等这些黑色的物质完全退离，一个小小的女孩浮在水面上，被海浪推了过来。
　　【原来的女友？邪神把她复活了？】
　　【这么看，邪神也没有很坏，有借有还嘛这不是。】
　　【前面的你醒醒啊，想想她吃海鸥的样子！】
　　这也预示着在男主眼中，两个人彻底分开了。
　　全片一直到现在其实都没有展示女主真正的本体，直到现在，才出现了除触手之外最直观的镜头，然而也不完全——
　　尚惊雁只特写了一只眼睛。
　　在一片深渊般的幽蓝色海水中，缓缓睁开了一只金色的眼睛。它的虹膜如同最华美璀璨的宝石，只要注视一眼，就忍不住陶醉于它摄人心魄的美丽。
　　它如此巨大，男主浮在眼中央的窄长瞳孔上方，如同徜徉在了一汪深褐色的小湖里。
　　一只眼睛已经这么大，邪神的本体又该有多大？更甚者，祂一共拥有多少只眼睛？全都不得而知。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人类的想象力会为恐惧自我增色。
　　……
　　7日之后。
　　收音机里播放着天气预报，电台的主持人放送着新闻。
　　游乐园热闹，警局的人员忙碌，街道上人潮涌动，一切如常。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人类生活，邪神就像从未出现过。
　　那个小小的女孩经过基因检测，一切正常，就像是曾经女友的缩小版。或许，在人类未知的神学领域，她们其实就是同一个“灵魂”。
　　她的父母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敌不过丧女之痛，领养了这个女孩。
　　新闻中放出男主的照片，称他跳海而亡。
　　但紧接着画面跳转，来到了深海里。
　　镜头里出现了一片彩色的珊瑚礁，而在它当中睡着一个年轻的男人。
　　男人皱着眉头，似乎睡得不大安稳，烦躁地睁开了眼睛。
　　一大片阴影飘到了他上空，当他抬头看到对方时，表情柔和了下来。
　　带着笑意的女声重重叠叠，仿佛从四面八方响起，祂说——
　　“亲爱的，你又做噩梦了吗？”
　　至此，画面黑屏。
　　管理员一直提着一口气在看，到这一刻才如梦似幻地长出一口气，看到“全剧终”三字，居然还有点不舍。
　　她脑海中的情绪太多，一时间难以表达，惟有剧烈的心跳在替她诉说。
　　【和开头呼应上了！虽然男主是两种心情，但我的感觉是同样地恐怖怎么回事……】
　　【到最后也没有给出女主的本体耶，看那片阴影，反正不是个人形，男主居然可以爱上。】
　　【我竟然感觉诡异地有点甜？？皆大欢喜啊，之前的女友成功分手了，还复活了，这俩不正常的在一起了，没有伤害任何人。】
　　【不仅双向奔赴了，还he了，我万万没想到！】
　　【大师我悟了，这怎么不算一种“神仙”爱情呢？】
　　【别人都是双向奔赴的爱情，你们这是双向奔赴的病情啊！】
　　弹幕从游乐园处开始激增，现在几乎看不到画面，密密麻麻全是字。
　　管理员停了停，诚实地选择去做自己现在最想做的事——看热闹。
　　质疑《邪神》的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破防得如何啊？


第11章 奥伦
　　【哈哈哈话不能说太满，人都没完结呢怎么就知道她不写爱情？】
　　【这一波攻击都是早有预谋的吧？雁师让谁着急了？】
　　【现在我们也要@常青青官方了，在没有出结果的情况下就有很多人造谣诋毁《邪神》是走后门进来参赛的，怎么算？[截图][截图]】
　　质疑声不攻自破，一开始还有人嘴硬【这种偏执病态的不算爱情】，但却敌不过别人的反驳，纷纷消失。
　　【……我道歉，是我没等下集出来就跟风骂了。】
　　【好尴尬，差点冤枉一个好作品了……】
　　【这反转我是万万没想到，我本来是冲着打脸去看的，没想到反被打脸了……什么都不说了，草，雁师，从今以后我认你最牛！】
　　帖主似乎也自知理亏，删除了帖子，狼狈不堪地逃跑。
　　……
　　“啪！”
　　关高阳恼羞成怒地摔了光脑，只觉得面上像火烧一样，屏幕上面正是那条动态：【你要的“爱”，收好。】
　　原本他发完那个帖子没有造成影响，后来之所以被炒热，是因为被他签约的公司“奥伦”知道，在背后推波助澜了。
　　他的责编认为这个思路很不错，下一步就按照这个方向来做舆论。
　　关高阳起先收到消息是很惊喜的，可很快就不怎么得劲了。
　　这一方面说明他的公司支持他，而另一方面也说明……奥伦网那边也认为，《邪神》真的有可能威胁到他的第一，所以需要提前狙击下来。
　　他辛苦了一年才和奥伦网签上约，奥伦是个破落户，曾经也是流浪星系的大网站，但现今有变糊的趋势，据说是因为站内风气不公平，导致筑梦师流失。
　　关高阳可不管这么多，奥伦把资源都砸给他，他再满意不过。而奥伦也需要捧出一个履历完美的新“头牌”，在本次主题活动获得第一就是双方的第一步。
　　【A方案失效，就换B吧。】奥伦网责编倒是和没事人一样，【还是你来。】
　　强烈的不甘心漫上心头，关高阳咬了咬牙，捡起光脑点开【惊雁所有人】的私信后台，把复制好的奥伦网签约邀请发过去。
　　——是的，所谓的B方案，其实就是买通尚惊雁主动退赛。
　　对方同意签约后两人就是同一个经纪人手下的筑梦师了，就可以商量着让她现在暂时低调点，奥伦的新人资源继续集中捧他，下次再换成对方。
　　这对奥伦来说半点不亏，又捡到个天才新人。
　　他们都没怎么考虑过对方会拒绝，毕竟奥伦如今名头还是挺响亮的。
　　谁知几分钟后，关高阳收到了一条消息：【没兴趣，婉拒一下哈。】
　　关高阳、责编：“……”
　　好阴阳的语气，哪有人自己说自己“婉拒”的？？
　　关高阳忍着怒意追加提醒：【请惊雁小姐多考虑一下，如果之后您的排名不那么理想，我们可能就会考虑其他人了。】
　　意思就是：过了这村没这店。
　　对面回复得很倨傲，只有短短五个字：【是吗？我不会。】
　　再发一下，消息前面带了红色感叹号——被拉黑了。
　　两人直接傻眼了。
　　责编没说什么，关高阳心里却逐渐弥漫上了恐惧：对方拒绝了，那么，她要是真反超他变成第一了怎么办？
　　奥伦网要的是“完美履历”的新人，如果出道第一个比赛就失败，那他就只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新人罢了。奥伦……还会像现在这样捧他吗？
　　*
　　V059。
　　【为什么拒绝奥伦？】X71好奇。
　　它可以检测得出来对面的IP是最初帖子的发帖人、也是目前榜首的【白日高悬】，但尚惊雁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白日高悬是奥伦的，这就够了。】尚惊雁说。
　　她研究了这个世界的娱乐作品运行机制之后，也认为确实应该签约一家公司，但不是现在，更不可能是奥伦网。
　　对面的造星之心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算这次的事不是它搞的，她和白日高悬同期被它签约也不是好事，今后必然会勾心斗角。
　　尚惊雁自从进入前五十后，后台就相当热闹，回复了一个又来下一个。
　　找她的人很多，有邀请签约的，有询问演员的，有询问配乐师是谁的，甚至还有复古建筑行业来咨询哥特式建筑的。
　　尚惊雁没管前面几个，但是加了后两个，询问音乐和建筑的。
　　这些都是她从地球带来的知识，她并不打算独占。
　　而其中最多的就是问演员的，当前《邪神》评论区，除了女主之外，同时被热议的还有那位警官。
　　【她好帅呜呜，绝不是只有三个人带来的滤镜，而是本身就很特别！】
　　【奇了，女主早就查出来数据来源是个叫乌蕊的小明星，但求这个演员信息的帖子已经盖了三楼了，但还是一无所获。难道是素人？】
　　【说不定是捏的脸呢，不过看她的动态应该是有真人原型的，毫无破绽，纯ai要做到这个程度得花大价钱，我觉得雁师花不起哈哈哈。】
　　【虽然邪神也很美很飒，但是姐姐也好帅！】
　　【觊觎邪神，大胆！邪神姐姐看我，不要理那个妹妹，我先献祭给你！】
　　【我选择人类警官……】
　　尚惊雁心情微妙，因为这个警官的扮演者，其实就是她自己……
　　微调了参数，让她的面部变成前世的模样，三十多岁。
　　没办法，她太穷了，经费有限，既然男女主之外的配角只有一个，那不如亲自上阵。她的演技也还不错，前世很多时候导演想要向演员清楚明确的表达自己需要的感觉，都得亲身示范。
　　尚惊雁放下光脑，拿起了手边的密码盒。
　　原主压在枕头底下的盒子，经过那天和田江梨的精神里共振，她记忆的一角被触动了，想起了盒子的密码。
　　PAN2219。
　　字母是潘神，数字似乎是一个年份，距今四年前，但尚惊雁没有想得起来它的意义。
　　四年前发生什么了吗？
　　里面是一份合同，尚惊雁拿起阅读后，陷入了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
　　这里面的中心思想，概括出来就是：她有一笔欠债，债主还特别规定了偿还的形式是“三年的梦源晶开采权”，还款期限是五十年。
　　梦源晶是什么？
　　星际没有人不知道这样东西。它的提取物是目前已知唯一可以治疗精神力空洞症的药物，一克价贵过黄金。
　　梦源晶非常娇贵，需要用一整个星球去培养，而且有它在的地方不能有其他生命存在，开采的时候都需要使用机器或者人们穿上特制的隔离服。
　　给出梦源晶开采权的前提当然是她得是一颗梦源晶矿星的星球主。
　　尚惊雁：“……”
　　简直是惊天噩耗！
　　她很想知道原身是怎么欠下这笔巨债的，奈何这份诡异的合同上没有写前因后果，也没有记录债主的名字，只有一个星球的花纹符号。
　　那么，如何才能成为星球主？
　　除了“祖上继承”、“家里有矿”的情况，就只有一个办法——成为最顶级的、驻星级别的筑梦师。
　　驻星筑梦师将拥有一颗以自己名字命名的梦源晶星，寓意永远闪烁于联盟人的梦境之中。
　　当今世上还活跃着的驻星筑梦师，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尚惊雁叹了口气，打开笔记本写写画画。
　　《邪神》她已尽人事，剩下就听天命了，反正前三都有奖金。加上打赏，足够还崔姐的债了。
　　她现在颇有一种债多不压身的坦然，随手就开始写灵感。
　　下一个作品，要做什么呢？
　　*
　　时间过得飞快，主题活动还剩一天多就结束了，而《邪神》扶摇直上，已经来到了第五的位置，和第二名仅仅30多的票差。
　　【最后应该能拿到第二，但第一太难了，可惜了。】
　　【和第一位目前票差200多，除非再扩大一波影响，否则应该没有希望。】
　　【我已经安利我的朋友都来看了，主要是，《邪神》治疗空洞症初期真的相当有效……除了副作用是做噩梦以外。】
　　【我说你们雁粉别太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新人空降，最后拿到第二，还不满足吗？】
　　【想想怎么了？白日高悬那片子前期买了多少热搜，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德不配位。】
　　【如果最后的第一是个用了一大堆默认建模的作品，那也太搞笑了。而且白日高悬的才是真正的爱情。】
　　【什么意思啊？默认建模怎么你了？哪条规定了使用初始建模的作品不能第一？】
　　【那是因为新人没钱才这样，而且你怎么知道雁师不是故意的？这样明明更好地的突出了恐怖效果。怎么还有人在拿恋爱说事！我是真的觉得邪神CP也很好吃啊！】
　　活动临近结束，评论区一股火｜药味。《邪神》受到的关注度太高了，以至于都没有多少人在意可怜的注定要被被超过的第二，所有人都在看白日高悬和惊雁的热闹。
　　关高阳觉都睡不好，紧张地祈祷不要再有事发生给《邪神》加热度了。
　　他的祈祷没有奏效，在还剩24小时时，【青色雪】发布了同人画作——
　　她没有画出邪神的样貌，而只是一个银白色的人形来表示。祂从后方环抱住男主，而男主则是闭着眼睛微微仰着头，穿着白色的衬衣，手交叠放在心口，如同一个献祭的姿势。
　　二人周身漂浮着荧光的泡沫，水母、银鱼等海洋生物环绕着他们，带着淡淡的彩色反光，如童话般绮丽。
　　但暗蓝的背景中，又有一只金黄的眼瞳隐隐绰绰，仿佛在注视着二人，也仿佛注视着画面之外，给人以惊悚之感。
　　哪怕是没看过的人，也能够毫无障碍地感受到这幅画的美丽妖异。
　　不到三个小时，这幅画就带着#双向奔赴的病情#tag冲上了常青青同人区的热榜前十。


第12章 拉投资
　　路过观众：？
　　【这是cp名字吗？这么画风清奇？】
　　【有没有人来讲一讲，给我安利，画得好好啊。】
　　【但看图就感觉是神仙爱情了！】
　　随着热度升高，不断有路人涌入。《邪神》观众纷纷热情安利起来。
　　【这个故事讲了一位强大的邪神因为意外而与一位人类结婚，途中爱上了这位人类，两位经历了很多艰难的事件，最终人类选择与邪神永远在一起。推荐观看，我看完觉得大为震撼！】
　　【啊啊啊哈哈哈，你这是在诈骗啊！】
　　【哪里诈骗了，我每个字说的都是真的（狗头）。】
　　【笑死我了，没错就是这样，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是一部非常震撼人心的优秀作品！我看完激动得都睡不着！】
　　【是的！我的心跳得比我恋爱那会儿还快！】
　　【我是老实人，这是个恐怖片。】
　　【你们可能不知道恐怖片是什么，没关系，看完就知道了。】
　　【新世界的大门在向你们打开！我保证这是全宇宙独一无二的筑梦师风格！】
　　围观网友：？？？
　　这么厉害的吗？那可不得去看看。
　　于是，关高阳就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观众去往了原作底下。他实在忍不住，切了小号说《邪神》太恐怖、不适合看之类的话，却反而引得别人更好奇了。
　　而《邪神》给初次观看的观众的震撼有目共睹，很快，它的票数曲线出现了一个上扬，“双病cp”这个名字也横空出世。
　　……
　　敖青雪赶工赶出了黑眼圈，总算搞出了这幅作品。
　　她兴奋得不想睡，在这一天，也有许多人和她一样关注着《邪神》。
　　凌晨三点，它就来到了第二名，接着和白日高悬的票差越来越小。
　　240、200……
　　中途敖青雪睡了一觉，梦里都是海底的邪神。而到了晚上11点时，票差只剩下20。
　　活动到了尾声，基本不会再有新的观众来看了，第一第二的票数增长都缓慢想下来。
　　“加油啊！我第一次有看好的作品！”敖青雪小声加油，只觉得比自己当年等精神力觉醒数值时还要紧张。
　　颇为戏剧性的，就在11：56分时，《邪神》终于和白日高悬票数持平。接着，反超。
　　——零点活动的钟声响起，《邪神》登顶，成为无可争议的第一！
　　【啊啊啊！我们是第一！！太刺激了！】
　　【比我看过的逆袭剧还刺激！】
　　【《邪神》值得！！】
　　“耶！！”敖青雪看到最后的结果时直接激动得跳了起来，立刻打开了惊雁的主页准备去恭喜。
　　她ID后面的“v”已然变成了金色，星际规定，筑梦师得至少有一部作品才可以加V认证、公布真名——尚惊雁。
　　如果是一般的新人筑梦师，这会儿早就开心得写感谢信了，但雁师却只发了很朴素的一条：【大家可以叫我尚导^_^】
　　【哈哈哈雁师好淡定！】
　　【我从现在开始粉你了！以后我就是元老级别的粉丝。】
　　【恐怖派冲啊！】
　　……
　　敖青雪失笑，她的评论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热评第一：【我真是吓出幻觉了，看到那微笑符号都觉得是邪神。尚导，真有你的！】
　　*
　　次日。
　　对尚惊雁来说，第一名的结果对她最重要的只有一点：三万星币的奖金。
　　“想不到啊，你居然真在期限内凑齐了。”
　　一间茶厅内，崔姐瞅了眼打到自己账户里的欠款感慨道。
　　今天尚惊雁做东请饭，一是还债，二是感谢崔姐的人情。她能轻易答应延期，事实上已经说明了是个好心的债主。
　　尚惊雁：“我还有多少欠款？如果我这次挣的够的话，一次性还清吧。”
　　“还有一万五。”崔姐叼着烟比了个树。
　　“叮咚，您的账户到账……”
　　尚惊雁未曾犹豫，直接转了过去。
　　她表面潇洒，实则刚刚到手的四万五星币没捂热就还出去了，心都在滴血。可能因为是孤儿出身，她对钱财有一种巨龙贪恋金币般的执念。
　　好在除此之外，她收到的打赏也很多，现在余额还有不到一万。
　　这下崔姐是真诧异了：“你……等等，你该不会就是最近主题活动里那个小出风头了的新人吧？我记得她们说是什么‘恐怖’风格……”
　　尚惊雁谦虚：“没错，正是在下。”
　　崔姐看着她，忽然想起自己都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看过尚惊雁的样子了，印象中这女孩子总是留着过长遮住眼睛的刘海，脸上还经常化着浓妆，一副恹恹颓靡的厌世表情。
　　而现在，虽然还是苍白亚健康的样子，但人看上去已经精神了很多。
　　银白长卷发梳得通顺，刘海剪到了合适的长度，露出一双翡翠般的碧绿眼眸，脊背挺直，整个人的神态气质都变得强势自信起来。
　　就像一颗被灰尘掩盖的宝石，此刻初绽光华。
　　崔姐有些晃神，喃喃：“也挺好，像你母……”
　　她话头突然截住，自知失言，低头用吃饭掩饰，“这面味道还不错。”
　　像她的母亲吗？
　　尚惊雁捕捉到了崔姐话中的未竟之意，略有些惊奇。
　　……因为照记忆来看，其实原身那个状态才更加接近她的母亲。
　　原身的妈妈名叫尚淞，原主的发色瞳色就继承自她。
　　尚淞也是个酒鬼，原主幼年对她最清晰的印象就是“放学回来看到妈妈又喝醉了”。
　　她以前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似乎不是流放星系本地人，来到流放星系之后就到处随便做短工，带着女儿，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态度。
　　尚淞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气质，冷厉、干练、精准……但大部分时候都被郁郁不得志和颓丧冲散了。
　　尚惊雁前世就是孤儿，对亲情没有什么执念，因为从未拥有过。但不知为何，仿佛是原主身体里留下来的执念，她在想起尚淞的时候感到了一缕酸涩的怀念。
　　崔姐品尝美食，尚惊雁则打开光脑开始码剧本。她来之前为了省钱，已经先吃了午餐，现在只要了一杯咖啡。
　　下一部尚惊雁打算做中式恐怖，仍旧是短剧形式。
　　同时，她还考虑要不要跨行做个游戏，这样挣钱更快，独立筑梦师的打赏收益毕竟还是太少了。
　　对她来说是跨行，不过事实上，本世界的筑梦师经常身兼影视剧、游戏、综艺等数职。
　　尚惊雁用的是键盘，在茶厅一角敲出了轻微的“咔咔”声——她还是比较喜欢这种“复古”的感觉，赶稿的时候当然是直接精神力输入最快，但时间充裕的时候，她更爱听敲键盘的声音。
　　“真好啊，现在很少有客人喜欢到茶厅来码字了。”来送咖啡时，店主感慨道，“客人如果喜欢，抓紧时间多来几次，我们很快就要搬走了。”
　　这家茶厅没什么服务员，送餐都是店长亲自来。他是个外表20来岁的年轻男人，一头浅褐色的及肩微卷发在脑后用皮筋束了起来，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外面罩着咖啡色围裙。
　　尚惊雁这才注意到，收银台附近摞着几个大纸箱，一副准备搬家的样子。
　　“茶厅不开了吗？”
　　“是啊，在这里赚不到什么钱。过段时间准备去更大一点儿的星系试试。听说一线星系的人们喜欢复古潮流。”
　　尚惊雁有些可惜，附近唯一的茶厅就是这家了。
　　店长问道：“客人是筑梦师吗？”
　　“没错。”尚惊雁没有报自己的ID，她清楚自己现在的斤两——不过是在一个小的主题活动里面拿了第一罢了，放眼全星系还是无名小卒。
　　店主突发奇想，笑着说：“有兴趣和我的店合个照吗？等以后你火遍全宇宙了，还能带动我家店的流量。客人你愿意的话，这次就给你免单了。”
　　他只是开玩笑的语气，本星历百年下来，还从没有一个流放星系出身的筑梦师能够火遍全宇宙的。
　　这里是遗忘之地、被抛弃之地，看起来总是土土的，落后全宇宙的流行一步。
　　尚惊雁也笑道：“好啊。我再给你签个名吧，怎么样？”
　　店主失笑，欣然同意——他显然以为尚惊雁是在回应他的玩笑。
　　龙飞凤舞的“惊雁”二字，留在了相片上。
　　期间崔姐一直在观察尚惊雁，她心情微妙，活了这大半辈子，她还真是第一回看到“浪子回头”，不禁想：小雁这孩子以后能走出流放星系吗？
　　二人离开茶厅后并肩而行。
　　“是不是准备换住处了？”
　　“嗯。”
　　崔姐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来一根？”
　　尚惊雁摇头。
　　崔姐叼着烟沉凝几秒，忽然说：“我给你介绍房源吧。”
　　她平日就一头小卷发，棕发棕眼，不修边幅，穿着宽宽松松的长外套，趿拉着拖鞋。但据尚惊雁所知，这儿一整片的楼盘都是崔姐名下的。
　　尚惊雁道了谢，心里蠢蠢欲动，她现在一看崔姐，脑子里就浮现出两字：富婆。
　　一看见富婆，她就……想拉投资。
　　“崔姐。”她开口，“你有没有兴趣投资我？”
　　虽然目前来看，筑梦师一个人也能做出作品。但《邪神》上中下加起来只是两个小时就把她累得快昏死过去了。
　　而且有了投资，她就可以请演员而非自己用精神力模拟了。
　　崔姐：“……”
　　崔姐被烟狠狠呛了一口：“你认真的吗？！”
　　她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瞪着尚惊雁。
　　这小朋友，才还完债，就又想空手套白狼了！


第13章 预告片
　　崔姐深吸一口气：“你现在团队里都有谁？”
　　尚惊雁：“关于这个问题，官方回答是我们有良好的前景，高级的技术支持，计划前期招聘两人组成小团队，正在考察101人，非常欢迎优秀人才的加入。”
　　“……那说人话的回答呢。”
　　尚惊雁比了一个“一”：“就我一个。”
　　“……”
　　崔姐嘴角抽了抽，很怀疑尚惊雁说的“考察101人”只是看了101个人的星网百科。
　　她从里面拎出一个比较没有水分的：“高级的技术支持是指什么？”
　　尚惊雁大言不惭地指了指自己：“我啊。”
　　她都能独立制作了，还不够高级？
　　崔姐一句粗话就在嘴边：“我……”
　　“您先别怀疑，先看看我的影片，我再给您详细讲讲我的下一个企划——”
　　尚惊雁说着就热情地邀请崔姐去自己家坐坐，语气之熟练，态度之自然，好像已经这样坑骗过成百上千投资人。
　　崔姐被尚惊雁一把挟持往前走：“…………”
　　这孩子怎么长歪成这样了！
　　……
　　三个小时后。
　　崔姐走出小破门的时候，人还是恍惚的，而两百万星币已经不知何时飞出了她的账户。
　　……不过别说，《邪神》这片子是真新颖、真吓人，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但只知道自己觉得好看。
　　而且尚惊雁刚给她看的下一部的预告，好像也不错。
　　崔姐吸了口烟，好笑地摇摇头。
　　也不知小雁能给她挣回几个钱？就当投资年轻人的梦想了，“筑梦”么。
　　“姐慢走啊，下次再来！”
　　尚惊雁殷切地冲着远去的崔姐挥手。
　　系统受到了惊吓：【我只是一会儿没上线，宿主您做了什么？】给投资人下蛊了吗？
　　尚惊雁高深莫测：【秘密。】
　　她前世真·初出茅庐一穷二白的时候就敢忽悠投资人，这辈子拿下崔姐更不在话下。
　　两百万，在她前世很难折腾出什么名堂，但在这里已经可以勒紧裤腰带启航。
　　下部的预告尚惊雁已经一个人做完了，她愉快地敲击键盘，发布一条动态：
　　【中式恐怖短剧《胭脂梳》正在制作中，首支预告今日发布，择日上映，敬请期待。[视频链接]】
　　*
　　主题活动的影响在逐渐发酵，更多的人将视线投到了尚惊雁这位初出茅庐的新人身上。
　　V061星，柴元琳办公室。
　　小张捧着光脑兴奋道：“老师，我上次说的那个新人拿到主题赛的第一了！您要看看她的获奖作品吗？”
　　她光脑界面上正是尚惊雁的认证主页，“哎呀好巧，一刷新她又发布了一条……是下部的预告？”
　　居然真的拿到第一了？
　　柴元琳有些错愕，沉吟了一下，说：“我睡前去看第一部，先看看这预告吧。” 
　　“啊，睡前……”小张有点想说尚惊雁的作品恐怕不适合睡前看，但憋着没说，生怕老师又后悔了。
　　想来，老师比她年长这么多，心理承受能力应该也高得多……吧？
　　柴元琳仔细看去，微妙地品味出了一丝大胆：连正式发布的日期都没写，演员表那里也写的“待定”，就发了预告。
　　就像评论说的，这新人筑梦师可真是狂啊。
　　《胭脂梳》简介：
　　“行坐深闺里，懒更妆梳，自知新来憔悴。 ”
　　高氏三小姐高小云出门踏青，得到了情郎所赠的一把梳子，作为将来他娶她的定情信物。她将梳子带回老宅，老宅中却从此怪事频频……
　　标签：古风、恐怖、惊悚、爱情。
　　——“恐怖”、“惊悚”这两个tag是尚惊雁自己建的，点进去就只有她一个人的作品，看上去分外地光杆司令。
　　这是一支一分半钟的预告，视频点开，“胭脂梳”三字刚出现在屏幕上，柴元琳就眼前一亮，叹道：“好字。”
　　视频底下标注了这字是尚导自己写的，小张底子比较浅，当今已经很少有人研究这个了，她只是觉得这几个字单拎出来看说不出的潇洒大气。
　　不过，经过加工处理后这字迹变得阴气森森起来，“胭脂”二字的墨色仿佛被浇了一泼血，逐渐变红，最后血从下面做出了流淌的特效；“梳”字仔细看，里面的痕迹都是丝丝缕缕的，像是头发。
　　开场是一片摇晃的花叶，打光如梦似幻，朦胧之中有两个依偎的身影。从动作姿态就能看出，二人很是幸福。
　　“清明踏青那日，你去城西的槐树下，我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勿要被你的家人发现，否则我们的事就不成了。”
　　一个清澈的男声在背景音里说道，接着画面就给到了女主角高小云踏青归来、拿着一把梳子到了家中。
　　刚开始还没有恐怖场景，弹幕在不怕死地调侃议论：
　　【好消息：这回尚导终于有钱准备请演员了，主角也有名字了；坏消息：演员表待定，预告还是建模人。】
　　【开头还挺温馨的嘛，比《邪神》好多了。我这会一定可以了！】
　　【刚好几个转场都是大场面吧，尚导的知识储备这么深厚？很多知名筑梦师都不敢挑战中式古代建筑的。】
　　观众们能够推断出，那个男声是高小云的地下情郎。
　　几个镜头交代出这高门大户外面人看起来风光，实则一团糟心事，母亲早亡，父亲古板，继母刻薄。她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都备受长辈喜爱，唯独她，在家里压根感受不到亲情温度。
　　这很容易理解：正是在内找不到感情依托，才会向外依赖情郎。
　　“昨儿那花瓶是不是你打碎的呀？”
　　“真奇了，难道咱们家遭了老鼠……”
　　“那是什么声音？……哎呀，也没人呀？”
　　“老宅半夜总听到窸窸窣窣的走动声……”
　　“看来是该请个神婆了……”
　　“那个……会不会影响吾儿的官运啊？”
　　背景音絮絮叨叨、高高低低地掺杂许多人声，用以表达梳子带来的怪事。
　　而这些画面的间隔镜头里，不断把特写给到一团头发。
　　它像是活物一样，不断地涌动，仿佛在借着这些话语生长。
　　小张盯久了，就觉得一股寒意沿着脚底板直窜上来——天知道为什么一团头发会看起来那么吓人！
　　【卧槽啊，为什么头发会动啊！！】
　　【我已经开始后背发毛了。】
　　【这是谁的头发？？】
　　“顾郎，你送我的这把梳子真好。”
　　“顾郎，我就要出嫁了，你什么时候来带我走？我不愿嫁给……”
　　“顾郎啊顾郎，你何时给我梳头？”
　　镜头切到了女主角，她一身红嫁衣，看起来竟是待嫁的模样。
　　“嫁给鸡，随鸡飞……嫁给狗，随狗走……嫁给白骨把碑守……”
　　悦耳空灵的童声齐齐合唱，还有孩童天真无知的咯咯笑声、拍手声、摇铃铛声。
　　【？这童谣啥意思，不会是我想的那样的吧，“嫁给白骨”，女主要被安排结婚的对象是个死人？？】
　　【我研究古代文献的，这种事确有记载，嫁过去冲喜。】
　　【好恐怖啊……我刚搜了一下，这种好像叫结阴婚。】
　　从目前给出的信息来看，《胭脂梳》的框架似乎和话本故事很像。
　　女主角心有情郎，却因为身在古代，父母之命不得不嫁给不认识的人。
　　至于她能不能和情郎私奔成功，要依据故事的基调而定。
　　凄厉的乐声在一片寂静中响起，小张骤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辨别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唢呐。
　　唢呐在各大音乐编辑软件里面都是很少有人会选的，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合适地使用它。
　　可放在这里，却浑然天成、恰到好处。
　　不知道是谁的葬礼，这时候高小云还没出嫁，但却站在绣楼的二楼偷偷观察。
　　灰黄色的圆孔纸钱漫天飘扬，出殡的队伍缓缓转过，高小云脸色惨白，神态飘忽惊疑，害怕地看一眼送葬队伍里的棺材，又飞快收回眼神。
　　“梳子，对，梳子……只有它才可以安慰我。”
　　她颓然坐下来，蜷缩蹲在地上，漆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身上也是白衣素缟。
　　镜头从上方俯瞰，少女就像一朵雪白纯净的花，可却无端给人即将枯萎的感觉。
　　画面的最后，镜头向下移动，整个屏幕渐渐被头发覆盖，而在头发之下的白衣缓缓淌出血迹来，那荒凉的唢呐曲也渐渐归于平静。
　　小张对着黑色的屏幕愣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随即是无与伦比的期待。
　　【我的天，太炸裂了！啊啊啊一分钟根本不够看啊，什么时候出全片！】
　　【就这么短短的几幕，我就缩进被子里了。】
　　【尚导！我命令你快出，我明天就要看到啊啊啊！】
　　她双眼亮晶晶地转头，果然看到柴元琳也是一副回不过神的模样，期待地摇了摇老师的胳膊：“怎么样老师？嘿嘿，这个新人有没有机会成为我的同门师妹啊……”
　　*
　　尚惊雁有投资在手，终于可以稍微展开手脚拍片。
　　当今，筑梦师既可以全程由自己的精神力编辑作品，租借演员肖像数据，也可以邀请演员进入星网，进行导演。
　　不管在什么时代，“人”总是最难以模仿的事物，筑梦师自己全盘操控固然可以使得自己的意志贯彻整部作品，但往往优秀演员的表演可以为作品带来意料不到的变化。
　　很多时候，导演、演员之间的化学反应碰撞决定了一部作品能否封神。
　　尚惊雁喜欢发掘优秀的演员。
　　但没想到，她还没去招演员，就有演员主动来找她了。
　　——而且，还是她在《邪神》里使用的女主角数据本尊，乌蕊。


第14章 例会
　　“您好，请问是尚导吗……？”
　　“是。请进。”
　　没有办公室，尚惊雁就只能把租的房子的客厅作为会客间。新租的屋子里家具少得可怜，连“面试桌子”都是用餐桌临时充的。
　　“坐吧。”
　　她看着面前红裙黑发的女人，低头对照简历上的简介。
　　乌蕊，流放星系的本地演员，“一百八十线”小明星。
　　家庭普通，父母早逝，于福利院长大。十六岁出道，有些灵气却算不上十分天才，总是差一口气儿，星途也是一直不温不火。
　　近年活动量减少，疑似患上了精神力空洞症。
　　简而言之，这样的履历放在星际的娱乐圈里一捞一大把。
　　不过，在有ai模拟、筑梦师自己模拟的当今，娱乐圈的演员行当竞争异常激烈，空有好相貌完全不够，所以，几乎每一个混下来了的演员的演技都有可称道之处。
　　看到乌蕊真人之后，尚惊雁就知道她并非疑似，而是绝对患有空洞症。
　　她身体消瘦，皮肤惨白，眼下挂着黑眼圈，和数据库里那个美人几乎判若两人。
　　尚惊雁之所以选择线下面试而非星网面试，就是为了确认这一点。不过，身体虽差，乌蕊的精神状态似乎还行——她能感知到对面传递来的精神波动。
　　尚惊雁在打量评估乌蕊，乌蕊也在悄悄打量她。
　　她给乌蕊的第一印象是……好年轻。
　　而且，一看就还处于白手起家的阶段，这房子应该是新租的，地段和房子条件都很一般，不知道上一个住所是否更简素。
　　然而年轻归年轻，她身上的控场感比乌蕊见过的很多更厉害的筑梦师还要强。猝不及防被那双祖母绿的眼睛直视，甚至有一种会被宝石割伤的错觉。
　　即便身处陋室，也像是分分钟就能去指挥一个万人片场一样。
　　尚导工作状态的话似乎偏简练，看完简历就直接让她无实物表演一段试试——演的是《邪神》里女主捡贝壳的那一幕。
　　乌蕊来之前已把《邪神》反复咀嚼了无数次，立刻就进入状态。
　　她自觉已是超常发挥，可睁眼对上尚导依旧平静的视线时，心中没底了起来。
　　尚惊雁说：“比原片好得多。”
　　这是客观的评价，原片毕竟只是她调出的一堆参数，不及真人生动。更难得的是，乌蕊的表演里有少许个人特色，让她的邪神添了一丝阴郁。
　　“你想要自荐进入我的下一部影片表演？”尚惊雁问道，“为什么选择我。”
　　而她才只有一部作品，在乌蕊履历中合作过的筑梦师里排垫底。
　　“尚导……不瞒你说。”乌蕊苦笑，“我其实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她被空洞症折磨，几乎两年没有产出，公司已经在考虑和她解约。她急需新作来证明自己，可其他的筑梦师也都不想和一个深度空洞症患者合作。
　　——是的，乌蕊的空洞症从今年年初开始已经是病理级别的三级。一般以她这种程度，可能随时一个刺激就会彻底变成废人。
　　“而且最重要的是，您的《邪神》让我的空洞症好转了。”乌蕊捏紧了手中提包，有点紧张，“我很久都没有真正入睡过了，可这些天沉浸在您的精神网下时，都能睡着。”
　　没人知道这对她来说多么不可思议。她的数值这些天恢复了10点，回到二级空洞症的范畴。
　　“我很感激，看到您的演员表待定，就来自荐了。我不需要片酬，只要能帮上您就行。”
　　她显然不擅长推销自己，但姿态放得很低很真诚。
　　尚惊雁熟悉这种感觉，那是被生活打击后的颓丧惶然。她想了一会儿，说：“你的气质很切合我下一部的风格。但我觉得，你演不了我的女主角。”
　　这对尚惊雁来说也是个双向的选择，她现在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小筑梦师，请不起大牌的演员，何况她也不熟悉如今的人才渠道。
　　如果是两年前的乌蕊，她甚至也请不起。
　　乌蕊茫然：“为什么？”
　　尚惊雁：“为了你的精神状况考虑。”
　　《胭脂梳》是一个基调很压抑的本子，女主人公要承受的心理压力更是别的角色的数倍。
　　她前世见过听过不知道有多少演员接了这类的角色以后走不出来，甚至患上了精神疾病。
　　以乌蕊如今的精神状态，尚惊雁不能冒这个风险。而且乌蕊的长相偏美艳，适合邪神，却不太贴高小云。
　　乌蕊的表情暗淡下去，以为这就是婉拒了。
　　“不过，”尚惊雁话锋一转，“你可以试试别的角色，外表设定就是你这款的。”
　　乌蕊眼中重新聚起希望：“什么角色？”
　　尚惊雁：“嗯……按照戏份来划分，他应该是男主。”
　　乌蕊：“？”
　　尚惊雁笑了起来，起身伸出手：“如果你愿意的话，那我们就合作愉快了。”
　　……
　　另一边，V061。
　　“尚惊雁，她不是我能教得了的学生。”
　　对于小张的撒娇卖力推荐，柴元琳却给出了这样一个回答。
　　小张一愣，说：“难道是风格原因吗？可是……”
　　可是她毕竟还是个新人啊。恐怖确实能一时讨巧，但难道她一辈子都要专注这个题材吗？能够有那么多创新力吗？
　　小张想象不到。
　　柴元琳摇了摇头，不欲多言：“她的风格已经很成熟了。”
　　尚惊雁成熟到根本不像一个新人，而且作品中处处可见她作为导演的控制力和掌控欲。
　　这样的一个筑梦师，早就过了需要老师指引的阶段。
　　她固然可以仗着履历收徒，但硬要占去一个“早期恩师”的名头只会坏了情分。
　　不如只作为一个前辈，适当地给予帮助，真心换真心。就算从功利角度讲，未来得到的回报也更多。
　　“我猜，她现在最缺的应该是……”柴元琳指节轻叩，“演员。小张，你同学里有适合的推荐么？”
　　*
　　有了演员的加入，可就不是短短几天可以拍好的了。
　　尚惊雁先让乌蕊去熟悉剧本，自己则继续广撒网，可两天下来都没遇到合适的女主人选，男角色倒是网罗得只差一个了。
　　转眼又半个月过去，快到上回去复诊的日子，游尧又开始找她了。
　　游尧：【潘，我最近看到个叫“惊雁所有人”的筑梦师，是你吗？】
　　游尧：【？】
　　【而且你是不是还演了角色，虽然你用了假脸，但我看出来了，哈哈哈。】
　　【不过你怎么想的，居然把年龄调大了，别说！你的演技还真不错，演30多岁的警察也没有违和感，都能和我抢饭碗了。】
　　【你靠在警车边皱眉点烟的那一张侧颜截图，都成为很多人的新头像了。今天我还看见我同事用。】
　　尚惊雁打开就是99+的消息，一阵好笑。其实在尚惊雁认知里面，看乌蕊游尧这些人都像看小辈。
　　她回复了一个字：【嗯。】
　　【牛啊！】
　　【我可以参演你的下一部吗？】
　　消息还在发，但尚惊雁同时听到了敲门声，“开开门，冻死我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就搬了个家？还没和上面报备呢。”
　　尚惊雁皱了皱眉，下意识起了抵触心理。
　　她确实没和所谓的组织说，可显然……她的动向并没有脱出组织的监控范围，游尧直接就过来了。
　　那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原身那堆莫名其妙的欠债会和它有关吗？
　　打开门，金发碧眼的年轻男人不断跺着脚，抖着雪花。
　　V059的北半球正在入冬，这些天已经开始飘雪了。他为了风度，还是只穿了一件兜帽衫，冻得直打喷嚏。
　　这人线上线下都一样话唠，不用尚惊雁问就叭叭往外倒：“组织看到你的动作了。你猜怎么着？”
　　尚惊雁不动声色：“怎么着？”
　　游尧哈哈大笑：“高层吵了一架，然后说你干得好！”
　　尚惊雁：“？”
　　游尧笑得直拍她的肩膀：“我说你也太天才了，是怎么想到的这种风格？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在他持续性的废话中，尚惊雁听明白了。
　　原来这个组织反对的其实不是所有的文艺作品，而是反对星际流行的美好风格。
　　高层对她的作品进行了讨论争执，最终认可她可以继续下去。
　　尚惊雁：“……”
　　这么说她还误打误撞碰对了？
　　“你找我做什么。”尚惊雁决定终结废话。
　　“噢噢，我差点忘了。我来一是确认你真的住这儿，二是通知你，两天后要开例会了，你随时准备好，会上估计会让你说说你做筑梦师的事。”
　　游尧咧了咧嘴，“日期和你的复诊时间不巧撞上了，田医生那里你可以翘掉。”
　　例会。
　　意味着她穿来这么久，终于要参与原身所在组织的活动里去了。
　　尚惊雁瞳孔微缩，但表面只是随意答道：“知道了，我会准备好的。”
　　*
　　尚惊雁还以为会像电影电视剧那样，在平凡的街角有一个人暗中递给她纸条，写着某某地址，下面两天一直留意着。
　　直到约定的日期，她忽然在一个午睡梦中被拉进了精神力会议室。
　　尚惊雁：“……”
　　好吧，精神力时代，是她狭隘了。
　　大家都是白色半透明的人形轮廓，但能看出穿的都是正装。
　　只有尚惊雁，身上的轮廓是恐龙睡袍。
　　她新买的，今天刚换上的。
　　尚惊雁：“…………”
　　心理年龄都30多岁了，这点小爱好还被当众曝光，好丢脸。
　　座位上首的人盯着她的尾巴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开口：“潘，这就是你说的‘准备好’。”


第15章 陆子冰
　　“噗。”
　　一个方向传来憋不住的笑声，尚惊雁从轮廓认出是游尧。
　　尚惊雁尽量严肃地：“……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不碍事。”
　　上首有点心力交瘁地偏过视线，用说服自己一样的语气说：“算了……你能来参加就行。”
　　看来原身也是个问题成员，以至于这位上首姐姐都习惯了。
　　这种长会议桌的分布很容易确定人的地位排序，尚惊雁注意到，自己处于一个很特殊的位置上。
　　她的座位悬浮在外围，似乎不和他们同属一个体系。
　　但若按照直线距离的话，又只在首座一人之下，甚至比游尧还高。
　　游尧在首座之下第三个左手位置，可尚惊雁先前以为他和自己差不多，或者高一些。
　　她能够看出，在座之人精神力的水平都在她之下，包括最上首的人。这样一来，她就可以轻松伪装成低阶的水平，不暴露自己不是原主的事实。
　　唯独游尧……尚惊雁皱了皱眉，他的状态在她看来很奇怪，乍一看会觉得只比她低一点点，可仔细一看又泯然众人。
　　“人都齐了，那就开始吧。”
　　从上首开始，在场的人开始一一汇报自己的工作。
　　尚惊雁旁听了一会儿，终于第一次知道组织名为“真物团”，全称是“真实·物质·自然社团”。
　　他们对于联邦和筑梦师协会怀有很大敌意，反对随意使用精神力，反对沉浸于虚拟世界，认为正是因为人们过于依赖精神力才导致了如今空洞症的泛滥，筑梦师根本不是治疗者，而是帮凶。
　　所以，他们倡导寻找真实、关注物质、回归自然。
　　怎么说呢，听起来挺深明大义的。可尚惊雁看他们这做派就觉得不靠谱。
　　恐怕本质还是个反联邦邪|教团体，扯大旗拉虎皮为了谋权造|反。
　　发展会员、散播联盟负面言论、宣扬回归上一个星历……成员整天就在干这些事儿。
　　等所有人都说完了，会首看向尚惊雁：“潘，到你了。”
　　她尽量控制自己不去打量尚惊雁的睡衣尾巴，“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潘在这段时间成为了筑梦师。组织中有很多人对你的行为表示不满，认为你违背了我们的宗旨。潘，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我没什么好解释的。但我认为，我恰恰为组织找到了一条新的发展路线。”
　　尚惊雁胡扯起来头头是道，“为什么人们总是沉溺于虚拟世界？因为那里太美好了。但我的作品不同，有别于当今所有筑梦师。我会打入筑梦师内部，却向全星际散布恐惧，让他们意识到现实才是更美好的所在。”
　　她抬起手，语句真诚铿锵，身后的尾巴跟着一晃，“等我做大之后，再趁机在作品中加入我们组织的理念，扩大影响范围，到最后让所有人为我们的出现尖叫欢呼！”
　　游尧：“……”
　　乍一看没有问题，仔细一想全是槽点！
　　尚惊雁也知道自己说得很虚，可她切中的是这个组织的心理：
　　他们反对主流的筑梦师，要组织里的人做苦行僧，就意味着他们没有一个影响力大的对外发声渠道。
　　那她就做逆主流的筑梦师，画饼说未来要做他们的“话筒”。
　　而且最主要的是，根据游尧的说法，高层其实已经认可了她的行为。
　　会议桌上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尚惊雁听到了几句“果然是旧派”、“天真”之类的话，语气并不怎么恭敬——不是吧，她在真物团里到底什么地位啊？这些人直接当着她面说小话？
　　但上首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此刻才冷冷开口：“安静。”
　　她的精神力覆盖开来，直接震慑了在场的人，然后道，“我和高层都接受潘的说法。今后社团内禁止对此进行负面议论。散会。”
　　在座显然都很听她的话。上首站起身，低声念出一句话：
　　“我们终将找回飞翔。”
　　所有人都跟着她重复，接着都做了个动作——两个大拇指交叉，摆出一个像翅膀的手势，轻轻抵在胸口。
　　尚惊雁：……更像邪/教徒了！连口号和仪式动作都有。
　　游尧夸张地摇摇头：“非得每次都这么中二吗？我才不做。”
　　他就坐那儿不动，其他人只瞪了他一眼。尚惊雁也就借坡下驴，学他了。
　　白光渐渐覆盖视线，会议结束了，人影一个个消失。
　　尚惊雁正想起身，却听到游尧问：“尚大导演啊，我最近要没饭吃了，你最近是不是在招演员？有没有能让我演的角色？”
　　尚惊雁扫了他一眼。
　　“好啊。”她往后一靠，“我这儿有个角色正适合你，找了好久都没人愿意演，难度很高的。”
　　游尧感兴趣地：“什么样的难度？”
　　尚惊雁：“主要难在死法，非常有挑战性。”
　　游尧：“……？”
　　*
　　一天后，V061。
　　“她好友通过了通过了！”小张捧着光脑向柴元琳播报，随即疯狂敲字向尚惊雁说明来意，并噼里啪啦发了一堆演员资料过去。
　　这些都是她根据老师的意思搜罗到的、愿意参演《胭脂梳》的演员。
　　另一头，尚惊雁愣了愣，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被流放星系筑梦师协会的会长看好了。
　　而且对方还切中要害，发的简历都是能出演女主角的，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尚惊雁发了感谢的话，翻阅起来。
　　她浏览对比，一眼就挑中了一个名为唐春桃的姑娘，她的相貌很古典东方美人，低眉时便有一股哀婉柔弱气质，个子也小小的。
　　简直就是她心里的高小姐。
　　对面回得很迅速，即刻就说：【今天我就能安排唐师妹去。】
　　……
　　这场面试选在“里星网”里——在星际时代，能从屏幕上看到的星网是“表网络”，精神体能进入的星网则是“里网络”。
　　里星网就是一个无比逼真的全息世界，进入之后，可以看到四通八达的道路，连接着不同的路标和门。
　　无需线下见面，尚惊雁就完成了对唐春桃的面试。
　　她的演技很好，比乌蕊年纪小，但完全能压住乌蕊胜任女主。
　　倒是欠下柴前辈一个人情了。
　　尚导人逢喜事精神爽，兴头上来，准备直接让唐春桃和乌蕊搭戏，把剧中的一段剧情直接拍出来。
　　在星网拍戏比前世要省时省力得多了，打光、布景、服装、音效……尚惊雁想要达成什么效果，只需要想象出来，就可以用精神力完美复刻。
　　唯独BGM和主题曲方面，她感到了捉襟见肘。
　　《邪神》的BGM是她买了曲库里的音乐改的，胜在突出了空灵的风格；预告片的唢呐曲则是她记得旋律的一首古曲。
　　空白的光幕里，尚惊雁一边走，草木和建筑一边在她身后生长而出。
　　她一侧头，对上了乌蕊和唐春桃双双惊讶的表情。
　　和长相截然相反，唐春桃的性格大大咧咧，脱口就是一句：“我的妈也！”
　　“有哪里不对吗？”尚惊雁抬了抬眉。
　　她其实也不知道其他筑梦师是怎么做的，反正《邪神》就是这么搞出来的，最后看起来也没不对。
　　“不，我们就是……没想到您这么厉害，被震惊到了。”乌蕊说。
　　事实上，看到尚惊雁淡定的表情，乌蕊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少见多怪。
　　现在的新人筑梦师已经这么怪物了吗？！
　　她参演过不下十部作品了，像这样的景，通常都需要三天才能布置完成——这还是在筑梦师有队员辅助的情况下。
　　而她亲眼见过的那些筑梦师精神力最高的有90分、也就是刚到A级。那尚惊雁到底是什么等级？
　　唐春桃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座庙宇在她眼前出现，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光脑：才过去不到30分钟。
　　她在流放星系最好的大学里读书时……都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同学有这种速度。
　　原本她被柴前辈推荐过来还有点犹豫，但此刻心完全定了：这个筑梦师，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
　　一个月后，情人节。伽马星系。
　　“最近后台有条私信在推荐我看一个埃尔法星系新人筑梦师的作品，《和邪神结婚后》，据说专治觉得自己胆大的人。我一看心想，哎哟，这不就是说的我吗？”
　　陆子冰，伽玛星系的一位娱乐主播。
　　他最早走红是因为一段游乐园视频，视频中他陪朋友去相亲，结果同坐过山车时朋友土拨鼠大叫，两边的陆子冰和相亲对象满脸写着无聊，极具喜剧效果。
　　那名女生无意于网络出名，陆子冰却本来就想做自媒体，从此抓到了自己的机遇和路线，成了一名小网红。
　　蹦极、跳楼机、跳伞……这些极限运动他都直播玩过，大部分时候都能维持一副淡定表情，算是走出了自己的风格。
　　虽然这是一个没有恐怖片的世界，但一个人的胆子大不大还是看得出来的。
　　陆子冰从小就外号“陆大胆”，初中第一回坐跳楼机周围人都在尖叫的时候，他还能淡定地嚼两下糖果。
　　也只有他这类主播的粉丝，会致力于在全网挖掘吓人的项目，连流放星系的一个小小新人之作都给挖出来了。
　　“哎？巧了，这个作者一分钟前刚刚新发布了一个作品，我看看……《胭脂梳》？是个古风的？古风能怎么吓人？”
　　陆子冰对古风的印象就是一群大袖子的人谈恋爱，说话还得文绉绉的让人犯困。
　　弹幕都不认识尚惊雁，只有发私信的那位粉丝说：【主播你悠着点立flag，待会儿别吓哭！】
　　“吓哭？”陆子冰顿时被激起了斗志，“我怎么可能会被吓哭，你等着，我这就播给你们看！咱们就看这部新发的《胭脂梳》！”


第16章 第一集
　　陆子冰先看了一遍简介，心里对这故事有了个底，不过……
　　“好奇怪的tag，恐怖和惊悚？”他吐槽。
　　在一片晃动的花影之中，《胭脂梳》第一集开场了。 
　　从开头，根本瞧不出任何灰暗因素。清明这日，高家三小姐高小云和一群闺秀们一起出门踏青，女孩子们从马车上下来，执着扇子、手帕言笑晏晏。
　　时值春日，风景秀美，青草依依，百花盛开，少女们五色斑斓的裙摆像蝴蝶一样翩跹，织金反射着日光华美异常。
　　【服饰做得好好，我怎么觉得比咱们星系热播的那个穿越剧《皇家甜宠》还漂亮？】
　　【流放星系的新人已经是这个水平了吗？？】
　　【一眼恋爱剧，我就不信这还能吓人。】
　　女主角的背景渐渐在交谈中被带了出来，陆子冰：“出现了！宅斗文的经典套路！”
　　【这么多贵女，怎么每一个名字都比女主像女主，女主像路人甲。】
　　【怜爱了，这拿的是身世凄惨小白花剧本啊。】
　　【会有甜宠吗，感觉值得一看。】
　　“清明踏青那日，你去城西的槐树下，我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勿要被你的家人发现，否则我们的事就不成了。”
　　“至于信物为何……唔，届时缘分一到，你便知道是什么了。”
　　情郎说的话还犹在耳畔，高小云怀着心事，就显得心不在焉的。
　　女子们酒兴渐浓，她就借口酒污了衣服，趁机溜出席间。
　　陆子冰心里不是很看好，一个足不出户的古代贵族小姐，独自找路，恐怕要遭遇异事。会遇到什么？劫匪还是犯人？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就可以等着男主角从天而降英雄救美了。
　　果不其然，高小云找着找着就迷路了。
　　然而让观众们震惊的发展是，她居然迷路进了一片荒野坟地里！
　　更不妙的是天色已慢慢暗了下来，还下起了雨。
　　四周没有一点人烟，不知从何处起的浓雾笼罩了视线。走在这样的地方，胆子再大的人都要犯嘀咕，陆子冰咽了下口水，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是有点托大了。
　　坟地似乎是被野兽刨食过，有些白骨都露了出来，高小云还被绊了一跤，正正摔在一个骷髅面前。
　　骷髅的眼眶里有蓝绿色的鬼火，她吓得脸色惨白，登时爬起来尖叫出声。
　　【妈呀！我也被吓了一跳。】
　　【虽然我理智上知道是骨头里的磷，但……】
　　【如果是我这会儿已经崩溃了，救命。而且女主是古人，不知道这些，会更害怕吧！】
　　远处有哟哟兽鸣，仿佛是野狐在应和她。食腐的鸟类被她惊走，扑啦啦的翅膀拍击声荡出回音。
　　越来越大的雨幕里，高小云越走越快，可相似的景物造成了鬼打墙，每一次，她都会经过那颗相同的骷髅。
　　她已经濒临崩溃了，就在这时，她猛地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棵树。
　　槐树！
　　陆子冰有点发毛：“等一下，这里还是骷髅头所在的地方，但之前明明还没有树的啊？”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这突然出现的槐树看起来不对，可此刻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不管不顾就过去了。
　　否则，难道她要一直待在坟地里？
　　槐树长得异常高大，明明还不到花季，却垂了满树洁白的花，上面还有蜜蜂在躲雨吸食，可见芳香袭人。
　　槐树下并没有顾郎在等她，却有一座破破烂烂的尼姑庵。高小云顾不上什么了，提起裙摆就往里走。
　　镜头转过去的时候，一条弹幕飘过：【卧槽，那个蜜蜂背上的图案好像骷髅啊……】
　　尼姑庵里破败不堪，不知多久没有来人了，白色虫蛀过的帷幔被风吹得飘飘荡荡，如同鬼影。风从破漏处穿过，发出“呜呜”的声音。
　　地上覆盖了厚厚一层灰，屋角还有因长期无人打扫而团起来的头发。
　　【好脏，洁癖犯了！】
　　【做得好真实，反正我晚上不敢进这种地方……】
　　【咳咳，开了全息模式我直接被烟尘呛了。】
　　陆子冰则皱了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一时想不起来。
　　仿佛为了给自己壮胆，高小云小声念着情郎的名字：“顾郎，顾郎……你说的信物到底是什么，在哪啊……”
　　说话时她正跨过门槛，仿佛是为了应和她的求助一般，一个东西“啪”地从房梁上掉了下来，正正落在她眼前。
　　高小云一惊，如惊弓之鸟顿住了，等了好一会儿才大着胆子上前——
　　观众们的视角跟着高小云一起定睛细看，才发现掉下来的是一把梳子。
　　尼姑庵里黑黢黢的，只有荒野夜幕的微光从侧方照进来。
　　那是一柄极美的梳子，深色的木质打磨光滑，漆金并螺钿的工艺，不知怎的还沁着一点胭脂色。
　　陆子冰一看到它，脑海中就联想到了一位古典美人。她应当有浓云似的乌色长发，白雪一般的肌肤，纤纤的手指涂着凤仙红，这才用得起这把梳子。
　　高小云愣住了，那梳子上还裹着一块绢布，上用朱砂写着“赠……”，字迹模糊无法分辨。
　　【梳子，应和标题了，这就是“顾郎”说的信物吗？】
　　【……“缘分到了自会出现”，原来你说的是这种缘分啊男主！】
　　【礼物居然是这样被“送”给女主的……好诡异啊。】
　　这胭脂梳漂亮得和破庵环境格格不入，高小云迟疑了一会儿才捡起它，喃喃抬头：“顾郎？”
　　自然是无人回应的。
　　高小云捏着梳子小心翼翼走进庙宇里，湿漉漉的裙摆一扫过就拖出清晰的水痕。她狼狈地拧掉身上的雨水，冻得脸色青白，喃喃：“火，有没有火……”
　　她借着闪电的光，提起裙摆、大着胆子在破庵里寻找起来。
　　陆子冰的心一直因剧中营造出的气氛而悬着，看到这清了清嗓子说：“我看也没有什么很吓人嘛，最多不过这样了，我绝对不会被吓哭……”
　　他视线随意落到画面里的尼姑庵屋角，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卡住了。
　　刚刚没想起来的不对劲在此刻闪电般划过脑海，让他起了点鸡皮疙瘩：
　　等等，这里不是尼姑庵吗，尼姑都是光头才对。
　　那么地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一团一团的长头发……？
　　*
　　V059。
　　【您在收集心动值上……确实颇具天赋。】
　　X71看着自从《胭脂梳》发布之后就开始暴涨的数值，用幽幽的语气说。
　　尚惊雁感慨：【星际人民还是太不经吓了。】
　　中式恐怖有相当多的元素，《胭脂梳》第一集采用的是《聊斋》式构架：主人公于荒郊野坟迷路，遭遇鬼打墙，风雨之中被迫躲入早已无人的破庙，在此遇到孤魂精怪。 
　　这个世界似乎也没有《聊斋》，星际的文明和传统流失得非常厉害，官方的解释是这是上一个星历宇宙战争造成的结果。
　　目前的文艺作品里，古风是热门题材，但99%都拍得不伦不类，普通大众们也没有知识储备去分辨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
　　不过对尚惊雁来说，这些都是信手拈来的。
　　至于《胭脂梳》的整个主线，采用的则是恐怖电影经典题材之——诡异诅咒物品。
　　这个物品可以是镜子、小丑、八音盒、洋娃娃……一般主角是一家人，自从家庭的某个成员带回了那样诅咒物品之后，家宅就开始不宁，怪事频发。
　　X71：【……】
　　它想起尚惊雁做出这些剧情时的淡定，甘拜下风。
　　X71为自己的无用鞠了一把泪，默默打字：【宿主，我觉得你可以领取一下这个任务。】
　　一个弹窗被它推了出来：【让10个观众为你的作品流下感动的泪水。奖励：24小时内收集的心动值翻1.5倍。】
　　尚惊雁：【？】
　　她拍的是恐怖片，还能把人感动哭？
　　【这您就不懂了。】系统用一种沧桑的语气说，【我对这个任务的成功率怀有100%的信任度。】
　　除了可能不是感动的泪水，而是吓哭的泪水之外，没有毛病。
　　*
　　直播间。
　　“没关系，没关系，头发估计是bug。”陆子冰这样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不舒服地挪了挪姿势。
　　不过他得承认，这《胭脂梳》确实吸引人往下看。
　　尼姑庵外雷声隆隆，高小云掀开了幔帐，而正在这时，一道闪电撕破天际，猛然照出了帷幔后的场景——只见那供桌前的蒲团上，坐着一个阴森森的人！
　　“啊！！”
　　高小云当场就尖叫了出来，陆子冰猝不及防，心率骤然飙升，一句“卧槽”险些脱口而出。
　　下一道闪电接踵而至，将这“人”映照得雪亮。她有一张惨白的、满是皱纹的脸，眼窝空洞，牙齿暴突，干瘦的手指僵硬地往前伸着。
　　高小云一边尖叫一边慌不择路，后退时带到了幔帐跌坐在地，这张脸就倾倒下来，整个身躯摔了个尸首分家！
　　【啊啊啊我去这是什么啊！】
　　【我刚刚真的叫出来了，我妈还以为我玩光脑触电了！！】
　　弹幕吓得狂增，陆子冰在这极端时刻思路猛地贯通，大喊：“大、大家别怕，这这这不是活人，是个尼姑的、的泥塑像！”
　　原来那只是个泥人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做成了这么吓人的样子。
　　高小云倒是也反应过来了，方才吓得狠了，此刻一口气松脱，忍不住斥道：“这真是……！”
　　“——这筑梦师真是恶趣味！”
　　陆子冰接着她骂了下去，他眨了眨发热差点飙泪的眼睛，只想爆粗。
　　高小云惊魂未定地站起身，继续找蜡烛。
　　陆子冰则瘫软在了座位上，对摄像头夸夸其谈起来：“我就说，我胆子很大的，当年……”
　　但故事里外的两人都没注意到，镜头给到了高小云身后的泥人头颅，弹幕害怕地：【等等主播你先别说了，你看那个是不是……】


第17章 游戏
　　【……你看那个是不是……在动？】
　　高小云背对着镜头, 一无所觉，而地上那颗头颅竟然缓缓地、一卡一卡地动了起来。
　　陆子冰一口气没有松完，直接梗在了喉咙里, 话说到一半猛然截止。
　　“刺啦。”
　　一声轻响，高小云划亮了火柴, 一豆火光将头颅照出影子，那暗影里仿佛有无数缠绕的丝线在挪动。
　　这是一个漫长而窒息的长镜头, BGM越来越高、越来越尖锐，仿佛有人提着一桶冷气从陆子冰脖子灌到了脚跟，而在高小云回头的那一瞬间——
　　音乐在最高分贝炸响, 头颅猛地朝屏幕前飞来！
　　“啊啊！！——”
　　这张惨白狰狞的脸挤满了整个画面, 在龟裂的皮肤之下, 有无数黑色细丝在颤动，甚至在没有眼珠的眼窝处争先恐后往外涌, 就像是蠕动的眼睛, 死死盯着高小云！
　　“……我我卧槽啊！——它为什么会动？！”直播间的尖叫声和画面里一同响起, 陆子冰的办公椅呲溜一下被他蹬了出去，而他本人则腿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高小云惨叫着, 胡乱挥舞着手中的蜡烛, 而那颗头颅已经攀附在了她的衣襟上想要往脖颈处爬。
　　恐怖还在继续，地上的泥塑像如同融化了一般, 不断往下掉着泥点子，那些泥点落地还会蠕动。
　　烛台撞翻，灯火熄灭了，周遭彻底陷入黑暗。
　　“啊啊啊！救命！！救命、别过来！——”
　　高小云和观众们连视觉都被剥夺, 惊吓到一定程度，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黑暗中只有各种混乱的动静。
　　她挣扎着往外爬，可与此同时，有黑色的东西像潮水一般从窗户门缝延伸出来，仿佛要把尼姑庵整个吞噬！
　　陆子冰手脚都发软，吓到飙泪，连滚带爬到了光脑面前，一把把视频关了：“不看了，今天打死也我也不看了！！”
　　画面消失，但那可怕的音效仿佛还在耳畔。陆子冰狼狈地撑回座椅里，重新回到了摄像头前，心弦一松，抹了把脸嚎道：“这到底是哪个小天才筑梦师拍的？？……我不看了！我的妈啊——”
　　【谢谢主播，我也吓哭了啊！！咱不看了！】
　　【哪个人才找到的这么恐怖的短剧？ID“惊雁所有人”，确定不是惊吓所有人吗？！】
　　【好吓人，好吓人，今晚要做噩梦了，妈妈救我（大哭）（大哭）】
　　弹幕都疯了，一片喊妈之声，暂时无暇顾及陆子冰的丢脸时刻。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乐出来。
　　【虽然但是，主播笑死我了，上一秒还在吹牛，下一秒直接吓哭。我本来在叫的，结果被你逗笑了哈哈哈哈！】
　　【陆子冰：我浑身上下嘴最硬。】
　　【主播，我早告诉过你，人不能太轻信自己（狗头）。陆大胆从此改名陆大怂。】
　　陆子冰：“……”
　　这会儿他脸上眼泪都还没擦干净，根本辩无可辩。
　　陆子冰百感交集，咬牙切齿：筑梦师叫尚惊雁是吧？我从此记住你了！！
　　*
　　在播放着《胭脂梳》的直播间，并不止陆子冰一个。
　　主星系。
　　因为同人画作，敖青雪的直播间流量比原先高了不少，但放在她所在的直播平台里还是处于末流。
　　有不少观众都是从流放星系翻墙来的，就为了这一口直播间的氛围。
　　她和大部分观众都已经经过了《邪神》的洗礼，因此在断头扑脸杀的时候，尽管害怕，但还不至于关掉视频。
　　眼看那黑色的网要将尼姑庵封死，电光火石之间，有个东西从高小云袖子里掉了出来。
　　正是那把梳子，它很小，却犹如天降神兵，刹那间头颅和泥塑都不再动弹，像被按了暂停键。
　　一时之间，四下只余风雨大作声。
　　“顾郎？……顾郎是你吗？”高小云哽咽着，本能地抓住梳子对着泥塑，“……别过来！你别再过来了！！”
　　无人应答。
　　【呜呜呜安、安全了吗？】
　　【看进度条快结束了，应该安全了，否则不至于让女主第一集就死吧（泪）。】 
　　【人家落单都是遇到白马王子来救，怎么到这里又是孤魂野鬼又是荒郊野庙的！】
　　“窸窸窣窣”，有虫豸和小动物从泥塑碎块里爬出来，高小云踉跄地站了起来，不敢再看，蜷缩在另一边重新点燃了烛火。
　　【想象一下荒郊野外的，我和一个怪物共度一晚，外面则是一大片坟地……杀了我吧！！】
　　【前有狼后有虎也就是这样了。】
　　【看开一点，起码还不是邪神。】
　　【那塑像体内的到底是什么，黑色一缕一缕的，还会动，是头发吗？】
　　【呃，说梳子克制头发，也挺合理的……不过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那情郎真的是好心吗……】
　　【我们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女主经过这遭，到底是会更信任情郎还是变得怀疑他？】
　　一灯如豆，在风雨狂舞的破庵里亮起。
　　这一夜，她注定要这么度过了。
　　事实证明，高小云更信任顾郎了。她似乎把梳子当成了自己的护身符，一直紧紧攥着。
　　次日天亮雨歇，快到中午，外面响起了家丁寻找的声音，高小云这才被家里人接走——隔了这么久才找到，也证明高家对她这个女儿有多不上心。
　　这时外面倒是没有鬼火，也没有浓雾和鬼打墙了。直到离开时，她也没有把梳子放回房梁上。
　　最后一个镜头，高小云登上了马车，车轮骨碌碌远去。第一集结束了。 
　　敖青雪背后的鸡皮疙瘩还没下去，搓了搓手背：“风格和《邪神》完全不一样了……”
　　其实第一集的信息量很少，主角也没有遭遇真正的危机，可却十分阴森，有种压制的恐怖。 
　　她翻看评论，见到一条清奇的：【哎，我又想知道后续又不敢一个人看，全星网找直播间，还好你看完了，我粉的那个直接被吓哭了。】
　　敖青雪：“……？噗。”
　　谁这么不经吓？
　　*
　　“尚导尚导，第一集的反馈怎么样？” 
　　唐春桃刚刚下了星轨列车、赶到尚惊雁的住处，开门第一句就是这个。
　　她比尚惊雁本人还紧张，先前她都是做学生，还是第一回参演正式的短剧。
　　第一集的主演里也只有唐春桃出场，必须由她独立撑起一整集。 
　　“很不错。”尚惊雁给她看评论，都在说她找了个很会演的新人。
　　【这次的主演名单终于不是空白了，唐春桃，是新人吧，演技完全不出戏。】
　　【尚导好会挑人。】
　　【我百分百共情高小云，恐惧演得太有感染力了……】
　　《胭脂梳》的数据开播就不错，大有一飞冲天的气势。
　　唐春桃捧着脸傻笑起来，乌蕊和游尧也在一旁。
　　他们线下还是第一回聚在一起，一是为了杀青宴，二是今天情人节是尚惊雁的生日，她这辈子正式成年了，现在还兼了个《胭脂梳》第一集反响热烈的庆功宴。 
　　几人走在凌晨的街道上，向烧烤店出发，乌蕊感慨：“路人肯定不知道，我们刚刚拍出了多吓人的东西。”
　　一路走去，连在座目前脸最出名的游尧也没被人认出来，尚惊雁略感恍惚：算上上辈子，她很久都没有过这样一身轻松和剧组聚餐的时刻了。
　　天空飘着小雪，夜市热热闹闹，灯红酒绿。
　　他们的聚餐地点是一间烤肉店。
　　“庆祝尚导成功！”
　　“一飞冲天！爆红埃尔法！芜湖——”
　　“过了零点了，成年礼，今天雁导可以合法喝酒了！”
　　“干杯！来来来老板给我们上啤酒，上大瓶的！”
　　烤肉菜蔬一盘盘地上，热气蒸腾。V059海鲜颇为出名，其中名气最响的当属蓝壳蟹，一人一只，在旁边堆成小山。
　　尚惊雁总觉得《邪神》对于自己来说像一个单纯的剧本，和演员们合作的《胭脂梳》才是她到这个世界来导演的第一部作品。 
　　这会儿她也爽快地开了一瓶酒，在游尧和唐春桃的拍手声中一下喝掉半瓶。
　　“雁姐？是雁姐吗？”
　　当她放下酒杯时，旁边传来一道犹豫的声音。
　　尚惊雁微怔，转头对上几张有点印象的脸，脑海中浮现四个字：狐朋狗友。
　　原身的那群酒肉朋友，刚巧在这儿遇上了。或者也并不很意外，因为原身和这些人本身就整天游手好闲，钟爱夜市和烧烤。
　　几个衣着妆容夸张的少年男女看着这桌的人，迟疑着没有上前。他们有点不敢认，尚惊雁现在变化太大了。
　　虽然也是在吃喝，但尚惊雁等人身上都有一股“刚干完正事”的气质。
　　“好巧，是我。”尚惊雁点头。
　　她发现原主的记忆没有任何被触动的地方，名字是记得，但对他们没有什么感情。
　　尚惊雁其实怀疑，原身的混日子可能是一种伪装，具体的原因和组织真物团有关。
　　“我们刚吃完，正出门就看见雁雁你了。”
　　“生日蛋糕……哦对，今天是雁姐生日。”
　　“生日快乐啊！”
　　“好久没见了，哈哈……”
　　稀稀拉拉的寒暄声响起，几人恭贺了几句就无话可说了。
　　“那我们先走了，你们聚！雁姐拜拜。”
　　尚惊雁突然有种感觉，她和原身的轨迹在这一刻彻底发生了偏移。
　　“谁年轻时没点叛逆期，你说是吧？”游尧笑嘻嘻地冲她挑了挑眉。
　　告别了狐朋狗友，尚惊雁再看这蓝壳蟹，就有点五味杂陈。
　　——她还记得，原身那天晚上就是吃的蓝壳蟹配酒。然后喝得烂醉如泥，头撞在茶几上濒死之际被她穿了进来。
　　顾名思义就是蓝色的螃蟹，里面的肉是白色，味道极其鲜美。
　　酒过一旬，尚惊雁热得厉害，暂时告退出门透个气。
　　她靠在烧烤店旁巷口里的墙上，在冷风中点燃了一支烟。
　　星际有不含尼古丁的烟，也没有成瘾性，只是用来提神醒脑。
　　可以说有些掩耳盗铃，如果只需提神就够了，那么做成糖也是一样的，但偏偏还要套一个烟的外壳。
　　不过这倒很适合用来抵消她心理上对烟的依赖。
　　尚惊雁吸了一口。是薄荷味的。
　　她里面只穿着一件工字黑背心，棉袄脱到挂在臂弯上的位置。
　　这具身体和她前世一样，右臂胳膊上纹了一个潘神，黑色花纹勾勒出繁复华丽的羊首人身，眼睛处填了绿色，质感如同莹莹宝石。
　　她在巷口灯下抽烟的样子很是吸睛，不远处有两个路人路过驻足，悄悄地看她。
　　“……是不是？……”
　　“年龄对不上呀……”
　　“……认错了多尴尬！……”
　　夜风送来细碎话语，尚惊雁听了一会儿，问道：“你们在说的是《和邪神结婚之后》里的那个警官吗？”
　　“啊……是、是的！”两个小姑娘议论被听到，有点尴尬，但很快又兴奋起来，“那姐姐你是吗？”
　　尚惊雁心说按照身体年龄，可能我才得叫你们姐姐。
　　——拍十八禁甚至二十禁恐怖电影的导演本人今晚才刚刚成年，真是一件令人心酸的事。
　　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掐灭了烟笑着问：“你们觉得《邪神》这片子怎么样？”
　　“好！特别好！”小姑娘被她注视得脸颊微红，转移注意力忘记了问演员的事，“我们其实，其实都是筑梦师尚导的新粉……对了姐姐，你也是粉的话，要不要关注一下我们的粉丝站？”
　　尚惊雁：“？”
　　她低头看了看小姑娘亮出的屏幕，发现自己居然都有她个人粉丝站了，名字叫“Panic个人站”，头像是一只Q版黑色小山羊。
　　星际筑梦师的地位果然和明星没差，甚至更高。
　　现在里面的内容还很少，只填写了她的名字、性别、ID、生日这四个基本信息。
　　“尚导可神秘了，到现在都没有露过面。”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说，“今天刚好是尚导的生日！哈哈，她那样风格的筑梦师，出生日期却是这么一个浪漫甜蜜的日子呢。”
　　“是啊，好巧。”尚惊雁微微一笑。
　　2月14，西方的情人节，在这里也一样。
　　但她更喜欢这样和别人介绍自己的生日：它是自己最喜欢的恐怖片《沉默的羔羊》上映的日期。
　　前世她在很多采访里说过这个梗，粉丝们都知道。在这里没人知道那些经典影片，可这些观众们看着她时的表情是一样的崇拜和喜爱。
　　“关注了。”尚惊雁手指在光脑上点了两下，用小号关注了自己的粉丝站，“今晚尚导还有新剧《胭脂梳》开播，你们看了没？”
　　“啊！我们逛街没注意。”小姑娘惊呼，连忙翻到主页，“真的诶，我等这个预告等了好久……”
　　尚惊雁眨了眨眼睛笑道：“记得一定要看哦。”
　　……
　　告别粉丝后，可能是酒劲儿上来了，后半场聚会尚惊雁一直有些走神。
　　乌蕊空洞症还没完全好，没有喝酒，是在座最清醒的；唐春桃已经开始耍酒疯了，抱着电线杆唱情歌。
　　游尧喝醉之后倒是意外地很沉默寡言，表情甚至可以扮酷哥了。
　　把乌蕊和唐春桃送到宾馆，尚惊雁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没有开灯，在水池边洗完脸后撑着胳膊静静地看镜子里的自己。
　　少女披着银灰色的长卷发，肤色白皙，鼻梁高挺，嘴唇薄而血色浅，有一种中性化的锋利精致，绿幽幽的双眼被窗外的霓虹映得一闪一烁。
　　原主的五官其实和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比她年轻了很多。
　　有时候尚惊雁会以为自己回到了叛逆的高中时代，染了白头发，戴着绿色美瞳。
　　她回到客厅在黑暗中坐了半晌，随手在光脑上下载了一本《宇宙通用语词典》。
　　冷白的指尖向下滑动，点到“K”部分，找到了“恐怖”这个词。
　　例句：“和她分手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事。”
　　这句话没有问题，但一切都仿佛在暗示着什么，一切都仿佛只有爱情一个选项。
　　尚惊雁穿越之后，时常觉得这个世界很不真实，仿佛下一刻就会醒来直到觉得自己做的一个梦。
　　真的会有这样的事吗？
　　所有的事物都正常，唯一的不正常只有缺少了恐怖风格，其他偏黑暗的风格也大为减少。
　　追求刺激是人的天性。人类诞生之初就伴随着有关恐惧的记忆。怎么会在她之前从没有人想到过恐怖片呢？
　　正是这一点，让她始终觉得世界很不合逻辑。难道是受众心理不同吗？
　　……可今晚的小插曲告诉她，这个世界她的观众，和她前世没有什么区别。她们一样会为她的作品尖叫痴狂。
　　那么，这世界“正常”的地方到底真的正常吗？
　　X71小声问：【雁雁，你在发愁吗？】
　　它学着其他人叫了“雁雁”，也没有称呼“您”。
　　尚惊雁没说话。
　　屏幕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勾勒出一个冷峻的侧颜。
　　过了一会儿，她摇摇头：【没什么。】
　　光屏熄灭下去。客厅陷入黑暗。
　　*
　　次日。
　　陆子冰没想到，自己在直播间丢脸就算了，居然还有后续。
　　昨夜他被惊吓过头，不敢一个人去睡觉，就在直播间打了一晚上的游戏。
　　全是甜甜的恋爱游戏，正逢情人节，每个筑梦师都在做活动。
　　然而由于《胭脂梳》造成的阴影，他一看到古风美男美女就犯PTSD，最后虽然选的是现代恋爱，却也疑神疑鬼，总幻视男主角送的礼物有问题。
　　这样折腾到天色擦亮，他才终于撑不住去睡了。
　　谁知中午起床，他就看到自己的大名挂在了伽马星系娱乐榜热搜上！
　　——#陆子冰吓哭#。不仅如此，还直接冲上了前50，后面跟着一串关联词条：#陆大怂##胭脂梳##不要在恐怖片里嘴硬#……
　　在一众甜蜜粉红泡泡的词条里十分刺目。
　　点进去就是他的直播录屏，剪视频的人把他的口出狂言和吓哭剪到了一起，极富喜剧效果，引起一片【哈哈哈】。
　　陆子冰：“…………”
　　在情人节的中午送我这么个大礼，你们做个人吧！
　　【我笑得差点不行了，这主播谁啊？太搞笑了，关注一下。】
　　【到底什么短剧这么恐怖，把人吓成这样？】
　　【我好奇了！！世界上还有专门吓人的筑梦师吗？从没听过诶！】
　　热搜发酵了一会儿，他从前第一次走红的游乐园视频也被挖了出来，贴在一起对比。
　　【啊哈哈哈我就说我怎么感觉他看起来眼熟，就是当年这个最大胆游客！】
　　【能把胆子那么大的主播吓到哭，我对《胭脂梳》更好奇了……】
　　【连起来看更好笑了哈哈哈！】
　　【我家主播做了三年的胆大挑战视频，结果上热搜是因为被吓哭了（点蜡）。】
　　【前面的好缺德，你这不是让全宇宙的人民都看到我们主播丢脸吗（狗头）。】
　　【不能只让我们粉丝和主播受害，大家一起来看《胭脂梳》啊！超好看的，我不骗你们！】
　　陆子冰无能狂怒，甚至有一瞬间想要不要再直播挑战一下看《邪神》，洗清自己的名誉。
　　本来嘻嘻哈哈一会儿，这热度也就过去了。
　　谁知，中午的一条动态又把这事推上了高｜潮。
　　惊雁所有人v：【刚睡醒，真有人吓哭了？#陆子冰吓哭#】
　　配图是一个从上个星历传下来、糊得都包浆了的表情包，一只贱贱的麻雀低头去看另一只麻雀的脸，文字：
　　不是吧，真哭了啊？
　　陆子冰：“…………”
　　妈妈！这个筑梦师怎么这么坏？？我要投诉她！
　　*
　　V059。
　　【啊哈哈笑得我喘不过气。】
　　【好贱好萌，尚导原来是这种性格吗？！亏我还以为她很高冷！】
　　【预测下一个热搜：#陆子冰真的哭了啊？##尚惊雁 麻雀表情#】
　　尚惊雁的评论区已成欢乐的海洋，许多伽马星系的IP跑了过来看热闹。
　　【任务“让10个观众为你的作品流下感动的泪水”完成，心跳值奖励翻1.5倍。】
　　【当前总心动值：4.1万。】
　　系统叮叮咚咚弹着窗口，尚惊雁打了个呵欠，宿醉的脑子还不太清醒。
　　系统的称呼又换回了“您”，没再提她昨晚莫名的凝重。
　　尚惊雁单看心动值就知道，自己的知名度又扩大了。
　　先前她是小火了，但也基本只是在常青青网站范围内，愿意追看的观众基数仅以万为单位。
　　放眼整个联邦，几百亿人口，她要介绍自己，估计只能说自己是“偏远土包子星系的透明人”。
　　这还是她第一回上一个星系的热搜榜，虽然是遥远的伽马星系。
　　当然，如果只求一个吃饱等死，那尚惊雁现在就可以依靠着观众基础躺平了。她的野心和债务决定了她不会停止脚步。
　　【什么时候放第二集？等不及想看了！】 
　　【合作……签约……】
　　【表白！你的风格很特别，请坚持下去……】
　　后台林林总总汇聚了各色消息，小红点就没断过。
　　观众问的最多的问题是《胭脂梳》的更新频率，而其他人问的则是她有没有签约意向，以及缺不缺资金。
　　尚惊雁还真有点缺。
　　先前她在里网租的只是单人空间，她一个人头铁搞出了《邪神》，十星币能待一天。
　　然而包含多人表演功能的筑梦空间单价贵得惊人，而且还以小时计费，《胭脂梳》杀青后，荷包里的两百万已然见底。
　　在没有资方买断的情况下，短剧单靠观众购买和打赏回血特别慢，幸好她还有另一手准备，拍摄期间想到了自主赚钱的方法。
　　——她忙里偷闲做了个游戏。
　　不论在哪个世界，游戏永远是吸金利器。这通常也是一个筑梦师最大头的收入来源。
　　她编辑动态，在调侃陆子冰的下一条发出：
　　【《胭脂梳》每周六零点准时更新，欢迎追更；另，恐怖剧情类全息游戏《十八号教学楼》即将发售，走过路过不可错过^_^】
　　*
　　敖青雪本来就是无聊盯着尚惊雁的主页刷新，没想到真刷出来一条。
　　“周更，太好了……还有游戏！”她惊讶地脱口而出，“难道是在拍《胭脂梳》的期间一起做出来的吗？ ”
　　好旺盛的精力，还有，尚导的精神力等级到底有多高？产出作品的速度在筑梦师里简直是一骑绝尘。
　　对于她这样的观众来说，作品当然是多多益善。
　　追尚导的这段日子，敖青雪的精神力恢复成果喜人，精神图景里的那颗青色树苗颤巍巍地长到了半人高。
　　她也是个例，目前的观众里，像她这样“一见钟情”、成为产出同人的忠粉的其实不占多少。
　　而公认的事实是，观众对筑梦师作品倾注的情感越深，被治疗的效果就越好。
　　敖青雪兴冲冲地开了摄像头，临时开播，弹幕问：【哈哈主播是不是被尚导的新动态炸出来了？我也是！】
　　“尚导发游戏了，我这不得赶紧支持？”
　　她边说边查看游戏简介，不过这回尚导没有发布预告，似乎游戏只是试水之作。
　　《十八号教学楼》，标签：校园、怪谈、恐怖、惊悚、轻推理。
　　简介：看似平静的校园里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跨越时空，面对相似的境况，你能否做出正确的抉择，找到当年的真相？
　　“怪谈”，又是一个没见过的新标签。
　　而“轻推理”则是一个已有的冷门标签。星际也是有侦探刑侦类作品的，但往往都会给主角配一个爱人，什么相爱相杀款、并肩同行款、强强款……应有尽有。
　　里面也会尽量规避出现特别血腥恐怖的作案场面，以免吓到观众。
　　至于推理游戏，则是注重机关和逻辑，不会像尚导那样吓人。
　　从简介来看，这游戏里似乎还有时空穿越的要素。
　　动态里只放出了一些美术图集，然后直接给了一个预约码入口。
　　敖青雪顺着链接点进去，预约入口的背景图做成了泛黄旧照片的格式。
　　里面是一所上个星历年代中学的正门，灰色大理石上刻着一行暗红色的字，“白水县第二中学”。
　　图片正上方有一个开服倒计时：距离开学还有【2天零23小时55分】。
　　弹幕不明所以，好奇讨论起来：
　　【学校里还能发生什么恐怖的事吗？我也来预约一个看看。】
　　【我能想到最可怕的只有数学挂科了……】
　　【笑死，那个倒计时确实吓人，好像回到了我开学前补作业的夜晚（狗头）。】
　　敖青雪倒回去瞅着图集看，没瞧出什么名堂来，有破败的教学楼、夕阳下皲裂长了荒草的操场、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等等，就是最普通的学校成绩。
　　但她信任尚惊雁，毫不犹豫点击【购买预约】。
　　全息游戏进入的 ID卡在预约之后可以直接在全息仓3D打印出来，筑梦师经常会利用这一点，在ID卡上面做一些小设计、小彩蛋，富有趣味性。
　　敖青雪拔出自己的ID卡，仔细端详：“挺特别啊……这是一封上任的邀请函？”
　　它相当简朴，外表是个白色信封，还贴了张歪歪扭扭的邮票。拆开后，里面是大红标头的信纸，很有年代感，黑色墨水笔手写了内容——
　　尊敬的【青色雪】女士：
　　您好！
　　很高兴通知您，您已经通过了笔试与面试，正式被录用为白水县第二中学的校长。请您于2123年7月30日携此邀请函来我校报到。
　　以下是您办理入职之前需要阅读的：
　　《校长手册》
　　《白水县第二中学校史》
　　……
　　祝您路途顺利！白水县第二中学欢迎您的就职。
　　白水县第二中学全体师生敬上
　　*
　　陆子冰在情人节惨遭嘲笑后，愤而闭关了三天去看尚惊雁的作品。
　　他是自己看的，看的时候都没让弹幕陪同。
　　虽然中途经历了一系列不敢摸黑上厕所、半夜还要开着灯、睡觉都要缩在被子里不敢探头等光荣事迹，但是最后还是看完了。
　　并且坚强地发截图打卡：【《和邪神结婚后》和《胭脂梳》第一集我都看完了，没哭！】 
　　很快，热评第一：【这儿有个嘴硬的人，你不管管？@惊雁所有人】
　　陆子冰认为，上回自己被吓哭只是因为轻敌没有做好准备，再来一次绝对可以谈笑自若。
　　正所谓人的天性是犯贱，在上一回放出豪言“再也不看”后，陆子冰的心又开始痒痒了。
　　吓人，但刺激。
　　恐怖，但精彩。
　　这就是惊悚作品对人类的致命吸引力。
　　他打完卡，正好翻到了《十八号楼》的动态，匆匆浏览过图集和简介，思考不到三秒就进行了加购。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游戏还有一小时就开服了，陆子冰打开摄像头，堂堂开播。
　　【哎哟，这是谁来了！原来是我们的陆大怂（狗头）。】
　　【主播你哈哈哈哈，怎么把直播间名字改成“全星网最大胆，挑战《十八号楼》一雪前耻”了？】
　　【笑死，雪耻需谨慎，小心黑历史超级加倍啊！】
　　即将开服，游戏已经可以提前登录了。陆子冰躺进全息仓闭上眼睛，再睁眼就已经来到了游戏内。
　　……
　　V059，尚惊雁也接入了游戏。
　　她不是来玩的，毕竟第一次业务不熟练，她得充当在线GM，有什么bug随时打补丁。
　　在她这里能看到大约有两千的玩家已进入了登陆点，还有一些在直播，或多或少都标题党写着“我不信我们最熟悉的校园能做出恐怖效果”之类的话。
　　尚惊雁有趣地笑了笑。
　　X71：【……】
　　宿主您的表情好可怕啊！
　　校园，这是一个经久不衰的热门题材。
　　尚惊雁制作期间找了很多这个世界的校园作品来看，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看的时候总是能想起前世的那些校园青春小说。
　　看来不管在什么时候，少男少女们的感情都是相通的。
　　而校园，同样是恐怖故事里的一种经典背景，尚惊雁闭着眼睛都能报出十来个以其为主题的恐怖电影名字。
　　由于校园的封闭性和独特的社会性，导演们很容易就能渲染出恐怖效果。
　　“这个是那个叫陆子冰的主播的？”尚惊雁发现了个光点，摸了摸下巴，“……嚯，可真有勇气。”
　　——这两千人里，只有不到十人一上来就选了最困难的模式，其中就有个陆子冰。
　　……
　　陆子冰对来自游戏创作者的注视一无所觉，玩家的登陆位置和官网的背景图一样，是“白水县第二中学”的校门口。
　　他低头看了看手腕的光脑手环——进入全息游戏后，直播的弹幕界面就缩到了这里。
　　陆子冰意识呼唤设置界面，窗口弹出了选项。
　　当前市面上的RPG剧情类游戏一般都有两种选项，一种是玩家直接“变身”成主角，另一种玩家则不需要配合表演，只需要跟在主角身后走就行，遇到该说的对话主角会自己说。
　　陆子冰自认为艺高人胆大，选择了第一种。
　　微光闪烁，他的衣着变幻一新。陆子冰摸了摸自己的脸和长头发：“我是谁？噢对，女主角是个校长，要去学校任职。”
　　头顶上的倒计时缓缓流转，三分钟、一分钟、十秒……
　　零点。
　　【叮咚】一声空灵轻响，天空中传来机械女声：【请选择您的游戏模式。】
　　【普通模式：此模式下操作要求简单，怪物攻击欲望较低，易于逃脱，过于血腥扭曲的场面会打上马赛克。】
　　【中级模式：此模式下操作和怪物设置同普通模式，场面全程无马赛克。】
　　【地狱模式：此模式下操作要求困难，怪物攻击模式全开，场面全程无马赛克。玩家请谨慎考虑！】
　　最后七个字加红加粗，陆子冰怂了一下，但还是顽强地说：“有这么夸张？就选地狱模式了！姐妹兄弟们，看我通关。”
　　点击确认后，下一秒，陆子冰的眼前浮现一段画面，游戏以回忆的形式给他交代了背景。
　　那是一段晃动的镜头，似乎在公交车上，一个女人抓着把手正在讲电话。
　　她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模样，黑短发，穿着灰色的呢子风衣，戴着一条灰粉色围巾，配有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知性且干练。
　　——也就是陆子冰现在的模样。
　　《十八号楼》的女主是有名字的，一旁字幕浮现出纤细的仿宋字体：琅珠。
　　琅珠是教育行业的，这次被调任到第二中学来担任校长，而二中原本的校长前段时间才主动辞职。
　　传言说，二中的风水很怪，领导全都干不长。琅珠在路上还接到了朋友的一通电话，劝她不要来。
　　“风水？”陆子冰咀嚼着这个新词，“这是哪个星系的方言吗？什么意思？”
　　弹幕也都不知道。
　　“你知道的，我又不信这些。”琅珠无奈地对朋友说，“……好、好，我会自己注意的，不用担心我。”
　　她的内心独白响起：【我为了弄明白一段过往，来到了这所中学……】
　　“……也就是说‘我’来这里是别有目的的。应该就是指的简介里那句‘你能否做出正确的抉择，找到当年的真相’吧。”
　　琅珠下了车，世界一阵天旋地转，陆子冰的视角和她重叠，游戏正式开始。
　　周遭的景色仿佛突然鲜活了起来，他有了“脚踏实地”之感。
　　“嘟嘟”，身后的公交车开走，他迈出一步，眼前是校门口，此刻正值黄昏，他的影子在地上拖出很长。
　　树影摇晃，不时有野猫野鸟路过。
　　晚风习习，似乎鼻端还有野花香气，五感逼真得让陆子冰惊讶：“尚导第一次做游戏也这么强的啊……”
　　【第一幕：引子·任职。】
　　【还有两天就开学了，你提前来到了学校，决定先探访一下校园，熟悉你今后所待的工作地点。】
　　陆子冰发现尚导似乎很擅长上个星历的背景，这一次的游戏也是。
　　他向门卫出示邀请函，说明来意，吱呀，生锈的铁门被打开了。
　　面板提示，目前解锁的地点有第一到第三号楼、操场、食堂。陆子冰肉眼观察，看不出一丝违和，就像真的穿越到了上个星历一样。
　　“先去哪里？校长办公室在第三号楼，我先到办公室去吧。”他自言自语。
　　【你选择了办公室。你想起，初中部也在三号楼，由于二中资金不足，你还同时兼任初三（4）班的数学老师。】
　　【因此，你决定顺便拿到4班的花名册，在开学之前熟悉同学们的名字。】
　　现在游戏刚刚开始，陆子冰完全不知道主线是什么样，也不知道女主那个“怀有一个目的”指的是什么，充满了探索的兴趣。
　　还没有开学，校园里面都没有学生。三号楼没有电梯，入口处就是个长长的走廊。
　　“怎么这么暗啊……有没有灯？”
　　破旧的走廊格局设计得不好，光被教学楼挡住，走廊的玻璃还毛毛的，又吸收了一部分光。
　　陆子冰摸索了半天，总算是找到了开关。打开时灯还发出了“刺啦刺啦”的接触不良声，灯亮起，他似乎还听到了小动物小爬虫被惊走的声音。
　　全息游戏代入感比电影可要强烈的多，他自诩胆大，走着走着也感觉毛毛的。
　　有风从走廊里穿过，阴冷无比。
　　【……已经开始害怕了。原来没开学的学校里这么阴森啊！】
　　【什么破学校啊走廊的灯一明一暗忽闪忽闪的，我要报修！】
　　【哈哈哈主播搓胳膊了，是不是害怕了？别怕，我们都在（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谁怕了？我没怕，只是有点冷而已。”
　　陆子冰嘴硬道。初三（4）班在三楼，而老楼里没有电梯，只能爬楼梯。
　　楼梯间在走廊尽头，他全程提着心提着心穿过一间间黑黢黢的空教室，转过墙角时却正看到一个人！
　　“哎呀妈呀！！”
　　陆子冰对突然出现的人已经有阴影了，差点坐到地上去。
　　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清洁工。他提着桶，戴着蓝色的清洁工帽子，身上的制服已经洗得褪色了。
　　桶里脏兮兮的，水也浑浊不堪，陆子冰贴着墙壁走，嘀咕：“这能拖干净地吗……等着！等我上任就把你们都换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清洁工狠狠地回头瞪了他一眼，目光凶狠。
　　【尚导：没钱，省着用，但是一个NPC的AI都做得特别智能，还会瞪人。】
　　【这才叫每一分钱都花在刀刃上！】
　　【主播刚才都要摔了，笑死，我看他还要逞能到什么时候。】
　　好容易爬到三楼，中途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写着“校长室”三字的门映入眼帘，隔壁就是4班。班级的门虚掩着，好似上学期结束前忘记上锁了。
　　陆子冰想了想，伸手先握住了办公室的门把手。


第18章 鬼学生
　　“我跟你们说, 开门之后肯定会有鬼跳脸，根据我研究的尚导的套路，肯定是这样……”
　　陆子冰和观众们絮絮叨叨, 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打开门。
　　一大堆扑棱蛾子哗啦啦飞了出来，他赶忙挡住脸, “是不是有鬼！！是不是……咦？”
　　虽然那些蛾子背上的图案长得像眼睛，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吓人的了。
　　陆子冰有点纳闷, 就在他迈步进门、刚要送一口气的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是你吗？”
　　这声音空灵细弱，仿佛就在他耳边。
　　“哇啊啊啊！！”陆子冰顿时惨叫, 险些把自己拍门板上。
　　他猛一回头, 只见喊住他的是个穿着校服的女生, 就站在走廊尽头的楼梯旁，像是随着他上来的一样。
　　她黑色的头发一直垂到胸口, 发尾乱七八糟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露出的一张脸在走廊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白得像纸, 远远望去, 只能看到她一双漆黑色的眼睛平静如死潭。
　　现在是假期末尾，理论上同学们都还应该在家里赶作业。这女生却穿着蓝白校服, 脏兮兮的红色书包挂在胸前。
　　“就是一个小女孩儿嘛, 有、有什么吓人的。”陆子冰恶狠狠地怼了一下弹幕，然后露出和善笑容。
　　“同学, 你刚刚问我的话是啥意思？怎么提前来学校了？”
　　为了表示自己没被吓到，他主动搭话，“你是不是记错开学时间了？”
　　【啊啊啊主播你有病啊，就算记错时间, 怎么会天都要擦黑了才过来上？还一路尾随在你背后？？】
　　【看不清太脸……走廊里太暗了……但我怎么瞅着觉得哪里怪怪的？】
　　【分明站得那么远，刚刚的声音却那么近, 好诡异啊！】
　　【主播要不你走近一点？牺牲你一个，造福千万家！】
　　陆子冰才不敢走近，事实上，他现在是用力扒着门框才没有腿软跪下去。
　　那女生根本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辨认他，片刻后歪了歪头，往后慢吞吞的倒退了几步，隐没入楼梯的阴影里看不见了。
　　“诶同学？同学！……怎么不理我，‘我’长得很可怕吗？”陆子冰大为愤怒，“这孩子也太腼腆了。”
　　【我觉得这不是腼腆不腼腆的问题……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是真的陆大胆，真的。】
　　【啊啊啊这个女生好阴森啊！她是人吗？】
　　【和鬼搭了话的话会怎么样？主播，她晚上会来找你吗？（狗头）】
　　陆子冰：“？我警告你们，不要故意吓我！”
　　那女生离开后，陆子冰又提心吊胆等了好久，确认没有异状了才走进办公室。
　　打开灯的瞬间，他眯了眯眼，从这里第一眼看去最显眼的是……窗外远处矗立在暮色之中的十八号楼。
　　——游戏本身就以它为名，所以所有玩家都能推断出，十八号楼一定是一个核心地图。
　　校长办公室，似乎是观测那栋楼的最佳视角。
　　不过，陆子冰暂时还没看出来那栋楼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从外观上来看，它和其他校园建筑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更新、更高大，一共有18层。
　　只不过，它一楼的大门贴着封条、上着重重铁锁，外面还有一圈铁栅栏将它隔开，栅栏上有无数【禁止入内】的标语。
　　陆子冰收回视线，办公室里乱七八糟的，险些让他无处下脚。
　　【办公室里很脏，有许多爬虫，你决定打扫一下卫生。[提示：需使用驱虫药]】
　　“驱虫药、驱虫药……”陆子冰念叨着，在柜子里找到。
　　但当他拿起瓶子抬起头时，柜内的阴影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影！
　　【卧槽，刚刚是不是闪过了一张脸？？】
　　【是的我看清楚了，是个长头发的女孩子！！】
　　【那张脸在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
　　影子转瞬即逝，快得就像个错觉。陆子冰后知后觉，头皮发麻：“这，这安排还真挺新奇哈。”
　　他意识到了，在“引子”的部分应该不会有特别恐怖的东西，它只是用来让玩家适应节奏的。
　　但它也会有很多小惊吓点，让玩家一直疑神疑鬼。
　　刚刚才看到举止奇怪的长头发女学生，这儿就看见一个鬼影和一个被划掉的女生名字，难免让人不舒坦。
　　陆子冰卖力地驱完虫，打扫干净自己的桌子，还把上面的书本都整理了一遍。
　　【你获得了：《校长手册》《青少年常见心理问题手册》《青少年安全教育》……】
　　他打开几页，里面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教育知识，看得他头发晕，连忙放下了：“我是来玩游戏的，不是来考教资的。”
　　陆子冰到处乱摸，没触发什么东西，就遗憾地去隔壁的教室看了，同样喜提打扫任务。
　　“狗策划，我玩的是清洁工模拟器吗？”他腰酸背痛地抱怨，整理的途中获得了道具。
　　【你找到了两份花名册，一份新，一份旧。】
　　新的才明显是开学后要用到的，那这本旧的又是干什么的？
　　陆子冰出于对线索物品的重视，都仔细翻了翻，看到旧的那本年份是十年之前，班级也是初三（4）班。
　　里面的字迹斑驳不清，但可以看出，有一个名字被用红笔涂抹划去了。
　　只能从后面的标注知道是女生，名字有三个字。
　　【感觉这个是关键信息耶。】
　　【它被归类到“线索物品”那个道具栏里了，看来和真相有关。】
　　时间渐渐过去，弹窗提醒他：
　　【天快黑了，走夜路不安全，你决定回家。剩下的区域以后再探索吧。】
　　陆子冰小心谨慎地走出3号楼，走楼梯和长廊的时候特意万分留意，没有看到那个清洁工，也没有再遇到女生。
　　他离开前向门卫打听：“大爷您好，我能不能请问一下，咱们学校里这个十八号楼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封起来了？”
　　“噢，您来上任之前没听说过那栋楼啊……”门卫大爷挠了挠头。
　　“听说是十年之前里面有学生出了事儿，之后翻新的时候还有工人受影响，总是做噩梦、开机器的时候还差点受伤。”
　　“流言起来了，当时校方无奈，就把楼封起来了，一直这样到了现在……据说每一任的校长都想要解决它，但一动土就不行，就有怪事。”
　　“嗐，具体的咱也不好瞎说，要相信科学嘛！”
　　陆子冰捕捉到了关键词：十年前有学生在里面出事。
　　又是十年前。
　　他追问：“您知道最早是什么事儿吗？……出事的是不是个长头发的女生？”
　　门卫大爷却不肯多言了，只说：“校长，反正您待久了就会知道的！”
　　陆子冰问不出什么了，低头一看时间震惊：他居然已经不知不觉玩了四个小时了！
　　现实世界里天都快亮了。


引子太过平静祥和，陆子冰都有点不适应了，感觉自己已经被尚导洗脑成功，没被吓到就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干完一样。
　　“再抓紧玩一个小时我就睡觉下播……”陆子冰溜溜哒哒地出了校门，心情放松，但目光瞥到门口的荣誉墙时突然顿住了。
　　那上面贴着很多学生的照片，都穿着蓝白校服。
　　一个念头划过脑海，仿佛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到天灵盖，陆子冰大叫了一声：“卧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主播突然叫什么？】
　　【荣誉墙有哪里不对吗？没问题啊？】
　　【……啊啊啊，我操，我好像也想到了！】
　　“不、不是荣誉墙，是刚才那个女生！”陆子冰结结巴巴，“她身上的校服是反的！！”
　　——他以为看到的是女生把红色书包背反了护在胸口、倒退了几步走进楼梯间，但其实不是。
　　真正反了的是她的头啊！
　　……
　　【陆子冰的运气可真好啊。】
　　GM控制台，尚惊雁由衷地感慨说。
　　“引子”更多是起个新手指引的作用，不会有操作技巧或者打怪的需求，就算开了【地狱模式】也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在这个环节玩家可以在1到3号楼、操场、食堂这五个地点里选择一个进行提前探索。
　　只有选择了3号楼，玩家才会遇到头身长反了的那个学生鬼，其他的地方最多只有像开门遇到蛾子扑脸这样的惊吓环节。
　　不过有失必有得，也只有选择了3号楼，玩家才会提前得到那本旧的花名册。
　　X71有点绷不住了：【……】
　　您确定这叫运气好吗？
　　陆子冰在校门口嚎完那一声都直接登出了，绝口不提要再玩一个小时的事——恐怕他今晚得再打十个恋爱游戏才能再缓过来，而且不敢再看长发女主。
　　尚惊雁划了划光点，陆子冰的胆子确实算大的，第一批上线的玩家里，但凡一开始想选三号楼的，有一半连走廊都不敢走，在这里转向选择了操场这一视野开阔的地点。
　　剩下里有四分之一要么是被清洁工吓跑，要么是在学生鬼出现时吓得当场下线。
　　最后综合下来，只有两个人拿到了线索道具。
　　一个是陆子冰，还有一个是敖青雪。
　　后者胆子还更大，她一下子就识别出来那女生头反了，并没有和她对话。
　　不过，敖青雪选的是跟随主角模式而非扮演模式，遇事也能更从容一些。
　　【第一批试水过了，加班总算结束了。】尚惊雁打着哈欠出了全息仓，腰酸背痛地伸懒腰。
　　小纰漏小bug有，但没有出大问题，总体来说非常成功！
　　*
　　尚惊雁这次的游戏也是借助了常青青平台发布的，凌晨时就变成了热词。
　　第二天白天，《十八号楼》就上了网站游戏榜热搜第三，并且带红了一个词条：#18号楼告诉你校园能有多恐怖#。
　　常青青的论坛里连夜盖起高楼，帖子翻了十几页。
　　标题：【给我们的新人小筑梦师尚导开一个集中讨论帖，新游戏《十八号楼》好玩吗？】
　　主楼：【先撒花恭喜尚导做游戏了~开启发财第一步！大家应该都还在“第一幕·引子”的部分吧，说说你们都探索了什么区域？】
　　1L：
　　【我选的是探索一号楼，这里是图书馆，我在穿过书架的时候老感觉有人透过缝隙在看我，每次走的时候，脚步声就有重叠，可停下来又变安静了。】
　　【我打开一本校史，里面还跑出一只老鼠，特别恐怖啊啊啊！尚导你做那么逼真干嘛？我当时就下线了。】
　　评论1：【你离开得早了，错过了精彩部分（狗头）。我当时待到四点的时候，图书馆的唱片机突然响了，开始播放《早恋之歌》，差点没给我吓尿。】
　　2L：
　　【楼上你那个老鼠都还好了，我是去食堂的，我发誓我进去的时候闻到饭菜香味了！全息数据仪都有记录呢！可进去里面根本空无一人。可恶，狗策划一定是故意的！】
　　【然后我走的时候不小心踢倒了垃圾桶，里面居然有一整摞被剃光了肉的老鼠骨架！！】
　　【他大爷的，代入感特别强，如果不是游戏我已经吐了。等我上了任一定要好好管一管破学校的食品安全卫生！】
　　……
　　10L：
　　【我探索的是2号楼，宿舍楼……别的倒没有什么，就是听到清洁工大爷大妈在议论说，有一层的楼梯最近总是有人踩空摔倒，上学期都送了三个学生去医院了。】
　　【据说每天晚上0点到2点那一层的台阶数就会少一个变成18个，然后我走的时候战战兢兢仔细数了，真的是18个台阶，救命。】
　　评论1：【万一其实一直都是18个呢？不要自己吓自己。】
　　层主回复：【等我明天再去数一遍QAQ】
　　评论2：【我丢……不用数了，层主我也选的二号楼。我没听到这个对话，然后我生活里一直有下楼梯数台阶的习惯，因为怕摔倒，我记得很清楚这栋楼里每一层楼梯都是19级啊！！救命……】
　　……
　　55L：
　　【选操场的应该是最多的吧，我们胆小人类只敢去空旷的场所。我综合看了一下，这里也的确是怪事最少的地方……唯一都提到的奇怪的一点就是：操场边的小树林里面有相当多的蛾子，玩家甚至都没法靠近。】
　　……
　　总而言之，千言万语汇作一句话：不是《十八号楼》，都没人知道学校还能把人吓哭！
　　白水二中里处处有古怪，玩家们一起讨论，发现尚惊雁在细节上简直是变态地逼真。
　　每个人都做过学生、待过学校，尽管时空不同，但还是格外有代入感。
　　“尚导”在升级为“尚策划”的第一天，喜提“狗策划”这一荣誉称呼。
　　【怎么越讨论越恐怖，里面还有多少细节？尚导你做个人吧！】
　　【一圈看下来最倒霉的还是@陆子冰哈哈哈哈，不过同样是撞鬼，同样是主播，你看看人家@青色雪，多淡定。】
　　【[视频链接]把俩人剪到一起对比了，这就是大怂和大胆的区别（狗头）。】
　　【我睡醒再去，发现不能再选了，游戏里直接跳到开学了。我们探索其它区域的没得到线索物品咋办？】
　　【反正肯定是不影响主线通关的，二刷的时候我要都试试。】
　　【这还只是引子就这么恐怖，接下来呢？我倒要看看谁第一个打通，我的妈耶！】
　　玩家们的讨论蔓延到了常青青之外，引得一些主流星系的网友也感兴趣起来，甚至开始求购账号。
　　——流放星系的星网是独立构建的，大部分构架都不与主宇宙星网连接，尤其是游戏，几乎都需要代理账号才能上，麻烦得很。
　　像陆子冰昨天用的就是代理账号。
　　从来都是流放星系玩家求购主星系账号，如果有反过来的都是值得流放星筑梦师吹嘘的事迹了。
　　尚惊雁一个新人能做到，实在稀奇。
　　……
　　V061。
　　“老师，你昨晚没睡好吗？”
　　小张早上一进自习室，就看到柴元琳顶着两个黑眼圈正在闭目养神，连忙紧张问。
　　“……咳。”柴元琳清了清嗓子，有点心虚，“看论文一不留神看过头了，不碍事。我今天精神力状况还不错。”
　　小张仔细感知了一下，确实波动没问题，放下心来。
　　柴元琳昨晚其实不是看论文，而是通宵打游戏去了，玩的就是《十八号楼》。
　　选的区域是食堂，和别的玩家不一样的是，她速度比较快，因此得以额外探索了操场。
　　过半百还这么没有自制力，所以她不好意思和学生讲。
　　柴元琳年轻的时候就是做游戏类筑梦师起家的，最喜欢的也是游戏。先前的《邪神》《胭脂梳》还只是惊吓惊艳的地步，但这款游戏是真让她沉迷住了。
　　要她来说，她十八岁的时候也做不到尚惊雁的水平，更做不到治疗别人。
　　——刚刚和小张说的“不碍事”不是假话，经过一晚，她的空洞症都有了缓解的趋势。
　　一个星系的筑梦师协会会长自己都患有严重的精神力空洞症，这可笑吗？
　　太可笑了。而这就是流放星系的现实，一个被抛却之地。
　　“对了老师，你之前说收不了尚导做学生、但让我可以问了试试，我试了。”
　　小张说，“就在刚刚。”
　　柴元琳：“她怎么说的？”
　　“我不信有人不心动！……啊，回复来了。”
　　小张讪讪，把屏幕给柴元琳看。
　　想拉来做师妹的尚导：
　　【谢谢前辈厚爱，但我还是更喜欢自己独立学习。】
　　柴元琳失笑：“果然如此。”
　　小张长叹一口气：看来是没有同门缘分。
　　*
　　V059。
　　“个、十、百、千、万、十万……”
　　尚惊雁穿着绿色的恐龙睡袍，躺在沙发上举着光脑数自己的存款，顿觉熬夜做GM的疲惫烟消云散，人生很美好，加班很值得。
　　从穿越之后，她几乎是连轴转地一直在忙，现在短剧和游戏两个项目都走上正轨，似乎可以稍微喘口气了。
　　X71也打出了小小的烟花：【恭喜雁雁！】
　　这些都是排除项目用款之后尚惊雁的个人小金库，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尚惊雁翻身坐起，托着腮沉思，恐龙睡袍的帽子包在了头上。
　　买点什么好呢？
　　房子车子？不不，排除，尚惊雁只要一想到自己的终极目标是星球，就觉得其他不动产都可以不考虑了。
　　名牌服饰？从前世起就不感兴趣，这辈子也一样。
　　家具用品？她现在的租房里已经渐渐有了一个家的模样，似乎不太需要再大批量添置了。
　　【旅游呢？出去玩玩怎么样？】X71积极提议，【流放星系也有很多不错的星球和风景，我可以为您规划旅游路线。】
　　它很少看到宿主流露出小孩子一样喜悦的一面，便想要让她更开心些。
　　尚惊雁沉吟：【这个不错。我穿越之后还没出过本地星球呢。】
　　X71当即生成了好几份旅游计划书，尚惊雁决定晚上就看。
　　——她现在要出门去拜访崔姐。
　　“什么？你要给我亲自下厨？你还会做饭呐？你住在那边那么久，我都从来没见你开火过。”
　　崔姐在光脑那一头一脸震惊，“把我毒死你就没有投资人了，小雁我警告你。”
　　尚惊雁语气沉稳：“崔姐你别不信，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现在的手艺相当好。”
　　崔姐“嗨”了一声：“我信。毕竟是我第一个投资的筑梦师，就算你给我亲自下毒，我也要吃下去。”
　　尚惊雁：“……”
　　崔姐想了想，又警觉问：“你怎么突然要找我？是不是又想从我这坑钱了？”
　　尚惊雁咳嗽了一声，真诚而坚决地说：“怎么会呢？只是您投资的《胭脂梳》开播了，而且反响不错，我想要感谢您罢了。”
　　这是百分百的大实话，至于她前世也经常用这一套来和投资人联络感情以备不时之需这种事情……咳，就不必说了。
　　以尚惊雁的心理年龄来看，可能她和今年刚40的崔姐才算同一辈人，二人熟稔起来后相处很随意。
　　她就这样和崔姐乱侃了一路，然后下车到了海鲜市场。
　　尚惊雁的性格其实很两极，她一方面追求刺激、追求恐惧，另一方面也喜欢在休息的时候搞点烟火气浓郁的东西。
　　比如说做菜、做甜点。
　　所有的菜色里面她最喜欢也最擅长做鱼类，这源于她在孤儿院的童年记忆。
　　前世当上名导之后她一有空闲就满世界跑寻找好吃的鱼，还曾经有艺人经纪人为了讨好她而专门在这上面下过功夫。
　　V059的海鲜在流放星系都很出名，尚惊雁进去海鲜市场走了一段路就由衷想道：我真是个地球人土包子。
　　无数水族箱分列两侧，里面游动着星际特有的、她不认识的海洋生物，五彩斑斓，仿佛一个露天的海洋馆。
　　X71感觉到她似有意动：【……等等，雁雁你想到什么了？】
　　尚惊雁：【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灵感。】
　　X71：【。】
　　肯定又是在想关于鱼的恐怖故事！
　　“这是什么？怎么卖？”
　　尚惊雁的目光被一种鱼吸引，它通体银色，身上长着发光的斑点。
　　和之前她在烧烤店看到的星目鱼很像，她还记得它很好吃。
　　“你说这个啊？”
　　男店长抬头看到尚惊雁一身黑的打扮，这年轻人仿佛随时会跨上一辆飞空摩托绝尘而去，根本不像是来买菜的。
　　他起了点小心思，“这叫星目鱼，五十星币一斤……”
　　“他说的不对。”
　　忽然，斜下里响起一道温和的男声打断了店长的话，“这不是星目鱼，是另一种长得很像的星带鱼。如果不了解的顾客，很容易被骗到。”
　　老板脸色一僵，尚惊雁侧头，发现竟然是见过的人。
　　先前有过一面之缘、还合过影的那个茶厅店长。
　　他这回没系围裙，棕色的微卷半长发披散下来，穿着风衣，系着奶茶色的围巾，手里拎着大袋小袋，看起来相当居家。
　　“我刚刚不小心说错了而已！星带鱼怎么了，味道还更好……”老板反驳，却再度被青年打断。
　　“确实更好，可是，星带鱼有个问题。你看——”
　　尚惊雁直起身，饶有兴趣地看着年轻男人把自己买的菜放在一旁，一手提起一条鱼，另一手在它的背鳍上轻轻一捏。
　　“哗啦”，星带鱼受了刺激，顿时表皮溢出大量的水，整条鱼缩水得只剩下一半大小。
　　尚惊雁：“哇，厉害厉害。你说的五十星币一斤，该不会是连水一起的吧？老板。”
　　老板：“……”


第19章 外化症
　　最终, 老板自知理亏，没有收钱，白送了一条星目鱼, 还附带两小只星带鱼。
　　离开了摊位，尚惊雁说：“多谢你帮忙。”
　　“不用谢, 我才应该感谢尚导你。”青年哈哈一笑。
　　——他直接称呼尚导，看来是已经猜到尚惊雁的身份了。
　　“上次你来我店里和我拍的那张合影, 我打印出来挂在了留言墙上，结果这一个月有几个客人路过时，好奇询问照片签名上的‘惊雁’是不是就是最近出现的那个新人筑梦师‘尚惊雁’——”
　　尚惊雁没有多惊讶, 她在签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
　　青年有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我都一律回答说不清楚, 不了解。不过, 这些客人最后也都照顾了一下我的生意。本来我觉得茶厅开不下去了，但现在看来, 或许沾着尚导还有些希望。”
　　“对了, 我还没介绍我的名字。我叫裴意, 意思的意。”
　　裴意继续说，“我还正想着等你下次来茶厅的时候特意感谢一下你呢, 没想到这么巧, 在海鲜市场遇到了……尚导是想买海鲜自己回去做吗？如果是的话，我对这块儿熟, 可以做你的参谋。”
　　裴意说话节奏让人很舒服，既不失分寸又恰到好处地表达了感激。
　　尚惊雁正缺个本地菜市场的行家，欣然领受：“确实是想自己做，那就麻烦你了。”
　　裴意之前买的东西有点多, 他就去租了个托举机器人，小机器人抬着大包小包跟在两人后面。
　　听说尚惊雁是要做大餐犒劳投资人, 他干脆说：“要不你们直接来我的茶厅吧？我把后厨让给你，你买的有些海鲜的处理工具普通人家不一定有。我正好也可帮你处理一些菜。反正茶厅平时没什么生意，不耽误事儿。”
　　尚惊雁思忖，说：“有道理。”
　　她瞅着崔姐也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说不定家里锅碗瓢盆都不够。本来她是想到那里再现买的。
　　可能有些人天生就是容易交上朋友，于是，片刻之后。
　　“嗬，你还真买了这么多啊！”
　　崔姐的住处离茶厅也不远，趿拉着一双棉拖过来了，进门便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水族箱。
　　尚惊雁正操着把小刀在去虾壳，动作娴熟，刀舞如飞，比一旁的机器人还快。
　　崔姐颇为不可思议地摸了摸下巴：“小雁，以前咋不知道你有这本事呢？……果真是一辈胜过一辈，你比你妈妈还厉害了。”
　　尚惊雁很少听崔姐提起原身的母亲。
　　原身的记忆里，她的妈妈尚淞一直带着她一起租在崔姐名下的房子里。尚淞离开后，原身也继续住着。
　　但尚淞和崔姐似乎并不只是租客和房东的关系，而是在此之前就有别的交情。
　　也正是这份交情，才让崔姐把房子以较为低廉的价格租给了这对母女，并且继续租给原身、还借给原身钱。
　　崔姐身上很有一股江湖气，她这种行为有一个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义气。
　　尚惊雁早就听说流放星系“楼下炸油条的大娘都有可能曾是□□老大”，不由得展开联想：难道尚淞和崔姐曾经是□□同事？
　　茶厅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但厨房却开了火，门窗里照映出忙忙碌碌的身影。
　　渐渐的，打开的窗缝里开始飘出海鲜的香味，顺着冷风飘散到外面的街道上。
　　今天的主菜是海鲜火锅，尚惊雁先坐下给崔姐倒酒，裴意去拿料碟。
　　忽然有一个白色的、小小的影子不知从哪冲了过来，一头扎进了火锅里。
　　尚惊雁：“？”
　　那小东西从咕嘟嘟的火锅里冒出头来，竟然是……一只兔子。
　　但并非真实存在的兔子，它身上带着精神力的波动特征，不会影响现实存在的物品，火锅汤液也没有沾染它的长毛分毫。
　　但一个雪白的兔头浮在海鲜火锅里的场景还是有点可怕的，崔姐有点傻眼：“这？”
　　“啊……不好意思。”裴意注意到这边，露出尴尬表情，连忙快步走来，“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他伸出手，那长毛兔子就跳上了他的手背，顺着袖子爬到了他肩上蹲着。
　　裴意对上尚惊雁两人的注视，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无奈说：“我的核心精神体……嗯，有点毛病。”
　　这算是精神力空洞症的一个分支，通常被称为“外化症”，最典型的表现就是患者的核心精神体会控制不住跑出来，具象化于现实之中。
　　正常人的精神体都待在精神图景里，而外化症患者的精神图景是萎缩的，只有一片黑暗。
　　他们无法进入“里星网”，只能使用屏幕浏览“表星网”。
　　这意味着他们在这个时代丧失了相当大的一部分乐趣，过得像上个星历的网民：用不了全息仓、体验不了共感影视剧、没法和亲朋好友在星网里“碰面”……更是一辈子无缘当筑梦师。
　　外化症患者数量很少，在空洞症患者里只占0.0012％，不过，倒是经常出现在各种文艺作品里，被娱乐化、神秘化，大概就和尚惊雁时代的人们钟情拍精神分裂症患者一样。
　　难怪他一直没有评价尚惊雁的作品，恐怕是直接默认了自己看不了。
　　“你的精神体是安哥拉兔吗？还挺可爱的。”崔姐挠了挠头，转移话题。
　　“嗯。”裴意点点头，轻声应答。他一下一下捋着精神体的毛，后者渐渐睡着了，消散成一团微光没入了他的皮肤里。
　　尚惊雁想起一个说法：外化症患者的精神体为什么总是想跑出来？恐怕是觉得黑暗一片的精神图景很寂寞吧。
　　外化症的治疗方式和空洞症是一样的，但因为他们的病理特性，很多作品都看不了，筑梦师作品对他们的用处很有限。
　　尚惊雁注意到裴意的白色毛衣上挂着一个毛衣链，末端吊坠就是莹蓝色的梦源晶。
　　“裴店长，你有没有看过我的短剧？”尚惊雁问，“我的前两部作品都是可以在表星网观看的，你可以试试。”
　　裴意一愣。
　　崔姐一敲掌心：“对哦！小雁那风格……哈哈，和其他筑梦师都不一样，你看了就知道了！说不准真有奇效。”
　　尚惊雁也不知道恐怖片的效果是不是比恋爱片好……不过，前世的观众只能从手机电脑电影院里看恐怖片，也没少受惊吓，想来应该对裴意来说应该也是没差的？
　　*
　　周五，零点。
　　《胭脂梳》第二集播放的时候，尚惊雁本人已经离开了V059，前往流放星系的一颗星球旅游。 
　　这颗星球盛产鲜花，有“玫瑰之心”的美誉，接近大气层的时候往下看，飞行器窗外便是一片浪漫的红云。
　　“我们今天要去的第一个景点，是最近几个月才新建的，广受好评……”
　　飞行器上的导游介绍说。
　　然后……在能看清地面建筑物的时候，尚惊雁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尚惊雁：“？”
　　这个布局，好像《邪神》里的城堡和玫瑰园啊！
　　不是一模一样——毕竟这肯定没有交版权费，不能一比一复刻——但那种阴森森的气质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
　　尚惊雁有点啼笑皆非，下了飞行器，长风吹来，卷起一大片玫瑰花瓣，扑在游人的脸上。
　　深色系的城堡矗立在阳光之下，和《邪神》不同的是，它的玫瑰园之外是一片更大的玫瑰花海，将整座城堡包围在其中，游客只能通过中央的大道进入。
　　“哇，好浪漫的城堡！”
　　“亲爱的，快给我拍个照！”
　　“我们的蜜月旅行地方真是选对了呢，不过亲爱的，你为什么说要带我来这里看一个电影，还让我不要害怕？”
　　游客在道路起点叽叽喳喳地议论。
　　尚惊雁：“……”
　　不，你们蜜月旅行选这种地方真的好吗？
　　一个打扮成管家模样、带着白色假发的导游机器人上前，用一卡一卡的嗓音，亲切地对尚惊雁说：
　　“客人——您——好——本景点的城堡客房套餐——提供电影观看服务观看服务——请问您——是否需要……”
　　非常完美地复刻了《邪神》里城堡管家的精髓。
　　尚惊雁：“。”
　　她可算知道，后台那些“商用播放”的版权都是谁在买了……
　　这里的老板是哪个？可真是个人才，她都想见一见了！
　　*
　　“待会儿我们不打《十八号楼》了，来一起看《胭脂梳》！”
　　直播间里，敖青雪登出游戏宣布。
　　《十八号楼》开服了两天，目前还没人把它玩明白，最快的进度也只到开学。
　　而吊诡的是，开学之后先前引子里的那些异象就都消失了，仿佛鬼怪也会躲避人群一样。
　　只是所有玩家都知道，白水二中这看似平静的湖水只是表象，水面之下隐藏着秘密，因此都很小心谨慎。
　　零点一到，第二集刷新了出来，很快有观众发现华点： 
　　【顾郎的演员信息更新了，好消息，这集男主会出来！】
　　【等等，笑死，为什么演员是乌蕊啊，所以她是反串演男角色？】
　　【感觉看到她就会想起邪神，你不要过来啊！.jpg】
　　上一集的末尾，高小云回到了家中，而这一集就是从高氏老宅讲起的。
　　高门贵族，庭院深深。
　　敖青雪越来越觉得雁师不像个新人了，这宅院的细节，无一处不让人感受到深深的功底。
　　【看到这宅院我脑子里都浮现出一场古代穿越恋爱剧了……】
　　【我也觉得，尚导这才是古色古香。】
　　【这么好的景，就是想不开要拍恐怖剧（狗头）。】
　　清明回来之后，或许是因为淋雨受了凉，再加上惊吓，高小云生了一场大病。
　　她这一失踪，有情郎的事就瞒不住了。高家人已经在此期间从她丫鬟口中问出了真相，但好在丫鬟也不清楚“顾郎”的具体身份，没都抖落出来。
　　高小云在病中得知了自己那日失踪后高家的举动：他们没有声张，还对当时和她一起的贵女们说她早就提前回家了。
　　为了不被人发现，高府硬是只派了些下人悄悄去找，所以才会次日才寻到高小云的踪迹。
　　将她接回来也是悄悄的，甚至那日找她的下人都被封了口。
　　高小云的贴身丫鬟突然就“突发急病死在了厨房里”，一卷草席草草收尸。
　　“咳咳、咳……”
　　镜头转入一丛白梨花下，面带病容的高小云出现在了镜头里。
　　她听说这个消息时正在病榻上，当时就吐了一口血出来，流露惊恐之色。
　　“顾郎……你说，如果那天我没被找到，他们是不是也会随便找个理由说我‘突发急病死在家中’，然后打一口空棺，就把‘高氏三娘’刻在墓碑上了？”
　　高小云喘着气握紧了枕头下的梳子，恐惧地说。
　　弹幕都被惊到了，开场才几分钟，就干脆利落地死了一个人。
　　【为什么？？无法理解，不重视孩子、懒得找她，这个逻辑我勉强还能明白，但为什么不能对外声张？】
　　【我没理解错的话，那个丫鬟是被杀了？……难道就是因为她知道了女主和人偷偷谈恋爱的事情并且帮她瞒着？】
　　【这段只有台词里的只言片语，一点过分的场面都没有，那丫鬟甚至从头到尾都没出场过，但我为什么感觉比第一集的灵异神怪还恐怖啊！】 
　　敖青雪为了追看《胭脂梳》，这段时间还找了点文献和论文看：“据说古代的时候很重视‘贞洁’，这个词的具体含义我也没太弄明白，但我猜他们是认为，女主结婚前就和男人有了牵扯，还在外面睡了一夜，会被未来的夫家认为‘不干净’了。”
　　这个词的概念离星际的观众太远了。
　　仅仅为了这种理由，就可以放任女儿失踪、甚至更希望她死了，还因此害死了一条人命。
　　所谓“杀人不见血”，不过如此。
　　病去如抽丝，高小云一病几个月。而在这期间，高家的老宅里开始发生怪事。
　　先是花瓶笔架这些小东西的位置总被挪动，为此还有仆役受罚，但无论主家怎么发脾气整治，第二天打开门，总能看到它们又被放的乱七八糟了；
　　再是守夜的仆役声称晚上会听到奇怪的动静，像是滴滴嗒嗒的水声，还有湿漉漉的爬动声。老宅的木头里可能遭了虫蛀，有窸窸窣窣声。
　　除此之外，另还有两桩怪事。
　　一是有个丫鬟洗衣服的时候看到水池里猛然翻起大片黑色墨汁，吓得尖叫掉进池里。可其他人将她救起，池里分明干干净净清清澈澈。
　　那丫鬟还说，她掉下去的时候感觉有人往下在扯她的脚。
　　二是高家二公子最近总吵着自己头痛，后母心疼儿子找来了名医，一大堆方剂下去却一点不见效。
　　高家老爷认为，家中可能进了邪祟，决定请个神婆来驱邪。
　　这段剧情过得很快，镜头给到窗外梨花凋零，等到高小云病愈，已经是暮春。
　　在她能够下地走路的第三天，后母和父亲找到了她，说：“你也到了年纪，合该嫁人了。”
　　他们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个女儿许配出去，仿佛让她在家里多待一天都是“玷污了门第”。
　　高家老爷为高小云选定的婚姻对象，是一位门当户对的公子。
　　“只说一句门当户对，却并未说那公子的品行性格，恐怕……”
　　高小云对着梳子满面愁云，“顾郎啊，你说我嫁过去之后该如何是好？”
　　大病一场后，她显然也被吓得“安分”了一点，这时候说的假设是“我嫁过去之后”。
　　高小云所能想到的最大的不好，也就是所嫁之人品行有污、容貌不端。
　　直到一日，她听到后母所生的弟弟在拍着手唱歌——
　　“嫁给鸡，随鸡飞；嫁给狗，随狗走；嫁给白骨把碑守！哈哈哈……真有意思，我三姐真的要嫁给一个死人？那她要不要也死掉才行啊？”
　　孩童的笑声天真漫烂，他还蛮横地要求仆役和丫鬟一起唱，乍一听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氛围。
　　高小云却如坠冰窟，小孩子不可能自己学到这些东西，只有大人教他的。
　　而连她弟弟一个小孩子都知道，她却还被蒙在鼓里。
　　听到弟弟把这种事情当做趣事童谣唱出来，更显得扭曲荒诞！
　　【好恐怖啊！结阴婚是不是女方本人也要死？我代入想一下都要生理性不适了……（大哭）】
　　【和《邪神》完全不同的可怕类型，好窒息。】
　　【尚导你真够厉害的，哪怕这集到现在一个吓人镜头都没有，我也起鸡皮疙瘩了！】
　　高小云白着脸回到自己的小院，这个敢独自一人待在荒野破庵过夜的姑娘，却在青天白日被吓得瑟瑟发抖。
　　她不敢告诉自己现在的贴身丫鬟发生了什么，只死死抓着梳子喃喃：“不，我不想……我不能这样嫁过去！”
　　辗转反侧，她又流下泪来，“可是我又要怎么离开？……顾郎啊顾郎，你来带我走吧……顾郎，你什么时候带走我？”
　　敖青雪已经完全被带入进那种喘不过气的氛围里去了，弹幕也开始了激烈的讨论，关于如何才能从这种环境里脱身。
　　然而在有限的条件下，弹幕想出的方案全都难上加难。
　　【好像也只有私奔可行度比较高了，那顾郎到底靠不靠谱啊？急急急！】
　　【我以前也爱看古代话本套路的故事，但没想到它可以这么地狱难度，以后再看的时候都要犯嘀咕了……】
　　【不过我有点奇怪，高小云到底是怎么和顾郎谈上恋爱的？高家围得和铁桶一样，她根本见不了外人。而且，她居然完全不怀疑顾郎的怪异之处。】
　　敖青雪揣度：“可能是因为在麻痹自己？”
　　——她们的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
　　高小云哭着哭着就累得睡过去了，伏在桌子上，手中还攥着那把梳子。
　　月上树梢，更漏轻响。三更天。
　　不知何处传来了男声，在哼一首《鹤冲天》，哀婉悠扬。高小云揉着眼睛醒来，只见窗外小院里大雾弥漫，溟溟渺渺。
　　同样是雾，但这次的雾和开头坟地里的雾完全不同。
　　在月色下，朦朦胧胧的轻雾如梦似幻，将这小院变成了仙境。
　　高小云却好像完全不惊讶，面色一喜，踏入了院中。
　　而在那丛湘妃竹边，站着一道修长的背影。
　　“顾郎！”
　　他穿着青衣，戴着书生帽，身姿挺拔，听到高小云的声音转过头来，如玉的手中执着一柄折扇。
　　那折扇挡住了他的半张脸，扇面被月光照得微微透明。隔着扇面，可以隐约看到那被遮住的那半张面孔竟然是骷髅！
　　顾郎双眼弯弯，合拢折扇，下半张的白骨之口也笑了起来：“阿云。”
　　蓝颜枯骨在一张脸上同时出现，如噩梦照入真实，又是美丽，又是诡艳。
　　敖青雪睁大眼睛，她甚至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放轻的呼吸和加快的心跳到底是因为惊吓还是惊艳。
　　【天哪……这个画面可以封神了……】
　　【原来如此！“顾郎”，其实是“骨郎”？！】
　　【啊啊啊，难怪高小云不害怕，她一直都知道顾郎非人！】
　　【尚导好会拍美人，乌蕊又美出了新高度！】
　　【雌雄莫辨，非人非鬼……太美了，完蛋，尚导你又骗我和白骨精谈恋爱啊。】
　　【这个反串选得太合适了！】
　　高小云扑进了顾郎怀中，泣涕涟涟，切切诉说了自己要嫁人的事。
　　顾郎的一只手也是白骨的，他用人类的那只手轻轻抚摸着高小云的头发。
　　“莫要担心。他们很快就来不及顾及这些了。”
　　镜头拉远，一人一鬼相拥的身影好似镜中花、水中月。
　　这场相会像夜露一样，白天就蒸发不留半点痕迹。
　　高小云不知道顾郎要怎么帮她，但情绪好了许多。
　　她一整日都心情愉悦，傍晚的时候，丫鬟却匆匆奔来：“三小姐，不好了，二公子的头疾突然加重了，老爷唤所有人都过去呢。”
　　“当啷”，高小云手中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她愕然，“喊所有人过去”，这是个隐晦的说法，实际意思是：二哥可能不好了，要去见他最后一面。
　　她立即起身，但这家宅太大了，走到一半她和丫鬟都觉不对，怎么周遭一个人都没有了？
　　隔着一扇门，前面隐约传来奔跑喧闹的动静，似乎所有人都聚到了那里。
　　镜头缓缓聚焦，对准到中庭那扇雕花大门上。
　　【啊啊啊是不是准备要吓人了？】
　　【吸氧，我的心已经提起来了。】
　　【全副武装准备迎接开门杀啊啊！】
　　观众们多少也明白了恐怖片的一些套路，全部屏息凝神。
　　高小云打开了门，喧闹声倾泻而出，同时一团漆黑的、丝线般的东西迎面飞来，当中还藏着一张只有巴掌大的鬼脸！
　　“啊！！”她连忙闪开，后退几大步，却见这东西没有要追逐她的意思，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再度返了回去，高高荡到了房梁上。
　　而中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高小云瞳孔紧缩，只见她的二哥正在二楼夺命奔跑，那团鬼面头发就追在他身后，楼上楼下的人都在慌乱地接应他。
　　“快下来，快下来！”
　　“道士呢？！给吾儿护法！”
　　宽袍大袖的华服根本不适合走动，二少爷一时不慎，直接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滚落到了两节楼梯之间的的平台上不动了，额头撞出了鲜血，显然是摔晕了。
　　“二少爷！”
　　“我苦命的孩儿啊——”
　　“二哥！！”
　　没有人敢上前，因为那团刚刚在追逐二少爷的头发还不知道去哪了。
　　BGM陷入一个间断，安静得诡异。
　　敖青雪胆战心惊地咽了下口水，弹幕小心翼翼：
　　【这是……摔死了吗？】
　　【吓人的场景过去了吗？我能不能把手放下来了QAQ】
　　【进度条让我很惶恐啊……！】
　　正当众人不知所措时，忽然，楼梯平台上传出一声轻响。
　　“咔擦。”
　　高老爷的双眼因恐惧而睁大了。
　　二少爷本是仰躺着的，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身体竟然就着这个姿势一点点地支撑了起来。
　　咔擦、咔擦，那是他的骨头关节被硬生生反折发出的断裂声！
　　“老天爷啊！——”夫人发出了尖叫，已然吓晕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我要做噩梦了！！】
　　【我的心脏都要受不了了！】
　　而二少爷终于完全“站”了起来，就像一个长反了的动物，四肢着地地、一点点地从楼梯上往下爬——


第20章 作死
　　——尚惊雁的这个镜头致敬了前世一部外国恐怖片的经典场景, 它在当时成为无数人的童年噩梦，在这里也同样所向披靡。
　　恐怖电影里面一个常见的恐怖桥段就是“超出正常认知”，比如本该正常行走的同类反过来四肢着地爬行, 本该懵懂天真的孩子露出成人般的表情，本该静止的玩偶却拥有了生命……这扭曲荒诞感会触发人心中最大程度的不适。
　　二少爷的发冠因重力掉了, 头发都垂了下来，拖曳在楼梯上。他的关节渗出血, 一按就是一个血手印。
　　他每爬一步，周身都发出骨头断掉的声音，那张脸还仰面露了出来, 勾出一个痴痴傻傻的、惊悚的笑。
　　【头发！我看到头发了！】
　　【在二少爷的关节里面, 眼睛里面也有, 丝丝缕缕的，啊啊啊！】
　　【是头发在操控他的行动！】
　　敖青雪看得龇牙咧嘴, 眨了眨眼睛, 感觉自己的眼眶里都开始幻痛了：“……我这辈子体验到最真实的‘共感’, 居然不是在共感全息游戏里，而是在尚导的短剧里！”
　　楼下的人群被吓得四散奔逃, 而“二少爷”已经飞速爬下了楼梯。
　　头发不知道该怎样运用人类的身体, 等到下了楼站起来发现视线的朝向不对，又硬生生把二少爷的头拧了180度, 头颅像个软塌塌的球一样挂在了脖子上。
　　然而它走得歪歪扭扭，没几步就瘫软在了地上，肌肉颤动着，焦躁不安地爬行。
　　高家老爷见此情此景, 嘴唇发抖两眼一翻，也吓得晕了过去。
　　【他大爷的, 怎么吓人中又有一点诡异的好笑？】
　　【完了完了，二少爷这下子死定了，头都断了。】
　　【我看得脖子也好痛呃啊！】
　　高小云惊骇欲绝，神情无措，光是看她的表情都能猜出她此刻的心理活动：难道……这就是顾郎所说的方法？！
　　好在眼下场面混乱，没有人注意她的异样。
　　折腾不起来，头发仿佛感到不满，决定放弃二少爷这具身体，寻找新的宿体。
　　二少爷的太阳穴一侧被开了一个细细的孔，就像被枪杀了一样，但里面涌出的却不是血，而是源源不绝的、潮水般的黑色发丝。
　　——他生前总是嚷着“头痛”的原因找到了，脑子里已经被这等怪物蚕食，焉能不痛？
　　“啊！别过来！！不要找我！——”
　　正在这时，有一个丫鬟似乎被吓到了极点，慌不择路地把灯台推倒了下去。
　　那头发本已经快要蔓延到她的裙摆，但被火一灼烧，竟然顷刻间燎没了一小片。它也像是怕痛一样，往后瑟缩。
　　“这东西怕火！”在场还有个被高家招来的道士，见状大喜，绝地逢生地吼道，“大家都勿怕，都用火来烧它！”
　　这注定是无眠的一夜。
　　有人从庖厨提来了油壶，瞬间，火势大涨，淹没了二少爷华服的袍角。
　　“我的儿啊——你们、你们这些刽子手！”
　　中途，高家老爷醒来了一回，看到自己儿子的身体被火烧，顿时大恸，“住手、你们都给我住手！”
　　但显然，没有人会为了他的命令拿自己的小命做赌注。
　　在他的哭泣谩骂声中，火光冲天。
　　高｜潮已经告一段落了，镜头渐渐拉远，火焰似乎还点燃了屋子里的木质结构，中庭也被火吞没。
　　背景音大喊着“走水、走水”、“快来救火啊！”，掺杂无数脚步声。
　　画面渐渐暗下去，敖青雪动了动，才发现自己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手指都发凉。
　　一片岑寂黑暗中，唢呐声响起。
　　镜头转场，时间跳转，黄色的纸钱漫天飞扬，凄厉的哀乐声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明明已经是初夏，但天却阴得厉害。高府上下一片瘆人的白色，这就是预告片中的那场葬礼，而现在观众们知道死了的人是二少爷。
　　在火灾里，高家这百年的老宅焚毁了一小半，一片狼藉还没来得及收拾，加上丧事就更显得颓败。
　　焦黑的木头暴露在空气中，像是一具巨大身体里伸出来的骨架。
　　因为这场异事，很多丫鬟仆役都惜命偷偷跑走了，高家的主子也无力去管。
　　高小云白衣素缟，在二楼绣楼小心翼翼地推开窗缝，看着送葬队伍里的棺材，手不由自主握紧了梳子，表情十分复杂。
　　【顾郎预言的果然不错，这下没人想起来要管她嫁人的事了。】
　　【某种意义上也算好事……不过，这帮忙的方式也太惊悚了点。还好高小云和哥哥没什么感情，不然得伤心死了。】
　　【我现在一个人都不敢信任，总觉得顾郎也有所图谋QAQ】
　　【顾郎送给她这把梳子，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用它来帮她对付高家？】
　　【很有可能。梳子能杀一个二少爷，肯定也能杀其他人。他到底是想干啥，把高家上下全噶了？】
　　【说起来，头发呢？在场这些人好端端的，说明暂时已经安全了，不过之后肯定还要出来作妖……】
　　弹幕的议论显然也是高小云心中所想，她靠着窗户慢慢坐下来，小声说：“梳子……只有你才能给我安慰……”
　　高老爷痛失爱子，神情憔悴，整个人的大肚都瘦了一圈。
　　他送完葬回来，捉住续弦的手腕说：“我家兴盛百年，从来没有出过一桩诡事，何以最近怪事频发，以至于连我儿性命都葬送了？！……思来想去，唯一的变数只有三娘。这异变，定是三娘带回来的！”
　　这番话高老爷说得咬牙切齿，显然已经打了好久的腹稿，“我要再请法力高强的能人异士来瞧一瞧，替我高府驱邪！”
　　语毕，他又流下泪来，哭得情真意切，“……我儿尸骨不全，下了黄泉无人照料，恐寂寞孤单……吾妻，你说可否为我儿找一伴？”
　　【虽然确实是女主带回来的，但是爹会问也不问就一下子认定也挺清奇……】
　　【说句实话，你儿子会死归根到底不还是因为你想把女主嫁给死人。】
　　【卧槽等一下，他说“给我儿子找个伴”的意思，是不是也是结阴亲？？】
　　【我？？你？关键是高老爷还觉得这没有任何问题，他比头发鬼还可怕啊啊！】
　　【目瞪口呆，已经预料到盒饭了，提前点蜡。】
　　【啊啊啊他们还想找“能人异士”，这是想怎么对高小云，我好害怕啊！】
　　而画面中，后母反握住了高老爷的手，轻柔地说：“老爷，有何不可呢？”
　　敖青雪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在这句话说完之后，画面变黑，【第二集·完】出现在正中。 
　　她顿时有抓心挠肺的感觉：“又没了！”
　　好想直接穿越到完结一次性看个够啊！
　　*
　　哪怕单从剧情的角度来说，《胭脂梳》也足够有悬念、足够吸引人，星际人民平时追剧都是为主角二人的爱情变化提心吊胆，为女主角的命提心吊胆的还是头一回。
　　常青青论坛，一个帖子被盖到了热门：【假如你是高小云，如何在兼具封建和鬼怪的世界里求生？】
　　【简直是地狱级难度的求生！】
　　【看完第二集觉得《邪神》根本不算恐怖，《胭脂梳》的那个世界是真的会吃人啊……】 
　　【好想知道尚导的脑瓜里都装了什么，三个作品，三种不同的吓人方法。】
　　……
　　玫瑰之心。
　　尚惊雁戴着墨镜，躺在沙滩凉椅上吹着海风，手上还拿着一杯玫瑰气泡酒，十分惬意。
　　这颗星球不仅有城堡玫瑰园，还有海滩，可以完美复刻《邪神》里的场景。不远处就是海岸，白鸥飞舞。
　　她说：“游尧，你火了呢。”
　　光脑屏幕上，游尧露出痛苦面具的表情：“我谢谢你尚导，我根本不想知道。”
　　——高家二少爷，这个死相奇绝的男配，演员就是游尧。
　　他当初拿到剧本时，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钟，然后去质问尚惊雁：这有什么一定要让真人出演的必要吗？！
　　总共就三场戏，第一场是在耍纨绔公子脾气吵嚷自己头疼，第二场是被头发追着跑狼狈相尽出，第三场是反着从楼梯上爬下来。
　　其中最难的一场戏就是死相，尚惊雁还真没骗他。
　　用AI不是更好？？
　　但尚惊雁是个追求完美的导演，在其他演员连同群演都是真人的情况下，一个还有点重量级的配角用ai，无论如何都会被看出来有点违和感。
　　第一部《邪神》没钱就算了，这会儿有钱，当然要拔高追求。 
　　所以她就软硬兼施让游尧留下来了，成就了这一场第二集中最恐怖的戏。 
　　“别难过，现在好多观众都在用你的表情包呢，表情包出圈也是一种出圈。”尚惊雁严肃地说，“他们都说你爬……演得特别好。”
　　——游尧从楼梯上下来之后原地挣扎的那一小段不知道被哪个观众截了下来，把血迹p掉变得不那么吓人，然后配字：“阴暗而疯癫地爬行”。
　　这个表情意外地火了，笑倒一大片星网群众。
　　游尧：“……”
　　游尧悲从中来：能不好吗？为了演好这场戏，他练习了足足半个月怎么爬！
　　他虽然是金发碧眼的长相，但五官还是偏东方，改换一下发色瞳色放在《胭脂梳》里并不违和。
　　但现在压根没人关注他的英俊貌美，对他的印象只有一脸血呼啦次的痴傻笑。
　　游尧长叹一口气，换了个话题，笑嘻嘻地问：“尚导待会儿能不能赏光陪我玩一下《十八号楼》？我一个人不敢玩，但看着又特别心痒痒。”
　　如果能得到筑梦师本人的陪同，岂不是一路通关？想想就心动。
　　“我下午要去见个人，没空。”尚惊雁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见人？谁啊，你不是在旅游吗，怎么说的和还在加班一样……”
　　游尧的话没有说完，通讯就被尚惊雁掐断了。
　　光脑正好播报：“日程安排提醒：下午两点您预约了和‘可能合作的客户’的会面，还有一个小时，请您提前准备。”
　　尚惊雁今晚打算见的人是“玫瑰之心”星球主。
　　她在星网上查到，“玫瑰之心”星球是归属在薛氏文旅名下的，更具体一点，现在负责玫瑰之心旅游业的是薛家大小姐薛绛。
　　薛绛今年27岁，是独生女，按照星际人一百六十岁的平均寿命来说，她原本还得在家长的羽翼庇护下历练很久才能接过薛氏文旅。
　　但去年掌权的母亲突发空难去世，她不得不结束学业临危受命。
　　尚惊雁从X71调查到的一些新闻看出玫瑰之心的业绩对她很重要，关系到她能不能坐稳下一代掌舵人的位置。
　　所以，这几个月她才会大刀阔斧改革，弄了个类似邪神城堡的景点。
　　从目前来看，效果很好。
　　——但尚惊雁觉得它还可以更好。
　　游尧说得真不错，她确实是在一边旅游一边加班，尚惊雁觉得工作狂这个标签跟了自己一辈子，这一世也彻底摘不掉了。
　　不仅如此，会面之前，尚惊雁还都得充当在线GM。
　　尚惊雁发现精神力这个东西很好使，可以让人做到“一心二用”，刚刚她就在一边和游尧通讯，一边分出一部分精神力去做《18号楼》的在线GM。
　　比起两部短剧的直播间“云观众”，《18号楼》的云玩家要更多。
　　全息游戏需要身临其境地，很多玩家都没那个胆子，只敢看主播打。
　　而目前公认的，有两个主播最有看头，一个是青色雪，一个是陆子冰。
　　两个人都探索了3号楼，获得了线索道具，正好还选择的模式不同。
　　敖青雪是跟随模式，注重线索和推理，分析问题头头是道，看到鬼学生时也异常冷静，目前进度是最快的，观众们表示：看到她不害怕我好像也不害怕了。
　　陆子冰则是体验模式，观众图的就是一个看他的乐子。所有人都在押注期待：陆子冰下一次被吓哭是在哪里？
　　她喝了口气泡酒，感知到一个光点亮起——陆子冰上线了。
　　*
　　伽马星系。
　　上次尖叫着登出《18号楼》之后，陆子冰打了足足两天的恋爱游戏才把自己给调理过来，选了个阳光晴好的午后重新登录。
　　【主播出息了，凌晨直播看完《胭脂梳》，这会儿就敢玩游戏了。】
　　【我们早跟你说，引子之后就暂时没有吓人的地方啦，主播你不信。】
　　【+1，不仅不吓人，我都玩得迷茫了……】
　　玩家们发现，游戏进度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停滞。
　　《18号楼》开学之后实在是太日常了，就是普普通通的校长普普通通地管理校园。
　　唯一和恐怖沾边的点就是，游戏里的夜间，女主琅珠有一定几率会做噩梦。
　　那个梦里，她站在一片黑暗中，而远处虚空里有一扇门。门是老旧的家庭防盗门，打开着，门外站着一个少女。
　　少女有着漆黑色的长发，背对着琅珠，身上穿着蓝白校服、背着蓝色书包。如果玩家弄出动静，少女就会回头，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好崩溃，我玩的难道是数学老师·班主任·校长模拟器吗？日常就是管学生——被学生气得灰头土脸——批改作业——巡视其他老师听他们说八卦。】
　　【不是在做噩梦就是在批卷子，其他进度全是0，啊啊啊！】
　　【感觉我再打一周就可以美美拿到教师资格证了，狗策划我谢谢你。】
　　“你们也不过如此嘛，哼哼。”陆子冰阿Q式精神，重新嚣张了起来，“我两天没打，进度也和你们差不多。”
　　他上回是在学校门口逃跑的，还好尚导没有丧心病狂到每一个细节都要力求逼真，回家的路和晚上睡觉都是快进的。
　　时间线直接跳到了两天之后。
　　【第二幕：开学。】
　　陆子冰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琅珠这个女主角建模很好看，左眼角还有一颗小红痣。
　　他情不自禁说：“不知道这游戏有没有恋爱线？”
　　陆子冰平时直播的时候很爱玩女主的游戏，他一口大碴子口音和男角色互动，格外有喜剧效果。
　　弹幕：【尚导的风格，你最好不要期待会有什么恋爱线（点蜡）。】
　　“我不信，怎么会有游戏一点恋爱元素都没有？”陆子冰说，“连《胭脂梳》的女主角都有情郎！”
　　他来到了学校，果然就和弹幕说的一样流程平平无奇。进入办公室时，陆子冰眼前一亮：“这个一定是可攻略对象！”
　　女主角的工位旁有一个看起来很儒雅的年轻男老师，穿着白色衬衣，见到陆子冰来，抬头道：“琅校长好。”
　　微微一笑，如冰雪消融。
　　陆子冰看到了旁边宋体字标出他的名字：林徊路。
　　【放弃吧主播，没戏的，这角色玩家们已经试了好几次了，都没发现什么不同。】
　　【但他好像对女主很有好感，我在这里把文件弄掉了，他帮我捡起来的时候还故意制造了一点手部接触，心机男！】
　　【前面的是你的错觉吧，他按理来说以前都不认识女主。不过，建模这么精致，肯定也是个重要角色。】
　　陆子冰记下了这点，决心之后重点攻略林徊路。他在工位溜达了一圈，觉得一堆字看得自己脑仁疼，突发奇想地说：“你们说，我能不能直接去十八号楼看看？”
　　【？？主播你冷静点，你在想什么。接下来你应该去班级自我介绍，开班会。】
　　【那里进不去吧！还是未解锁区域呢。】
　　【呃……倒也不是，其实有人迈过了栏杆，但进入区域之后会莫名其妙地感觉阴冷，觉得不对就退出来了。】
　　陆子冰逆反心理极强，本来只是一份心思，被弹幕一劝变成了八分：“我偏要去，说不定还能卡个bug出来呢。”
　　他说干就干，走到楼下时脚步太急，差点撞到一个学生。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陆子冰连忙道歉，看到学生时感觉有点发毛。
　　原因无他，这又是个长头发的女生，而且头发乱七八糟的，一看就是自己拿剪子剪的，身上的校服还划破了一道口子，也没有缝起来，就这么敞着，露出里面网面的材料。
　　她个子高，校服裤子短了一截，脚踝就这么露在早春还很凉的空气里。
　　“你是……林小美同学？”陆子冰看到了她胸前的学生卡，这名字他有印象，因为在整个花名册上就这个名字最简单最敷衍。
　　林小美似乎很怕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匆匆说了句“对不起老师”，就赶快低着头走了。
　　控制面板出现提示：【你撞到了学生，想起应该去组织早读了。十八号楼等线索齐全以后再去吧。】
　　陆子冰才不在乎，脚步如飞：“不去不去，组织早读有什么意思？我要勇敢闯关！”
　　……
　　控制台。
　　尚惊雁：“？”
　　咋就这么犟呢？
　　尚导还没有充分意识到，玩家是一种多么热爱作死的生物。
　　标了禁地的地图就是用来闯的、不能做的事就是用来打破的、会摔死的悬崖就是用来跳的……只有策划想不到，没有玩家干不出。
　　她特意让小美出场委婉提醒，结果这二哈直接无视了。
　　“那就没办法了……”尚惊雁叹气，接着话锋一转，“我在那儿设置的恶搞环节可以派上用场了。”
　　她本来以为没有人会去触碰那个“彩蛋”的。
　　X71：【？】
　　还以为您叹气是在头疼，原来是在为陆子冰哀叹。
　　……
　　无视一路血红色的警告窗口，陆子冰长驱直入十八号楼。
　　他翻过栏杆，果然一阵阴冷袭来，冻得他打了个喷嚏。
　　【我去，主播我从此不说你是大怂了，你是真的大胆啊！】
　　【你别说，我真的好奇起来了，如果提前进入会怎么样？】
　　【快进去快进去，我要看到血流成河.jpg】
　　弹幕从规劝到怂恿只用了几分钟，陆子冰忍着牙关打战的冲动，抖抖索索环视了一圈，大门被锁着，但有一面的窗户里没有防盗栅栏。
　　于是，他直接找了块石头把窗户砸碎了。
　　从窗户进去，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光线幽暗，似乎被当成了储物间用，堆放着很多杂物，走路都得扭着。
　　如果是尚惊雁前世的游戏玩家们就会知道，像这种狭窄视野受限的长道，历来是最容易遭受怪物突脸袭击的地图。
　　然而陆子冰和直播间众人都毫无防备，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直到走到走廊一半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垂到了脸上，痒痒的。
　　“嗯？什么黑色的线？”陆子冰抬头望去，刚好对上一张血红色的脸！
　　他不受控制地当场嚎叫出声——原来那不是黑线，是头发！
　　【妈啊！怎么又是头发！】
　　【《胭脂梳》阴影超级加倍啊！】
　　【这是什么东西，十八号楼里有怪物啊！】
　　弹幕也都疯了，那长头发的怪物有类人的身体，却长了一条裸露无毛的细长尾巴，四足着地，像蜘蛛一样攀附在天花板上。
　　最瘆人的是，它的皮肤是惨白的，脸却是像个剥了皮的、血淋淋的老鼠头，正低头用裸露的眼珠看着陆子冰。
　　“啊啊啊！！——我跑，我跑还不行吗？！”
　　陆子冰说怂就怂，转身就跑，一路惨叫，奈何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没到20米就光荣GG了。
　　他重开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原地，弹窗冷酷无情地说：【你进入了十八号楼，发现自己被困住了。解决怪物，然后回归日常生活吧。加油！】
　　陆子冰话都没读完，就又被杀了一次，连怪物面都没见着。
　　他心态都崩了：“这是人能通过的关卡吗？！设置得也忒难了！”
　　弹幕凉飕飕地提示：【这是你亲手选的地狱模式。】
　　陆子冰：“……”
　　如果他穿越回去，一定要亲手扇当时的自己两个大逼兜！
　　走廊里的杂物特别影响行动，陆子冰一不留神摔了个狗吃屎，身后血腥阴风袭来，他又死了。
　　陆子冰：“……”
　　他真的要崩溃了！
　　但这一回，他总算从恐慌中稍微冷静了下来，知道要利用走廊的拖把和杂物反过来攻击老鼠人。
　　陆子冰举着一个拖把，怒从胆边生，大吼道：“来战！来战！我就不信我过不了这关！”
　　*
　　玫瑰之心。
　　一个小时过得很快，尚惊雁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起身返回城堡。
　　这座城堡内部的装潢并不是《邪神》里那样真正的古堡，各种设施都很现代化。一楼就有一个小型的电影院，正在放映，尚惊雁路过门口，就能听到里面观众们用力的尖叫声。
　　“啊啊啊！！”
　　尖叫的浪潮每来一次，尚惊雁就看到自己的系统面板上【心跳值】暴增一次。
　　尚惊雁：“……”
　　不用说，看的肯定是《邪神》。
　　她和薛绛约的地点在城堡最高层办公室。
　　被机器人引导着打开门的第一眼，尚惊雁便眼前一亮：不愧是集团新BOSS。
　　薛绛有一双黄金般的眼睛，留着及耳的黑色短发，身材修长高挑，白色西装之下可以看出一点点健身肌肉的轮廓，优美又含蓄，仿佛一只美洲豹，气场极强。
　　“尚女士是吗？”她看了看表，笑得商业而和煦，金色的双眼闪闪发光，“你有15分钟的时间来向我介绍你所说的‘新项目’。”
　　薛绛日理万机，如果不是知道是《邪神》的筑梦师亲自来了，她都不会拨冗前来。在被尚惊雁联系到之前，她人甚至身在另一个星球。
　　尚惊雁并不怯场，也笑起来：“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所说的新项目，名字叫——”
　　“鬼屋。”


第21章 进度条
　　尚惊雁用光脑放出投影, 里面展示出鬼屋的模型，“这是我来之前用精神力构建的，其实这个概念很简单, 我给您一展示您就懂了。”
　　一个小小的邪神城堡出现在二人眼前，外观和电影中完全一致, 但她点击放大，内部就出现了机关和细节。
　　一个小人顺着她的手指指引走进去, 然后，“啪”，门口的机关掉下一个长头发的女鬼, 小人吓了一跳, 跌坐在地发出尖叫。
　　薛绛扬了扬眉, 神情变得重视了几分：“有点像你做的全息游戏或者密室逃脱，但又不完全一样, 主打一个用机关或者工作人员扮鬼怪吓人……这非常适合用来做游乐园里的项目。”
　　刺激情绪的方式当然不只有筑梦师作品, 这个世界的旅游业、游乐园产业也都相当发达。
　　薛绛本身就是做这方面的, 一点就通，她原本改造的城堡其实就已经有鬼屋的雏形了, 尚惊雁所提出的概念就像一块最关键的拼图, 把她的思路补全，令她豁然贯通。
　　“……尚导, 你这个点子我很感兴趣。”薛绛双眼发亮，语气明显高昂了起来。
　　她若有所思，举一反三地说，“还可以分为几个主题, 有这种城堡的，也可以有中式的。或者干脆把鬼屋定为玫瑰之心的核心产业, 游客们来到这里，就能体验各式各样的穿越恐怖片之旅！”
　　她先前其实想过要不要再建造一个类似《胭脂梳》的中式宅院，但木质结构耗资甚巨，在游客眼中和那些影视基地的复古建筑恐怕也没太大差别，投入收获难以成正比，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如果围绕“鬼屋”为核心来建造，它的吸引力就大大不同了。
　　“而要达到最好的惊吓效果，当然得采用尚导您作品里的外观，这样才有完美的代入感……”薛绛忽而失笑，对一旁的助理机器人说，“修改我的日程，今晚一直到睡前我的工作时间都属于尚导。”
　　她原先以为，尚惊雁所谈的合作仅仅是“一比一复原邪神城堡”，打造主题乐园——这是所有筑梦师都会有的愿望，尽管这个世界虚拟为王，和创作者还是期待自己的创作照进现实。
　　但对于产业来说，这是不必要的支出。只造风格类似的城堡就能吸引游客，为什么还要付出IP开发的费用呢？
　　虽然无耻了点，但道理就是这个道理。
　　薛绛确实认为，尚惊雁是个很有潜力的筑梦师，等她发展起来，自己或许还会主动要求合作。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可尚惊雁的这个点子，却直接让她现在就提出主动交付 IP费用了，不仅如此，还预定了接下来其他作品的开发权。
　　*
　　尚惊雁和薛绛这一详谈，就直接谈到了华灯初上，两人还一起用了晚餐。
　　和崔姐相比，薛绛更是顶级富豪，临行前还慷慨地许诺了一笔投资。
　　尚惊雁受到了薛绛最高级别的 VIP客户招待待遇，非但此次旅游的费用免去，以后终生薛绛名下的旅游产业都对她免费开放了。
　　薛绛的效率极高，甚至在洽谈的过程中就已经开始联系相熟的施工队伍，等她们的合同签完，不日就可以开始建造。
　　X71撒花花：【恭喜雁雁！】
　　尚惊雁觉得以后自己这种旅游可以多多益善。她伸了个懒腰，重新登入控制台：“让我看看玩家们的进度怎么样了……陆子冰开到BE结局了……咦？不错啊，青色雪终于有进展了。”
　　……
　　这一边，陆子冰还在拖把大战老鼠人。
　　他中途被杀得实在受不了，下线休息了三个小时才回来。
　　【主播加油，这是我今年看过最精彩的笑话。】
　　【哈哈哈我已经要对老鼠人和头发脱敏了，看久了还有点搞笑。】
　　【你说该不会主播从今往后就一直被困在这里了吧？别人走剧情，他在打老鼠人；别人剧情走完了，他还在打老鼠人，悲！】
　　当今的剧情解密类全息游戏为了体验感，会有一个特殊的设置：除非全服范围内有玩家打到了【 True Ending】，否则其他人一旦开启就不能回头重来。
　　也就是说，陆子冰如果想要读档，就得苦苦祈祷第一个通关的玩家快点出现。
　　“你们是我的黑粉吧！！怎么一直在咒我！”陆子冰咬牙切齿，在冷飕飕的环境里打得满头是汗。
　　弹幕旁若无人地讨论起了设定：
　　【老鼠人怪物生成的原理是什么啊？难道十八号楼有污染，会把老鼠变成这个鬼样？】
　　【有可能，我发现这游戏目前出现的异状很多都和小动物相关，什么老鼠、蛾子，或许算是一个提示点。】
　　【你们说，这个怪物它的原型究竟是老鼠，还是人呢……有点细思极恐。】
　　陆子冰坚持不懈，反复八次之久，终于把老鼠人一马桶搋子捅死在了墙上。
　　它掉到地上，身体渐渐缩水，变成了一个只有巴掌大的无毛老鼠尸体。
　　走廊里血液横飞，好像什么变态分尸现场，但陆子冰心中此刻只有过关的喜悦。
　　“让我来看看有什么过关奖励……”陆子冰摩拳擦掌，迈过了走廊尽头的间隔瓷砖。
　　空气不易察觉地扭曲了一下。
　　这里似乎是宿舍，18号楼里的格局很奇怪，又有教室又有住宿的地方。
　　离他最近的门上标着宿舍的门牌编号，陆子冰依稀看到一个“4”。
　　但还没等他走近看清，就眼前一黑。
　　陆子冰：“？”
　　弹窗字迹缓缓浮出。
　　【Bad Ending 1：虽然你成功打败了老鼠人，但18号楼里的真相仍旧不是现在的你可以触及的。你死了。加油，下一世好好珍惜生命吧！】
　　黑影渐渐消失，陆子冰一阵头晕目眩，发现自己回到了办公室，而林徊路正在像最开始那样对她微笑：“琅校长好。”
　　【啊啊啊哈哈哈笑得我捶墙，主播是不是全网第一个打出Ending的人？？】
　　【BE也是E，没毛病，笑死了。】
　　【问：主播长达五个小时的作死得到了什么？答：得到了用拖把和马桶搋子打败老鼠人的体验，没有用的经验增加了！】
　　陆子冰：“…………”
　　他一口老血吐出来：狗策划，你没有心！！
　　……
　　与此同时，青色雪直播间。
　　敖青雪是早两天就在游戏里开学了的，二中师资有限，女主角还得兼带一个班的数学。
　　她玩儿了两天下来，最突出的感觉就是：二中的校风很不好。
　　“狼蛛布置的作业难死了，老妖婆！我明天借隔壁班的抄，她肯定发现不了。”
　　“又截获一个小纸团。”敖青雪在女主身旁叹气，对弹幕无奈地耸了耸肩。
　　“狼蛛”，这显然是学生们给琅珠取的绰号。
　　开学第一天自我介绍时，敖青雪就发现台下有学生在睡觉。当时弹窗提醒她女主的人设：【你立志要做一个以严厉著称的老师，你该怎么处理？】
　　既然严厉，敖青雪就把那个学生喊起来站了十分钟。谁知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她得罪了三（4）班，这帮学生开始各种小动作给她找麻烦。
　　敖青雪处理得还算好的，有玩家脾气暴躁，已经快和学生们打起来了。可不惩罚学生也不行，有些起初懒得立权威的玩家遭到了更肆无忌惮的捣蛋。
　　被收缴了小纸团的学生分毫不惧，还嘻嘻哈哈地做鬼脸。琅珠面无表情地布置了罚抄任务，敖青雪控制角色进了办公室。
　　【玩了这个游戏之后我再也不想考教资了，心累啊。】
　　【狗策划，到底怎么才能推动剧情？我不想玩老师模拟器了！】
　　【我还记得以前玩过一个坑爹乙游，关键剧情是按照天数累积才能触发的，尚导该不会也这样搞吧？这可是全息啊！天数可不像手游那么好跳。】
　　“我觉得不会，线索一定已经给出来了，只是还没被玩家发现，从而触动剧情。”敖青雪小声分析。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她想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线索——而且还是书面线索，刚开学发的校长手册和资料。
　　那堆书没有几个玩家是认真看了的，敖青雪拿出了当初高考复习的劲头，决心把它们都盘一遍。
　　《校长手册》《青少年常见心理问题手册》《青少年安全教育》……
　　弹幕没预料到这个思路，纷纷震惊：【尚策划不会这么狗吧？？】
　　敖青雪一看就是三小时，干脆开玩笑地把直播间名字改成了【在《十八号楼》里沉浸式学习】，吸引了不少观众进来围观。
　　【不愧是青色雪，居然能在恐怖游戏里淡定学习。】
　　【我真的好奇了，会有线索吗？】
　　【我头一回看学习（？）博主，居然是在恐怖游戏里哈哈哈。】
　　在将四五本册子都看完后，敖青雪豁然抬头宣布：“我好像知道了！”
　　她隐隐激动，这几本书里，唯一都重复了的点是：预防学生校园霸凌。
　　恐怕关键剧情的触发点就和校园欺凌有关。
　　这线索其实藏得不算深，只要看目录就知道了，但敖青雪以防万一，才把全文通读了一遍。
　　弹幕顿时问她知道了什么，敖青雪并未开口，她看了看时间，正好上午的跑操时间快到了，就说：“你们跟我一起试试吧。”
　　这游戏里的天气似乎总是阴云密布的，今天也不例外。蓝白校服的学生们稀稀拉拉地集合，在音乐声中跑了起来。
　　敖青雪将视线集中到一个男学生身上。他正捂着肚子，跑着跑着就落到了班级队伍的末尾，然后举起手说：“老师我肚子疼，想请假。”
　　这个男学生总是在跑操的时候装病告假，是目前玩家心目中榜上有名的问题学生。
　　可现在仔细一看，他那不像是装病，痛苦的表情不似作伪。
　　以往敖青雪都会让女主劝诫几句，或者建议他去医务室，他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当耳边风。
　　但今天她劝完，补了一句：“穆帅，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可以告诉老师。”
　　穆帅微微顿住了——显然，这个角色的设定被触发了！
　　【我靠，没见过的新思路！！主播从手册里推测出的线索原来是这个吗？】
　　【这么一说倒是有可能，我也看到论坛里有玩家来关怀试图感化这个学生，还想带他去看医生，但是每一次都会被他鸽掉。他很不配合。】
　　【有校园欺凌也不会直接告诉你呀，一个空降的老师……不过要怎么才能确定呢？】
　　穆帅沉默着低下头，没说话。
　　“我先想办法和他套近乎吧。”敖青雪想了想，决定走迂回路线。
　　敖青雪本人在现实里是学霸，以前做兼职的时候辅导学生也很有一手，她选择的套近乎方式是单独给穆帅辅导作业。如果不是跟随模式没法精细操控角色，她还能讲得更好。
　　此刻直播间已经慕名涌来了一大批观众，敖青雪将标题改成：【在《十八号楼》里沉浸式辅导学生是什么体验？】
　　她连续辅导了游戏时间的两天，而在第二天的临别之前，穆帅有点吭哧吭哧地说：“老师……今晚放学有人找我‘玩’，老师可以在后面看着我吗？”
　　……
　　尚惊雁这里可以看到小帅的好感度变化，当玩家单刷这名学生的好感度达到10点，就会触发“学生主动倾诉”的剧情。
　　这好感度要求也不高，单独给他辅导个三四次作业就够了。
　　不过由于敖青雪此前做得就很好，有基础好感度在，两次就触发成功了。
　　她看着敖青雪跟在小帅同学后面，来到了操场的小树林，那里已经有一群学生在等待。
　　……
　　那群学生里还有人在抽烟，穆帅刚靠近，就被为首的推搡了一下，几个学生做出要钱的手势。
　　弹窗：【您发现了隐藏的线索，原来二中里还存在着校园欺凌的学生团伙。主线进度+5。】
　　真的是校园欺凌！
　　敖青雪连忙抖擞精神，虽然知道看见这种剧情不应该感到开心，但看到进度条终于动了，还是忍不住感慨。
　　【！全网第一个！】
　　【妈呀，我也兴奋起来了。】
　　【不过这些学生好坏啊，真想把他们都送进少管所……】
　　女主角上前制止处理，敖青雪仔细地看了一圈人，发现里面竟然有小美！
　　林小美个子很高，面无表情，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凶相，被女主训斥的时候一言不发。
　　【可是，帮学生解决了麻烦之后也没有给什么选项呀……】
　　【我没想到竟然还有小美，之前看着还挺纯良的。】
　　【进度条动了，必然有收获。脑洞大开一下，会不会是那个男学生跑来告诉你线索？】
　　然而事实证明，观众们想的还是太天真了——
　　游戏时间一日后，早读。
　　此刻，敖青雪在现实里已经连续完了差不多48小时了，即将超过全息防沉迷时间。
　　琅珠中途去洗手间，她困困地跟在女主身后，脑子不大清醒地吐槽：“怎么连这种细节的剧情都要做出来？之前也没有啊。”
　　隐私设定，敖青雪现在眼前是黑屏。
　　直到她的视角突然打开，发现自己身处在了厕所隔间里，琅珠准备开门发现隔间的门死活打不开，才一愣。
　　【您触发了关键剧情点，请谨慎行动。】
　　“……家人们，我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被困在厕所里出不去。”敖青雪震惊地说。
　　幽闭狭窄的空间本来就可以给人压迫感，何况二中的厕所还无比阴森老旧。
　　滴答，滴答，滴答。
　　外面静悄悄的，只有水滴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荡出了幽寂的回响。
　　敖青雪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搓了搓手臂。或许是因为水质不干净，那水声听起来有点粘稠，让人联想到血。
　　刺啦——
　　一片岑寂中，响起了某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尖锐物品刮擦地面的声音，似乎是厕所外走廊的某扇门被打开了。
　　【啊啊啊好恐怖，这是霸凌学生的报复吗？】
　　【救命！视野受限更加恐怖了，外面到底有什么？】
　　【想到了陆子冰主播遇到的怪物……这个不会也是吧，你不要过来啊！！】
　　敖青雪大着胆子：“有人吗？”
　　如果是正常情况，她肯定不会开口，和“不知名的东西”对话总让人觉得没有好结果。
　　但既然是关键剧情点，她就硬着头皮问了，大不了就是死了重来。
　　没有人回答她，但下一刻，走廊里却传来了足音！
　　弹幕的【啊啊啊】就没停过，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打开了紧闭的厕所门，进入了厕所里面。
　　敖青雪隔着一道隔板都不敢呼吸了，生怕声音被捕捉到，手不由自主紧紧搂着一旁女主的胳膊。
　　【救命啊，来的是鬼还是什么东西？还是只是单纯有人来上厕所？】
　　【再问一问不就知道了！主播不要怂啊！！】
　　【啊啊啊如果我是主播我现在也不敢开口！】
　　来者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敖青雪大气不敢喘，低着头，感觉手里的光脑就是救命稻草，只有上面的弹幕还在提醒她这只是个游戏，而不是真的有鬼。
　　冷静、冷静！
　　敖青雪反复催眠自己，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光屏上以分散恐惧。
　　直到弹幕刷过去两轮，她才意识到已经安静了好一会儿了。
　　那人走了……？
　　不，不对……
　　她好像听到了另一个呼吸声！
　　敖青雪猛地抬起头，只见一张披头散发的苍白的脸正从隔间门顶上低下来看她！
　　“！！——”
　　敖青雪瞳孔骤然缩紧，一声尖叫就在嗓子眼，死死忍住。不夸张地讲，这一瞬间他的心脏是差点就要停跳了！
　　“琅老师？”
　　等那“鬼脸”开口，敖青雪才意识到这不是鬼，而是小美同学。
　　“林、林小美？！是你？”她大松了一口气，手脚都发软了，勉强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卧槽啊，吓我一跳！！】
　　【绝对是报复吧？！这帮学生也太坏了！】
　　【弱弱说一句，只有我觉得小美好像也不知情吗？是她良心发现了吗……】
　　小美沉默了一下，说：“我来上厕所，然后看到这个隔间被拖把挡住了，就爬上来看看。”
　　看到被挡住所以爬上来看看，这是什么拙劣的理由啊！！
　　敖青雪心中呐喊。
　　小美的头缩回去，敖青雪听见她在外面捣鼓了一会儿，门就开了。只见林小美一手拿拖把，一手还拎着个用来踩高的凳子——说不是提前准备好的谁会信？
　　【您的选择：】
　　【A、训斥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里面。】
　　【B、感谢她帮助自己出来。】
　　敖青雪被吓得狠了，下意识就想选A，但直觉告诉她不能这样。
　　B选项触发，琅珠咽了咽口水，努力说：“小美同学，多谢你。”
　　林小美理都不理，放下拖把，一手挎着凳子，一手插兜直接走出去了。
　　敖青雪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临到楼梯口才发现地上有个东西。
　　“咦？是小美掉的吗？”
　　敖青雪弯腰拾取，发现是一个破旧的布娃娃，长得极其诡异，眼睛是用纽扣缝的，掉了一颗只剩下线头，嘴巴用红线勾勒出一个弧度，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您获得了道具：小美的疑似诅咒的娃娃。】
　　【区域“18号楼·1到4层”解锁。】
　　【终于！！全网最快进度，青色雪牛批！】
　　【小美同学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主播要去十八号楼吗？啊啊啊，陆子冰去过，那里好可怕的。】
　　敖青雪现在已经累得不行了，说：“下次直播再去吧，我得下播休息了。”
　　又是疲惫又是被吓，铁人也扛不住啊！
　　*
　　尚惊雁在青色雪获得小帅好感度后就没再看了，那厢玩家们在被惊吓，这厢她在城堡的VIP房间美美大睡一晚。
　　她是被小张的电话吵醒的：“尚导尚导，你考虑今年考入筑梦师协会吗？今早九点就要开始报名啦！”
　　尚惊雁一愣：“考虑，但我记得不是还有三个月吗？”
　　小张：“嗨，你看的那是宇宙统一筑梦师资格证的时间吧？她们不带咱们流放星系玩儿，我们的时间是单独的。”
　　尚惊雁：“……”
　　她还真不知道。
　　星际对于筑梦师有一个完整的等级划分体系，最初级的见习筑梦师是不需要考的，有一部完结作品、参加过一次公共活动之后就会自动满足资格。
　　尚惊雁现在已经是一名见习筑梦师了。
　　从见习之后，筑梦师可分为五个星级。
　　参加筑梦师协会入会考试，入会后自动成为“一星筑梦师”。
　　再往后的星级则由协会根据作品的综合情况给予授予，而最后一个星级就是所谓的“驻星筑梦师”，将拥有一颗梦源晶星球。
　　虽说尚惊雁觉得原主那笔莫名其妙的开采权债务未必要还，考虑到原主签下协议时的年龄，它都不一定具有法律效力。
　　但筑梦师的星级本身就对她很有吸引力，尚导一向热爱攀登高峰。
　　“我这就起床报考……”尚惊雁拖着恐龙睡衣的尾巴打开光脑，睡眼惺忪。
　　“这次的出题老师会是从主星系来的空降兵，消息灵通的考生应该都已经知道并且筹集到她从前出过的考题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成了柴元琳。
　　柴元琳明智地吞下了“你有考题集吗？”这个问题，直接说：“我这里修订了一本，地址给我，我寄给你。”


第22章 绕指柔肠
　　虽然现在不是学生, 柴元琳也不是她的老师，但尚惊雁还是梦回当年“导师问我论文而我人正在外面旅游”的心虚，咳了一声, 把自己在玫瑰之心的地址发了过去。
　　柴元琳沉默几秒，找出了一种夸赞的方法：“挺好的, 劳逸结合。”
　　尚惊雁：“……”
　　更心虚了。
　　柴元琳开始给她传输文件，其实大部分的资料都可以用线上传输解决, 但她重点要寄给尚惊雁的是考试用仪器。
　　而且，到时候真正的考试是采用纸笔形式，纸质考题集也好让她提前适应。
　　尚惊雁一边一个个点击收取文件包, 一边搜索考试到底是什么形式——距离考试还有一个月、临到报名才问考什么东西, 她都觉得自己厉害。
　　搜到答案后她松了口气：还好, 重点考的还是做作品嘛。
　　筑梦师协会入会考试考试分为两个部分，笔试和临场筑梦测试。
　　前者是一些硬性常识, 占分比40%, 后者则是抽出一个主题, 让考生当场创造出一个作品，评委组和大众观众组一起评选计分。
　　有意思的是, 在计分指标里甚至还包含了生理指标, 如肾上腺素、精神力波动程度等等，和系统的“心跳值”异曲同工。
　　那她岂非很占便宜？
　　尚惊雁由衷说：【X71, 谢谢你提前帮我预习。】
　　*
　　在考题寄来前的过程中，尚惊雁提前开始线上复习。
　　她发现了笔试里最头疼的东西：常识题。
　　“为什么在这个世界做筑梦师要具备这么多常识啊？”尚惊雁痛苦地揉了揉头发，向后倒在椅子背上。
　　什么联盟历史、星球历史、人口分布这些就算了，她勉强承认它们确实属于星际人应当具备常识。
　　但“某某筑梦师的某某作品是在哪个星球创作的”、“某星球的球徽是什么”、“某星球的海洋为什么是绿色”这种问题, 正常人为什么需要知道？！
　　X71安慰她：【雁雁，根据您曾经和我聊过的天, 我认为筑梦协会会员身份可以类比您前世的编制内人员，所以考题相似也是在正常的。】
　　尚惊雁：【……】
　　谢谢，更头痛了。没想到前世不用卷考公，这辈子卷上了。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缺德的念头：前世娱乐圈导演的准入门槛果然还是太低，都像筑梦师这样考一次，观众们看到的作品质量说不准可以翻翻。
　　“叮”，光脑的信息提示亮了。尚惊雁迅速缴械投降，说服自己可以聊天摸鱼一刻钟。
　　发消息的人是裴意，上次和他见过面之后，尚惊雁就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裴店长：【尚导，我看了你的短剧了。《邪神》看完，《胭脂梳》也在追。】
　　裴意的账号名很朴素，头像是一只白色简笔画兔兔，名字就叫“意”，裴店长是尚惊雁给他的备注。
　　尚惊雁回道：【感觉怎么样？】
　　裴店长：【很惊喜！（当然，也很惊吓哈哈哈）】
　　裴店长：【我的精神体也觉得很喜欢，这真的很不可思议……它很少对什么作品展现出兴趣。】
　　他发来一段视频，安哥拉兔紧紧蹲在他肩头，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投影。虽然被吓得全身毛都炸开了，但还是不愿意走。
　　尚惊雁想了想当初在疗愈所田医生的独角兽受惊的样子，说：【那你们胆子挺大的。】
　　裴店长发了个兔子转圈圈的GIF表情，似乎就是拿自己的精神体拍的。
　　裴意实在是个很特别的人，平常人要是得了外化症，不说整日忧郁，至少也不会像他这么心态积极乐观。
　　尚惊雁：【兔子表情很可爱^_^】
　　裴店长：【我做了很多它的表情，分享给你。[兔兔叉腰.jpg]】
　　他发来一连串的[兔兔比心][兔兔惊吓][兔兔鄙夷]……尚惊雁失笑，一一点击保存。
　　对于外化症患者来说，精神体是个很敏|感的话题，他却还会用精神体拍表情。
　　裴店长：【我觉得这样看下去，我的外化症说不定会有好转，昨晚就一觉睡到天亮了。为表感谢，我想做点小甜品送给你，尚导现在方便收快递吗？】
　　【我现在在玫瑰之心，短时间回不去。】尚惊雁说，【如果你想送的话，就得等我回V059，或者用星际快递了。】
　　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会待在玫瑰之心，因为得随时监督城堡鬼物的现场搭建。
　　用星际快递来送甜点，似乎有点奢侈。这不比考题集，得用保鲜包装才行。
　　不过裴意不太差钱的样子，直接发了个[兔兔比OK]的表情：【我做完就给你吧。】
　　想想也是，他的茶厅说是要倒闭，但看着并不着急，而且还打算搬到主星系去继续开，没有一大笔闲钱做不到这些。
　　尚惊雁从善如流，今天第二回发出自己的地址。
　　……
　　三天后。
　　尚惊雁收到了快递的消息，上面显示只有一个柴元琳的寄件，但同时裴意也发来了消息：【送到了，尚导待会儿可以去城堡的快递代收点看看。】
　　难道这个是忘记发消息了？
　　尚惊雁跨上包出门，先在露天快递柜取了自己的考题集，转过一排时却微微一愣。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他穿着白衬衣、黑长裤，微卷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揪，不是裴意又是谁？
　　不仅如此，裴意身边还蹲着个青年，手里也捧着一个礼盒，金发碧眼，脑袋上扣着一个棒球帽，嘴里叼着棒棒糖，百无聊赖的样子——居然是游尧。
　　这两人认识吗？
　　裴意举起手里的礼盒，眨眨眼睛笑道：“Surprise！”
　　“你怎么亲自来了？”尚惊雁有些惊讶，接过礼盒调侃说，“难道现在你的茶厅还兼外卖到另一个星球的业务。”
　　“毕竟尚导在我这是VIP待遇。”裴意一本正经模仿快递APP的语音，嗓音里略带笑意，“安哥拉兔茶厅竭诚为您服务~”
　　尚惊雁失笑，只见这里礼盒包装精美，半透明的一侧透出里面的甜品，全都卖相精致，靠近就能闻到甜香。
　　她祭出国人聊天大法：“来都来了，到城堡里坐坐？”
　　裴意脚边蹲着的游尧等了两句没等到打招呼，举起手挥道：“喂喂，你都没看到我吗尚导？我也给你带了礼物呢。”
　　尚惊雁语带嫌弃，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你怎么也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原身自带的情绪，她只要对上游尧态度就会变得随意。
　　“我这不是想来看看你到底在玫瑰之心干嘛吗？来的路上瞅到了这位哥们手里的礼盒写着你的名字，就好奇问了问，然后就聊上了，一起在这等你。这个棒棒糖还是裴意送的呢！”
　　游尧站起身，转着手里的棒棒糖凑近尚惊雁，用神神秘秘的语气问，“潘，你是不是有情况啊？”
　　尚惊雁轻轻扫了他一眼，说：“你也沾染上别人爱八卦的毛病了？还有，直接叫我名字。”
　　这个“别人”，指的是除了真物团之外所有的普通星际人——真物团反对当下风气，当然也反对恋爱脑，规则跟清教徒似的。
　　裴意在稍后一点的位置走，听不到两人对话，但尚惊雁觉得还是该谨慎些。
　　游尧嘿嘿一笑，反过来振振有词：“我只是提醒一下你。”
　　他抛起棒棒糖，又准确抓住了纸棒的位置，粉色的糖果在空中划过一个闪闪的弧线。
　　“你大可以放心。”尚惊雁暂时对经营一段感情没有太大兴趣。
　　她前世做到名导的位置，三十多年的人生里有过不少段感情，都是好聚好散、快乐就好。
　　到了这个世界，反而不太敢过分招惹别人——个个都是恋爱脑啊，一不留神就要背上渣的指责。
　　VIP包厢有一个小的会客厅，尚惊雁给裴意倒了红茶，对游尧说：“冰柜里有矿泉水，你自己去拿。”
　　游尧叫屈：“……尚导，你区别对待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只得自力更生，路过书桌时看到了尚惊雁的复习资料，“原来你最近还在准备入会考，我说你这休假真的是休假吗，又是会谈又是备考的。”
　　游尧能屈能伸，见尚惊雁问也不问，就主动把自己的礼盒也拆开了。里面是几罐小饼干，卖相居然不比裴意的甜品差。
　　尚惊雁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在片场有一个游尧就等于养了一千只话痨鹦鹉的时期，她伸手拿了块小饼干吃，问：“你什么时候走。”
　　“我才不滚，我也要休长假，房间都订好了，也在城堡里。”游尧晃了晃自己的房卡。
　　裴意接话说：“我也打算在玫瑰之心待几周。我每年其实都会出来旅游一段时间，今年就选这里了。”
　　尚惊雁猜测这恐怕是因为他的病，对外化症患者来说，能选择的情绪刺激方式不多，旅游就是其中之一。
　　她心念忽而微动，抬头对二人说：“既然你们都要留在这……那过些天帮我一起做个测试怎么样？”
　　星际建造建筑的效率极高，薛绛那边的鬼屋已初见雏形。裴意和游尧不正好可以做第一批试胆的游客吗？
　　*
　　一周后，周五，晚十一点。
　　“你的空洞症居然好转了？”
　　经纪人看着乌蕊的体检报告，面露惊诧。
　　“没错，多亏了尚导。”乌蕊面上带着笑答道。
　　比起上次尚惊雁见到她时，此刻的乌蕊简直判若两人。最明显的变化是眼下的黑青消失了，无需再用化妆掩饰，眼神变得明亮，顾盼间神采飞扬。
　　经纪人咂舌，想起自己还没看过《胭脂梳》，有点生疏地想套近乎：“呃……那你重新翻红也并非不可能。”
　　乌蕊先前执意要零片酬接片，经纪人也劝过，但劝不动也就不管了。
　　上周那集里，乌蕊顾郎的扮相惊艳了所有观众的眼球，还小小上了一次网站热搜，但大部分夸的都是尚惊雁会挑人、会拍美人，毕竟她的戏份不多，只有那一个亮相而已。
　　经纪人知道之后还问：“你怎么不争取拿下女主角？那个唐春桃之前才是新人，比你糊多了，结果现在讨论度却比你高。你要是当初把她排挤出去，火的就是你了。”
　　乌蕊却很平静：“我是演员，应该听导演的安排，演适合我的角色。”
　　当时经纪人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乌蕊对翻红没什么执念，毕竟她患病前也不怎么红。她只是很想继续演戏，所以尚导治疗了她的空洞症，她是真切感激。
　　从第三集开始，她的戏份就开始变多了。 
　　乌蕊自己也没有看过成片，因此一早就守在了光脑面前。
　　观众们会怎样评价她的顾郎？
　　她紧张又有点期待地想着。
　　……
　　敖青雪直播间。
　　屏幕还黑着，弹幕就已聊了起来。
　　【开始了开始了，拿着小板凳坐等。】
　　【我这一周都在想高小云会怎样度过危机，太焦心了！】
　　【我就不一样了，这周写了顾郎和高小云的同人，哈哈哈哈，只有我觉得这俩很好嗑吗？】
　　第三集的开场是高家人请来了神婆，那神婆面上涂着油彩，身上挂了许多符纸和法器，披头散发，看起来颇为神秘。 
　　她只一来，听高家人描述了那日的场景，便笃定地说：“是‘绕指柔肠’。这种妖怪是溺水而亡的女子怨气所化，会报复每一个路过的活人。”
　　高家所有人都在场了，二公子的丧期还没过，诸人都穿白戴孝，入目颇为凄凉。
　　高老爷连忙问：“那、那这绕指柔肠该如何祛除？”
　　“它沾水即动，只有以火逼退、封存在干燥处才可将其清除。”
　　神婆说的是“清除”，而非“杀死”。
　　她鹰隼般的视线寻梭过人群，高小云躲在里面低着头，却猝不及防听神婆喝道：“你身上有鬼气！”
　　人群“哗”一下让开，神婆劈手扯过她的袖子，准确夺出里面的梳子，勃然变了脸色，“槐木为鬼木，这样的梳子你怎么敢用？！”
　　“什、什么槐木，我不知道啊！”高小云没想到这神婆一眼就看出来了，根本来不及反应，急中生智，装作娇女儿跺脚道，“你胡说，这是我母亲当年给我的遗物！根本不是鬼木，是胡桃木，你在胡说！”
　　“高人，是不是把这梳子烧了就好了？那我女儿呢，是不是也要赶紧嫁出去？”高老爷追问，瞧他那神态，好像恨不得立刻就把高小云送走。
　　神婆却说：“难以确定，还得再看看。”
　　她瞥了眼高小云，不知出于何种心态，补了一句，“……既然是遗物，恐是我看错了。”
　　“我需要一间安静的屋子，一盆清水，盆必须是上好的白瓷，用来感知灵气。今晚谁都不要来打扰我。”神婆提出了要求。
　　【什么封建迷信活动，这样真的能行吗？】
　　【这个世界观里真的有妖魔鬼怪，所以肯定人类里面也有能人异士，不算迷信吧。】
　　【神婆到底是有真才实学还是装的……？为什么又改口了。】
　　是夜。
　　“顾郎啊顾郎……现在该如何是好？”
　　高小云有些焦虑地在庭院里踱步来踱步去，时不时看向神婆房间的方向。
　　仿佛为了安抚她的情绪，虚空中传来了顾郎的声音：
　　“无妨。”
　　高小云惊喜：“顾郎！”
　　骨面书生踏着月色而来，衣影绰绰，柔声说，“我会解决，阿云勿怕。”
　　他将折扇打开三格，那扇面上描绘着水墨玉兰，顾郎白骨手一按，玉兰就朵朵绽开，从水墨化为真实，生长出枝桠，向神婆的房间蔓延而去。
　　“铛”地一声，神婆的房间外竟然升起一道金光结界，上有烈火图腾，将白玉兰焚烧殆尽。
　　“呵。”顾郎一声冷笑，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轻蔑色彩。从这一刻起，他在观众眼中就终于有了一丝“活气”——他还是个大妖，而不仅是温温柔柔的情郎，除了高小云之外的人在他眼中的确都是蝼蚁。
　　他干脆自花丛中走出，折扇再开一寸，这一回扇面上出现的不再是玉兰，而是泼墨游龙。
　　顾郎表情变得冷漠，看着那游龙击碎了金色的屏障，一切归于寂静。
　　半晌后，房间内传来一声咳血声。
　　高小云怯然：“结束了吗？”
　　顾郎伸出那只白骨手，掰下了一枚洁白如羊脂玉的指节。指节落地生花，花朵中跑出一个银白色的小人，哒哒哒地奔向神婆居住房间的方向。
　　敖青雪忍不住心想，其实尚导还蛮会拍让人疯狂想恋爱的人物的，从邪神到顾郎，都是又美又诡，行为又意外地带有苏感。
　　而由于背景恐怖感十足，这两个角色比当今所有恋爱作品里的人外都要有人外味儿。
　　“她看到自会明白的。”
　　高小云愣愣问：“如果不明白呢？”
　　顾郎长叹一声，将她搂入怀中：“那就只能可惜了啊。”
　　高小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旁观者的角色，看着这场斗法，先是担忧、再是激动，最后又变成了茫然。
　　“顾郎……我从前竟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你又是为何心仪我的呢？我分明只是一个普通闺秀……当初你我相识，也只是我十六岁时一天晚上在花园偶然撞见了你。”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短剧里一个主角问另一个主角你为什么爱我的，这还得必须有为什么吗？（迷茫）】
　　【按照尚导这个问法，有一小半的恋爱剧都扛不住哈哈哈。】
　　【不过说真的，高小云也不普通吧？敢和白骨精谈恋爱，敢一个人出去在破庵过夜。而且你听她说的，“十六岁晚上”、“在花园里”，按照她的家规，也就是说她是偷偷溜出来的……这姑娘是真胆大啊！在遇到男主之前就这样了。】
　　顾郎这一回却没有回应她的问题，只是道：“你无需多想。但还请阿云相信，我不会害你。”
　　他低眸目光专注，敖青雪看到现在才恍然想起说：“乌蕊演得很好啊，之前居然一直都不红……”
　　顾郎的下半张脸都是白骨，没有肌肉可以调动来表达情感，也就是说演员向观众传递情绪都是通过上半张脸，但乌蕊既没有僵硬也没有用力过度，神情的变化清晰可见。
　　……
　　次日清晨，神婆居住的房间里爆发出高老爷的一声怒吼。
　　“骗人的老东西！！”
　　他大怒地摔了那装清水的盆，白瓷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原来，高家人早晨左等右等不见神婆出来，便大胆的进去看，谁知里面人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书信一封。
　　信的中心思想是：你们家宅里这个妖怪太厉害了，我解决不了，先溜了。请你们另请高明吧！
　　弹幕都乐了。
　　【这种暗中斗法较劲好有趣啊，我居然感觉比恋爱有意思……】
　　【可惜就是太短了，有太太来扩写吗？】
　　【真的真的，我这些天查了不少古代资料，一看就是一下午，以前不知道，民俗真的太好玩了！】
　　高老爷觉得自己被耍了，吵嚷着要派人追讨神婆，押送她去官府。
　　他不死心，又派人去请了一位牛鼻子男道。
　　这道人派场比神婆还大，酬金也更高，放浪形骸、腰悬酒壶，看起来颇能唬人。
　　他一来就推翻了先前神婆的结论：“什么绕指柔肠，能有妖怪会起这种名字？”
　　道士捏了捏胡子，伸手一指高小云：“症结就是在她身上！高老爷，我观你这女儿是灾星投胎呀！留不得，留不得！”
　　他同样也要了一间房间，说要与家宅中的“宅妖”斗法。
　　“这……不是说症结在我女儿吗，怎地还有宅妖？”
　　“这不是你能懂的事儿。”道士不耐烦地说，又给了高老爷一记定心丸，“老爷勿虑，我已用法力护持你家宅院，以后你只需请我长期在这里坐镇，便可保你家岁岁无忧。”
　　而当天夜里，高小云愁肠百结地问：“顾郎顾郎，你这回还是要用骨头去提醒他吗？”
　　顾郎上回失去的那枚指节到现在还没长好，她捧着颇为心疼。
　　而她的梳子也被高老爷没收了，直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这一回，顾郎却只是一甩折扇，冷笑连连，刻薄地说：“他也配？什么人都能来说斗法了！”
　　连着两次，好像终于耗尽了这大妖的耐心。
　　接下来的一日，什么都没有发生，高老爷暗道果然这才是高人。
　　可第二天夜里，他却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惊醒了，睁眼只见房梁上有黑影攒动，他端着烛台看去，那竟然是一团湿漉漉的头发！
　　乍一看就像污渍，可它是活的，在蠕动、生长，越来越多地从屋顶缝隙里钻出来。高老爷惊骇：“怎么它又来了？！……高人、高人！！救我！”
　　他没跑出屋子就被绊倒，然后被头发一把卷了起来！
　　“吾妻！吾妻，快救我！……救……”
　　高老爷换了个人求救，他此刻已整个人被悬吊了起来，脚不断踢动，脸缺氧成猪肝色。烛台倾倒，那湿漉漉的头发却懂得了绕开烛火，并分出一部分将其熄灭。
　　高主母突然从床上直直地坐了起来，但却不是被枕边人的呼救声吵醒的。
　　她的眼睛睁着，瞳孔却空洞无神，脸上挂着安恬的微笑。
　　敖青雪倒吸一口凉气，弹幕全在尖叫：
　　【啊啊啊我看到高老爷都没怕，这里起了浑身鸡皮疙瘩！】
　　【这是怎么了？她明显没有神志，是被头发操控了吗？】
　　【她要干嘛？？】
　　高主母像一具木偶一样机械地起身、下床，穿着白色的里衣，披散着长发，赤着脚走到了梳妆镜边。
　　高老爷脸上的惊喜转瞬即逝，变成了更深的恐惧和绝望。
　　然后，女人坐在了铜镜前，拿起了一柄木梳。


第23章 日记本
　　“这是高小云的那把梳子！”敖青雪一眼认出, 惊呼道，“不是已经被高老爷扔掉了吗，怎么还在？”
　　星际人还是第一次经历“扔掉的东西又回来了”这种恐怖套路, 只见高主母把自己的长发都拢到了一侧，乌黑色从肩侧流淌下来, 遮住了半张脸。
　　她开始缓缓地、机械地梳头。
　　镜头给到了镜面。
　　这是一面光滑的铜镜，但看起来仍旧朦朦胧胧、似雾笼罩, 倒映出的女人的面孔也显得扭曲。
　　视角被局限，观众只能管中窥豹，镜面的背景里面是高老爷在吼叫挣扎, 而前景里, 高主母还在一丝不苟地梳头。
　　【好诡异救命。】
　　【有生之年第一次觉得镜子这么恐怖！！】
　　【啊啊啊她到底要梳到什么时候去？】
　　滴答, 滴答。
　　有鲜红色滴落在镜面上，即便没有给直接的镜头, 观众也能看出这是头发绞杀高老爷的过程里流下的。
　　“……救……命……救……”
　　高老爷的声音越来越小, 一面是死亡, 一面是梳妆，两相鲜明的对比形成了极为荒诞恐怖的效果。
　　他被逐渐吞没, 头发包裹住他, 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笼状。
　　而这时，高主母才终于停止了梳头, 她在镜子面前端坐了一会儿，似在欣赏自己的头发，而后站起身返回床铺。
　　她一无所知地穿过了头发织成的天罗地网，白衣上逐渐沾满鲜血, 就像一件鲜红的嫁衣。
　　结束了吗……？敖青雪小心翼翼地松开防御性的抱手姿势，可就在这时, 一个镜头将恐怖的气氛推到了高|潮——
　　视角转回镜面，那铜镜中身穿血衣的“高主母”竟然还端坐着！
　　即便是敖青雪，也被吓得脱口而出一声大叫。就连在恐怖镜子套路已被用滥的地球，寻常人看到类似的桥段也会觉得瘆人，何况是一无所觉的星级人？
　　只见镜中女人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了一个诡异而愉悦的笑！
　　此夜结束，画面转场，弹幕的尖叫却没停。
　　【啊啊啊我吓得要哭了QAQ】
　　【天啊啊啊啊我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了！那个镜中人是“绕指柔肠”对吧？？】
　　【我去啊不得不说尚导太牛了，没有拍头发鬼的本体是什么样，但只通过这么一个设置就能体现它的超出常理和恐怖强大……啊啊啊！】
　　一夜之间，不仅高老爷死了，大少爷也悄无声息地变作了尸体，高家主脉剩下的两个成年男人全数暴毙。主母在第二日醒来之后看到自己满身鲜血和高老爷的惨状，也惊吓过度，直接疯了。
　　这桩惨案轰动了整个京城。
　　这下，高家的事情实在捂不住了，先前外界只知他家二公子横死，不知细节，而现在没了主心骨，先前的事也一起爆了出来。
　　上到高门贵族，下到三教九流，都在谈论高家闹鬼。
　　即便不是同一个时代，敖青雪也对这种恐慌感同身受了。
　　高小云和才五岁的异母弟弟竟然成了主脉唯二可以话事的人，高小云披麻戴孝，主持了父兄的葬礼。
　　比上一回更多的纸钱洒落，落得地面白茫茫。
　　【想想看，这个头发鬼会只局限于一家吗？假如最坏的情况，它把高家灭门了，是不是就轮到下一家了？】
　　【我觉得高小云也该怕了，梳子的杀伤力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想象，事态已经失控了……】
　　【如果我是邻居，要么搬家要么找人来驱邪。】
　　剧中人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高小云接到了两个消息，一是朝廷都被惊动，要派能人异士来围剿高府妖魔，二是先前和她“订婚”的那家人竟愿意不计较晦气，许她丧期三月就能“出嫁”。
　　敖青雪又开始焦心了，再度发出哀叹：“好想直接看到结局啊！”
　　……
　　另一边，乌蕊看到【第三集·结束】的字样也愣了一下，心里也和猫爪挠似的。 
　　虽然她是演员，可也只知道自己的剧本，不知道具体的结局。
　　所以，现在星网对她的评价如何？
　　乌蕊忐忑地开始刷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高小云的活命之路也太坎坷了！】
　　【好不合常理，为什么那家人那么着急？】
　　【我猜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现在是“孤女寡母”，好欺负吧……】
　　【乌蕊白骨书生演得好好，她和尚导都给我快点红！！】
　　【尚导的眼光是真不错，从唐春桃到乌蕊，再到那个演主母的配角，都挑不出毛病。】
　　【新人筑梦师能调控参数不出奇，但能调度好这么多真人演员就出奇了，尚导真的天生吃这碗饭啊。】
　　白骨书生……头发鬼……尚导……乌蕊……
　　这些关键词频频被提起，乌蕊敏锐地感知到了风向的变化。她仔细一看，《胭脂梳》第三集一放出，数据就在飙升，力压同天网站的另外几部热播短剧。 
　　一种隐约的激动在她心底腾升起来：
　　尚导和尚导的作品、还有她自己，在积蓄了这么久之后，终于有了要爆红的趋势。
　　*
　　星际时代，信息量无限冗杂，对于个人来说信息茧房也就很容易形成。
　　特定领域的观众会关注自己领域的东西，比如说，对于常青青网站的用户来说，最近“尚惊雁”这个名字不说如雷贯耳，也是看得有点眼熟了。
　　也的确有一部分用户，因为尚惊雁的作品而得到了空洞症的缓解。
　　众人都在猜，常青青什么时候会签下这个新人。
　　至于更进一步、已经成为尚导粉丝的用户，对于“尚导第一部片子就拿到了主题活动的第一”、“我家筑梦师的作品还有伽马星系的网红主播在追”、“网红主播被吓哭还带着游戏上过伽马星系的热搜”等等事件更是如数家珍。 
　　但放眼整个流放星系呢？
　　其实还是无名小卒。但在《胭脂梳》第三集播出后，情况却开始不一样了。 
　　流放星系，V066，一户普通人家家中。
　　“哥，你看看这个叫‘白骨怜云’的CP，好像这几天有点火啊？”
　　沙发上的少女兴致勃勃地点击光脑，放大了视频投影。
　　这是一段CP剪辑，视频的名字叫：【嗑死我了，不可不看的绝美人外爱情故事！骨妖书生X贵族小姐，这两个新人一战封神！】
　　视频主剪辑功力极深，完美展示了白骨书生和高门小姐之间的感情张力，光看这一点内容脑内就能发散出几万字了。
　　“我也是，我也刷到了这条。”少年兴致勃勃地说，“我很感兴趣，正好今天晚上有空，打算看看原片呢。”
　　这对兄妹哥哥叫江逾白，妹妹叫江欲燃，二人是最典型的普通观众，筑梦师作品被大数据推送到眼前才会看，紧跟当下最热的潮流。
　　江欲燃捧着脸犯花痴：“这个骨妖和小姐的片段我已经看了好多遍了，好甜啊，就是评论怪怪的，让我有点犹豫。”
　　她随便点开热评第一给哥哥看：
　　【妈呀，好高的播放量，诈骗出圈了，视频主你是不是很惶恐（狗头）。】
　　视频主回复：【能让更多的人来《胭脂梳》嗑白骨怜云是我的荣幸（狗头）（敬礼）。】
　　下面的热评也都很怪，有反复预警的：
　　【你们看之前做好准备，最好备一下速效救心丸。】
　　【是感情线很垃圾所以让人直呼救命吗？】
　　【不，感情线占比不多，但讲得还蛮好的……让人直呼救命的是别的部分！这是一个以恐怖为主题的短剧！我再说一次，一定要做好准备！】
　　【恐怖？啥啊？不过不管了，感情线好看就行，我冲了！】
　　也有看起来很兴奋的：
　　【啊啊啊我去看了，怎么说呢，我只想说啊啊啊！！】
　　【是甜得人嚎叫吗？心动了。】
　　【不是啊啊啊啊啊啊！但是特别好看！（无意义的惨叫）】
　　【？？】
　　江逾白露出迷惑眼神，搜了一下筑梦师，结果关联出的游尧表情包让他一下子笑呛了：“哎哟，原来这个表情包的出处也是她的作品！我最近写论文可爱用了，‘阴暗而疯癫地爬行’，看起来不是很搞笑吗？怎么会恐怖？”
　　江欲燃挠了挠头：“我也猜不出，不过以防万一，晚上我们俩还是一起看吧。”
　　江逾白点头。
　　……
　　像这样的对话，今天还在很多地方发生。
　　【恭喜尚导！】
　　【哈哈哈，尚导要一飞冲天了。】
　　【雁雁冲啊！】
　　……
　　尚惊雁的后台被消息塞满，还有许多不认识的人想和她套近乎。
　　她没有读私信的习惯，但一翻之下，发现自己收到了几条绿光闪闪的官方站内邮件，不由摸了摸下巴。
　　常青青的主题色是绿色，吉祥物名字就叫“青青”，是一只头上长了叶子的水妖小女孩，尚惊雁点开消息，小水妖就开始转着圈撒花花。
　　【亲爱的[惊雁所有人]：】
　　【您的作品已经符合常青青筑梦师网站签约标准，青青想要邀请您成为签约筑梦师，请问您是否有意向？如想进一步了解，请加编辑木秀详谈~[花花表情]联系方式：……】
　　【另：如您有意向，可以开始提前准备出道采访了哦~青青为您准备了参考提纲：[链接]……】
　　【不论同意与否，都祝您前程似锦、一飞冲天！】
　　签约啊……
　　尚惊雁的确考虑要签约，任何人都离不开合作，有了网站的助力，她的筑梦师之路绝对比单打独斗顺利。
　　而当初综合考察下来，常青青就在她的选择范围内，它的口碑最好、推荐最公平。
　　常青青，全称为“常青青筑梦师梦之城”，流放星系最大的筑梦师网站之一——或者，也可以把“之一”去掉。
　　它的历史极为辉煌，是为数不多的从上个星历就开始存在的网站。
　　最初单星球时代，常青青是文学网站，后来又融合了游戏、音乐等形式，不断发展壮大。最后在人类迈入精神力时代时，它第一个提出了“筑梦师”这一创作集大成者的概念。
　　从这个角度来说，它是整个联盟筑梦师网站里元老级别的前辈。
　　但在人类的脚步离开埃尔法、向着更外面发展之后，常青青并没有跟着将重心搬离，而是选择了留在埃尔法星系。
　　没有人知道当初的决策者为什么这样做，总而言之，它的辉煌而今似乎也没落了，虽然在主星系也有分站触角，但提到它时总会有一个前提印象：“那个流放星系的……”
　　因此历来，它当初的选择都被认为是最错误的商业决策案例之一。
　　尚惊雁思考了两秒，点击了那位木秀编辑的联系方式，选择添加。
　　*
　　尚惊雁口碑的发酵变化，连敖青雪都感觉到了。
　　她次日一上播就吓了一跳：“多了这么多人？”
　　比起平常，她的观众人数上浮了有30%左右。
　　【我是新来的，看了《胭脂梳》入坑，但是不敢玩游戏，所以被安利来直播间了哈哈哈。】
　　【我也一样，不过我是想等主播通关再自己玩玩看。】
　　【是啊，现在连个攻略都没有，实在不想费脑子……】
　　弹幕给出的都是相似的理由，喜欢的筑梦师火了，敖青雪当然也高兴，卖力推销起来：“那正好，我今天的直播会探索新领域！”
　　过去的一周，敖青雪都在探究那个诅咒娃娃到底应该怎么用，并没有贸然进入十八号楼。
　　而在这一周里面玩家们也都陆续找到了方向，其中还有一些哭笑不得的事。
　　已经有人专门开辟了《十八号楼》的论坛版块，里面最火的帖子就是：【说说你在里面遭遇了哪些奇葩事件？】
　　【我做老师做到佛系了，只想把这当个日常游戏玩，尚导的AI做得这么智能，和学生斗智斗勇也蛮有意思的……结果你知道我达成什么结局了吗？？“Bad Ending2：你终于忍无可忍，‘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在吼出这句话后，你离开了白水二中。你永远和二中的秘密失之交臂了，下辈子再试试吧。”】
　　【哈哈哈笑死我了，这是狗策划想对你说的吧！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玩家，把恐怖游戏玩成老师模拟器。】
　　【比我好多了，我都已经三次打到BE3了，这BE名字很怪，叫“谈恋爱不能拯救二中”……啊气死，我也没干嘛啊，就是每次都想攻略那个语文老师林徊路而已。关键是我每次死的原因还不一样！已经集齐了“去游乐园安全带坏掉摔死”、“买情侣冰淇淋吃的时候被呛死”、“吃到了过期巧克力被毒死”。】
　　【你每次都是和林在一块死的啊，好奇怪。】
　　……
　　如此种种。
　　敖青雪是正经打主线的，不过也会看一看这些帖子，不仅图一乐，还能推断一些隐藏设定，比如那个林徊路就已经被她放进了警惕名单。
　　经过游戏中给出的弹窗提示和反复的试验，她确认：诅咒娃娃可以开启一条十年前的时空线，条件必须是黄昏时刻。
　　“据说在一些古籍里，黄昏被称为‘逢魔时刻’。”敖青雪向新来的观众们讲解，“我猜这就是它能开启时空穿越的原因……顺带一提，‘十八’这个数字也很特别，比如，古籍里认为死后世界共有十八层地狱。”
　　《第十八号楼》里面出现的数字都不太吉利，女主琅珠身边有好多谐音为“死”的“4”。
　　敖青雪晃了晃手中的布偶，说：“它的功能我已经差不多到研究透了，今天，我会进入18号楼看看。”
　　夕阳落下，她把诅咒娃娃举高，调整让光线一半找到它。片刻后，周遭的场景发生了扭曲。
　　原本是黄昏，现在却突然变成了夜晚。
　　最突出的变化是窗外——从校长室这里可以看到十八号教学楼，原本那里是一片废墟，外围还有警戒线，此刻整栋楼却充满了人气，窗户里还有人影走动。
　　敖青雪背起小包，里面有她准备好的安全锤，然后下楼向十八号楼走去。
　　她一路畅通无阻，那条阴森森的走廊在这条时间线里也大不相同，灯光下，晚自习课间休息的学生们打闹着，奔跑时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这条时间线是不可以和过去的角色交互的。
　　【此处应该@陆子冰，你看看人家！】
　　【哈哈哈哈陆子冰看见要吐血了，怎么这里就没有老鼠人？怎么这里就如履平地？区别只在于你打游戏的时候有没有带脑子（狗头）。】
　　【说起来陆子冰已经一周没敢玩《18号楼》了吧，他还嘴硬说是被策划气的233。】
　　十年前，18号楼还没有翻新过，和校园里其他的旧楼一样充满年代气息。走廊的白色地砖变成了老旧的水泥灰色，楼梯的扶手上油漆剥落。
　　现在还是晚自习期间，宿舍层里没有人，连灯都没开。幸好敖青雪带了手电，白光照亮了眼前圆圆的一块区域。
　　【嘶，感觉可怕起来了……】
　　【好讨厌这种视野受限的感觉QAQ】
　　【啊啊啊我好怕阴影里窜出一个老鼠人啊！】
　　——将视野框定在电筒灯的范围里，是恐怖游戏常玩的把戏，屡试不爽。
　　敖青雪也不由更谨慎了，她一层层检查，来到了先前陆子冰没能看清的那个门牌号，“404”——很奇怪，陆子冰翻窗进来的明明是一楼，但他穿过走廊却直接来到了“4”的位置，似乎也是空间扭曲的一种体现。
　　这整栋楼，只有四楼有4号宿舍，其他楼层都只到“3”，也就是说只有这一个宿舍的门牌带有“4”。
　　404是个女生宿舍，敖青雪穿门而入，弹窗提示：【你发现有一件东西你可以触摸到。】
　　那是一本蓝色硬皮笔记本，缝线的部分七零八落，似乎被人一撕两半，一角还有火烧过的痕迹。
　　【你获得了道具：日记本残页1。】
　　【来了来了，恋爱剧的常见道具之一：日记本！】
　　【怎么在恐怖游戏里也用它做道具啊！】
　　【正经人谁写日记.jpg】
　　敖青雪犹豫几刻，好奇心占了上风，直接在原地打着手电看了起来。
　　2122/11/4
　　今天又下雨了，我心情不好，和爸爸吵架了。我问爸爸，你是不是准备再婚了？我看到你去相亲了。
　　爸爸说你别管，我就说你和那个相亲的女人一点都不相配。说了很多，最后吵起来，我下车的时候不欢而散。
　　其实我知道我是在故意找茬，我只是想让他和妈妈复婚。妈妈……（此处被烧毁，看不清）
　　日记主人不是每天都在记录，多会隔几天，话也不多，大部分是琐碎的日常，敖青雪直接掠过。
　　而在这页的最后一条则有些特别。
　　2123/2/20
　　我有一个怀疑，但是暂时还不确定。这里似乎不是一个好地方。
　　I am afraid!!!
　　末尾三个用力的感叹号，用红笔描粗。
　　害怕什么？敖青雪往后翻，便是一惊，因为后面的整整两页几乎没有任何内容，只有四色的圆珠笔画出的癫狂的线，扭曲而怪异，侵占着眼球。
　　她捧着硬皮本，都错觉有一股寒意顺着指尖攀爬上来。
　　在两页的夹缝处，依稀可以辨认出血红色水笔写出的字迹：
　　我放在宿舍的……（看不清）不见了！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重复了至少50遍）
　　【我的妈呀，查询日记主人的精神状态。】
　　【没想到有一天我看字还能看出害怕来……】
　　【她的什么东西不见了？因为东西不见，所以觉得可怕吗？】
　　敖青雪看久了都觉得精神污染，小心翼翼地往后翻。
　　不知道是缺页还是怎么样，下一页的内容又恢复正常了。
　　只不过，距离上一则日记的时间直接跳了一个月。
　　2123/3/21
　　真受够了！又有人把我的球拍藏了起来，上次弄丢，已经被爸爸骂了一顿了。不就是因为我不在乎，所以觉得我好欺负吗？
　　真后悔，如果（此处字迹被用力划去），我就不会来这个破学校了。
　　……算了。。。我要像妈妈一样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把不满发泄在学校上，怨天尤人。这样才能成功。
　　再来惹我，我就不会忍了！
　　敖青雪分析道：“她显然遭到了校园暴力……主时间线里，学生间也有校园欺凌事件。这会是一个关键点吗？”
　　之前日记主人那么害怕自己的东西不见了，是不是也是因为霸凌者？
　　下一则日记只写了三行。
　　2123/3/30
　　过生日。但是没有什么好记录的。
　　我想了很久，觉得，其实我应该挺讨厌你的。（这一页有水的痕迹，疑似是眼泪）
　　我■你。（中间的字被涂成了黑色方块）
　　敖青雪：“日记主人的生日是3.30……可能也是个关键信息。啊，后面就没有了。”
　　这是一本日记的前半本，线索那里也写着“1”，显然还应该再去寻找后半本。
　　今日收获颇丰，可却暂时提炼不出有用的信息，敖青雪就想先下播缓一缓。
　　忽然，一条弹幕说：【啊啊啊雪雪你快看，尚导签约常青青了，而且今晚会播新人出道访谈！】
　　这个世界筑梦师的待遇可以直接对标明星，常青青网站内，#白骨怜云cp#的热搜后面紧跟着就是#尚导签约谈创作思路#，还未到时间就开始预热了。
　　敖青雪：“！！”
　　她喜欢的筑梦师终于出访谈了！
　　尚导对外一直神秘低调，这次也终于能看到她的样子、了解她的爱好了！


第24章 第四集
　　尚惊雁的低调在星际是很罕见的事情, 她仿佛还在守着一些老旧的做派，坚持作品为先，创作者后一步再和大家见面。
　　为此还有一些看不惯她的人暗搓搓说, 尚惊雁本人一定是那种肉眼可见的空洞症患者，长得又阴郁苍白又不讨喜, 否则不会拍出这种“有病”风格的作品。
　　敖青雪连忙退出游戏去浏览tag，还看到有寥寥评论说：【你们等着吧, 我说的肯定没错，她先前不敢露面肯定是这个原因！】
　　采访预热在直播间里一扩散，也炸起了很多观众。
　　“老妹你快看, 晚上要有那个新人筑梦师的采访了！”V066星, 正在看直播的江逾白喊道。
　　江欲燃两眼还顶着黑眼圈, 闻言连忙跑过来：“什么什么？”
　　兄妹二人这几天把尚惊雁的作品全看了一遍，第一次晚上看的时候吓得双双睡不着, 悲愤吐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风格的筑梦师？！太恐怖了, 以后坚决不看！
　　然而第二天还是忍不住真香了, 到现在，已经“堕落”为会在星网上拉人下水的安利粉。
　　“真不愧是我们看上的筑梦师, 我品味真好。”江欲燃读完热搜, 沾沾自喜。在她们两看过的作品里，尚惊雁的确是资历最新、名气最小的了。
　　时间也快了, 二人就守在了光脑面前等待。
　　……
　　八点，玫瑰之心。
　　“观众朋友们好，‘青青幼苗’系列专栏又和大家见面啦~我是主持人木秀，本次的采访将采用直播形式……”
　　城堡走廊里, 镜头已准备就绪，身穿浅绿连衣裙的女人对着镜头介绍道。她就是尚惊雁今后的编辑, 木秀。
　　木秀推了推眼镜，“今天要采访的对象是近期常青青最热门的新人尚惊雁女士，ID……”
　　星际时代已经能够治愈近视，她戴眼镜只是为了增添一点书卷气。
　　跟拍师能看到右下角的直播人气，心中暗暗惊叹。尚惊雁的人气可真不掺水，是她有史以来采访过的新人里最高的。
　　对常青青有所了解的人，目前都探知到了一个讯息：站方相当重视这位新人。
　　尚惊雁的签约据说是网站方主动邀请的，而不是筑梦师自己申请的。而她的责编是A组的编辑组长，而非安排给一个普通编辑。
　　弹幕唰唰飞过，木秀很懂得观众的心理，故意装作压低声音悄悄的样子，站在门边说：“尚导现在就在这间屋子里面，大家想现在就见一见她吗？”
　　【想！！】
　　【搞快点，别废话！】
　　【好激动啊，尚导终于要露面了！】
　　门被轻轻推开，玫瑰之心这边现在还是下午，光线明亮。
　　只见屋内有一个穿着休闲衬衫的年轻女人，她正坐在窗边，指间夹着一只燃了一半的薄荷烟，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涂了黑色的指甲油。
　　窗外是无穷无尽的玫瑰花海，阳光照在她波浪般的银色长发上，镀了一层金边。
　　似乎是听到动静，她转过头微微一愣，将烟掐灭笑道：“访谈已经开始了？”
　　【啊啊啊这就是尚导吗！！我第一眼就坠入爱河了，尚导我爱你！】
　　【妈呀，她真的好年轻，气场好强，我这心怎么不争气地跳了？？】
　　【等等，尚导银发绿眼，长得好像《邪神》里那个警官啊！难道？】
　　一些守着采访等看笑话的黑粉傻眼了，都说作品像本人，到尚惊雁这里怎么不通用了？？
　　弹幕全都和疯了一样在刷屏，少男少女们尖叫着发出粉红泡泡。
　　木秀忍不住想，如果尚惊雁此刻宣布她要转型做以自己为主角的恋爱游戏，肯定分分钟就会预约爆满。
　　“已经八点了，没有打扰尚导的灵感吧？”木秀和跟拍师一起进来，她坐到了尚惊雁的对面，即便先前见过面，但直面这位已由自己负责的筑梦师时还是忍不住和弹幕产生了同样的感慨。
　　她这样的筑梦师，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惊艳全宇宙。
　　“没打扰，刚刚只是在发呆而已。”尚惊雁起身主动给木秀倒了杯茶。
　　她提起茶壶时袖子挽上去一半，露出一点黑羊纹身，引得弹幕又是一阵画痴。
　　【尚导好A好美，有人知道那个纹身是什么吗？好像和她的头像是一样的。我先前就查过了，也没查出来“羊首人身”的肖像含义。】
　　【我单知道她资料刚成年，但看了才直观地感受到她和我之间是多么大的年龄差距……我的18岁：发愁大学专业学什么才能吃上饭；尚导的18岁：三部作品，被常青青签约。】
　　【万万没想到，拍出那么恐怖的东西的筑梦师本人看起来这么潇洒外向，她好酷啊，意外地和作品风格契合了。】
　　【我刚刚就想说，看窗外背景好眼熟，玫瑰之心？】
　　【原来尚导也会去玫瑰之心这种浪漫旅游胜地吗哈哈哈。】
　　【啊！！说到这个，你们肯定是没去过现在的玫瑰之心，已经不是一个完全的浪漫圣地了（捂脸）。】
　　“那就好！常青青筛选汇总了观众们点赞最多的问题，一共有十八条，它们将成为今天访谈的主体内容，尚导可要尽量都回答哦。”
　　木秀划拉着光屏，笑意盈盈地开始了提问。
　　“第一个问题，尚导未来考虑在作品中添加更多的爱情元素吗？……哈哈，这位观众还说，‘双病和白骨怜云是我这几个月最尖叫的CP’。”
　　尚惊雁忍不住笑了一下，不愧是这个世界的观众，上来第一条就是问爱情。
　　她这一笑，绿色的双眸波光粼粼，弹幕直接沦陷了。
　　“我的回答是：值得你尖叫的事情还有很多。”尚惊雁靠在椅背上，“爱情在我的观念里不算很重要的元素，我会根据剧情来决定它的比例。”
　　木秀“哇”了一声，弹幕一时间也惊讶。
　　尽管先前就能从尚惊雁的作品里看出来，但当她正面承认时，众人还是有被冲击的感觉。
　　这个回答在当前的主流里太特殊了！
　　一上来就这样石破天惊，木秀的心跳都有些加快了。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她有预感，如果将来尚惊雁真的成名，这段采访会成为永恒的经典。
　　“第二个问题可以和第三个合并，《邪神》真的是你的第一部作品吗？尚导的风格这么成熟，是如何形成的呢？” 
　　这可是个有点难答的问题了。对于这具身体来说，的的确确是出道之作，但对尚惊雁来说当然不是，她也不想抹消自己曾经真正的第一作品。
　　尚惊雁说：“其实并不是。”
　　不等木秀追问，她就补充道，“没有人是一蹴而就的，我在此之前还有很多很多的作品，但大家应该看不到了。”
　　语毕，尚惊雁眨了眨眼睛，笑得颇为神秘。
　　这是一句全是实话但同时也不暴露的回答。
　　【啊！这个可恶的女人，勾我却不给我结果！】
　　【果然嘛，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这么大了呜呜，尚导也是有先期积累的！】
　　【好想知道尚导在此之前有过什么样的脑洞啊，会在以后以更成熟的形式和我们见面的吧！会的吧！】
　　接下来问的几个问题都是和《邪神》具体情节有关的，尚惊雁作答后，弹幕直呼“又嗑到了”、“又给我捡到了”。
　　尚惊雁：“……”
　　所以说“男主会成为邪神永远的眷属、永远作为附属品和她一同降临”这种回答到底让弹幕嗑到了什么啊！
　　“……第十一个问题，是刚刚临时加进来的，我相信大家也已经好奇很久了。尚导，《邪神》里的那位警官是您扮演的吗？”
　　尚惊雁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对木秀道：“工作证借我用一下，好吗？”
　　“啊？好……！”木秀感觉到她的手摘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工作牌，莫名脸一红。
　　尚惊雁的神情变成警官出场时的冷漠，把证件往桌子上轻轻一推，看向摄像头道：“麻烦各位和我走一趟。”
　　下一刻，她仿佛自己也绷不住笑了，眼中坚冰散开，如春风化雪，双手一摊，“就是这样咯。”
　　【啊啊啊我和你走，我和你走！！】
　　【尚导！先带走我，前面的不要跟我抢！！】
　　【你太会了，真的不考虑拍一下恋爱剧吗尚导？（流泪猫猫头）】
　　【！！真的是本人，妈妈你念念不忘的演员找到了！】
　　【暗搓搓说一句，尚导以后请多客串，我还想再看你的美颜。】
　　【这么年轻，这么有筑梦天才，演技这么好，还长得这么好看，什么人生赢家QAQ】
　　木秀回过神，有点失笑，她居然被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筑梦师给撩到了！
　　“第十二个问题，《十八号楼》已经发布了一段时间，《胭脂梳》也快要播完了，当前尚导手头有正在忙的事情吗？”
　　这位观众本意是询问是否有新作，没想到尚惊雁回道：“有，在忙着备考。”
　　弹幕：？
　　【确实啊，马上我们星系的入会考试要到了，我也在准备呢。】
　　【什么，尚导刚出道第一年就要入会考吗，会不会太快了点？】
　　【好高的效率，尚导的脑子分我一半吧，怎么做到做了好几个作品还备考的啊啊！】
　　“第十三个问题，尚导的精神力等级是？”
　　“我好久没测了，不清楚。以后知道了会告诉大家。”
　　【好随便的回答……！】
　　【没关系，之后入会考肯定会公布的，尚导快去考试（狗头）。】
　　【尚导的精神力等级肯定很高，打底A起步吧，我要是有她这么挥洒自如，我也懒得让世俗的标准来判断我（狗头）。】
　　对于这点木秀也有点遗憾，精神力等级也是筑梦师一个很好的宣传噱头，但尚惊雁却说普通的家庭用仪器很可能测不了她的精神力，得提前预约医用专业版才行，所以才没有安排。
　　“第十四、十五、十六个问题合并提问，这也是尚导的一个梗呢，尚导在创作《邪神》期间真的很穷吗？还是说采用默认模型是单纯为了剧情考量？网传您在当时有欠债，是真的吗？”
　　弹幕飘过“哇啊”、“好敢”，常青青的访谈向来也以“真实”著称，不会刻意回避所有争议点。当然，这些问题都是尚惊雁提前看过大纲同意了的。
　　尚惊雁语气干脆：“是的。那时候的确很穷，还有一大笔债务。”
　　她先前就在星网看到过相关议论，估计是原主曾经的狐朋狗友散步出来的，与其放任，不如正面回应。
　　“我会报名主题活动也是为了还债，刚好第一名奖金和我欠下的钱差不多。”
　　尚惊雁并不是很喜欢卖惨，本来常青青的访谈提纲里面重点做了这一段，想让她讲讲自己丧母后摸爬滚打的经历，但被她拒绝了。
　　她选择当趣事讲出来，“年少无知啊，其实我都不记得我那些钱花去哪了，哈哈。”
　　这是真话，尚惊雁确实没找到原主记忆里拿崔姐的钱干什么了。
　　弹幕刚兴起羡慕嫉妒恨，就因为这个回答而心情复杂起来。
　　【原来还是励志剧本，天，更加觉得仰望了。】
　　【不过也相当狂了，“刚好第一名奖金和欠下的钱差不多”，说明尚导半途参赛就直接瞄准第一去的啊！】
　　【一直没听尚导提及家里人，感觉情况不太好，哎……】
　　“第十七个问题，本周六《胭脂梳》的最后一集就要播出了，尚导有什么想提醒观众们注意的吗？”
　　《胭脂梳》的剧集数只比《邪神》多一集，毕竟是短剧，现在的进度已经来到了“3/4”的位置，很快就要迎来大结局。
　　弹幕有没注意到的，惊呼怎么这么快。
　　“提醒嘛……”尚惊雁屈指抵了抵下巴，有些诡秘地笑了下，“大家看的时候可以思考一下这四个字：细思极恐。”
　　星际也有这个词，但并非热词。但尚惊雁相信很快，所有人都要体会到它的含义了。
　　木秀都下意识寒了一下，咳了声：“最后第十八个问题……尚导有什么寄语要对粉丝们说的吗？”
　　这是个套路问题，每个采访最后都会有。
　　谁知在这个问题上，尚惊雁突然露出了很正经的表情，看向镜头：
　　“大家应该也能看出我现在在玫瑰之心，提前预告一下，玫瑰之心即将推出新的游玩项目，其中有我和我的作品参与，请大家有空务必要来玩。”
　　木秀：“？”
　　她哭笑不得，这小孩还借采访打广告来了！
　　【哈哈哈雁师你好可爱啊！】
　　【游乐园项目？难怪尚导现在在玫瑰之心，可恶，期待起来了啊……】
　　【我会的我会的！】
　　……
　　江师兄妹都没想到采访的效果会有这么好，尚惊雁身上全无新人常见的怯场、羞涩，反而全程游刃有余，还很会接梗造梗。
　　她反客为主，成了那个控场节奏的人。
　　看到最后尚惊雁和镜头挥手告别，江欲燃意犹未尽：“啊，怎么就没了……”
　　她和哥哥对视一眼，江逾白默契地说：“和咱妈说一下，等那个项目弄好，我们就去玫瑰之心！”
　　*
　　这一边，尚惊雁结束采访，对面的木秀伸出手对她笑说：“尚导，初次合作很愉快。”
　　在镜头面前木秀风趣可爱，但结束后却变为了理智冷静的气质，眼镜一下子和她更为相称起来。
　　尚惊雁也觉得这样一个合作对象很舒心，二人告别，就在关上门的那一刹，她腕上的光脑就发出一条提示：
　　“账户到账：一万星币。”
　　尚惊雁：“？”
　　来源是个匿名账户，X71说：【雁雁对不起！我没有追踪到这个账户，对面的加密手段很高超。】
　　【……不，我想我知道是谁。】尚惊雁脑海内话音刚落，手中光脑就收到了一条匿名信息。
　　【你传达的理念很好，干得很不错。】
　　这口吻，一看就是那个“真物团”。
　　尚惊雁虽然是被夸奖，还被打了钱，但却觉得有点嫌烦了。
　　她本身就是一个很不喜欢被约束、被由上而下评价的人，真物团虽然暂时还没干什么事儿，但这种若有若无环绕在她身边的感觉让她不爽。
　　……不知道等自己做大之后，反过来威胁它可行么？
　　尚惊雁认真寻思。
　　*
　　尚惊雁的采访爆点有许多，尤其是最后一条提问。在接下来的一周，配合薛氏文旅的宣传，热度迅速发酵，所有关心旅游的人都知道了“玫瑰之心的新项目”。
　　“晚上好。”
　　周五晚，尚惊雁来到未完成的邪神城堡观看进度时遇到了薛绛，后者穿着短袖，休闲服搭在手臂上，头上戴了一个粉色的施工帽。
　　她是老板，其实没必要来一个未完工项目的施工现场，此举只是表示重视。
　　城堡外覆盖了一层光学屏幕，无法窥见底下的模样。
　　“尚导的采访真是恰到好处。”薛绛把安全帽分给尚惊雁，闲谈似的笑说。
　　鬼屋即将建成，宣传都已经预备好了。尚惊雁访谈一结束，薛绛见情况大好就顺势抛出。
　　“鬼屋”的宣传片也已经预先制作好了，此刻正挂在星系热搜上。
　　作为流放星系的文旅业龙头，薛氏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就会被关注，它选择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筑梦师合作，引得四座惊诧。
　　【IP线下开发？薛绛这么大方，给一个新人这么高的待遇！】
　　【其他筑梦师几年才能达到的成绩，尚惊雁第一部短剧就有了……】 
　　【我怎么没太看懂，意思是说要建尚惊雁作品的主题城吗？《邪神》那个哥特风城堡确实挺有意思的，如果建了我还蛮想去住一晚的。】
　　【说到哥特风这茬，我建筑系的老师也看到了新闻，特别好奇，说等开业要去看看呢。】
　　【她们主打的那个“鬼屋”概念才是重头戏，就是第一弹宣传片里还搞得很神秘，我看得心痒痒，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
　　【“沉浸式线下|体验”？是类似全息游戏吗？为什么重点放在线下呀。】
　　……
　　“是不是还有几天就开业了？”尚惊雁问。
　　薛绛点头，她看了看表，假装不经意说：“待会《胭脂梳》的收官集就要播出了吧，你要不要多拉点人一起看？正好城堡的包厢今晚没有场次。”
　　尚惊雁：“……？”
　　这会儿才九点，哪来的“待会”。她福至心灵，“薛总，该不会是你自己不敢一个人看吧？”
　　问她要不要多拉人，其实是自己想。
　　薛绛：“……”
　　她一本严肃，“怎么可能，这只是一种团建。”
　　尚惊雁点头：“明白了，大家一起害怕就不怕了。”
　　薛绛：“……”
　　在群里一问，还真有不少人呼应，大家全是想追更又不敢零点一个人看恐怖片的人。
　　等时间快到，尚惊雁坐在了包厢里，一时有些恍然。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回，在大屏幕上看自己的作品，仿佛回到了前世的电影院。
　　第四集的开头就是一段紧锣密鼓的打斗戏，高小云奔跑在荒野中，时不时回头，而顾郎在她后方，无数白骨从地面被他召唤而出，和追击而来的法器灵光相震。 
　　接着，倒叙插入，上集中朝廷已被惊动，皇帝派来的能人可不是先前神婆和骗子那种水平，两人被迫离开了高府。
　　迷雾笼罩，追击声骤停，高小云抬头，只见眼前就是当初的尼姑庵。
　　她气喘吁吁走进庵中，沉默片刻，摊开手露出一直紧握的梳子，语气有些微妙地说，“它其实并不完全听你的话，对吗？……顾郎。”
　　尚惊雁身旁，薛绛轻轻“啊”了声。
　　顾郎和“绕指柔肠”是两个个体，这一点很好分辨。一个是骨头，一个是头发，光是外表都不一样。
　　薛绛看得出二者是合作关系，但却不知这种合作到底有哪种程度。现在看来，就和她猜的一样，顾郎用梳子去帮高小云并非全部出自好心。
　　高小云紧跟着追问：“它被你留下了……它是不是会杀很多人？”
　　高府的那些人她都不在乎，但她想确认头发挑选杀死的对象究竟是什么标准。
　　“那又如何呢？”
　　顾郎缓缓转过身，“我能给你很好的生活，它杀很多无辜之人，又有什么所谓？”
　　高小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后又一愣，浑身有些紧绷。
　　她没能掩盖住她到底还是对这大妖起了戒备之心。
　　尚惊雁一边看，一边在刷新光脑的弹幕。
　　【有一说一，换作是我我也怕，主要是双方太不对等了，他的“举手之劳”，我没有办法分辨究竟是为我好还是别有所图。】
　　【呜呜，我的cp不会要be了吧，不要啊！】
　　【顾郎的人外感好重，和邪神一样，一点都不在乎人。】
　　【你们注意到没，刚刚顾郎和追兵相斗的时候其实很有余力啊，不过为什么他不亲自帮高小云干翻高家，而要用梳子呢？】
　　【是不是他不能杀人？】
　　【按照他的计划，让梳子妖杀完高府，自己和高小云私奔，很完美的结局。就是不知道女主会怎么选……】
　　顾郎一默，半晌却微微笑了起来，道：“阿云，你果然与我想的一样。”
　　他说，“那么，我会助你达成愿望。”
　　才能帮助高小云走出囚笼呢？
　　帮她嫁一个好人家吗？
　　那只是另一个囚笼。
　　杀死高家所有的人吗？
　　那高小云又该怎样养活自己，不被欺负。
　　所以应当让她拥有力量、拥有漫长等待的时间，等待可以自由选择的那一天，并且拥有选择的权利。
　　高小云看着他温和带笑的眼睛，茫然道：“什么？”
　　她不知顾郎的意思，却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显然，对于她来说刚刚的问题只是“商谈”，但顾郎却仿佛要做一个早就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夜雾旖旎，顾郎的衣衫竟如燃烧一样片片剥落成灰烬，他的青衣之下也有半数白骨，在左半边胸腔的肋骨之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心脏在跳动。
　　他在逐渐破碎、凋零，脸皮也在剥落了，那美人的皮囊损毁，露出裸露的眼球。
　　“顾郎？……你、你要做什么？顾郎！！”
　　高小云的语调慢慢变得惊恐，薛绛也睁大了眼睛——
　　顾郎竟然伸手取出了自己的心脏。
　　一个人血淋淋地捧着自己的心，这画面恐怖吗？
　　大概没有人会认为不可怕，弹幕一片尖叫声。
　　但是，假如他是要把自己的心送给你呢？
　　弹幕那些啊啊啊里有多少是惊、多少是怕、多少是震撼的失语，可就真不好说了。


第25章 骨妖
　　白骨是雪色, 心脏是血色，对比分明，高小云已然看得呆住了, 这场景太过极端、太过美丽，就像一朵花, 在濒死之际献上了一场最灿烂血腥的盛放。
　　那颗正在跳动的心也的确慢慢变成了一颗血红色的花骨朵，它快速地开放、结果, 最后凝聚成一枚黑色的丹丸。
　　薛绛说不出话了，她心头闪过一句话：这个演员，是真正要被尚惊雁捧红了。
　　尚惊雁注意到影院里时不时响起几声抽泣——看来星际人泪点确实很低。
　　“骨妖的寿数皆凝聚在心中, 阿云, 吃下它, 你就能得到长生。”
　　顾郎牵起高小云的手，将心脏放到她掌心, 高小云却像被灼烫了一样颤抖起来：“我不要！”
　　“我、我不再问你绕指柔肠的事了, 也不要你的心, 我们就像之前一样……”
　　她眼中已充盈泪水，结结巴巴地说着, 却被顾郎轻声打断。
　　“嘘, 阿云勿怕，听我说。”他道, “你收下我的心之后，我会去将绕指柔肠封印，届时你去捡回我的骨头和胭脂梳，将梳子放到干燥的高处、将我埋到地下。”
　　“别怕, 这不是真正的分别。你拥有了我的心之后，就能够长生了。待百年之后, 你再来到我墓前，用鲜血滴在我的骸骨中，再还给我一半的妖力，我就会醒来。”
　　顾郎的表情没有一点害怕，因为沉眠和长久的分离对于妖怪来说也并不意味着死亡。更何况，他为人的时候就早已死过一次。
　　高小云眼中的泪掉了下来，顾郎身上的火已燃到足踝，他整个人有崩塌的趋势。高小云连忙将他揽住，小心翼翼地半蹲下。
　　【啊啊啊还好，没有完全BE！】
　　【呜呜呜可我还是哭了，给尚导寄刀片啊。】
　　【尚导拍得太好了……又恐怖又浪漫，全世界只有她有这种风格！】
　　半晌，高小云接过了那颗丹丸，握住了顾郎的白骨手，说：“好。”
　　顾郎枕在她怀中，仅剩的一只完好眼睛微笑起来，他仿佛忽然有了谈天的兴致，散漫说：“你不是问我为何帮你吗？阿云，其实是你帮了我才对。”
　　“其实我并非书生，这书生的衣衫不过是一件戏服。”
　　他抬起衣袖，那青衣正在片片破碎成青蝶，“骨妖生前皆是拥有一副好皮相的美人，只是命途坎坷……我幼年就被卖到戏曲班子，扮过小生也扮过花旦，跟着走南闯北……只可惜容貌再盛，最后还是要化作白骨一堆。”
　　顾郎眼中浮现冷笑的神色，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愿多谈。
　　“而成妖之后，骨妖仍无法杀人，且还需渡过一道劫数后才能真正长生——必须要有人真心喜欢上骨妖的本相。”
　　“我从不抱此等希望。”他看向高小云，“……所以，阿云，这寿数本就是你给我的。”
　　高小云一愣。
　　【啊！我知道了，难怪这个角色尚导要女演员来反串……某种程度上来说，顾郎生前在那个时代和女性的地位是相似的，所以才会和高小云互相理解。】
　　【呜呜我看谁说这不是双向救赎双向奔赴！kswl！】
　　【其实，尚导拍的还真是一段爱情故事啊QAQ而且，比《邪神》里的更加曲折动人。】
　　“绕指柔肠，它帮过我，所以我也要帮它还一回。我和它一早其实就挑中了高家，这京城里曾经数一数二、但现在山河日下的勋贵，最是好下手。”
　　顾郎和高小云的最初相遇，其实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那只是一只妖怪在挑选猎物，碰巧撞到了猎物家中的女孩。
　　顾郎说了这么多，身形几乎已完全湮灭了，他用最后的声音说：“阿云，百年后再见了。”
　　高小云指节扣紧：“那假如……我没有去呢？”
　　正常人都会算这笔账，如果她不去唤醒顾郎，那么就会拥有全部的强盛妖力，以及完全的寿数，为何要分与他人？
　　顾郎悠然笑道：“那同样也是你的选择。”
　　他把全部的选择权都交给高小云。
　　语毕，他的外表彻底化作飞灰，只剩下一颗雪白的头骨在高小云怀中。虚空中升出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他朝高小云点了点头，便信步走出破庵。
　　顾郎设下的迷障消散了。
　　追兵闯入破庵，却不见大妖，只有高小云捧着一只骷髅坐在地上。
　　……
　　镜头转场，又是唢呐声起。
　　荒野破庵之中，高小云穿着鲜红色嫁衣，扶着一口棺材，看着它下葬。
　　她拥有了顾郎的妖力，那么先前的追兵也都不是问题了。高家、乃至当今整个朝廷的力量都不再能困住她。她自由了。
　　孩童的歌谣飘飘荡荡：“嫁给鸡，随鸡飞……嫁给狗，随狗走……嫁给白骨把碑守……”
　　【我靠，有点起鸡皮疙瘩了，突然意识到高小云这是真·嫁给白骨了啊。】
　　【……这么一说心情复杂了起来，不过，这是高小云自己做出的选择。】
　　【之前听到这个是觉得恐怖，现在听是觉得讽刺凄凉……】
　　画面再度暗下去，转入一段路人视角。
　　某座香火鼎盛的道观里，两个道人在闲谈天：
　　“你有没有看到？我昨晚守夜，好像见鬼了！”
　　“我也看到了！是个红衣的女鬼，嗐，好吓人！”
　　“最近真不太平，那高家满门死了，剩个女子和小儿，现在女子也失踪了……”
　　“可不是吗？哎……”
　　他们聊着聊着就放松下来，似乎觉得昨夜只是错觉。
　　可当视角移到高处，定格到了房梁上，却见那里静静躺着一把梳子——
　　随着道观里的吟诵声，它表面有金色锁链一样的虚影，一闪一烁，似被封印沉睡，又似在挣扎。
　　全剧终的字样浮现，弹幕和影院里却一下子炸开了。有观众原本还在掉眼泪，看到这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卧槽，道观的房梁上？！】
　　【救命，已知胭脂梳不能靠近水源，需要放在干燥的地方；再其次，宗教场所似乎对它有克制力，所以可以推断出，高小云把它放在了房梁上。】
　　【这不就是……女主一开始发现它的地方吗……道观和佛教尼姑庵也没差多少吧！！】
　　【它以后会不会再祸害下一家？？全剧就属它最神秘，连骨妖的来历都清楚了，它却连真身正脸都没露。】
　　【我觉得不如这样说：它祸害的上一家是谁？啊啊啊，我好像知道尚导为什么要说“细思极恐”了！】
　　【谢谢雁师，从此以后我去仿古建筑玩都要抬头看一眼房梁才敢进去了！！】
　　*
　　《胭脂梳》全剧完结，这个词条不出一小时就挂上了流放星系的热搜。
　　第四集里才是乌蕊真正的华彩部分，顾郎剖心的片段在一夜之间爆火社交网络，引得无数观众为之震撼。 
　　【我懂了，谁说尚导不是爱情片导演？这才是真正的剖开肺腑来相见，物理剖心啊！】
　　【本来在哭的，看到这条直接笑出鼻涕泡。】
　　【呜呜求同人大佬续写，我要看到她们百年之后再续前缘he！！】
　　无数剪刀手被激起灵感，把顾郎和阿云相识相知相爱相离的过程单独剪了出来，还神通广大地找到了乌蕊以前拍过的古装，剪出了当年二人初遇和日常的剧情。
　　甚至，众人还创建了一个词条：#跪求尚导拍《胭脂梳》第二部#。 
　　X71崇拜地说：【宿主，您真的好厉害啊！】
　　恐怖打响名头，爱情恐怖出圈，既符合这个世界的行情，又推行出了一股全新的潮流。
　　尚惊雁倒也并不全是为了市场考虑，她选择描绘这样一段美好到近乎虚幻的情感，主要是为了中和过分压抑的基调。
　　X71忸忸怩怩问：【雁雁，你打算拍第二部吗？】 
　　尚惊雁没把话说死，但还是道：【应该不会了。】
　　X71发了个失望哭哭的表情：【QAQ】
　　《胭脂梳》结尾的梳子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为原本圆满的结局蒙上了提心吊胆的阴影。
　　——恐怖电影里，很多时候这种诅咒物品都是不会处理掉的，哪怕已经结尾。
　　这样安排既能给观众一种“回味悠长”的恐怖韵味，也可以为后面拍第二部埋下伏笔。 
　　不过尚惊雁倒是没有拍第二部的想法，她只是为了吓人。 
　　她编辑着动态框，先前采访里还有一段涉及剧透所以剪掉了，现在可以播出来了。
　　片刻后，楼上和所有观众一样为《胭脂梳》彻夜难眠的薛绛刷出了视频。
　　“……我设想的最初版本剧情里，顾郎并非妖怪，他是个普通的骗子男人。高小云也不是现在这样柔中带刚的形象，而是更被动、更随波逐流。”
　　“女主角为情郎所骗，不得不孤身在破庵里过夜，被绕指柔肠盯上，一无所觉回到了家中。从此家宅不宁，身边人一一横死，只有她活了下来，然而也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从此旁人只听到一个穿着嫁衣女鬼的传说——原先的《胭脂梳》是这么一个故事。”
　　“没有剖心的情郎，没有自己鼓起勇气做出的选择，她会被胭脂梳同化，看似自由，但实质上从未走出囚笼。”
　　薛绛：“……”
　　她的合作方可真是个魔鬼刀子精。
　　视频里尚惊雁的声音还在继续。
　　“但在我真正写剧本的时候，她们挣脱束缚活了过来，”
　　“顾郎……他是一个恋爱脑，高小云也是（笑），但是两人之间的感情又不完全是爱情，高小云不自由，所以将情感寄托于鬼神一般来去自如的顾郎；顾郎不信人，所以在因高小云而活下来时受到了震动，又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因而愿意捧心报恩。”
　　【呜呜呜尚导我真的谢谢你没有按照最初版本来，那也太痛苦了QAQ】
　　【好压抑，更真实了，但我还是喜欢现在这个有奇幻色彩的。】
　　【好不可思议，我其实认为顾郎和阿云的感情怎样理解都可以，就算不是爱情也很好……我还是第一次产生这种念头……】
　　【原先那个也不错啊，有了现在这个版本安慰，我觉得我也可以承受，尚导要不再拍一个吧（狗头）。】
　　【创作的过程真奇妙，我最喜欢听筑梦师讲解思路了，所以尚导再多来点（狗头）。】
　　【来个if线嘛！】
　　又过几分钟，尚惊雁听到粉丝呼声，还真放出了当时制作的一个粗纲结局，用的都是建模人。
　　视频只有短短几分钟，夜色寂然，有一青衣书生进京赶考，借宿在荒野客栈。
　　他挑灯夜读，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朦胧中醒来，只见陋室不知何时变得金碧辉煌，自己身穿喜服，稀里糊涂地和一个新娘子结了婚。
　　可等洞房花烛，喝了合卺酒，他才发现新娘的盖头下是一具白骨！
　　书生吓醒，见自己还在破旧客栈里，知晓是梦，松了口气。
　　谁知一转头，就见到一个身穿血红喜服的女人贴面站着，她掀开自己的盖头，惨白面孔，乌黑眼珠，鲜艳的嘴唇一张一合幽幽问：“你是我的顾郎吗？”
　　【啊啊啊是谁干的，是谁要求放出原版的！吓死我了啊啊啊！】
　　【短小精悍无厘头，但更像那种真实流传的传说了（抱紧我自己）。】
　　【这个新娘是唐春桃的建模，所以她就是独自活下来的高小云了……果然就像尚导说的那样，原先这个结局，她根本没有走出来，而是永远被困在过去的回忆里了。】
　　《胭脂梳》的热度越来越高，而到了第二天时，论坛里有个帖子火了。
　　帖子的标题名为：【细思极恐！《胭脂梳》里的“绕指柔肠”究竟是什么？】
　　【大家好，我是楼主，昨晚我一夜没睡，就考据这去了。我看到有很多人说，《胭脂梳》有点故弄玄虚，全剧最厉害的boss妖怪都没给出个来历，肯定是尚惊雁编不下去了。】
　　【事实果真如此吗？呵呵，我只能说太天真了。结合尚导访谈里说的“细思极恐”，我总结出了思路。】
　　【我们先列出剧中对它已有的描述：首先说出它名字的人是神婆，且神婆还说它是“溺水而亡的女子冤魂所化”。我认为这不是假的，只是还有一半没说——那些冤魂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一定要突出是“女子”呢？明明古代男人也是长头发。】
　　【大家看这一幕，高老爷被杀死的一幕，这头发缠绕的形状与其说是茧，不如说是笼子。更准确地说，是“猪笼”，我放一个文物图片对比。[图片][图片]】
　　【而“浸猪笼”这种刑罚，相信大家也都在历史课本上学过……它是落后封建的代表，但我还从未这样如此清晰地认识它。】
　　【那么这样一来，事实一下子清晰明了了。绕指柔肠的原型就是被惩罚处死的女子！这个剧情里，神婆的举动有些古怪，她在高小云否认后反而顺着维护了一下她，是不是因为起了怜惜之心？】
　　【请大家思考，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高小云倒霉遇上了绕指柔肠，而是本来命运就和绕指柔肠相似？如果没有它，你们想想她会怎么样？——不愿结阴亲，和情郎私奔逃跑。而私奔在古代高门，极可能就会被施加这种刑罚。连那个假道士都张口就要女主死呢！神婆正是看破了这一点，才出言维护。】
　　【神婆还说绕指柔肠会无差别杀人，其实我不觉得那是“无差别报复”，古华的文化相对比较讲究“有怨报怨”，绕指柔肠杀了高家人，但仔细想想也都有一定的原因。】
　　……
　　楼主这一贴有理有据，合上了所有暗线。她还得到了尚惊雁早起后的点赞，更证实推测为真。
　　【草，听完楼主的解说，我觉得《胭脂梳》的背景里面人比鬼更可怕……鬼只是让我生理受惊，人心却是不知道能扭曲成什么样。】
　　【我看完更睡不着了，楼主赔我精神损失费啊！】
　　【越想越合理，细节也都对上了，楼主牛逼。】
　　【啊啊啊本来以为表面就已经够恐怖了，没想到还能更上一层楼！】
　　【楼主要不再分析一下白骨怜云吧，我想知道我的cp有多真，哈哈哈。】
　　【我想知道百年后高小云会不会选唤醒顾郎QAQ】
　　【（狗头）这么看来尚导的初版思路其实也能HE：绕指柔肠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之中爱上了高小兰，决定变成人和她永远在一起， Happy ending。】
　　【《和邪神结婚之后2.0：和妖怪共生之后》是吧。】
　　【哈哈哈笑死我了！】
　　【还是个先婚后爱故事，我真的服了。不要什么都往恋爱脑上凑啊！】
　　被一歪楼，后面连着许多层都在嘻嘻哈哈，调侃着恋爱脑。
　　但其实这是一个很令人惊讶的氛围，因为在星际，恋爱才是正确的，如果有观众胆敢说“不要恋爱线”，一定会被群起围攻。
　　哪能像尚惊雁的评论区一样随意发言？
　　考据贴炸起了更多大佬，致力于挖出《胭脂梳》里所有“细思极恐”的点。
　　*
　　五天后。
　　“这就是养成逐梦师的快乐吗？”江欲燃下了星轨列车还在念念不忘刷新粉丝群，“我们尚导真的一飞冲天了，这些天好多新人加群呢。”
　　她这五天都在沉迷分析贴，创建了个粉丝群，把那位分析大佬的楼主给加了进来，人生第一回感受到了挖掘恋爱线之外的乐趣。
　　江逾白同样，兄妹二人还共享一个账号，成为了粉丝站粉丝群的管理员之一。
　　两人都没想到，自己这样只追潮流的观众会有一天如此真情实感地喜爱一名筑梦师。
　　“玫瑰之心真的大变样了。”江逾白以手作凉亭状观望。
　　此刻，二人已来到了玫瑰之心，等待“鬼屋”开业。作为看过好几遍《邪神》的新晋粉丝，他很容易就看出玫瑰花海里的小建筑风格变了，下车入口处还有一座做旧的圣母像，一看就是买了青色雪版权后布置出来的。
　　和她们同一批的旅客，有不少都是冲着鬼屋来的，虽然未必知道尚惊雁，但一定对薛氏文旅的宣传满怀期待。
　　江欲燃自来熟，和身侧游人聊着聊着就安利起了《胭脂梳》。正到兴处，却忽听不远处一道声音：“观众们，这就是放逐星系最大的……”
　　……
　　“……这就是放逐星系最大的旅游星球，可算到了，累死我了！”
　　一个青年男人举着光脑说道，引来数道异样的视线。
　　虽然埃尔法星系的人们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家乡被称为“流放星系”，但“放逐星系”却还是个明显的歧视性称呼，一般只有主星系人才会这么叫。
　　赖元嘉，就是一名主星系的旅游主播。
　　星际的旅游业太发达了，旅游主播之间竞争也很激烈，这年头不掌握个荒野求生技能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旅游主播。
　　但赖元嘉出名却并不是因为技术流，而是因为他掌握了一批受众的心理——主星系某些观众的猎奇和歧视心理。
　　在这些受众眼中，世界上除了主星系之外都是蛮荒之地，上面的居民都是一群土包子。尽管他们可以随时在星网上找到当地的账号看到当地人们的真实生活，但他们却宁可相信那些都是假的。
　　赖元嘉的旅游直播就是专门去偏远的星系和星球，打着“真实”、“不掺假”的旗号，挑当地有瑕疵的地方拍摄，并辅以夸张的言语，满足受众的高贵心里。
　　这让他在旅游主播界的名声可以用“臭名昭著”来形容，但骂他的人越多，支持他的人就越坚定，觉得自己才掌握了宇宙的真理。
　　只可惜他鸡贼得很，从来不主动发表歧视性言论，就算说了一些词也可以用“我不懂”糊弄过去。加上跨星系执法困难，就这么一直火到了现在。
　　“……真是的，这儿的购票网页都老旧死了，我弄了半天才弄明白。朋友们，如果你们下次要来，一定一定要提前预留好时间……”
　　来流放星系之前，赖元嘉做了好一通渲染，给观众们科普这里有多恐怖、多野蛮，活活把自己乘个飞船的经历夸大成了宇宙大冒险。
　　弹幕也很给面子：
　　【好土好无聊啊，玫瑰星球，我们早八百年就不玩这个东西了。】
　　【我认出这种玫瑰了，比咱们这的基因编号落后一个版本呢，现在我们这儿这种玫瑰都没人会买，流放星系却种了一大片，笑死！】
　　【放逐星系真的有罪犯吗？放逐佬居然也会稀罕玫瑰花啊。】
　　往往在直播偏远星系最时新的文旅项目时，这些观众们都会说“老土”、“无聊”。
　　大部分情况下事实也的确如此，主星系是人才最汇集之地，最时髦的玩意儿永远在主星系，而技术传播的速度永远比不上更新的速度。
　　赖元嘉顺着人潮走到一处阳光花房，这里是售票处，机器人和前台雇员正在工作。
　　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赖元嘉故意把一个纸团丢到了柜台一角，引来前台的怒目而视。
　　而他则把镜头对准前台的表情，果不其然，弹幕飘过：
　　【好没礼貌，怎么对客人这么凶？】
　　【听说流放星系有□□还有星盗，我们主星系的人去，晚上会不会被抢劫啊，害怕。】
　　【对呀，我们在他们眼里很有钱，都是肥羊，主播一定要小心啊！】
　　等待时，机器人上了饮料，赖元嘉端起玫瑰气泡酒喝了一大口。
　　味道不错，但他是不会这么说的，而是咂咂嘴：“有股苦味，还不如我家楼下小卖部里卖的。”
　　他说的“家”，当然是主星系的家。
　　赖元嘉端走了酒杯，一边喝一边上了个导游车，点评着沿途窗外的景象。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完全不新奇，赖元嘉已经有点后悔了，觉得这趟旅途恐怕没什么爆点素材。
　　“这位游客，请不要喧哗，打扰其他游客的正常体验。”
　　导游得用尽全力才能维持住自己的礼貌，她微笑着劝告完赖元嘉，继续介绍，“这趟A路线我们会去往玫瑰之心的全新景点，‘邪神城堡’，它的来历……”
　　【城堡？还是最近几个月新建的？没事干嘛要建城堡，显得自己很土豪吗。】
　　【我没听错吧，导游说“哥特风”，好尴尬啊，这种风格明明已经失传了。】
　　【尚惊雁是个什么筑梦师，还说她的作品火了，我都没搜到百科，恐怕是她们流放星系限定的火吧。】
　　赖元嘉听着听着，自觉找到了素材，兴奋道：“大家信不信，那城堡肯定很粗制滥造！还敢说是复原风格，等着我投诉。快到了，你们看……”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堵在了嗓子眼。
　　旅游车转过一道弯口，一道断崖和其上的城堡就这样突然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被光脑清晰地展示出来。
　　它的整体是黑色系，几十个尖尖的屋顶直刺天空，半数墙面爬着暗绿色的植被，宛如一位孤高的君王自上而下俯视众人。
　　城堡前方临着一片湖水，天光倒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镜像，但湖水中的倒影被林木景观挡住了一部分，导致真实和倒影合起来恰好是一个带着荆棘王冠的骷髅头。
　　那种美是阴森的、尖锐慑人的，也是直观的、具有冲击性的——任何懂得一定美学的人，在看到它的第一眼都会被牢牢抓住眼球。


第26章 鬼屋
　　弹幕短暂地失语了一会儿, 才重新密集起来。
　　【……居然有点东西。】
　　【确实符合教科书上的哥特描述，呃，但他们怎么知道实物就是这样的, 肯定是瞎编的吧。】
　　【还挺好看的……就是这风格怎么阴气森森的？呵呵，不愧是流放星系。】
　　赖元嘉咬了咬牙, 有种脸上火辣辣的错觉。
　　断崖附近似乎使用了投影模拟技术，进入方圆一百米的范围后, 天幕似乎都暗淡了下来，乌云滚滚，还有雷电劈下。
　　下了观光车时, 城堡带来的压迫感就更强了。
　　星际世界的文明流失得厉害, 这种贫乏是全方位的, 其中就包括建筑行业。
　　尚惊雁复原的哥特风城堡，对于星际观众来说是真正的见所未见。
　　导游察觉到了他的尴尬, 语气更欢快了：“待会儿我们要游玩的项目名为‘鬼屋’, 是尚导和薛氏文旅合作首创, 目前全宇宙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赖元嘉的弹幕瞬间不服气起来。
　　【？好大的口气。】
　　【不是随便弄个什么项目就可以说自己有开创性的, 我承认古堡好看, 但也就这样了。】
　　【呵呵，主播进去看看, 要是他们能整出什么新鲜玩意儿来，我直播把光脑吃下去！】
　　赖元嘉阴着一张脸，到了售票处。
　　购票之前竟然还要签许多协议，限定年龄已成年, 且必须确认无心脏病史等，避免受刺激后出危险。
　　“真会搞噱头……”
　　赖元嘉嘀咕着, 不情不愿地付了钱。
　　导游说：“前十位通过鬼屋挑战的游客可以免单，而且可以获得尚导的现场亲笔签名一份哦。”
　　江欲燃就在不远处，闻言一下子两眼放光：“尚导也在这里吗！哥，我们一定得拿到前十！”
　　游客群中发出了议论声，情绪明显高涨起来。
　　……
　　城堡二楼。
　　尚惊雁在窗边观察着一楼的游客人群，听到脚步声道：“你们来了？”
　　来人是裴意和游尧，尚惊雁邀请他们来做第一批鬼屋游客。
　　裴意胸口还挎了个小包，挂在正心口，尚惊雁多看了两眼，只见拉链被从里面缓缓拉开，里面探出了两个白色的兔耳朵。
　　“它总是想出来，我就让它待在这里了。”裴意轻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游尧则左顾右盼：“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城堡里的鬼怪是不是真的和《邪神》一模一样啊？”
　　尚惊雁：“不一样，底下游客也可以先看到这次鬼屋故事的简介，随着探索也可以得知全部设定。”
　　来的客人里肯定有很多是已经看过《邪神》的，如果只是完全照搬电影，惊奇程度肯定会大打折扣。
　　事实上，尚惊雁为鬼屋重新编撰了一个简单的剧本。
　　故事发生的时间在电影时间线之后，邪神和她的爱人回到了海底，可她们曾经度蜜月的城堡仍旧笼罩着异象。
　　一个被研究所开除了的科学怪人买下了城堡，在这里开展地下实验。而对外，科学怪人则黑心地把城堡伪装成了旅馆，筛选诱骗无知的客人们。
　　游客们“本色出演”，成为被科学怪人暗中盯上的猎物。
　　鬼屋想要营造出理想中的氛围，一般都会对每次的游玩人数进行限制，尚惊雁也不例外。
　　城堡这么大，不止一条路线，每条路线每次最多只能放五人一队。
　　不过尚惊雁并不打算禁止直播，她认为直播能起到的宣传效果可以抵消“剧透”的负面效果。
　　游尧听完，起了兴趣：“尚导，别就我俩进去啊，你也一起呗。”
　　“你确定吗？我玩鬼屋很无趣的。”尚惊雁耸耸肩。
　　她胆子奇大，很少有鬼屋能真正把她吓到。更何况，这间鬼屋还是她自己亲手设计的，对她来说毫无惊喜感。
　　裴意笑着说：“那正好我胆小，跟尚导一块儿就不会害怕了。”
　　他托着下巴，突发奇想提了个建议，“要不……我们混进游客队伍里？”
　　尚惊雁想了一会儿，眼睛亮了：“这主意不错。”
　　游尧：“……”
　　不知为何脊背一寒，想为和她同队的游客点蜡。
　　裴意：“可是保不准有游客认识你，怎么办？”
　　“这不用担心，我经验很足的。”尚惊雁说干就干，进了员工更衣室，片刻后再出来，已然大变样。
　　她把自己的头发盘了起来，戴上一只粉色的太阳帽，身上的衣服也换成公主风，粉色太阳镜遮住半张脸，下巴上勒着口罩。
　　整个气质完全变了样，连走路的姿态都改变了，从原来的潇洒变成了矜傲。
　　裴意第一眼甚至都没有认出来，抱着怀里的兔子，一人一兔一起傻眼了。
　　尚惊雁太习惯旁人惊讶的眼神了，抬了抬下巴笑道：“很惊人吧？其实很正常。如果我自己对演技一窍不通，怎么能更好地指导演员？”
　　*
　　赖元嘉被分配到的路线的入口在城堡的地下一层，终点在顶楼。
　　导游建议他四人组队，他觉得影响直播，不耐烦地拒绝了。
　　“吱呀——”
　　沉重的木门吱呀合上了，赖元嘉定睛细看，只见眼前是一座地宫。
　　他正站在暗色石砖砌成的长长通道上，两侧燃着火把，光线微弱。这里在原先似乎是城堡的地下监牢，两边都是铁栅栏的牢房。
　　光线昏暗，只依稀能看到牢房里脏兮兮的床被，几乎看不出原来白色的底色，有好几间里都有还套着铁链的骸骨。
　　弹幕刚刚已经和赖元嘉一起被科普了鬼屋的概念，此刻进入看到眼前场景，暂且挑不出什么刺来了。
　　这东西，他们还真没见过啊！而且，看起来的确有玩头是怎么回事？
　　因为年久失修，赖元嘉脚下石砖松动开裂，缝隙里还有深红色和咖啡色的污渍。
　　滴答，滴答，四周始终回响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液体滴落声。
　　现实始终有全息游戏所不能取代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虚构剧本和真实的界限仿佛更进一步被模糊了。
　　“有什么好怕的？能让我眼睛睁大一毫米都算你们厉害了……”
　　赖元嘉不再挑剔概念，转而攻击流放星系的人夸大其词。
　　过道越来越窄，几乎要侧身才能通过。地面和墙壁的材质都改变了，变成了像医院里一样的金属，但生锈破损，在暗绿色灯光的照耀下无比诡异。
　　赖元嘉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
　　在牢房里还关着人的时候，两边对面牢房里面的人从栅栏缝隙里伸出手来，能够摸到彼此的手臂。
　　他因自己的想象而发毛起来，强作镇定。
　　【嘶，真的可怕起来了。】
　　【这就是鬼屋吗？真的是流放星系首创？我还是有点不可思议……】
　　【尽头是什么啊，我都不敢看了！】
　　前方牢房里开始传来动静，还有很多的呼吸声。
　　赖元嘉等人都没有经历过尚惊雁恐怖片的洗礼，对各种恐怖套路一无所知。他身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脚步像被胶水黏住，完全是为了维持面子才在继续走。
　　忽然，他脚步一顿。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摸他的背。
　　而且渐渐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主，主播，你回头看一眼。】
　　【啊啊啊主播，那是什么东西？？！】
　　【我的天，什么阴间NPC啊！！】
　　赖元嘉咽了咽口水，一寸寸回过头。
　　只见一个长发披散、身穿蓝白色病号服的人正抓着他的衣服！
　　“救我啊……救我……”
　　这人的外表已经分不出性别，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长发遮盖下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嘴里的牙齿已经全部脱落了，皮肤塌陷下去，简直分不出是人是鬼。
　　赖元嘉背后的汗毛都炸开来了，大喊一声：“什么鬼东西？！”
　　他猛的把自己的衣角给扯出来，抬步就往前跑。
　　越来越多的手从栅栏里面伸出来，全部穿着病号服，皮肤溃烂，有的手上指甲还被剥落了。
　　“救我啊……”
　　“救命，救命。”
　　“救我！……”
　　“不要走，不要走……”
　　“救救我！！”
　　NPC们的呼救声如山如浪，一层叠着一层，其中的怨恨和祈求几乎能满溢出来。
　　【疯了，真的疯了，什么样的筑梦师会费心尽力在线下打造这种景点啊！！】
　　【我也要喊救命了啊啊啊！】
　　【我都快分不清了，刚才差点以为这是真的！！】
　　“卧槽啊，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赖元嘉心态都崩了，尽管理智上知道它们应该都是特效妆，但还是觉得自己身上都被沾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越往前跑，设施越先进，铁栅栏牢房变成了一面是半透明玻璃的病房，可地面上的血迹也越来越新鲜。
　　玻璃上有无数只手在拍打着，只能朦胧看到里面的身影。
　　有病人在求救，有病人在惨叫，还有病人发疯一般用头撞着玻璃，朦朦胧胧的血迹蜿蜒地淌下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
　　【啊啊啊简直是精神污染！】
　　【我要是走在这里都觉得我得疯了！】
　　赖元嘉什么面子都维持不住了，发疯似地奔到尽头。尽头处是台阶，他连滚带爬逃出了地宫，心脏还犹自在震动。
　　他勉强判断出，自己正身处在城堡一层的前方，也就是靠着湖水的位置，刚刚的水滴声也有了解释。
　　眼前还是一条长廊，似乎从进入开始，鬼屋就在运用狭窄的地形给人压迫感。
　　他咬了咬牙走上去，走到一半，长廊却变成了透明玻璃制作的，下面是幽暗的水面，似乎有荧光生物在里面沉浮。
　　【我好怕这种看不清的水啊！】
　　【我不敢看了，但是又想接着看，靠，这鬼屋有毒吧！】
　　【主播要不在这里出去吧，我去，我刚刚连接流放星系的星网搜了一下，那个叫尚惊雁筑梦师是真有本事！】
　　“我才不会走！”赖元嘉见弹幕居然有点倒戈了，更觉恼羞成怒。
　　他腿软地扶着墙走，忽然，水面下伸出了黑色的触手，猛烈的拍打着玻璃！
　　“嗷啊啊！！”
　　赖元嘉神经本就已经崩到了极限，被这一吓直接大叫出声。
　　隔着玻璃，只见到水面波动起来，仿佛底下有一只巨大的凶兽，正在不安躁动，想要突破囚笼。
　　黑色触手上布满荧光的斑斓花纹，能让人类联想到剧毒、深海等关键词。
　　哐、哐、哐！！
　　带着吸盘的触手越敲越用力，玻璃开始发出细微的咔擦声，绽开雪花一般的龟裂纹。
　　赖元嘉吓得差点跪下了，大脑已经无法分辨那些裂纹只是光屏特效，鬼哭狼嚎着扒住墙幕。
　　只是他没有想到，下一刻，掌心突然出现了湿滑的触感！
　　“啊啊啊！！——”
　　赖元嘉发出了更大分贝的尖叫声，如同要刺破耳膜。
　　哐当一声巨响，墙壁原本是铁丝网的形态，可现在上面却出现了裂口，触手突破阻碍，一把卷住了他的手腕。
　　【啊啊啊救命，我光是看直播都要吓死了！！】
　　【我x！！流放星系这个项目真新奇，我承认，我承认！】
　　【啊啊啊啊啊啊！主播我不陪你了，我走了！】
　　赖元嘉再也忍不住，一边大叫一边连滚带爬地沿着长廊夺命狂奔，而在他脚下，每一步都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触手们发了狂，沿途在他脚下追击。
　　他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看到一扇半开的房门就心下大喜，冲进去死死把门一把关上。
　　这扇门里黑暗、寂静，有一股霉味，可赖元嘉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赖元嘉刚想松一口气，一转头却听到了刺耳的刮擦声——
　　城堡外的特效闪电猛然雪亮，照清楚了房间内的场景。
　　一个戴着防毒面罩、面罩底下延伸蠕动出无数触角的白大褂男人和他来了个贴面礼，手中还提着道具电钻。
　　赖元嘉一口气没提上来，真切地化作眼泪飙了出来：“啊啊啊！！”
　　*
　　江氏兄妹没有那么托大，在入口处就选择了组队。
　　她们组到的是三个路人，两男一女，看气场应该没有情侣，只是朋友。
　　那位女生尤其吸睛，穿着公主风短裙，嘴里叼了根棒棒糖，个子极高，目测有一米七五。
　　“那个女生好可爱，又A又甜。”江欲燃悄悄对江逾白说。
　　江逾白知道妹妹有社交牛逼症四处交友的毛病，只是吐槽说：“别待会儿我们两个的样子把人吓到就好。”
　　这队的起点是在城堡侧门，一进去就是城堡的大厅。
　　江氏兄妹也在群里开了直播，专给群友repo。
　　和电影里不同的是，大厅里摆放着很多杂物，高高低低地遮挡视线，强制性地把游客的前进路线变成了蛇形。
　　江逾白走着走着就不自觉弓起背，抓着妹妹的衣角。
　　他发觉随机匹配到的三个路人胆子好像都很大，公主裙女生走在最前面，闲庭信步得就像走在自家花园。
　　大厅里的杂物看起来也很吓人，有个花瓶的口里插着的不是花，而是洋娃娃的头。
　　忽而，在绕过一扇来自东方的屏风时，她们听到了动静。
　　“咯咯咯……”
　　一串笑声，在城堡里空寂回荡。
　　“卧槽！”江逾白脱口一句国骂，吓得快哭了，江欲燃也不敢动了。
　　“啦，啦，啦……嘻嘻嘻……”
　　这声音忽远忽近，在唱着歌，间或伴随着孩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一，二，三……”
　　江欲燃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头皮一点点炸起：这个女童音是在数她们的人数！
　　【不愧是雁师啊啊啊！】
　　【可恶，好可怕，但是好想去啊！这不比云霄飞车刺激多了？】
　　【这个声音短剧里也出现过，在城堡又被回收再利用了，可怕翻倍呜呜呜。】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江欲燃捂住耳朵，心跳得飞快，拉着哥哥就跑。
　　偏偏这时候，公主裙女生还对她的两个朋友悠然说道：“哎呀，你们看，头没有了。”
　　江欲燃没忍住好奇心，回头一瞧，果然那个花瓶里的洋娃娃头不见了！
　　江逾白腿都软了：“……”
　　你是工作人员派来吓我们的吧！
　　那个金发男生也狠狠打了个哆嗦：“我真的谢谢，你不告诉我我都没注意！”
　　一行人就在诡异的歌声笑声里飞速前进，好不容易出了大厅，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条T字型走廊。
　　一左一右，两个方向可选。
　　江逾白选择恐惧都要犯了，弹幕突然说：【你们快看，墙角有字！】
　　江欲燃低下头仔细去看，只见血红色的液体写出癫狂的六个字：
　　“不要留下、快跑！！、——”
　　字体和标点符号都向右下倾斜，最后一个跑字几乎看不清了，顿号脱出长长的一条，就好像这个人本来还是站着写的，但是被什么东西拖走，只能挣扎着留下这个讯息。
　　江欲燃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果断说：“那我们选左边！”
　　公主裙特别愉快地点头：“好啊好啊。”
　　【以尚导的个性，我觉得哪边都会很吓人。准备好面对疾风吧（狗头）。】
　　【尚导：来都来了，当然要全方位关怀，体验个够本。】
　　【那个女生真的胆子好大，她的两个小伙伴都脸色发白了，她还没事人一样，好羡慕！】
　　果不其然，没走几步，前方就出现了“惊喜”。一个身穿蓝白病号服，脑袋是缠绕的章鱼触须的人歪歪扭扭走了过来，见人就扑！
　　场面登时一团混乱，江欲燃：“妈妈呀！！老哥救我！”
　　她被惊得原地起跳，张着手臂就去找江逾白，以为自己抱住了哥哥，但事实上却是一把抱住了章鱼人。
　　江逾白：“？”
　　章鱼人NPC：“？”
　　江欲燃：“……？”
　　她感觉触感不对，睁眼，正对上了章鱼人头套上的口器，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逾白拽住妹妹惨叫道：“还愣着干嘛，快跑啊！！”
　　NPC也是第一次做鬼，业务不熟练，这会儿才恍然大悟，重新张牙舞爪地追上去。
　　【哈哈哈笑死我了，NPC：好突然，工作中被非礼了。】
　　【为什么又吓人又好笑啊啊啊哈哈哈！！】
　　【你们有没有看那个叫赖元嘉的垃圾主播，笑死了他被吓得屁滚尿流，好解气。那边是恐怖片，这边是搞笑剧。】
　　暗中观察的尚惊雁：“……”
　　怎么还能把鬼屋玩成喜剧片啊！
　　她哭笑不得，由于星际从来没有过鬼屋NPC这个行业，薛绛来不及培训员工，已经尽可能地采用机器人了。
　　但像这种需要灵活变换和上演追逐戏码的NPC，还是尽量要用真人。
　　江氏兄妹怕归怕，但进度不慢，尚惊雁瞅着两人一点点推进，准备抄近路了——她得提前到终点，准备好给游客签名。
　　“我先走了，你们让她们别怕。”她说。
　　裴意和游尧：“……”
　　鬼屋走着走着少了个人，怎么能不怕啊！
　　尚惊雁面不改色地独自穿梭在走廊里，鬼屋对她来说是真没太大吸引力，90%靠氛围营造，而如果已知剧本，惊吓点几乎就只剩下各种jump scare了。
　　她摸出光脑，给上次的匿名账号发过去一条消息：【我做得好吗？】
　　做导演的，就是得擅长顺着杆子往上爬和打秋风敲竹杠。
　　真物团的理念是“回归真实”，从这个角度来说，尚惊雁的鬼屋企划把那么多游客都从全息游戏拉到了线下玩，可谓是好得不能再好。
　　这钱不坑白不坑，尚惊雁就差把“给我奖金”写在脸上了。
　　对面沉默了一下，打来了钱。
　　“您的账户到账：十万星币。”
　　尚惊雁其实也是在试探真物团的底线，对方到底能够给她多大的赞许和优待。
　　收到了钱，尚惊雁也不介意说点好话：【多谢多谢，我会继续进行下一个阶段的项目开发的。】
　　【好。】对面很是寡言，只回了一个字，然后就说，【我们终将找回飞翔。】
　　尚惊雁扬了扬眉，也慢慢地回复了过去：【我们终将找回飞翔。】
　　她收起光脑，边走边拆自己的盘发，长长的白发打散披落了下来，结果光线太暗没看清，一不小心被发卡卡住了，一部分挡在了眼前。
　　尚惊雁只好就着这个姿势慢慢走，和自己的头发搏斗，前方就是拐角，绿色的灯一闪一闪，仿佛随时会窜出一个怪物，然后——
　　“啊！！卧槽，有鬼啊！”
　　只听平地爆发一声尖叫，但不是尚惊雁叫的，而是一个……NPC。
　　好巧不巧，又是刚刚的章鱼人。
　　尚惊雁：“……”
　　她想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披头散发，动作诡异，恍悟：好像是有点像鬼。
　　章鱼人NPC被吓得直接贴到了墙上，就见尚惊雁做了个举手的姿势：“别怕，我是人。”
　　她为表和平，主动慢吞吞避开绕了过去。
　　等她走远，章鱼人NPC摸出光脑狂呼总控台：“吓死人了，B01区什么时候新加了一个NPC，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总控台迷惑：“你说啥，咱没加啊？”
　　章鱼人NPC：“……”
　　卧槽啊，那她刚刚遇到的是啥？！
　　*
　　此时的星网上。
　　第一批进入的游客有不少都开了直播，奈何大部分进入之后没几分钟就会被吓得镜头乱换，背景音充满无意义的尖叫，什么都拍不清楚，导致网友们越看越好奇，越心痒痒。
　　而只有赖元嘉，因为是专业主播，光脑自带稳定器，把他的样子录了个清清楚楚。
　　因为前后反差太大，让流放星系的人们出了口恶气，一时间#赖元嘉打脸#的话题都被顶上了平台热门。
　　【哈哈哈，这回踢到铁板了吧？我看他的眼高于顶的样子就不爽，不过是出生在主星系罢了，搞得自己是封建贵族一样。】
　　【那个叫“鬼屋”的游乐项目是哪个设计师设计的呀？看起来好刺激，好特别！】
　　【不是设计师，而是筑梦师。它是一个流放星系筑梦师作品IP开发的主题乐园里的项目之一。 IP的名字叫《和邪神结婚之后》。】
　　【谁说偏远星系不能出新概念？我们尚导的作品就是全宇宙独一无二的！】
　　许多先前被他恶心过的偏远星系网友都慕名前来围观了，评论区变成欢乐的海洋，流放星系的人们也顺势安利起来。
　　【我们尚导的片子很好看的！入坑指南：[链接]】
　　【好想玩到啊！我还没去过流放星系呢，原来那里的游乐设施这么酷的吗？】
　　【以前也不是这样，是雁师找到了薛家新上任的掌权人，两边合作开发的全新概念。】
　　【据说后续还会开发中式鬼屋，啊啊啊我预约没预上，多开点我就也能玩了！】
　　……
　　鬼屋中。
　　赖元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房间的，他也知道现在自己的风评一定已经像雪崩一样开始崩塌了，却无暇顾及。
　　他喘着粗气，实在不敢走下去，可又不甘心背上胆小通不了关的名声，于是心生一计，开始找员工通道的门。
　　到时候就说自己不小心走错了，城堡方总不能说什么吧！
　　【呃，主播我觉得这不太好吧。这样就失去游戏乐趣了。】
　　【咱们主星系的人到那边应该更有素质啊！】
　　【主播别着急，我知道你是被吓到了，但是被吓也不能想这种降智点子啊！】
　　这回连弹幕都开始不赞同了，不知道赖元嘉这是什么奇诡的脑回路。
　　而赖元嘉轴劲上头，根本不管弹幕在说什么了，他已经找到了一扇藏在幕布底下的小门，开始大力扯门锁。
　　而与此同时，和他一墙之隔的员工通道里，尚惊雁正在路过。
　　尚惊雁：“？”
　　什么动静这是。


第27章 翻车
　　员工通道是藏在墙里的, 空间极为狭窄，游客路线开放时间，里面的光线也比外面更暗。
　　赖元嘉不得不打开光脑手电, 视野范围只有一个白圈，他越走越害怕, 手电光随着奔跑晃动得厉害。
　　而到了拐角处，他猛然睁大了眼睛, 爆发尖叫。
　　“啊！！——”
　　只见指示牌的绿灯下，有一个披散着白色长发的人！
　　顶光让她的脸看不分明，她穿着浅色的裙子, 但上面全是红色的血迹, 手里还拎着一颗章鱼脑袋, 被绿光照出荧光的色彩。
　　【救命啊啊啊！！】
　　【别怕别怕肯定是工作人员，员工通道里面遇到NPC多正常？！】
　　【啊啊啊还不如走外面呢！！主播这样岂不是直接闯进鬼怪NPC窝了？！】
　　如果刚刚赖元嘉还只是被吓到, 理智还在勉强保持运转的话, 下一刻, 眼前白发女人的话让他脑子里的弦彻底崩裂了。
　　只听她幽幽地说：“啊，糟糕, 被看到了。”
　　弹幕也疯了。
　　【？】
　　【？？？】
　　【正常员工的反应会是这个吗？难道不应该问“游客你怎么在这里”, 现在怎么好像她才是意外被撞见的那个？！】
　　【啊啊啊我真的要过呼吸了，主播撞到了什么啊！！】
　　“你别过来！！——”赖元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匍匐着后退，已经满脸是泪了，见眼前的女人前进了一步，他连叫都叫不出来, 头一歪昏过去了。
　　光脑砸到了地面，直播也随之中断。
　　尚惊雁大惊：“……”
　　等等, 她的鬼屋不会第一天就出事故吧？
　　【没关系，生理指标还在正常范围内，就是受刺激太过一下子晕过去了。】
　　X71沉痛地，【……您刚刚那句话说的，实在太引人误会了。】
　　尚惊雁发誓那只是自己下意识脱口而出，她本来听到动静之后是想要快点走的，避免再吓到NPC，结果这人还越跑越快，直接和她来了个“转角遇到爱”。
　　她身上的血衣——这是某条路线的特殊染料，每个游客都要被泼一遍，不多久就可以自行挥发；
　　她手里的章鱼头——在某条路线捡到的，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的npc惨遭游客黑手。
　　尚惊雁蹲下来把人扶起：“咦，不是工作人员啊。”
　　想想也是，工作人员有钥匙，怎么会这样砸门？
　　X71义愤填膺地说：【这个人是个主播，特别坏，我给你看他做了什么。】
　　尚惊雁看着系统发来的资料，耸了耸肩：【好吧，仅有的愧疚消失了。】
　　所谓不作不死，没素质的游客就该有一点终身难忘的体验。
　　*
　　赖元嘉的直播中断后，倒是很快有江欲燃小群里的观众发现，他遇到的就是这队里提前离开抄近路的公主裙小姐姐。
　　【笑得锤墙，赖元嘉这是什么运气？活该！】
　　【不过为什么她会在员工通道，真的是城堡方派来吓游客的吗？】
　　【等等，她的头发颜色和长度，该不会……】
　　弹幕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两小时后，江氏兄妹好不容易通关了鬼屋，便看到终点处以手支颐坐笑吟吟看着她们的尚惊雁。
　　“尚……尚导！？”江欲燃脱口惊呼，脸都红了，她没想到自己夸赞的又甜又A小姐姐就是自己崇拜的筑梦师！
　　【！！居然是尚导！】
　　【啊啊啊羡慕！我也想和尚导一队玩鬼屋！】
　　【原来尚导也会穿粉嫩嫩的公主裙，反差好萌，坠入爱河（捂心口）。】
　　鬼屋开业第一天，发生的事就可谓一波三折，连上了好几个热搜。
　　尚惊雁征求得江氏兄妹的同意之后，把江欲燃抱住NPC那一段监控，和自己吓到NPC那一段的监控剪辑合并起来当做宣传片放到了官网上。
　　【哈哈哈哈NPC也想问：怎么又是我？！】
　　【别人：鬼好吓人。鬼：尚导好吓鬼。总结：尚惊雁是站在恐怖食物链顶端的人。】
　　【NPC：尚导你招聘我吓人之前也没告诉过我我也会被吓啊？！】
　　【如果不是尚导事后解释，那这个npc80岁以后深夜躺在床上都要想：我当年在鬼屋遇到的到底是什么？】
　　【哈哈哈你别说了，笑死我了。】
　　【我倒是希望赖元嘉80岁也在想自己遇到的到底是不是鬼（狗头）。】
　　……
　　“可恨！！”
　　玫瑰之心的一座医务室内，传出一声怒喝。
　　赖元嘉坐在病床上，气得直接把光脑摔了出去。可刚刚看到的那些评论却像是刻进了他的大脑里，根本忘不掉。
　　【赖元嘉真是活该啊，还好没什么病，不然出事了得讹上城堡。】
　　【主星系来的主播就这素质？呵呵，这种主播就该早点查封！】
　　【我以前真不知道他是这种人，塌房了，真烦。】
　　【还用等到现在吗？这人故意抹黑偏远星系的黑料早都一箩筐一箩筐了……】
　　【粉转黑！】
　　【赖元嘉还敢开播吗？通报里说他就是晕倒了，体征正常，这会儿是在当缩头乌龟吧？】
　　如此种种，全是骂声。
　　其实如果只是单纯的骂声，赖元嘉早就免疫了，他干这行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无耻。
　　然而真正让他恐慌的是，这次大批量的粉转黑。
　　原先的观众们既然会有高贵心态，就肯定也会以“我是有素质的人”为标榜。
　　结果，他们一直信任的主播被吓到降智，在镜头面前做出了没素质的行为。
　　如果这样也就罢了，主要是赖元嘉还出了大丑，被全网耻笑，导致他们也被嘲讽。
　　先前他往前台丢垃圾的举动也被一个游客放了出来，像这种旅游景点，摄像头必须按照法律规定安置在显眼的地方，赖元嘉防了薛氏文旅避开了摄像头，却忘记防游客了。
　　若放在以前，这种没流量的视频也翻不起水花；可这回却借了鬼屋的东风，直接被推送到了他的粉丝们眼前。
　　会歧视别人的人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被当猴看，于是为了割席把怨气都发泄给了赖元嘉。
　　赖元嘉两头不讨好，一时间人人喊打。
　　“哈哈哈……”
　　病房外有人谈笑，赖元嘉都敏感地猛抬头，总觉得全世界都在议论自己。
　　他终于开始后悔了，为什么当时想不开要去拉门？
　　恐惧让他撕毁了平时的伪装，暴露了真面目。
　　而紧接着，更深的恐惧蔓延上心头，赖元嘉不由咬起了指甲。
　　这回之后，他的旅游直播还能继续成功做下去吗？……模仿他的人并不少，甚至他签约的公司自己就在扶持类似的新人。
　　赖元嘉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揭开本质，他的可替代性其实很高，只不过出名得早，所以才有了如今的地位罢了。
　　他这一翻车，观众大量流失，公司说不定会顺势换个更好掌控的新人上位。
　　他该怎么办？道歉和薛氏文旅和解能有用吗？
　　赖元嘉正抱着渺茫的希望，下一刻就发现这条路也不痛了。
　　——薛氏文旅发出了通报，表明旗下的企业并不欢迎此类型游客，他已经上了拒接的黑名单。
　　【哈哈哈赖元嘉现在肯定要气死了，以为是自己看不上流放星系，结果人还看不上他呢！】
　　【这样的人谁能看得上眼？】
　　【头一回感觉流放星系存在感这么高，原来那边的筑梦师产业也这样有意思吗？】
　　【我也要反思我自己，以前都觉得那边的东西很土，但这回看赖元嘉直播，其实也没有特别大的差别……】
　　流放星系在主流的视野里从来都是小透明，通常被提起都是“某某罪犯关押至流放星系”、“流放星星盗近日流窜某某星”……这次却是文旅业出名，借着鬼屋事件小小地打了一次主流的脸，不能不让人惊讶。
　　*
　　伽马星系。
　　“靠，怎么只有流放星系有，我也想玩！”
　　陆子冰本来是要玩《十八号楼》，但看到鬼屋开业后就变成了云游客，嫉妒得两眼冒红光。
　　连赖元嘉这种人都能玩到，凭什么他不可以！
　　直播间也是一片哀嚎。
　　【全息游戏我还能买代理账号玩一玩，线下鬼屋只能望洋兴叹了。】
　　【尚导快点爆红吧！！把鬼屋开遍全宇宙！】
　　【其实这个创意别人也能参考吧？我感觉最多一个月，咱们这也会推出类似的鬼屋项目了，就是想象力肯定没有尚导那么丰富……】
　　【嘿嘿，我玩到了，而且快通关了，待会儿直播给你们看尚导签名会。】
　　那个唯一玩到的流放星系IP遭到了众人围攻羡慕，陆子冰催眠自己：“哼，有什么好玩的，我玩游戏也是一样的……”
　　但这话说服不了自己，《十八号楼》只是一个单人剧情游戏，没有真人NPC互动，也没有队友一起冒险。
　　当前市面上的多人互动全息游戏很少，因为每加一个玩家进来互动，筑梦师的精神力工作量就会呈几何倍增加，一般只有大公司雇佣几十上百个筑梦师的情况下才会制作。
　　如果独立筑梦师推出多人互动游戏，那么构架一定很简单，基本就是一群人在地图上看风景傻乐。
　　陆子冰对着视频馋了一会儿，说：“我要开始今天的直播了，你们等着，我誓要做全网第一个通关《十八号楼》的玩家！”
　　【青色雪：你看我理你吗？】
　　【主播，咱还是实事求是比较好，你现在的进度超越青色雪的只有死亡次数（狗头）。】
　　自从《胭脂梳》爆红，这些天无数人入坑《十八号楼》，主播们被吓破防的片段已经可以出一个喜剧锦集了，但仍旧还是有人前仆后继地去证明自己，可见恐怖游戏就是这样该死地有吸引力。
　　其实陆子冰的进度也不慢，就算他总是玩一次调理好几天，可依旧是前10%的玩家。
　　在上次青色雪解锁了笔记本之后，陆子冰前些天玩的时候也解锁出来了。
　　只不过，他为了不被剧透没看敖青雪的直播，在推测出校园暴力这一信息后他没想到要用课后辅导刷小帅同学的好感度，是硬靠暴力破解的——
　　小帅吃饭，他端着个盘子在不远处偷瞄；
　　小帅上别的课，他从校长室偷偷溜出来在窗户外盯梢；
　　小帅上厕所，他都恨不得操控女校长跟着进男厕所……
　　这样坚持不懈，盯到了欺凌事件的出现，被弹幕调侃为：主播你玩的是变态跟踪模拟器吧？
　　陆子冰在从厕所出来后吓得国骂了一串卧槽，直接被判定为了【你选择训斥小美同学】，他还忐忑了一阵，不过弹幕安慰他，目前暂时没看出这个选项会对剧情造成什么影响。
　　此刻，陆子冰登陆进游戏，就发现女主角正在做梦。
　　所有解锁了日记本的玩家，当天晚上都会触发主角做梦。
　　玩家们把女主角的随机梦境整合在了一起，大部分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碎片，但每一个梦里都会出现一个女孩。
　　她大概上高中的年纪，穿着冬天的校服，脖子上有一条粉色毛线围巾遮住了半张脸，整张面孔在雾气里模糊不清。
　　从身形来看，她和女主角琅珠先前噩梦里的女孩是同一个，只不过噩梦里的女孩转过来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这个梦里的气氛更冷凝悲伤，她大声说完一些话就会跑远，女主惊醒，醒来还会满脸泪痕。
　　有玩家推测，这个女孩极有可能是琅珠重要的人，比如女儿。而琅珠的秘密很可能也和这女孩儿相关，比如，这女孩十年前在二中出事了，琅珠时隔多年前来调查。
　　“哎，看着怪悲伤的……”陆子冰怅然“醒”来，一直到女主上班都有点魂不守舍。
　　林徊路给他泡了杯茶：“校长是昨晚没睡好吗？”
　　陆子冰攻略之心不死：“是啊。林老师，你有什么安神的好方子吗？我前些天去了趟咱们的十八号楼，总感觉这几天被鬼缠身了。”
　　【啊，这是可以直接对NPC说的吗？】
　　【主播你，还是第一次有玩家对林徊路“有话直说”。】
　　【主播放弃吧，林徊路身上肯定也有秘密，企图攻略他的都死了。】
　　在玩家们的套话下，林徊路的基本信息早就问出来了。从表面上看，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数学老师，一年前才调来二中，侧敲旁击问他十八号楼的事情他也都会推拒说不知道。
　　大部分玩家都已经放弃了，反正论颜值，林徊路放在整个游戏圈也没见得有多能打。
　　玩家们以为林徊路会表示爱莫能助，谁知他沉吟了一下说：“我前些天去庙里请了个安神符，很有用，可以借给校长您用一用，您要吗？”
　　【？这剧情怎么没在其他人那见过，震惊。】
　　【也有可能是暂时没遇到吧，在既玩主线又兼具攻略的玩家里，就属我们主播得到的林徊路好感度最高了。】
　　【？？？莫非真的需要打恋爱线吗，这和尚导的风格不符啊！】
　　陆子冰也愣了一下，随即欣喜若狂地说：“好啊好啊！”
　　那符是个小锦囊模样，金色的底，上面用朱砂写着他看不懂的字符。
　　【您获得了道具：林徊路的神秘安神符。】
　　道具和林小美的破布娃娃一起收进了道具箱，陆子冰嘀咕了一句：“策划故意的吗？这两人都姓林哎。”
　　他乐颠颠地在游戏里过了一天日常，夜晚降临。
　　陆子冰以为很快会切进第二天触发新剧情，却发现“自己”又做梦了。
　　这是个之前从未有人解锁过的梦境——他在里面变了个人，是个女生，就像是附身在了她身上一样。
　　与其说是梦境，这更像是一段回忆，梦的伊始是这女生在一条楼道里行走，打开了宿舍的门进去。
　　陆子冰看得清清楚楚，那门牌号是鲜红色的“404”。
　　【妈呀，居然真给主播误打误撞出新剧情来了！】
　　【好激动，这里就是日记本所在的宿舍！难道这梦境主人就是日记的主人？】
　　【看远处楼的新旧程度，这里的确是十年前！】
　　弹幕的直播视角被限制了，不再是第三视角，而是和陆子冰视线同步的第一视角，越发身临其境。
　　陆子冰小时候是在他所在的星球乡下长大的，虽说学校不长这样，但他是真真切切和同学一起住过宿舍的。
　　所以此情此景对他来说格外有代入感。
　　宿舍墙上的钟显示出时间是晚九点五十五，应该是晚自习刚下课。
　　其她舍友也陆陆续续回来了，加上梦境主人一共八人。
　　她们的脸倒很清楚，但受第一视角所限，众人只能看出，“自己”是黑长发。
　　一切都像个普通的夜晚，女生们笑着讨论晚自习的数学题，吐槽今天遇到的奇葩事，只唯独梦境主角没有参与话题。
　　她们不和她说话，她也不理她们。
　　【果然有排挤剧情啊，主角好惨。】
　　【想到我的上学经历了，哎……】
　　【校园欺凌会是《十八号楼》十年前和十年后的共同主线吗？】
　　404寝在十一点左右熄灯入睡了，梦境女主睡前打着小夜灯写了会儿日记，内容是：
　　2123/4/1
　　无趣的愚人节。
　　他会再出现吗？
　　奇怪的是，那个“他”字女生一开始写的是“它”，迟疑了一会儿才改掉，而且写的时候手有点颤抖，像是恐惧。
　　【真的是日记本主人！！】
　　【是在残页1之后的新日记诶。】
　　【为什么会说“它”啊，莫非是什么小动物？】
　　梦境女主是最后一个睡下的，小夜灯关掉，宿舍里彻底黑暗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也许是到了零点，她再度醒来了。
　　说醒也不准确，应该是梦魇住了，陆子冰和她同步视角，意识清醒，身体却动不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听声音还下得很大，树枝被吹动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最怕梦魇了，怎么用力都醒不来。】
　　【主播，我知道你现在问不了问题，我贴心地科普一下（狗头），“梦魇”、“睡眠瘫痪症”的现象在从前还有一个别称，叫“鬼压床”。】
　　【啊啊啊这么一说好形象啊！游戏里不会是真的鬼吧？！】
　　陆子冰：“……”
　　这种科普除了能加深他的恐惧之外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努力地集中注意力，因为感官受限，听力就格外敏锐起来。
　　可渐渐地，他却有点背后发寒。
　　窗外的雨声里好像……混杂了别的声音！
　　不是他的错觉，是阳台门把手真的被拧动了！
　　哐啷、哐啷，声音越来越清晰，弹幕也都注意到了。
　　【我去，是有人顺着阳台爬进来了吗？？想入室抢劫？】
　　【主播你加把劲啊！！你现在这个视角我们也啥都看不见，你快点爬起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游戏里角色的固定动画吧，醒不来的，只能给主播提前节哀了。】
　　陆子冰恨不得自己真的睡死过去了，总比意识清醒着忍受这种煎熬好。
　　宿舍里也只有沉闷均匀的呼吸声，其她七个人完全没动静。
　　终于，“吱呀——”
　　阳台的门被打开了，风雨的声音一下子变大，又随着阳台门被重新关起变小，阻隔在外。
　　啪嗒，啪嗒。
　　雨水从那人的衣服上往下掉，落在宿舍干燥的地面上。
　　那人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可水声如影随形，指示着TA的方位。
　　TA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先到对面1号和3号上下铺面前停了一会儿，又慢慢到了临近的2、4号床。
　　陆子冰“附身”的这个女生所在是5号床，上铺，1号床的正对面。
　　水滴声越来越不明显了，显然来人身上的雨水在慢慢变干。
　　陆子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无法自控地变得颤抖起来。
　　【就算在看直播，我也要不敢呼吸了……】
　　【啊啊啊QAQ】
　　【好像一把刀悬在头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啊啊啊！】
　　宿舍里除了呼吸，已经听不到一点其他的动静了。
　　那人走了吗？
　　陆子冰侥幸地想。
　　偏偏在这时，陆子冰发觉自己慢慢清醒了过来，不仅是“鬼压床”要过去了，自己好像可以操控角色，眼皮能动了。
　　草！
　　他在心里暗骂一声，20多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觉得“睁眼”还是“不睁眼”是这么难以抉择的东西。
　　要看看吗？看看寝室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别看了别看了，啊啊啊妈妈我害怕！】
　　【看一下吧！反正是游戏，看一眼不亏！！】
　　【我也支持，主播看一眼！】
　　陆子冰心里一横，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28章 海龟汤
　　最恐怖的时刻永远是见鬼的前一秒, 而不是见鬼的那一瞬间，陆子冰原本就是一个侧卧的睡姿，按理来说睁眼就能直接看到对面的1号床。
　　这女生的床也没有床帘, 借着闪电和微光，理论上来说可以俯瞰全宿舍。
　　可是, 他的眼前却一片漆黑，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光线。
　　嗯？
　　陆子冰一愣, 下意识就扭动脖子，视线微微抬起——
　　一张没有五官的人面，正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
　　是的, 自上而下。
　　陆子冰刚刚看到的阴影是它的身体部分, 它个头极高, 头一直顶到了天花板，脖子还弯折了一下才能站直！
　　【卧槽, 妖怪啊！！日记里说的“它”是不是就是这东西？！】
　　【啊啊啊虽然没有眼睛但我感觉它就在看着我！】
　　【我后悔了啊啊啊主播不该看的！】
　　冷汗瞬间爬满了陆子冰全身, 他不愧是已经经历过数次鬼怪突脸的人, 竟然硬生生忍住了没叫。
　　在极端的头皮发麻中，一人一鬼对视了三秒, 然后陆子冰抄起自己的枕头就狠狠砸了过去！
　　无面鬼被砸得往后仰了一下, 枕头却没有掉下来，而是半镶嵌进了它的身体里。陆子冰心下一喜, 这东西是有实体的，是可以被攻击到的！
　　在游戏里，但凡敢亮血条的东西就一定会被玩家屠一遍，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无面鬼似乎被激怒, 嘴巴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发出尖锐的嘶鸣, 伸手向他抓来。
　　它的手臂也长得惊人，手指上没有指甲，指头尖尖的，像是个融化的蜡人。
　　陆子冰左支右绌，奈何床上的武器实在太少，他只得飞速溜蹿下来。
　　也是奇了，这边已经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其余七个人却还像是死了一样在沉睡。陆子冰不敢细想，借用宿舍里的物品和无面鬼搏斗。
　　【果然打起来就不怕了，主播谢谢你。】
　　【太猛了，揍飞它！】
　　【只有我一个人还在怕吗？QAQ主播我佩服了，从此你还是陆大胆！】
　　【所以《十八号楼》还是个打怪游戏吗？】
　　【你醒醒，只有主播打成了这样，隔壁青色雪连老鼠人都不用见到。】
　　【总感觉主播这次也得死。】
　　这无面鬼很是诡谲，东西砸到了它身上，都会被它吞没进去，可它对陆子冰造成的攻击却伤害极大。
　　陆子冰没一会儿血条就降了一半，他没打得开宿舍门，情急之下把自己锁进了厕所，然后才意识到这是个蠢主意。
　　陆子冰：“……”
　　厕所里只有马桶搋子和拖把，难道他要拿它们出去打鬼吗？
　　上次打老鼠人也是，他就和这两个东西过不去了是吧！
　　弹幕画风一变，快要笑死了，撺掇他快点干。陆子冰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我是不是可以借机看看‘我’长什么样？”
　　先前的“附身”状态时，陆子冰一直没机会看梦境主人的相貌。
　　说干就干，陆子冰一手拎着个拖把，走到了镜子面前。
　　因为阴雨天，镜面上全是水雾，他抬手将水汽擦干，露出一张少女的面容——
　　肤色苍白，长发漆黑，五官清秀。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眼下的一颗小红痣。
　　肖似女主角琅珠。
　　弹幕一瞬间激动了起来。
　　【论坛的大佬们猜对了，女主果然有个女儿！】
　　【写日记的女生和女主梦里的执念之人应该是一个人，那一开始主播在探索区域撞到的鬼呢？是不是也是？】
　　【二中的秘密终于要浮现了吗！主播没想到你这么牛啊……】
　　陆子冰也难掩激动，他正准备擦得更清楚一点，手却忽然顿住了。
　　只见镜子倒映出，在他的头顶上有一张惨白没有五官的人面。
　　无面鬼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厕所，站在了他的身后！
　　“卧槽！”
　　陆子冰浑身一炸，拖把还没来得及往后戳，眼前就是一黑。
　　【Bad Ending5：梦中猝死。】
　　【你在梦中遭遇了不详的鬼怪，最终没能逃脱它的追捕，被永远留在了梦境之中。下辈子别再那么没有戒心了。】
　　【提示：看来安神的符咒没有什么用处呢，请小心别人送的礼物。】
　　陆子冰：“…………”
　　回过神，他已经回到了早起上班的时间点。
　　【啊，怎么就死了！？】
　　【恭喜主播又收集到了一种死法呢（狗头）。】
　　【这个结局还多了个提示诶，小心别人送的礼物……那不就是……】
　　“校长是昨晚没睡好吗？”男声响起，林徊路笑着给他递过来一杯茶。
　　他的表情还是那么的温柔优雅，但这一次，陆子冰的寒毛却一根根竖了起来。
　　*
　　玫瑰之心。
　　“来笑一个，茄子~”
　　摄像机灯光闪过，拍下了众人的笑颜，为首就是薛绛和尚惊雁。
　　她们的背后是落日下的邪神城堡，为了庆祝鬼屋的预约人次在第一天就满员、当天盈利超过当天成本，薛绛提出了要拍合照。
　　“等你以后变得更成名，这张签名照肯定值老钱了。”薛绛等尚惊雁在照片上签完名，哈哈一笑，自己也签了个，然后对员工吩咐，“找个相框，把它挂在城堡售票处。”
　　X71邀功般：【雁雁，我也拍了一张，你需要打出来自己留着吗？】
　　【不用。】
　　尚惊雁经历过落魄，也经历过成功，经历过跌倒，也经历过东山再起，对这些看得已经很淡了。
　　【噢。】X71乖巧地说。
　　那这张照片需要删掉吗？
　　X71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将其清除，也没有问尚惊雁。
　　它的内存里面都是初始资料，还有关于尚惊雁的记录。
　　想了一会儿，它开了一个新的文档，命名为“我和主人”。
　　尚惊雁正在低头和柴元琳聊天，一分钟前，柴元琳给她发了一封邀请函：【你在玫瑰之心的鬼屋工作也告一段落了，有没有兴趣认识点新朋友？】
　　那是一个筑梦师聚会的邀请函，参与者都是流放星系这些年新生代的筑梦师。
　　——换句话说，里面有不少都是尚惊雁不久后要参与的入会考试的竞争对手，其中有一些会和她成为“同届”。
　　不论在哪个时代，不论是学校还是文娱圈，同届都容易出特殊情谊。既会有资源的竞争，也会有帮助和资源的共享。
　　而且倘若日后她们都进入了更主流的视线，还会有个“同乡之谊”在，提前认识下没什么坏处。
　　尚惊雁已经在流放星系搞出了好大动静，又是正式出道又是和薛氏合作的，可以说是一炮而红了，但至今却都没有参与进过同行的社交圈里。
　　恐怕如今所有的流放星系新生代筑梦师都在好奇：尚惊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准备什么时候加入社交？
　　尚惊雁并不排斥交友，事实上她前世能算半个海王，同行好友无数。
　　只不过到了这个世界，她一直在忙碌，连度个假都在加班，根本没时间去交朋友。
　　有一个词叫做“文人相轻”，放在导演圈子和如今的筑梦师圈子也是一样。
　　这词不说全对，起码也对了一半，创作者彼此之前确实容易互相看不上眼。
　　然而，如果创作者想找到知心好友，却也多半要在圈内找。
　　否则，思路卡顿、想不出来、某某情节不知道怎么安排最好……这些烦恼要向谁倾诉呢？
　　找崇拜自己的读者，不合适，也很难获得客观的建议；
　　找编辑，又显得太郑重，有些时候筑梦师只是想要从“大家也和我一样文思如便秘”这件事里寻求到安慰，而不是真的要被指点。
　　【我会去的，谢谢柴前辈^_^】尚惊雁回复。
　　*
　　一天后。
　　尚惊雁离开了玫瑰之心，搭乘上星轨列车，去往聚会所在地的星球“蓝河月”。
　　蓝河月，从命名也可以看出它同样是一颗旅游星球，只不过更针对伙伴间休闲和老年人放松。
　　列车在太空中穿过，窗外的星河印入尚惊雁眼帘。她现在出门已经会被人认出来了，邻座的客人就频频偷瞄她，而直到她下车都没敢搭话。
　　尚惊雁习惯且不排斥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这个世界的她和前世的她越来越像了。
　　邀请函地点在一座空中餐厅，叫做“青寻餐厅”。
　　它是尚惊雁穿越以来见过最未来、最具有科幻感的餐厅了。
　　在飞行器上，远远就能看到一颗巨大的树木。
　　这种树名为青寻木，能够生长到几十层高，是某个星球的特有物种，经常被魔改为各类作品里的神木。
　　而在树杈上，挂着一个一个果实形状的玻璃小房子，就是餐厅，中间有封闭的栈道连接。
　　“雁雁！你终于来啦。”
　　小张站在树下等候，欣喜地挥手。
　　小张全名叫张念，尚惊雁喊了声“念念”，问：“今天有很多人吗？”
　　她看到餐厅光牌的迎接筑梦师横幅，显然这餐厅今天已被包场。
　　“那是相当多啊，雁雁，你实在太低估你的热度了。”张念直乐，“本来有一半人都无可无不可，但一听你这次参加，全都过来围观了。”
　　“哦对了，关高阳听说你要来，直接推了这次茶话会。”她把这事当笑话讲给尚惊雁听。
　　尚惊雁想了一会儿才记起这名字是谁，哦，先前主题活动里被她截胡了第一的那位“白日高悬”。
　　全透明的电梯顺着树身往上升，脚下逐渐变成万丈高空。
　　尚惊雁心想星际人的恐高病一定都被时代日常治愈得差不多了，难怪连游乐园高空项目都无法满足星际人的精神刺激需求。
　　说是筑梦师聚会，其实参与者彼此之间很可能干的完全不是一种活儿。筑梦师是一个统称，底下的细分门类很多，甚至，精神力疗愈师有时也会被称为筑梦师，毕竟本质上来说，两者的工作内容是一样的。
　　这场聚会几声如此，尚惊雁一眼就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田江梨。
　　她的穿搭风格还是和上次见到的一样，温柔没有攻击性，尚惊雁笑着说：“田医生，又见面了。”
　　田江梨在外要比在疗愈所活泼点，开了个玩笑：“那小雁还是少见到我比较好。”
　　——见她次数多，不就意味着精神治疗次数多吗？
　　尚惊雁注意捕捉了一下她的精神波动，发觉她而今很健康，放心了不少。
　　“哇，念念你可算吧尚导带来了！”
　　“尚导，我们都好奇你很久了……”
　　“尚导……”
　　许多人都在打招呼，有人给她倒上饮料。如果是社恐那么这个场面一定是地狱，但尚惊雁接受良好，张念都有点刮目相看了：“雁雁，你真的天生就该是人群中心——比那谁名副其实多了。”
　　尚惊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聚会里谁是人际中心是很容易能看出来的，尚惊雁刚刚一进场就注意到了，在她来之前，众人隐隐簇拥着的是一个棕发白肤的年轻男人。
　　他的相貌是那种偶像剧式俊朗，身材高大，笑容彬彬有礼，哪怕光做演员这外表都已经够格了。
　　而在尚惊雁来之后，一部分人群立刻将注意力投到了她身上，从那个男人身边分流。
　　“那个人你应该听说过，名字叫诺尔，本来是咱们流放星系最被看好的新人筑梦师，连我老师都动过念头要收他做学生。”
　　张念给尚惊雁科普，笑嘻嘻地和她碰了个杯，压低声音说，“不过，现在已经是你啦。”
　　她还有没说的是，两个人压根不在一个层次。
　　柴元琳对诺尔是想收徒而未收，对尚惊雁却是认为自己教不了她，孰高孰低，一眼分明。
　　尚惊雁听出张念似乎对诺尔有点意见，笑了一下会意地追问：“那为什么没收？”
　　“一方面是我老师觉得他的作品风格太花里胡哨，另一方面是……”张念嗤了一声，有点隐晦地说，“这人私生活方面风评不太好，一开始还想追我来着。”
　　星际人追求完美的一生的爱情，但并不意味着会对有多段恋情的人抱有歧视。
　　小张说“风评不好”，那就意味着诺尔肯定干过很多渣男事，而不仅仅是交往过很多对象。
　　张念是热爱聚会和社交的那一挂，确认尚惊雁一个人没问题，就如鱼入水一样融入聚会的氛围里去了。
　　尚惊雁选择了坐在田江梨身边，她还想再确认一下田医师的精神力。
　　中途，她离席去重新倒饮料，正到处找，旁边就伸来一只手拎着玻璃瓶，低沉醇厚的男声说：“你在找它吗？”
　　来人正是诺尔。
　　他对尚惊雁展颜一笑，将樱桃汁倒进了她杯中。
　　尚惊雁看了他一眼，说：“多谢。”
　　光从卖相上来说，诺尔可能比店长和游尧那两人还更受欢迎，因为他身上有一股撩拨人的气质。
　　“尚导怎么不到那边去坐？我刚还和他们聊起你的作品呢。”
　　诺尔笑道，“尚导……我可以叫你惊雁吗？我很喜欢你拍的《胭脂梳》，里面的高小云很有韵味。”
　　像诺尔这样的男人，散发出的求偶信号是相当明显的，尚惊雁好歹也有三十多年的见识，轻易就从他的肢体语言里看出了潜藏信息。
　　不仅如此，诺尔身后那一桌的男性筑梦师们也在打量这里，似乎还在对诺尔起哄。
　　她好笑地想，这人是把她当成猎艳对象了？
　　能说出高小云很有韵味这种奇怪评价，此人就已经被她划出了交友范围。
　　“随意。”尚惊雁无所谓别人叫她什么，前世喊她老婆老公的都多了去了，她正打算把这人敷衍过去，却注意到那一桌里还有个女性筑梦师，穿着白裙，整个肢体语言都写着“好尴尬不想一个人待在这谁来给我解下围”。
　　于是她扬了下眉，说出的话改了口，“你们怎么聊我的？”
　　话语间，尚惊雁也直接抬步往那里走了，还又多倒了一杯樱桃汁。
　　诺尔微怔，像是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她接话了，语调不自觉变得更殷勤，跟在她身后：“当然是夸赞了，你带来的惊悚风，可是开创了整个宇宙的新潮流，我们都觉得很惊叹。”
　　白裙筑梦师正在被劝着尝尝一杯鸡尾酒，眉头都皱起来了。这种聚会上的食品倒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被劝酒本身就很讨厌。
　　正此时，一杯樱桃汁轻轻一磕桌面，推开了那被鸡尾酒。
　　她一愣，抬头看去，只见尚惊雁冲她笑了笑，极为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你叫什么？认识一下，我叫尚惊雁，惊吓的惊，大雁的雁。”
　　在她仰望的视角下，尚惊雁整个人都像会发光一样，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尚导，你还用介绍吗？咱们都知道，哈哈哈。”一人立刻接过话头，“她叫骆知玉——说起来，骆知玉和尚导还挺有共通之处的，都说过‘爱情元素在作品中不重要’这样的话。”
　　在一众光鲜亮丽的筑梦师里，这个叫骆知玉的姑娘显得有些撑不住气场，不是说她的衣着打扮，而是气质里透着些温吞自卑。
　　她腼腆地摸了摸鼻子，憨笑：“那也不一样啦，尚导有底气这样说，而我只是不擅长。她肯定不知道我，别拿我打趣了。”
　　“骆知玉……”尚惊雁对这三个字有点印象，回忆了一下，“我看过你的作品，你是不是最近在连载短剧《第一厨娘》？”
　　“诶？……对，对！是我。”骆知玉一愣，明显没想到尚惊雁竟然不是客套，而是真的记得她短剧的名字。
　　尚惊雁：“我觉得还蛮好看的。”
　　要她说的话，《第一厨娘》是她在这里为数不多有兴趣往下追的作品。
　　其他的短剧实在是含恋爱元素太多了，哪怕尚惊雁再有学习精神都要看得审美疲劳。
　　《第一厨娘》却不同，整体剧情很像她前世常见的网络小说爽文套路，讲的是女主穿越到古代后用厨艺登上顶峰的故事，而且还兼具复仇虐渣打脸。
　　尚惊雁能看得出来，它的筑梦师对厨艺很是下了一番功夫进行考究，连她都挑不出什么大错来。
　　其中甚至还有一段剧情是悬疑案件相关，女主角最终用自己的厨艺知识侦破了案件。
　　正是这一段吸引到了尚惊雁，骆知玉似乎对此颇具天赋，营造的悬疑诡谲气氛很带感。
　　只不过，她不得不说这位同行的感情戏实在是做得很烂，而且开头就来了个尴尬无比的男女主相处——就连她欣赏的案件剧情里，也时不时穿插着被创作者按头相亲一般的的对手戏。
　　可能正是这一点劝退了星际的观众，《第一厨娘》的数据相当低迷。
　　【就这感情戏还有人磕得下去？】
　　【这筑梦师太没天分了，回家好好进修吧。】
　　【筑梦师别拍男女主了，我求求你，你还不如只拍女主做菜。】
　　星际观众虽然恋爱脑，但嘴毒起来也是很毒的，骆知玉的评论区大部分时刻都是这个画风。
　　然而，他们是讽刺的意味，尚惊雁却是真的想对骆知玉说：不拍感情戏也是可以的，你的剧情水平其实足够撑起一部作品了。
　　但尚惊雁眼下刚和骆知玉认识，这不符合主流看法的话也不好说，她只是挑拣地夸了一些。
　　骆知玉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当前最耀眼的新人筑梦师夸奖，一时间脸都红了，结结巴巴说：“谢谢！你能喜欢，我、我真的很高兴……！”
　　她不禁想，自己是在做梦吗？尚导……真的喜欢她创造的东西？
　　以她那种被网友从头痛批到尾的水平？
　　骆知玉其实可以说是尚惊雁的第一批观众，《邪神》和《胭脂梳》都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里面的有些台词都能背了。
　　可是刚刚别的筑梦师去恭维尚惊雁时，她并没有上前，因为以她的水平，只会被当做是在抱大腿套近乎。
　　众人也都有些隐晦的惊讶，尚惊雁入聚会以来一个人都没夸，连对诺尔都兴趣缺缺，现在却夸了不起眼的骆知玉。
　　他们原先桌子上是纸扑克，此刻被推开，有人起哄说：“既然今天尚导来这里，不如我们就玩点带恐怖味道的游戏吧！但是我想不出来，大家集思广益一下？”
　　尚惊雁：这句话一说，我都感觉接下来有人要拿出笔仙。
　　一群筑梦师茶话会的时候凑热闹玩笔仙，多么标准的恐怖烂片开头。
　　不过好在现实没她想的那么脑洞大开，
　　诺尔说：“其实受尚导的启发，我昨天晚上临时写了个恐怖类的剧本杀，不过……”
　　他表情有点为难，“我写的剧本只有四个人，不能所有人都参与。”
　　“而且剧本杀时间太长了吧？不好不好，换一个。”
　　众人七嘴八舌，尚惊雁说：“我知道一种简单的推理类游戏，不需要任何道具，也没有很复杂的规则。”
　　“什么游戏？”
　　好奇地问。
　　尚惊雁在一张纸扑克上写下一行字：海龟汤（Situation puzzle）。
　　“更具体点来说，它是猜谜类的推理游戏，由出题人给出一个谜面，其他人向出题人提问，出题人只会回答‘是’或者‘否’或者‘不确定’。”
　　她弯了弯唇，“我相信大家多少也接触过类似的小游戏，是不是很简单？”
　　“我玩过这种的！但是不叫‘海龟汤’，而且也不恐怖呀。”
　　众人都来了兴致。
　　尚惊雁看着窗外的朵朵白云，又扫过桌上的食品，很快就即兴说出了汤面：
　　“男人给女人端上一道菜，女人从里面吃出两枚戒指。片刻后，外面传来‘砰’地一声。请推理还原出事件的全貌。”


第29章 X71
　　“你们第一次玩儿, 我可以提示一下，它的汤底和‘扭曲的爱情’相关。”
　　毕竟是临时想出来的，作为一个引入的热身, 尚惊雁觉得汤底没有多难猜，但可能对于星际人来说有点惊悚。
　　“我先说好,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噢，待会儿可别害怕。”
　　“尚导这么好看的人坐在这讲故事, 再害怕也不怕了。”
　　诺尔开口半开玩笑地说，他实在很懂得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这话讲出来居然不显得油腻。
　　他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尚惊雁, 率先提问, “这个汤面里的男人和女人是情侣关系吗？或者, 曾经有过情侣关系吗？互相有爱慕元素吗？”
　　尚惊雁就猜到星际人第一个会问这句，说道：“不是, 没有过, 没有爱慕元素。”
　　诺尔作沉思状：“那两枚戒指是一对情侣戒指吗？”
　　“对。”
　　“是求婚用的戒指吗？”
　　“没错。”
　　看得出来诺尔很想表现一番, 奈何问到这里就卡顿了，他的朋友们知道他心思, 一时也都没问关键问题, 嘻嘻哈哈笑闹。
　　X71也没玩过这种游戏，可能AI天生会对问答感兴趣, 有点心痒痒，问：【雁雁，我可不可以也参加？】
　　尚惊雁微顿，在脑海里说：【恐怕不行, 他们听不到你的提问。】
　　X71遗憾地【噢】了一下：【那我就看着吧。】
　　张念远远看到尚惊雁和诺尔在一桌，也走了过来凑热闹：“你们在玩什么呢？”
　　骆知玉小声给她科普, 她眼睛也顿时一亮，摩拳擦掌：“我也来加入！那么，这个男人和女人是认识的人吗？认识的程度很深吗？”
　　尚惊雁：“两个问题的回答都是‘是’。”
　　并不是情侣，是熟人，上的菜里又有婚戒，众人便很自然地联想到应该还有第三方：“这个故事里有女人的男友参与吗？”
　　“有。”尚惊雁笑得别有深意。
　　“故事里只有这三个人吗？”
　　“是的，只有三个角色。”
　　诺尔问道：“嗯……女人和男友去餐厅吃饭，男友想要向女友求婚，拜托男人——这个男人或许是他的朋友，也是这家餐厅的工作人员？——把婚戒放在了菜里？”
　　张念摸了摸下巴：“那肯定不对呀，怎么会有人把两枚戒指都放进菜里？如果有两枚的情况，一般都是一个用来求婚，另一个对戒在自己那里。”
　　尚惊雁果然说：“不是。”
　　“那么男友和这个男人认识吗？”
　　“不认识。”
　　“我觉得你们应该往恐怖的方向猜。”张念问到了至今还没有人问过的结尾句，“那个‘呯’一声……是什么东西爆炸的声音吗？”
　　“不是。”
　　“那……”张念看了看窗外，尚惊雁是即兴想出来的，那么或许会和周围环境有关，比方说“高空餐厅”，“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没错。”
　　张念紧跟着追问：“这个落地的重物是人吗？TA摔死了吗？”
　　“没错，摔死了。”
　　众人发出了“wow”的感慨，不愧是尚惊雁，这里面还有人物死亡啊！
　　“妈呀，感觉身临其境了，代入这个高空餐厅。”
　　“搞不好故事主人公就是在这样的餐厅里呢，谁问问是不是。”
　　“哈哈哈才不要问这个！我还想好好吃饭呢！”
　　“如果你们问的话，我会说不确定的。”尚惊雁“贴心”地说。
　　如果是她前世经常玩海龟汤的朋友，那么一开始就要问这个故事里有没有死人了，根本等不到现在。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骆知玉清了清嗓子，不太自信地开口：“TA摔下来是他杀吗？这个故事的背景有灵异元素吗？”
　　“不是。”尚惊雁说，“没有，这就是一个现实里可以发生的故事。”
　　“是意外吗？”
　　“不是。”
　　那就只能是自杀了，骆知玉询问，尚惊雁也给了肯定的答复。
　　“妈呀，我怎么已经开始发毛了。”张念搓了搓胳膊，尚惊雁已经说过故事里只出现了三个人，她干脆三分之一的概率随便碰一碰，“自杀的人是故事中的女人吗？”
　　“没错。”
　　众人发出低低惊呼，骆知玉似乎进入了状态，沉吟地问：“她自杀……和看到了两枚戒指有关吗？”
　　“有关。”
　　诺尔跟不上节奏，好久没说话，这时候才提问：“她不想和男友结婚，所以自杀了？”
　　“并不是，而且，她很想和男友在一起。”尚惊雁说，“再提示你们一次哦，这是一个扭曲的爱情故事。”
　　骆知玉若有所思，突然问了一个让其他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题干里的‘菜’……是广义上的菜吗？是肉菜吗？”
　　尚惊雁对上她的眼睛，笑着点头：“对呀，是肉菜。”
　　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带有一定的暗示性，张念下意识搓了搓胳膊：“靠！我好像有点想到了……”
　　诺尔郁闷：“我怎么什么都没想到？”
　　只是张念还没完全形成思路，骆知玉却已经快速发问了：“这道菜的肉……是人肉吗？”
　　诺尔“嘶”了一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而尚惊雁肯定道：“你说对了。”
　　“啊啊啊！雁雁，我又有在看你的作品时的感觉了！！”张念苦着一张脸，狠狠搓自己的胳膊，其余人也都倒吸一口凉气。
　　张念叫完又忍不住问：“这这……这个被做成菜的人是女人的男友吗？”
　　其实也不必问，故事里总共三个人，两个活着，那死了的不就是剩下的那个吗？
　　尚惊雁颔首，骆知玉这会儿完全沉浸进去了，身上不再有怯懦的气质，双眼闪亮，既兴奋又害怕地说：“我猜……女人是不是因为悔恨而自杀的？她是不是一开始以为自己的男友已经不爱她了？”
　　答案同样是肯定的。
　　骆知玉问得有些跳跃，在场还是有些人没转过弯来，但不妨碍诺尔联想一下脸都白了，道：“这哪里是扭曲的爱情故事，只有扭曲，没有爱情吧？”
　　“女人是和男人合伙杀害了男友吗？”骆知玉补充提问。
　　尚惊雁点头：“是的。”
　　到了这里，故事脉络事实上已经推得差不多了，众人七嘴八舌地提问了一会儿，还原出了整个汤底——
　　女主人公曾经是个疯狂的杀手，金盆洗手后热烈地爱着自己的男友，但近来男友行为怪异，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询问也不说。
　　她认为男友要分手，扭曲痛苦之中，联系到了曾经的搭档、现在也改行做了厨师的杀手好友。
　　“亲爱的，我知道一家餐馆很美味，纪念日的那天我们一起去吃吧。”
　　男友欣然同意，但却不知道等待着他的是屠刀。
　　“把他吃下去，我们也算永远在一起了吧！”
　　女人这样想着。
　　谁知，当菜端上来时她在其中吃到了两枚戒指，于是男友的一切行为怪异都有了解释：
　　他并不是想和她分手，反而是想向她求婚。
　　女人得知了真相，却已覆水难收，片刻后，带着绝望从高楼一跃而下。
　　张念夸张地说：“哇啊啊，可怕的尚导！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想出来的？恐怖如斯！”
　　汤底的故事细究确实有不现实之处，但作为一个短小惊悚故事，起承转合都已足够精彩。
　　几个关键问题都是骆知玉问出来的，她因为故事本身而背后发毛，但却也因为推理的快乐而脸颊微红：“这个游戏的形式真好玩……”
　　众人议论纷纷，尚惊雁抛出的这个小故事让他们get到了恐怖向海龟汤的精髓，就是意料之外而在情理之中，出其不意且细思极恐。
　　“卧槽，听得我一阵一阵冒汗，但又忍不住想听更多类似的……我也要想一个！”
　　“我今天玩完回家，晚上肯定要睡不着了！”
　　“哈哈哈，还好这里的老板和厨师没听到，不然会不会把我们赶出去……”
　　“你真别说，我以后在餐厅吃东西之前都要看一看了。”
　　甚至还有人问：“我觉得这个故事大有可挖掘之处，尚导有打算扩写吗？”
　　“这个嘛……暂时没想好。”尚惊雁饮啜着红色的樱桃汁，脑中的确兴起了一些模糊的灵感。
　　她一直很想拍变态杀人狂类的恐怖，但这个题材在前世已经被拍得太多了，还很难过审，不知道这个世界可不可以试一试？
　　先前还有水族馆和鱼类相关的灵感，现在又来了一个。灵感堆叠太多也是种烦恼……
　　众人越讨论越离谱，唯独诺尔，在听到“肉菜”那里就已经绷不住了，听完汤底直接离席去了一趟厕所，回来时脸色发青，虚弱地坐着。
　　“诺尔前辈，你没事吧？”尚惊雁故作关心地说，“是不是太害怕了？其实中途你也可以离席的。”
　　她一早就说了，结果这人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害怕？……不是！没有的事。”诺尔条件反射地回答，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只是吃坏了肚子罢了。”
　　虽然，在想追求的对象面前说自己吃坏了肚子，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了。
　　他试图挽回：“我已经好了……”
　　话音还未落，服务员就端上来一盘炸货酥肉，诺尔瞅了一眼肉，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表情瞬间变得堪称精彩，又捂住了自己的肚子，“我再告退一下。”
　　张念心里都快笑死了，小声跟尚惊雁吐槽：“雁雁，我敢打包票，他根本没怎么看过你的作品，否则承受力不会这么差。”
　　尚惊雁淡定地吃着酥肉，一本正经：“他现在这样顺眼多了。”
　　张念：“哈哈哈！”
　　诺尔宛如开屏失败的孔雀，从卫生间回来后彻底偃旗息鼓，下半场都没什么精神，尚惊雁彻底成为了这里的中心人物。
　　初次接触到这种小游戏的大家都追着还想再玩，到最后，几乎整个聚会里的筑梦师都被吸引过来了。
　　在座都是创作者，别的不说，最会编故事了，编出来的汤面汤底那叫一个高潮迭起。
　　大家还筹划着可以写一个APP出来，专门放海龟汤的故事，这样以后聚会可玩的东西就又多了一样。
　　……
　　这场聚会一直到华灯初上才结束，尚惊雁的光脑里面已经躺了一大堆新的联系人。
　　诺尔可能是怕了她，也可能是觉得自己太丢脸无颜面见，消失得无影无踪。
　　尚惊雁重点标记了骆知玉，打算今后和她聊聊。今晚这个小姑娘的表现相当出彩，连和她相熟的筑梦师都感到了惊讶，可能是第一次看到骆知玉在聚会上如此活跃。
　　尚惊雁还发现，单个筑梦师带来的心跳值要远远大于单个的普通观众，似乎精神力也是一项会被考虑的因素。
　　现在，系统面板上显示她的心跳值已经快到15万了。
　　这数值到底有什么用处？尚惊雁还挺期待它能兑换点东西出来的。
　　X71围观全程，特别自豪：【雁雁，我觉得你今晚至少给50个人提供了新的灵感！】
　　尚惊雁：【但是至少给100个人带来了新的惊吓。】
　　X71：【……没有关系，那是大家的福气！】
　　尚惊雁大笑。
　　她直接开口说：“你已经从反对恐怖题材变成‘尚导’的坚决捍卫者了？”
　　尚惊雁走在夜风里，风衣和银发被吹得猎猎翻飞，长风衣底下是为了聚会穿的黑色长裙，裙摆如波浪，碧绿眼眸中笑意明灭。
　　沿途有路人好奇看她，这个时代隐蔽式耳机太常见了，他们并不觉得她举止怪异，只是在想：这个好看的年轻人是在和谁通话，笑得这样开心？
　　X71感觉自己有种飘忽的感觉，像是主机过热，可是奇怪，它们虚拟系统又没有实体。
　　宿主是在和它一个统说话。它这样窃喜地想着。
　　【本来就是呀。】X71理所当然地说，【我就是为了捍卫你而诞生的。】
　　系统手册里写着呢，一个系统终身只会绑定一个宿主，这是比恋爱更稳定永恒的关系。
　　所以它一开始才会那么紧张，很怕自己也会是翻车案例中的一员。
　　现在虽然也和原定的不太一样……但是它坚决不认为这是翻车！
　　X71好像有点理解为什么手册里写过的那些系统都还在帮宿主说话了……
　　咦，那些案例里都有哪些系统来着？怎么好像记不清了？
　　X71的主脑里稍纵即逝地闪过这个问题，就又被尚惊雁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这么乖啊。对了，你不是也想玩儿海龟汤吗？”尚惊雁说，“我单独和你来一段。”
　　她打算和X71玩的一个前世的经典题目，也是“海龟汤”这个词的来源：一个船长多年后喝海龟汤的时候发现，当年自己濒死之际的救命食物其实根本不是海龟肉，而是人的尸体。
　　X71没想到她还记得这茬，有些受宠若惊，单独问答！只有它有这样的待遇！
　　它立刻说：【好呀好呀！】
　　*
　　这天晚上，常青青论坛的观众们发现一个帖子的提问被顶了上来。
　　帖子的标题是这样的：【好奇，我们观众会被尚导的作品和点子吓到，那筑梦师同行呢？他们怎么看待尚导，有没有人来说一说的？】
　　先前虽然也有人好奇，但是只有零星推测的楼层。
　　现在却不同了，一夜之间多了数条回复。
　　【亲身经历告诉你：会。不仅会，还会和观众一样睡不着觉！QAQ】
　　【此刻深夜三点辗转反侧刷到这条帖子的我默默点了个赞……】
　　【尚导，可怕的女人，走到哪里把恐怖带到哪里。】
　　【哈哈哈怎么回事，突然多了这么多回复，楼上都是筑梦师吗？你们和尚导聚会了？】
　　【好奇发生了什么，是尚导跟你们讲恐怖故事了吗？】
　　【放一个耳朵，我也想听听！】
　　【是尚导带我们玩了个游戏，我觉得从今天开始，这个游戏就会风靡流放星系的筑梦师圈子了。】
　　【大家不要急，游戏的APP已经在做了，过几天就会和大家见面，一起感受恐惧（狗头）。】
　　【非常适合聚会和朋友玩，转发这只大雁，让朋友们为你尖叫吧（狗头）。】
　　论坛的跟帖形式也很适合问答，有记得的筑梦师当即出去开了个新帖，转述尚导编的题和后来聚会上出现的比较精妙的题。
　　有坛友误入，看到预警后仍放不下好奇心，结果就是帖子里多了一堆尖叫的土拨鼠。
　　……
　　青色雪直播间。
　　“尚导带来的新小游戏？”敖青雪被弹幕勾得心痒痒，“那等我打完今天的《十八号楼》就去玩！”
　　几乎是在陆子冰直播间得知“女主女儿”这一信息的后脚，她这边也打出线索来了。
　　不过，不是通过林徊路，而是林小美。
　　在获取日记残页1后，她没有贸然行动，更是主动警惕远离了林徊路。
　　敖青雪用功的对象是林小美，她认为这一定是个关键角色，否则，为什么小美的布偶可开启时间重叠线？
　　那个布偶看着可怕了些，但反而帮助了她很多，没有给她带来任何伤害。
　　了解接触的过程中，她发觉林小美并不是个坏孩子，小美被霸凌团体裹挟，是因为她在此前就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这在欺凌事件中是很常见的现象，被欺负的人想要片刻喘息，就只能袖手旁观做帮凶。
　　何况，她其实也没有做帮凶，在后来的询问里敖青雪得知，她那天是挡在小帅的面前的，厕所捉弄事件里也是她听说消息后赶来解救了老师。
　　林小美的家境很贫寒，敖青雪只在家长联系册上看到了她的奶奶，父母一栏都是空白的。
　　敖青雪几天来别的事没怎么干，净给林小美补坏掉的衣服、添新装了，星际时代的人们早就已经远离了贫穷的记忆了，也许知道上个星历有这么惨的小孩，但都没有亲眼见过。
　　【哎，如果没有女主，她吃饭都是食堂的免费汤泡饭。】
　　【宝宝让妈妈抱抱QAQ】
　　【我觉得她肯定不是坏人，哎。】
　　女主琅珠经常会看着小美出神，然后这时候弹窗就会出现【你想起了故人，不禁想要更关照她一点】之类的提示，暗示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而如此反复几天后，林小美就给了敖青雪一个丑丑的锦囊，黑底上面绣着白线符咒，一看就让人觉得特别不详。
　　“老师，这是我做的东西，可以辟邪。送给你。”
　　【妈呀，我都怕了，隔壁陆子冰就是被林徊路送了个类似的东西然后噩梦挂了一次。】
　　【这个看着更不对劲啊！主播要不要收？】
　　【两人都是姓林，我总觉得她们也有血缘关系……】
　　敖青雪捏住锦囊说：“我相信我的推理，也相信小美。”
　　游戏里的这一晚，她操控琅珠睡前把锦囊放在了枕头下。
　　……
　　敖青雪眼前一暗，再度睁眼时，已经强制变成了第一人称视角，和陆子冰那儿一样。
　　视野从朦胧逐渐变得清晰，她发现“自己”站在二中的操场入口处，正午的太阳明晃晃悬在天上，晴空万里。
　　【主播梦境开局就比陆子冰那儿阳间多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哈哈哈陆子冰：你说谁阴间！你毁谤，你毁谤，我用马桶搋子揍你们啊！】
　　【别忘了还有拖把（狗头）。】
　　“琅听遥！”
　　有几道女声呼唤她，敖青雪的视角随着梦境女主回过头，弹幕惊呼：
　　【这不是小女主的室友吗？我在陆子冰那儿看见过她！】
　　【“琅”姓，这肯定是琅珠的女儿没跑了！】
　　【原来她叫这个名字，还挺好听的。】
　　舍友给琅听遥递了一听冰饮，有些讨好的意思。可琅听遥淡淡看了几人一眼，说：“你们别想通过这种方式就抹平对我的伤害了。”
　　气氛凝滞，那几个舍友都有些讪讪。片刻后，有人弱弱说：“我们也没怎么啊，而且真正欺负你的人不是都已经被你收拾了，给你道过歉了吗……”
　　先前观众们都以为，二中的诡谲其核心和校园霸凌有关，但这样一看好像又对不上了。
　　琅听遥已经解决了被排挤欺负的烦恼了？
　　也对，她的日记里还写过【再来惹我，我就不会忍了！】。琅听遥真正恐惧害怕的东西，似乎并不是同学的欺凌。
　　琅听遥冷笑了一声，没再理几人，转身走了。
　　她的肢体语言都表现出，她的确没有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只是嫌烦而已。
　　主线核心貌似发生了变化，众人都默默看着剧情。
　　琅听遥走的方向是小树林，敖青雪这才看到那树林边站着一个男生。
　　“楼淮林！”琅听遥的脚步加快了，语调扬起，充满喜悦，对恋爱极度敏|感的星际人一下子就听出她呼唤的人对她是什么身份了。
　　【哇，女主女儿十年前谈了恋爱哎，又是一个新线索！】
　　【按照那个年代的说法，这应该叫早恋，哈哈。】
　　【摆脱了校园欺凌，投入青春恋爱，这发展很好哇……不过我怎么觉得楼淮林这名字有点熟悉？是我的错觉吗？】
　　从背影看，这男生个子很高，挺拔如一株白杨，几乎已经脱离少年的身形，变得像一个男人。
　　金色阳光穿过树杈，投下摇晃的碎光，照在他身上，哪怕穿着校服，光看背影也觉得他会很帅了。
　　敖青雪不自觉被带跑了点，恍然以为自己在打青春恋爱游戏。然而这放松的心弦还没维持两秒，就猝然变成了头皮发麻——
　　“小遥。”男生回过头，笑意清浅，而他的脸，竟然和林徊路一模一样！


第30章 筑梦考试
　　弹幕瞬间被炸出来了。
　　【？？我怎么看不懂了, 所以林徊路曾经是女主女儿的男朋友？还是说这两个角色是兄弟？】
　　【啊！我明白那个熟悉感是哪来的了，楼淮林，林徊路, 倒过来谐音是相同的！】
　　【要说是同一个人，那年龄好像也差着呢？救命, 我感觉鸡皮疙瘩一下子起来了。】
　　琅听遥走得更近，敖青雪得以看清了楼淮林胸口的学生牌, 他是高三生，也就是十七八岁，外表也符合。
　　而林徊路的资料也很清楚, 他大学刚毕业没两年, 一年前调来二中, 非本地人，今年应该是二十五六岁, 年龄按理来说是对不上的。
　　不过这不到五岁的时间差, 硬要说也能圆上。敖青雪遏制住凉意, 更仔细地观察眼前的少年。
　　越看她越觉得，两个人根本是一模一样, 不仅是长相, 还有行为举止、表情动作的细节，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连外表上年龄的差距都不是特别明显, 只要换个打扮发型站在一起，绝对没有人能分得出来。
　　敖青雪都控制不住想跑了。
　　【啊啊啊真相到底是什么啊，这种被迷雾遮住眼睛的感觉，我觉得最后揭晓可能都不如我想的可怕！】
　　【往好处想, 说不定这就是尚导偷懒用了同一个建模而已，没有什么奇特的含义……】
　　【尚导连学校里的路人都做得那么逼真, 会在这种有名有姓的角色上偷懒吗？肯定是有联系的。】
　　【假如是一个人，那么他干嘛要勾搭女主？搞替身吗？？】
　　【对，大家别忘了，虽然老是说“玩家一攻略林徊路就会死”，但明明最开始对女主表现出好感和勾引的人是他啊！】
　　【作为在他身上死了两次的玩家我有话要说……真的不是我自作多情，我只要喊他去约会他都同意，这不是欲擒故纵绿茶是什么QAQ】
　　【不管是哪种情况导致的面貌一致，都很可怕啊。我们已知，林徊路想要害女主，每个想攻略他的玩家都会打出花式死法。】
　　【没错，而且那些死法都像是各种“意外”的集合体，可是哪个人类能做到控制意外？在陆子冰那里更是直接被卷入超自然的梦境了。】
　　【人做不到，除非林徊路根本不是人！】
　　【根本不是人】，这条弹幕几秒钟就几秒钟就得到了几百赞，鲜红地划过屏幕。
　　回忆之中的琅听遥对任何异样都一无所觉，欢欢喜喜地利用这中午休时间和自己的男朋友聊天。
　　而楼淮林温柔地倾听着，两人就像任何一对最普通的校园情侣。
　　慢慢地，二人结识的过程被敖青雪和观众们从交流中推测了出来。
　　父母离婚后，琅听遥高一下学期转学到了白水二中，遭到欺负，校园生活很不顺利。
　　但这段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她依靠自己的力量度过了困难时光，并且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就在这时，琅听遥高二下学期快结束时，隔壁班上转来了一个新同学，也就是楼淮林。
　　她在他被欺负的时候伸出援手，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为了朋友。同为转校生，彼此之间更有共同话题，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情侣。
　　【楼淮林来得好巧，时机和身份都完美得不像一个巧合……】
　　【他是转过来的，林徊路是被调过来的，这也是巧合吗？】
　　【仔细想想，这样的身份有什么优势呢？就是先前的过往难以考证，是最突兀也是最不突兀的融入学校的方法……】
　　“小遥，我最近听到我们二中有一个校园传说。”
　　高三生，而且已经是下半学期，谈天时难免会聊到未来和期许。
　　楼淮林状似无意般笑着道，“那个传说是这样的：只要一对情侣到18号楼楼顶去许愿，以后高考就能考到同一所大学。我们要不要也去？”
　　【卧槽，到18号楼的楼顶，他想干嘛？？】
　　【啊啊啊，其实琅听遥是被他害死的才对吧！】
　　【妖怪，不要靠近我女鹅啊！.jpg】
　　敖青雪一听这话雷达就响了，恨不得替琅听遥开口：不，我才不去！
　　可琅听遥尽管平时理智，但在这种事情上还是会满足恋人的“迷信”小期待。
　　“你怎么这么幼稚！”她被逗笑了，“好啊。”
　　“那就这周六的晚上吧。”
　　“好！”
　　敖青雪急得团团转，但在那个“好”字落下后，眼前逐渐模糊，如同被雾气笼罩，她被不可避免地拉离了这段回忆。
　　“叮咚——”
　　梦境里有铃声响起，不远处出现了一扇房间门，敖青雪看到了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那个女孩。
　　先前每一次回头，女孩都会露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但这一次，她转过头来是琅听遥的面容。
　　周遭的场景突然从琅听遥的脚下开始延伸出现，变得清晰。这是一所简陋老旧的房子，琅珠站在客厅里，表情怔怔地看着女儿。
　　而琅听遥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就这样看着琅珠，目光里满是愤恨——或者换个更准确的形容，是一种“赌气”的愤恨。
　　“你不是喜欢管我吗？我要去找爸爸，你再也别想管到我！”
　　“小遥……小遥！”
　　琅珠的声音变得颤抖，伸手去抓女孩，焦急中带上了哭腔，可“小遥”看了看她，转过身“哐”地摔上了门。
　　“小遥！！”
　　场景再度破碎，浓雾重新覆盖了视野。随着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女主角猝然从梦中惊醒，回到了现实。
　　琅珠醒来时，满脸是泪。敖青雪的眼睛也有点湿，全息游戏给人的情绪代入感太强了。
　　【这个梦其实是母女分别前吧，那时候女主还正在和女儿闹矛盾。】
　　【结果，从此之后就再也没见到……】
　　【代入想一想就好痛啊，会成为一生的执念吧。】
　　【结合日记残页1，母女家庭的变故应该很好猜测，当年女主和前夫离婚，女儿一开始是跟她的，但后来发生矛盾，女儿就回到了爸爸那里，也转进了二中。】
　　【哎，女主人设里有一条是“严厉”，而且很事业型，母女的争执是和这个有关吧。她应该是想让彼此都冷静一下，再加上那几年忙于事业，结果却只等来女儿的噩耗。】
　　【琅听遥生日那天日记里的“我恨（或爱）你”说的是谁也很清楚了，就是她的妈妈吧……】
　　“……当初小遥葬下后，我花了整整一年什么也没做，只查她为什么跳楼，然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自杀。再之后我就离开了白水县，拒绝探听有关这里的任何消息，只在每年清明回来一次，好像这样就能欺骗自己女儿还活在远方。”
　　“直到去年的清明，我偶然听说了二中十八号楼的事。那是女儿的灵魂在不安吗？还是她想要告诉我些什么？所以，我重新回到了这里，为了求一个真相。”
　　琅珠的内心独白在一片寂静中响起，一片黑暗中，敖青雪的眼前出现了血红的字：【第三幕：结业。】
　　剧情游戏通常都有三幕，从“结业”这个名字也能看出她已经打到最后一幕了，弹幕有了一个小小的沸腾。
　　敖青雪也内心一震，只可惜现在已经太晚，她还惦记着看一眼尚惊雁的新小游戏，下播前留下一句：“等下回，我一次性把《十八号楼》通关！”
　　……
　　在青色雪直播结束后，《十八号楼》板块里不多久也多了一条热帖，标题起得很直白：【林徊路这个狗东西吓人得很，千万要警惕！】
　　楼主没有匿名，她的ID也是论坛里一个比较知名的玩家，进度不输敖青雪陆子冰，走的路线有点像二人的中间体，有时莽撞，有时也有超常发挥。
　　这也是大部分玩家的正常状态，宗旨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我这条线里，拿到日记本残页1之后林徊路就开始误导我，让我以为我女儿的死亡是因为校园欺凌。】
　　【可能你们看这个觉得没有什么，大家都是这么猜的嘛，但其实这个错误结论引发的真正可怕的导向还在后面！】
　　【以为女儿因为校园欺凌跳楼，那我当然就会以为，二中的各种异象是因为女儿的冤魂。所以接下来进入第三幕后，我该干嘛？是不是就该解决这件事情了？】
　　【我以为林徊路是好人（说出来都是泪，我应该相信论坛之前的猜测的。但我这条线他装得太好了，估计是因为我演的女主时不时智商上线一下，让他觉得还得继续伪装……我死了之后看论坛才发现，如果像陆子冰那样特别单蠢，好感度很高，就会直接被他发符咒），而且他有点玄学能力什么的，我就把这事告诉他了。】
　　【他就对我说没关系，他有解决的方法，于是给了我一个可以超度亡灵的法器。】
　　【这个法器我后面再详细说，总而言之，我就用了。游戏那会儿还弹出了一个提示，告诉我“之后的一个月，二中果然渐渐恢复了平静”。一切都特别像大结局，我当时可高兴了，以为我是全网第一个HE通关的玩家！】
　　【没多久，结局的确打出来了，但我给你们看一下……】
　　楼主放了一张游戏里的截图。
　　【Bad Ending10：无终之终。】
　　【超度完女儿的亡魂之后，你再留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二中重归平静，18号楼时隔十年终于解封。】
　　【“一切都结束了。”你这样想着，悲哀中略带欣慰，决定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但半年后，你发现自己似乎出现了问题，莫名其妙开始生病，身体的状况每况愈下。】
　　【“是女儿来带我走了吗？”你并无求生意志，直到某天，你在病床上收到了消息：林小美居然从十八号楼跳楼身亡了！】
　　【“怎么会这样？！”你大受打击，明明离开时，她还是好好的。细问之下，你更觉得胆寒：在你离开后的每个月，居然都会有一个学生从18号楼跳楼！】
　　【你的病在刺激之下极速恶化，你认定的结局似乎并非结局。不多久，你死了。】
　　这个结局还伴随着一段动画，视角对准了18号楼的正门，而镜头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没有正面给到死亡，却会让每一个人心头爬上冷意。
　　楼主继续说：
　　【你们懂我当时的汗毛倒立了吧？他爹的，林徊路骗我亲手再一次杀了我女儿，可二中真正作祟的东西不是她！】
　　【甚至，可能正是因为我女儿，二中才能平静十年，只是有异象，而没有死人……在她的灵魂被我打散之后，直接变成一个月跳一个了啊！】
　　【林徊路这个狗东西真的太可怕了，他绝对是我打游戏这么多年来遇到最吓人的boss，细思极恐，杀机全在不言中。[黄豆大哭]】
　　楼主表示，打出这个BE她得缓缓，现在看林徊路那张帅脸都有心理阴影了。
　　跟帖也表达了一样的心有戚戚。
　　【果然最恶毒的永远是人心，不对，这里是怪物心，比单纯的画面刺激吓人多了。】
　　【何止是对林徊路有ptsd，我都快对恋爱有ptsd了！】
　　【合理怀疑狗策划的目的就是让我们戒断恋爱脑，简直心机……】
　　游戏里唯一的恋爱元素就是楼淮林和琅听遥的校园早恋，而且还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悲剧和欺骗。
　　尚导访谈里的话果真说到做到，恋爱元素为剧情让道，剧情安排没有就是没有。
　　普通游戏是有多个恋爱分支 Ending，而轮到《十八号教学楼》算上那些花式死法，死亡be已经有二十多个了，绝对是整个第二星历历史以来死亡结局最多的游戏。
　　玩家们甚至想了一个苦中作乐的安利法：嫌游戏不够刺激？那死一次刺不刺激？《十八号教学楼》，带你体验花式死亡。
　　当然，这只是说笑，游戏里的死亡不会感到痛苦，这是虚拟游戏法的规定。
　　谈论之中，有人又歪到一个新话题：【说起来，入会考是不是快开始了？考点都已经公布了，这会儿尚导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
　　玩家观众们所料不错，尚惊雁的确已经乘上了太空飞船。
　　她穿越以来搭乘过的新交通工具又多了一样，在去往考点的这条路上，乘客几乎都和她一样是考生。
　　——不是入会考，尚惊雁都不知道原来流放星系的筑梦师这么多。
　　那天聚会的参与者都是有点姓名的，但报名的考生可不止那些。
　　筑梦师入会考试人人平等，只需要发布过一部作品就可以。哪怕是写十个字提交封面，也可以算做已经是“见习筑梦师”。
　　X71尽责地：【雁雁，刚刚路过V066星了，请问V066南半球的特色美食是什么？】
　　【……】尚惊雁露出有点痛苦面具的表情，【你饶了我吧。是不是油炸小斯米？】
　　对她这个土包子穿越者而言，入会考的那些常识题完全靠死记硬背，她根本都没法把什么小斯米和图片对上号。
　　X71：【很遗憾，答错了，是大斯米。[图片][图片]它们分别长这样。】
　　尚惊雁琢磨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X71，我在想，我有你的话，是不是相当于可以作弊了？】
　　系统就是一个万能搜索引擎，比星网还好使。而且它在她的识海里，旁人根本都不知道。
　　她倒也不是真想作弊，只是好奇。尚惊雁不会做这种拉低自己层次的事情。
　　【其实不可以。】X71说，【每个系统都会被植入符合当前位面道德法规的行为准则，防止宿主乱来。比如我，就不能帮助你在联邦公开考试里作弊。】
　　它语重心长，【雁雁，考试作弊是要进局|子的。】
　　尚惊雁黑线：【我当然知道。】
　　流放星系处处都透着一股灰蒙蒙感，考点的考生宛如懒散的羊群，三三两两分布在考点前方的广场上，慢吞吞排队核验身份。
　　考点所在地还是严冬，天才刚蒙蒙亮，尚惊雁一下车就被浇了一头一脸的雪。她呵了口气搓搓手，时差还没倒过来，感觉困困的。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旁边传来声音：“是尚导吗？”
　　尚惊雁转头，眼中流露讶色，微微一愣。
　　竟然是先前在烧烤店门外碰到的那两个观众，后面还跟着三个人。
　　“嘿嘿，我们是代表惊米花来预祝尚导考试取得好名次的！”
　　两个小姑娘也脸颊冻得通红，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起来。
　　“尚导知不知道‘惊米花’？这是我们给自己取的粉丝名。”
　　“其实是昨天才定下来的，哈哈哈，本来一直没想好，还有‘盐粒’之类的候选名。”
　　“但是我突然想到，我们被尚导吓到的样子不是很像吱哇乱跳的爆米花吗？所以就定成这个了！大家都觉得很好……”
　　尚惊雁笑了出来：“很可爱的名字，我也很喜欢。”
　　她们没带什么应援物，灯牌手幅这些东西只有人山人海、气势浩大的时候才壮观，否则小猫三两只看起来就很尴尬。
　　因此，她们只是每个人说了一句祝福，就和尚惊雁挥手告别了，还没要她签名——“尚导好好考试啦！我们不是来求签名的”。
　　尚惊雁心里诞生出一种暖洋洋的情绪，她前世虽然也出名，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粉丝送考，听起来有点搞笑，但也有点感动。
　　周围有候考生投来羡慕的视线，也有人认出了她。
　　筑梦师的地位不输尚惊雁前世的明星，甚至还更超过——作为人们精神的治疗者，筑梦师经常被冠以“精神疆域的捍卫者、士兵”等称呼。
　　有粉丝环绕再正常不过了，但那都是成名之后的事，能有粉丝万里迢迢赶来线下送祝福，直接就说明了这个筑梦师是入会考里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通过检测门，电子女声播报着公民身份证卡里的信息：【考生姓名：尚惊雁；性别：女；年龄：18岁……登记精神力等级：79分……】
　　尚惊雁着重听了精神力等级那一栏，原来原主是79分，就是不知道她有多少。
　　大厅里灯光明亮温暖，人都挤在一处，还有记者们和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沿途分布，严肃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X71：【雁雁，我开始紧张了！】
　　尚惊雁打个哈欠：【你紧张什么？别看这场面大，但本质上就是一场出新手村的考试。】
　　她闭上嘴的时候，感到不远处有个人在瞪着自己——是个小姑娘。
　　尚惊雁评价是小姑娘，不过她应该和自己这具身体的年龄差不多，一头粉色的长发，扎成双马尾，别着很多亮晶晶的小发卡，鼻子上贴着一个印花贴纸，穿着颜色夸张的潮牌。
　　这小孩的敌意太明显了，尚惊雁扫了扫她挽着的男生胸口的准考牌，知道为什么了——噢，她男朋友是关高阳啊。
　　尚惊雁对此人的印象还是只有“他被我截胡过第一”，也不知道他长相，甚至都不记得他当时在主题活动里的作品是什么了。
　　另一边，关高阳表面安定，实质上焦虑得快炸了。
　　自从从尚惊雁的访谈里说她也要入会考后，他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怎么又有她？！
　　关高阳心中颇觉愤恨，他的奥伦网主编拖了他一年，才觉得他水平能够在入会考试中名列前茅了，遂放他来考。
　　但尚惊雁这家伙，根本就是一新人，却和他在同一个起跑线出发。
　　第一次主题活动就失利，沦为尚惊雁的陪衬，也没拉拢得成功尚惊雁，关高阳的日子很不好过。
　　过去的一个月，更是做梦都梦到尚惊雁在入会考里也把他踩在脚下。
　　关高阳选择性忽略了一个事实：尚惊雁的名气早就远远把他甩在身后了，在流放星系抓十个人问，十个都不知道关高阳，但肯定会有人听过尚惊雁和她的鬼屋。
　　考生陆续入场，笔试只有半天，为全封闭式。
　　但接下来的临场筑梦测试就不同了，在抽取考题后，考生有十天的时间进行筑梦，不得提前交卷。
　　临场考最后的评审环节不仅有考官评分，还会有随机观众加入，打分过程全部公开。
　　联盟公民如想成为大众评审候选的一员，只需要提前报名就行。
　　整个过程，本质上来说就是一场筑梦赛事，全宇宙都可以追直播的那种。
　　流放星系里的记者和摄像师已然摩拳擦掌，等待着入会考里的各种新闻爆点。
　　尚惊雁笔试大约有70%的题是确定的，剩下就的连蒙带猜，随大流交了卷，就进入了抽题室。
　　她抬头望去，只见屋角摄像头闪烁，从这一刻开始，所有考生就在直播实况里了。
　　尚惊雁按下按钮，所有考生都确认过后，只见幕墙光屏上浮现出了筑梦考题，一个非常古怪且文艺的主题——
　　“多次的相遇，命运的轮回。”
　　考题描述：
　　【你是否觉得，有些时候命运就是注定的？可人们从来不缺乏打破命运的勇气。注定相遇的人，值得你一次次为之冒险。最后不论结局是成功还是失败，都值得歌颂……】
　　【形式不限，电影、短剧、游戏等均可。成品播放（或通关演示）时长限时3小时。】
　　小小的抽题室一下子起了嗡嗡的议论声，抽题环节没有作弊的可能性，除非你想把自己的思路告诉竞争者，所以是不限制说话的。
　　尚惊雁听到旁边考生A在嘀咕：“他大爷的，什么叫我是否觉得？那我不觉得呢？”
　　考生B小声哀嚎：“我缺乏打破的勇气，特么的，我觉得一次次考试就是我的轮回。”
　　考生C：“能说人话吗？？主星系空降的出题老师果然就是毛病多！”
　　尚惊雁：“……”
　　看来不论是哪里的考生，吐槽都是差不多的。
　　她心想，如果按照星际人的正常思路，审完题脑海里应该会浮现出这样一个故事：
　　主角二人命中注定相爱，但每一次都错过。可是为了爱人，主人公愿意鼓起勇气打破命运，不论成功失败。
　　这个“每一次”还可以换成“每一世”，来个几世情缘。
　　关键词：前世今生、阴差阳错、虐恋情深。
　　不过尚惊雁在看到这个描述的一瞬间，脑海里就出现了恐怖与悬疑题材当中的一个经典门类——时间循环。
　　代表作《恐怖〇轮》《蝴〇效应》等。
　　试问，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符合“勇气”、“命运”、“轮回”的命题？


第31章 人鱼
　　广播中电子音播放：“考生请注意, 你有三分钟的时间读题，将题目抄录保存，三分钟后将进入答题室。”
　　随着考题一起抽出来的还有自己的房间编号, 接下来，考生们将待在独立答题室, 进行为期十天的筑梦。
　　很巧，尚惊雁的编号是【A组0018号】。
　　X71明明是先进科技的产物, 却被《十八号楼》搞得沾染上了封建迷信，碎碎念：【不大吉利。】
　　【也许18号就是我的幸运数字呢。】尚惊雁被逗笑了。
　　三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抽题室的门打开, 众人如潮水一般涌出, 过道上没有人大声说话, 但有一直缭绕的碎语，考生们神色各异。
　　尚惊雁在人群中瞧见了几张聚会上见过的面孔, 其中就有骆知玉。她面带沉思, 瞧不出是胸有成竹还是忐忑不安。
　　在这个空档里, 考生想的话，其实也能打听到别人抽中的都是什么题。但尚惊雁坚决不做这种事。
　　如果别人的比自己难, 那是不是会轻敌？
　　如果别人的比自己简单, 那不是给自己心态找不痛快吗？
　　不过显然，有人不像她这样想——她看到了关高阳。
　　他的那位女朋友倒是没打听, 一副“我只是来闲游”的模样，这会儿还在嚼着口香糖。
　　可关高阳却抓着尚惊雁同个抽题室的人再三确认，原先他还只是挂着有些庆幸的神色，问完之后直接喜上眉梢, 压抑不住得意，远远瞟了尚惊雁一眼。
　　——光是那表情就在说：你好好看着, 我觉得我这次稳了！
　　*
　　“尚导抽到的这个题目好难啊！”
　　直播间里，敖青雪咋舌道。
　　通常来说，一场入会考试中会有三道不同的筑梦题目，称为ABC卷。
　　今年的三道题风格都很文艺，看得出来出题人的喜好不大接地气。
　　A组主题就是尚惊雁抽到的那个，剩下两组句式也几乎一致。
　　B组主题：“天降的祝福，命运的礼物。”
　　考题描述：
　　【你是否存在黑暗中见过天降之光？你是否在低谷中遇到过别人伸出的援手？有些人于我们而言，就是命运赠送的礼物，值得我们珍惜珍爱。】
　　C组主题：“迟来的惩罚，命运的报复。”
　　考题描述：
　　【你是否曾经见过有人做出过错误的决定，却没有遭受惩罚？在创作的世界里，你可以拿起武器，谱写一曲战歌。】
　　“其它两组乍一看也是意识流，但仔细分析下来，都很好理解。”
　　敖青雪梳理道，“B组题是最宽泛的，‘命定之人雪中送炭’的爱情故事都已经被讲滥了，创作很容易，难的是做到推陈出新而又扣题……”
　　“C组题范围最小，都已经框死了‘复仇’……唔，最容易联想的不就是追妻火葬场吗？还有重生复仇打脸人渣收获爱情什么的。我觉得C组是最容易出彩的，故事性和冲突性都很够。”
　　只有这个A组最不知所云，也最难安排节奏。
　　什么叫命运的轮回？那岂不是得做出很多重复剧情？
　　展示时间总共才三小时，怎么样才能有说服力地表现出主角“一次次为之冒险”？
　　虽说“结局无论成功失败”，但假如真的把剧情弄成主角两个每一世都相爱失败……那这故事也太没意义了吧？感觉看了个寂寞。
　　【光是听青青分析我头都痛了，果然我当不了筑梦师……】
　　【笑死，主播还能分析出来，而我就不一样了，我看到B组题第一个反应：天降打败竹马。】
　　【哈哈哈哈不会真的有人这么理解吧！竹马党拔刀（狗头）。】
　　【怎么还要等十天，好着急啊，好想看看尚导脑子里此刻在想什么，她肯定不会像我们这样大脑如鹅毛一样雪白。】
　　【噗，发现一个华点，关高阳也来了，他抽到的是C组题。】
　　【我靠，那个表情我看得好不爽啊，他是在挑衅尚导对吧？？】
　　敖青雪的直播间里当然都是尚惊雁的粉丝，见状血压都上来了。
　　【不就是运气好点吗，得意什么！】
　　【我就不懂了，他干嘛这么the one尚导，筑梦师参加同个主题活动多正常啊，怎么偏偏他就记恨上了？】
　　【估计是背后有什么利益牵扯，恶心，和奥伦网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分卷抽题就是这点不好，到时候还要一起评分同台竞技，好不公平啊……】
　　【这已经是最公平的做法了，早年只有一道题的时候，出过泄题丑闻，分题起码给心怀不轨者增加了成本。】
　　【啊啊啊，看到白日高悬那么得意我就气死了！怎么办，好担心尚导啊。】
　　……
　　和考生们一样要劳碌十天的还有考点监考员们。
　　总监控室。
　　“哎哟，怎么都有考生开始哭了，这才刚抽到题……”
　　“也不怪人家，要是我当年抽到的是这位祖教授的A组题，我也得心态崩。”
　　值班的两名监考员也在议论这位主星系空降考官的出题风格。
　　这位总考官名叫祖凌薇，是首都星联盟筑梦大学的教授，擅长历史题材。
　　原先，所有人押题的时候也都再往历史方向猜，谁知道最后出来题是这样，简直没一个和历史沾边的。
　　监考员觉得这也不怪人家，正是因为她风格太有辨识度，所以才会刻意避开。
　　监考员A：“第一天总是最紧张的，考生们都没法放松下来投入思考。”
　　监考员B：“是啊，还总是有一不留神熬夜熬过头的，我去年还遇到一个熬得当场空洞症发作、被送去医院的考生……”
　　监控里显示出的考生们都是一派神情肃穆，哪怕自以为抽到了简单题的C组人，进房间后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监考员A：“你看好谁？我看好那个拍过《邪神》的新人，不过刚刚她好像被搞了一下心态。”
　　监考员B：“尚惊雁是吧？希望她能放下心结吧，据我这么多年的观察，往往第一天状态放松的最后反而能取得好成……”
　　正说着话，忽然，有一个格格不入的监控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只见画面里的考生进门之后先左右看了看，坐到光屏和仪器面前把座位调整到最舒适的位置，然后就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取出柜子里的被褥。
　　监考员AB：“？”
　　啥，你拿被子干什么？
　　下一刻，就见那考生把床铺好，定下闹钟，戴上眼罩，迅速且安详地睡了。
　　监考员AB：“……”
　　你这个状态是不是太放松了一点？！
　　两人一看标签名字：A组18号尚惊雁。
　　好嘛，这不就是她们刚刚在议论的人吗！
　　良久，监考员B说：“尚导实乃奇人也。”
　　监考员A：“……我哭死，她甚至还记得戴上眼罩！”
　　*
　　筑梦题目一出来，tag立刻就挂上了星系热搜第一，全星网热议，不输高考时作文题的热度。
　　尚惊雁的粉丝对抽题情况感到担忧和不满，可外界的节目组们却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要的就是观众打起来，要的就是戏剧性！
　　不过，真正来追直播的也不多，因为前面十天都只是筑梦师们在闭关考试，进房间后，摄像头只能拍到考生们的门牌号，除了忠实粉丝很难有人感兴趣。
　　一连十天，各方讨论都未停歇，整活博主和筑梦师轮番上马，把题目玩出了花来，并且热衷讨论考试中会出现什么样的作品。
　　目前为止，观众们最关注的筑梦师总的来说有四个：
　　A组尚惊雁，B组花非甜，C组诺尔，以及C组关高阳。
　　前面三人是入会考第一的热门人选，巧的是，刚好抽到了ABC三组。
　　各类因素叠加，让最后的第一花落谁家变得扑朔迷离。每个网站的“你最看好谁”的投票里，投票的结果都不同，三人难分伯仲。
　　而关高阳的姓名没有前三个人那么响亮，他受关注，可以说是半只脚靠奥伦网注水名气，半只脚靠花边新闻——他的女朋友就是那位花非甜。
　　花非甜是几个人里出道最早的，她12岁的时候就测出了惊人的98分精神力值，最开始是做场景画面设计，15岁时开始涉猎短篇幅故事，到现在18岁，已经创作过两部长剧。
　　按道理，她早都应该参加入会考试了，但花非甜性格极度叛逆，扬言说就要做一辈子自由筑梦师。
　　花非甜的粉丝都对她的资料倒背如流，这姑娘家境富裕，父母却各种花天酒地私生子女一堆，很少管她，才导致了她如今的性格。
　　这回她肯参加，还是为了陪新交的男朋友关高阳。
　　粉丝们为花非甜操碎了心，原先在她宣布恋爱时就对关高阳有诸多不满：这人要名气没名气，要作品没作品，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几个月来，她们看关高阳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看在这次筑梦考的份上，才勉强捏着鼻子认了自家筑梦师的对象，唯一求的只有花非甜不要脑子发热，为了男友能有个好发挥而故意藏拙。
　　除此之外，就没有太多值得关注的新人了。当然，以往的入会考偶尔也能出爆冷黑马，那时更是媒体的狂欢。
　　……
　　十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在这十天里，每天都有考室的门被打开，考生脸色苍白地宣布弃考。而尚惊雁等人的房门始终关闭着，看样子一直有在好好筑梦。
　　终于，第十一天。
　　首都星，某直播平台。
　　“姐妹兄弟们！马上就是流放星系入会考放作品的时间了，让我们来瞧一瞧，今年都有哪些潜力人才？”
　　一位主播兴致盎然地躺进了全息仓。
　　她名为姜新冬，是平台流量最大的美食博主之一，但平时偶尔也会直播观看筑梦师作品。
　　在她说话时，不止一个直播间在进行着同样的活动，都是提前就报名过参与评议环节的观众。
　　通常来说，流放星系是落后的代名词，主流星系的人们懒得看里面有什么作品，更别提是新人考试了。
　　但由于流放星系的入会考试要比其他星系早得多，正值主流星系没有大型赛事的淡季，因此历年来也会得到一些关注。
　　主流星系的筑梦公司都很喜欢在这个时候观察人才，提前将他们从流放星系挖走。
　　很多流放星系的筑梦师也会将入会考试视为一个进入主流视线的踏板，只要够吸睛，哪怕最后名次不理想也可能得到机遇。
　　时间一到，流放星系筑梦师协会官网上的作品就如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ABC三个门类下列出长长名单。
　　说是随机分配，但观众们也有一次机会可以点进自己感兴趣的分组。姜新冬早就瞅准了C组的复仇题材，精神体光球往前一挤。
　　“诶！没抢得进去。”
　　姜新冬懊恼地说，定睛一看，自己被分配到了A组的一个作品播放室。
　　作品名：《莫比乌斯之海》
　　类型：电影；时长：2小时50分；年龄分级：20禁。
　　文案简介：她一次次被卷入这片莫比乌斯之海。
　　直播人数减少了一截，姜新冬叹了口气：“好高冷的简介，等于什么都没说啊……”
　　看起来完全没爆点，20禁这个分级更让姜新冬害怕会看到诸如乱｜伦瞎搞的剧情。她倒是没偏见，就是可惜观众被筛走了一批。
　　【看起来是海洋相关，主角会是什么？人鱼？海洋科学家？】
　　【为什么我觉得透着一股烂片的气质。】
　　【哈哈，取名高冷，不是大佬就是扑街啊。】
　　零星弹幕进行着点评。
　　为确保公平，所有作品都是匿名的，甚至连标签门类都没有，观众们无法抱有预期值。
　　电影开场就是一片幽蓝色，很安静，没有BGM，只有气泡的咕嘟咕嘟声。姜新冬看了一会儿，辨识出这应该是一条鱼的视角。
　　它在珊瑚丛中游曳，入目是海底——只是不知为何，这海底看起来满目疮痍。
　　珊瑚上结着黑色的疤，海草有灼烧似的枯黄，海底深渊隐约可见巨大的鲸鱼正被分食……由一条没有感情的鱼类眼睛看来，更横添一丝无机质的冰冷。
　　忽然，画面之外出现了女声：“……就是你了吧。”
　　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姜新冬眼尖地注意到手背上有一个莫比乌斯形状的纹身。
　　视角就此切换为第三人称，原先的小鱼被那只手捉住尾巴，徒劳地摆着鱼鳍。
　　视角向上，给出了人物的全身——
　　就像弹幕先前猜测的那样，这是一条人鱼。
　　她有着黑色微卷的长发，蓝水晶一样的眼睛，苍白的肤色，和一条巨大的孔雀蓝鱼尾，简直无一处不美。
　　入会考众生平等，都是用的考场框定范围的演员建模，因此如何打扮角色全靠筑梦师本人的审美了。
　　姜新冬因此而眼前一亮，开头短短几分钟就让她感觉创作者技巧娴熟，主角的出现更是让她对故事的期待值增添几分。
　　【好好看！人鱼小姐会是主角吗？】
　　【原来是个奇幻童话故事，期待了。】
　　【我宣布本颜狗已恋爱，人鱼和我结婚prprprpr！】
　　人鱼的背后是宫殿建筑的轮廓，也像被破坏过一样黯淡无光。而她在这样衰败的场景里，就更显得美得发光。
　　接下来通过几个镜头解释，观众们得知了故事的前置背景：
　　人鱼族世代居住在这片海域，但近来因为某种不知名的污染，古老的家乡变得不再适合居住。
　　族人已经因为污染，暂时都搬离这片海域了，偌大贝阙珠宫只有女主一条鱼在。她是人鱼族的公主，也是下一任的王。
　　在不久前，她在风暴中救下了一名落水的人类男性，给了他能够在水底呼吸的珠子，两人相爱。
　　然后从男人口中她得知，他是一个海洋研究所的研究员，乘科考船出海，谁知遇上了风暴，船只发生海难，船员们都死了，只有他抱着木板漂浮，本以为就要这么死了，谁知遇到了人鱼。
　　海域的污染极有可能就来自研究所，于是，女主准备和男主一起潜入研究所调查真相。
　　虽然这段讲述很清晰，男主也做得很帅，但姜新冬还是有种一脚踏空的错觉，弹幕同样。
　　【啊？才开头就已经讲完男女主相识相恋的过程了吗？那接下来拍什么……】
　　【不管了，可能是一次次相爱的过程吧，再看看。】
　　【但相遇的过程确实很浪漫哦，想想看，研究员在绝望之际遇到了人鱼公主。】
　　临别之前，女主拉着男主游到了一条沉船旁。这沉船不知在海里存在了多少年了，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海底生物，黑洞洞的空腔如同不详的眼睛。
　　她把开头那条小鱼的尾巴用头发系在了沉船的桅杆上。
　　“等我回来，再将你解开。”
　　不难推测出这是人鱼族的某种仪式，象征着出行前的承诺。
　　如果回不来的话，那这条小鱼自然就只能等死了。它不断挣扎着想要游走，却只能被困在一根头发长度的范围内。
　　而在这条桅杆上，已经系了无数小鱼的尸体，从新到旧，近处的身上还有肉，但远处逐渐都腐烂，变成了鱼骨，一眼看不到尽头，把桅杆变成了巨大的招魂幡。
　　它们随着海水飘摇，偶尔轻碰出声响，如同深海里雪白的风铃。但这美丽的风铃是以死亡凝聚的，看着就有点渗人。
　　【笑死，这么多死掉的小鱼，看来女主族人承诺的完成率不高啊。】
　　【果然这种话都是flag。不过我感觉这故事不是很童话，人鱼族的仪式好残忍啊，完不成就要献祭一条鱼命……】
　　【看来黑卷发是这个人鱼种群的特征，那些尸体上系的也都是黑头发。】
　　弹幕虽然隐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还都未觉察危机，欢乐地吐槽着。
　　只有一条弹幕突兀闪过：
　　【呃，等一下，我好像认出这是谁的作品了……我靠！！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姜新冬看到那是IP在流放星系的一个观众。
　　【骗人的吧，还有新人风格能强烈到刚开场没几分钟就被认出来？】
　　【为什么要退出，难道是难看得很出名吗？】
　　那个IP的回答却让观众们很意外：【不，这新人的作品非常好看。但是……哎！！你们待会儿看就知道了QAQ】
　　人鱼女主和男主一起出发了。
　　远远地，二人浮出海面时就看到了男主所说的研究所。它是一幢巨大的筒状建筑，外表纯白无瑕，在朝阳中反射着绚烂的金色。
　　骤然离开水让女主有些不适应，她们这个种族上岸后鱼尾可以自行变为双腿，那蓝色的鳞甲褪去，尾鳍化为足踝。
　　“需要我扶着吗？”男主温柔地给女主披上衣服，牵着她的手想扶她站起来。
　　女主也认为自己需要帮助，可站起来时却愣了一下，她竟然只走了两步就变得流畅自如了，根本看不出生涩。可她在此之前，分明没有上岸走过。
　　这只是一个小细节，或许只是为了表现女主的适应能力很强。但因为刚刚那条弹幕，姜新冬莫名觉得有些不安。
　　男主的工牌还没有丢，带着人鱼女友一起进入了研究所。他对外的说法是自己顺着洋流被冲上了岸，被好心人救起，并在恢复的过程里和对方逐渐相爱。
　　这番说辞里的“好心人”就是女主，除了地点，倒也不算说谎。
　　同事们都很惊讶，围着他啧啧称奇，没想到他在那么大的风暴里还能活下来，还收获了爱情。
　　“走吧。”男主应付完同事，悄悄对女主说，“你可以以我家属的身份留下来，暗中调查海域污染的事。”
　　女主却出神地看着研究所里随处可见的“8”字形标志，问：“那是什么意思？和我的继承纹很像。”
　　“那是‘莫比乌斯环’，我们的所长对此特别狂热，据说还开展了研究项目，不过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男主耸耸肩，给女主解释了什么叫“莫比乌斯环”。
　　女主点点头，乖巧地“哦”了一声。
　　第一次上岸的人鱼公主，即便心怀责任和秘密，也难掩对人类世界的好奇。她跟在男友的身后，左顾右盼地观察着研究所里的一切，眼神中满是新鲜。
　　男主把她领到宿舍，给了她一个平板，让她随便做什么都行，这一层也可以随便看，自己则先匆匆离去了——他一别数月，工作积压了一大堆。
　　先前同事以为他不在了就算了，现在人回来，这些工作当然又被还给了他。
　　女主暂时研究不通平板，就干脆站起身，披着男主的白大褂试探性地在这一层行走，员工宿舍的大厅里除了地面都是玻璃，装着幽蓝的海水，连头顶都会有鱼游过。
　　不知道是不是研究所的原因，那些鱼长得都特别怪异，像是畸形的外星生物。
　　海水中还有莹莹光点，和波光一起照在女主的身上，显得她美丽的面孔都阴森起来。
　　【我的妈呀，深海恐惧症都要犯了。】
　　【这个筑梦师的色调选取好阴森啊，导致整个片的观感都怪怪的。】
　　【BGM也是，SOS，听得人心里发毛！】
　　女主正贴近玻璃仔细观察员一条受伤的小鱼，正这时，BGM猛地尖锐起来，玻璃倒映出一个头戴防毒面罩的身影，幽魂一样站在了女主身后。
　　姜新冬猝不及防一惊，一声尖叫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就看到那身影举起消防斧，对着女主的头狠狠砸了下去！


第32章 轮回
　　【妈啊！！吓我一大跳！】
　　【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片子啊！】
　　“哐！！”
　　斧子落下发出一声巨响, 姜新冬尖叫着差点闭眼不敢看，但好在并未有血腥场景出现，女主的野兽直觉救了她自己, 避开了这一次攻击。
　　消防斧劈进了玻璃里，上面迸出道道裂纹, 一道细细的水线射了出来，擦过防毒面罩人的袖子, 在上面割出一道裂口。
　　滴！滴！滴！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红色的警报灯在大厅里乱闪，把画面变得更加诡谲。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我！”女主既惊且怒, 也随手抄起家具和面具人搏斗了起来。
　　那防毒面具人看不出男女, 但身高和女主相仿, 二人一时谁也讨不了好，但女主毕竟缺少武器, 以防御周旋为主。
　　咔擦、咔擦, 因为水压, 玻璃的裂口越来越大，海水汹涌而出, 还伴随着里面的怪异生物, 给二人的行动增添了困难。
　　面具人身上穿的衣服是研究所里的防水服，表面的材质像雨衣一样。可女主只穿了男主的普通衣服, 她很快脸色难看起来——因为一碰到海水，她的鱼尾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显现了。
　　因为影片的色调氛围一直就是阴暗深沉的，现在剧情急转之下也完全不显得突兀。
　　姜新冬尽管心里在骂人，可竟然移不开视线, 一旁的记录仪也诚实地将她的生理反应记录了下来——
　　她正在为这部作品目不转睛、心跳加速！
　　这场打斗戏没有占用多长时间，面具人似乎觉得不妙, 在水漫过腰部时也开始后退撤离。
　　而女主的鱼尾已经完全出现，水中作战是她的主场，她不肯放过面具人。
　　一团混乱之中，看不出是谁更占了便宜，总之面具人负伤逃跑，而女主也体力不支，喘息地抓住了书架。
　　而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啊啊啊怎么办！女主的鱼尾要暴露了！】
　　【这个世界观里的人类好像不知道人鱼的存在，女主的语言还是和男主学的，救命，女主不会出事吧？】
　　【而且这还是研究所！一看就不是干好事的！】
　　……
　　画面一暗，转场镜头过。
　　一双海蓝色的眼睛缓缓睁开，正是女主。她抽了口气，撑起身体，发现自己已经被关在了水族箱中，外面全是穿着白大褂的人类。
　　并不意外地，她的秘密暴露，被研究所俘获了。
　　而男友正在据理力争，想让人们放了她。
　　“你们不能这样，她是无辜的……”
　　“闭嘴！难道你没有看到吗？这是一个全新的物种！只要开启研究，我们就能青史留名……”
　　“而且她的手背上还有和我们研究所里一样的无限图案，上帝啊，这一定是上帝的指示……”
　　女主捂住额头，她的苏醒惊动了研究员们，他们全都兴奋地围了上来。而为首的研究员金发绿眼，正是研究所的所长。
　　他拿着一管针剂对着女主扎了下去，后者动作软倒，再度昏迷了过去。
　　【看到这我确信了，这片子就不是个爱情片。好怕女主会死啊！】
　　【从未见过的风格，流放星系的筑梦师流派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还是先前那个流放星IP说：【不，只有这位新人一个人是恐怖流派……】
　　弹幕和姜新冬都已经全心全意地为女主担忧起来，而剧情中，夜晚。
　　水族箱中的女主被一阵动静惊醒了，她抬起头，只见男主正在撬水族箱上的锁。
　　“他们为了不让我‘多管闲事’，给我委派了一个出海科考的任务，只有我一个人领队，带几个船员。”男主小声而快速地说，“今夜就要出发了，我趁着船员们换衣服的空档偷偷溜了过来，把你放走。”
　　女主怔怔地被他抱了出来，闻言紧张道：“如果他们发现你了要怎么办？海上那么危险，如果他们起了歹意……”
　　她的鱼尾在干燥空气里渐渐变为双腿，男主将衣服替她披上，笑着说：“你值得我为你冒险。”
　　【……忽然又不确定这是不是爱情片了，男主好爱啊。】
　　【又是出海，研究所根本没考虑过男主的心理状况啊，万一他PTSD还没好怎么办？】
　　【希望主角可以HE！】
　　姜新冬心中笼罩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觉得这场分别极为不详。
　　二人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告别，男主拉着女主下楼梯，镜头自上而下俯拍，展示出研究所楼梯的全貌。
　　它是纯白色，就和外面的塔身一样，螺旋向下，而环绕在四面的都是厚厚玻璃，里面充填海水，奇异海洋生物们睁着无机质的眼睛，静静看着这对出逃的爱侣。
　　“这一层摆放的都是贵重实验物品，每开一次都要层层审批，他们不常来，你先躲在这里。”
　　到了某一层，男主对女主叮嘱道，“看到那台仪器了吗？它有一条通道连着大海，等时机合适，你可以从那里逃出去。”
　　他指的是一台白色的巨大仪器，其中有一部分很像水池，有一部分则像密封的箱子，“注意尽量别碰到那里面的液体，逃出去前先把液体放干净……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它的作用就是‘倍增’，任何药剂一旦进去就会被分析后量产，它的阀门连通向大海，我怀疑污染就是从这里扩散出去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台仪器格外瞩目，它和研究所大楼一样是白色桶装，上面刻着无限符号。见女主望向它，男主就也顺便介绍了。
　　“至于那台机器……据说，它能够回溯时空。”男友的表情变得古怪，“我们的所长最狂热的研究就是它。但我没有见过它被启用的样子。”
　　世界观里都出现人鱼了，会有这种超出认知的机器也不奇怪。姜新冬心道，筑梦师是准备用这台仪器来扣题“轮回”吧？只是她还暂时想不出要怎么使用。
　　时间到了，男主该走了，临行前女主抱住他说了一句人鱼族语：“戴福瑞卡西……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一定要再次见到你’。”
　　男主给女主留下一个吻，温柔地说：“是的，戴福瑞卡西。”
　　男主一走，周遭便空无一人，万籁俱寂，女主趴在窗边目送他的船只远去。姜新冬以为自己能够松一口气了，可却发觉不对。
　　【嘶，画外音里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动静？】
　　【啊啊啊我都怕了，别又有幺蛾子吧！】
　　【救命啊，啪嗒啪嗒的，好像是什么东西拍打地面的声音！】
　　女主也听到了，她瞬间神经紧绷，在这一层循着声音慢慢寻找起来，为了自保还解下了墙上的消防斧。
　　林立的仪器浸泡在黑暗中，如同鬼影，绕过一台机器后，声源暴露在镜头下——
　　那竟然也是一条人鱼！
　　她有着黑色的短卷发，上身披着研究所里的白大褂研究服，下身是紫红色的鱼尾，虽然鳞片黯淡无光，但形状极为姣美，刚刚的声音就是尾巴挪动发出的。
　　只不过，当她抬起脸来时，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的面孔到肩部都像是因为被泼了腐蚀性的液体而毁容了，坑坑洼洼，露出皮肤之下的红色血肉，甚至依稀可见骨头，伤口边缘焦黑。
　　两只眼睛，一只的眼皮也被腐蚀，底下的眼瞳变得浑浊，只有一眼睛还是清澈的，和女主同样是海蓝色。
　　【虽然她好惨，但是我看了要做噩梦了啊啊啊！！】
　　【我真服了，筑梦师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把建模的脸一点点调成这么恐怖的样子的……】
　　【在女主之前居然还有别的人鱼吗？她是因为研究而受伤的吗？太可怕了！！】
　　女主也被吓到了，但族群女王的身份与责任让她询问道：“你是在研究所里受的伤吗？”
　　脸部肌肉受损，让毁容人鱼的表情信息难以被接收，女主只看到她眼睛颤动了一下，点了点头。
　　她的声带也被毁了，没有办法说话。
　　这条人鱼的尾巴似乎出现了问题，没有办法变成腿了，女主只得费力地拖着她到了机器边。
　　只是不知为何，这人鱼一直做拒绝状，好像很害怕她一样。
　　“你不要怕我，你是我的同族，我有义务救助你……”
　　女主用人鱼语安抚着她，话到一半猝然一顿。被她拖动的过程里，毁容人鱼上身的衣袖滑落了，她清楚地看到毁容人鱼的手背上也有一个“∞”的符号！
　　*
　　此时的考点。
　　“呼——”
　　尚惊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18号房走出来。
　　一连十天关在同一个房间里制作作品，再宅的人也会觉得闷，她现在只想狠狠放个风。
　　作品提交上去后，就没有筑梦师们什么事儿了。观众们已被拉进匿名评审环节，阅卷考官也准备就绪。
　　不过按照规定，在最终的评审结果出来之前她们还是不能离开考点，只能在考点内四处溜达。
　　结束筑梦后，筑梦师还需要重新测一遍精神力等级，用于在入会后生成资格证。
　　餐厅里聚满了筑梦师，各种香气四溢。
　　这十天里大家的食物都是由考场机器人送进去的，虽然营养均衡，但难免食之乏味。
　　尚惊雁给自己接了一杯奶茶，拿了好几个小蛋糕。精神力消耗这么大，她现在对甜食极度渴求，有那么一瞬间怀念起了裴意和游尧的手艺。
　　一边看，她一边浏览起了官网上的作品。
　　说不好奇竞争对手做了什么绝对是假的，周围的筑梦师几乎也全在刷光屏。
　　尚惊雁开了四倍速，边吃边看：【唔……我的竞争对手同学发挥很出色啊。】
　　她指的是花非甜。尚惊雁其实之前就知道花非甜，只是没把名字和脸对上，也没关注过八卦，这会儿补课才知道关高阳居然扒上了她。
　　花非甜的作品名为《天降星船》，意外地不是爱情主题，而是亲情主题。
　　“天赐的祝福”，这个句子也确实经常被长辈用来形容小辈，说孩子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但花非甜是反过来的，从孩子的角度出发。
　　主人公是个孤儿院出生的女孩，穷困潦倒，摸爬滚打长大，梦想是当宇宙海盗。
　　小孩的想法是很天真的，在她的脑海里，想当星盗，那么就先应该拥有一艘星际飞船。
　　在又一天露宿街头醒来后，她身上被丢了一大堆广告纸，拿起一看，上面说某公司开展竞赛活动、一等奖的赠品就是星际飞船。
　　她立刻报名参加了，不过倒也没想真赢，只是为了报名点的免费炸鸡。竞赛必须有两个人，女孩谁也不认识，就拉了个同样落单的路人组队。
　　那路人右手残疾，左眼也蒙着眼罩，一副凶相，比星盗还像星盗，年龄都够当她妈了。
　　一大一小两人起初互相嫌弃，闹了不少笑料，后来却渐渐在过程中敞开心扉，从谁也不看好变成了比赛中的黑马组合。
　　女人知道了女孩的过往，女孩也知道了女人是联盟的退伍军人。
　　高潮转折部分，比赛居然吸引来了真的星盗，场面一度混乱，却被主角二人力挽狂澜拯救。
　　最终，她们捧回了冠军的奖杯，退伍军人也办了收养证，和女孩成为了真正的母女。
　　主角是拿到奖品才知道，原来上面说的“宇宙飞船”只是一个玩具模型，但是没关系，她已经拥有了会开着真正的飞船来救她于水火的、天降的祝福。
　　这部片子结构完整，起承转合清晰，笑点和泪点齐飞，绝对是一部优秀的商业佳作。
　　还有骆知玉的作品同样很出色，她抽到的题是C组，先前尚惊雁和她加上好友之后，有建议她转型。
　　而这一回，她大胆地直接摈弃了爱情主线，作品名为《王女归来记》，讲述了一个王女被灭国后复仇归来、登上高位的故事。
　　其过程惊心动魄、阴谋一环扣一环，令人直呼刺激。
　　而爱情在其中唯一的占比就是……王女为了夺权，争斗过程中牺牲了自己的初恋情人，多年后后宫无数、左拥右抱时仍然会觉得孤独，永远怀念着白月光，被赞为王者情深。
　　尚惊雁看得直乐，觉得骆知玉性格里也很有一点促狭：【真期待星际人看到这个结局时的反应。】
　　她扫了十来个作品，觉得值得关注的也就那么两人，站起来拉伸了一下肩膀：【测精神力的队伍肯定排得很长，早点排队去喽。】
　　*
　　姜新冬直播间里，《莫比乌斯之海》还在继续。
　　在看到无穷符号之后，女主的瞳孔一点点竖了起来，如同野兽。
　　红尾毁容人鱼动作一顿，忽而指甲伸长、转化为攻击形态，狠狠向女主的脸抓来！
　　姜新冬和弹幕都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瞠目结舌。
　　女主也全不意外的样子，手里的消防斧直接砸了过去，就这么和红尾人鱼缠斗起来！
　　【卧槽，这是在干嘛？】
　　【看女主那个表情，她也是真的想杀了这条人鱼啊！】
　　【红尾为什么想攻击女主，就因为她手上的图案被看到了吗？】
　　影片里的人鱼绝不是什么美好的童话种族，而是骨子里凶残强大、血腥暴力的物种，这在一开始系小鱼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
　　毁容人鱼毕竟受了伤，哪怕率先攻击，也没讨得了好，很快被女主掐着脖子按在了一号机器边。
　　“人鱼王的传承图腾只有一个，只有我有。”
　　她抓着毁容人鱼的手腕，一字一句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不是他们制造出的仿品？”
　　女主脑海中画面闪回，显然开始怀疑自己先前到底晕过去多久了，而研究所是否利用她制造出了这条人鱼。
　　【怎么还有克隆，我的脑子不够用了……】
　　【等等，我有个想法，我好像知道这条人鱼是谁了！可能不是克隆啊！[惊恐]】
　　【前面的别走，你知道啥了？迷茫。】
　　毁容人鱼没有办法回答她，只是不断摇头，女主表情阴沉下来。
　　反正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她确认图腾是自己独有的就行。除此之外，都可以诛杀。
　　生死关头，红尾人鱼突然发力，拼命向后一挣，滑进了第一台机器的液体中，女主甩甩脸上的水，赶忙往前扑去伸手抓，却没抓到。
　　红尾人鱼飞速下沉，黑色短卷发如海藻般摇曳，伤口的血液丝丝缕缕在液体中扩散开。
　　而她残缺的嘴唇一张一合，观众们和女主都读懂了她的唇语——
　　“你……会……知……道……的……”
　　知道什么？
　　女主暗骂一声，正在犹豫要不要去追，毕竟男友说要小心别沾染这液体，可下一刻脸色却变了。
　　只见那红尾人鱼的血在液体中扩散开，原本里面生长的珊瑚礁居然很快长出了黑色的斑点，海草也被腐蚀变黄。
　　这症状居然和海域的污染一模一样！
　　难道污染就是这样被制造出来的？
　　从女主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内心的惊愕和混乱，弹幕也都混乱了。
　　【难道在此之前还有别的人鱼在这里被杀死了？】
　　【肯定不止这样，那条人鱼的血肯定有特殊之处，否则女主她们肯定也会在海里受伤，也没见污染海洋啊？】
　　【啊啊啊我是笨蛋，我就看筑梦师怎么讲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为了族群，女主肯定是想要阻止污染进一步加重的……啊，我知道了，她是不是想尝试那个时间倒流的机器！】
　　女主和弹幕的想法一样，她在原地慌乱了一阵，就将视线投向了另外一个雪白的巨大机器。
　　上面的【∞】符号如同一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引诱着她。
　　她咬了咬牙，打开了机器的门。一阵白雾从里面漂浮出来，露出冷蓝色的通道，通道四面都结着冰霜。
　　观众们便看注视着女主爬进了狭窄的通道，她寻找到调节时间的屏幕，将其定在了自己被男友放出水族箱后不久。
　　尽管是第一次使用机器，女主却显得莫名很熟练。
　　因为通道内部很潮湿，还有一股股的水，她的鳞片有点冒出来了，但勉强还能维持住双腿的形状。选定完时间点后，她就挪动着继续往里爬。
　　姜新冬看了看进度条心想，难道一直到这里，影片才第一次出现“轮回”的扣题吗？这是不是有点晚了？
　　她正这样想着，接下来，就看到了让她浑身发凉的剧情。
　　“嘶……！”
　　女主爬着爬着发出轻轻的痛呼，低头去看，原来是她鱼尾上的鳞片被冰晶刮蹭，掉下去了一片。
　　那是腰侧鱼鳍处的鳞片，很特别，是紫蓝色的，还会发出荧光，像这样的特殊鳞片，女主全身上下也就那么五六片。
　　而且这一片原先就要褪了，一侧有一个小缺口。
　　鳞片被水一冲，掉到夹缝里去了，女主皱了皱眉，也就没再管这小插曲。
　　华美的蓝色鱼尾渐渐消失在了甬道尽头，可镜头还停留在原地。视角缓缓转过去，跟上了那枚被冲走的鳞片。
　　姜新冬睁大眼睛，心头漫上一股凉意。
　　只见那夹缝深处，竟然有数不清的紫蓝色鳞片！
　　它们带着一模一样的缺口，如同电脑里复制粘贴的图层，挤挤挨挨叠在一起，发出的荧光把黑暗的夹缝都照亮了。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画面，没有任何恐怖元素，可姜新冬还是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一声“卧槽”。
　　如果她是动物的话，现在浑身的毛都已经炸起来了。
　　【妈呀！！这个画面是什么意思？我刚刚整个人都惊得一抖！】
　　【别忘了主题是轮回……天哪，难道其实女主角已经无数次爬过这个通道口了？？】
　　【太恐怖了，每一次都是重复的轮回！？】
　　观众几乎完全被炸出来了，瞬间各色弹幕就覆盖满了屏幕。姜新冬心跳得好似要跃出胸腔，而另一边，女主还一无所知。
　　她一直爬到了尽头，打开了机器的门。
　　时间逆流成功了吗？女主探头出去，忽然动作一僵。
　　这一层有声音，而且是那名所长的声音！
　　难道在她和男友来到这层之前，所长在这里？那她们之前岂不是差一点就要撞上了！
　　女主又是后怕又是庆幸，立刻下了决断，她要处理掉所长。
　　试验台的灯亮着，所长专注于眼前的研究，并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而他手中正在调配的是一贯紫红色的药剂，液体似乎有腐蚀性，嘟嘟冒着气泡，在杯壁上发出刺啦刺啦的轻响。
　　女主张开手指，战斗形态的指甲冒了出来，悄无声息接近所长。


第33章 注定
　　【我都看得不能呼吸了啊啊啊！】
　　【这个主角真的好特别……一点都不真善美, 可是我竟然有点希望她成功……】
　　【好邪性的故事，到底是哪个筑梦师做的啊，结束之后我一定要看一下！！】
　　尖锐的指甲划破空气, 带来风声，直接插进了男人的脖子, 鲜血喷溅！
　　“唔咕……！谁！”
　　所长瞬间挣扎起来，碰倒了桌上的玻璃器皿, 一杯没有调配好的紫红色试剂倾覆下来，洒在了女主的裤腿上。
　　那药剂的作用很明显，女主腿上的鳞片刹那间不受控制地生长出来, 整个人开始歪倒, 双腿眼看就要变成鱼尾。
　　姜新冬心里一颤, 联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说：“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女主事先没料到这个发展, 喉咙里发出一声饱含愠意的低哮, 更加用力地扣住了所长的脖子, 让他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尽管女主变出了鱼尾，但人类还是打不过骁勇善战的人鱼, 所长的动作渐渐微弱。
　　砰、哐当……
　　挣扎的动静在楼层里传导出闷闷的回声, 最后回光返照的时刻，他的手指终于够到了桌上已经调配好的试剂, 用力往后一泼！
　　“啊！”
　　女主刚好被泼到了脸，痛得叫了出来，她立刻闭上了眼睛，可试剂还是瞬间腐蚀了皮肤, 鲜血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流，看起来尤为可怖。
　　【？】
　　【？！我天……】
　　【等等, 这……！】
　　因为疼痛和愤怒，女主的力道猛地变大，掌下的脖颈发出“嘎巴”轻响，所长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彻底死透了。
　　她气喘吁吁，抱着尸体瘫倒在地，双腿已经完全变成了鱼尾。
　　试剂还在女主的皮肤上滋滋作响，很大一部分都被吸收进了湿漉漉的长发里。
　　女主抓住自己的头发用指甲用力一割，原先的长发就到了刚刚齐耳的长度。
　　头发凌乱地遮挡住了她的脸，她拖动着尸体，寻找有没有可以藏尸的地方，而后目光落在了实验室的水族箱上，那上面有一个可以打开的阀门。
　　女主吃力地把所长的尸体托举，从阀门处塞了进去。重物落水，发出哗啦声响。
　　因为下坠的重力，水里有什么原先的东西被带起来了。
　　女主瞳孔突然缩小，僵硬地看着玻璃。
　　——在玻璃的那一头，有一双眼睛在和她对视。
　　那并不是活人的眼睛，而来自一个死人，眼珠子已经泡肿僵硬了，就像海洋里的鱼类，没有任何感情。
　　尸体金发绿眼，鼻梁上有一道疤，穿着……
　　和她刚刚杀死的所长一模一样。
　　或者说，“他”就是刚刚那个所长！
　　而在这水族箱里，漂浮着无数具一模一样的尸体，全都头颅软软地折着，有的新鲜着，鼻腔还在渗血；有的已经开始腐烂了，血肉如破烂棉絮一样在水中飘摇。
　　她因为惊愕太过，一时都做不出表情，而当水族箱里的尸体重新都沉下去、另一侧成了暗面之后，玻璃就变得像镜面一样。
　　女主和观众都从中清晰地看到了她如今的模样——
　　面孔到肩部都像已坑坑洼洼，鲜血淋漓，依稀可见颧骨，伤口边缘因那腐蚀性的液体而变得焦黑。
　　她黑色的卷发很短，一只眼睛从眼珠到眼皮都被侵蚀了，另一只眼睛还是清澈的，如同一枚海蓝色的宝石镶嵌在了腐烂的蛋糕上。
　　简单来说，就是和先前的毁容红尾人鱼一模一样。
　　弹幕先前问号风暴，其实隐隐约约猜到了，可当这爆炸性的一幕冲击到眼前时，所有人都还是大脑空白了一瞬，姜新冬心率直接飙升。
　　【我没理解错的话……那条毁容人鱼就是她自己！？】
　　【天呐！！原来不是到现在才扣题“轮回”，而是早就有伏笔了！！】
　　【啊啊啊，毛骨悚然，她杀了她自己？！】
　　女主突然疯了一样爬到光线稍微明亮的地方，低头去看自己的尾巴。
　　她原本有一条华美璀璨的鱼尾，蓝色的鳞片闪闪发光，凑近看还有金色纹路。
　　可现在，因为药剂的原因，它就像退了色一样黯淡无光，连颜色都改变了，呈现出紫红色。
　　——这一下彻底无可争议了，她就是那条毁容的红尾人鱼。
　　她以为的穿越时空后可以改变命运，却只是重复陷入轮回？！这让她怎么能接受！
　　女主嘴唇颤抖了一会儿，再抬头看看身后拖曳尸体留下的血迹，知道自己还得去把它们处理掉，仿佛感到了极度的反胃和恶心，捂住脸怒吼起来。
　　她现在声带已经受损了，说不出话，只能发出破碎的嘶鸣，叫着叫着竟然又在绝望中呵呵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肩膀一耸一耸，可仅剩的那只眼睛里分明流下了眼泪。
　　镜头视角向上移动，如同冷漠的命运之神在低眸看着这一幕。
　　影片的氛围在这一刻被拉到了高｜潮，幽蓝色的光线，雪白的实验室，红色的鱼尾，又哭又笑的嘶哑声音，种种元素组合起来竟然还有种怪诞的美。
　　如果是演员，那么这一幕一定是华彩片段，弹幕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了。
　　姜新冬怀疑这场戏不是用AI调整的，而是筑梦师自己表演了一遍然后把参数同步，否则做不到这么有张力。
　　姜新冬想象了一下，然后：“……”
　　还好是在筑梦空间里做的，不然不得把监考员吓死？
　　不好了，考生疯了！.jpg
　　那种疯癫和极致的绝望简直是一种精神污染，连带着她都感觉被捏住了心脏。
　　女主哭声渐低，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这一层摆放的都是贵重实验物品，每开一次都要层层审批，他们不常来……”
　　爱人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是那么干净温柔，可女主却已经濒临崩溃。
　　接下来的事情，先前已经发生过一遍了，可这一次观众们是从“毁容人鱼”的视角去看的，姜新冬心里五味杂陈。
　　女主尽力控制着不发出声音，想要往外挪动，但因药剂受损后的鱼尾会轻微肌肉抽搐，拍打地面，因此还是吸引了“原版女主”的注意力。
　　她不想被帮助，不断表达着拒绝，但事件还是像她已知的那样发展了下去。
　　到底是谁先想杀的谁？
　　已经不重要了，无穷图案只有一个，就算红尾版女主不发难，原版女主也会起杀心。
　　向后坠入液体中时，她说出了那句话。
　　“你……会……知……道……的……”
　　而这一回，观众们已经读懂了其中含义。
　　【救命，太压抑绝望了，已知命运，但却还是不得不沿着轨迹走下去。】
　　【这就是“注定的命运”啊，筑梦师扣题得太好了！】
　　【我都不敢看下去了啊啊啊！】
　　【……原来这就是莫比乌斯，也是无穷循环，每一次都奔跑在相重叠的道路上……好佩服，好精彩，看得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筑梦师的脑洞太大了！！】
　　【所以海域的污染源头其实就是女主自己，她被药剂泼中，血液变成了腐蚀性的东西，又被这一号机器扩大，一次次传导进海域。】
　　【细思极恐啊啊啊，女主会死吗？她死了的话，这个循环会不会结束？】
　　液体深处光线幽暗，女主没有死。
　　她看到了通往大海的那道阀门，打开它，自己就可以离开白塔研究所。
　　要离开吗？
　　女主在黑暗中静静悬浮了一会儿，忽然扒住了玻璃壁，仰头看去。
　　没有一句言语，但观众们都读懂了她此刻的想法：
　　原版女主进入机器之后，实验室就没有人了，没有人会想杀她。
　　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再尝试一次扭转命运？
　　姜新冬喃喃重复了具体描述里的那句话：“‘可人们从来不缺乏打破命运的勇气’……”
　　然而，这部影片里的勇气真的能指向更好的结局吗？
　　女主的鱼尾快速摆动起来，浮出了液面。
　　这一次，她选择将逆流的时间调到更早之前，在“自己”刚刚上岸进入研究所之前。
　　但按动指针时，因为这一次的心情更绝望灰暗，也就看得更仔细，女主注意到了上回没注意到的细节——时光机仪表盘底下居然有一张纸条露出了一角，抽出来展平，上面写着一句警告。
　　【不要用，它会让你丢失记忆！】
　　这句话字很小，可末尾的感叹号很用力。因为水汽的缘故，字迹模糊了许多，难以分辨。
　　姜新冬心里咯噔一下，弹幕也觉得不对劲起来。
　　这个“你”是对谁说的？纸条又是给谁写的？
　　可满心都是扭转命运的女主怎么能听得进去劝？
　　她把纸条揉碎，捏在了掌心。
　　随着爬动，女主的容貌也奇迹般发生了变化，腐蚀的痕迹在退去，皮肤重新变得光洁美丽，浑浊的瞎眼澄清，被割断的头发生长，鱼尾回归应有的珠光雀蓝。
　　姜新冬嘶道：“如果她爬得更快，是不是还能碰到原版女主的尾巴？”
　　好在这个诡异的场景没有发生，可是当视角将整个机器内部纳入时，画面还是无比邪性。
　　那位筑梦师一定很懂镜头美学，时光机白色桶状的内里通道是个“8”字形，一新一旧两个女主分布两端，除了头发的长度外表都一模一样，长长的鱼尾拖曳弯曲，如同首尾相接的命运之蛇。可她们永远都不会咬到彼此的尾巴。
　　女主再度打开机器门的时候，正值夜间。
　　实验室没有人，女主尝试地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回来了。她小声自言自语：“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可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似乎是上一次杀人时腿变成鱼尾的事情给她留下了阴郁，女主第一件事就是砸开了实验室的柜子，给自己找到了实验室的防水服穿上。
　　防水服还配套有一只防毒面具，她想了想，也将它戴上了。
　　女主不记得了，但弹幕都记起来了。
　　【啊啊啊艹，这装扮，不就是一开始杀女主的那个面具人吗？！竟然也是她自己！】
　　【所以她失忆忘记的部分是一开始自己被追杀的部分…………】
　　【绝望了，又是一个轮回。】
　　【我恨不得冲进屏幕揪住女主告诉她真相QAQ】
　　【应该听纸条的话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有个怀疑，那纸条会不会也是女主自己写的？？】
　　女主的眼神和先前完全不同，她经历两次轮回，已经很疲惫了。
　　既然一切污染的源头都是自己，那么就杀了自己吧。
　　那样循环就会停止，她的精神已经崩溃，不想再活了。
　　她还记得男主的住处，出了实验室沿着螺旋楼梯拾级而上，途中还取下了墙上的消防斧。
　　到了宿舍，女主输入密码，悄悄躲进了男主宿舍的床底下，等待“自己”的出现。
　　于是，观众们从偷窥的视角再一次看到了开头女主刚进入研究所时的片段。
　　【也就是说原先女主进入宿舍时，终极版女主就已经藏在床下看着了，想想就发毛啊啊啊。】
　　【先前我还觉得那里男女主相处是全片为数不多的温馨片段，我错了，错的离谱（微笑）。】
　　【筑梦师你是魔鬼吧，我杀我自己，这是什么诡异的体验啊！】
　　男主离开，初版女主好奇地进入大厅，而终极版女主握紧斧子，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她身后。
　　趁着“自己”注意力被海洋生物吸引的时候，狠狠劈下！
　　这一斧子直接就是冲着要自己的命去的，满是决绝狠厉，可惜被“自己”觉察，二人扭打成一团。
　　海水上涨，因为防水服的缘故，女主的腿没变成鱼尾，行动滞缓，眼看研究员们也要因为动静被吸引来了，不得不撤离。
　　她负伤奔跑而出，身后是研究员们在追赶，仓促之下，女主选择了回到自己唯二熟悉的地方——男主带她去过的实验室，那里的一号机器有阀门可以通向海洋。
　　刚刚在混乱的搏斗过程中女主撞到了头部，当她进入实验室稍稍冷静下来时，防毒面罩下的眼中出现了恍然神色，似乎是回复了一部分记忆，瞳孔惊惧地放大又缩小。
　　她半跪在地用力砸着自己的头，可惜记忆忽闪忽现，
　　“怎么办？怎么办？我是谁……我要做什么？想起来了，又想不起来……”
　　脚步声已到了门外，不能再拖延了。
　　女主冷汗淋漓中只来得及扯下一张便签纸，在上面写了一句话：
　　【不要用，它会让你丢失记忆！】
　　果然是女主自己写的！
　　姜新冬心中暗道。
　　她将其藏在了时光机的仪表盘后，并且调整时间把它送去未来，然后就顾不得其它了，纵身一跃跳进一号机器的液体里。
　　女主一边下沉，一边把防水的面罩和衣服都脱了下来抱在怀中，双腿迅速变为鱼尾，向着闸门游去。
　　闸门之外就是大海。
　　此刻的大海并非风平浪静，而是正在酝酿一场风暴，海水在天幕下呈现深蓝色，海面雷声滚滚。
　　“哗啦！——”
　　女主钻出水面，大口地呼吸着，甩着头发上的水珠。
　　白色的高塔被抛在身后，从开篇到现在，女主终于离开了高塔，重新回归了海洋。
　　【轮回……结束了没有？】
　　【看到离开高塔，我心里就一松，谁来给我捋捋轮回有没有结束？】
　　【不管了，反正出了高塔，女主别再管什么污染不污染的破事了！】
　　只是远离白塔似乎也让她关于白塔的记忆也消退了，女主重新潜下水，看着自己怀里的陌生物品面露疑惑，见它们妨碍自己的行动，便松开了手。
　　镜头短暂向下切了一下，姜新冬没忍住一声国骂：“草！”
　　那片礁石里挂着无数一样的面罩和防水服，连接着海底的峡谷。
　　又是重复的，又是一场轮回——
　　海面之上雷声滚滚，女主在游曳的过程里表情越来越轻松，不再有任何的阴影。而就在这时，前方有船只的碎片坠落，她好奇地抬起头。
　　有人类的船只因为风暴坏掉了啊。
　　姜新冬这会儿终于想起男主这个人的存在了，脑海里想起了之前的片段：对哦，因为放跑女主，男主被放逐出海了！
　　【原来是这样……我看这片子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这五个字，原来男女主的相爱也是轮回的一部分。】
　　【还以为脱离白塔就是胜利，结果居然不是QAQ】
　　【难怪这片子叫《莫比乌斯之海》而不是《莫比乌斯实验塔》，因为轮回会在整片海域上演……】
　　发生海难的正是男主的船，女主浮出水面，海难的发生地应该在很远的地方了，碎片顺着洋流漂过来，却没有人。
　　噢不对，也有人……有一个抱着木板的人类男性，额头鲜血淋漓，气息微弱。
　　【永远逃不出的感觉才是最恐怖的，吸氧。】
　　【心情好复杂啊啊啊，别救男主了女主，不要一见钟情啊！——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说出这种忠告！】
　　【果然是……注定遇到的人，我说不出话来了。男主是不是也失忆了？时光倒转，他的船只肯定也倒流了，记忆被清除。】
　　就像最早弹幕说的那样，一人一鱼相遇的场景的确如童话般浪漫。绝望之际挣扎求生的人类和好奇上前观望的人鱼公主在风暴中对上了视线，背后是黑蓝的海水与天幕。
　　女主歪了歪头，不知是觉得他眼熟，还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总而言之，她救下了男主，吻住他让他含住了可以让人在水下呼吸的珍珠。
　　男人在巨大的贝壳中醒来，摸了摸额头上疗伤的海藻，看向面前的人鱼，眼中闪过惊艳，结结巴巴开口说：
　　“是、是你救了我吗？”
　　女主对上他的眼睛，表情瞬间有一些迷茫，又有一些熟悉，居然脱口而出：“戴福瑞卡西……”
　　她说完一愣，仿佛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我一定会再次见到你”，皱了皱眉，重新微笑起来，用力点点头。
　　……
　　光效暗下去，配乐表和演员AI来源表滚动浮现，宣告这场电影落下了帷幕。
　　姜新冬眼前已经黑了，电影散场，可她的精神体光球还是待在原地，呆呆注视着前方，仿佛心神仍旧被拘束在那片压抑的海域。
　　而弹幕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在爆发式增加。
　　究竟要如何评价这部全新风格的作品呢？
　　姜新冬只觉得心头有千头万绪、千言万语，却整理不出一个开场白。
　　而评价并不用她说出口，一旁的记录仪忠实地反馈了她给出的数据。
　　——她参与流放星系乃至主流星系的大众评审这么多年，从未对一部作品产生过如此剧烈的心跳，为它发出过如此忘情的尖叫。
　　*
　　三个小时过去，观众评选流程结束了，接下来再进行阅卷官评审，之后最终结果就会出来。
　　星网上，三个小时还不足够反映出每部片子的真实情况，但几个热门人选的作品口碑已经开始发酵了。
　　论坛帖子迅速盖起，标题：【给入会考试作品开个专楼，一起来等待最终结果，顺便涛一涛你心目中的最佳！】
　　主楼：【如标题，《莫比乌斯之海》《天降星船》《钻石匕首》《和神子离婚之后》……各方粉丝请有序入场！】
　　1L：【占楼，还没看，蹲一个repo。】
　　2L：【+1，光看标题的话，对最后一个比较有兴趣，通俗易懂。】
　　3L：【前排强势安利，去看尚导！！我是大众评审团的，所以看之前不知道作者是谁，可看了没十分钟就认出尚导的风格了，恐怖风真的太好认了！啊啊啊这片子特别炸裂，我决定再刷一遍，否则好多细节都没弄懂！】
　　4L：【这四个名字放一块可真是草啊，最后一个太突兀了吧，我记得是关高阳？其实除了片子，我更好奇的是这四人的精神力水平，尚导不说了，一直很神秘，花非甜距离十四岁到现在也好久没测了，现在的等级肯定也已大大提升。】
　　5L：【……无语，某人表现得那么看不起尚导，结果取名格式完全翻版《和邪神结婚之后》。他是C组吧，这标题一看就是个追妻火葬场。】
　　6L：【《天降星船》特别治愈感动呜呜呜，疯狂安利，这是我一年来看过最好看的亲情片！】
　　7L：【五楼说什么呢，这格式被你家垄断了？在尚惊雁之前就有无数《和某某XX之后》的标题了！】
　　8L：【说起来，今年真罕见，热门人选里有两个都不是爱情主线。不过尚导的爱情元素还多一点，是有男女主角的，花非甜的片子里，爱情只镶了下边，一大一小俩女主各有一个看对眼的帅哥，然后结尾交换了联系方式哈哈哈。而且，第一肯定就在《莫比乌斯之海》和《天降星船》里出了。】
　　9L：【我也挺惊讶的，我还以为花花会……不过这样才好！！谢天谢地她没有保留实力，让着高男友。《天降星船》特别好，都给我去看！】
　　10L：【我觉得尚导这次的片子是她出道以来最烧脑最恐怖的一个，憋死我了好想剧透啊啊啊我求你们都去看，隔壁专楼[链接：看过《莫比乌斯之海》的进来一下，女主最后说的那句话让我重燃了希望，急求一起分析]可讨论剧情，好多伏笔等待挖掘。】
　　11L：【看了下好像《钻石匕首》的讨论度最低，诺尔的发挥只能说不功不过吧，第一肯定无望了，甚至第二第三也相当危险。说起来，我之前进的播放室作品叫《王女归来记》，意外地精彩，而且也不是爱情主题。我出来才知道筑梦师叫骆知玉，名气很小，我押一个爆冷黑马！】
　　12L：【我看了，老实说作为粉丝我有点失望，就是个追妻火葬场的故事。诺尔每个作品里的男主都有他自己的影子……而且小声说一句，我怎么感觉这回他的女主有点像尚导啊（笑哭）。】
　　13L：【九楼，高男友这个绰号太难听了吧？？你们甜粉真的：)这么看不惯，花非甜本人还是喜欢关高阳。】
　　14L：【好搞笑，看看别人被提起时话题是什么，是作品，而你家被提起又是什么？是花边新闻。高男友非常符合他的身份定位。】
　　不出意外地，花非甜的粉丝和关高阳粉丝撕了起来，由于前者数量远超后者，打出了碾压局，洋洋洒洒吵了一整页。楼主不得不出现，禁言了几个号才把楼正回最初的讨论。
　　而到这时，时间也过得差不多了。倒计时最后一秒，筑梦协会官网刷新，最终结果放出——


第34章 云涌雪
　　每场入会考试的通过率大概在30%~40%之间, 并且会依据最终分数分出名次，最受关注的当然就是每届的前三名。
　　这份名单毋一公布，立刻就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第一名：A组18号尚惊雁；
　　第二名：B组1号花非甜；
　　第三名：C组290号骆知玉；
　　第四名：C组601号诺尔；
　　……
　　流放星系热搜前排齐齐挂上了入会考试的相关词条, 从结果公布开始，才是普罗大众开始关注其中作品的时刻, 不管看没看直播的都热烈讨论了起来。
　　#尚导 实至名归#
　　#《莫比乌斯之海》恐怖循环#
　　#《天降星船》看哭了#
　　#最强新人黑马《王女归来记》#
　　……
　　【啊啊啊，尚导太牛了！】
　　【如果有最强新人的评选, 尚导肯定能入选，刚出道就参加入会考，直接捧回第一的荣耀, 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卧槽, 谁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诺尔居然前三不入！】
　　【之前就有人押宝过骆知玉，预言家啊！怎么先前从来没听过这个筑梦师？】
　　【我以前看过她的《第一厨娘》, 好打脸, 我还喷过她不会写爱情就别写, 结果人家真的没写还得了第三啊啊啊，而且我大众评审的时候看的就是《王女》, 当时还感慨特别刺激好看来着……】
　　【我是花非甜粉, 看完尚导的也被圈粉了……真心实至名归！】
　　【哈哈哈突然发现一个华点，今年的前三甲重心全都不在爱情哎, 谁能想到，里面爱情最重要的居然是尚导的片子？】
　　【其实按照篇幅来讲，尚惊雁的男主角才是出场最少的，悲。他在全篇甚至都没有一个特写镜头……】
　　【天哪, 我有预感，从今往后咱们整个流放星系的作品风格都要改变了。】
　　【笑死, 关高阳的粉怎么不说话了？你们家正主在哪呢？啊呀，原来是第二十二啊。】
　　【前二十不入，结果开考之前居然是最热门人选之一，水分也太大了吧！】
　　【到底是怎么炒作起来的，要作品没作品，要潜力没潜力，奥伦网你糊涂啊。】
　　……
　　考点精神力测试点外，关高阳看着星网上的评论，表情都差点维持不住了。
　　原先抽到考题的时候，关高阳本以为自己会是前三，而尚惊雁的那个怪题，能保住前十都算她有本事了。
　　谁知最后她拿到了第一！
　　凭什么？！
　　不甘充斥了关高阳的内心，生平第一次有了胆寒于他和某人之间差距的感觉。
　　哪怕提前告诉他“轮回”、“恐怖”、“无限循环”的故事可以拿第一，他也创造不出《莫比乌斯之海》。
　　他所洋洋自得的女主报复男主的剧情刺激点，在尚惊雁激起的尖叫声面前根本不够看。
　　关高阳既嫉妒尚惊雁，也对花非甜和骆知玉有所不满。
　　骆知玉就不用说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签的网站也中不溜丢，却成了最强黑马？
　　最丢脸的是，他和她同为C组，可观众们和考官们就是更为她的故事心动！
　　《王女》里讲的那算什么爱情？！关高阳在心里骂人，明明主流都是歌颂爱情，他符合主流却惨败，对方离经叛道却第三，这是什么道理？
　　至于花非甜……
　　关高阳只敢想想，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不仅如此，待会儿他还得装得深情款款，伏低做小跟在花大小姐后面。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名气里有多少是沾了花非甜的光，甚至因此奥伦网的人都重视了他几分。
　　关高阳抬头看向远处队伍，尚惊雁和花非甜都已经进入区域、准备测试了。
　　前者从始至终都没有试图在人群里找过他，也没有在光脑上查名次的动作，把成竹在胸演绎得淋漓尽致，显得他像个小丑；
　　后者倒是测试前目光与他相汇，挥了挥手，任谁都能看出这个年轻人对恋人的喜爱和依恋——只不过，关高阳知道花非甜一样压根没考虑过“自己被别人超越”的情况，这个“别人”里当然也包括他。
　　关高阳心绪一阵烦躁和复杂。其实二十二名对于一个刚出道的新人来说已经是相当高的名次了，奥伦网先前给他定的目标是前二十，他勉强只差了两名。
　　——然而，奥伦网的这个方案是放弃捧他的折中方案。
　　而按照奥伦网那个风气，接下来基本等同于让他自生自灭。据说现在高层都有所不满了，开始怀疑“从出道开始培养一个紫薇星做当家筑梦师”的思路是否靠谱。
　　他要是想再有成就，似乎只能抓紧花非甜了……
　　关高阳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万一他的精神力值能吊打尚惊雁呢？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他走向了测试区域。
　　*
　　尚惊雁坐进座椅、戴上头盔，捧起了精神力测试仪的输入器。
　　它是一个纯白色的球体，只需要向其中注入精神力，就可以测出等级。
　　医用仪器和家用仪器的原理不同，后者是通过精神力波动来估算等级，前者则是直接测量精神力的“大小”。
　　柴元琳是测试负责人之一，她开口道：“放松一些，不要紧张。”
　　但看到尚惊雁那随意的态度，她又好笑地闭上嘴，打开了设备。
　　“想象你的精神体有无限大小，像水一样充塞着空间……”
　　机械女声温和地进行着引导，尚惊雁闭上眼睛，意识在纯白色的精神空间里蔓延开来。
　　在星网空间里的时候，她其实一直有所收敛，这时候才放开了束缚。就像一个穿着不合身衣服的人，终于能够脱下衣服，舒展四肢。
　　她手中的光球从暗淡渐渐焕发光芒，身旁的光屏上，数值飞速变化着。
　　50、70、85、90……
　　如果说别人手里的光球是老旧的电灯泡，颤巍巍亮了没多久就熄灭了的话，那她手里捧着的简直就是一颗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阳。
　　而和尚惊雁同时开始测量的A组考生都已经睁开了眼，她仍旧垂着睫毛。
　　越往后，数值跳动得就越慢，她的数值在【99】后，变成了【100】。
　　考生们磨蹭着不愿意走，见状，人群中起了细微的骚动和惊叹声。
　　“哎，那边那个是不是尚导？”
　　“一直好奇她的精神力，我也要围观……”
　　“100！！这是满分的意思吗？”
　　下一秒，在众目睽睽之下，【100】再度变化，成了【105】！
　　人群的惊叹声更高了，甚至还有人揉了揉眼睛，张大嘴巴，以为自己看错了。
　　光屏上的数字颜色从黑色变成了金色，之前所有的测试里都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改变。
　　“什么，精神力数值居然还可以超过100的吗？！我第一次听说！”
　　“当然可以，一看你就是没好好复习过。我记得课本的补充部分有讲，在DCBA等级之上还有S级，当时我们老师还说这个知识点看看就好，一般人一辈子也看不见一个……我的妈呀，我是不是见证奇迹了？”
　　“常青青的创始人不就是著名的122精神力值吗？不过那个时候仪器不完善，所以很多人都觉得这个数值出错了。”
　　连柴元琳都微微睁大了眼睛，在她的记忆之中，曾经也有一个身边人的数值超过了100。
　　……那是她曾经最寄托期待、也最失望的学生。
　　“等等，快看B组那边！”
　　突然有人高呼，惊叹像浪潮一样在人群中扩散，众人视线又落到了B组。
　　那里也有一个考生还闭着眼睛，正是花非甜。
　　她的数值同样也突破了100大关！
　　人群出现了短暂的失语，又很快炸了锅。
　　“我的眼睛没出错吧？？普通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我一下子看到了两个！该不会是仪器坏了吧？”
　　“草，其实仔细想想花非甜超过一百也不奇怪，她十几岁的时候就98了……可我还是觉得很魔幻啊！”
　　“我何德何能能和这两个大佬在同一场考试？！”
　　“主星系那边，也得五年才测出那么一两个100以上的吧，感觉我们流放星系撞大运了……”
　　“快掐我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外面已经有记者迫不及待想进来了，天啊，用脚趾头想想这都是个可以震撼主流星系的大新闻！”
　　考官们脸上都出现了茫然惊讶的神色，工作人员也和考生们一样，怀疑仪器出了错，上前检查。
　　可查来查去，最后还是面面相觑。柴元琳回过神，宣布：“仪器没有问题。”
　　两片测试区域中间人潮涌动，两个同样年轻的女孩分布两端，手中的光球照着她们的脸，如同两颗恒星，中间隔着星河浩瀚，相似而又不同。
　　金色的数值还在不断变化，一个追着一个，但花非甜的渐渐慢了下来，不动了，最终停在了【123】。
　　她睁开了双眼，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但在看到周围情况后愣了愣。
　　花非甜对自己的数值早有预料，毕竟所有的家用仪器都测不出她的数值。
　　她的经纪人让她测一下，然后好好宣传，但被花非甜拒绝了。
　　说到底，数值有什么用呢？它代表不了筑梦师想象力，也不意味着创造力，顶多只是筑梦的时候更轻松有效率罢了。
　　它甚至不能让自己的父母多看自己一眼。
　　然而话虽如此，花非甜心里毕竟还是骄傲的，她知道自己有多独特，知道她放眼整个宇宙都是特殊人才。
　　可现在，她眼睁睁看着同个考场就出现了一颗比她更明亮的星星。
　　花非甜的心情难言起来，如果说先前她是因为男友而“爱屋及乌”地讨厌尚惊雁的话，那此时此刻，她就是第一回真正地将尚惊雁看到了眼里。
　　她忽然迈步，朝尚惊雁走去，人群仿佛避其锋芒一般，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花非甜审视地看着尚惊雁，也看着她光屏上的数值。
　　还有什么关高阳？
　　她眼里只剩下自己的对手。
　　尚惊雁的精神力值最终定格在了【180】，因为缺乏对比，围观人群已经不知道这究竟是多厉害了，只是傻傻地看着。
　　90分就已经是A级，那么A级的两倍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有考生低头搜百科，然后呆愣愣说：“好像，主星系那边有史以来的最高数值也才155……”
　　尚惊雁睫毛颤了颤，睁眼伸了个懒腰，感觉像睡了个懒觉，结果迎面就看到乌泱泱的人，全都用仿佛她是珍稀物种的眼神看着她。
　　尚惊雁：“？”
　　怎么了这是，她睡着的时候说梦话了？
　　“恭喜你。”花非甜第一个开口，“你的精神力等级——很高。比我更厉害。”
　　她伸出手，尚惊雁有点莫名，但还是和她握了握：“谢谢夸奖。”
　　人群今天不敢打扰她测试，这会儿才延迟轰动起来，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玻璃门也在记者们的坚持不懈下被打开了，人们冲了进来，个个眼冒红光。
　　尚惊雁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上线，往后飞快边退边说：“我先走一步，再见！”
　　独自留下被人群包围的花非甜：“……？”
　　她无语，转过身对大群记者翻了个大白眼，拿出一根棒棒糖开始吃，不耐烦说：“我不接受采访，别挡道！”
　　“请问花导对于尚导超过你得到了第一有什么看法？”
　　“请问花小姐会去看《莫比乌斯之海》吗？”
　　“请问花导您对第二的名次满意吗？”
　　记者们的提问不讲道理地涌来。
　　原来尚惊雁得了第一，而自己是第二啊……
　　花非甜原先是奔着第一来的，虽说是陪男友参赛，但以她的骄傲可没有做绿叶陪衬的打算，十天内全力以赴。
　　已经被精神力数值冲击过一轮，她对此有一个预期，也算不上多失望。
　　花非甜心里燃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战意，虽然她出道早，但在此之前，她只想着在流放星系出名就满足了，哪怕被经纪人和粉丝们夸赞“天赋绝不仅于此”也没有向上够一够的欲望。
　　主流星系的知名筑梦师，在她眼中也就那样。
　　可如今多了个尚惊雁——她在她所不屑的比赛里面全方位打败了她。
　　而自己甚至傲慢到听信了关高阳的诋毁，从未看过尚惊雁的作品。
　　花非甜目光闪动，十几年来，脑海中第一次对当下和未来的人生有了明确的计划——
　　当下是赶紧摆脱讨厌的记者们回去看看《莫比乌斯之海》，未来则是进军主流星系，打败尚惊雁。
　　*
　　#尚惊雁 180精神力值##联盟有史以来#……
　　这两个词条以无可比拟的速度登上了热搜前二，后面还跟着【爆】字。
　　【看到180我还以为这是尚导身高，心想什么玩意儿，点进去居然是精神力值？？我？我没看错吧！】
　　【如果是我，我以后每说一句话都要带上它。你好，我是流放星系XX中学学生（180），我的爱好是看恐怖片（180），有意者请回应我的征婚帖（180）。】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180）】
　　【我从看到热搜以来就是个张大嘴巴的傻瓜姿势。】
　　【咱们流放星系出息了啊，这届新人绝对吊打主流星系了！】
　　【岂止是吊打，尚导是有史以来的第一精神力吧，我天，我到现在还在消化这个概念……】
　　【之前还有少部分黑子说尚导是因为数值太低才藏着掖着，打脸了吧？也不用脑子想想！】
　　【笑死，可怜的关高阳，现在都没人关注他了。和尚导这样的人在同个时代是所有其他天才的悲哀啊。】
　　【好想知道主流星系那边怎么看！有没有人搬运？】
　　主流星系的关注要慢一步，但最迟明天，那边想要签人的公司和网站就会大批量下手了。
　　事实上没出考场，尚惊雁的光脑里就已经多了几十封邀请函。
　　她统一转发拒绝，表示自己已经签约了常青青，可还是有人不死心。
　　比起作品，最先传播过去的消息是流放星系这一届的新人里有两个精神力数值过一百的天才。
　　X71从结果出来后就是一副兴奋得中了病毒的样子，像个喝醉酒的人：【第一！第一！全是第一！恭喜雁雁！！嘿嘿嘿，就该这样！我们雁雁要惊艳所有人！】
　　尚惊雁：【离惊艳还早，主流星系这会儿顶多是好奇吧。】
　　她对此并不觉得多自得。
　　主流星系怎么看待她和花非甜呢？大概就是像前世大城市里的人看偏远山村出的“高智商小孩”吧。
　　虽说这回她也的确多了不少来自主流星系的观众，系统的心跳值地图已经可以看到那边亮起了很多新的小光点，但总体来看，还是暗淡的。
　　尚惊雁抛了抛手里的筑梦协会成员身份卡，倒是有了点收获的实感。
　　她现在是一星筑梦师了。
　　协会身份卡做得异常精美，通体纯白无瑕，上面有一颗金色的星星，触屏后就会显示她的姓名和信息。
　　协会成员的身份并不只局限于流放星系，而是全宇宙通用。以后她若是去主流星系，同样也可以受到成员待遇。
　　X71被尚惊雁拉得冷静了下来，转而开心问起另一个问题：【雁雁，你考完试松快下来，是不是准备做下一部作品了呀？】
　　【没错。这回我想要尝试拍一个单元式的长剧集。】尚惊雁说着，在空白文档里敲下三个字：
　　无限流。
　　……
　　入会考试的前几各有各的爆点和争议点，但讨论度最高、细节最多的当属《莫比乌斯之海》，何况它还是第一。
　　常青青论坛干脆给尚惊雁开辟了一个叫【惊米花】的子论坛专栏，对标当家成名筑梦师的待遇。
　　目前，子论坛里最热的帖子就是《莫比乌斯之海》的专楼，标题：【看过《莫比乌斯之海》的进来一下，女主最后说的那句话让我重燃了希望，急求一起分析！】
　　主楼：【你们说女主有没有可能恢复记忆？她记得之前轮回里面和男主的约定，只要记起，说不定就能破轮回了！】
　　【我觉得希望不大，说不定每次轮回里都是这样呢……而且，就算恢复了记忆又怎样？我持悲观态度，如果恢复记忆的话，主角二人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在海里面过一生，污染还是没有解决。】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件事，那就是，不一样的选择也可以导致不一样的轮回？但不管如何，都会是无限的循环。】
　　【天啊，我在梳理剧情的时候都觉得脑子疼，尚导是怎么在短短十天里就把全部剧情想出来的？好佩服。】
　　【没有看过《莫比乌斯之海》的人都错过了一个亿！我朋友都问我怎么了，头一回见我狂热地安利一个筑梦师。】
　　【可以深挖的细思极恐细节其实还有很多，比如女主的族群。真的是迁移到远方等待女主回来了吗？真相恐怕是族群早就灭种了吧，在一次次的污染叠加下。】
　　【女主手背上的纹章是否有什么深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它象征着“循环”或者“莫比乌斯带”，我猜测，很可能她们族群就拥有着逆转时间的力量。】
　　【所长的话也未必全是真的，他表现得好像从来不知道人鱼的存在，可为什么调配药剂那么快那么熟练？说不定，研究所的时光机就是用女主的族人研究出来的！】
　　【楼上发散太多了，可能会有人觉得很离谱，但我可以提供一个辅证细节：研究所里的那些怪鱼。有没有可能，怪鱼其实都是女主的血液污染制造出来的？我截图了研究所里的一个本子，你们看上面的研究内容：[图片]】
　　【明确有一个人鱼的箭头指向其它怪鱼！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研究所肯定已经早就知道人鱼存在了。再深一步发散，推动男主出海可能也是为了循环能够继续……】
　　《十八号楼》的讨论帖也都被转移了过来，所有玩家和云玩家都很关注它什么时候被通关。
　　除此之外，另一个热议话题就是尚导新作了。粉丝们比尚惊雁本人还会操心，此话题下最热的帖子是：
　　【如果说尚导还有什么短板，那就是配乐了吧？】
　　【如标题，场景的部分，尚导一个人也能做，就是吃力了点，虽然我希望能有人来分担一部分，但不那么急迫。最急迫的就是配乐队友了，目前尚导用的配乐大部分都是曲库里的，少数被她改编过，只有零星原创。她的风格这么独特，什么时候可以拥有专属的配乐筑梦师呢？】
　　【这事儿急不来，找伙伴就和相亲似的，得双方都看对眼才行。】
　　【可以畅想嘛，目前咱们星系有什么音乐人才？】
　　【反正都是畅想了，那为什么不想得更大一点（狗头），比如，那位“百年难得的天才”，云涌雪……】
　　……
　　与此同时的首都星系。
　　夜幕笼罩下，一名经纪人正边走边看光脑，浑然忘我，连耳机没电变成外放都没注意。
　　他在看的正是《莫比乌斯之海》，原先只是偶然点开，谁知一追就入了迷，现在正到高潮处，正是最紧张的时刻。
　　经纪人脚步前往的方向是一栋高大的、教堂般的建筑，大门开了一条缝，金色微光和华美的音乐一同流泻出来。
　　从门缝处，可以窥见里面有一座巨大的管风琴。
　　这种古老的乐器，在上个星历被称为“乐器之王”，直到今天还是风采不减。
　　它的特点就是大，能占据整个房间，如神殿一般宏伟。
　　为了制造出合适的混响，安置它的建筑修成了教堂的模样，高高的穹顶上绘制着太阳系的图腾，描金画银。
　　下方的管风琴有400根音管，使用特殊的星辰水晶制成，透明的晶体中仿佛流动着莹蓝色的星光。
　　而在这星河与水晶的宫殿中，只亮着一盏灯，照着半空中演奏台的半径三米范围。
　　那是一个白色的少年。
　　白色整齐的及肩中发、白色的睫毛、白色的衬衣，连皮肤都像白得透明，半垂的眼睛里是浅粉色的虹膜。
　　金色灯盏照着他，显得他好像一颗黑暗中的星星。
　　经纪人沉迷电影，直到管风琴的演奏突然停止才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正在外放。
　　光脑里传出的BGM在教堂里回响，幽然空灵，突兀无比。
　　遭了！这位主最听不得难听的音乐。
　　经纪人冷汗都下来了，连忙把光脑熄灭。
　　那位白色少年正是不久前被惊米花们提起过的云涌雪，当今最负盛名的音乐天才，被评价为“百年才出一位”的全才。
　　他仿佛任何曲风、任何乐器都能轻松驾驭，唱腔也华美无比，虽然才十八岁，但已经为无数大师级别筑梦师的作品配过乐。
　　不过据说，他的音乐知识全都来源于音乐家母亲的遗物精神空间，并不是自己学的——就相当于给一台电脑提前备录了全套的系统和学习资料。
　　虽然有天赋，但也比别人少走了几十年的弯路。
　　只是，云涌雪已经很久都没有创造过新的曲子了，他仿佛进入了一个迷茫瓶颈期，整日只把自己封闭关在房间里。饶是如此，还是有数不胜数的筑梦师开出重金只求他配乐。
　　“我不小心点开了广告，你别介意……”经纪人打着哈哈，企图把这事糊弄过去。
　　谁知半空处的少年忽然转过头，打断他开口问：“你刚刚放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第35章 射击
　　云涌雪患有白化症, 被他用那一双透着浅红血色的眼睛注视，会有整个人都被看破了的错觉。
　　经纪人头皮发麻了一下，但紧接着惊讶地发现云涌雪用的不是兴师问罪的口吻。
　　“这是、是α星系这一届筑梦师入会考试里一个作品的配乐, 我没有查到名字。”他选择了坦白从宽，“应该是筑梦师自己调的。”
　　云涌雪说：“再放一遍。”
　　经纪人依言照做, 把进度条往前拉。
　　云涌雪的眉头皱了起来，轻声评价说：“是用曲库里的曲子改的。初学者的水准, 门都还没入。”
　　——尚惊雁在音乐上面确实是初学者，能给自己整出适合恐怖片的BGM就不错了，其它实在不可强求。
　　云涌雪的评价已经很克制了, 如果不是从小的教养约束, 经纪人怀疑他真正想说的是“粗制滥造辣耳朵”。
　　“不过, ”云涌雪的眼神变得有些着迷、有些奇异，“……风格很特别。”
　　“情绪……特别的情绪, 从来没听过……和侦探类作品的配乐相似, 但又完全不同……是什么？”
　　云涌雪沉浸进了自己的世界, 自说自话，语速越来越快, 忽而到末尾双眼一亮, “啊，我知道了。是恐惧。”
　　少年瘦削优美的手指在琴键上动了起来, 片刻后，和《莫比乌斯之海》中相似的旋律从管风琴中缓缓流淌而出。
　　云涌雪在试探、在迟疑，每个音符都是他探路的石子。然后，音符连接成片——
　　嘶！
　　经纪人浑身一毛, 只觉得阴风阵阵，乐声在教堂四面环响, 就如同被无形的怪物注视。
　　这就是天才吗？
　　若说《莫比乌斯之海》原先的配乐是勉强没拉低画面的水准，那么云涌雪在短短几分钟里即兴演奏出的这段纯音乐就是和原片氛围浑然天成了。
　　经纪人都能想到，把《莫比乌斯之海》的配乐替换下来能达到怎样的效果。
　　可云涌雪尤嫌不满意，一个重音敲下，又变换了节奏。
　　更为诡谲、更为迫人，经纪人已经开始搓胳膊了，错觉教堂中的黑暗中藏着一只只怪兽，可上方的云涌雪却越弹越入迷，他已经明显兴奋了起来。
　　外面的人都说云涌雪是音乐天才，但其实经纪人觉得他是个音乐疯子。
　　每当灵感迸发的时候，他就是这个状态。他永远在追求极端的情绪表达，弹奏极端的爱恨。
　　可当对市面上花团锦簇的爱情故事厌倦之后，他就陷入了低谷。云涌雪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现在的状态了，而且经纪人觉得他此刻比先前都吓人。
　　云涌雪自娱自乐了一阵，额头已经见汗，他停下手，说：“打开光屏投影，我要看这部作品。”
　　经纪人连忙把进度条拉到最开始，于是，深蓝色的画面被投在了教堂的空白墙壁上。
　　有这阴森的氛围加成，饶是经纪人刚刚才看过一遍，现在都不敢再看了。
　　可云涌雪看得目不转睛，全然投入，他一点不害怕，反倒是越来越沉浸。
　　“原来是这样……是有关于海洋的恐怖，原本的配乐根本配不上这个故事，根本没有体现出这一点……”
　　云涌雪梦呓似的说，再度即兴弹奏起来。
　　“这就是我追求的新的情感……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先前的曲子还只是无端瘆人，没有具体的指向，而这一回云涌雪弹出来的旋律，每个音符都像是浸透了深海的水腥气，幽幽溟溟，随着音符一起从管风琴里流淌出来的，仿佛还有冰冷苦咸的海水。
　　经纪人闭上眼睛都能想象出那样一幅画面：深海之中，怪物无机质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循环里渺小的命运。
　　而投影之中，女主正在爬动，发光的鳞片坠入夹缝。
　　等到她和水族箱中的无数尸体对视时，云涌雪的旋律也跟着变了。
　　深海中的怪物尖叫了起来，发出恐怖的鲸鸣。
　　再接下来是女主直面命运、精神崩溃的片段，云涌雪完全弹疯了，音符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砸下来。
　　经纪人都忍不住想跑了，内心泪流满面：这都不是1+1大于2的恐怖了，是1+1大于3啊！
　　到这里，云涌雪弹的曲子其实已经不适合做BGM了，影片女主的华彩部分反而更适合背景音安静一些，尚惊雁就是这样处理的。
　　他单纯是被《莫比乌斯之海》勾动情绪进行的原创发挥，经纪人站在原地听着，走也不敢走，干脆拖了把凳子坐着开始处理工作，感觉自己今晚要做双倍噩梦。
　　终于，当《莫比乌斯之海》循环播放了三遍后，管风琴的奏乐停止了，教堂里重归安静。
　　但不是云涌雪不想弹，而是他体力不支弹不了了。
　　“咳、咳咳！”
　　他剧烈呛咳起来，琴键发出一阵乱音，经纪人小跑着上去给他端水。
　　——云涌雪的身体相当不好，这一点和他乖僻的脾气一样出名。
　　他14岁第一场公开演奏会到一半直接晕了过去，从此之后就没再公开出现过，常年只待在黑暗中谱曲创作。
　　除却14岁的那场演奏会，云涌雪至今流传出去的影像照片都只有一些远镜头。
　　“咳、咳……你替我安排。这个筑梦师叫尚惊雁是吗？”
　　因为剧烈运动带来的咳嗽，云涌雪的脸颊爬上了病态的绯红，他把气喘匀了，双眼如星辰一样明亮，抬头说。
　　“我要……联系她。”说到这，他忽然又改口，“不，不够……我要去埃尔法星系直接见她！”
　　经纪人愕然，其实他今天来是想要和云涌雪商量，有个四星级别的筑梦师想邀请他合作，问云涌雪是否答应。
　　但看着云涌雪的表情，他明智地把原先的资料文件收了起来，点头：“好。”
　　同时，心里情不自禁想：等这个消息流传出去……该是多么爆炸性的新闻啊！？
　　*
　　V059。
　　入会考告一段落后，尚惊雁就又回到了租的房子里。躺在床上，颇有种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的感觉——她越来越接受这个世界了。
　　新建文档之后，X71反而规劝起来，作贴心小棉袄口吻：【雁雁，你到现在都没有放松过，还是歇一段时间再做吧。】
　　很少有筑梦师像她这样紧锣密鼓地出作品，度假都不得安闲，还给自己安排了个鬼屋的副业。
　　【确实打算慢慢来，长篇要筹备得更精心些。】尚惊雁打了个哈欠，做了十天的《莫比乌斯之海》，她现在自己脑子里都是循环。
　　轮回的主题，之所以选择海洋元素，一方面是前世经典作品的影响，另一方面则是上次逛海鲜市场得来的灵感，在这儿用上了。
　　对于无限流，她现在只是有个思路，当下最想做的还是给自己放个假。
　　先前海龟汤的灵感不知能不能在无限流副本用上，但副本那么多，她得继续取材。
　　除却主星系的邀请信，尚惊雁还在源源不绝地收到新的消息。
　　小张恭喜完第一告诉她，上回的海龟汤APP已经上架了，有空可以玩一玩；
　　柴元琳表示，年轻人宜戒骄戒躁，也应劳逸结合、松弛有度，不用特别着急出新作品；
　　薛绛给她发了祝贺邮件，里面附带鬼屋营业情况，并表示收入喜人，后续中式鬼屋正在开发中……
　　不仅如此，她还收到了不少表白信。
　　尚惊雁：该说不愧是星际人吗，实不相瞒，里面好多人的脸和名字我都对不上。
　　她放下光脑，正和X71讨论着去哪里玩，就收到一条消息。
　　骆知玉（看好的小朋友）：
　　【雁雁，你接下来有空吗？过两天就是星辰节了。】
　　星辰节是联盟成立的周年纪念日，法定假期有二十天，其重要程度不亚于尚惊雁前世的新年。
　　【上次看到你朋友圈说喜欢户外运动，我正好这里有两张射击俱乐部的券，要不要一起去？星辰节有优惠，我请你呀。】
　　【不去也不要紧，就是问问你有没有空。[乖巧][探头]】
　　尚惊雁一看就知道，骆知玉其实是想借机感谢她的提点，但是又害羞，所以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射击俱乐部？
　　尚惊雁燃起了兴趣，她追求一切刺激的东西，极限运动和射击之类的运动也都包含在内，前世就经常去玩。
　　【好啊，我接下来都空着，想放放风，也找找新灵感。】她回复，【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射击是什么样？
　　骆知玉秒回：【好！明天就可以，明天上午九点我来接你。[撒花花]】
　　尚惊雁兴致上来，发了一条主页动态。
　　惊雁所有人v：【分享单曲：[星辰节序章.avi]】
　　《星辰节序章》是近五年来最火的象征节日的纯音乐，它的作者是云涌雪，后者谱写它时年仅十二岁。
　　很多近年的经典作品里，都会用它来表达度假愉悦的氛围。
　　尚惊雁刷新了一下评论区，热评第一：【尚导继用恐怖氛围笼罩蜜月之后又要对节假日下手了吗？好害怕，还没有做好准备。】
　　尚惊雁：“……”
　　她倒也没有那么魔鬼。
　　尚惊雁又往下翻了翻，越看越哭笑不得。
　　这些小朋友啊……
　　【我觉得别有深意，说不定是在暗示要找音乐型队友了呢，@ 流放星系的音乐人才，大家看到了吗？】
　　【我同意，这是尚导，精神力180的未来之星，好组队的。】
　　【哈哈哈抓紧时间上车，你就是恐怖风的第二人！】
　　尚惊雁确实有在考虑找队友的事情，她托了薛绛在打听，但暂时都没合适的，真是比相亲还难——她都恨不得前世的御用作曲师一起穿过来了。
　　这样想着，她给热二点了条赞，心想说不定真有天选音乐筑梦师看到了呢？
　　……
　　次日。
　　“雁雁，在这！”
　　尚惊雁拎着旅行箱出门，看到骆知玉的“座驾”后吹了个口哨：“Wow~好酷！”
　　和骆知玉本人内敛的外表不同，这架黑色的飞行器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狂野，后面还有一排改造后的金色闪灯。
　　而骆知玉穿着白色荷叶边连衣裙，半打开门对尚惊雁招手，裙摆被飞行器涡轮卷起的风吹得飞扬。
　　难怪她会邀请她射击，一定自己也是个高手。
　　尚惊雁坐上去后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骆知玉羞涩一笑：“如果雁雁也想入坑飞行器的话，可以找我，我肯定知无不言。”
　　“好，等这趟回去之后我就做做功课。”尚惊雁说。她和原身的喜好其实高度重合，原身没成年的时候就考取了高空飞行证，也喜欢这些酷炫的东西。
　　没有男士在场，骆知玉的神态动作都放松了很多。飞行器开到关口，停泊在星船上，星船开动带着她们去往目的地星球，蓝河月。
　　有了飞行器，她们就可以在蓝河月自驾游了。
　　骆知玉预定的俱乐部名叫索维浓，是庄园形式，远远地，尚惊雁就看到了一大片开阔的草场，周围有林木环绕，山坡上有一座巨大别墅，整座庄园风格都充满了与世隔绝的宁静。
　　X71是个很能感知美丽的系统，它欣赏了一会儿风景，突觉不对：【……雁雁，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东西？】
　　尚惊雁正色：【我没有想恐怖的东西，只是在想暴风雪山庄类杀人案。】
　　X71：【……】
　　这还不够恐怖吗！
　　骆知玉明显是常客，下了飞行器后门卫就和她打了招呼：“小神枪今天带新朋友来了？”
　　尚惊雁揶揄：“哇，小神枪，你待会儿可得好好教我这个新人。”
　　骆知玉脸一红：“都是她们乱喊的！”
　　一边走，她一边给尚惊雁科普俱乐部的历史与八卦。
　　索维浓俱乐部已经开设100多年了，是流放星系最大的射击俱乐部，但是上一任老板做生意亏本，只好把俱乐部抵给了债主。
　　前任债主、现任老板特别咸鱼，接手以来就一直没有露过面，原先的经理人和工作人员一个都没替换，就这么让俱乐部保持原状运转了下去。
　　不过据说，现任老板愿意这样做也是有情怀在的。
　　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个俱乐部的过往了。
　　十几年前，流放星系的多家射击俱乐部之间常有摩擦，谁都不服谁。但某天，索维浓俱乐部出了个神枪手新成员，打遍天下无敌手，从此让所有俱乐部心服口服，索维浓也成了流放星系最大的射击俱乐部。
　　那个新成员貌似背景还很深，和宇宙星盗和星际匪｜帮有关，只是闲来玩玩，留的都不是真名，传来传去，快变成传说了。
　　而之所以称为“过往”而非单纯的“传说”，是因为那个人的射击记录至今还悬挂在俱乐部里，没有被人打破，用硬核的实力证明了其真实性。
　　——据传，某天前任老板在酒局说漏了嘴，接手的现任老板其实就是当年的不败神话。
　　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这消息一出，瞬间吸引了很多爱好者过来。
　　俱乐部也很懂，顺势举办优惠活动，骆知玉的券就是这么来的——虽说她原本就是会员，用券只是为了拐弯抹角邀请尚惊雁。
　　别墅大厅的墙上挂满了各个成员取得的荣誉，尚惊雁在上面看到了骆知玉的名字。
　　而单独有一陈列柜里装着当年那位神枪的奖项，姓名处填写的都不是真名，只有一个“云”字。
　　她浏览而过，忽而愣了愣，在某张三等奖上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尚淞。
　　——这是原身的母亲，尚惊雁不知道她也来过这里。
　　酒鬼的手是不可能稳的，这份荣誉一定诞生在尚淞酗酒之前。她起了探究心，想靠近看看，身后忽又传来一道声音。
　　“小雁？”
　　尚惊雁转过头，居然是认识的人：“哎？崔姐，好巧啊。”
　　崔姐一副刚刚睡醒下来吃午餐的样子，脚上穿的还是拖鞋，手里端着餐盘。尚惊雁好久没看见过她了，前天回V059，听邻居租客说房东又度假去了，星网都联系不到人，这月的租金可以晚点交。
　　原来是在蓝河月玩儿啊。
　　“确实巧，我还正想恭喜你入会考第一呢。这里的烤乔恩鹿肉味道不错，来尝尝。”崔姐不由分说就塞给她一根肉串，看了看骆知玉，也一视同仁。
　　投喂小辈仿佛让她很有成就感，等两人吃完，崔姐自己也填饱肚子了。她兴致勃勃：“你们是不是打算去射击？刚好我也要去靶场，就一起吧。”
　　从骆知玉的表现来看，尚惊雁判断崔姐不是这儿的熟客，至少骆知玉不认识。
　　“啊，好、好呀，三个人也正好可以开一个场。”骆知玉对自来熟的长辈有些结巴，但并不排斥。
　　她带着尚惊雁全副武装，反观崔姐，就穿了个运动服，拖鞋也不换，就背着枪走了。
　　骆知玉迟疑：“这样是不是有点危险……”
　　崔姐：“嗨呀，没事儿，我就随便玩玩。”
　　到了靶场，骆知玉把靶子机器人调成静止的模式，准备带两个新人。
　　尚惊雁拿着枪琢磨了一下，自己就用上了，第一发脱靶，但第二发正中红心。
　　这是激光枪，比前世的枪支更轻便好用。
　　她对骆知玉比了个OK，骆知玉见状就去教崔姐了，教得还更细致用心点。
　　只是不知为何，崔姐表情有点古怪，但依旧做聆听状，点点头问：“是这样对吧。”
　　她站得不着力似的，随意至极，但抬枪一射，十环。
　　骆知玉都看傻眼了，她自己刚刚示范都没有十环：“……”
　　到底谁是新人？
　　崔姐体贴地：“没事姑娘，我确实是天赋异禀。”
　　骆知玉：“……”
　　话是不错，但还是有点怀疑人生了！
　　崔姐点了根烟，仿佛已经对打靶兴趣缺缺，放下枪溜达去了：“而且我很多年前就来玩过，哎，现在没有以前好玩儿了。”
　　尚惊雁有意要探询原身母亲的事情，闻言心一动，准备待会儿私下问问。骆知玉也好奇问：“那崔姐您见过那位‘云’吗？”
　　“哦，你问那个啊。”崔姐趿拉着拖鞋，叼着根烟，指了指自己，“就是我啊。”
　　尚惊雁：“？”
　　骆知玉：“……？！”
　　*
　　主星系，首都星。
　　敖青雪先前和粉丝们说要下次一次性把《18号楼》通关，结果并没有做到。
　　——她这十天除了第一天看了抽题，之后都没有上线，因为她到首都星的医院复诊去了。
　　排队排得要死，每天忙碌奔波根本没有空直播，她只自己抽空看了一遍《莫比乌斯之海》，心里满满的阅后感无人倾诉。
　　但好在复诊的结果告诉她，她的精神力波动趋于健康，空洞症可以说已经治愈了。
　　尚导就是她幸运的发端，从那天偶然点进《邪神》开始，她的精神力逐渐增长，现在已然恢复到了B级85的水平。
　　她精神图景中央的那棵树，也从树苗慢慢长高，原先焦黄枯萎的枝叶全部获得了新生。
　　会一直恢复到原先的A吗？
　　敖青雪有点期待，又不太敢期待。她四年前就有A级，如果没有空洞症，成年后理应更高，但现在只求健康就满足了。
　　连医生们都对她的恢复速度啧啧称奇，这种奇迹很难复刻，不仅需要情绪被筑梦师调动，还要特别对上电波才行。
　　不仅如此，她的事业也有了长足进步。
　　原先只是个冷门小主播，挣的钱够糊口。而如今，由于固定直播尚导的恐怖风作品，并且隔段时间就会发布同人，她的粉丝量稳步增长，快要摸到网站头部的门槛了。
　　“最近听了两三个病人说是看那位流放星系筑梦师的作品恢复的了，她的确有本事。”复诊时，医生还这样感慨，“如果再多些案例，那我以后也要推荐没看过的病人们去看看了。”
　　作为忠实粉丝，敖青雪最高兴听到旁人这样说。
　　出了医院，她一身轻松，跟母亲报备：“嗯、嗯……妈，我检查下来没事……真的真的，我待会把报告发给你……接下来啊？还没怎么想好，我……还是想当筑梦师的。”
　　敖青雪声音轻下来，踢了踢路边的叶子。
　　等通讯挂断，她双手插兜，看着路上和天空的车流出了神。
　　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她。
　　敖青雪外表是个不怎么起眼的年轻人，穿着灰色外套和宽松的裤子，肤色因常年不见光而苍白，一头黑色长直发，齐刘海底下是色泽稍浅的棕色眼睛。
　　离开直播间，她还会额外佩戴一副装饰眼镜，表情和语言也不像在镜头面前那样生动，看着更像那种整日泡在图书馆的社恐学霸了。
　　刚才母亲问她恢复后要不要继续当场景筑梦师，事实上，她这十天来也在考虑接下来的路。
　　收入主要来源的直播还是要继续的，而且，这有助于帮助尚导在主星系扩大名声。她的直播间有一半观众来自遥远的流放星系，但流量变大后，也有源源不绝的主星系观众被吸引过来。
　　或许可以渐渐转移重心，继续当年断掉的场景师梦想——她四年前可是青少年场景筑梦奖的得主啊，怎么可能不热爱这份职业？
　　在给尚导创作同人的过程中，敖青雪感到自己的创作欲望在慢慢恢复，近期有一个原创作品的雏形在心中慢慢诞生。
　　精神力值不够没关系，她可以一点点做，顶多多花些精力罢了。
　　而且……她还有一个不好意思宣之于口的想法。
　　只有当筑梦师，才能离她崇拜的偶像更近一点，做主播就永远只能是粉丝。
　　尚导目前都是单打独斗，还缺一个场景帮手，敖青雪暂时不敢指望做她的队友，但把加入尚导今后的工作室团队作为了目标。
　　成名的筑梦师都会有一个团队的，尚导今后应该也不例外。
　　敖青雪发了会儿呆，她买的返程票在后天，剩下的时间就都空着了，于是走进网吧，定了个全息仓，开始直播。
　　【青青！！你终于又出现了，想死你了！】
　　【失踪人口回归，喜报！青青有没有看《莫比乌斯之海》？超绝好看！】
　　【我还没看，不敢一个人，就等主播一起呢QAQ】
　　弹幕发现主播回归，个个喜气洋洋，敖青雪笑着说：“我已经自己看过了，不过，可以陪你们再看一遍，我自己也想二刷。”
　　“在此之前，我们先来打《十八号楼》，探寻出白水二中的真相——”
　　场景变幻，她和琅珠一起，出现在了第三幕的白水二中校园内。


第36章 崔云停
　　敖青雪操控着琅珠, 像往常一样进入了大门。
　　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打到第三幕的玩家们已经摸索到了【日记残页2】的获得方法。
　　同样需要用到【林小美的布偶】穿越到十年前的时空，然后在晚上12点跑到小树林里去挖土, 就可以找到下半本日记。
　　敖青雪按照攻略，迅速地挖出了日记。
　　上面沾染了灰尘、浸泡了雨水, 闻起来还有一股土腥味，她开玩笑说：“正经人谁把日记乱丢啊？”
　　这十天里, 日记里的内容已被玩家们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多遍，其中大部分都是无意义的恋爱日常，只有几条比较值得注意。
　　2124/3/10
　　它很久没出现了。
　　我找过校医, 校医说, 可能是我的压力太大, 出现了精神问题，看到了幻觉。实际上它并不存在。
　　我真的有病吗？
　　可能吧。
　　可是我从小就能看到那些脏东西, 难道我从小就压力大吗？
　　妈妈不相信我, 爸爸也不相信。没有人和我一样。
　　和阿淮在一起之后, 我心情总是很好，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它了。
　　……说不定真的是我之前有病呢。
　　2124/3/25
　　我觉得它知道我能看见它。
　　那天晚上, 我和它对视了, 虽然很快就控制住了装作打个哈欠，继续又睡, 一直等到它走，但我觉得它还是发现了。
　　无所谓了，我即将毕业，永远离开这里。
　　真希望和阿淮永远在一起啊。
　　敖青雪意识到, 琅听遥说的“那天晚上”就是陆子冰梦到的那次。
　　原来她当时是这样解决的……
　　敖青雪不由得一阵佩服，琅听遥居然还能迅速在怪物眼皮子底下装睡。
　　自己已经算是胆子大的了, 但如果是她，恐怕反应也比陆子冰好不了多少。
　　【琅听遥的设定应该类似于那种“超能力者”，能看到鬼之类的超自然生物，在古籍里也被称为有“阴阳眼”。】
　　【没错，她先前说在18号楼里感到害怕，肯定就是看到了可怕的东西。然后这个东西会偷走物品。】
　　【陆子冰打到的那条线里，会在雨夜闯进宿舍里的就是“那个东西”，是林徊路吗？想想就发毛，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周围人都一无所知……】
　　敖青雪：“我觉得……她会被怪物盯上也是这个原因。”
　　按照常理来猜，这样的能力对于超自然生物肯定也是补品。
　　日记本的最后一条记录停留在了三月末。
　　2124/3/29
　　阿淮约我明天去楼顶许愿。
　　我们一定可以考到同一所大学的，对吧？
　　“看着有点难过……”敖青雪低声说。
　　琅听遥的生日是三月三十，而从种种迹象来推断，她坠楼的那一天应该也是三月三十，她生日的那天。
　　少女满怀希望地应了男友的约，去楼顶许愿，得到的却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是吧，我看到这也很难过。】
　　【尚导简直是恋爱劝退师啊！！到现在唯一HE的cp只有双病。】
　　【玩完这个我都不期待美好的校园爱情了……】
　　敖青雪叹了口气，把日记本收起来。
　　她来了个大早挖土，现在得回去上课了。敖青雪十分忐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林徊路。
　　弹幕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别的玩家虽说都挖到了笔记本，但主线进度上仍旧是敖青雪领先，这可能会导致敖青雪触发别人没打到的剧情。
　　到了办公室，却没看到林徊路。
　　“今天啊？今天林老师请假了，他的语文课我来代班。”
　　隔壁班的老师这样说着。
　　敖青雪措手不及，茫然：“诶？”
　　同样请假了的还有林小美，她打电话来说自己有点感冒，还说要琅老师也注意，最近的天气不是很好，可以带上她的布娃娃，来保佑好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敖青雪觉得她刻意说这一句似乎在暗示什么。
　　她从善如流，立刻就把布娃娃绑死在了琅珠身上。
　　上午第二堂课是琅珠的数学课。
　　敖青雪明显感觉到，今天班上学生们要比往常更好管一点。
　　没有人交头接耳，没有人传小纸条，也没有人随便接琅珠的话，全都认认真真抱着手在听课，整堂课下来游戏都没有提示让她维护班级秩序。
　　【难道是到了第三幕，学生们都转性了吗？】
　　【我咋没碰到这么好的待遇？怪感动的，狗策划难得做一回人。】
　　【终于不是班主任模拟器了！】
　　敖青雪都有点不适应了，下课铃打响后，她宣布：“下课！”
　　如果放在往常，学生们早就猴一样窜出去了。可今天，这话如同掷入深渊的石子，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台下的学生们还是抱着手，坐得板板正正，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敖青雪被盯得都不自在了，回头看了看，一切如常。
　　——那些视线的汇聚焦点，就是在她身上，跟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
　　【好不祥的预感！】
　　【我去，怎么了这是，一动不动好吓人。】
　　“哈……”
　　突然，台下传出一声笑声。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笑出来的，那女声还清脆地说了一句：“十八号楼！”
　　接着，这笑声如会传染一般，学生们一个接着一个笑了起来，还坐在座位上，但摇头晃脑，口中也欢快地重复念着：“十八号楼！十八号楼！”
　　“什么鬼？！”敖青雪往后退了一步，头皮发紧，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此简单日常的一个场景也可以变得瘆人，仿佛这些孩子猛地从人变成了不知名的怪物。
　　转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甚至刚刚还在上课！
　　【卧槽啊啊啊！】
　　【啊啊啊我就知道狗策划不会这么轻易做人！】
　　【啥玩意？？他们都被附身了？！】
　　咯吱，咯吱，学生们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带得身下的椅子都开始晃动了！
　　敖青雪再也忍不住，拔足撤离。
　　椅子挪动的声音乱七八响起，学生们走了出来。而走廊上，邻班的学生也都齐齐仰头看着她。
　　一模一样的笑容，一模一样的喜气洋洋。
　　甚至连先前说给林徊路代课的语文老师都看向她，怀里抱着文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十八号楼！”
　　“哈哈！十八号楼！”
　　“十八号楼！哈哈哈，十八号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十八……”
　　走廊已经被念诵声与笑声淹没了，他们并不刻意挡道，只是走上前来。
　　琅珠越前进越吃力，从跑变成了走，最后不得不拨开人群才能前进。
　　老师们和学生们挤挤挨挨，他们脸上全都挂着别无二致的笑，连露出牙齿的数量和笑容的弧度都如同被刻出来一般标准。
　　【太精神污染了，感觉我也要被传染了啊啊啊！他们为什么都喊着18号楼？？】
　　【肯定是林徊路，他要逼着女主去十八号楼！】
　　【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东西，18号楼肯定都是他的主场，啊啊啊！】
　　敖青雪头一回庆幸自己选的是跟随模式，只需要跟在琅珠后面就行，否则体验模式下，就得自己在这疯狂的人群里穿行了。
　　然而，琅珠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她被人群包围，怎么都挤不到楼梯口。
　　甚至，她甚至也开始出现了发笑的症状，脱口而出：“十……”
　　话音未落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脸色剧变，连忙一咬舌尖。
　　【救命啊，这个真的会传染？！】
　　【如果是体验模式，就是玩家自己发现自己不受控了，好可怕！！】
　　【狗策划，你做个人吧！！】
　　就在这时，敖青雪忽然看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出现了一道人影。
　　是那个头身反转的女孩！
　　她还是背着那个红书包，似乎慢吞吞地抬头看了琅珠一眼，但脸部仍旧笼罩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人群突然寂静了一瞬，老师学生们如同被定格的人偶般不动了。敖青雪抓住这个机会，操控琅珠冲了出去！
　　“肯定是要跟上她！”
　　敖青雪焦急地说，可当女主跑到尽头，女生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啊……学生鬼在帮我？】
　　【她很有可能是女主的女儿琅听遥，会帮女主也不奇怪。】
　　【没想到有生之年我们还得追着鬼走，啊啊啊辱骂策划！】
　　每一层楼的人们都被传染得疯癫了，敖青雪下了一层，发现走廊早就被人堵住，更加寸步难行，她不得不放弃了楼梯，拼命按楼梯间旁的电梯门。
　　1、2……她从没有觉得电梯上来这么慢过，终于到了她面前，敖青雪不等门全打开就冲了进去。
　　电梯门缓缓合上，差一点点就要被学生们闯进来了。
　　【还好赶上了！！】
　　【我急得眼泪都出来了，靠啊。】
　　【待会儿到一楼还要直面暴击，哎，做好准备吧。】
　　——如果是尚惊雁前世的玩家，进入电梯一定会万分小心谨慎，这实在是一个灵异事件高发场所。可星际的玩家没有相关经验，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敖青雪不由得靠在墙壁上瘫坐下来，松了一大口气。
　　电梯开始下降，这电梯还是白水二中去年新修的，毕竟是上个星历背景的产物，它尽管是新的，但还是会发出移动摇晃的声音。
　　可敖青雪突然发觉有哪里不对。
　　下四楼的时间有这么长吗？
　　她抬头朝小显示屏看去，而后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上来。
　　上面显示的数字早都已经过了1层，正显示出【-2】！
　　三号楼只有四层，哪里来的地下楼层？！
　　弹幕也被这个变化吓了一跳：
　　【电梯穿越了？？】
　　【还是显示屏坏了？？】
　　【救命啊，主播现在在哪里啊？】
　　负三、负四……负五、负六……负十……
　　电子的红色数字不断跳动，电梯一直在下降，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弹幕乱成了一锅粥，而敖青雪喃喃说：“我好像知道它会停在哪一层了。”
　　她脑海中浮现出之前查到的科普——
　　古籍中，人们认为死后的世界有十八层地狱。
　　果不其然，当电梯最终停下时，上面的数字定格在了【-18】。
　　【我都要吓哭了，换作是我绝对不敢下去QAQ】
　　【外面有什么？该不会开门就是鬼脸吧！】
　　【好吓人，真的是十八层地狱吗？[爆哭]】
　　“叮咚——”
　　电梯门打开，外面是一片黑暗，还有淅淅沥沥的水声，敖青雪深呼吸了几下，迈步走出。
　　和她想象的恐怖场景不同，电梯外是露天的，似乎是某栋楼的楼下。
　　刚刚还在上午的课堂，这里却是夜晚，而且还下着雨，打在身上冰凉凉的，琅珠的衣服很快湿透了。
　　夜色下，敖青雪的双眼逐渐适应了环境，看到了周围的景象。
　　地上的石砖铺得整整齐齐，从花坛里树木的情况可以判断出此刻是冬日。
　　“轰隆！——”
　　闪电先刺破了夜空，接着雷声滚滚，就着炫目的白光，敖青雪仰头看到楼宇墙面赫然写着一个鲜红的“18”。
　　它的标号还是簇新的，没有老旧暗淡，这里是十年前的18号楼！
　　敖青雪愣了一下，回过身想去重开电梯——但却发现，电梯门已经消失了。
　　她身后只有空荡荡的黑暗。
　　【肯定是林徊路那狗东西，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直接把主播拉进自己主场了！】
　　【一个人在晚上的学校好吓人，实不相瞒，自从开始玩这个游戏，我上晚自习都一定要找人一起陪着。】
　　【代入感好强，已经开始发抖了[哭]。】
　　弹幕吓得缩成一团，最后一致认定恐怕是林徊路那妖怪强制把人拉了过来。
　　敖青雪大着胆子走进了走廊，18号楼一层这一侧的走廊是全封闭的，漆黑一片，她摸索了半天也没找到灯，只好借助闪电的光，扶着墙壁慢慢走：“也不知那妖怪会怎么对付玩家……”
　　她一句话没说完，一条弹幕就说：【卧槽，主播快抬头看那边的窗子！！】
　　一道闪电刚好劈下，她看到远处走廊尽头的窗格上倒映出一条瘦长的黑影。
　　敖青雪一愣，冷汗都下来了，连忙后退。
　　闪电稍纵即逝，很快就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可不妨碍弹幕尖叫。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瘦长的脖子，肯定是那个怪物啊啊啊！】
　　【主播快跑啊！】
　　又是一道闪电，身影再度出现，只不过这一回，它前进了两个窗格。
　　仿佛劣质的画片，每次闪电，它都会更近一点。
　　弹幕疯狂刷屏护体，敖青雪不敢离开视线，一路快步后退着到了楼梯口。
　　根据她的经验，被鬼追着逃跑的方向一般就是正确方向。
　　而上一道闪电时，鬼影距离她仅仅一个窗格。
　　可眼前再度亮起时，鬼影却消失了。
　　哎？
　　敖青雪似有所觉，猛地往前扑然后一回头，果不其然，一张惨白的脸伸了过来，差一点就要碰到她的肩膀！
　　无面鬼站在楼梯上，仿佛一堵墙挡住了她上楼梯的路线。
　　敖青雪早就没空看手腕的光屏了，但弹幕说出了她的心声：
　　【我靠啊！往前又不行，往后又不行，真的要崩溃了！！——狗策划，究竟该往哪里走？！】
　　*
　　蓝河月。
　　崔姐吓了尚惊雁两个一跳，也很得意，哈哈道：“没想到吧？”
　　骆知玉完全呆愣住了，随即想到自己刚刚还试图教崔姐，脸瞬间爆红：“您您、您……就是云？！”
　　崔姐吐了口烟，在背包里乱摸一通，给她们掏出一张产权证明：“喏，现在索维浓的老板也是我。”
　　尚惊雁：“……”
　　她第一次看到有人掏出产权证明就像掏出餐巾纸一样随便。
　　从产权证明上可以看到崔姐本名崔云停，看着是个挺优雅的名字，但它的主人却如此放荡不羁。
　　她刚想开口继续追问，就打了个喷嚏，感觉在线GM的那部分精神力被触动了。
　　尚惊雁：早已习惯，肯定又是被玩家骂了。
　　按照进度，现在也该有人进入十八号楼了吧？怪不得骂她。
　　“那传言里说崔姐你和星盗有关系，也是真的吗？”她续上好奇的问题。
　　崔姐：“哎呀，都是乱传——只不过我妈妈当过流放星系星盗的老大，我年轻的时候接替过她一阵罢了。”
　　“崔姐你，厉害厉害。”尚惊雁无话可说，流放星系的传言果然不错：你楼下卖油条的大娘，都有可能是前任匪帮老大。
　　崔姐才四十多岁，按照星际人的平均寿命还很年轻，但人生经历却已这么丰富。
　　难怪她现在一副热衷老年生活的样子，无限向七八十岁的老太靠拢，原来是因为早就见过传奇，对跌宕起伏的日子脱敏了。
　　骆知玉难掩兴奋，还问崔姐要了张签名。崔姐大笔一挥，写了个：
　　后生可畏，未来可期。
　　——云神枪赠
　　接下来，不论靶子机器人怎么改换模式，是奔跑、跳跃、还是飞行，崔姐全部枪枪命中，可谓是宝刀未老。
　　尚惊雁则差了骆知玉一些，毕竟是新手，命中最多的还是静止靶子。
　　她朋友圈发了动态好照片感慨打靶不易，瞬间一堆点赞和评论。
　　裴意还私聊说：【你在索维浓俱乐部吗？好巧，我也在蓝河月陪家人过星辰节。】
　　他发了张甜品的照片，【刚做的。要不要送点给你？[兔兔托腮]】
　　尚惊雁有点被小蛋糕诱惑到了，说：【不用你送，我晚上自己过去拿吧。】
　　那边发了个[兔兔OK]，尚惊雁收起聊天框。
　　趁骆知玉中场休息去买水，崔姐看向尚惊雁：“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她蹲在草皮边，给尚惊雁递了根无尼古丁薄荷烟。
　　“确实有，我想……”尚惊雁顿了顿，还是直说了名字而非母亲，“我想问问尚淞的事，我在荣誉墙上看到她的名字了。”
　　她前世就是孤儿，一个人也好端端长到了三十多岁，一个理论上可以成为母亲的年龄。
　　但到了这一刻，尚惊雁才发现，她原来对“自己的”母亲仍旧有所期待和想象。哪怕其实那是原身的妈妈，而非她的。
　　“我跟你妈妈不是同时加入俱乐部的，我做神枪手那会儿，还没有和她见过面呢。”
　　崔姐指给她看奖项上面的日期。
　　“是她来流放星系之后，我看她整日颓废丧气的，就给她推荐了我以前玩过的俱乐部，也算找点事情做。那时候我早都已经不用‘云’这个代号了。”
　　尚惊雁听得很专注，指间夹的烟也没有点燃。
　　从崔姐的言语中可以推测，她和尚淞似乎是早就认识的，只是没见过。什么样的交集会造成这种情况？……网友？
　　可惜，崔姐仿佛并不想对此展开说说。
　　“但，她没什么兴趣，把所有型号的枪都学会了之后，就离开了俱乐部，也没有在上面夺得更高奖项的想法。”
　　崔姐神情有些复杂，“……我不知道这个推荐有没有对她的人生产生点积极作用，你妈妈她在俱乐部遇到了你生理学上的父亲，两人应该是相爱了一段时间的，但只能说有缘无份，尚淞没兴趣和一个人长久在一起，拒绝了他的求婚。但她想要一个孩子，所以就有了你。”
　　“我查过你爸爸，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就是长得帅了点。他注定留不住尚淞那样的人，只能是她人生里的过客。”
　　尚惊雁还是第一回听说原主父亲的事，不过反正她也不怎么在意，因为她和他从未见过，而且很明显他对于尚淞只是个工具人。
　　但她却是切实在原主的记忆里见过尚淞的，也能清楚地体会到原身残留给她的情绪。
　　尚淞“想要一个孩子”，这个“想要”的程度又有多少呢？
　　恐怕也没有很多，至少原身是这样认为的。她从小就为此不甘。
　　尚惊雁不禁有点怅然，她的情绪和记忆好像和原主越来越难分彼此了。
　　崔姐不知道怎么安慰，干巴巴说：“你不要想太多。”
　　“雁雁！”骆知玉的声音远远打断了二人的讨论。
　　尚惊雁转过头，却惊讶地发现骆知玉身后跟着一个人，诺尔。
　　诺尔在蓝河月温暖的天气下居然一丝不苟穿着全套西装，领子扣到最上面，打了暗纹领带，宛如一只花枝招展的开屏孔雀。
　　骆知玉满脸写着无语，说：“他昨天看到我朋友圈发的图片，就跟着过来了。刚刚看到我，就问我雁雁你是不是和我在一块，非要和我一起找你。”
　　诺尔立刻说：“我的原话是‘我看到你发的定位，想起蓝河月的俱乐部确实是度假的好地方，正巧我星辰节也在犹豫去哪玩，所以就决定是这里了。’并不是特意来找你和尚小姐的。”
　　只不过，他的穿着打扮让他的这句话格外没有说服力。
　　崔姐换上吃瓜看戏表情：“哎哟，说这么多，不就是追女仔来了吗。”
　　尚惊雁：“……”
　　上次的海龟汤居然还没吓退这人吗？
　　*
　　【主播啊，恭喜你，在独自忙碌十天后，终于和青色雪进度持平了。】
　　陆子冰直播间，弹幕调侃着他的进度。
　　所谓选择改变命运，就因为被关厕所的时候没有信任林小美，陆子冰就没有得到小美赠送的符咒。
　　为了弥补好感度，他只得又刷了好久存在感才补救上进度。
　　他的分支发展也和敖青雪完全不同，但此刻却意外重叠上了——在这日课程结束打开办公室的门后，陆子冰就穿进了十年前的十八号楼。
　　【不可思议，我两边追直播，发现这回居然是我们阿冰这里更不吓人，青色雪那里遇到了发癫的师生，好可怕。】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是因为怪物没来得及安排呢？你忘了吗，主播刚刚下课早退了！居然安排学生自己复习。】
　　【哈哈哈哈怪物：你怎么不按照正常老师思路走？只好强行让你开门穿越了！】
　　“游戏里还要好好上课干什么，我又不是考教资来的！”陆子冰在雨声中振振有词。
　　和敖青雪有所不同的是，他穿到的是18号楼的顶层，第十八层。
　　这一层是校史陈列室，平时不对外开放。
　　长长的走廊干净整洁，但在幽暗的光线下还是显得阴森森的。
　　瓷砖地面没有一丝灰尘，光可鉴人。走廊两边的墙壁上悬挂着历代知名校友的照片，清一色是证件照的大红底，被闪电照耀，忽明忽暗。
　　外面同样也是电闪雷鸣，陆子冰胆子已经历练得大了很多，大踏步在走廊里走，打算先下楼看看。
　　不过……
　　“怎么老感觉有哪里不对？”他有点纳闷地嘀咕。
　　陆子冰突然脚步一停。
　　他知道哪里不对了。
　　——两边墙上那些照片里的人，视线的方向全部在跟着他的移动转动！


第37章 母与女
　　“妈妈呀！！”陆子冰差点吓得原地起飞, 抬腿就狂奔而出，“有妖怪啊！——”
　　弹幕起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看清之后, 都顾不得嘲笑他了。
　　【吓我一跳，画像怎么会动！？】
　　【他们该不会从照片里面爬出来吧？！】
　　【狗策划真有你的, 这让我以后还怎么面对画廊和校史馆！】
　　陆子冰一跑起来，照片上的一双双眼睛转动得就更明显了, 仿佛用力过度，从眼眶里流下一行行血泪来。
　　男男女女们脸上都挂着拍照时和煦的微笑，可眼珠子却瞥到了极限, 露出眼白, 配合着鲜红的血液, 充满荒诞与怪异。
　　“咯咯……”
　　“呵呵哈哈哈……”
　　“嘻嘻嘻……”
　　外面暴雨倾盆、雷鸣不止，走廊的四面八方则传来吃吃的笑声, 重叠出回音。
　　就像弹幕猜测的那样, 照片中人真的开始抖动了, 他们探出身子，上半身是照片里校友的模样, 下半身相片之外的地方却什么样的都有, 有像蛇形的，有像老鼠的, 还有像蜈蚣的。
　　“这他爹都是什么怪物？！”陆子冰吓到飙泪，跑得更快了，当初他对付一个困难模式下的老鼠人就大战了三百回合，现在不得车轮战死？
　　“别跑呀……”
　　“嘻嘻, 留在十八号楼……”
　　“和我们一起呵呵哈哈……”
　　【别人好歹还是教师模拟器，主播是运动员模拟器啊！】
　　【怎么主播这么吸引小动物？！】
　　【啊啊啊你管这叫小动物？】
　　陆子冰一路到了楼梯口, 三步并作两步狂奔而下。
　　楼梯上充满了浓郁的黑暗，他看不清道路狼狈不堪，好几次差点摔个狗吃屎。而身后虫豸的爬动始终如影随形，把他往楼下赶。
　　弹幕除了尖叫的，还有一部分胆子大的在旁若无人地分析。
　　【大家，目前学校里出现过的怪物形态要么是老鼠要么是虫子，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我猜，是不是和林徊路的妖怪品种有关？他大概率是个楼怪，那么能驱使的除了楼这个本体，不就是楼里的小生物了吗？】
　　【有道理！而且，他十年前的名字是“楼淮林”，直接就姓楼啊！不过，18号楼里的生物除了小动物，应该还有植物吧……】
　　陆子冰连下三楼，跑得有点累了，像头牛一样边喘气边走神看了两眼分析。
　　然而就像是在应和弹幕的猜测一样，只听得“哗啦”几声窗户碎裂的脆响，扭曲虬结的树枝从窗外伸了进来，直扑向陆子冰！
　　陆子冰：“？？？”
　　陆子冰：“你们这些乌鸦嘴，不准再分析了！”
　　他现在的心情只有一种植物：草！
　　陆子冰被迫又开始提速，喘得好似风箱，痛苦地下楼。
　　这可是十八层，他这辈子没有走过这么高的楼梯！
　　到了第八层时，楼梯口忽地走出一个身影——
　　是那个疑似是琅听遥的学生鬼。
　　陆子冰急刹车：“嘶！吓我一跳。”
　　学生鬼一出现，身后围追堵截的植物和怪物就暂停了一顺。
　　而学生鬼无声地指了指楼下。
　　这是在帮他吗？
　　“谢，谢谢啊，好女儿！”陆子冰不伦不类的抱了个拳，踉跄着往下走。
　　学生鬼就站在上方俯视着他。
　　结果刚走到拐弯的平台，准备再往下是，下方的楼梯尽头突然又出现了一道影子。
　　“哎妈！吓我两跳！”
　　陆子冰定睛细看，却是一愣。
　　下方那个身影，蓝白校服、头身反转、背红书包……竟然也是学生鬼！
　　而她指的方向是楼上。
　　陆子冰抓着楼梯扶手不动了，背后漫上一股寒意。
　　【？？怎么有两个琅听遥？】
　　【啊啊啊我懂这个设定了！！是不是其中有一个是妖怪假冒的？】
　　【……可是，哪一个才是真的？】
　　闪电雪亮，照出两个人的面容——都是琅听遥的脸，外表分辨不出丝毫差别。
　　可她们指的却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游戏的提示框在此时弹出：
　　【你遇到了史上最难办的情况，究竟应该怎么选？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女儿？只有一条路是生路，一旦选错等待你的就是万劫不复。请运用你的智慧和感情，做出分析吧。】
　　【备注：本关卡一旦死亡，即游戏自动结束，所有数据清零，重生到第一幕开局。（已经是第三幕了，没有投机取巧的路了哦。加油！）】
　　陆子冰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尚导，你是真的狗啊。
　　【我就知道！哎，其实也算狗策划们的常规操作了，恋爱游戏最后一幕的关键选项也会这样搞。】
　　【紧张死我了，肯定第一个是真的吧？？我女儿怎么会让我回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楼下不会更危险？别忘了林徊路狗东西有多狡猾！】
　　现在楼上楼下都没什么动静，似乎被真正的那个琅听遥给遏制了，楼道内只有外面的风雨之声。
　　陆子冰试探着呼唤：“小遥？”
　　结果，楼上楼下两个琅听遥同时开口：“妈……妈……”
　　陆子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楼上是怪物大军，他就是从那里过来的，看起来那里才是应该逃离的地方。
　　然而，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那么，到楼上去？
　　陆子冰想想那些怪物，都觉得过呼吸了。他返回一趟，真的还能留有命在吗？
　　“啊啊啊，选不出来啊！”陆子冰抓着头发崩溃道。
　　他重新审阅起提示来，“它说，‘请运用你的智慧和感情’……智慧我是不指望了，那么感情呢？”
　　怎样才叫做，“运用感情”做出选择？
　　【主播你体会一下，有没有对哪边的鬼感觉更亲切？】
　　【笑死我了，靠不靠谱啊！】
　　【怎么主播的直播间总是这样，恐怖画风突发搞笑。】
　　陆子冰：“……完全没有，我谢谢你们啊！”
　　他纠结了好一会儿，灵光一现，用力一敲掌心：“我想到了！”
　　弹幕：【你想到啥了说说看……不是等等，主播你在干嘛？】
　　只见陆子冰打开了楼梯平台的侧边小窗，手脚并用往上爬。
　　“真正的琅听遥肯定舍不得我死，我跳个楼看看，会来救我的那个肯定是真的。这就叫运用情感武器！”
　　弹幕问号风暴：【？？？】
　　你可真是个鬼才！
　　“反正猜错了也是死，不如莽一把。来吧，小遥同学！”
　　陆子冰坐在了小窗边，雨点打在了他身上，他的衣服很快湿透。他盯着两个琅听遥，张开手向后方的风雨中仰倒去——
　　……
　　青色雪直播间。
　　敖青雪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尽管被无面鬼突脸，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向上走，原因无它，她直觉认为更靠近当初琅听遥出事的楼层才能更接近真相。
　　好容易才甩开无面鬼，敖青雪跑得都顾不得看四周，直到弹幕提醒她：【主播，你要不要看下楼层标号？】
　　“……呼、呼……怎么还没走到头啊？”
　　即便是跟随模式，该走的路玩家也得自己走的。敖青雪腿都爬软了，快走不动了，闻言艰难转了个方向抬头望去，一望之下僵住。
　　荧光涂料标出的楼层数赫然是“3F”！
　　她起码爬了得有十楼，怎么才三楼？！
　　敖青雪不由得握紧了林小美的诅咒布偶，而就是在这时，她遭遇了楼上楼下相似的琅听遥。
　　【……请运用你的智慧和感情，做出分析吧。】
　　上方的琅听遥对她指着楼上，下方的则示意她走回头路。
　　和陆子冰一样，敖青雪也在思考“运用感情”的含义。
　　“是不是……她们身上有什么关于感情的象征物？”
　　敖青雪的思路比较理智镇定，她这样揣测。
　　这种“生死攸关”的选项，游戏不会做得太直白，但也不会太隐蔽，一定会有明确的线索指向。
　　她开始仔细观察两个琅听遥，发现了一个细节——她们的书包里都拖出了一截红色围巾。
　　这围巾先前就有，玩家们说它特像一截掉出来的肠子，平添恐怖。
　　而事实上，从女主的梦境碎片可以看出，当年琅听遥和琅珠闹翻出走时是冬日，她脖子上正带着这样的一条围巾。
　　这条围巾是女主亲手为女儿织的，反复出现过很多次。
　　敖青雪的图像记忆力很好，她记得，那条围巾上小兔子是淡蓝色，绿色的小风车是顺时针方向，还被玩家吐槽过颜色很丑。
　　但下方琅听遥的围巾，上面的小兔子是淡粉色，小风车是逆时针方向。
　　她是假的！
　　敖青雪做出选择后不再犹豫，继续往上跑，而琅听遥对琅珠伸出了手，下方的冒充者则面露怨念，双眼流出血泪，满怀憎恨：“妈妈！！你会后悔的！”
　　“妈妈，你为什么要又一次丢下我？”
　　她的声音仍旧在身后回荡。
　　“你的眼里只有事业、事业，我死了，你满意了吧！”
　　“你会后悔的！！”
　　【选对了吗？】
　　【这场景太诡异了啊啊，因为琅听遥头身是反的，所以她朝前奔跑的时候头还是注视着琅珠……】
　　【诡异中还掺杂几分喜感，狗策划我已经骂累了！】
　　哪怕敖青雪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在听到那如泣如诉的话语后仍忍不住有一刻动摇。
　　她被琅听遥指引着向上奔跑，脚步变得很轻盈，飞快越过一个个楼层，最后到了顶楼。
　　露天的顶楼露台按理说会把人浇得湿透，但却不知为何，敖青雪穿过雨幕，没有被沾染分毫。
　　琅听遥停下了步伐，轻轻捏了下琅珠的手。
　　紧接着，周遭所有的场景都犹如碎裂的镜面一样开始崩坏，敖青雪眼前一花，再度睁眼时发现自己回到了正确的时空。
　　没有疯狂的师生，没有重复的口号，琅珠站在三号楼的电梯门口，一切都像是她的一场梦。
　　现实此刻已是黄昏。不知不觉，她已经在十八号楼里被困了大半天了。
　　还好她选对了！……如果选错会遇到什么死法？
　　敖青雪很是后怕。
　　而不远处的拐弯口，林徊路眼神阴郁地走了出来。
　　——底牌耗尽，他总算现出真身、直面玩家了。
　　……
　　陆子冰翻身坠落的那一瞬间，指着上方的那个琅听遥瞬间动了。
　　他没能掉得下去，而是被女孩死死拉住。鬼怪漆黑的长发拂在他脸上，带来一阵血腥气。
　　陆子冰当即爬下窗台往回走，即便猜出选项让他很高兴，但事实还是让他苦起脸：“居然应该走回头路吗？那我先前真白走了！”
　　那些怪物还在朝他嘶吼，陆子冰起了绷紧心弦，想看琅听遥会怎么对付他，却见怪物们撞上他就成了一团黑雾：“……哎？”
　　所以，它们其实都是假的，是幻象？
　　接下来，和敖青雪流程差不多，陆子冰也回到了现实。
　　林徊路站在他面前，脸和脖子一点点拉长、变形，皮肤变成灰白色，双眼凹陷，五官逐渐融化，变成了无面鬼的模样。
　　他身体佝偻，覆盖上漆黑物质，小臂变成了长长的镰刀状。
　　无面鬼的口部出现一个漩涡，里面传出被激怒的咆哮。
　　弹幕凉飕飕来了一句：【主播，怎么不继续勾搭你的心动男嘉宾了？】
　　陆子冰：“…………”
　　他左右看看，自己手里的武器只有一把教学用的三角尺，不由骂了声粗话。
　　不是洁厕用具就是教具，这游戏也太难为玩家了吧？！
　　“吼——！”
　　无面鬼直冲上来，腥风扑面。
　　这毕竟是一个推理向的游戏而非打怪游戏，虽然陆子冰开的是地狱难度，但真正的操作难度也不至于把手残玩家劝退。
　　只需要克服恐惧，就能够每一击都命中。
　　而且，林徊路在现实世界的战斗力其实也不是很高，否则他就不会绕着弯子去恐吓玩家了，直接a上去不是更快？
　　陆子冰中途被命中了一击，血条降了一大半，心痛得他战力飙增：“我都打到boss战了，还能让你杀了？！”
　　他愈战愈勇，最后一三角尺戳死妖怪，大大的【通关】绿色字样出现在提示框里。
　　【你解决了白水二中盘踞十年的阴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如今，所有的真相即将呈现在你眼前。】
　　陆子冰累得像头牛，直喘气，见状还是兴奋地跳了起来：“通关！！我是不是全网第一个……哎不是啊，好吧，第二名也很好了。”
　　他挠挠下巴，观看起最后的结束场景来。
　　……
　　敖青雪这边，琅珠并没有受致命伤。
　　因为有林小美的好感度庇佑，在无面鬼袭来时，诅咒布娃娃从她的衣服里飞出，阻挡了镰刀一击。
　　它被击中之后彻底散架，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棉絮，脸部缝线开了一半，瞧着更诡异了。
　　但这一次没有人觉得它可怕了。
　　【啊，我的布娃娃！】
　　【还能修好吗？有点心痛……毕竟也看它陪伴主播这么久了。】
　　【我竟然有点想求出诅咒娃娃的周边，我是怎么了？】
　　敖青雪成为了全网第一个通关的玩家，在无面鬼倒下之后，它身上的漆黑物质褪去，露出了昏迷不醒的林徊路——不过，换了张脸，是个相貌普通平平无奇的年轻人。
　　“嗯？所以先前是附身状态吗？”敖青雪探究地摸了摸下巴，“这张脸才是真的吧……他真的叫林徊路吗？”
　　她俯身去看，果然不是——这老师的胸牌变了，他居然本名林小壮。
　　敖青雪：“……”
　　这如出一辙的敷衍名字！
　　她脑海中将线索串联了起来：
　　已知，林小美和林小壮都姓林，林小美懂得一定的玄学知识。
　　那么是否可推，林小壮和林小美是亲戚，他也具有玄学体质，楼怪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附身他来接近玩家？
　　远处的十八号楼忽然地震般颤动了一下，冒出白光。
　　这是结束的动画了，敖青雪看到琅听遥的魂魄向琅珠走来。
　　琅珠几乎是瞬间就失态了：“小遥！”
　　琅听遥的身上没有血迹，肢体也没有任何扭曲，穿的不再是蓝白校服，而是夏季的白色校服。
　　——如果琅听遥当年顺利到高考的话，在6月的毕业季，她本该穿的就是这样一件衣服。
　　琅珠早已经泣不成声，用力地奔上去抱紧女儿。
　　由琅听遥之口，观众们得知了完整的真相。
　　白水二中的秘密，说穿了其实也简单。琅听遥十年前横死，玩家需要正确推理出她的死亡原因，排除校园霸凌、冤魂作祟等干扰选项，击杀楼怪，才能打出HE。
　　楼淮林，也就是后来的林徊路的本体倒确实和怨气有关，在比十年更早的时候，学校里有因为校园欺凌跳楼死的学生，他们的怨念被刚刚成型楼怪利用吞噬，壮大自己。
　　但他仍不满足，盯上了具有特殊体质的琅听遥，想要鼓动她主动跳楼，以作自己的养料。
　　起初利用霸凌不成，琅听遥反击成功，他便亲身上阵，化身为了楼淮林。这一回他成功了。
　　可琅听遥死后也制衡着他，导致他十年后只能以俯身状态出现，力量也大大削弱。
　　校园里无人时，楼怪的爪牙会四处制造异象，虫类和老鼠都是他的触角和眼睛。
　　在琅珠出现后，琅听遥其实一直时不时出现帮助她，玩家在探询的过程里，要做的就是相信自己的女儿。
　　“……妈妈，你并不是一个好家长。”
　　少女站在阳光里，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露出一个有点伤感的笑来。
　　“可是，我爱你，妈妈。我曾经不知道你是不是也爱我，现在终于知道了。”
　　“希望这还不算太晚，妈妈。”
　　琅珠紧紧抱着她，琅听遥在她怀中仰起头，轻轻擦掉了琅珠的眼泪：“再见了，妈妈。我们还会再相见的，但你可不要太早来找我啊。”
　　她的身形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在母亲的怀抱中碎成了泡沫。琅珠跪倒下去，手中却只剩下发光的沙砾，随风飘散。
　　星际人恋爱脑，内心也更柔软、更多愁善感，弹幕已经哭成一片。
　　【我明明是来玩恐怖游戏的，怎么被发了一把大刀？！好绝望！】
　　【QAQ小遥不要走啊！】
　　【呜呜呜N人血书求狗策划续集！我要看到母女真正并肩和好！】
　　两个直播间里，陆子冰哭成了喷头，敖青雪的眼圈也红了。
　　琅听遥不是白水二中作祟的源头，反而当了这所学校十年的守护者，在死后灵魂与林徊路相抗衡十年。
　　如果没有她的话，白水二中就会像【Bad Ending10】里那样，每个月死一个学生。
　　甚至随着林徊路力量的增强，这个频率还会直线上升。
　　就如同诅咒的娃娃也不是为了诅咒，反而会替玩家挡下一击。
　　“看到最后，我反而不害怕了……”敖青雪做着总结词，挠了挠脸颊，“接下来，我可能会进行二刷，探询更多的细节。”
　　《十八号教学楼》里的暗线和彩蛋应该还有不少，比如林小美和林小壮这条现世的线，比如很多年前真正因为校园欺凌跳楼的学生。
　　只不过，这一回她玩游戏的心情更多不是恐惧，而是怅然吧？
　　*
　　当晚，#十八号楼 通关##琅家母女#这两个词条就登上了热搜。
　　【好悲伤啊……我因为怕鬼所以是和妈妈一起玩的，进度差不多，结果我们两个出游戏舱之后抱头痛哭。】
　　【有点希望亲情向的作品更多一点。唔，其实以前也多，合家欢嘛。就是以前的总得加点恋爱线，《18号楼》和《天降星船》让我们看到了更多的可能性。】
　　【说起来，雁师和花师的家庭背景某种意义上也有相似之处，她们做母女主题是否也是在讲述自的心声？】
　　因为主题相似，花非甜的《天降星船》难免被一同提起。
　　一个喜剧HE，一个悲剧BE，各有千秋、难分仲伯。
　　在爆哭之外，玩家们说的最多的就是辱骂林徊路狗东西：要不是他，怎么会造成如此悲剧！
　　其中还掺杂了没通关的玩家们的怨气——敖青雪和陆子冰是选对了，可还有很多玩家没选对，被直接打到开头去了。
　　他们解答了先前敖青雪的疑惑：
　　【你们知道为什么不能选往下吗？因为实际上，我们玩家被拉进来的这个18号楼里，所有楼层都是颠倒的，一层才是真正的顶层！所以青色雪和陆子冰到了顶楼的时候，根本没被雨打到。】
　　【林徊路为了让我们死得更快，让所有正常流程进入的玩家开局就在顶楼，稍有不慎就掉下去了。】
　　【我就是这样，我胆子没有敖青雪那么大，没敢闯二楼，直接试图往外走。结果你们也能猜到，脚下一空——Bad ending。】
　　……
　　“噗……咳咳！”
　　尚惊雁见两个玩家一前一后通关，好奇回看了一下过程，属实被陆子冰的操作呛到了。
　　玩家果然是世上最不可预料的存在，正常人谁能想到以死相逼女儿鬼啊！
　　还好她内设的AI比较贵，真琅听遥做出判断要救陆子冰，否则他就真摔死了。
　　星网上的讨论热情高昂，尚惊雁看得也有几分怅惘，尤其是不久前才了解了一小段尚淞的过往。
　　她当初抽空做这个游戏时，全凭直觉，这会儿想想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无意识地把原身对于母亲的情感融入进去了。
　　尚惊雁下意识的想求一个圆满——
　　游戏里的琅听遥求到了肯定的答案，可现实里的“尚惊雁”还并没有。
　　【我的穿越真的是意外吗？】尚惊雁思绪游离，【……就真的有这么一个平行世界，有一个和我这么相似的平行世界的“我”让我穿？】
　　X71发了一个挠头表情：【我的手册上没有写这部分内容，可能，每个宿主都是这样？】
　　尚惊雁没说话。
　　她现在正在去往裴意所在位置的路上，拿自己的小饼干。
　　崔姐很想来看热闹，在她出发之前，一直念叨着什么“修罗场”，听得诺尔耳朵都竖起来了。
　　但尚惊雁无情拒绝了她，诺尔也怏怏没找到搭讪的机会。
　　裴意是来陪家人的，住在一片别墅区。尚惊雁到的时候，裴意抱着他的兔子坐在门口发呆，一人一兔都是满脸忧郁。
　　“裴店长这是怎么了？”尚惊雁伸手在他面前摇了摇。
　　“因为看了直播《十八号教学楼》啊。”裴意有点怨念地说，“亲情线后劲太大，到现在还没缓过来。”
　　尚惊雁抱着手，一本正经地逗他：“那你以后继续看我的作品的话，怅惘的时候还多着呢。”
　　裴意：“……”
　　听听，这是人话吗？
　　“既然这样的话……”他起身把小饼干的包装盒拿过来，半开玩笑地问，“一盒小甜点，能不能换尚导透露一下下个作品是什么？电影、游戏、综艺……”
　　……
　　正在二人说话的时候，流放星系，玫瑰之心的星船港口。
　　大部分从其它星系来流放星系的星船，抵达的第一个星球都是玫瑰之心。此刻，就有一艘从主星系首都星来的星船正在下客。
　　船上的客人往往都是“主星系漂”，即去往主星系打工的流放星本地人，很少有真正从主星系来旅游的。
　　当第一排身穿白大衣、戴白口罩白帽子的那位奇怪客人刷卡刷出【户籍地：首都星】时，还得到了机器人的提问：“是否需要提前预约导游？”
　　“不需要。”客人冷淡回答。
　　身旁他的经纪人四处张望，等待先前订好的飞行器。
　　而白色的客人站在一边低头玩起了光脑，他的评论区正有人惊讶提问：
　　【诶？云涌雪老师的IP地址怎么跑到流放星系去了？】


第38章 合作
　　云涌雪出了名的高冷, 从来没有回复评论的习惯，瞅了一眼就退出了自己主页。
　　经纪人凑过去一瞧，发现他又在看尚惊雁的主页：“……”
　　自从看到尚惊雁分享《星辰节序章》后, 云涌雪这个症状已经一天多了。
　　经纪人：“她都被你刷成经常访问第一了，你怎么还不点关注？”
　　“她是不是也很喜欢我的音乐？”云涌雪根本不理他, 语气如梦似幻，又变得很沉重, “但是那是我很小的时候作的曲，我现在自己都听不得，只想把它从曲库里删除。”
　　两人鸡同鸭讲, 一起上了飞行器。
　　经纪人：“她现在缺作曲师, 你一牵头联系, 对面肯定同意。”
　　他实在不忍心直说，对方大概率就是选了个节假日的歌随手一分享。
　　云涌雪：“昨晚做的两个版本, 我都不是特别满意, 没有表达出‘轮回’的感觉。第二个乐章那里是用管风琴还是水琴比较好呢？我很纠结……”
　　经纪人：“看到邪神城堡的广告牌了！我可不敢进, 明天你一个人进去吧……还有宣传图里露出一角的，是不是在建设中的中式恐怖鬼屋？”
　　云涌雪：“她的《胭脂梳》我也看了两遍了, 还看了些《18号楼》的直播, 迸发了很多灵感，好想都做一遍。”
　　经纪人：“你要是不敢主动联系, 我来帮你用工作室的账号点关注。”
　　云涌雪终于理他了，转过头：“……不可以。等我把给《莫比乌斯之海》作的主题曲写完了，我再发给她，我们一起交流。你不能提前去打扰她。”
　　经纪人都无语了,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看到云涌雪用粉丝心态给谁谱曲, 二创没弄出来都不好意思让对方知道。
　　他们打算先休息一晚，第二天体验一下玫瑰之心的特色鬼屋。
　　既然还没联系尚惊雁，那大可以先当是出来玩旅游放松的。
　　……
　　其实之前云涌雪搭乘星船进行空间跃迁的时候，就有粉丝发现他的IP在变化了。
　　云涌雪轻易不出首都星，但凡出去都是有了合作。
　　他们还热情高涨了好一阵，猜测云涌雪这回接了什么邀约，整个云涌雪粉丝站全都如久旱逢甘霖。
　　【云云终于挪窝了！！是要和哪个筑梦师合作了吗？喜极而泣，一年了，他已经整整一年没出新曲了！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给我等到了。】
　　【我猜是不是亚德索菲？她不久前在采访里说很欣赏云云，希望下一步作品有机会可以合作。】
　　【也有可能是阎珂，他也说想要云师写的曲子……】
　　【不过以云师的性格，出了名的筑梦师该合作的早合作了，他一向喜欢新鲜的风格，所以也有可能是新人。那个xxx几年前不就是新人时期遇到的云涌雪吗？】
　　【那会不会是苏东书？过几个月就是咱们主流星系入会考了，他是最被看好的新人之一。】
　　【我觉得比起苏东书，是季连星可能性更大吧！她的迷幻风最近很出彩，也很新奇……】
　　粉丝们提到的筑梦师全都是整个宇宙知名的人物，亦或者是在主星系初露锋芒的新星们。
　　因此，但看到云涌雪的地址最终定格在流放星系时，都有一脚踏错之感。
　　希尼尔就是其中之一。
　　“流放星系？”他嘀咕着，“那边有杰出的筑梦师吗……最近好像是有听到类似的消息，有个筑梦师新人在那边很火，风格也很新奇……叫什么来着？”
　　不久前，尚惊雁凭借鬼屋和入会考第一在主流星系小刷了一把存在感，圈内忠实爱好者们会留下点印象。
　　主星系百科上，她的名字也有了词条。
　　希尼尔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尚惊雁……出道不到半年啊，真年轻。代表风格恐怖风？什么叫恐怖风？”
　　云涌雪的粉丝们也很快都查到了流放星系目前正当红的筑梦师们，还有新生代的尚惊雁和花非甜，以及入会考第三位的骆知玉——再别的人就没关注了。
　　希尼尔刷新了一下，很快就看见有人说：【我猜是这个叫尚惊雁的筑梦师吧！她不久前才分享了云师的《星辰节序章》，可能是在提前通气？】
　　【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我在姜新冬的直播间看过她的《莫比乌斯之海》哎，确实特别好看！】
　　【也不绝对，明天就星辰节假期了，好多人都在听《星辰节序章》。如果是她的话，云云怎么没有提前官宣？】
　　【提前看看总不会错，我对埃尔法星系的筑梦师一无所知，有没有人给我讲讲……】
　　希尼尔今年已经50多岁了，会成为才18岁的云涌雪的粉丝本就罕见，这会儿看到一个同样年轻的新人新风格，难免踌躇迟疑要不要花时间看。
　　他点开尚惊雁名字下数据最高的《莫比乌斯之海》，发现上面有一行提示：【本片剧情可能诱发心悸，中老年人群及有相关疾病史观众请谨慎观看。】
　　希尼尔：“？”
　　嚯，这么厉害？
　　“亲爱的！”希尼尔登时不服起来，喊来老伴，“今晚我们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我跟你说，这片子还觉得我们中年人承受不住，我们一起给它个厉害瞧瞧……”
　　云涌雪的粉丝们对于这个猜测没什么意见，云涌雪的性格他们早就知道，就是不爱走寻常路的，只是很奇怪云涌雪为什么半点不透露风向。
　　有不少人以此为契机，就像希尼尔那样，准备开始看尚惊雁的作品了。
　　反倒是尚惊雁的黑粉们窥屏时看到这消息，纷纷炸了。
　　——正可谓承担多少荣誉就要承担多少诋毁，随着尚惊雁逐渐成名，她的黑粉群体也初具规模，只是暂时还不成气候，毕竟尚惊雁又没有什么黑点。
　　和粉丝群体一样，黑粉目前也以流放星系人为主，其中大部分是单纯看不惯恐怖风的，小部分则是关高阳的粉丝。
　　现在尚惊雁正是流放星系新生代的宝贝，风头无两，黑粉们不敢在公开平台嘲讽，群里面却是分享了截图，大肆嘲笑起来。
　　【不会吧不会吧，雁粉多大脸，之前开开玩笑就算了，现在还真以为自己能蹭上云涌雪？】
　　【也没见多红，心倒是很大！像云涌雪这个级别的人，和谁合作怎么可能一声不吭就跑到线下来？】
　　【可能人就是旅游来了呢？说不定还是被那个鬼屋的噱头骗来的……】
　　【说到鬼屋我就讨厌，真不知道这种吓人的项目有什么吸引人的！你们说，我们要不要投稿八卦版让大家看看雁粉的嘴脸？】
　　【截图里那些好像也不是雁粉，再等等吧，她们那边肯定也会看到，然后忍不住得瑟起来。】
　　【真心疼云师，被小人蹭热度。我们再等一天看看，如果不官宣，他的合作对象肯定就不是尚惊雁，那时候再投！】
　　黑粉们蠢蠢欲动，就等着抓尚惊雁的小辫子了。
　　*
　　蓝河月。
　　尚惊雁侧了侧头，觉得给裴意透露一下也无妨，她最晚在星辰节结束就会预告给粉丝们了，于是道：“下一个作品……唔，有点类似于‘快穿’，只不过每个世界都是恐怖的。它的题材叫作‘无限流’。”
　　星际当然有快穿题材，只不过以每个世界谈恋爱为主。
　　“无限？……听起来很有趣。”裴意咀嚼着这个陌生的流派名字，替尚惊雁打开了包装盒，后者接过并取了个小饼干吃。
　　“你知道我出入会考场后第一个想法是什么吗？”尚惊雁满足地咽下最后一口，问。
　　裴意配合地：“是什么？”
　　尚惊雁：“考场的小甜点真的太腻了，怀念你和游尧送的礼物。”
　　裴意失笑：“那游尧应该大感荣幸，并且火速给你送甜点来。”
　　尚惊雁耸了耸肩，说起来，游尧这个星辰节倒是很安静，都没有来她的聊天框里倾倒废话。
　　她在入会考里大出风头、夺得第一，组织真物团也没有找她说什么，仿佛已默许了她的折腾。
　　裴意看了看时间，说：“我家里人睡得早，待会儿就要熄灯了，我们要不要去找个地方坐坐？”
　　这一片别墅区是老年区，此刻放眼望去，已没有几家还亮着灯。尚惊雁点头：“行。”
　　上次尚惊雁去过的青寻餐厅就在附近，二人就选了这家。她现在有了些知名度，出门都戴上了口罩墨镜。
　　【对了雁雁，我刚刚检索了一下，已经有人在模仿你的作品风格了。】X71在脑海内告状道。
　　它愤愤不平的语气让尚惊雁有点想笑，当初她要做恐怖风格X71极力反对，但发现她被别人模仿之后X71比谁都关心。
　　【没关系，这是正常的。】尚惊雁说，【任何一个题材都需要很多不同的人参与进来才能够拥有生命力和发展性。】
　　在经历了她的爆红之后，已有一部分人意识到了恐怖作品是一片等待发掘的蓝海。
　　只不过，当前的市场发展还不成熟，大部分都停留在Jump Scare的模仿阶段，地图也以学习她的为主，比如古堡、中式大宅、水族馆。
　　【我查到，最近流放星系仿古代城堡建筑和中式建筑的价格都提升了一个百分点，因为好多筑梦师和节目组去租。】
　　X71像个哼唧的小孩子，【这都是因为您。】
　　仿佛在心痛钱没有分给尚惊雁。
　　尚惊雁揶揄说：【小七一你放宽心，毕竟，我总不可能转行做房地产开发去吧？】
　　她忽然冒了个昵称出来，X71还有点不适应，随即高兴道：【好耶！我喜欢这个专属称呼！和单纯的编号不一样了。】
　　它就像小狗狗一样，主人随便一个举动就能开心得打滚，电子音都拗得活泼起来了。尚惊雁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心想，以后要不要给小系统取个名字？
　　一到青寻木下面，尚惊雁就看到上面的宣传语变了：
　　【“海龟汤”文字游戏大挑战！扫码下载APP。十五个问答内解出汤底，可获得大厨赠送美味V059特色海鲜福拉拉海龟汤一份。】
　　后面还跟了一行小字：
　　【青寻餐厅，尚导第一次玩海龟汤小游戏的地方！】
　　尚惊雁：“……”
　　她哭笑不得，想起前几天上回聚会的筑梦师们联系了她想要买一份推广权，原来是用在这儿了啊。
　　玩完游戏再喝真的海龟汤，真的不会有心理阴影吗？
　　不过，她看到海龟汤窗口的队伍排了老长，食客们各个兴致勃勃，看来确实不在乎心理阴影。
　　裴意有点跃跃欲试的模样，又不太敢，尚惊雁说：“怕什么，我给你兜底。”
　　她可是海龟汤的行家。
　　两人坐下后申请了挑战，裴意问了十个问题就停住了，斟酌地看向她，而尚惊雁顺利接上，成功推理出了汤底。
　　“X号桌挑战成功！”
　　服务员按了铃，她刚刚问答时其实已经认出了尚惊雁，过了一会儿来神神秘秘地小声说：“尚导，老板说，青寻餐厅给你和朋友这单免单。”
　　一顿饭尚惊雁吃得异常愉快，可能这就是被请客的快乐。
　　她提着小甜点们回到俱乐部的时候，诺尔正在一楼的读书角看书。
　　——这个位置一进门就能看到，他穿了浴袍，头发还沾了点水珠，橘黄灯光打在他身上，恰到好处勾勒出胸肌的阴影。连拿书的姿势都是特意调整过的漫不经心。
　　简而言之，就是十分造作。
　　尚惊雁：好像一盆开屏的盆栽。
　　“咳。”见她回来，诺尔咳了一下，视线还盯在书上，状似无意地说，“好巧，你回来了。我刚刚想了个有趣的海龟汤，尚小姐有没有空陪我完善一下？”
　　他说完都想给自己鼓掌，问的是对方感兴趣的东西，又恰到好处地提起了上次初见的回忆，完美的搭讪！
　　其实诺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在意尚惊雁。
　　起先，在聚会之前，他只是认为像她这样又出色又美丽的女性一定要认识一下，能发展一段浪漫关系就最好不过了；后来聚会上被她一吓，他就笃定要对这样的女人敬而远之。
　　可是……回去之后他却怎么也忘不掉尚惊雁，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她夹着纸扑克似笑非笑的表情，绿色的双眼如同最神秘的宝石。
　　这份心情甚至影响了他的入会考作品，有观众看出他的女主角有几分像尚惊雁，令他有些心虚。
　　而等入会考里尚惊雁将他击败后，诺尔眼里的她就更是在闪闪发光了。
　　诺尔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抬眼，只见尚惊雁都走到电梯口了。
　　“？”他下意识喊了一句，“尚导？”
　　“刚刚和别人玩过了，没空。”尚惊雁远远说，电梯门无情地关上，隔绝了诺尔的视线。
　　诺尔：“……”
　　和别人？肯定是送她小甜点的那个男人！
　　可恨，他要不要也报个甜品班？
　　*
　　次日。
　　云涌雪下了旅游车，仰头看向面前的邪神城堡。
　　他仍旧一身白，唯一的深色只有脸上戴的墨镜。云涌雪的眼睛不能见强光，出门就需要好好保护。
　　这样的打扮站在黑色系的建筑下，异常吸睛，还有路人偷瞄他，猜测他是不是某个节目组的。
　　目前，尚惊雁的作品里云涌雪唯一没来得及看的就是《邪神》了，因为对其中的哥特风心存疑虑。
　　哥特风当然不只有建筑，它是一整个时代的风格，其中也包含了音乐，阴沉、黑暗、旧朋克就是它的代名词。
　　比起建筑，哥特音乐在星际留存的残篇更多些，云涌雪也研究过这种特别的风格，只是一直没想到它究竟该在什么样的情境中响起。
　　——而看到这栋城堡的一瞬间，他一下子就知道了。
　　就该在这里才对。
　　云涌雪心潮涌动，插在衣兜里的手指已经开始无意识拨动、模仿琴键的弹奏了。
　　“请问您需要组队吗？”
　　“不需要。就我一个人。”
　　售票员没再劝什么，只是心生同情：又一个自认大胆的，这样的游客他平均每天都要见十个，最后没一个不是喊娘哭爹地跑出来的。
　　云涌雪独自走城堡，门在他身后关上，微弱的光线下，他的白发犹如银铸。
　　他这条路线的第一个场景就是城堡一楼宴会厅，故事背景是疯狂科学家把部分实验者转变了一种吸人血的怪物，让他们在这里大开宴会，分食其它实验者。
　　宴会桌上和地上到处散落着道具心肝肺肠，可见吸血鬼们在宴饮上是如何大开杀戒的。
　　可云涌雪第一眼视线就越过了餐桌，看到了宴会厅的角落——那儿有一架道具钢琴。
　　他只坚持了三秒就受不了蛊惑，抬步走去。
　　片刻后，阴郁华丽的音乐随着琴键敲击流泻而出。
　　宴会厅卫生间里正在调整假牙的吸血鬼NPC：“？？”
　　她还没去弹呢，这音乐是哪来的？
　　是游客吗？可是哪个游客胆子这么大，还敢一个人在城堡一楼弹钢琴……
　　那乐声是她从未听过的旋律，和古堡异常搭调，甚而让她怀疑那普普通通的道具钢琴是否能发出这样美妙的声音。
　　NPC鼓起勇气探头——
　　只见一个人影坐在钢琴前自顾自弹奏，他通身纯白，半透明的窗帘被风扬起，朦朦胧胧遮盖着他，显得他仿佛要被光线穿透了，就像一只半透明的鬼魂。
　　少年抬起头，五官俊美精致，嘴唇苍白，只有一双眼睛晶莹剔透、透着血色，宛如真正的吸血鬼。
　　NPC：“啊！！”
　　……
　　经纪人万万没想到，他有一天会被联系去旅游景点的工作人员处领自己带的筑梦师。
　　云涌雪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窝在椅子上，工作人员还塞给了他一只口琴玩，他就用修长的手指把玩口琴，时不时吹一段哥特风的旋律出来，停下来时，手指还在神经质地模仿弹钢琴的手势。
　　经纪人有点不忍直视，跑过去领人。
　　他没开口，云涌雪先自顾自说起话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经纪人用哄小孩的语气：“什么？”
　　云涌雪消沉地：“好消息是，他们确认完我的身份后就放走了我。”
　　其实那个NPC也没怎么被吓到，第二眼就发现他是人了，还听了好一会儿。
　　他被请出来，是因为总控台发现好几个NPC员工都被他的琴声吸引，沉迷音乐、无心吓人，才不得不终止他的独奏会。
　　后面他在工作人员处，还发出去好几张签名。
　　经纪人摸不着头脑：“这不是挺好的吗，那坏消息呢？”
　　云涌雪：“坏消息是，尚导也看到了，知道我是来找她合作的。但我的主题曲还没有谱写好。”
　　经纪人：“……”
　　这消息究竟坏不坏，很难评。
　　“她说要过来见我。”云涌雪站起来说，“我们快回去——我要抓紧把最后一个乐章谱写完。”
　　*
　　主星系。
　　希尼尔和爱人终究还是没晚上看《莫比乌斯之海》，而是等第二日阳光晴好的白天。
　　等看完，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错了，我不该想着给它个厉害瞧瞧，这片子是真心恐怖啊！
　　还好他和老伴都心脏强健，除了途中多次惊叫，有点口渴之外，也没有其它生理上的不适。
　　“太吓人了，现在的年轻人喜欢这样的风格吗？”希尼尔心有戚戚焉，“亲爱的，你抓住我，不然我都不敢闭眼睡觉了……”
　　老伴海伦赞同地点点头：“现在年轻人的潮流和我们那时完全不一样……唔，不过老头子，你难道不喜欢吗？我感觉我的精神力被触动了，它似乎很适合治疗空洞症……”
　　两人对视一眼。
　　——如果真的不喜欢，怎么会看完呢？
　　“在我那个时候，流放星系都没有筑梦师出名。”最终，希尼尔这样感慨，“这位叫‘尚惊雁’的年轻人可真不简单啊……”
　　海伦赞同地点点头：“她注定不会只属于流放星系，而将惊艳所有人。”
　　二人到这时才想起，她们观看的契机是云涌雪，便好奇摸索着翻到流放星系到网站去瞧了瞧。
　　不知道尚惊雁的观众会怎么看待云涌雪？
　　谁知一看之下，却发现流放星的热搜里正在吵架。
　　起因是一封给八卦版的投稿，说某新晋筑梦师越级碰瓷，看到知名音乐大师来流放星系就觉得对方是要和自己合作，结果一天一夜了对方毫无动静，只是待在玫瑰之心旅游，于是请大家共赏乌龙笑话。
　　虽然投稿里没指名道姓，但谁都看得出来当事人是哪两个，评论区吵了起来，#尚惊雁 云涌雪#这个词条还上了热搜。
　　【不要以为拿了个本届入会考第一就是宇宙中心了，出身流放星系的，真以为人云涌雪能看上你们？】
　　【笑死，我也不是讨厌什么，但是理智来说，双方咖位也差太大了吧。】
　　【光看两个名字被摆在一起就觉得不是一路人了……】
　　【云涌雪的听众没有意见，我们尚惊雁的观众也没有主动去说，你们是哪里冒出来的妖怪反对？？】
　　【流放星系怎么了，你自己不是埃尔法星系的人？：）你看不起你自己，我们可不是！】
　　【投稿人也太扭曲黑白了吧，明明不是我们先这样说的……】
　　黑粉们未必是真心喜欢云涌雪，只不过拿他扯个大旗罢了，最终目的还是攻击尚惊雁。
　　双方在八卦板下打得火热，网友路过都吃一惊：
　　【妈呀，尚导真是风云人物的体质，才入会就已经和云涌雪这种级别音乐师的名字放在一起了。】
　　【所以到底有没有可能合作啊？我只关心这个。我看云涌雪粉丝那边好像也没说啥，那这边又是在吵什么……】
　　【茫然点进热搜来，又茫然退出去。云涌雪居然来咱们流放星系了吗？到底是不是合作，来个人给我透一下底啊！】
　　词条原本只挂在热搜的尾巴上，显得不温不火。黑粉们见不管是云涌雪还是尚惊雁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愈发嚣张了，认定这次雁粉会脸痛。
　　但零点的时候，却有两条动态引爆了流放星系的星网，把事件推向了高｜潮——
　　惊雁所有人v：【长篇连续剧《无限心跳》制作中，@云涌雪合作愉快。】
　　云涌雪v：
　　【擅自给最喜欢的《莫比乌斯之海》作了曲，还好@惊雁所有人没有嫌弃。现在也分享给大家。[链接：分享单曲《轮回乐章》]】
　　【尚导下一部作品《无限心跳》将由我担任配乐，请大家期待。】
　　黑粉们：？？？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第39章 新游戏
　　黑粉们虽然猖狂了些, 但嘲讽也不是没有道理。
　　在此之前，换任何一个流放星系的筑梦师说自己想和云涌雪合作，绝对都会得到“不自量力”的评价。
　　可尚惊雁？一个新人？
　　她居然真的得到了当前整个宇宙最顶尖的音乐天才给她配乐！
　　而且看看两个人的动态吧, 尚惊雁不算标点，总共才说了十几个字, 其中还有三个字是艾特云涌雪的名字。
　　而云涌雪呢？又是“擅自给”，又是“还好没有嫌弃”, 一整个生动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追求心爱的缪斯，两个人的互相关注也是云涌雪先关注的尚惊雁。
　　种种因素叠加，简直让黑粉们怀疑自己眼睛坏了, 是不是梦里看到的这种魔幻场景？
　　不知道有多少个黑粉家中发出了恨铁不成钢的砸键盘声, 脸都要被打肿了！
　　【竟然是真的？？而且还是长篇连续剧的合作, 我没看错吧！！】
　　【天哪，有生之年, 尚导太给咱们流放星系的筑梦师挣脸了！】
　　【哈哈哈这是什么极速打脸, 黑粉出来, 那些说如果尚导和云涌雪合作就吃手机吃键盘吃树桩的呢？快点直播，我爱看！】
　　【我就知道我们雁雁是最棒的！配得上最优秀的合作伙伴！】
　　【快被两个消息砸晕了, 长篇！太好了, 未来的生活都有盼头了.jpg】
　　【尚导真是劳模啊，这出作品的速度, 好佩服。】
　　长篇连续剧通常在一个筑梦师的生涯里具有很特殊的意义，它代表着筑梦师拥有了一定的经济和观众基础，能够稳定、持续地输出长作品，是筑梦师们职业迈向正轨的标志。
　　对尚惊雁的粉丝们来说, 自家筑梦师的第一部长篇连续剧就有了这么好的配乐加持，怎能不欢欣鼓舞？ 
　　尚惊雁主页上一同放出来的还有《无限心跳》的文案信息。
　　主角：兰清；
　　标签：无限流, 恐怖，惊悚，时空穿梭，位面穿梭，单元故事；
　　简介：
　　兰清十八岁的那一年，“无限心跳”试炼场降临了她的家乡星球，她从此被迫踏上了了无限的惊悚之旅。
　　这是一张没有回头路的单程票，她想要活下去，唯一的选择只有通关试炼，站上顶峰。
　　【怎么只有一个主角，尚导你完全不打算给我们看恋爱了是吗.jpg】
　　【无限流，没见过的新标签，尚导又整新活了！单元故事、时空穿梭、位面传说这三个标签结合起来推断，新作是不是和快穿类似？】
　　【从简介来看好像背景很残酷很复杂的样子，已经开始害怕了。】
　　【是我天真了，我单看名字还以为是恋爱类……我早该知道，尚导的心跳只有被恐怖刺激到的心跳（捂脸）。】
　　【好期待好期待，我急了！大家快去听云涌雪的《轮回乐章》，太对味了，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两人合作的化学反应了！】
　　【啊啊啊光是两个人放一起我就已经期待得抓心挠得了，希望我们尚导越飞越高！】
　　云涌雪的评论区也都是问号和感叹号，不管先前猜没猜到的都很震惊。
　　要知道在此之前，云涌雪对外的形象就是高冷话少，分享新曲子时一般也只发链接，顶多说十来个字的创作感想。
　　除此之外的动态，不是逢重要节日发例行祝福、就是拍点蓝天白云花花草草。
　　【我看到了什么，我们云这条动态居然发了整整八十四个字符！？】
　　【恭喜云云又出新单曲！！我火速来听！】
　　【这次合作的是个新人吗？好像没太听过。】
　　而几分钟后第一批听完曲子的听众回来，要发的感叹就更多了。
　　【妈啊哎哎哎！这次的新曲怎么听得我毛毛的，这是什么新风格？】
　　【我都没敢听完，[惊恐]我家猫听到一半都吓跑了！】
　　【本来想先听曲子再去看《莫比乌斯之海》的，现在都迟疑了，电影也是这个风格吗？？】
　　【早就看过电影的人来说一句，这简直是强强联手，云涌雪的谱曲太贴了！！我推荐所有人都去听！】
　　【太合适了，对比之下尚导原先的乐库选曲简直是耳不能闻（狗头）。】
　　【真的真的，我先前还没感觉，但现在听完就觉得好的配乐太重要了！恐怖的氛围瞬间拉满！】
　　【只有我注意到了云云要配乐的是长篇吗？哇，这可真是……太罕见了。】
　　【而且你们看，《无限心跳》的简介放出来了，云云和尚惊雁的名字排列，通常是一个小队才会有的。难道……？】
　　云涌雪在此之前很少接长篇的合作，也从没有一个固定合作的筑梦师。
　　可他的此番表现，却让粉丝们隐约嗅到了不同的味道。
　　#尚惊雁 云涌雪#和#无限心跳#的词条火速冲上了流放星系热搜第一，在两个tag下，可以看到双方粉丝颇有种两边结为亲家的诡异即视感，忸怩又期待地互相试探。
　　几个小时后，#云涌雪尚惊雁#的词条在主星系也挂上了热搜尾巴。
　　云涌雪在大众层面上不算特别有爆点的人物，很多人都不认识这个名字。
　　毕竟他低调得从不露面，从没有任何出圈的花边新闻，主要从事的也是作曲这种稍微带点幕后性质的筑梦师工作。
　　大众眼里，他不像故事类综艺类筑梦师那么接地气，主要印象就是“很年轻的音乐天才”、“很多大佬都想合作的乐师”……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如冰似雪、高在云端。
　　那么，被他喜爱并合作的筑梦师一定很不错吧？
　　一些人这样似懂非懂地想着，好奇点开了《莫比乌斯之海》。
　　而在懂行的圈内人眼里，这消息则不亚于重磅炸弹。
　　“看热搜了吗，云涌雪现在在流放星系耶……”
　　“云涌雪推了我的邀约去接的，就是这个新人筑梦师吗？……”
　　“什么？新合作？云涌雪他不是说没灵感不合作了吗？……”
　　“哇，云涌雪这是找到新的缪斯了吗？难怪前段时间推了我们的……”
　　“尚惊雁，没听过的名字，这个年轻人甚至才出道不到半年，都还没走出流放星系！……”
　　类似的对话在很多主星系知名筑梦师的家中发生，有惊讶的、有嫉妒的、有好奇的、还有不服气的。
　　就和追对象一样，如果被追求者一视同仁地谁都不搭理，那么追求者众人心里也都平衡。
　　但如果被追求者突然对一个人投以青眼，这人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那众人心里难免就要想：让我来看看这人有什么特别的，我们输在哪里？
　　随着这种种想法，《莫比乌斯之海》被无数次点开。
　　*
　　次日，蓝河月，索维浓俱乐部，靶场。
　　云涌雪最终还是没让尚惊雁来找他，而是主动跑来了蓝河月。
　　艳阳高照，今日的气温达到了二十八度，靶场上的人们大多都换上了短袖。
　　“十环！”
　　机器人发出报喜声，尚惊雁放下枪，转头说：“小雪你坐那儿不热吗，要不你先回去？”
　　诺尔和骆知玉就在一旁，分别打出了七环和十环。诺尔见她停下，立刻就想给她递冰水，而尚惊雁自己拧开一瓶喝了一口，引得前者的手讪讪拐了下弯，装作是自己想喝。
　　而远处，云涌雪坐在草坪边，全副武装，浑身上下都是白色，仿佛一只雪人，尚惊雁都生怕他给晒化了。
　　云涌雪摇摇头，口中还说道：“我不热。”
　　停了一会儿，他仿佛有些迟疑地补充一句昵称，“……雁雁。”
　　他身边穿着西装的经纪人心说：我热啊！
　　但经纪人又不想错过这番奇景，一直硬生生忍着——云涌雪！他居然参与户外活动了！
　　尽管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也已是历史性的一幕了。
　　云涌雪就像个第一回交朋友的小孩子，就算自己对活动本身不感兴趣，也要陪着朋友。
　　他还接纳了“小雪”这个昵称，此前，他身边的人对他的称呼从没有这样的，而粉丝的称呼他则是从来不理。
　　经纪人寻思了一下，觉得也不奇怪。
　　云涌雪从小接受母亲最严苛的教育，他的世界里只有音乐、音乐、音乐，玩伴只有各种乐器，从来没有交过同龄朋友。
　　他身边往来密切的人都是各种合作对象，一切人情往来都有旁人替他打理。从前是母亲，现在是经纪人。
　　而合作对象们先入为主早就知道云涌雪性格孤僻，也就不会邀请他玩乐，至多只会送给他一些华美高雅的礼物。
　　这一回，是云涌雪主动对某个人展露了喜爱与崇拜。
　　一个和他一样年轻、天才的同龄人，还彼此欣赏，那成为朋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尚惊雁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她直接带着云涌雪玩了起来。
　　先前她问云涌雪要不要去靶场看看的时候，经纪人吓了一跳，因为云涌雪体弱、向来无缘也厌恶户外运动，谁知云涌雪自己同意了，像条小尾巴似的跟了过来。
　　星网上有人猜云涌雪和尚惊雁会不会组队，但事实上，两人目前只是定了个长篇合作。不过，经纪人觉得未来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性。
　　经纪人看云涌雪的心态很混杂，一方面这是他老板，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天才人物，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云涌雪有点可怕，因此他从不干涉云涌雪的生活；
　　另一方面，他尽心尽力带了云涌雪这么久，年龄是对方的双倍还多，难免就带上了看小辈的心态，对对方的变化有些欣慰。
　　“老林。”云涌雪抱着膝坐着，忽然开口问，“如果我从现在开始锻炼，我也可以打靶吗？”
　　他抬起头看着经纪人，如同小孩下意识征询长辈的意见。
　　经纪人本名林飞捷，他想了想，说：“激光枪是没有后坐力的，你只要能拿起来，理论上来说就能用——它应该不比你的大提琴重。”
　　这几乎就是一句鼓励了。
　　可云涌雪还是有些迟疑，或者说抱有对未知事物的胆怯，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继续看着尚惊雁，目光满是探究和好奇。
　　靶场上，尚惊雁的长发在脑后梳成马尾，黑衣黑裤黑马丁靴，端起枪的姿势标准又潇洒，和云涌雪完全是两个极端。阳光照在她的银发上，灿烂得近乎炫目。
　　那个棕发年轻男人就像被光吸引的飞蛾一样，殷殷地围绕着她，却还自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
　　林飞捷摸了摸发顶稀少的脑袋，心情略带微妙。
　　年轻人啊……好奇就是沦陷爱河的第一步，他觉得云涌雪恐怕很快就要领会到什么叫初恋的心动。可要他说的话，现在的云涌雪在尚惊雁面前还是太像小孩了。
　　但，谁又说只有爱情才是亲密关系的唯一解呢？
　　年少时的心动也不一定都要有结果，光是这样也挺美好的。
　　心里是这样想，作为恋爱思维的星际人，林飞捷还是诚实地打开了光脑登陆小号，暗搓搓寻找有没有和他一样想嗑CP的家人。
　　*
　　尚惊雁感觉自己可能就是劳碌命，本来都打算休假了，结果还捡到一只云涌雪。
　　鬼屋那边联系她时，她第一个想法就是：留住他，我这就去自荐。
　　等听说云涌雪就是来找她时，这想法变成了：太好了，不愧是我！
　　尚惊雁太知道配乐对于恐怖片的重要性了，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在鬼怪突脸的时候放《好运来》，那么再恐怖的场景也会被削弱。
　　同样的，如果合理运用BGM营造氛围，那么起到的就是视听结合的双重效果。
　　云涌雪那边直接带了合同模板，她本打算等星辰节结束再联系常青青签，毕竟假期还要工作实在太不人道了。
　　好在她的编辑木秀也是个工作狂，直接给自己加班，双方当晚就官宣了。
　　下了靶场，今天下午木秀还约她要商量选角的事——尚导的日程安排就是如此充实。
　　无限流的副本可以说是包揽万物，乌蕊、唐春桃等人都可以在其中参演，但这次尚惊雁想再挑一个新的演员做主角。
　　“我希望她的外貌普通一些，就像一个随处可见的、刚刚高中毕业的年轻人。但最好是看起来很聪明的那种学霸。这就要求演员的年纪也不能大，但是演技得很好。”
　　尚惊雁向编辑木秀说着自己的要求，也顺带阐述了一些人物小传。
　　“兰清的内核是非常坚硬锐利的，尽管她看起来平凡无奇……同时，她的底色是混沌灰色的……嗯，找的时候可以留意一下眼睛的形状，我想要演员能够演出‘狼崽’一样的眼神……这个主角本质其实不是个高尚的好人，但由于家庭和经历都很正常，而且才刚刚高中毕业，身上还有象牙塔社会的天真秩序感。”
　　她看了看自己的文档，“还有主角团的配角，是经典的三人小队，主角是智慧型，决策者，一个女配是攻击型，高挑的姐姐，演员得配合健身……唔，这个我觉得乌蕊完全可以胜任。还有一个女配是搞笑役，负责插科打混，演员得有点谐星的气质。”
　　那么这样算下来，需要找的就是两个新演员。
　　木秀划拉着日程，准备在业内发布招聘、给尚惊雁安排试镜会。她不断点头，听到这里等了一下，下意识追问：“然后呢？”
　　尚惊雁：“还有什么然后？”
　　木秀一愣，才反应过来对面的是尚惊雁——她压根不考虑女主演和男角色的CP感，于是失笑，“我刚刚是想问男主男配。”
　　尚惊雁：“这个嘛，我还没想好。要求是长得帅就行？”
　　木秀：“……”
　　这是不是太敷衍了啊！
　　新作所有的前置准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弄好，木秀推了推眼镜：“那接下来这段时间的空窗期，你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其实尚惊雁已经很勤奋了，她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指望她真要再把空窗期填满。
　　没想到尚惊雁说：“有安排，我要上线一个新的多人全息游戏，游戏里的bgm是云涌雪来配，算我和他的磨合之作吧。”
　　这也是云涌雪强烈要求的，他现在正处于灵感喷发期，除了睡觉之外，一小时不写音乐就浑身难受。
　　木秀讶异地微微睁大了眼睛：“多人？……噢，你是不是说模式很简单的那种？”
　　多人参与的全息游戏几乎只有大公司牵头、招揽一个筑梦师团队才能构架出来，而单人筑梦师制作的，通常玩家们都只在单个地图里活动，能做的活动还有限。
　　玩家们将其戏称为“景区游客照模拟器”——和朋友们在一个地图里到处溜达，没有剧情也没有激烈的打斗，就算地图做得再美，不是拍游客照是什么？
　　“差不多吧，内核确实很简单。”尚惊雁说。
　　那种游客照游戏做出来，口碑都不太好，玩家们会认为筑梦师只是想割粉丝韭菜圈钱。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呃，你现在在上升期，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木秀委婉地说。
　　尚惊雁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我框架已经做了一大半，连名字都想好了。”
　　木秀见她信誓旦旦，也不好再干涉，便顺着问：“名字叫什么？”
　　尚惊雁：“《有本事你来抓我啊》。”
　　木秀：“？”
　　什么怪名字？
　　*
　　云涌雪和尚惊雁合作这件事，在整个星辰节期间的筑梦师新闻里都算大新闻，接下来的十来天，热度依旧高昂。
　　观众们就亲眼见证着尚惊雁的作品被云涌雪逐一写了主题曲，里面的配乐也有许多被替换了下来，简直耳不暇接。
　　双方的粉丝都处于如梦似幻的不真实幸福感中，对尚惊雁观众来说，有了音乐加成尚导的作品就更完整了；对云涌雪听众来说，则是又多了很多新歌可以听。
　　星辰节假期结束的倒数第二天，更是又有一个重磅消息砸了下来。
　　惊雁所有人v：【做了个简单的全息小游戏，音乐鸣谢@云涌雪 。[购买入口：《有本事你来抓我啊》]】
　　热一评论，云涌雪v：【是很有意思的小游戏。】
　　顷刻间引发了热议。
　　……
　　V066，江家。
　　“老妹快看，尚导发动态了！”
　　“什么什么？”
　　在看到尚惊雁的新动态后，江欲燃的心路历程是这样的：
　　尚导发布新作了，好耶！
　　新作是游戏，好耶！
　　游戏是多人模式……呃，多人？
　　名字叫《有本事你来抓我啊》……呃？
　　再一仔细看，居然每次开一局还要求7人。
　　“嘶……”江逾白脸上的兴奋也渐渐淡去，露出一个如同牙痛的表情，“多人游戏？”
　　没有简介，没有预告片，就这么直接放了出来，仿佛一时兴起丢上来的练手作。
　　他刷新了一下游戏购买界面的评论区，果然已经有人在评论了。
　　【？……】
　　【游客照模拟器……？】
　　【emmm……】
　　先赶来的都是忠实粉丝，就算有疑惑也不会激烈表达，只是留下了些意味不明的省略号。
　　“也……不一定就不好玩吧？”
　　江欲燃犹犹豫豫地说。
　　她本来想的是再玩到一个像《18号楼》那样又精彩又刺激的单机全息游戏，谁知新作是这样的类型。
　　江欲燃倒不觉得尚导是想借着热度坑她们一把，只是觉得粉尚导这件事本身可能比看她的恐怖片还刺激。
　　前些天的争吵还历历在目，当时她和哥哥看黑粉的言论都要气死了。好在没到一天，黑粉们的脸就被光速打肿。
　　而这个游戏，肉眼可以预见又会掀起腥风血雨啊！
　　江欲燃想想都觉得心脏受不了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和哥哥一起买了新游戏，还把能来的好朋友都拉上了。
　　傍晚之前，江氏兄妹都没敢看星网评论。
　　看在《邪神》等五部优秀作品的份上，游客照就游客照吧！可能尚导真的缺钱了呢？
　　如果真是那种游戏，希望游戏里的风景精致一点，再具有一点尚导的特色恐怖风。而且不是还有云涌雪的配乐吗？那也值了，他的专辑不得也花钱买么……
　　登陆进游戏时，江欲燃这样在心中祈祷。
　　她率先看到的是和官网页面一致的巨大标题，和前面的几部作品不同，“有本事你来抓我啊”这几个字的设计恐怖中有些俏皮，“你”字上有一只白袍Q版幽灵在扮鬼脸。
　　七人全部落地，点击开始，载入动画是一只小幽灵在追着六个小火柴人跑。
　　加载完毕，江欲燃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幅巨大的地图册，只有左上角的框框是解锁状态，下面的名字是《深蓝水族馆》。
　　其余的《蔷薇古堡》《鬼新娘小镇》都是灰色的不可选状态，再往后还有“新地图预备中”。
　　“是要点它吗？”江欲燃点击《深蓝水族馆》确认之后，众人面前便浮现出了一张悬浮的卡片。
　　【新手引导部分：请跟随指引，抽取你的卡片。】
　　【游戏规则：每一轮随机抽取一名玩家扮演鬼，鬼方需在起始点等待3分钟。3分钟内，人类方玩家需要在地图内找好躲藏位置。等待时间过后，为期30分钟的狩猎时间开始！】
　　【30分钟过后，如人类方存活率大于等于3人，视为人类方获胜；反之，则视为鬼方获胜。】
　　【注：巧用地图内的道具可以给鬼方的抓捕造成阻碍哦，请愉快地斗智斗勇吧！】
　　这规则简单易懂，江欲燃脱口道：“哎呀！这不就是躲猫猫吗？”
　　她完全没想过“游客照模拟器”还有这种可能性，江逾白和朋友们也愣住：“原来是这种形式！”
　　居然意外地……令人心动。
　　白光一闪，江欲燃没待看清自己的卡面就被传送到了地图《深蓝水族馆》中。
　　她一下子只觉穿越到了《莫比乌斯之海》里，深蓝的恐惧扑面而来。
　　白色的墙面，圆弧状的楼梯，幽暗的光线，又高又大的水族箱，倒影在地面上的水波纹，玻璃后游动的鱼群……
　　场景和电影中相仿却又不同，这里是水族馆而非研究所。轻缓的纯音乐在整个地图间游动。
　　而她正在水族馆的游客入口处，江欲燃掀开卡面——她抽中了鬼方身份！
　　江欲燃的心砰砰跳起来，低头，只见自己的外表也改变了。
　　“深蓝水族馆”地图里的鬼形态是个头戴防毒面具、身裹黑袍、下半身漂浮透明的形象，手里还有一只漆黑的三角鱼叉。
　　如果江欲燃抽中的是人类方，那么在这种地图里被这样一只鬼追肯定心跳飙升、尖叫连连。
　　但……
　　她现在是鬼啊！
　　三分钟的倒计时一过，江欲燃就兴奋地握紧了鱼叉。
　　人类们，我来了！


第40章 任务
　　众人都是第一次玩, 不管是人是鬼对地图都很陌生，江欲燃猜测大家躲避肯定也都很仓促。
　　她悄悄走出了游客入口，入目是水族馆的大厅。半环形的玻璃组成了大厅的一半墙壁, 色彩斑斓的珊瑚中有小鱼游过。
　　这里最适合的躲藏点就是大厅中央的一个沉船状摆件，江欲燃控制住没有发出声音, 靠近了船舱。
　　果不其然，她一鱼叉下去, 就有个倒霉鬼大叫一声：“啊！！——”
　　对方一跃而出，撒腿就跑，巧得很, ID就是江逾白。
　　作为人类, 他的外观衣着变成了和地图相匹配的旅游团POLO衫, 还戴着个蓝色鸭舌帽，脸部则是普通默认建模的男性。
　　江欲燃眼睛一亮：“老哥别怕, 我不会伤害你的！”
　　“真是鬼才信你啊！！”江逾白跑得比兔子还快。
　　和玩鬼屋时还不同, 追他的不是单纯为了吓他的工作人员, 而是抱着“抓住他”的念头的玩家，江逾白又是害怕, 又是兴奋, 仿佛真正在被鬼追杀。
　　确定这游戏不是骗钱的后，江欲燃和江逾白就点开了粉丝群内直播。刚刚从江逾白的视角, 狭窄黑暗的藏身处忽然有锋利的鱼叉刺了下来，抬头就看到一张漆黑的防毒面具鬼脸，弹幕都吓得大叫。
　　【啊啊啊好惊悚的一幕！】
　　【不愧是尚导，这么简单的小游戏都能营造出恐怖片的氛围QAQ】
　　可在江欲燃视角, 弹幕画风就完全不一样了。
　　【原来扮鬼吓人这么好玩哈哈哈。】
　　【好刺激啊，江妹, 快捉住你哥！！】
　　刚刚江欲燃也没把握好尺度，鱼叉只叉到了江逾白的衣服。这游戏必须用鬼的武器直接击中人类的肢体部分才能将对方冷却定格，然后接下来就可以一把捞走了。
　　捞走之后，鬼不可以直接击杀对方，只能把人类关押在鬼笼里再去抓下一个。
　　在人类被关押期间，同伴可以来救援，破开鬼笼协助同伴逃跑。
　　但事不过三，一旦被抓超过两次，人类就会变成阿飘了。
　　大厅左右侧各有一道出口，是海底隧道的模样，鲨鱼从头顶穿过，中间有四通八达的岔道。
　　在隧道里跑动时会发出脚步的回音，等同于暴露自己的方向，江逾白不得不随便选了个岔道，可进来才暗道失策：这岔道很短，两面都是通的！
　　他半蹲下来，尽力藏在阴影里，心跳扑通扑通，听得江欲燃在隧道主干道边走边问：
　　“哥你在哪？……别躲了，快出来吧……”
　　她的声音在过道里回响，穿过水体，变得扭曲又诡异。而面具鬼下半身透明，移动时不会发出分毫声响。
　　弹幕的紧张也达到了巅峰。
　　【仿佛被杀人魔追杀，太有压迫感了妈耶！】
　　【你们真的安利到我了，我这就去下单！】
　　“哥？……你暴露了。”
　　“我看到你了哦。”
　　江逾白心想，呸，才不信，肯定在诈我！
　　可外面突然却没声儿了，他等了好一会儿，惊疑不定，大着胆子稍微探了下头——
　　长廊空空荡荡，没有鬼影。
　　下一刻，肩膀却冷不丁被拍了一下，鬼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在这呢。”
　　“啊嗷！！”江逾白吓得想原地起跳，弹幕也悚然一惊，可江欲燃已经一鱼叉捅了他的腰子，他被冷却定格动弹不得了，被江欲燃揪着领子拖走。
　　江逾白：“……”
　　兄妹相残，还有没有道德！
　　被抓后人类就变成了禁言状态，江逾白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甘和愤怒。
　　该地图里的鬼笼也是水族箱模样，他被关了进去，江欲燃还比了个剪刀手和他合照截图。
　　江逾白：“……”
　　太过分了了！
　　弹幕已经笑死，连江逾白视角的都跟着叛变了。
　　【冲啊！燃燃，把所有人都关水族箱！】
　　【嘿嘿，颤抖吧，弱小的人类们！】
　　【啊啊啊看起来好好玩，我已经下单了！群里谁来响应？】
　　江逾白：“？？”
　　可恶，你们怎么都站在鬼那边！
　　*
　　尚惊雁这里，她也召集了朋友们一起玩，云涌雪、骆知玉是必然参加的，尚惊雁还喊来了薛绛和张念，诺尔也非要贴过来，但还差一个人，于是就开放了路人随机匹配。
　　“我要选蔷薇古堡！”张念性子活泼，精神体光球也像个跳跳糖似的蹦蹦跳跳。
　　“好。”尚惊雁是开发者，和其余初始玩家不同，她用自己的账号登录，目前已有的地图是全部解锁的。
　　蔷薇古堡的外观和邪神城堡相仿，但内里却是全复古的，外面的蔷薇园实则是野坟地，有许多竖着十字架的墓碑，天上有血月高悬。
　　尚惊雁和云涌雪的精神体光球选择了伪装模式，否则她们要是全部显示出来，得比其余人亮几个度，好似刺眼的超大型电灯泡。
　　精神空间内，体力、血条等等的数值都取决于精神力的高低。云涌雪在现实中体弱多病，到这儿却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他。
　　随机匹配进入的这个路人ID叫【不吃糖】，光球外表上看平平无奇。
　　“朋友你好，跟我们一道玩吗？我们这边六个人都认识的。”尚惊雁率先友好开口，怕路人朋友会觉得融入不进去，给了选择的余地。
　　不吃糖一进来面对乌泱泱的人群顿住了，张念热情地说：“没关系，你可以考虑考虑，我们这儿不着急。”
　　见不吃糖似乎在盯着尚惊雁的ID看，她嘿嘿笑了，“你是不是认识我们尚导？如果你是她的观众的话，游戏结束说不定还可以要个签名噢。”
　　——她们并不知道，ID名为【不吃糖】的这位玩家，皮下就是花非甜。
　　花非甜在入会考试只拿了第二名之后，把尚惊雁的所有作品都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认：此人确实有点本事。
　　她为了钻研尚惊雁的手法，连男友关高阳的消息都不怎么回了，每次对方问起出不出门，花非甜的回复都是：亲爱的，不好意思，在忙作品。
　　花非甜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燃起如此大的好胜心，偏执地将尚惊雁视为了对手。
　　因此当看到尚惊雁出了这么个游戏后，她心里居然有点不可思议的怒气。
　　难道这人才刚成名就想堕落了吗？
　　所以，她就创了个小号，买了游戏想进来看看尚惊雁究竟搞什么名堂。
　　花非甜一个人玩，只能选择随机匹配，谁知一下子就配进了尚惊雁的队伍。
　　她看着那行【惊雁所有人】，沉默了。
　　居然真的是尚惊雁，妹妹，你玩游戏都不披个马甲的吗？
　　她浏览完游戏规则，稍稍一愣，没想到还真不是游客模拟器。
　　好像……没那么差。
　　哼，再看看。
　　“因为我们这有俩是制作者，对地图很熟，所以为了公平，我们大家可以都提前看整张地图。”
　　花非甜用三分钟背完了地图，沉默地选择了【开始游戏】，张念小声对尚惊雁说：“看起来是个高冷的玩家哎。”
　　白光散去，众人仿佛穿越到了上个星历的中世纪，城堡内的家具在岁月中残破，蒙着灰尘和蛛网。
　　本地图设定中，人类方是一群闯进古堡的不速之客，惊醒了这里沉睡的女爵。
　　女爵的力量将城堡封锁，人类只能在有限的地方东躲西藏，等待时间过后女爵重新陷入沉睡，方能活命，反之则成为女爵的裙下亡魂。
　　尚惊雁的初始传送点就是城堡地下，一具漆黑刻有银白十字的棺材被打开了，而她则站在一旁。
　　她掀开卡牌——是鬼方。
　　尚惊雁悠悠道：“哎哟，心想事成啊。”
　　而另一侧，花非甜眉头紧皱，看着自己身上的装束变成了复古牧羊女的样子——她抽到的是人类方。
　　花非甜是想要抽到鬼方的，人类有什么意思？毫无挑战性，她不觉得自己会被抓到。
　　和她一起的还有张念，后者压低嗓子“哇”了一声：“做得好逼真啊！”
　　花非甜也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只见她正身处城堡二楼的卧房内，华丽的床铺而今已残破不堪，帷幔破了好几个洞，床单也满是污秽，被子隆起，上面还有不明深色液体的污渍；窗边的梳妆镜倒映出她此刻的默认建模女性面孔。
　　细节倒是做得很不错，视听嗅触觉都照顾到了……花非甜在心中挑剔评价。
　　张念挠了挠头，翻过窗子，躲到阳台外去了，可谓是思路清奇。
　　花非甜走近床，看到被子下的隆起是一具半干尸半白骨的男性尸体，身穿贵族男性服饰，脖子上插有一把匕首，也不知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
　　“你们都躲好了吗？为了你们好，我决定再给你们三分钟哦……”
　　走廊外传来尚惊雁的声音，花非甜这才意识到自己看得入迷，都没顾得上藏。
　　尚惊雁居然说再给三分钟，这么嚣张！
　　花非甜巡视一圈，做了个惊人的大胆之举：掀开被子，藏到了尸体旁边。
　　反正是游戏，有什么关系？
　　《蔷薇古堡》的鬼女爵身穿哥特式贵族服饰，头戴华丽的帽子、垂下的纱网遮住半张脸，武器是一把折扇，每一根扇骨都是尖利的银刀。
　　楼梯上，尚惊雁边走边扇着折扇，闲庭信步：“小朋友们，躲好了吗？女爵来找你们了~”
　　她的声音在古堡里回荡开，分外有压迫感。
　　X71：【……】
　　雁雁，你果然最擅长吓人啊！
　　每个鬼的武器用法都有特殊之处，比如水族馆鬼的鱼叉可以进行投掷，而她的折扇有展开合起两种形态，展开时可以扇出风刃攻击到人类。
　　尚惊雁开口说话，本有一个原因是想诈得有玩家移动制造出声响，不过她的新手小伙伴们倒是都很沉得住气。
　　她打开卧室的门，检查了衣柜、书橱、窗帘后等几个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并无所获，就将视线落到了床上。
　　那里是不是高出了几寸？
　　尚惊雁一把掀开被子，而花非甜也早有准备，一下子跃出落地，从门口奔了出去！
　　花非甜的空间记忆力一流，地图全在她的脑海里，她顺着过道一路狂奔，记得前面有个岔道口，可到了却一惊。
　　那里碎石土块坍塌，无法通人。尚惊雁提前做了手脚！
　　难怪她要多给三分钟，其实是为了自己埋设钉子吧？
　　可恶，这个狡诈的女人！
　　人类也不是全无保命技巧，可以选择变成物品躲藏在地图里，但被鬼一打就会现出原形。
　　眼看尚惊雁就要追来，花非甜急中生智，使用技能变成了个物品。
　　于是，当尚惊雁转过拐角时，就看到走廊尽头的地面上端端正正摆放了一只……小蛋糕。
　　尚惊雁：“？”
　　她说，“哪个小朋友这么傻，半路突然出现个小蛋糕，骗鬼呢？”
　　小蛋糕花非甜：“……”
　　尚惊雁一折扇敲下去，花非甜当场变回了人，被拦腰扛起。
　　花非甜挣扎：“放开我，我告诉你其余人在哪里！”
　　尚惊雁：“和鬼讨价还价，果然是个傻的。”
　　花非甜大怒：“……不许说我傻！”
　　尚惊雁：“那好吧，你不傻，是我太高明了。”
　　花非甜：“……”
　　啊啊啊！
　　她没想到自己是第一个被抓的，想起自己之前还觉得做人简单，不由感觉脸隐隐作痛，抿着嘴整个人气成河豚。
　　《蔷薇古堡》的鬼笼是棺材，花非甜被绑住在里面躺平，悲愤想：死了算了！
　　她作挺尸装躺了一会儿，听到外面传来动静，有人在开她的棺材。
　　棺盖滑开了一点，让她的视线得以看到状况——是张念来救她了。
　　花非甜静默几分钟，忽然开始动弹，眼神焦急，比比划划，但被禁言说不了话，只能干着急。
　　“嘘！”张念做贼似的，压低声音说，“别着急，我这就救你出去！有人去吸引尚导了，我们这里很安全……”
　　花非甜：“……”
　　她无可奈何，抬起下巴指了指张念背后。
　　张念：“？”
　　她转过头，只见女爵苍白的、眼带血泪的脸正对在她面前，不受控制地大叫起来，“卧槽，你怎么回来了？！”
　　“我这诱捕你们，比守株待兔还容易啊。”
　　尚惊雁眼疾手快，一扇子击中张念，把她也放倒了。
　　而她手臂里还挂了个人，正是云涌雪。后者咸鱼一般抬头，和张念相顾无言：“……”
　　哐哐，两个棺材并排放着，尚惊雁干脆就在这守株待兔。偌大的古堡内鸡飞狗跳，不时鬼哭狼嚎。
　　由于花非甜的棺材在最外侧，她每次都是第一个被解救的，如此反复两次，她的次数被直接耗尽，光荣地成为了本论第一个变成阿飘的人类。
　　花非甜……花非甜已经不想说话了。
　　等最终游戏结束，不出所料，尚惊雁是赢家，其余六个人全被她抓了一遍。
　　“不好意思啊妹妹，第一个把你送走了，要不我给你寄个签名吧？你给我地址。”尚惊雁说，“咱们加个好友？下回一起玩。”
　　花非甜憋出三个字：“不用寄。”
　　她果断选择了添加好友——等着，这个号下回一定要把尚惊雁狠狠按在地上揍！！
　　*
　　而在星网上，《有本事你来抓我啊》已然引起了各方舆论，黑粉们再度嚣张起来。
　　算上前置时间，这游戏一局至少得花40分钟，黑粉们前几天被打脸怕了，这次一开始都没敢开呛嘲讽，很是安分了一会儿。
　　然而，他们至多也就安静半天了——在他们的想法里，半天起码能判断出是不是游客照模拟器吧？
　　这期间，流出来的评论都模模糊糊、语焉不详：
　　【这游戏好玩！！是躲猫猫的形式。】
　　【听起来很简单对吧，但是你们玩过就知道了，不是游客照模拟器！】
　　【我觉得OK，地图做得很精美，音乐氛围也很带感。】
　　再追问，这些人就会说：【就是躲猫猫呀！不过是扮鬼抓人类的躲猫猫。不说了，我扮鬼去了！】
　　这能好玩？安利别人去的都是水军吧！
　　流传出的截图里，也大都只有一个地图，还神似《莫比乌斯之海》的场景。
　　其实也有主播直播，其中不乏名气大的，比如伽马星系的陆子冰，但黑粉们发誓不会给尚惊雁贡献一点热度，坚决不去看。
　　【才合作就飘了，这副急不可耐圈钱的嘴脸，啧啧。】
　　【该不会场景都是直接用的之前电影里的吧，吃相不要太难看。】
　　【新人上升时期就这么不爱惜羽毛，真成名后可怎么整哦！】
　　【尚惊雁，你现在仗着粉丝支持，其实都是在透支自己的信用！】
　　【连游客照模拟器都比一般的要贵……】
　　【还带坏了人家云涌雪！】
　　粉丝们生气反驳，黑粉们却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理。可半天下去，黑粉们觉得有点不对了。
　　怎么支持的声音越来越多了？
　　而且点进去看主页，都不是水军号，甚至还有不少是路人玩家。
　　【很刺激的游戏，但是连我这个胆子特别小的人都敢玩！而且很容易上手，不多说了，五星好评。】
　　【反正也就一顿下午茶的钱，以后可都能玩儿了，哈哈哈，超级值得好吧！】
　　【很适合朋友聚会，不知不觉一下午都过去了。感觉这游戏还挺能锻炼精神力的。】
　　“能锻炼精神力”是对一款全息游戏很高的评价了，意味着它需要一定的操作和努力才能打。
　　可是，怎么又说很好上手？这分明是冲突的啊！
　　傍晚的时候，陆子冰做的一条安利视频解答了众人的疑惑。
　　“……我一口气解锁到了《鬼新娘小镇》地图才恋恋不舍地停下来，这游戏虽简单，但太上头了！如果不是得做视频，我恐怕要玩到防沉迷时间才会停止。”
　　视频中，陆子冰抽中的是该地图的鬼怪鬼新娘，一身鲜红嫁衣，头盖盖头，红绸布下隐约透出五官轮廓。
　　鬼新娘的武器就是自己的长指甲，附带特殊效果是“标记”，被挠中的玩家就算逃跑，在鬼怪的视野里也会有一个桃花形标记如影随形。
　　陆子冰邀请的都是自己的直播粉丝，可谓“一朝得势、扬眉吐气”，一改之前在《十八号教学楼》里战战兢兢的模样，把粉丝们追得吱哇乱叫。
　　【哈哈哈笑死我了，陆子冰：从前都是你们嘲笑我，现在轮到我吓你们了！】
　　【原来最适合主播的恐怖方式是变成鬼（狗头）。】
　　【这个小镇做得好恐怖啊，感觉也很适合改成鬼屋。】
　　小镇地图比水族馆地图更大，场景复古精致，青石地砖、斑驳白墙，黑色瓦片上生着青苔杂草，一户户人家里的生活痕迹明显，甚至有的灶台还在烧，人却仿佛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设定中，这个镇子遭到了鬼新娘的报复，人一夜蒸发，只剩下鬼新娘的冤魂还在原地徘徊。
　　该地图里的鬼笼是深色的大石缸，画面里，陆子冰在抓住人类、把对方关进鬼笼之后，还又返回悄悄躲到了先前这个玩家藏身的地方。
　　他缩在一栋民宅的柴火间里，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但当玩家的队友来寻找时，突然从一堆柴火里暴起，把对方吓得夺门而出，不小心掉进了水里。
　　【主播你可真是个鬼才，正常都是玩家躲藏，到你这是鬼躲藏。】
　　【玩家：你是鬼吗？你是狗吧！】
　　【我不该听信传言……这看起来分明很好玩啊！我去下载了。】
　　【场景都好有故事感，尚导真的不考虑再出衍生作品吗？】
　　【我要看鬼新娘的故事！】
　　【我是直播里那个被吓的玩家，可恶，下轮我要抽中鬼，把主播追得尖叫QAQ】
　　这支视频就是最好的宣传片，一天下来就刷屏了流放星系的各大游戏平台，恐怕很快就要成为最热门的聚会小游戏。先前黑粉们的言论再度被拿出来鞭尸。
　　【怎么不长记性呢？上次才被光速打脸，这会儿就又忘了。】
　　【有没有说如果尚导的新游戏好玩就直播吃光脑的？给个直播号啊让姐妹们乐乐。】
　　【哈哈哈，我劝你们下次谨慎再谨慎，尚导打脸，必属精品！】
　　【再多演点，我爱看（狗头）。】
　　黑粉们鼻子都气歪了，这尚惊雁怎么不走寻常路的？
　　寻常筑梦师遇到类似可能会被误解的情况，肯定会提前就发预告片、拉满大家的期待值，最后再顺理成章放出。
　　而在尚惊雁这里，明明白白就能看出一件事：这样的小游戏在她看来完全不重要，也不屑于提前为自己作辩白。
　　……
　　蓝河月。
　　尚惊雁退出游戏后，看到自己的光脑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来电人都是游尧，手指微微一顿。
　　“第十八个通讯，你可算是接了！潘你可是我的特殊关注但反观你……”游尧的呱噪快要冲破光脑，叭叭就是上百字的抱怨，尚惊雁侧了侧头，安抚道：“好啦好啦，我这不是接了吗？”
　　她用顺毛的口气，“找我什么急事？”
　　“……你是不是把我当小狗呢？”游尧嘴角抽了抽，可算说起了正事儿，“我是来通知你的，今晚有紧急会议，记得参加。”
　　尚惊雁眉毛挑了挑，游尧又要说废话：“你是不是新出了个游戏，我还没玩呢，尚导你带我玩玩呗我约乌蕊她们……”
　　尚惊雁果断掐断了通讯，游尧：“……”
　　好没耐心的女人！
　　当晚。
　　这回尚惊雁学乖了，没有穿着恐龙睡衣睡午觉，而是换好了衣服等待。
　　八点的时候，她被拉入了一片精神空间，睁开眼，只见和上次一样的虚无空间，会议长桌，一个个发光的轮廓坐在桌前。
　　尚惊雁的位置还是和之前一样，独立于众人之外。游尧撑着下巴在发呆，朝她看了一眼，以尚惊雁对他的了解，那应该是翻了个白眼。
　　“潘。”
　　“大明星来了！”
　　“潘，恭喜……”
　　上次开会的时候，她在现实里还寂寂无名，但这会儿“尚惊雁”的名字不说响彻流放星系，起码也是炙手可热了。
　　她坐在这儿，伪不伪装其实都一样。
　　尚惊雁：觉得自己有一种裸｜奔的美感。
　　上首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众人的招呼，道：“潘，你来说一下你最近的成果。”
　　尚惊雁并不怯场，着重讲述了鬼屋。在她的发言里，她的这一举动把许多人从虚拟世界拉到了线下，非常有参考意义。
　　这鬼扯她自己都不怎么信，但上首没有打断她，只沉吟地听着。
　　待她讲完，有个成员说：“据我观察周围，潘的影响力在主星系也逐渐开始扩散了。”
　　从身形来看，那是个个子有些矮的男人，穿着西装、头戴一顶礼帽，瞧着很复古，说话似乎也带着咏叹一般的花腔。
　　其余人也附和着他点头。
　　主星系……
　　尚惊雁从中捕捉到了一个信息点，那就是真物团的组织成员分布很广，仅仅是一个分部小会议，里面就至少有她和游尧两个身处流放星系的、还有矮胖男人一个身处主星系的。
　　宇宙的人口主要分布在三大星系，即编号α、β、γ星系，其中α即流放星系，β就是拥有首都星的主星系，β和γ通常一起被称为主流星系。
　　除此之外，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小星系。
　　真物团的本体，是否是个横跨整个宇宙的大型地下组织？
　　接下来都是没什么意义的废话，尚惊雁开始走神，但会议将要结束时，上首开口道：“本次例会时间提前，是因为近日有个线下的任务需要派人完成，任务地点就在α星系。”
　　尚惊雁摸鱼突然被点名，“潘，待会儿散会后你留下来，我给你交代任务内容。”


第41章 无限流
　　此话一出, 游尧第一个感兴趣地举手：“为什么是安排给潘，不是安排给我？我也在流放星系呀。”
　　“你派不上什么用场。”上首很直白冷淡地说。
　　游尧耸了耸肩：“那好吧。”
　　他摊开手，对尚惊雁露出个爱莫能助的姿势, 形象破碎为微光，和其余与会者一起消失了。偌大的虚无空间只剩下上首和尚惊雁两个人。
　　上首的代号为“尾羽”, 从外形轮廓来判断是个中年女性。
　　她主动走近了尚惊雁，坐到她身侧：“我把任务资料发给你。”
　　发？怎么发？
　　尚惊雁不动声色, 只见尾羽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紧接着，大量的信息就直接被灌注到她意识中。
　　“你的精神等级高, 就直接采用这种方式了。”尾羽说。
　　尚惊雁只在查资料的时候听闻过这种方式, 必须要95以上的精神力才能够做到向别人的精神图景中输送信息。
　　而对方的精神力也必须达到一定等级才行, 否则根本接收不到“信号”。
　　——不过，也有传言说一些高等级的人能够将大量信息一次性灌注给低等级的人, 以造成对方的精神力过载, 直接破坏对方的精神图景。
　　这都是都市传说一样的流言了, 尚惊雁也不知道它的真伪，反正正规资料里从来没写过。
　　刚才的会议中, 有许多人都对尚惊雁暗中打量, 带着试探，态度比起上次都有所收敛。
　　她S等级的精神力值曝光之后, 也不是没人质疑，有些原身的狐朋狗友知道她原先的等级，认为她提升这么快很不合理。
　　然而，180的精神力值本就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可能她就是特殊发育得慢呢？——大部分人都这样想。
　　而真物团的人，肯定清楚原先的“尚惊雁”是什么水平, 尚惊雁之前以为真物团会过问的，谁知并没有。
　　她便有些怀疑，可能原身的真实等级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低。
　　平行世界的自己，会和她相差那么大吗？
　　现在尾羽无比自然就接受了这一点，更加深了尚惊雁的怀疑。
　　这些零零散散的思绪只萦绕了几秒钟，尚惊雁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被传递来的资料上。
　　说实话，她是很不想和这个疑似邪｜教的组织加深牵扯的，只是目前还摸不清它的底，不好轻举妄动。
　　而在看完任务之后，尚惊雁：“……”
　　简单来说，任务的内容就是：真物团打探到了一个消息，即将有两个主星系的重要人物要来流放星系，希望派一位成员去拉拢两位。
　　这两个大人物，一个是主星系某大型文旅集团的掌舵人，名为苏瞳；另一个是她的父亲，魏文炳。
　　苏氏文旅集团产业遍布两大主流星系，以她们的体量来说，流放星系最大的薛氏文旅集团都只能是个小孩。
　　按照常理来说，像尚惊雁这种初出茅庐的筑梦师，哪怕再天才，不奋斗个三五年都不要想和苏氏霸总级别的高层碰面。
　　那么为什么真物团有自信认为己方有机会去接洽，还特意点名了尚惊雁呢？
　　因为苏瞳和她的父亲就是冲着尚惊雁和薛氏的鬼屋项目来的。
　　苏瞳的父亲魏文炳和裴意一样，是个外化症患者，且近年来空洞症有所加剧。
　　外化症本就是空洞症的一种，正常外化症患者都是像裴意那样，可魏文炳却同时还有普通空洞症的症状，可谓是疑难杂症中的疑难杂症。
　　苏瞳敬爱父亲，每年都会重金寻找治愈空洞症的方法。苏氏还买下了一条梦源晶矿脉的二十年开采权。
　　不过，从魏文炳疾病的发展来看，这些努力的效果很有限。
　　近日，苏瞳听说了玫瑰之心鬼屋的事情，决定带父亲来试试。
　　尚惊雁觉得这可以算一种病急乱投医，让七旬老人逛鬼屋，哪怕星际人的平均寿命有一百六十，听起来也太超过了……
　　真物团还让尚惊雁务必要拉拢到苏瞳，只要有效果，那么得到的回馈必然是正常人难以想象的丰厚。
　　尚惊雁：我看你们是做梦做太美。
　　“我只能说，我尽量试试。”她说。
　　真物团只是接到了消息，并不知道苏瞳二人具体会什么时候来，让尚惊雁随时关注。
　　她们的这趟旅途应该会很低调，但不管怎么样，肯定会提前进行预约。
　　尾羽：“上面很看重这次的任务，如果你完成得足够出色，恐怕就能和我晋到平级了。”
　　尚惊雁不置可否，尾羽交代完毕，就站起身虔诚地做了那个手势：“那么，下次再见了，潘。我们终将找回飞翔。”
　　“……我们终将找回飞翔。”尚惊雁低声跟了一句。
　　虚无空间从她眼前远去，尚惊雁睁开眼睛，意识又回到了她在蓝河月的住处。从这颗星球向外瞭望，可以看到两颗天然卫星，比月亮稍大一点儿，是冷冷的蓝色。
　　每当类似的时刻，她都会清楚地意识到这里并非她的地球家乡，可不知怎的，她却并没有那种怅惘的思乡之情，反而对此情此景有种淡淡的依恋。
　　X71有点担忧：【雁雁，你真的要去做这趟任务吗？】
　　听起来好不靠谱啊，雁雁自己都还没搞明白真物团的水有多深，就被指派去拉人入伙了？
　　尚惊雁却没有太紧张：【做啊，为什么不做？】
　　X71：【真的要让魏文炳体验鬼屋吗……】
　　乌鸦嘴一点，别到时候拉拢不成，反而出了事故。
　　尚惊雁伸了个懒腰，轻笑：【谁说我是要用鬼屋的方式帮苏瞳父亲了。】
　　她明明还有更好的选择——就像是上回治愈田江梨的独角兽精神体一样，潜入魏文炳的精神图景里看一看。
　　而且，真物团又没有指定，这个“拉拢”到底是怎么个拉拢法。
　　商业合作算不算呢？获得了苏氏集团的欢心，那这条人脉就是她的，而且由于她的特殊性无法假于他人之手，她具体想怎么用，真物团还能管得着吗？
　　尚惊雁还得谢谢真物团，帮她瞅准了这么好的一个商机。
　　*
　　《有本事你来抓我啊》发布一周，就登上了流放星系多人类游戏的畅销榜第一，从各大直播平台的游戏区点进去，榜上有一半都是在玩这个的。
　　从走势来看，它的表现比《十八号教学楼》还要优异，尚惊雁现在所有作品的收入加起来已经够她衣食无忧到下半辈子了。
　　谁能想到她大半年前刚穿越的时候还是个背着负债的穷光蛋？
　　星辰节结束，尚惊雁从蓝河月返回V059，恍惚还有种不想上班的痛苦。
　　她先前觉得没必要，但这会儿却在想要不要在流放星系购置一份房产了。在哪里呢，V059？蓝河月？这两颗星球她都挺中意的……
　　尚惊雁自己没再玩过游戏，而是忙于面试来试镜的新演员。间隙时间里她会瞅一眼自己在《有本事你来抓我啊》里的好友列表，每次都能看到有人在线，连云涌雪都在沉迷躲猫猫无法自拔。
　　那个叫【不吃糖】的路人观众也是，几乎尚惊雁每回看她都在，上头程度可见一斑。她还给尚惊雁发过两次匹配邀请，并配字【再比一场】，看起来对上次的失败耿耿于怀。
　　可惜尚惊雁没回应，她之后就不再发了。
　　“开局的配角们和主角团中女配的人选已经定了，今天要面的还是试镜主角的，如果顺利的话，不久就能开拍了……”
　　尚惊雁躺在沙发上敲着键盘，自言自语。
　　搞笑役女配最终敲定的人选本职不是演戏的演员，而是个脱口秀演员，脸生得圆圆的，天生的微笑唇，艺名叫索菲亚，尚惊雁还看过她的脱口秀；
　　攻击型女配的人选则还是乌蕊，现在已经开始了健身塑形。
　　乌蕊被尚惊雁一手带红，直接跻身流放星系的二线明星，甚至也正在向着一线迈进。
　　现在空洞症也得到了好转，几乎已经与正常人无异。
　　她演的恐怖美人出现在无数剪辑里，带起了一阵美妆界、潮流服饰界的跟风，如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是要亲自来为自己征求一个机会的、绝望的小演员，每天都能收到纷至沓来的合作邀约。
　　但是她感念尚惊雁的知遇之恩，仍旧为她预留着最先的合作空档，尚惊雁一提起，她就同意了。
　　新角色的敲定给尚惊雁带来了一些新的灵感，她将其记下，看了看面试的时间快到，就进入了星网空间。
　　……
　　“下一个。”
　　“不是我想要的感觉，下一个。”
　　“下一个……”
　　尚惊雁前世相演员已太熟练了，在这儿虽然流程细节有所不同，但本质还是一样的。
　　她和编辑木秀在小房间外看着房间里的表演，木秀都对她的笃定和迅速有点吃惊了，问：“你确定不再慢点吗？”
　　尚惊雁摇摇头，目光仍专注地盯着房间里。木秀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进入工作状态的样子，几乎有点陌生了。
　　前世，尚惊雁虽说不是那种“片场暴君”，但也是一个以掌控力控场感出名的导演，她的需求向来清晰且明确，不会让演员一次次不明所以、满头雾水地尝试，中意高效率工作，在演员当中口碑也很不错。
　　“……唔，这个很好，是我想要的感觉。应该就是她了。”
　　尚惊雁忽然开口说。
　　果然，接下来其她人都试镜完，尚惊雁也没有再改变选择。木秀低头看资料，她拍板的小演员名叫夏妮特，在现实里也是刚刚才高中毕业，和女主角兰清一样。
　　其她人满怀失落地退出星网，身形在筑梦空间里淡去。乌蕊和《胭脂梳》的女主演唐春桃等人全程都在围观，见状都围了上来恭喜新人。
　　“尚导！”夏妮特一出房间见到尚惊雁就脸红了，“我、我特别喜欢您的作品，《莫比乌斯之海》我看了好多遍！”
　　——夏妮特试镜之前发的材料里，就有一段是模仿表演的《莫比乌斯之海》里的人鱼女主角。
　　这部作品尚惊雁是用AI参数做的，只有几段是导进了她自己的表演，其中就包含最高潮的那段华彩。
　　夏妮特选取的是女主角杀人的部分，尚惊雁一眼就相中了她展现出来的狠厉与冷静。
　　不过现实里看，她也确实如尚惊雁要求的那样，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毕业年轻人”。
　　尚惊雁塞了份剧本给夏妮特：“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先把预告拍拍看吧。”
　　新来的小演员对尚惊雁雷厉风行的作风似乎还有点不适应，不过还是努力开始看起来，仿佛比高考答题还认真。
　　而趁着这时间，尚惊雁打了个响指，眼神所到之处，建筑物就如同野草一般开始随性生长。
　　她站在精神力的风暴中心，精神体的发丝都被带得飘动了起来，整幅画面震撼而宏大。
　　夏妮特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没能抑制住脱口而出一声：“哇……”
　　唐春桃勾住夏妮特的脖子，笑道：“很惊讶吧？我第一次见时也这样，后面习惯就好了。我们尚导可是一百八十的精神力！”
　　夏妮特一脸神往，这就是她即将合作的筑梦师吗？实在是……太传奇了！
　　*
　　三日后，星网。
　　惊雁所有人v：【预告。[链接]】
　　短短两个字并一条链接，炸起了无数粉丝。
　　【前排！新作是要来了吗？！】
　　【哇，演员表也更新了，主角团那里人选都有了！是不是已经开拍了？】
　　【急急急，我这就去看！】
　　《无限心跳》的第一支预告发布了！——这个消息随着粉丝们的扩散，迅速登上了热搜词条。
　　……
　　玫瑰之心。
　　“爸，这里的气候你还适应吗？”
　　低调的私人星舰停泊在港口VIP通道，避开了众游客视线。女人缓缓将轮椅推出船舱，低头问轮椅上的男人。
　　这两人正是苏氏集团掌舵人苏瞳和她的父亲魏文炳，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专业团队。
　　“很好啊，我看埃尔法也没有旁人说的那么差。”
　　魏文炳是个气质很温柔儒雅的男人，保养得体，看起来只有50多岁。
　　一只雪白的小绵羊虚弱地蜷缩在他膝上，在发觉周围环境改变后，也抬头看了一眼远处如波如浪的玫瑰花海。
　　这便是魏文炳的核心精神体了，由于外化症，直接具象在了现实之中。小绵羊的毛发有一半干枯无光，部分脱落，露出底下粉色的皮肤。
　　“那就好。”
　　苏瞳的气质和薛绛很像，都是那种精英人群的、领导者的形象。但是她今年有38岁，比薛绛掌权更久，更为羽翼丰满，气质也就更沉稳、更有压迫力。
　　苏瞳的父亲是她母亲的第二任丈夫，母亲结婚时年事已高，父亲则只有20多岁。
　　和母亲的前面两个小孩一样，她是通过人工子宫诞生的，也是母亲年纪最小的孩子。
　　她16岁时，母亲就去世了，权力交接给了大哥。在那样的大家族里，她争夺到现在的地位得付出十数倍的努力。
　　父亲一手将她带大，苏瞳对父亲的感情很深。
　　苏瞳早先就订好了最高级的酒店，直接带着父亲就过去了。助理观察着她的表情，看出她对这趟旅行到目前为止都不是特别满意。
　　来玫瑰之心的建议，其实是魏老爷子自己提的。按照苏瞳的想法，她可能根本不会将目光投注到流放星系。
　　魏文炳年轻的时候就爱旅游爱生活，苏母也就是喜欢他这一点，临到中老年他就更显出小孩心性。苏瞳当初查到鬼屋是什么后，就不太赞同父亲来体验，奈何魏文炳坚持，她只得妥协陪同一次。
　　酒店房间里，苏瞳点开了助理发来的尚惊雁作品及资料。她已经习惯了远离娱乐生活，像这种小筑梦师的作品，本来都上不了她的案头。
　　但作为一个注重亲情的人，苏瞳还是决定亲自过目一遍。她先前一直在忙碌，没有空，这会儿才第一次有闲暇陪父亲一起打开光脑。
　　“爸，你想看哪个？”
　　“就看这个吧，那个年轻人新出的长篇连续剧的预告片。”
　　怎么是先看预告？苏瞳扬了扬眉。
　　魏文炳轻咳一声，有点心虚：“循序渐进。”
　　他没敢告诉女儿，其实他自己已经提前偷偷看过尚惊雁的其它作品了。他甚至还买了《18号楼》和《抓我啊》，如果不是受外化症所限，他早就玩上了。
　　正是体验不到全息，他才想到线下来体验一下鬼屋。
　　视频打开，“无限心跳”四个大字浮现在画面之中，字体锋利如刀，前两个字是铁灰色，“心跳”二字则是鲜红色。
　　开头是一段有些摇晃的镜头，一个少女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她黑发黑眼，扎着马尾，个子不算高，可能只刚到1米6，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正从烤箱里往外端烤好的鸡排。
　　红色灯牌般的字体打出主角的名字：【兰清】。
　　魏文炳注意到这个演员眼睛的形状很特别，低垂时不显什么，甚至圆圆的看起来很乖巧，但抬起时就有一股执拗的狠劲儿，眉毛的走势也是向上的，好像只没成年的小狼崽子。
　　“小瞳，她的眼睛像你小时候。”魏文炳打趣说。
　　“服务员！……”
　　“这边结账……”
　　“三号桌要续柠檬茶，小清你去倒一下！……”
　　“来了！”
　　兰清摘下手套，擦了擦头上的汗，匆匆端起柠檬汁跑过去。
　　整个画面里，小饭馆内的色调是暖的，却不太清晰，除了兰清之外的人都模糊朦胧，窗外的场景色调是冷的，却反而是清楚的。
　　从饭馆外的车水马龙可以看出，这颗星球尚且还未进入宇宙时代，上面居住的人类仍旧脚踩母星的大地。
　　这段没有BGM，只有饭馆内热闹喧嚣的声音，可嘈杂的背景里，始终有一道电子音“滴滴”声，急促而冷刻。
　　【尚导终于拍一回靠近本星历时代背景的片子了。】
　　【哇，看到了很多眼熟的景，原型就来源于咱们流放星系吧……】
　　【恐怖更贴近现实了，我该害怕还是高兴QAQ】
　　弹幕划过，很多都是埃尔法星系的忠实粉丝，苏瞳看不懂她们说的梗，可不妨碍她看剧情。
　　“今天清妹子是不是可以查分了？”
　　“唉哟，我都紧张了……”
　　“怎么样？”
　　“哇！这么高！”
　　“可以报最好的大学了！”
　　“今天店里的酒水都免单！”
　　不难看出，主人公兰清刚刚高中毕业，家里开了一间小饭馆，她还刚刚考取了好成绩，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未来充满奔头。
　　可是从晃动的画面、破碎穿插的台词可以看出来，这一段实则是主人公的梦境回忆。
　　回忆之中，所有的场景都洋溢着温馨的色彩，可是所有人的脸上都笼罩着朦胧光晕，无论如何都看不清。
　　背景音的“滴滴”声越来越急促，梦境逐渐如水纹一样波动起来，越来越剧烈，昭示着其主人情绪波动、即将醒来。
　　风雪和尖叫覆盖了梦境，然后下一秒，轰然破碎！
　　“啊！”魏文炳猛然脱口而出一声低低的惊叫，背后出了冷汗。
　　——因为在画面碎裂、梦境主人睁开眼睛回到现实的那一瞬间，一张带着血的木头面具冲进了视野！
　　弹幕就没有他那么矜持了，刷屏尖叫。
　　【啊啊啊吓我一跳！】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怪物脸，这回尚导对傩戏面具下手了！】
　　【妈呀！第一次感觉木头面具这么可怕！！】
　　“刮擦”一声，木面具被木棍击打逼退，拿着木棍的兰清出现在画面之中。她穿的也不再是普通T恤，而是黑色的冲锋衣。
　　镜头拉远到上帝视角，面具者的全貌也展现在了观众眼中——它只有一颗头像人，身子居然是巨大的蜘蛛！
　　蜘蛛身上的毛是纯白色，兰清身处的木头小屋里也缠绕着许多纯白的蛛丝，密密麻麻如雪一样覆盖了家具物品，蛛丝中还有几个隆起的人形。
　　苏瞳蹙起了眉，可却有点移不开视线。随着二人的打斗，BGM变得激烈悲壮起来，不知是人还是怪物的鲜血染红了雪白蛛丝。
　　血液四溅，飞到镜头面前，一瞬切换成慢镜头，每一颗血珠里都倒映出一幅画面——
　　有暴风雪里被困在悬崖之上的山庄，雪中埋藏着四分五裂的尸体，浑浊的眼珠还望向天空；
　　有中式宅邸里涂着大红腮红的纸人，面容僵硬，后方晃动着一双悬吊的绣花鞋；
　　有深山老林里的巨大陵墓，人头蛇身的怪物从墓室上方低下头，幽幽注视着进入的人群；
　　有欧式教堂里的白色圣母像，当视角转到祂的脸时，石膏下露出的却是红色的血肉触手……
　　每一滴血里都有一个兰清，她在受伤、在打斗、在流泪、在嘶吼——
　　【卧槽，看得头皮发麻，这是之后兰清要穿的每个世界吗？？】
　　【有中式有欧式，我还看到了现代和未来背景？】
　　【啊啊啊太刺激了，我什么时候能看到！我待会儿要把这段反复看十次！】
　　这段镜头切换极快，血珠之外还衔接着现实中的打斗，信息量巨大，令人目不暇接，连苏瞳都有点看不过来了。
　　最后，现实之中的兰清用尖锐的匕首狠狠刺中了面具蜘蛛的脑袋，令后者如同开瓢的西瓜一般炸裂开来。
　　所有血珠里的画面归于沉寂，所有画面中的兰清都抬头向虚无之中看来，汇聚为一处，光影的镜头是开头那小小的、喧闹的饭馆。
　　BGM声停，万物在这一刹变得极为安静，而无尽的黑暗中睁开一双狼崽般的眼睛。
　　“我叫兰清，编号A0059的试炼者。”
　　“我的愿望是回家，以及——活下去。”


第42章 水母
　　少女的声音清冷, 蕴含着一往无前的孤绝，“无限心跳”四个字伴随着重击的音效再度打上了屏幕。苏瞳下意识按了按心口，刚刚她整个人都被牵引了进去, 直到现在才回神。
　　画面暗下去之后，弹幕仍旧覆盖满屏。
　　【女主好帅！最后一句苏得我头皮发麻啊啊啊！】
　　【怎么这就结束了, 我还没看够！】
　　【只有一分钟，可恶, @尚导我命令你这就把全片放出来！】
　　魏文炳视线依依不舍地离开，说：“小瞳，这部连续剧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苏家是文旅大亨, 但理所当然的, 苏瞳对于筑梦师行业也有所涉足。
　　用专业的眼光来评判, 她一下子就看到了这支预告片内所蕴含的惊人的商机，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因尚惊雁为什么还没火遍全星际而疑惑起来。
　　这让她对鬼屋的不信任都降低了许多, 片晌, 苏瞳低语：“确实很好, 之后我会追的。”
　　就算是几乎没有娱乐生活的她，定期也会观看筑梦师作品, 这是每一个星际人的习惯。不过对于她来说, 这则更像是任务，因为她似乎天生就对那些情爱故事不感兴趣。
　　可也许《无限心跳》会不一样……
　　“它什么时候开播？更新频率如何？”她问道。
　　魏文炳没想到女儿能真感兴趣, 克制住热情卖安利的欲望，故作思考状：“很遗憾，这些信息还没公布。但我刚刚看到弹幕说，她之前的《胭脂梳》是每周一更, 这部或许也一样——说到这，我们要不要再一起看看《胭脂梳》？……”
　　……
　　次日。
　　昨晚在看完预告之后, 魏文炳又同女儿一起重看了全集的《胭脂梳》，这才体力不支去睡下了。
　　早十点，她们出发去往鬼屋时，苏瞳还主动聊起了剧情。这对她来说相当罕见，从前，苏瞳口中要么是工作要么是日常琐事，几乎从不涉及娱乐。
　　历史性的进步！
　　魏文炳对尚惊雁的喜爱又加一层，作为长辈，他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时刻神经紧绷。
　　到了鬼屋处，他征询女儿的意见：“我们选第二个鬼屋地图，怎么样？”
　　《胭脂梳》的衍生鬼屋中式宅邸已经开业了，背景故事同样发生在原作剧情之后。
　　高小云不再是人类，离开了原本的故乡游历，而原本的老宅就荒废了下来，再无人踏入。
　　由此，便有孤魂野鬼占据了高宅，再加上宅中原本几代积攒的怨气，宅中频频有灵异事件发生，左邻右舍还声称有时半夜能听到女人哭声。
　　游客们的身份则是误入高宅、不明真相的外乡人，在高宅度过一夜，里面耳闻目睹的景象虚虚实实、似真似幻，再出来后如梦一场，难以分辨。
　　苏瞳点头，她也更想玩自己刚看过原作的鬼屋。
　　魏文炳怀揣着期待，还在自己加的粉丝群里诉说了这一好消息。
　　【啊！中式鬼屋居然已经开业了，我还没去。】
　　【我昨天去了，排队没排上QAQ】
　　【好羡慕七七……】
　　——魏文炳在群内的昵称是【七旬老人】，但他平时互动和群友毫无代沟，恐怕没人知道他的ID就是写实信息。
　　连群主兄妹都发了羡慕的表情，魏文炳发了个得意叉腰。
　　排完队后，他填写了年龄等基本信息，会和女儿以及几名医疗团队成员一起组队进入，工作人员看过之后说：“客人您稍等，我们有额外服务。”
　　“额外服务？”苏瞳反问。
　　一个年轻人从旁边的小房间走了出来，她身材高挑，堪称衣架子，披着一头波浪银卷发，寻常的工作服在她身上也显得格外亮眼。
　　“——这是我们这几天新增添的服务内容，六十五周岁以上的游客会有一名工作人员陪同看护。”
　　年轻人嗓音含笑地接过了话头，她双眼弯弯，头上扣了一顶工作鸭舌帽，等她摘下口罩时苏瞳才发现——这张脸就是自己在资料上见过的、鬼屋创意的提出者尚惊雁本人。
　　苏瞳稍稍一顿就反应了过来，挑眉道：“尚小姐亲自来打零工？”
　　她预约的时候很低调，并没有暴露自己和父亲的身份，但毕竟用了苏氏文旅的名头，早就做好了会被慕名找来的准备。
　　这筑梦师的做法倒也算讨巧，并不让她反感。
　　——事实上，苏瞳很欣赏能够抓住机遇的人，因为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尚惊雁故作正经地点点头：“重要的客人，很值得我来陪同。”
　　她从看到苏氏集团的预约申请开始就飞到了玫瑰之心，思考了一下，选择了这种出场方式。
　　额外服务也不是瞎说，尚惊雁不久前和薛绛讨论后认为，为较高龄客人加一重保障确有必要。
　　一行人已准备进入，谁知，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魏文炳的脸上突然流露出痛苦的神色，按住了额头，苏瞳脸色微变，立即说：“疗愈师！”
　　不用她说，医护团队就已经上前了。
　　这是空洞症发作了！
　　尚惊雁看苏瞳神情虽然紧张，可并没有多少意外，足见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她第一回看到中重度空洞症患者病发的模样，只见魏文炳身下的轮椅形变，延伸为担架，而男人双眼慢慢垂下，陷入了昏睡。
　　空洞症的发作有两种情况，一是突发的亢奋，整个人精神失控、疯疯癫癫，二是突发的沉寂，毫无征兆就陷入昏迷，除非自主醒来，否则外界无法唤醒，这一般被视作生理受不了长期疲劳而出现的强烈反应。
　　此刻，魏文炳的状况就是后者。
　　“……抱歉，尚小姐。”苏瞳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我父亲他……今天恐怕不能游览了。”
　　她语气里有明显的低落，因为父亲难得对一件事很感兴趣，可却偏偏在这时体验不了了。
　　苏瞳很快恢复了精神，见不远处的工作人员有些紧张地想过来，又说，“尚小姐无需担忧，这与你们没有关系……事实上，在昨晚看过你的作品之后，我父亲难得好好睡了一小会儿。”
　　尚惊雁闻言目光闪动，沉吟了几秒，说：“苏女士，我或许有一个别的方法可以缓解您父亲的状况。”
　　“……如果您愿意信任我的话，让我来试试？”
　　*
　　黑暗。
　　无尽的黑暗。
　　魏文炳站在自己的精神图景边缘，只能望到黑暗，而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死寂了。知觉被隐没，所有的情绪都被吞没，好似掉入深渊。
　　偏偏每次醒来，他都会遗忘空洞症发作昏迷后的经历，只有再度病发才会想起。
　　现实里患者们的交流里，大家也都和他一样，认为昏迷之后是没有意识的。
　　然而根本不是，他其实会变成核心精神体的模样，被困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仿佛没有尽头的等待远远比虚无难捱，甚至让人恨不得去死。
　　而且，他在病症加重的过程里，还亲眼见证了自己的精神图景如何衰败，变得更恍悟。
　　这次也一样吧。魏文炳在心里叹气，不知道这回又要多久才能苏醒？
　　可不知过了多久，他却忽然看到黑暗中亮起一点微光。
　　咦……？光？
　　魏文炳愣住了。
　　——那团光正是尚惊雁。
　　她征求得苏瞳的同意后，像上次进入田江梨的意识那样来到了魏文炳的精神世界。
　　这是尚惊雁见过最荒芜破败的精神图景——虽然她穿越以来，也没见过几个精神图景。
　　她漂浮在一片黑暗当中，上下左右皆是混沌，只有脚下踩着一点点暗褐色的地面，它们像全球变暖时即将融化的冰川、像沙漠里即将消失的绿洲，几乎要沉没了。
　　地面上还有少许的草叶，大部分都枯黄焦黑，只有尖尖还带着点儿绿色。不难分辨出，魏文炳的精神图景曾经是一片草原。
　　尚惊雁顺着破碎的地面向前飘去，她在这儿就是一团光，照亮了一小块，仿佛和黑暗相对、将黑暗撕扯下来了一块。
　　她忽然心生一个念头：一个人的精神图景象征她的灵魂所在，那么，在精神图景之外的这些黑暗又象征着什么呢？
　　仅仅只是虚无吗？
　　会不会在黑暗中前进，可以遇到另外一个人的精神图景？
　　这两个问题就好比“远方的远方是什么”一样哲学。
　　尚惊雁上次从田江梨的疗愈所回来之后，就查了很多资料，发觉自己的情况是很特殊的。
　　别人不能像她这样，直接地进入旁人的精神世界，精神疗愈师治疗病人时都需要借助仪器。
　　疗愈过程也只有个模糊的念头，自己正在安抚对方的精神，而不是像她这样能看到具象化的黑雾。
　　不消片刻，她就来到了魏文炳的图景中央。那里站着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绵羊，正在仰头看着她，身旁地上还有一朵衰败的花。
　　魏文炳的核心精神体跑到外面的时候还不显什么，但在这儿看，小绵羊身上破了很多裂口，仿佛一只正在露着棉絮的布娃娃，裂口上缭绕黑雾。
　　——那些黑雾似乎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小羊的眼睛都睁大了，咩咩叫了几声，好像要和她说什么，但尚惊雁又不懂动物语。
　　她回忆着上次的流程，有点犹豫：“……我直接给你看恐怖片不会把你吓晕吧？”
　　魏文炳的精神体比田江梨的独角兽看起来虚弱多了。
　　可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会这一种疗法，于是，《莫比乌斯之海》被投放了出来。
　　“魏老爷子说看过我的作品，那说明应该能承受得住……”
　　尚惊雁小声念叨着。
　　上次，田江梨的精神图景里只有一点点黑雾，这回则是完全相反，是黑暗里只有一点点精神图景。
　　为了加快进度，尚惊雁干脆把自己的所有作品全部同时投放了出来，甚至还包括自己前世最卖座的几部片子。它们都存在于她的脑海里，只需调动记忆就可。
　　小羊身上的黑雾如被震慑一般，停顿了几秒，而后疯狂地波动起来。
　　“都不准跑，让我吃吃。”尚惊雁弥漫开自己的光团吸收黑暗，像上回那样，她很快有了进食的暖洋洋的感觉。
　　黑雾像芝麻流心馅一样被她吸取，小羊的毛色清晰了许多，它面前正对着尚惊雁前世拍过的几部片子，左右转头，似乎都看不过来了。
　　核心精神体没看，可这些黑暗又在波动……难道它们也会看吗？
　　尚惊雁神奇地想。
　　这一块区域的黑雾很快被清除，尚惊雁都快吃撑了，感觉已到单次治疗的极限。
　　小羊完全清晰了出来，能看到它身上最后一缕黑雾连接着头顶某处，宛如一条黑色的脐带或触手。
　　尚惊雁不太满意，分出一点光团用力地扯了扯它。
　　它被掰断了，她“吃”掉了它，可与此同时，她刚刚也牵动了黑暗。
　　尚惊雁顺着那丝缕看去，却突然顿住了。
　　如果她现在不是光团、还是人形的话，双眼一定微微睁大、瞳孔骤然缩紧了！
　　只见那虚无的黑暗如同重重面纱被缓缓揭开了几层，变得浅淡；按照总体来说，又像是一张蒙着画的黑布被撕开了一角、露出了底下画面的真容。
　　——那黑暗之中有一个“东西”。
　　该怎样形容它呢？
　　尚惊雁看不到它的全貌，只有冰山一角，形似巨大的水母，伞盖状结构下是无数飘动的触手，而黑暗就是它所处的海洋。
　　它体表是纯白色，略微透明，散发并折射着七彩的光芒，让人想到柔软的宝石，仿佛奇幻梦境中才能出现的瑰丽生物。
　　平心而论，那奇异生物是异常美貌的，可在这里看到它，尚惊雁只觉得头皮瞬间发麻，心脏急促地跳动起来。
　　她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所有的文献资料里都从来没有提及过，人的精神图景里还会存在有其它生物！
　　那东西是生物吗？它究竟是什么？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形如水母的生物游动着，远去了，光芒也再次被遮挡。黑暗恢复了平静。
　　可在此刻的尚惊雁眼中，黑暗不再是虚无，而是没有光照的深海。
　　看不到不意味着不危险，在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定还存在着其它那样的生物！
　　一时之间，尚惊雁都有点理解星际人第一次看到她的恐怖片时的感觉了，那是常识被打破、认知被颠覆的惊悚感。
　　她又等了许久，实在忍不住好奇，上前去先前那片黑暗的位置看了看。
　　——那生物遗落了一小段触手，好像是刚刚被她扯断下来的。
　　尚惊雁靠近了仔细观察，这段触手大约有她一个手掌长，看起来很柔软，但表面生着许多勾状的小毛刺。被她的光一照，瞬间变成“五彩斑斓的白”。
　　触手中间是空心的，里面还有液状的东西在缓缓流淌。
　　尚惊雁从管中窥看，只见那液体中犹如万花筒，折射出许多的画面：
　　魏文炳第一次和年长爱人相遇时的怦然心动、第一次和爱人去旅游时的欢笑嬉闹、第一次知道爱人真实身份时的惊喜惊讶、第一次和爱人发生争执时的伤心难过……
　　不只是爱情相关，也有和女儿相关的亲情部分，但总体来说，都是比较正面的情绪，悲伤很少，恐惧等负面情绪更是几乎没有。
　　光是这样看着，都让旁观者觉得整个人飘飘然、晕乎乎起来了，心中洋溢幸福。
　　为什么这截触手里会有魏文炳的各种情绪？
　　都是欢乐美好的……
　　尚惊雁移开视线，脑海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是不是，那种生物也和她一样，刚刚正在“进食”？
　　……
　　现实。
　　座椅上的尚惊雁睫毛微动，睁开了眼睛。
　　X71无法进入尚惊雁的精神图景，看不到状况，见她醒来，立刻问：【雁雁，怎么样？】
　　【嗯……】尚惊雁现在看什么都有点疑神疑鬼，思绪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没有提起刚刚自己看到的任何东西，【治疗还算顺利。】
　　“爸？”苏瞳也立刻身体前倾，紧紧观察着躺在仪器中的父亲。
　　——虽然借用了仪器，但那只是尚惊雁说服她的伪装。其实，尚惊雁进入别人的精神领域根本不需要仪器。
　　魏文炳的双眼缓缓睁开，喃喃说：“真不可思议，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过了……”
　　苏瞳愣住了，随即，激动一点点从她的双眼里蔓延上来。她扶住父亲的手臂，协助他坐起身：“太好了！”
　　魏文炳的小羊从虚空中跳了出来，打了个哈欠，尾巴摇了摇，精神头明显好了许多。
　　它眨巴眨巴眼睛，看到尚惊雁第一眼有点害怕地炸起了毛——这是回忆起了看的恐怖片，但随即又怯生生地靠了上去，贴住尚惊雁的手背，轻轻舔了舔她的手指，讨好意味十足。
　　尚惊雁：“……”
　　这羊怎么看起来有点像狗。
　　“我好像做了个梦，可不记得了。”魏文炳犹疑地回忆着，“似乎有黑暗、有光影……还有恐怖？”
　　他摇摇头，“算了，不重要。”
　　尚惊雁心道，和田江梨的反馈一样，看来患者的确不会记得治疗过程中发生的事。她观察着小羊，它却明显是有记忆的。
　　本质上来说，一个人的核心精神体就是这个人本身。莫非出了精神图景，这份记忆就会被分开储存？
　　苏瞳和父亲说了一会儿话，确认他感觉一切良好，就像只是睡了一次长长的午觉，彻底松了口气。
　　她关上病房的门，说：“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了，尚导。”
　　苏瞳眼中满是感激，称呼也变作了“尚导”。
　　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此番状态已经是情绪很外露的表现了。
　　尚惊雁则浅笑说：“苏总不必多谢，我现在好像有点累，得休息一会儿。”
　　累是借口，她是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消化刚才发生的事。
　　苏瞳立即说：“那我就不打扰尚导您了。”
　　临行前，尚惊雁加到了她的两个账号，一个私人一个工作。如果说前者是表达亲密、以后继续联系治疗的话，后者则是很明显的暗示了：从今往后，苏氏也会在工作方面帮助尚惊雁。
　　这算不算真物团交代的任务完成成功了？
　　尚惊雁有点揶揄地想。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尚惊雁又给魏文炳做了两次治疗，把他精神图景那一块儿都给清理干净了，大地上方终于出现了蓝天白云。
　　魏文炳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连苏瞳的私人医疗团队都震撼了，说尚惊雁可以考虑去大医院就职，她只好谦虚说不用不用。
　　尚惊雁：自己连医疗考试都没接触过，感觉在无证行医。
　　只是可惜，魏文炳心心念念的鬼屋错过了预约时间，再下一次直接排到了六月下旬。
　　薛绛也是个很会抓住机遇的人，她替尚惊雁和苏瞳谈起了鬼屋的合作，若是顺利，尚惊雁的IP衍生当真就能开到主星系去了。
　　在这期间里，《无限心跳》再度放出了一支预告，只有三十秒，是主角团三人的混剪。
　　片中，主角兰清的衣着最为现代，是黑色的冲锋衣，有几幕她在左眼上还别着淡蓝色的方形电子镜片，使用的武器也以小巧精致的□□等为主；
　　一个女配却身穿中式复古的圆领袍，黑底上有金色龙纹，小臂束着护腕，头戴发冠、神情冷淡，反差的是她背后背着一只极为高科技的手炮，抬手间就轰杀一只怪物；
　　另一个女配则一身白大褂，戴着圆圆的眼镜，手上提着一个金属箱子，似乎负责技术类工作。她身材略丰腴，明显不擅长奔跑的样子，在混剪里承担了大呼小叫的搞笑镜头。
　　主角团另外两人的名字还没有公布，观众们就只好以“将军”和“研究员”来代指，目前，流放星系的讨论度已然爆表。
　　【感觉，尚导的新作冒险的元素也很重耶？】
　　【将军好帅啊，我宣布她的一炮轰到我心上了！！我已坠入爱河。】
　　【研究员打完滚一边笑一边敲键盘的样子也好帅，好心动啊……】
　　【你们都不抱走女主吗？那小兰清归我了（狗头），都不许和我抢！】
　　【大胆猜测，这三人是不是分别来自过去、现代、未来？感觉特别有看点，学生、将军、研究员，三个时代的主角组成一个冒险小队！】
　　【光是看她们杀的那些怪物我都害怕了QAQ可是又特别想看……】
　　比起先前，这一回尚惊雁的宣传阵仗明显声势浩大了许多，有了人气筑梦师的模样。
　　正片还没开始连载，三个女主角的人设资料就以情报的形式逐渐公布，甚至都有粉丝开始嗑她们的cp乱炖了。
　　星际的冒险题材作品也相当之少，主人公多半还要在冒险的路上遇到爱情。
　　截至目前为止，所有的宣传物料中都没有出现疑似男主的人物，而尚惊雁的观众们竟然也并不太意外了。
　　《邪神》《胭脂梳》《莫比乌斯》三部作品里虽然都有较重的爱情元素，但观众们做好了尚导有一天会削减掉它的准备。
　　倔强的星际观众：没有男主又怎么了？主角团内部消化也不是不行！
　　并且，常青青还开发了尚惊雁先前几部作品的周边，在虚拟货架一系列精美漂亮的玩偶中，显得格外画风清奇、与众不同。
　　路过的顾客们：“……”
　　谁会买这种东西啊！到底是什么作品里的，看了会做噩梦吧！
　　黑色的章鱼丸子抱枕就算了，勉强可以算得上Q版可爱；影片同款的梳子也算了，还能当做一件复古工艺品，梳梳头。
　　可是，那个口歪眼斜的布娃娃是怎么回事？
　　破破烂烂的，让人感觉下秒它的头就会掉，还缺了个眼睛。
　　那个树脂做的鱼骨头又是什么？
　　还特意做出腐烂了一半的鱼肉，鱼眼睛突出来，放到海鲜市场的边角毫无违和感。
　　还有会发出恐怖音乐的黑色城堡diy八音盒、白色骷髅头的花盆、模仿上个星历学校作业本的光脑保护套……
　　一言以蔽之，奇奇怪怪，卖相不佳。
　　下面的评论也让路过顾客无比好奇：
　　【草，笑死我了，官博还真把投票前二的小美娃娃和鱼骨头做出来了。】
　　【虽然娃娃可怕了点，但我相信它可以保护我（狗头），买完就放到我哥的床头去。】
　　【买一只小鱼，早上用头发系在水池边；第二天再买一只，再系一次……如此循环往复，可以达到穿越时空的效果（狗头）。】
　　路过的顾客都怀疑这些周边根本卖不出去，结果刚刚上线一分钟，第一批的三万个就被哄抢一空。
　　路过的顾客：“？？？”
　　是我跟不上现在的潮流了吗？
　　一个月后，蓝河月。
　　“对，就放这……再往左边挪一点点。”尚惊雁指挥着搬家机器人，崭新的客厅里家具散乱，正被机器人们抬举搬挪。
　　尚惊雁最终决定在蓝河月购入了一处房产，经由崔姐介绍，和裴意家人的那片别墅区离得很近，也是一栋三层别墅。
　　她抱手看着这一切，觉得心情都变好了。买房，似乎代表着她正式地、彻底地在这个世界落足了。
　　“还以为你要一直租下去，没想到买房了。”游尧在通讯里说，露出苦恼表情，“现在就和你不在一个星球住了，接发任务怎么办？我要不也在蓝河月买个房子？别墅是买不起的，或许平层……”
　　尚惊雁一句话终结：“随便你。”
　　现在是蓝河月的傍晚，两个月亮已悬上天际。她在新安置好的沙发上坐下，打开了光脑投屏。
　　今天也是联盟历的周五晚上，黑暗的屏幕上已经出现弹幕，就在这千呼万唤声中，《无限心跳》开播了——


第43章 孤岛杀人
　　“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地等, 终于要播了！”
　　主星系，首都星。
　　姜新冬自从上次在流放星系筑梦师入会考试里面看过《莫比乌斯之海》后，就对恐怖风的作品产生了兴趣, 逐步迷恋。
　　尚惊雁的风格太特殊了，是全星网都找不到代餐的地步。她只得把前几部作品翻来覆去地看, 最近还迷上了恐怖躲猫猫游戏，每天抓自己的粉丝一起玩。
　　粉丝们都戏称, 她已经快要从美食主播转型变成游戏和转播主播了。
　　“我还下单买了鱼骨头和八音盒，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她都没想过，自己还会有一天下单购买流放星系的周边, 可周边能买, 鬼屋却只能望洋兴叹了。
　　“如果能开到咱们主星系来就好了……”
　　眼看着倒计时越来越近, 姜新冬又是期待又是忐忑，《无限心跳》的正片如何？会像很多片子那样“精华全在预告里”吗？……
　　在她的胡思乱想中, 零点一到, 音乐传出, 屏幕中浮现标题大字。
　　第一天开播会连播两集，相比之前尚导的作品, 《无限心跳》也正式了许多, 拥有了片头曲。
　　姜新冬连忙集中精神，op很多时候也能给出不少信息。
　　【果然是云涌雪作曲！！云云最近好高产啊, 这是被尚导感染了吗？哈哈哈。】
　　【空灵宏大的感觉，还带点激昂，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是云涌雪以前很少创作的风格。】
　　【仿佛有一股风雪的味道, 好好听啊……】
　　姜新冬注意到，这一整个片头里都只出现了两种类型的背景：女主原先所处的现代, 以及一座暴风雪中的山庄，不像先前的预告里那样有多时代混杂。
　　“难道每个世界都会换一次主题曲？那可太好了！”姜新冬猜测，弹幕配合的刷着【双厨狂喜】。
　　当片头结束，“无限心跳”的标题下出现了一行副标题的小字——【暴风雪的女巫】。
　　和预告里一样，一开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在餐馆中忙碌的兰清。
　　“三号桌客人的牛排好了吗？……”
　　“好了，就来！……”
　　但和预告不同的是，这一段镜头没有乱晃，是写实的场景，充满了烟火气，琐碎而日常。
　　原来，兰清家里一共三口人，她和母亲与妹妹相依为命，家里开了一间小饭馆，条件虽不富裕，但生活很充实。
　　她还刚刚考取了好成绩，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未来充满奔头。
　　只是在这平静之中，却还掺杂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提醒着观众们这不是一部日常作品。
　　从餐馆客人们的讨论中，姜新冬听到了这样一个信息：
　　三个月前，星球外突然出现了一个卫星一样的球体，通体银白，没有一丝缝隙，各国都派出了仪器去探测，却都没查出什么名堂来。
　　三个月下来，人类从各方议论逐渐回归日常生活，毕竟那个球就只是停泊在那儿，没有对人类做什么。就算人类惊恐又能怎么样呢？还是拿它没办法。
　　“简介里说‘试炼场降临’，恐怕表现出来就是这个白色球体了。”姜新冬说。
　　一切都像是普通的一天，可当这天晚上，兰清入睡之后，整个星球上的人们却都听到了一道机械童声——
　　“滴——编号18组A星球载入试炼场程序成功，试炼场即将降临，第一批一万名试炼者随机抽取……滴——抽取成功，男五千人，女五千人……”
　　随着这道声音，画面里的兰清猛然睁开眼睛，发现头顶已不再是家中的天花板，而是一架水晶吊灯！
　　姜新冬难掩激动：“穿越了，主线剧情来了！”
　　“这是在哪儿？我好像睡之前听到了什么‘试炼场’的声音……”
　　“操！冻死我了，谁搞的恶作剧……”
　　“我就是睡了一觉，怎么起来到这儿了？”
　　只见入目是一个巨大的、装潢华丽的房间，在场一共十三个人，其中有六个都像兰清一样明显摸不清状况；剩下七个人则早就醒来了，面容凝重严肃，两边泾渭分明。
　　窗外漆黑一片，窗棂上有积雪，众人正处于一座建筑的某间屋子里，似乎是个大别墅。
　　通过对话可知，那六个新人来之前都听到了类似的机械音，等他们群龙无首地议论了一会儿后，七个老手开口了。
　　“现在什么都别问，保持安静。晚上是最危险的。”
　　通过老手的简短解释，新人连同观众都大致明白了他们是被一股力量拉进了“试炼场”中，只有通关才能出去。
　　弹幕尚还不知其中险恶，尤为新奇地说：
　　【听起来还挺有趣的，不过怎么才算通关呢？】
　　【好像懂了，试炼就是这样一个个的副本组成的吧。】
　　【这样的冒险题材也很好玩哎，不过按照尚导的习惯，肯定有很多恐怖元素……】
　　新人里穿什么服饰的都有，不过好在说的话互相都能听懂。其中还有个黑色圆领袍的年轻姑娘，姜新冬一下子认了出来：“是乌蕊的将军！她开始就和女主在一起吗？……另一个不在这里诶，应该是要到后面才出场了。”
　　大部分人听完，不管信不信，大体都安定了下来，决定听老手的话在房间里等一晚。只有一对情侣，男的不屑，女的高傲，两人都穿金戴银，一副暴发户的气质。
　　“肯定是什么节目组搞了这出在逗我们呢，我才不信，走，亲爱的，我们出去看看！我看和这帮人在一块才会危险。”
　　二人摔门而出，众人听到二人穿过走廊、打开山庄大门走出去的声音。
　　星际的观众们还不知道“角色作死定律”，因此看到这一幕，只是感慨。
　　【妈呀，这两人胆子也太大了。】
　　【感觉好危险啊，真的不会出事吗？】
　　【还是和大家待在一起比较好……】
　　姜新冬的预感疯狂作祟，直觉会有不好的事发生，而老手们也没阻止。第一晚，兰清蜷缩着睡得很不安稳，半夜听到了窗外凄厉的风雪声，似乎还有野兽哞叫。
　　就算没有其它东西，在这样的夜晚独自走入风雪山林也是很危险的，那两人能活下来吗？
　　第二天早晨醒来，老手们才允许众人出房间的门，也打开了建筑的大门向外探索。这果真是一座别墅，修在山崖上，山下是雪松丛林，与世隔绝。
　　餐厅有食材，不知是谁准备的，姜新冬作为美食博主敏锐地发觉这些食物最多只够十三个人吃五天，那之后该怎么办？
　　兰清家里是开餐馆的，从表情来看，她也发觉了这一点。
　　一整个清晨，周围都没有异样，不知那一对情侣跑到哪里去了。新手们突然被传送过来，本就不怎么信老手们的危险警告，再度骚动抱怨起来，屏幕外的观众们到此刻也多是新奇，而没有危机感。
　　直到吃完早餐，众人开始探索环境时，兰清走下雪坡，忽然看到雪地里有什么东西反射着耀眼的阳光，在闪烁。
　　女主走近，才发现那是一只戒指，准确来说，是一只还戴在人手上的戒指——
　　和那对情侣中女人手上戴的一模一样！
　　女人的断手散落在雪地里，兰清瞳孔一缩，缓缓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的雪坡下方有一只巨大的雪人。
　　它是由冰雪和血肉拼成的，情侣的肢体纠结在一起，隐约还能看到内脏，如同恶魔的杰作！
　　弹幕猝不及防，全沸腾了：
　　【啊啊啊啊！！】
　　【救命啊，这一幕看得我饭差点吐出来！！】
　　【什么开局高能，刺激过头了吧！！】
　　姜新冬手脚发麻，搓了搓胳膊：“不愧是尚导，开、开局就献祭一对情侣……”
　　她不知道怎么想的，灵感突发如脱缰野马，“要、要不你们把这当成草莓酱刨冰？……哎？我突然觉得可以复刻一下。”
　　作为美食博主，姜新冬最早出圈就是用翻糖复刻了一部作品中主角的结婚场景，被剧组转发。
　　她最爱玩的梗也是“我觉得这个xx可以复刻一下”。
　　【？竟然有点想看……】
　　【啊啊啊冬子你才是魔鬼吧！】
　　【什么都复刻只会害了你！】
　　女主毕竟是个才毕业的学生，看到这一幕不受控制地捂住了嘴，脸色苍白，其余人听到了动静也跑了过来，于是呕吐声一片。
　　老人们还能保持平静，而新人当中只有一个人没有露出恐惧恶心的神色，只是有点不忍，仿佛也已经见惯了类似的场面——就是那位圆领袍姐姐。
　　“官方给她的代号也是将军，如果她真是从古代战场上过来的，那的确不会太动容……”姜新冬强忍不适，分析，“尚导的人物塑造太见功底了。”
　　光是这一个场景，就可以看出哪些人的心理素质比较高。
　　其中女主角也让人很意外，除了一开始被刺激到之外，她就已经强迫自己开始仔细观察雪人、寻找更多线索了，甚至都没有吐。
　　也就在这时，和开头一样的机械童音在雪地上空响起：
　　“大家好，欢迎来到‘无限心跳’试炼场，本场试炼场名为‘暴风雪的女巫’，难度等级：新手场D级。”
　　“通关条件：存活七天。”
　　“附加题：探寻女巫的秘密。”
　　“试炼正式开始，祝试炼者们答题愉快，加油！”
　　一个老手开口说：“这是新手场才有的待遇，只要活下来就行。”
　　她语气复杂，“在C级及以上的试炼场里，除了附加题之外，还有一个本题。如果本题解答不出来，则按照每个试炼者的贡献给分，达不到它要求的分数就会被抹杀。有的场里，最后一个人都活不下来。”
　　观众们虽然有所猜测，但最多也只能感觉出是一个冒险故事，因此当规则揭露时，弹幕愈发炸了。
　　【卧槽！！这也太残酷了，原来所谓的“试炼”是这样？】
　　【好恐怖啊啊啊，代入一下已经在喊妈妈我要回家了QAQ】
　　【开头都死了两个人了，居然还只有新手等级！……】
　　新手们的想法和弹幕差不多，有崩溃的、有不敢相信的、有对着天空的机械音大吼质问的。
　　可机械音播报完就消失了，只留下冰冷冷的雪地上的尸体。
　　经过检查，兰清发现分尸情侣的刀具很可能是厨刀，回去别墅中检查，果然装厨刀的盒子没有填满，缺了两把。
　　老手们判断出，这两人就是昨夜死的，按照别墅里的时钟计时是子夜两到三点。
　　姜新冬忍不住说：“会使用工具、还会把尸体有意拼成雪人的样子，只有智慧物种才能做到吧……”
　　这可比野兽的猜测可怕多了！
　　众人在老手的调度下勉强没有像无头苍蝇，先给情侣收了尸，再返回别墅寻找有没有可以防身的工具，目标是撑过十天。
　　别墅里没有任何通讯设备，这个过程里，观众们也看出试炼者们果然是各个时空来的，有的认知停留在书信，有的是手机，还有的则是光脑。
　　兰清选了惯用的厨刀，午饭和晚饭众人都吃得很少，毕竟看过那样的景象。
　　而晚上的时候，有个成员在山庄中找到了一只收音机，众人满怀希望地打开，但试过所有的调频，都只有杂音。
　　只有编号“13”的频道在播放着美食节目，而且循环往复，只有一道菜谱。
　　一个胖男人暴躁地说：“操！老子要听美食干什么？”
　　兰清却把声音调到最大，凝重地说：“不，你们仔细听听。”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欢快的女声从收音机里传出，因为信号不好而断断续续、卡字重复，配合着外面的风雪声，显得有些诡异。
　　“……下面要介绍的这道菜名为……女巫的……美美味汤……如同魔法……鲜美异常……”
　　“第一味材料是……情侣的戒指，增添爱情的滋滋滋滋味……第二味材料是……是是是爸爸的打火机，爸爸的肺不好，我希望让爸爸喝了之后可以戒烟……第三三……司机师傅的手套……”
　　在听到“情侣的戒指”时所有人就已经变了脸色，往下听更是一个个摇摇欲坠。
　　【？？这是什么诡异的汤，喝了真的不会出毛病吗？】
　　【我要吓哭了啊啊啊，它是不是在暗示？第一个死的就是情侣，然后接下来会按照这个顺序死人？】
　　【不会吧！救命，那如果那对情侣提前把戒指摘了会怎么样？可以活下来吗？？】
　　“第二个是说的我吗？”
　　“……第三个，是、是我……”
　　“疯了，真疯了！这是什么鬼东西！！”
　　“爸爸”指向的就是那个胖男人，有一口黄牙，一看就是个老烟枪。
　　收音机的女声越往后越卡顿，有种精神污染的感觉。
　　“第九味是……将将将军……的手指……希望我也能搭弓射箭……第十——十……”
　　“……第十二味味味是是是学生生的脑子子！希望我吃掉也可可以变得聪——明明明！”
　　“我的菜谱说完啦啦啦啦啦啦啦怎么样样样是不是是是是很美美美味大家一起来来来来来动手试——试——吧！！”
　　有人已经绷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胖男人再也忍不下去，一把将收音机关掉，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呸！什么东西，都是假的！”
　　……
　　蓝河月。
　　尚惊雁前世的推理爱好者们都知道，暴风雪山庄模式又称为孤岛模式，指的是一群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困在了一个和外界孤立的场所，于这个场所中发生杀人案。
　　和它最适配的当然是歌谣杀人手法，由推理小说女王阿加莎首创。
　　尚惊雁做这第一个副本之前搜索了一下，发现本世界也早在上个星历就出现了类似的推理套路，只是在本星历推理式微，才被丢进故纸堆，除了专门研究的学者，大部分人根本没听过什么“暴风雪山庄”。
　　她把这个模式搬出来算是“冷饭炒新”，开播之前还有点没底，但现在一看，观众的反响相当热烈。
　　……尚惊雁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既然如此，怎么在她之前就没有筑梦师这样干过？
　　X71也在陪她一起看，如果有实体，它现在已经缩成一团了：【QAQ好可怕！雁雁你怎么都不怕的？】
　　屏幕中，胖男人砸坏收音机后，被指责破坏了重要的线索，兰清则表示没关系，她已经记住了全部内容。
　　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代指，而最后一个显然指的就是女主，“脑子”这一元素似乎打消了大家“献出那样物品就可以保命”的念头，没有人再提起这一点。
　　……
　　直播间，姜新冬骂了一句：“试炼场可真会拿捏人心。”
　　众人看似达成共识，然而，是真的吗？
　　其他人都是真的物品，只有女主的这个拿出来了会死，第九位的将军最多也就是残疾，还能保命。别人为什么一定要顾及兰清的性命呢？
　　【不如说是尚导会拿捏人心，现在感觉比鬼更可怕的是同类啊啊啊！】
　　【究竟怎么做才能活下来？胖男人会不会出事我好害怕QAQ】
　　【如果活下来的条件是“所有人一起献出菜谱上的物品”，那女主就真的危险了，吸氧。】
　　众人今晚本打算一起在先前的房间里睡的，但那菜谱一出，气氛竟然怪异了起来，兰清也有提防之心，干脆主动提出要分房。
　　别墅里房间多，完全住得下。兰清的房间就和胖男人的房间挨着。
　　关门之前，胖男人把自己的打火机都倒了出来，他竟然随身携带了好几个打火机，在自己的房门外堆了一堆。
　　“呵呵，我就试试，不行再看看……”
　　胖男人作为食谱里第二句指向的人，肯定是最慌张的。
　　第二晚，众人各怀心思地睡去。这晚没有任何动静，安静得可怕。
　　第二天的清晨，天还没亮，兰清就已经醒来了。她收好刀具打开房门时还有点打呵欠，可没走两步，又忽然定住不动了。
　　有黏稠的液体滴在她脸上，在暗色光线下，深得近乎黑色。那是血！
　　兰清瞳孔一缩，抬头看去——
　　姜新冬的心率已经飙到最高，提心吊胆地等待画面，可出现在眼前的却只有一行字：【第二集·end】。 
　　“怎么就没了？！”她失落地叫起来。
　　【啊！！可恶的尚导！】
　　【两集没得好快啊，我这才意识到我都熬到我们这天快亮了……】
　　【啊啊啊，我为什么要忍不住点开，恨不能一口气看到完结！！】
　　姜新冬久久无法回神，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看的过程里完全没思考“这够不够满足她的期待”——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满足了期待值”的注解了！
　　那么，星网上又是怎么评价《无限心跳》的？姜新冬按捺不住要和人讨论，切到了网页——
　　*
　　《无限心跳》开播就爆了！
　　在凌晨这个时间，它的热度和数据竟然飞快就超过了流放星系先前黄金档播出的连续剧，上热搜的tag直接就叫#无限心跳不够看#。
　　而肉眼可见的，很多观众不敢半夜追，会等到第二天再看，那时热度会更高。
　　近来流放星系没出什么特别热播的筑梦师作品，尚惊雁这个新人一出马，竟然隐隐有成为当季领头羊的趋势。
　　在此之前，从未有哪个新人筑梦师走红的速度比她更快。
　　尚惊雁试探着自己在论坛里发了个帖子：【我刚好知道，尚导这个副本用的是暴风雪山庄模式，用上个星历的创意旧瓶装新酒，你们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主楼：【[资料链接][截图]。】
　　一楼迅速有了回复：【也不是人人用旧梗还能红的，楼主少阴阳怪气，你是替谁来打抱不平的？】
　　尚惊雁：“……”
　　不瞒你说，你说的这个打抱不平的就是尚导本人……
　　她扶额，补充：【不是阴阳，就是想问问为什么之前没有人做？】
　　【这倒是问住我了，因为之前都觉得太恐怖？】
　　【还能有什么原因，因为我们尚导具有创新思维！】
　　【可能是太小众了，没多少人知道吧……】
　　发现楼主不是来挑事的之后，下面跟的回答就零零散散的，尚惊雁浏览了一会儿，都觉得乍一看有道理，可仔细想想又像是没切到重点。
　　系统不知道她问的用意，小心翼翼：【也许只是碰巧？】
　　尚惊雁：【……也许吧。】
　　她又想到了先前在魏文炳精神领域内捕捉到的那段触须，它被她卷走，带到了自己的精神空间内，现今似乎已完全失活了，表面的七彩色褪去，像个什么海蜇凉拌菜的原材料。
　　尚惊雁垂了垂睫，不再深思。
　　……
　　这一觉尚惊雁睡得很舒服，在新居里获得了最大程度的放松。
　　第二天上午，她被一阵密集的消息音吵醒了，睡眼惺忪打开光脑一看，消息都是：
　　【雁雁，你上热搜了！】
　　【快看热搜！】
　　【哈哈哈哈好可怕的热搜，我打赌你也承受不住（狗头）。】
　　尚惊雁：“？”
　　她不是总上热搜吗，有什么好奇怪的？
　　仔细一看才知道，原来不是流放星系，而是主星系那边的热搜前十。
　　消息栏里@爆棚，尚惊雁找到了最开始的，看到是个美食博主。
　　冬季小姜茶v：【血腥预警，做了《无限心跳》的甜品，斗胆圈一下尚导。@惊雁所有人】
　　图片和原作一样，得年满二十才能打开，粉丝们都无比好奇地点击，然后大为震撼。
　　这位博主模仿的是第一集里那个雪人，用草莓樱桃酱做了血、糖浆和糖果做出了肉的形状，外面则是甜水冻的冰，连形状都一比一还原了。 
　　在一众绘画、剪辑、手书、穿搭的二创当中，这个“同人”显得格外突出。
　　【啊啊啊点开之前想为什么要有血腥预警，现在我懂了！！】
　　【小姜茶你和尚导都好可怕！】
　　【？？我关注的美食博主怎么向恐怖派看齐了？】
　　【完蛋，看了直想吐，完全没有食欲了！！】
　　【楼上的，你看了要是有食欲那才完蛋吧！】
　　【既然如此，那么原著里的女巫汤……】
　　尚惊雁：“我去。”
　　好家伙，她的粉丝可真是卧虎藏龙。
　　万万没想到，她的作品第一次在主流星系上热搜，居然是靠的美食界泥石流。
　　惊雁所有人v转发：【你们先吃，我稍等一步。@无限心跳剧组】
　　热评第一：【哈哈哈笑死我了，原来尚导也有害怕的东西（狗头）。】
　　热搜的词条叫#无限心跳美食#，尚惊雁：“……”
　　你们这是诈骗啊，诈骗！
　　更离谱的是，她继续往下翻，居然还看到了一个知名美食节目组问她要不要合作导演一期综艺！


第44章 别墅女巫
　　这个美食节目组名叫《星河流浪厨房》, 是流放星系的老牌节目组了，曾经捧红过无数家店，当前已经出到第十季。
　　它在尚惊雁的动态底下评论说：【你们在做一种非常新的美食。尚导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儿导一期综艺？（狗头）私我详聊。】
　　尚惊雁对这档节目印象很深刻, 是因为在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她靠它打发了不少时间, 知道V059盛产海鲜也是通过它。
　　这一层的楼中楼回复：
　　【哈哈哈认真的吗，你们节目组不是有导演吗！】
　　【原来你们也在看尚导的作品！被我抓住了。】
　　【我们尚导还没做过综艺呢, 先做嘉宾怎么样？】
　　节目组半开玩笑的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这种已经定过基调、做出过口碑的综艺节目，轻易不会再换风格。
　　尚惊雁决定直接私聊, 打了个问号过去：【？】
　　对面明显在等她, 秒回：【尚导好~（玫瑰）】
　　尚惊雁：【我没有做过综艺, 恐怕无法胜任你们的邀请。】
　　不仅这辈子，上辈子也没有过。
　　星河流浪厨房：【哈哈其实也不算综艺导演！可以说是嘉宾吧, 我们下一季的节目正在构思中, 目前也正在寻找参与者。】
　　对面发来一份文件, 尚惊雁点开一看，原来为了提高观众的新鲜感, 《星河流浪厨房》决定在第11季每期邀请一位筑梦师来设计本人独特风格的专属小厨房, 拉拢客人，最后一期比拼谁的营业额更多。
　　最终的获胜者可以得到一艘私人星舰三年的租赁使用权, 寓意就是去流浪，还有节目组专属的“星河流浪厨师”梦源晶奖杯。
　　这样的节目形式乍一听很好玩，但对嘉宾的选择要求很高，首先第一点, 就是得有十分鲜明的个人特色风格。
　　——尚惊雁虽说是新人，但个人风格相当之强烈, 可谓全星际独树一帜。节目组会想到她，也并不奇怪。
　　星河流浪厨房：【所以尚导有没有兴趣？（卖萌.jpg）】
　　尚惊雁喜欢挑战新鲜未知的事物，被这么一说，倒确实心念动了动。
　　她没说可不可以，只是问：【你们目前都邀请了哪些人？】
　　【不瞒您说。】对面很光棍，【除了您之外，我们还打算邀请云涌雪老师。我们也问了另外几个知名筑梦师，给出的答复都比较模棱两可。】
　　尚惊雁：“……”
　　“打算”，也就是说根本还没去邀请，那不就是只有她一个吗！
　　而且云涌雪是最近才来到流放星系的，可节目组发给她的这份文件编辑日期显示，在去年上一季刚结束的时候这一季的创意就已经通过了。
　　《星河流浪厨房》往年会从七八月份开始录制，看来，如果没法在这之前邀请够嘉宾，她们就会放弃这个方案，像往年一样采用探店等常规形式进行拍摄。
　　尚惊雁也理解别的筑梦师的顾虑，如果只是“设计厨房”那还好些，可节目组的创意在于“用自己的独特风格设计”，怎么说服观众认同这个风格就是自己的呢？
　　放眼流放星系乃至整个星际，主流题材都是“恋爱”，大部分只能在此基础上进行发挥。
　　恋爱题材下她所能想到的，无非就是“失恋餐厅”和“热恋餐厅”的区别，最多还有个时代风格的区别。
　　又或者，将这一点细节到自己的代表作——那又变成作品的衍生主题餐厅了。
　　恐怕到最后，大家设计出的餐厅大同小异，完全变成比拼每个筑梦师的人气。
　　可是如果没有这一限定，那何必只邀请筑梦师？像从前一样请明星来做客不是一样的？
　　所以综合来看，这从创意就显得有几分鸡肋。
　　尚惊雁不由感慨：【想出这个方案的创意人，工作还在吗？】
　　对面沉默了几秒，说：【这是我们小老板想的，大老板只说让他试一试，事实上大老板自己还在筹备另一条常规路线。尚导，为了支持我们小老板的创意，您就大发慈悲同意吧！】
　　尚惊雁开始感觉不对了，怎么上来就这么推心置腹和她讲内部的事？而且这个官号也太活泼了。
　　她忍不住问：【你说的这个小老板，该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这回对面沉默的时间更长，给她发了个[您真是料事如神]的表情：【是的我坦白了，我不是工作人员，我就是那个小老板。别让我妈知道，这个聊天记录我会清除，拜托了尚导（抹泪）。】
　　尚惊雁：“……”
　　不由得开始怀疑对面的年龄到底有没有成年。
　　她上星网查了一下，《星河流浪厨房》的投资人兼导演筑梦师姓秦，有个儿子叫秦霄，是流放星系娱乐圈知名的星二代，干啥啥不行的颜值草包。
　　【我再考虑考虑。】尚惊雁心思直接熄了一半。
　　对面：
　　【别这样啊尚导~~~尚导~TOT我妈已经答应过我了，如果我能邀请到人，最终的负责人还是她！】
　　【我们节目组很好的！给邀请费用也大方~】
　　【尚导……】
　　尚惊雁恍惚间看到了一个低配版的游尧，不仅话痨还爱软磨硬泡。她向来不吃这一挂，因此直接无视了。
　　只不过，秦霄说的“负责人还是原先的大老板”让她又迟疑了几分，决定把这个邀约列入考虑名单。
　　她退出光脑，靠在床上闭起眼睛，进入自己的精神图景。
　　这是她最近养成的习惯，每天睡前睡醒都要去看一眼那截触须的状态。
　　尚惊雁的精神图景里原先是前世的家，她亲手设计的别墅。
　　在蓝河月，买了新房之后，她就把新房也变成了从前的模样。
　　这样一来，就没有必要用精神图景里的场景来怀念上辈子了。
　　现在，她的精神领域里一半黑暗一半白天，蓝天与星空下是有着柔软草甸子的原野。
　　一条河流穿过草原，上游被阳光照得金光粼粼，下游被月色染成霜银。
　　而图景中央是一座玻璃花房，她就把那截不明生物的触须关在了玻璃罐里、放置在花房中。
　　在自己的图景里，尚惊雁倒不再是光团了，而是和外面一样的人形。她举起玻璃罐晃了晃，触须里面那些包含着魏文炳情绪的液体已经完全挥发了，触须干枯得像海蜇皮。
　　其实它原先不是这个死掉的样儿，但在尚惊雁做了一些“小尝试”后，它就迅速枯萎了。
　　她的尝试主要有两种，一是给它播放恐怖片，二是她自己看恐怖片，然后把它放在一旁。
　　前者基本没作用，而后者情况下，在尚惊雁的情绪随着影片紧张、恐惧波动的时候，它的反应极其强烈。
　　基本可以确定，这种水母怪物依托人类的情绪而生，喜好温暖正向的刺激。
　　尚惊雁现在隐约猜到了一点什么东西，谁也没告诉，仅仅是放在心里。
　　只有在精神图景里，她才会展露出深思的模样。在这里，才是真真正正只有她一个人。
　　她放下玻璃罐，双手插兜，行随心动，眨眼就来到了草原的边缘。
　　——尚惊雁在见过那样惊悚一刻的场景后，曾尝试着去探索自己精神图景的边缘。
　　奇怪的是，她精神空间的外围不是黑暗，而是纯白，唯一的相似点就是虚无无物。
　　她现在每天都要巡逻一遍，看看虚无里会不会出现水母怪物，确认无恙后才会放心。好在她精神力强大，干这些事也花不了太久功夫。
　　……
　　尚惊雁结束巡逻睁眼，现实的时间才过去了十五分钟。
　　她发觉系统面板里多了点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愣了愣。
　　【当前心跳值：50万。】
　　【当前成就：文艺新星。】
　　【滴——兑换系统开启，当前可兑换项目：颜值提升（分项目计算价值）；让人回忆起初恋甜蜜的糖果（价值1000点）；和恋人约会时的心动加成（价值500点）……】
　　尚惊雁缓缓打出一个：【？】
　　这看着像是她需要的东西吗？
　　X71特别不好意思：【毕竟我的主旨是和当前位面绑定的，主题依据位面定成了[恋爱]为主，所以道具都是恋爱相关……】
　　尚惊雁有扶额的冲动：【可是你不是一开始告诉我，你的宗旨是[培养文艺大师]吗？】
　　就算是恋爱题材方面的文艺大师，该给的道具也不是这样吧？如果真全兑换出来，那最后的结果一定是筑梦师本人沉迷恋爱无法自拔。
　　X71也迟疑了，傻傻问：【雁雁你说的对！是哦……怎么会这样？】
　　尚惊雁浏览一遍那令人无言的清单，总算在里面找到了一个可能有用的东西——
　　【精神空间扩容（1精神立方/1万点）：顾名思义，可用心动值兑换精神图景空间。】
　　和其它项目相比，这一项的价格简直是惊人地贵。
　　精神图景大小象征着一个人精神力的等级，一般来说，它会随着人年龄的成长而增加，但20岁以后基本就固定了。
　　能够扩大精神图景，就意味着也能同步提升精神力等级，对于一个筑梦师而言，无异于开挂，难怪会卖这么贵。
　　尚惊雁现在对任何恋爱相关的东西都怀有警惕，也包括系统。
　　只是，直觉告诉她，X71应当是不用太担心的。它更像是系统里安置的一个人工智能，和系统并不完全一致。
　　她思考了几秒，还是没选择尝试兑换。
　　看完评论消息，尚惊雁翻起了自己的私人消息，看到一条匿名未读短信。
　　【和苏接触得怎么样？】
　　依旧是没头没尾，真物团的风格。
　　尚惊雁高冷地回复：【稳步进展中，勿扰。】
　　苏瞳频频往返于主星系和流放星系，尚惊雁这段时间和她们往来密切，有目共睹，外界虽然还不知苏瞳的行踪，但真物团有自己的渠道，肯定已经知道了。
　　对方的口吻似乎谦卑了一些：【干得很好。那就不打扰你了。我们终将找回飞翔。】
　　*
　　玫瑰之心。
　　魏文炳终于玩到了心心念念的中式鬼屋，出来后堪称容光焕发，在群里说：【你们有机会也一定要来体验！里面的头发鬼做得太逼真了，垂到你脸上时你真的会以为你穿进了《胭脂梳》里，我前面的两个游客吓得夺路狂奔……】
　　他这一趟没有坐轮椅——魏文炳本来也没有腿疾，只是太虚弱了，所以才需要借助轮椅行动。精神体小羊就趴在他肩上，全程被吓到就咩咩大叫。
　　魏文炳的精神力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医疗团队用专业的仪器给他测量之后发现，他目前的精神力值已经有50多了，很快以及能达到正常人的最低标准60。
　　……
　　蓝河月。
　　尚惊雁又收到了苏瞳的感谢以及转账，这位霸总的感谢方式十分之朴素，就是打钱、合作、以及打钱。
　　她感觉，苏瞳私人医疗团队的人看她的表情已经像是在看珍惜物种，如果不是有苏瞳，他们说不定已经抓着自己在问想不想配合研究了。
　　鬼屋的合作已提上了日程，今天就会开始宣发。尚惊雁伸了个懒腰，感觉看到了小钱钱向她涌来，世界十分美好。
　　她难得摸鱼了一天，到晚的时候划拉一下光脑，点开了裴意的语音条：“我到了，我们出发吧。”
　　尚惊雁起身打开门，裴意站在门前，手里还提着一盒点心。这男人每次打扮都十分居家，此刻穿了件咖啡色的薄毛衣，里面搭配休闲长衬衫。
　　——有了魏文炳的例子在前，尚惊雁就想着要不要给裴意也治疗一下。
　　因为和他是朋友关系，反而不怎么好开口，毕竟触及到别人的隐私和伤疤。
　　所以她决定还是先用鬼屋游玩来引出话题，不是玫瑰之心的鬼屋，而是蓝河月新开的分店——薛绛的鬼屋大获成功，在集团内彻底站稳了脚跟，这之后，她就立刻在流放星系的所有可居住星球都开启了鬼屋分店项目。
　　“怎么还带了伴手礼？”尚惊雁接过盒子问。
　　裴意笑了笑：“你请我玩鬼屋，那我当然也要回点礼物啊。而且我在家没事，就喜欢做吃的。”
　　蓝河月的第一家鬼屋是《十八号教学楼》的衍生，使用的直接是本地原先的一所废弃学校来改造的。
　　那是蓝河月的旅游产业发展起来之前的老建筑了，要多破旧有多破旧。薛绛还很会营销，故意放了些“鬼屋施工期间的灵异小故事”出去，虽然最后都有科学反转，但仍旧激起了游客们的探究之心。
　　二人下了飞行器、站到老旧的校门前，即便有许多游人营造出玩闹氛围，可那股阴森气息还是一下子扑面而来，何况现在还正是夜晚。
　　鬼校鬼屋尚惊雁没有参与设计，因此里面的内容对她来说也是陌生新鲜的。但她前世走《长〇鬼校》等知名鬼屋都不在话下，现在也没在怕的。
　　“就我们两个，需要组别的游客吗？”尚惊雁询问，她依稀记得裴意有说过他胆子比较小来着。
　　裴意想了想，沉声：“不用了，我要挑战一下我自己。”
　　结果进去还没十分钟，尚惊雁就感觉有个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摔在了头上，还勾住了她的头发。
　　尚惊雁还以为是设计的环节，伸手扒拉了两下，做好了要抓到怪物的准备，谁知她从头顶上揪下一只……吓得瑟瑟发抖的兔子。
　　尚惊雁：“……”
　　裴意的精神体怎么往她这里跑？
　　*
　　主星系，青色雪直播间。
　　【主播！你看到新闻没有，尚导的鬼屋要开到主星系来了！】
　　【而且还是和苏氏文旅合作，天啊，这比我做梦想的还好。】
　　【尚导真的太厉害了，才刚出道没多久，就和苏家这种级别的线下文旅集团合作了……】
　　“我看到了！而且我已经第一时间预约了票了。”敖青雪嘿嘿笑起来，引起一片【主播你手速好快居然能抢到】的羡慕嫉妒恨。
　　苏氏文旅在整个主星系也是鼎鼎大名的企业，它和尚惊雁合作的热搜一上，比上次云涌雪时还要吸睛数倍。
　　主星系的大众或许会对这个消息看过就忘，但爱好者们都对尚惊雁有点眼熟了：这流放星系的新人厉害啊，一出道就得到了云涌雪和苏氏的青眼。
　　敖青雪今天直播准备和大家一起追《无限心跳》，在那之前还在直播画它的同人，内容是她想象的暴风雪女巫。
　　作为刚开播的剧，在第一天双更后，第二天《无限心跳》还会再播一集。
　　——并且考虑到《无限心跳》的长度，尚惊雁白天时还发了通知，告诉观众们本剧以后将周更1-2集的形式，如果周六的那集没有太大爆点，次日就往后加一集。
　　这样既保证了节奏，也保证了精彩程度。
　　不过，放到观众们眼里就是：可恶，尚导这个女人好会吊人胃口！
　　零点一到，敖青雪就连忙丢下了笔：“开始了！等之后再画吧，现在我们追剧。”
　　上集结尾兰清抬头时观众就预料到了会看到冲击性场景，果然不错。
　　胖男人死了，那些从天花板上滴下来的就是他的血。
　　他整个人被一种白色蛛网一样的东西缠绕，倒挂在天花板上，从露出的肢体上可以看出，他的一半身子都被烧焦了，似乎正对应着打火机的火焰。
　　即便交出了打火机，他却还是丧命了！
　　【@姜新冬你的活来了，巧克力玫瑰酱能做吗？】
　　【啊啊啊，前面的有毒啊！】
　　【笑死，小姜上次的东西还是等融化之后才敢吃的，这次的真的会浪费食材吧！！】
　　弹幕除了尖叫，还有cue姜新冬玩梗的，因为不久前敖青雪才刚和姜新冬互关互动过，算是基于共同喜爱的筑梦师认识了彼此。
　　画面中，剩下的试炼者也陆续都出来了，尖叫声连连。老手们做主，众人配合着一起放下了胖男人的尸体，缠绕着他的那种白色的蛛丝极为柔韧和粘稠，女主角用厨刀切都切不断，用火烧得很久才能烧断。
　　【是不是之前预告片里的那种白色蜘蛛面具人？？】
　　【我也想到了，两种蛛丝的形态很像！】
　　【可是从预告来看，虽然它出现的镜头不多，但可以看出是像野兽一样智力不高的，只会撕咬和吐丝。而杀死那对情侣的“东西”却会使用工具……天啊，这别墅里到底还有多少怪物？！】
　　短短两天三人毙命，恐惧如影随形，而在早餐餐桌上，众人发现了花瓶下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正是那《女巫美味汤》！
　　收音机被砸坏了，可是那可怕的菜谱又以另外的形式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好像一种惊悚的恶作剧。
　　试炼者中的那位司机终于撑不住哭了起来，因为她就是菜谱中第三句的人：“它要我的手套……我把它给它有用吗？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她其实不是新人而是老手，可崩溃还是如具象化一般传递到了屏幕之外，敖青雪忍不住代入想了下，心有戚戚：“这游戏太可怕了，要是我，现在除了崩溃等死恐怕也干不了什么……”
　　这种情况下，就更衬得还能思考的人的可贵了。新人里，只有兰清和将军还保持着冷静。
　　“我们不能一直被动下去，应该寻求主动。”兰清的声音稳定低沉，“试炼场它对我们不可能那么友善……即便只是附加题，但我认为，想要活命的话，不可能一点都不去了解女巫山庄的秘密。否则，我们该怎样知道对方的弱点？怎样规避自己被杀死？”
　　她拿着那张纸页分析：“我昨天就想提了……这个女巫菜谱讲述者的口吻，是不是很像个还没成年的女孩儿？或许它算一条线索。”
　　正这时，楼上传来一声惨叫，众人连忙去看。
　　原来是有一个试炼者总感觉自己的房间里有人在窥看，在白天光线清晰后，他发现自己的墙上隐约印出一个灰黄色的、人形的影子。
　　众人砸开墙壁，从墙里挖出了一具尸体。
　　尸体应该在埋进去之前就腐烂得差不多了，否则味道不可能掩饰这么久。
　　可它被挖出来之后，仍旧恶臭扑鼻。
　　这是一具女性的尸体，年龄大概20多，从尸体身上穿的冲锋衣来看，她曾是一名旅行者。女人尸体的致命伤在脖子，仿佛被一股极大的外力扭断了。
　　和她一起被砌进墙里的还有一只旅行背包，兰清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本日记，日期时间是在这栋别墅里时间的30年前。
　　日记这个元素第二次在尚惊雁的作品中出现了，每次都带来恐惧的氛围。从尸体上发现的日记，比上回更诡异惊悚。
　　xxxx/1/2
　　暴雪，迷失方向。
　　xxx/1/4
　　食物快吃光了。
　　……
　　日记记录的内容很简略，大致就是讲述，他们旅行团一行十三人为了探寻女巫的传说去往雪中村落，可半途遭遇暴雪，在森林里迷失了方向，不知不觉来到了这片雪坡。
　　正在这时，他们抬头看到雪坡上方有黄色灯光，心中大喜，前往一看原来是一栋别墅。
　　【此处应有：正经人谁记日记啊.jpg】
　　【《18号楼》的恐惧又回来了，救命QAQ】
　　【正好也是十三个人？困境中的灯光好不真实，我不敢看了啊啊啊！】
　　敖青雪也觉得诡异，在困境之中突然出现的别墅，不像雪中送炭，反像早有预谋。
　　剧情中，兰清继续看了下去，日记主人写道，别墅的主人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她招待了13人，给他们食物和住处。


第45章 快跑
　　“……她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她说, 家里暂时只有她和她生病的女儿，还有一条大猎狗。等风雪停之后，她会送我们出去。”
　　兰清读着日记本里的话, “我们可以得救了，太好了。太感谢她们了。女主人的浓汤真美味啊。”
　　日记到这里就断了, 就是不知道是否其余的12个旅行者也记录了日记。
　　【难道那个日记里的女人就是女巫？她把这十三个旅行者做成了汤……而且日记里还提到了浓汤。】
　　【但是，女巫汤菜谱的口吻更像是小女孩儿写的, 所以也可能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如果这并不是一个灵异故事的话，我会觉得这对母女太没有戒心了。只有两个人和一条狗在家，居然还敢招待不明身份的旅行团？】
　　弹幕胡乱猜测, 这份日记的记录里充满了疑点, 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当年的旅行团一共有十三个人, 其中一个已经躺在了这里，那么剩下的十二人呢？
　　多半也讨不了好, 可能也已经变成了尸体。于是兰清提议, 要在别墅内外进行搜索, 寻找看看有没有剩下的尸体。
　　别墅内部的墙壁被众人全部检查了一遍，可似乎没有异常了。
　　埋着女性旅行者的这个房间很是特殊, 在二楼, 原先似乎就是一个小女孩儿的屋子，装潢是粉色系, 床是公主床——极有可能原先就属于那个女主人的女儿。
　　房间的抽屉里也有许多的30年多前的药品瓶子，从衣柜里的衣服来判断，它的主人身高150cm不到，大概率没成年。
　　别墅内部无法再找到什么, 众人便都来到了别墅外的院子里，依稀可以看出原先这里栽种了植物, 可现在只剩下一片荒芜，被雪覆盖。
　　试炼者中有懂得一点地质学的，随身还携带了一把特殊的铲子，可以将土层挖出来判断里面的东西。
　　剧情外的敖青雪和剧情内的女主角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敖青雪说：“诶，这位试炼者的道具不是别墅里的吧？”
　　【不是，我确定，我一直有注意看细节。】
　　【是他自己带的吗？他是个老手，我好像也看到其他老手有自己的工具，有个人的腰上好像还别了把枪。】
　　【但女主这些新人身上除了蔽体的衣物就空空如也了，是不是只有老手才能选择带？那以后女主也可以带武器了！】
　　《无限心跳》的世界观仿佛在观众们眼前一点点展开，水下的冰山渐渐浮出，这种由点及面、抽丝剥茧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今夜如何过？”夜色降临时，将军提出了这个问题。
　　一整个白天，所有人都规避了这个话题，别的不说，墙壁里发掘出尸体的那间屋子肯定没有人敢住了。
　　兰清干脆说：“我们选择放心得过的人一起住一个房间吧。我和你一起，怎么样？”
　　她猜测，那些老手们其中有几个是彼此认识的，或许已经共同经历了好几个世界。果然她的提议一出，就有几个老手流露意动的神色。
　　“好。”将军说，“然，我还要同那位姑娘一起。阁下意见如何？”
　　她指的是那位司机。
　　敖青雪在剧情之外插了句嘴：“将军努力模仿现代人说话的样子好可爱……”
　　弹幕一阵【+1】，画面中兰清点点头：“可以。那就我们三个人睡一间屋子。”
　　司机大喜，她今夜就可能死，本来都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现在却有人主动开口，让她感激不尽。
　　眼看天就要黑了，众人便商议着回去，和原先不同，经过两天，众人之间已经明显有了三三两两聚集的趋势，神色各异，。
　　【我已经开始紧张了，进度条，撑住啊！】
　　【可恶，这集快结束了，怎么看得这么快啊QAQ】
　　【今晚会再死人吗？感觉下一集会有重大进展！主角两个和司机住，是不是就能看到是什么东西来杀人的了？】
　　正此时，挖土的老手突然说：“我挖到东西了！”
　　众人都围聚过去，老手加紧几铲子下去，只见他挖出的是一具完全腐烂了的男性骸骨，在泥土中露出上半身，身上穿的也是旅行者的冲锋衣。
　　白骨的掌心攥着一张塑料纸，没有随着时间腐烂，兰清将它抽出，敖青雪万分紧张，全神贯注盯着那个纸团。
　　此刻进度条已只剩几秒，塑料纸展开后，可以看到上面用尖锐的物品划拉拼凑出了一句话——
　　“They\'re fucking scary!RUN!”
　　这句话就像一个印戳，狠狠盖在了众人视网膜上，就好似三十年前的尸体也在对现在的众人说着“快跑”一样，成为了本集最后一个镜头。
　　接着，屏幕暗了下去，弹幕却不降反升。
　　【啊啊啊！好会断！那句话是她们太可怕了，快跑？嘶，我背后一凉……】
　　【是不是石锤了女主人有问题？这人是从女巫的魔爪下好同伴一起逃跑的吗？？结果没跑得成，又被抓回去了……】
　　【这种简短的话反而比成篇大论更吓人，但是好想看后续啊啊啊！】
　　敖青雪背后起了点鸡皮疙瘩，这集的信息量堪称爆炸，她哀叹说：“还要六天才能看到下一集，太难熬了！”
　　*
　　蓝河月。
　　尚惊雁提着兔子，和它相对无言了一会儿，看向一旁的裴意。他表面看着还算镇定，但恍惚得过了好久才注意到尚惊雁的视线，一愣：“嗯？……不好意思！我的兔子。”
　　他连忙把安哥拉兔抱起，但后者两只前腿扒拉住了尚惊雁胳膊上的衣服，死活不想回去的样子。
　　精神体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可以介乎虚实之间，像此刻，它对于尚惊雁来说就是可触碰的。
　　裴意拽了两下没拽动，尚惊雁就还是把兔子抱了回来：“让它带在我这儿也没事。”
　　她促狭道，“裴店长，你也可以拽着我。”
　　裴意：“……”
　　他屈起指抵住唇，咳嗽了一声，偏开视线，“那、那我还不至于这么胆小。”
　　接下来，NPC们就看到两个年轻人一路穿过恐怖的场景，走在前面的那位悠闲得好像在自己家，手里还rua着一只兔子。
　　NPC：“？”
　　突然好没有成就感！
　　裴意似乎被尚惊雁的淡定感染，坚强地把整个鬼校走了下来。只是出来后立刻长舒一口气，扶住饮料自动售货机，脸都有点白了。
　　“……你说要试试替我治疗外化症，是真的吗？”片刻后，他直起身，确认道。
　　尚惊雁刚刚一边走鬼屋，一边唠家常似的把这事告诉了裴意，后者仿佛才回神。
　　“没错。”她说，“我之所以能和苏氏合作，就是因为我治好了魏老爷子的病。”
　　裴意双眼微微睁大，显然，他也听过苏氏的事情。
　　抛出苏氏，尚惊雁的话就显得有说服力了许多，裴意跟着她回到了家中。事实上，尚惊雁觉得可能都不用说服，裴意也会来当小白鼠。
　　“你不怕我无证行医吧？”尚惊雁指挥裴意躺进精神链接仪器——这也是苏瞳赞助的，虽说她并不需要，但有仪器在正好可以掩饰她的特殊——半开玩笑说，“说不定等你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的腰子被我割了。”
　　裴意一本正经地：“那正好，我给你做一盘爆炒腰花。”
　　尚惊雁大笑：“这我可不敢吃！”
　　裴意躺在座椅中，拿起了头盔。
　　“……我也会有精神图景么？”
　　在开启仪器之前，他忽然有点不自信地问。
　　他从有记忆起就被诊断为外化症，从未体验过精神体畅游星网的感觉，从未玩过虚拟全息游戏，当然也从未观想到过自己的精神世界。
　　在这个时代，他近乎于半个残疾。
　　尚惊雁察觉到他的忐忑，动作顿了顿。这个问题她也无法事先预料，只是说：“试试看就知道了。”
　　裴意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就是问问，我从前还会很在意这些事情，现在已经不在意了。我记得我小时候，班上的同学讨论新出的全息游戏如何如何好玩，我没有玩过，但又不想接不上话题、不想被看出来不一样，每天都会在星网上搜索，蹲在那个游戏论坛看别人讨论，第二天再到学校里去说……”
　　他耸了耸肩，“这个把戏一直到十来岁青春期才被戳穿，原因是青春期发育的小孩儿们都能够看到自己的精神图景了，但我却不能。再编也没什么意思了。”
　　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们互相交流倾诉着自己的精神空间是何种模样，有不满、有自得、有抱怨、有炫耀……
　　可无论怎样，他们都拥有。裴意却不行，他闭上眼只能看到一片黑暗而已。
　　其实理论上来说，除非上专业的仪器，否则别人没法求证某个人的精神图景是不是像他口中说的那样，如果裴意乱编，肯定没有玩全息游戏的体验好拆穿。
　　但他就是觉得没意思了，不想再编假话，大大方方告诉所有人自己就是外化症。
　　而且他还有安哥拉兔相伴，是别人都做不到的，多炫酷？
　　尚惊雁说：“如果有的话，我会把它复刻下来，让你能够亲眼看到。”
　　裴意怔了怔，眼中漾开笑意，仿佛松了一口气：“好。”
　　他闭上了眼睛。尚惊雁在他对面坐下，精神力笼罩而下——
　　……
　　尚惊雁于虚无中意识回笼。
　　和魏文炳的精神空间一样，裴意的精神图景里放眼望去几乎都是浓稠得像水的黑暗。
　　她正站在一条由圆圆鹅卵石铺成的羊肠小径上，石子大大小小、色彩丰富，路边有白色的篱笆和灌木。
　　这些都是尚惊雁推断出来的，外表看来，它们其实大部分都被黑暗吞没了，难以辨认。
　　“还是孩提时代的图景啊……”尚惊雁迈步走出，轻声自语。
　　魏文炳的病是后来才患上的，至少他和亡妻结婚时还没有，两人基因结合的后代苏瞳也很正常。
　　裴意则更早，精神图景从幼苗之后就再未变过。
　　鹅卵石路边的路灯、指示牌等等都充满了孩童特有的童真童趣，比例也是孩童眼中的尺寸，连路边的草都是折线形的，宛如低矮的童话世界。
　　远处黑暗里，一只白绒绒的兔子蹦蹦跳跳到她脚边，尚惊雁低头问：“你是来接我的吗？”
　　她弯腰把兔子抱起来，兔子被她手抄起的时候仿佛一僵，耳朵羞涩地动了动，又努力地挣脱了出来跳到地上。
　　它每往前跳几步，就回头看她一眼，意思是指路。
　　“好吧。”尚惊雁遗憾地耸耸肩，“你不愿意被我抱。”
　　和魏文炳不同的是，裴意的兔子看起来倒是很健康，只是精神图景被侵蚀了。
　　尚惊雁跟着兔子走到了图景中央，远远就看到了一只巨大的Q版甜品，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间小屋。
　　巧克力做的门，姜饼做的瓦片，草莓的小夜灯，屋檐上结着糖霜。它悬浮在黑暗中，就像是……一座漂浮在星河里的流浪美食屋。
　　尚惊雁：“……”
　　裴意这个人还真是表里如一。
　　她深刻地怀疑，这家伙小时候的第一套玩具是儿童版塑料厨具，每天就用泥巴和面。
　　和上回的流程一样，尚惊雁开始吸取黑雾。
　　当小屋周围一圈的黑色浓雾被清除之后，底下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啊呀。”尚惊雁仰头看去，轻轻感叹了一声。
　　——黑暗中显露出来的是和先前一样的、形如水母的生物，只不过眼前这一个明显不是活着的，体型也更小一些。
　　它萎顿地漂浮在黑暗中，黑雾浓度降低就沉了下来，庞大的身体只剩下一张皮，表面也没了那种七彩的纹路，干巴巴白惨惨的，有些地方破损了，如水草一般轻轻招摇。
　　或者也有可能，这就是一张皮，像是虫子等生物每隔一个阶段就蜕一次皮一样。
　　尚惊雁上次只惊鸿一瞥，这次能够好好地观察它的模样了。
　　它外表和水母没太大差别，帽檐下一圈较短的触手，纤细如飘带，表面还带着螺旋波浪状的组织，中央有三根较长的触手，表面较为光滑。
　　尚惊雁分出一点光团去戳了戳它，心想，裴意和魏文炳病症不同的区别就在于这儿吗？两边的古怪生物，一个还活着，一个是皮蜕。
　　……或许需要更多的样本才能确定。
　　这么大的东西，尚惊雁总不好像上次那样整个儿带回去，于是也截了一小段下来，剩下的推远，让它顺“水”漂流走。
　　她还在裴意的精神图景里留下了一个小标记，是个潘神羊头的模样，刻在那糖做的小屋上，只要有水母出现她就能察觉。
　　先前治疗魏文炳的时候，她也捏了同样的标记。
　　接着，她返回自己的精神图景，把触须装了一个新的玻璃罐。
　　尚惊雁：两只摆在一起，更像是罐装腌海蜇皮了。
　　——顺带一提，她能够自如地在别人和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往返，那感觉很像是在游戏里切换地图。
　　尚惊雁知道自己身上的特异之处也多，她没个商量的人，就只好自己瞎琢磨。嗯……难道她真的是天选之人？
　　……
　　裴意缓缓醒来，感到意识中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被拿掉了一部分，整个人前所未有地轻松。
　　而尚惊雁笑微微地托腮，把光屏投影到他面前：“感觉怎么样？——瞧，我捏出你精神图景的模样了。”
　　*
　　《无限心跳》三集，一集比一集勾人心魄，在流放星系的新剧热播榜持续霸榜，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视线。
　　【我最近总是听人提起这个叫尚惊雁的筑梦师，前段时间才听说她得了入会考的状元。原来她出连续剧了哎，有没有人给我讲讲？】
　　【我也是，身边好几个朋友都在看，但我听到不是恋爱就劝退了，在犹豫要不要看……】
　　【无限心跳，这名字听着就dokidoki，好奇了！】
　　它的名字太具有欺骗性了，粉丝们推荐时都笑得不行。
　　【我只能说，确实刺激心跳，也确实无限，你看看就懂了（狗头）。】
　　【看了保证心跳直升120！骗你是小狗。】
　　【哈哈哈楼上都是坏人，我是老实人，我先说，你们要是想了解尚导的风格，最好先去看预告，再看自己能不能接受……】
　　作为会长期更新的连续剧，《无限心跳》在尚惊雁的个人论坛里和《第十八号教学楼》一样拥有了子集板块。
　　本来是粉丝的讨论地，但昨晚第三集热播之后，子集版块多了一条画风较为奇特的热贴，标题名为：【你们猜的那都是什么和什么？暴风雪的女巫必有反转，你们等着看吧。】 
　　主楼：【如标题。尚惊雁这人喜欢出其不意，你们现在分析的“十三人旅游团当年被女巫所害”太容易想到了，她会那么好心？】
　　1L：【……这语气，一时看不出楼主是粉是黑，前排观望一下。】
　　2L：【检索了一下楼主的ID“不爱吃糖”，上一个贴叫[《18号楼》小美的灵异特殊能力安排太无厘头了，建议最好更详细地安排一下]，都吵翻页了，我觉得是黑。】
　　【啊！原来是她，这人太能挑刺了，怎么这回又来看《无限心跳》了。】
　　楼主回复：【不用观望也不用检索，我直接告诉你，我不是粉，只是会看尚惊雁的作品而已。还有那算什么挑刺？我是在合理讨论分析剧情。】
　　“不爱吃糖”的语气仿佛自带挑衅，说法和当前论坛里的主流猜测也不同，惹得人分外有回帖欲望。
　　5L：【既然你这么信誓旦旦，那你觉得真相会是什么？】
　　楼主回复：【现在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全貌？才三集而已。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设置信息差。】
　　10L：【呵呵，那说这么多，你不就是不知道嘛！大家都是猜，怎么你就这么笃定。】
　　楼主回复：【那我还真能猜到一点。结尾的那句话用的是英文，“They”的指代并不明确，还有另外一种理解思路：他们太可怕了，你们快跑。“他们”可以是旅游团的人，而他警示的对象则是山庄的女主人和女儿。顺便，谁说日记本里的话一定就是真话？】
　　【？好像有点道理，细思极恐，卧槽！】
　　【有道理什么啊，这不是扯淡吗！这个死者也是旅游团的人，他干嘛觉得自己的队友可怕？】
　　【可是女巫不是反派设定吗？啊啊啊，我要头发打结了……】
　　因为楼主的这番猜测，后面一整页都在进行衍生讨论，而颇具喜感的是，楼主对骂她的都视而不见，只有一个人开玩笑说了一句【楼主你是粉吧，我们都没这么细致……】的时候，楼主秒回：
　　【我才不是尚惊雁的粉丝！】
　　——这位“不爱吃糖”的皮下，就是花非甜。
　　她近来【不吃糖】小号苦练躲猫猫游戏，可怎么都等不到尚惊雁的人，感觉和别人玩赢再多次都索然无味。
　　于是，在看完《无限心跳》三集后，她就无聊地去尚惊雁的论坛里晃荡，一开始只是暗搓搓比较两个人的帖子数量和关注数量，后来发现众人的讨论都没到点子上，实在忍不了了，这才发帖。
　　花非甜其实也想看看别人的思路是什么样，有助于自己推断出《暴风雪的女巫》的真相，从昨晚到现在只睡了五小时，剩下的时间都精力充沛，在论坛里舌战群英。
　　有人抛出万能挑衅句【你行你上】，她愈发不服气，打算接下来也利用暴风雪山庄模式创作一个故事出来。
　　一旁关高阳无意中瞥到她的光脑界面：“？？”
　　什么东西，这不是尚惊雁的个人论坛吗？合着你半夜不睡觉就是在泡她的论坛？
　　关高阳气个倒仰，怀疑人生，又不好明着发火，只好低声下气：“甜甜，你最近怎么总看她，都不理我……你该不会变成她的粉了吧？”
　　“我才不是！”
　　花非甜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只是在了解对手，这怎么能叫粉……”
　　她坐起身准备和男友好好辩论一番，忽然又看到光脑上弹出一条私信，皱了皱眉，给关高阳丢下一句：“你等等我再和你说话。”
　　关高阳：“……”
　　这回又是什么啊！
　　花非甜点开私信，那是个官号，正是《星河流浪厨房》——作为盯着对手的人，她当然注意到了这个节目组对尚惊雁的邀请。
　　现在，她们又来找她做什么？
　　*
　　蓝河月，尚惊雁正在完善《无限心跳》的下一个副本思路，今晚和演员们一起合计，光脑就弹出一堆私信消息。
　　星河流浪厨房（备注：不太靠谱的邀约，再看看）：
　　【尚导！尚导！咱们节目组有嘉宾确定参加了，您看您有没有意向？我邀请到了嘉宾，节目能搞起来了！我妈也会支持的！】
　　尚惊雁笔一顿，回复：【谁啊？】
　　她记得自己告诉过云涌雪，如果那位不靠谱的小秦总来邀请他的话，就先拒绝。
　　对面回：【那人你肯定知道，是花非甜！】
　　尚惊雁：“？”
　　她记得花非甜从来都不屑于参与综艺的，怎么这回同意了一个还没组起来的班子？尚惊雁忍不住问：【你怎么邀请到她的？】
　　【嘿嘿，我别的也没怎么说，就说你有一定的意向想参与节目，问她想不想和尚导您打擂台。她一听说这，就立刻同意了。】
　　秦霄对自己的话术流露出几分得意，他还八卦，【雁姐，外界传你们两个不合，是不是真的啊？】
　　尚惊雁：“……”
　　弟弟，你这诈骗的功力，深得我骗投资方时的真传啊。


第46章 乐园
　　【不合吗？我对她的印象还行。】尚惊雁说。
　　——不过, 那小姑娘倒确实有想和她别苗头的意思。而且花非甜眼光也忒差了，居然看得上关高阳。
　　秦霄：【那尚导您来不来？如果您愿意，我马上把合同发过去！（玫瑰）（星星眼）】
　　尚惊雁指节轻敲桌面, 回忆了一下花非甜的作品，发现, 从个人特色角度来说，她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花非甜的主角永远和她本人一样有一股叛逆劲儿, 在爱情之外，时常出现机械朋克、末日废土、机甲星盗等元素，透着种疯狂的、如同即将坠毁的流星般的浪漫气息。
　　就连她入会考试上的《天降星船》, 背景已经很合家欢童话了, 故事核心也有一艘梦幻的星舰。
　　而且相比她而言, 花非甜虽然年纪和她一样，但已经是出道多年的筑梦师, 风格较为稳定, 有部分观众把她的风格叫做“流星朋克”。除了花非甜之外, 主星系那儿也有类似的小众流派。
　　但这样的风格要怎样设计餐厅呢？
　　尚惊雁不禁有点好奇。她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说：【我和我的编辑商量商量。】
　　秦霄：【！！好！】
　　会和编辑商议, 已经松口了许多。尚惊雁脑海里都开始不由自主地构思餐厅要怎样设计了。
　　X71：【雁雁, 你真的好勤奋啊！接下来又要拍《无限心跳》，又要准备综艺了。】
　　尚惊雁笑了笑：【这就算勤奋了？我上辈子这个年纪的时候, 比现在要忙多了。】
　　前世尚惊雁的粉丝都知道，尚导的经历很坎坷。
　　她是孤儿出身，听院长说，她小时候是被包裹在襁褓里丢在福利院门口的。那个年代也没什么监控不监控的说法, 因此不知道她到底从哪里来。
　　像她这样健康没有疾病、甚至长相还不错的孩子，其实是很容易被领养的——院长还很奇怪, 为什么她当年会被丢弃。
　　或许尚惊雁比较倒霉，她的第一任养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后悔了，虽然没有解除关系，但后来尚惊雁和养父母的关系不好也不坏，处于一个尴尬的区域。金钱的报答应有尽有，可情感联系实在只能说不咸不淡。
　　这样的童年和少年经历，尚惊雁却一路做成了名导，其传奇性和曲折性不言而喻。
　　但对尚惊雁自己而言，她好像一直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性格也一直很稳定，这段过往并没有在她的心中留下太深的伤痕。
　　前世她的心理咨询师朋友听了都觉得很不可思议，这几乎不符合人的正常心理发展规律。
　　回忆起上辈子，尚惊雁所能想起最多的就是为了能当上导演而忙碌的时光。
　　她一时兴起，给X71讲了起来：【我考上大学之后就是自己负担学杂费、生活费了，艺术的行当都很烧钱，为了赚钱，我干过好多活，最忙的时候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家教、跑腿这些都是最基础的了，我还做过网店模特，噗，p出来的图和我可以说是两模两样……】
　　【……还有一次我接到了一个单子，那是我这辈子第一回独立操作那么高端的……嗯，就只叫它拍摄仪器吧，你在这里估计都找不到图片，对于星际来说它太原始了。可在当时，我根本没近距离看过那种仪器。怕别人看出我怯场，提前一个星期就在查资料和问学姐学长。真不知道那人为什么会约我，最后她居然也没看得出来我是新手……】
　　X71听得很专注，它无法探知到尚惊雁的记忆，对尚惊雁过往的了解，都依靠她这种时候的只言片语。
　　AI理论上是没有“主动想象”的能力的，但听着尚惊雁的话，它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一个十九岁的、黑发黑眼的尚惊雁。她的双眼没有如今这样碧绿通透，但一定也像盛夏一样璀璨。
　　尚惊雁给X71讲了自己的几小段经历，不知不觉话题又绕回了《星河流浪厨房》，
　　她脑子里和食物有关的恐怖故事可太多了，前到《水浒传》的人肉包子，后到汉〇拔，古今中外应有尽有。
　　但要说是和餐馆、酒楼等相关的话，那她的第一反应还是中式恐怖里的《聊斋志异》模式——蒲松龄搭建茶棚给行人歇脚，用一碗茶从行人那里交换故事。
　　这些故事串起一个个的单元，若是现代作品，还会逐渐引出一条主线。
　　若只是为了综艺的话，只需要考虑怎样设置“茶棚”、怎样用恐怖元素来吸引食客就行。
　　但尚惊雁是个导演，思考到这一步，情不自禁就开始往下想。她前世曾经也导过类似的作品，可单元剧她已经有了《无限心跳》，暂时没有想再拍一部的意愿。
　　那么……用这个灵感做个游戏？
　　尚惊雁转了转笔，将它记进自己的灵感备忘录里。
　　*
　　苏氏文旅开始宣传后，线下就开始同步建造鬼屋了，不出一周就能全部施工完毕，“开业倒计时还有X天”的牌子已挂上了官网。
　　这个时代搭建房屋并不困难，以苏氏文旅的能量，第一天签好合同，第二天就能把鬼屋盖好。期间花费时间最长的，其实是反复商议修改鬼屋的设计稿。
　　尚惊雁和她们制定下的计划是，鬼屋要尽量结合当地的特色，融入当地的风格。在这个全息发达的世界，线下产业就更加要花费心思。
　　#流放星系鬼屋##惊吓小屋#等词条轮番上热搜，对于主星系的人来说，“鬼屋”这个概念两次听闻都是和流放星系相关，几乎双方绑定了。
　　如果现在去街头采访抓取一个贝塔星系的年轻人，询问“流放星系的特色风格是什么”，那她可能会迟疑着回答：是……暗黑恐怖派？好像最近听说那边很流行诶。
　　流放星系的人们也不可能对苏氏文旅的消息无动于衷，在为尚惊雁惊叹之外，还添了几分家乡荣誉感。
　　【理性讨论，尚导是不是最快走向主流的α星系筑梦师？】
　　【换做一年前，有人告诉我咱们埃尔法会天降一个紫薇星筑梦师，她出道就爆红、小几个月就参加入会考并夺取第一、不到一年就把线下IP开发延伸到了主星系……那我会觉得这人是在做梦！可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不仅是最快的，也是成就最高的。咱们流放星系走出的筑梦师，就算和苏氏这种级别的IP开发者合作，也顶多只有主题餐厅之类的线下衍生，尚导可是主题屋甚至主题乐园啊！】
　　尚惊雁的个人论坛里，本周“鬼屋”又成了热门词条，和《无限心跳》并驾齐驱。
　　其中有个盘点贴被设为了精华，标题：【盘点！以邪神城堡为例，发现尚导鬼屋IP系列中的各种巧思。】
　　主楼：【楼主是个邪神城堡狂热爱好者，之前可能也有坛友看到我的旅游记录帖，我已经把流放星系现有的每一家《邪神》主题鬼屋都打卡过一遍了，坛友们建议我干脆开一个盘点贴，所以就有了这栋楼。】
　　【玫瑰之心的城堡就不必说了，论坛里太多打卡帖。楼主的家乡在V059，最喜欢的也是那里新开的鬼屋，咱们先说这个。它应该也是尚导的故乡吧？可以看出薛氏文旅制作很用心了。哈哈，这边的邪神城堡超多海洋元素！】
　　【首先在最下面的地牢里，其它城堡都是干旱的，但V059城堡是一半沉在水下的，游客们进去之前都会被分发雨靴，在水里面跑格外费力！】
　　【如果一不小心摔倒了，还可以“幸运”地得到海鲜扑脸的体验……那个机械章鱼还会挂在你的头发上！我一直到出鬼屋才发现[哭]。】
　　【再者是蓝河月的邪神城堡，可能是为了照顾老年人群，我觉得这儿的邪神城堡是最不吓人的一个，里面NPC追人都追得最慢……】
　　【但我记得有个有趣的小细节，其它星球城堡的红月道具都只有一个，蓝河月的却是两个，因为它有两颗天然卫星嘛哈哈哈。】
　　【PS：听说蓝河月的鬼校鬼屋做得超好，可惜上次去的时候票已经卖完了，没有逛成。】
　　【再下一个，V061，咱们埃尔法的“大学之星”，鬼屋里的NPC几乎都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我感觉如果真有鬼，城堡里鬼的文化程度都比我高（捂脸）。】
　　【这颗星球的鬼屋解密元素是最多的，我认为可以称之为恐怖版密室逃脱了。特别丢脸的是，我卡关根本走不出来，还是章鱼人NPC来解救我的啊啊啊……】
　　【我去的时候隔壁《18号楼》的衍生鬼屋正在建，听说它和原作不一样，会以大学而非高中为背景？不愧是遍地都是大学城的星球。】
　　【最后，V066的城堡我是开业当天就去了的！V066是流放星系的商业中心，年轻人多，这儿的鬼屋吓人程度我觉得还要超过玫瑰之心的初始版本，主要是血腥场面更多。】
　　【发给游客手册上还有NPC们的人物小传，可以根据手册沿途收集指定道具，如果全部集满就可以得到尚导签名一份。诸如此类的小点子还有很多，负责这边的员工一定是商业鬼才。】
　　【那些NPC小故事也很有恐怖味儿，听说是向粉丝们征稿编撰的。恐怖流派是真的开始发展了呀，我很看好，说不定它以后会是咱们流放星系的名片流派呢！】
　　能够把所有的鬼屋都体验一遍，在惊米花中也是少有的。楼主称自己的目标就是追着鬼屋系列的更新玩儿——【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以前我是最无感线下乐园、唯爱全息的，但尚导改变了我。不说了，我要去买票了！】
　　【我天！原来还有这么多细节，我只去过最初始的玫瑰之心城堡，还被吓得发誓再也不会去了。结果听楼主一说，我又心动了……】
　　【可恶，好想每个都打卡一遍！但全玩一趟肯定很贵吧，有点心疼小钱钱。】
　　【楼主的IP在变哎，是不是在空间跃迁？马上快到主星系了，哇，主星系那边的鬼屋今天就要开业了，楼主是不是也要打卡那边苏氏文旅新建的鬼屋？记得到时候一定要在楼里直播呀！！】
　　……
　　主星系。
　　“亲爱的，排队的人可真多啊！”海伦惊叹。
　　希尼尔嘀嘀咕咕：“我还以为流放星系的小筑梦师在主星系很没名气呢……”
　　事实是，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人听说过尚惊雁并且想要来看看鬼屋，那也足够预约爆满几个来回了。
　　两人是云涌雪的听众，自从看过《莫比乌斯之海》后，就关注上了尚惊雁，但没有补她之前的所有作品，只在追《无限心跳》，先前还折腾到账号买了躲猫猫游戏来玩。
　　大部分观众都是像她们这样，算不上特别狂热，可也会为喜欢的筑梦师花钱。
　　二人一方面对恐怖风颇为欣赏，另一方面又难免带着点刻板印象：
　　流放星系的新人真的已经这么厉害了吗？会不会只是一时惊艳、后续乏力？真的连苏氏文旅都这样看好她吗？……
　　星网的言论也有类似，都吵了几天了。
　　【苏氏文旅是被下降头了吗？我看她们公布的图纸上不止有鬼屋，还有园区景观，这等于是打造成主题乐园了啊！对方不过是个新人而已……】
　　【还是流放星系的。如果不是苏瞳还没女儿，我都要怀疑尚惊雁是她失散多年的血脉了。】
　　【最恐怖的是苏瞳说“这次的建设主要灵感都来源于尚导”。我承认尚惊雁的作品确实不错，但她才十八岁，先前毫无经验，能设计出什么来？】
　　“我们事先不要抱太高期望值，毕竟还是新人，我看啊，恐怕多是噱头，实际设计还都是苏氏做主。”
　　来之前，希尼尔如是打着预防针。
　　话是如此，两人还是提前购了票、在开业第一天就来了。
　　而当排队结束、进入园区之后，希尼尔说不出质疑的话了。
　　——苏氏文旅重点宣传的项目是鬼屋，但真正建设时，她们做的可以说是一整个恐怖主题乐园，以复古为风格。
　　大门是漆黑色，两边门柱内燃着幽蓝色的鬼火，黑色的铁链牵引着两条人头狮身的怪物。希尼尔听到不远处有导游讲解：“……这怪物的灵感源于一个古传说，‘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若路过之人回答不出它的问题就会被变成石头。我们这的则是门票检测仪，当然哈哈，如果没有票也不会被变成石头，只是会被它叼出去……”
　　一迈过大门，视线就暗了下来。
　　园区的天空用光学仪器模拟成黑夜，血月高悬。夜色之下，主题乐园总体分为三大区域，游乐设施区、舒适休息区、鬼屋区。
　　游乐设施区域，寻常乐园里的设施都是梦幻糖果色，这里却以黑为主。拉动过山车的是火焰跳动的三头地狱恶犬、转轮摆锤是死神镰刀的模样、星盗船底下是烧着柴火的女巫铁锅、跳楼机是疯狂的断头台形状……
　　这一区域传出的尖叫声，似乎远远比寻常的游乐园更大，仅仅是听着就令人害怕腿软。
　　“苏氏真的花大价钱了……”海伦咂舌。这样的主题乐园，似乎并不仅仅是“看好”的程度，而是有高层“重视”才能有的结果。
　　她还依稀记得，原先这片土地苏氏文旅是打算用来捧自己的筑梦师、打造IP乐园的，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于是主星系别的筑梦师都颇为意动，谁知最后空降了一位流放星系的新人？
　　舒适休息区域，人挤得爆满，有一条美食街。
　　“要买我的美食吗？”
　　NPC合成后的苍老声线询问。她围着黑色的斗篷，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伸出的双手也画过特效妆，看起来干枯瘦小。
　　冰淇淋是淡紫色，看起来十分不祥，而那里面竟然还掺杂着褐色的虫子尸体！
　　希尼尔吃惊地睁大眼睛：“嗬！这是什么，真的用虫子干做的吗？”
　　海伦跃跃欲试：“我要买一个！”
　　她闭上眼睛飞快咬了一口，慢慢含化，“嗯……亲爱的，味道很不错哎，紫色是芋泥味，虫尸是巧克力……吃起来脆脆的。”
　　希尼尔还尚有迟疑，但海伦已经被征服了。
　　除了虫子冰淇淋外，这条街上的其它的食物也都很恐怖，有眼球状的果冻、心脏形状的蛋糕、淋满红色果酱的骨头糖……
　　不远处就有个主播语气夸张地说：“观众朋友们，接下来我就要尝试这个可怕的虫虫面包了！打赏每多一千，我就多吃一口……”
　　希尼尔捂住心口，畏惧地喃喃说：“光是看一眼我就血压高了，怎么会有人去买？”
　　结果一回头，老伴吃得津津有味，还不知在哪里买了一个头颅形状的气球牵在手里，乍一看能吓哭十个八个小朋友。
　　希尼尔：“……”
　　算那个筑梦师有点本事！
　　最后的鬼屋区域，因为画风违和，所以苏氏最终并没有修建《胭脂梳》的衍生中式鬼屋，而《18号楼》也变成了上个星历中世纪神学院的模样。
　　全息投影的笼罩下，有虚影的蝙蝠从林中飞出，双眼通红闪光，撞到游人身上化作一阵黑烟。
　　主题乐园最少不了的当然是角色人物NPC，希尼尔和海伦一眼看去，就望到《有本事你来抓我啊》的女爵摇着折扇，黑纱蒙面，迈着高傲的步伐走到两人跟前。
　　寻常乐园里的主角NPC都是用来满足游客幻象的，比如随机给游客赠送一枝象征爱情的玫瑰，可女爵却用冰冷的声线说：“你见过我那该死的前夫吗？他该下葬了，可我却找不到他的头。”
　　希尼尔、海伦：“……”
　　不愧是尚惊雁！
　　女爵的手苍白如死尸，指甲涂成全黑，尖锐好比兽爪。她身后，还有其它的NPC在随机同游客互动，堪称是群魔乱舞、百鬼夜行。
　　海伦和希尼尔都是背后一凉，仿佛看到恐怖真正走进了现实。
　　这样大的变化，怎么可能是苏氏文旅自己想到的？一切的一切，必然都是因为那位流放星系的新人筑梦师，尚惊雁。
　　开业的第一天，她就向主星系的人们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无可置疑！
　　*
　　从恐怖主题乐园开业的当天起，游客拍摄的照片就传遍了全星网，流放星系的粉丝都看得馋了起来。
　　敖青雪作为首都星人，当然一早就去了，回来后兴奋地和粉丝们分享见闻。
　　又到了周五，按照惯例，她会直播和大家一起看《无限心跳》，此前的时间就是摸鱼聊天。
　　她的观众组成有一半都是流放星系的，闻言直呼可恶：
　　【啊啊啊，怎么是主星系先有主题乐园！羡慕得我眼泪从嘴角滑落。】
　　【苏氏太大手笔了，一挥手直接盖了个顶奢的。不过别急，我看薛总也公布的乐园计划了，而且除了和她们那一样的，还有完全不同风格的中式主题乐园。】
　　【！！真的吗，好期待啊。不过中式恐怖主题乐园要怎么做？盖大片仿古建筑群吗？】
　　“中式恐怖主题？”这下馋的变成敖青雪了，她暗下决定，这回一定要去流放星系玩一趟！
　　对普通人来说，跨星系的旅行还是颇费钱费时费力的，敖青雪倒没有金钱的顾虑，只是先前怕打断直播节奏。可现在，对主题乐园的向往压倒了一切。
　　正先聊着，忽然有弹幕说：【主播！我们流放星系有个综艺刚刚官宣，嘉宾有尚导！】
　　是《星河流浪厨房》第十一季嘉宾名单公布了！
　　敖青雪一愣，她平时不追综艺，可听闻这消息还是喜不自胜，当即找到了那条动态，念着嘉宾名字：“……尚导参加了！云涌雪、花非甜也都在……还有盛平沙？”
　　她发出一声低呼，弹幕也都一阵震惊。
　　盛平沙，这是流放星系真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筑梦师，曾经创造过两部名作，成为流放星系一代人的童年。他也曾在主流星系大火过，连敖青雪都看过他的《月下长河》。
　　可后来，他似乎退隐了，在外界眼中的标签是个低调的老牌艺术家。
　　没想到这回居然接了一档综艺的邀约！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敖青雪乍一想觉得应该没什么不行的，便不再分出心神关心——还有不到三分钟，《无限心跳》第四集要上了，评论待会儿再看吧。 
　　零点，她准时切进剧集。
　　就像现实里激起观众们毛骨悚然一样，那张塑料纸也让试炼者们表情难看起来。
　　天越来越黑，风雪又起，众人来不及细看，就先把这具男尸挖了出来，带进了别墅。
　　可没人敢让它待在身边，兰清和将军倒是不在乎，可显然司机胆子不够。于是最后，男尸被放在了宴会厅里。
　　“我和你们隔得远一点吧，也不好特别拖累你们。”睡前，司机苦笑，“这样万一……你们也有机会逃跑。”
　　她把自己的背包打开，露出武器，“我来给你们讲解《无限心跳》的更多细节规则吧，你们是不是注意到了武器？那是试炼场赠予的道具，在完成附加题后才有机会获得。除了它们之外，我们试炼者带不走任何东西。如果我死了，我的武器就送给你们。”
　　司机的背包里有个空间收纳盒，应该也是道具。她先拿出了一柄激光枪防身，里面具体还有什么则不得而知。
　　敖青雪心脏被微微触动，说：“逆境中的一点人性闪光点，才最让人不忍……”
　　像那对情侣和胖男人，他们展露出自私、愚蠢，死的时候只让人害怕而非难过，可敖青雪觉得，如果这位司机死了，她会很怅然的。
　　将军看着司机，却说：“不，我会尽量保护你。”
　　将军和兰清的人设不同，明显是心怀大义、责任感很重的人，而兰清顿了顿，也说：“我同意她的看法，应该尽量保护你。”
　　敖青雪能看出，她的想法更多出于现实考虑——多死一个人对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好处，那只意味着死神的脚步更近了。
　　兰清本不打算睡觉，坐在了房间的沙发上正对着房门。然而，当午夜来临时，她的头却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仿佛有魔力催使她昏睡。
　　“不能睡……不能睡！”她一狠心，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口子，获得了短暂清明。
　　而当她抬头时才发现，之前一直紧闭的房门不知何时打开了！
　　【卧槽啊啊啊！弹幕护体！】
　　【是不是要有鬼怪突脸了？好紧张！】
　　【好恐怖啊，会不由自主沉睡，这别墅处处都有问题！】
　　兰清连忙握着刀站起身，这间屋子有两扇门，将军看守着另一边，而司机则在房间中央的床边，两人目前都情况不明。
　　她戒备地缓缓移动，敖青雪被这个长镜头弄得心脏都快跳出喉咙了，看房间里的窗帘、桌椅都觉得里面藏着鬼。
　　走到屋子中央时，司机却不见了踪影！
　　难道是躲到床上了？
　　这是一张复古床铺，有着轻纱的帘帐，兰清连忙拂开帘帐，可月色映照下，里面空无一人。
　　忽然就在这时——
　　“嘻嘻。”
　　一道银铃般的女孩声音在兰清耳边响起，“姐姐，你为什么不睡觉呀？”


第47章 开拍
　　伴随着这句话, 一只潮湿冰冷的小手搭在了兰清的肩膀上，敖青雪看得直接叫了一声“卧槽”。
　　兰清瞳孔骤缩，连头都没回, 直接就地一滚！
　　她的背明显压到了什么东西，那声音“哎呀”了一声, 白色的影子从她身后窜走：
　　“姐姐，你弄痛我了！”
　　也就是这一滚, 兰清视线上移，看到了天花板上的场景。
　　——司机还没有死，她被白色的蛛网吊了起来, 拼命地挣扎, 可是口鼻都被掩埋发不出声音, 只能求助而惊恐地看着兰清。
　　在司机身旁，栖息着一只巨大的蜘蛛形怪物, 通体雪白, 球形的身体上是一只形如人类的头, 脸上戴着木质面具，面具的口张开, 正在往外不断吐丝！
　　那从她背后窜走的白影是个鬼女孩, 她仿佛被弄痛了似的，躲在蜘蛛怪物的爪子后面。而“鬼女孩”的外表更为可怕, 敖青雪甚至被刺激得有种想吐的感觉——准确来说，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对连体婴。
　　她们的脸庞都如同洋娃娃一般精致可爱，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 作为主体的那个穿着白色的公主裙，另一个则只有头和一双手臂, 头颅软软地从脊柱后面低垂下来看着兰清。
　　她们的腰部以下是断了的，不断渗着血迹，露出肠子，像是一段怪异的风筝线。
　　【救命！！我此生第一回觉得小女孩这么恐怖！】
　　【啊啊啊哪怕不看她的身体，单看那张脸我都觉得吓人，到底为什么？？】
　　【我也是QAQ比成人还要可怕！】
　　——恐怖片总爱使用“孩童”这个元素，就是因为当本该天真纯洁的人类幼崽展露出邪恶怪异的一面时，给人造成的冲击是成倍的。
　　“小木头，快帮我！”鬼女孩催促着面具蜘蛛，而后者就如犬类一样发出了几声嘶鸣，就要冲兰清弹跳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锐利的影子从远处射出，穿透了面具蜘蛛的身体！
　　原来，将军白天的时候利用现有的工具做了一把弓箭，此刻弓弦拉满，被削得尖锐的树枝接连射出，阻挡住了面具蜘蛛的攻击，玫红色的血四处飞溅。
　　怪物被激怒，吐出白丝，乌蕊明显是在这个角色上下了苦功的，闪转挪腾近乎艺术，行云流水。
　　而兰清也趁着这个机会跳了起来，捡过司机的激光枪，她事先没有用过，因此第一发没有打中女孩。而她很快掌握了技巧，沿着司机被缚周围的一圈蛛丝用激光灼烧，让后者从天花板上挣脱掉落了下来。
　　敖青雪忍不住叫了声好：“酷！”
　　鬼女孩脸色变了，如果她是正常的女孩，此刻恐怕已经气得在跺脚：“小木头，拦住她们！！”
　　蜘蛛发出尖啸，四只腿都断裂了，无法再移动，而将军将第二根树枝指向了双头鬼女孩，神色有一瞬流露出了明显的不忍，可还是冷酷了下来，手指扣弦，再次发力！
　　“啊！！”
　　树枝穿过女孩柔软的身躯，钉穿了她的心脏，她们发出尖叫。
　　“好痛呀，姐姐，你们为什么要打我？”
　　“姐姐，为什么要伤害我？”
　　“我只是想要从你们身上拿一样材料做汤，不要打我了！”
　　“好痛呀，妈妈，妈妈，来救我，她们是坏人，我好痛呀！”
　　两颗女孩的头齐齐张嘴，哀哀地叫着，同样的面孔上流露出一致的疼痛。
　　敖青雪浑身都发毛：“如果她们是一个单纯的怪物也就罢了，可是……”
　　遮住半身，她们就和普通的孩子一模一样，会喊痛、会求饶，甚至还会喊妈妈，这种怪异和普通的组合把恐怖感推到了极致！
　　鬼女孩喊着妈妈，而随着她们的呼喊，兰清和将军都打了个哆嗦，感觉空气阴冷了下来，镜头也给到了房间里的异动——
　　书页无风自翻、没连线的电话叮铃铃响起、窗帘飘动……
　　敖青雪头皮发麻，难道别墅的女主人要出来了吗？将军和兰清都已负伤，肯定打不过了啊！
　　可同时，窗外的光线也在一点点变亮。太阳从地平线冒尖、第一缕阳光放出时，屋内的异象忽然全部静止。鬼女孩哀叫一声，和面具蜘蛛一起整个身体化作黑烟消散。
　　黎明到来了。
　　【吓死我了，还好有惊无险！】
　　【啊啊啊最后是鬼女巫吗？？压迫感太强了！】
　　【我隔着屏幕都觉得不能呼吸！】
　　“兰清……”司机微弱地呼唤了一声，二人连忙上前，这才发现她唇色发乌，明显中了毒——是啊，蜘蛛捕捉猎物的时候怎么会不用毒呢？
　　而她双手鲜血淋漓，仿佛手部的皮肤被整个剥了下来，正对应着“手套”。
　　“我在发觉异常的时候就想喊你们了，可惜……没来得及……”司机在兰清怀中，费力地交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本日记，“这是我和她们缠斗的过程里拿到的，给你们。”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敖青雪料到她可能会死，但不知道尚惊雁的便当发得这么又快又狠，响亮地抽了下鼻子。
　　“……我还不想死啊……”
　　这是司机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泪点好低的我已经哭出来了。】
　　【好难受呜呜呜，尚导我要寄刀片！】
　　【从另一个层面感受到试炼的可怕和残酷……】
　　兰清和将军的眼圈都红了，但她们没有时间伤怀，合上了司机的眼睛，就打开了那本日记。
　　里面的内容就是一个小女孩的口吻，字体写得很大，有些歪斜，掺杂着一些错别字，很多地方还用了注音。
　　敖青雪图像观察能力绝佳，一下子辨识出：“这里面有两种不同的笔迹。”
　　考虑到两个女孩连体的状况，她们应该是共用一本日记本的。
　　xxxx/12/15
　　爸爸什么时hou回来？姐姐问妈妈，妈妈说外面下大xuě了，要等xuě停，爸爸才会回来。
　　xxxx/12/20
　　小木头去玩雪了，雪又下大了，妈妈不准它下去玩了（另一种字迹，更工整一些，比较复杂的“雪”字也没有使用拼音，推测是姐姐）。
　　——“小木头”，这应当就是女主人养的狗狗的名字了，不久前女孩称呼蜘蛛怪时也使用的是这个名字。
　　xxxx/1/2
　　外面都是白色的。我不喜欢白色。
　　明明我们是两个，算上妈妈是三个，还有小木头。为什么会有一个人的感觉呢？
　　我想爸爸了。
　　我们感到寂寞（另一种字迹）。
　　xxxx/1/7（日期旁画了很多个雪花的图案，代表天气是暴雪）
　　爸爸扌是前回来了！爸爸来看我们了！
　　爸爸长出了胡子，老了好多，抱我们的时候会扎liǎn。他给我们换上了公主qún，叫我们小公主，我们真美呀！
　　“嗯？”敖青雪看到这里疑惑地皱起了眉，不是说当时的别墅里只有母女和狗吗？她目光上移，看到日期的一月七日，愕然地愣住。
　　【妈呀，这不就是旅行团投靠的日子？？】
　　【？？我傻了！】
　　【草，毛骨悚然！】
　　xxxx/1/8
　　爸爸还带了12个人。那是他的朋友们吗？
　　我在二lóu看到他们了。
　　我和他们长得都不一样。他们是一个的。
　　我想要下去和爸爸玩，为什么妈妈不许呢？
　　因为我们和他们不一样（另一种字迹）。
　　“什么？”这一集到此截止，敖青雪背后却寒毛倒竖，脱口而出，“‘爸爸’……所以说，那个十三人的旅行团里其实有一个人是别墅小女孩的爸爸！？”
　　看似是个令人惊奇的反转，但仔细一想并不意外，还填补了先前被认为是“Bug”的剧情。
　　别墅的女主人为什么会在身边只有一个生病的女儿和一条狗的情况下给陌生的旅行团开门？
　　——因为旅行团中有她信任的人，就是她的丈夫、她女儿的爸爸！
　　*
　　《无限心跳》的第四集不负众望，抛出了更惊人的信息，也更让人抓心挠肺了。 
　　“女巫汤菜谱”的讲述人是女主人的女儿这一点更加实锤，因为第二句说的就是“爸爸的打火机”。
　　当时，大家都以为这句话只是为了指向胖男人才说的，因为十三个试炼者里只有胖男人有小孩，还吸烟，没有往别的地方想——菜谱里还有“将军的手指”呢，旅行团里总不能还有将军吧？
　　可现在看来，或许唯独“爸爸”的这句别有意味。
　　论坛里帖子爆满，因为女孩的日记，先前大家的推论一下就变得不那么站得住脚了。整件事的真相必定还有隐情。
　　ID【不爱吃糖】的楼主说：【我早说过，你们不信。】
　　底下众人：“……”
　　怎么就这么让人气得牙痒痒呢？
　　大家都学会了不上钩，纷纷留言：
　　【你果然是粉，第一时间就来论坛通知了。】
　　【分析大粉！楼主要不继续讲讲思路？预言家，尚导都看好你！】
　　【我要向你看齐，做猜得中尚导思路的好粉丝。】
　　果然，楼主一秒被激怒：【都说了我不是尚惊雁的粉！！】
　　然而众人嘻嘻哈哈，楼主气得跳脚，楼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除了这一厢沉迷分析以外，第四集的第二个热议点就是司机的死了。尽管她是个只出场了一会儿的小角色，可却引得无数人掉了眼泪，她的死也彻底地给《无限心跳》奠定了基调。 
　　【尚导真是个可怕的人，不管从哪个角度说都是……好狠心的女人啊！QAQ】
　　【好想要司机复活，可我也知道不可能。这背景太沉重了，看得人心碎。】
　　【我看了这集思考了好久，在尚导之前，大部分作品都着眼于情爱的牵动人心太狭隘了。其实在那之外，还有很多更能打动人的东西，我以前总是看恋爱哭哭啼啼，连看亲情都不怎么触动，这还是我第一回为别的感情落泪……】
　　……
　　伽马星系。
　　“啊啊啊你们不要勾引了，你们都知道我从不追长篇连续剧的连载！在第一个单元完结之前，我是坚决不会点开追更的！”
　　陆子冰抓狂地挠着桌面，就算他禁止了剧透，可那些不带剧透的只言片语也还是让他心痒难耐。
　　他这段时间十分凄风苦雨，《无限心跳》攒着不肯追，又眼睁睁看着主星系开了鬼屋和主题乐园，一言以蔽之：热闹是别人的，我什么也没有。
　　【好了好了不逗主播了，连续剧不看，那综艺总能期待了吧？】
　　【《星河流浪厨房》这个嘉宾名单有点东西啊，我本来以为除了尚导我都没看过，但她们居然还请到了云涌雪和盛平沙。】
　　【云涌雪是最让我不敢置信的，他不是出了名的高冷吗！】
　　陆子冰确实为今晚的综艺消息而振奋了起来，打算开播后定点追更。
　　他浏览着网页想查到更多信息，看到云涌雪的粉丝们都炸了锅，放着鞭炮奔走相告。
　　云涌雪连出镜都几乎没有，粉丝甚至难以知道他现在长什么样。而他居然会参加综艺，就像挂在云端的月亮突然下了凡尘一样。
　　眼尖的粉丝们还发现，云涌雪的名字不是单独列出来的，而是和尚惊雁在一个组。
　　这仿佛某种信号，象征着两人的合作更密切了。
　　【怎么回事，感觉有点好嗑啊，双天才，顶级音乐师和新晋紫微星……谁来打醒我！】
　　【你们冷静一点啊，理性分析，如果云云真的要和尚导成为长期队友，那恋爱可不是个好选择。研究表明，发展出浪漫关系的搭档有80%最后都分道扬镳了。】
　　【啊啊啊，我好矛盾，我既希望他们长长久久合作下去，又希望擦出点什么火花来……】
　　只要对象够优秀，筑梦师的粉丝对于自家偶像恋爱并不排斥，反而乐见其成。
　　不过对于大部分星际人来说，这种就是顺嘴一嗑。哪家天才筑梦师没个十段八段的恋爱经历啊？现在八字没一撇，离浪漫关系还远着呢。
　　至于盛平沙，陆子冰也是听过的，小时候还追了一段时间他最出名的那部《月下长河》。
　　《月下长河》是一部古风武侠爱情剧，总体的框架很老，讲的就是少年下山后历经滚滚红尘，最终找到相伴的爱人退隐江湖的故事。
　　那几年里，武侠风也刚好刮起了复古流行的热潮，盛平沙的作品爱情线、剧情线都很优秀，就借着风口脱颖而出了，成为当年最火的武侠剧之一。
　　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当年的作品里有一股“少年意气”。只可惜，后来的作品里就再看不到那种精气神了。
　　“挺热闹嘛……”陆子冰对着流放星系的热搜扬了扬眉。
　　现在，那边的热搜第一是综艺官宣的消息，再下面的词条就是#新旧第一人#。
　　【在流放星系的上上一辈里，盛平沙可以说是第一人了吧？新旧第一人同台竞技，哇，感觉很有看点。】
　　动态的前排，都是诸如此类的发言，直接把两个人绑定了。
　　也有人质疑说【我记得当年的数据，盛前辈好像也不是同辈的第一啊？】，可却被淹没在了期待的声浪中。星网数据流庞大，普通观众无怨无仇的也没耐心去翻找几十年前的数据，便也只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陆子冰毕竟是做自媒体的，对营销方式有天然的敏|感度。他“嘶”了一声，挠挠头，心生不太妙的预感：“噫，怎么感觉，这综艺的嘉宾之间会出幺蛾子呢……”
　　*
　　流放星系，V066。
　　嘉宾名单官宣，《星河流浪厨房》就召集嘉宾们来了本季的拍摄地点举行开机仪式。
　　说是仪式，其实也就是把大家在线下聚起来互相见个面。
　　作为流放星系的商业中心，V066处处可见繁华，反正对尚惊雁这个前·地球人来说，她是大大开了一番眼界。
　　尚惊雁穿越以来一直都是单打独斗，没有拜过山头，甚至都没怎么见过别的筑梦师。
　　她唯一参加过的圈内聚会，就是入会考试之前的那次，加了很多年龄相仿的新生代筑梦师。这回的开机仪式可以说是第二次了。
　　云涌雪比她还自闭，而且还不是流放星系本地人，来的路上像个背后灵小尾巴一样跟着她，来了之后就一言不发，像个雪人一样坐在人群之外。
　　“尚导！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你十分钟二十六秒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引起了尚惊雁的回头。
　　“……”尚惊雁打量几眼，毫不掩饰嫌弃，“你怎么也来了？名单里没你吧。”
　　此人正是游尧，他原本正在场中到处游走社交，余光瞥到尚惊雁后就立刻丢下了攀谈的对象，奔了过来。
　　游尧吱哇嚷嚷：“我怎么不能来了！真是的，你第一次参加综艺，我来送你上路，你居然还骂我！”
　　尚惊雁：“……什么送我上路，我看你是欠扁了。”
　　云涌雪远远看到这一幕，愣了愣：“原来她和游尧这么熟……”
　　虽然两人吵吵闹闹的，彼此都互看不上的样子，但熟稔可见一斑。尚惊雁在他面前就从来都是比较礼貌的态度，甚至隐约有点像姐姐辈的对待后辈。
　　云涌雪先前只知道，游尧在尚惊雁的《胭脂梳》里演了一个会爬动的尸体，表情包火出了圈，以为两人只短期合作的关系。
　　“吃醋了啊？”经纪人林长捷一看就懂。
　　云涌雪：“……我没有。”
　　他在行李箱上坐下，双手插兜发了会儿呆，低眸打起了音游。
　　林飞捷：还说不在意，我都看到你打错键了。
　　不过，云涌雪打了一会儿，那股莫名其妙的焦躁忽然又消散了，因为他看到了诺尔。
　　——自从上次索维浓山庄之后，诺尔就陷入了单相思。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嘿，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诺尔也不是全无自知之明，他不会追求那种把“不如我的都滚蛋”写在脸上的天才，而尚惊雁初看只是打扮酷了点，性格很友好，他才想要试一试，可却踢到了铁板。
　　而在他追求的范围里，还从来没有人像尚惊雁这样丝毫不为所动的。
　　他最近总是半夜分享伤感情歌，如今连他的粉丝都看出他求而不得了，稍稍一推断就知道思念成疾的对象是尚导。
　　而此刻，诺尔和上次在山庄一样打扮成花孔雀，明明是和游尧一样特意来庆贺尚惊雁参加综艺的，嘴上却还说：“好巧，尚导在这啊。我刚好也有个活动在附近，路过看到了你。”
　　尚惊雁随意点点头：“那你路过吧。”
　　诺尔：“……”
　　剧组负责人的飞行器出了故障，堵路上了还没来，众人就只得闲扯。
　　正说着话，不远处一阵人声躁动，尚惊雁抬眸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朝这边走来，身边还跟着好些簇拥者。
　　他有一头灰色的短发，保养得体，手上戴着一圈珠串。正是本次嘉宾名单里另一个颇受关注的人——盛平沙。
　　“盛前辈。”
　　“是小尚吧？我最近总听老友谈起你这位‘开创了恐怖流派的新人’，今天可算是见到了。”
　　盛平沙走了过来，这边就成了彻底的人群中心，游尧都被不着痕迹挤出去了，云涌雪则不知怎的被带着到了尚惊雁身边。花非甜也离得不远，但她周围有个真空地带，没什么人去惹她。
　　尚惊雁进入社交模式和众人交流起来，岂料聊了还没几句，话题就从作品往生活开始转了。
　　“小尚你年少有为，有没有考虑谈恋爱了？”
　　盛平沙笑呵呵地说，老成地拍了拍尚惊雁的肩膀，“像你这样的天才，更该把基因传承下去才是。我也认识一些优秀的后辈，下次见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尚惊雁扬了扬眉，第一时间感觉到的竟然不是冒犯，而是黑色幽默。
　　——她前世亲缘关系淡薄，养父母从未催婚过她，圈内前辈真切关心她的也都不会说这种话。她被问到类似的问题只有一次，是一个八卦记者。
　　盛平沙居然和那无良记者重叠了，不得不说有几分喜感。
　　他身边的人还附和着他的话：
　　“是啊是啊，盛前辈都促合成不少对姻缘了。”
　　“如果上个节目可以帮尚导也找到爱情，肯定是一桩美谈！”
　　星际人虽说恋爱脑，但毕竟是比她上辈子的世界先进了一个星历的社会，大部分人对于隐私都很尊重。
　　尚惊雁没想到，自己上辈子没遇到的催婚，这辈子居然遇上了。此话一出，尚惊雁这边的人都有些尴尬。
　　云涌雪皱了皱眉，抢在尚惊雁前面开口，平视着盛平沙：“你说的那些后辈，能有雁雁优秀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就算流放星系没有，主星系也可以看看嘛。在那边，我也认识几个青年才俊。”
　　盛平沙也看向了他，饶有兴趣地问，“小云啊，我当年还去看过你那第一场演奏会呢！你这么多年是不是也单着？我看也可以和小尚撮合一对嘛，你擅长音乐，小尚擅长剧情和场景，岂不美哉？”
　　“我——”云涌雪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话题，不知是生气还是羞耻，面上浮现一层薄红，控制住声线有点急地说，“……前辈，我和你没那么熟，请不要套近乎。”
　　尚惊雁都有点叹为观止了，盛平沙这段话，既炫耀了“我在主星系也很有人脉”，又暗示了“我和云涌雪也很熟悉，还是他的前辈”，可是事实上呢？
　　但凡云涌雪的粉丝都知道，他对当年那场演唱会耿耿于怀，因为他中途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被笑了很久。盛平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里有雷踩哪里。
　　X71很是愤愤不平，见缝插针吐槽：【怎么大前辈就这样啊！】
　　尚惊雁看得很开：【古今中外无数的例子告诉我们，才华不等于人品，风格不等于性格。】
　　她前世在圈内见过的离谱前辈还多着呢，盛平沙好歹是私下，可太多的“老艺术家”面对镜头还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奇葩。
　　在这个世界筑梦师地位更高，年少成名的天才被惯坏了的不知有多少。
　　盛平沙没料到会被云涌雪直接毫不留情地撇清关系，面上有点挂不住，还要说话，尚惊雁则直接说：“前辈，我有个好点子。不如您直接开个相亲主题的餐馆吧，到时候看见落单的客人就上去问：你想找对象吗？我这里有人脉呢，你要不要看看？”
　　这话也太损了！“噗嗤”，四下传来几道憋笑声，其中就有花非甜。
　　见尚惊雁看过来，她又立刻板起脸，别开视线假装在看风景。


第48章 巫师之岛
　　盛平沙表情当时就僵了, 可尚惊雁用的是半开玩笑的语气，他还不好发作，只能讪讪：“……小尚啊, 你这性格也太带刺了。”
　　尚惊雁眨了眨眼，笑微微地和他碰了个杯：“前辈你不会被冒犯到了吧？我也是好心提议啊。”
　　盛平沙端不住脸, 被迫和她碰杯喝了一口，双方正僵持之际, 节目组的飞行器终于到了，一个蓝色长发的男青年匆匆跑进来：“让大家久等了！！——真不好意思，我们中途遇到了个车祸, 被堵路上了……”
　　他就是秦霄小秦总, 肩宽腿长, 凤眼朱唇，左侧眼下还有一滴褐色泪痣。
　　这幅长相放到爱豆圈都很能打了, 可惜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美人, 冲进大厅还没两步, 就被地毯绊倒了。
　　“哎呀——！”
　　秦霄的蓝发扬成一面旗帜，怀里抱着的文件稀里哗啦全飞了出去, 他本人也狠狠磕到了下巴。他身后的工作人员们嘴角一抽, 齐齐捂住脸。
　　尚惊雁：“……”
　　小秦总这出场可真是艳惊四座，为什么平地的地毯还能绊倒人啊！
　　瞬间, 没人顾得上尚惊雁和盛平沙的言语交锋了，连忙围上去一圈人扶秦霄。
　　“嘶……痛痛痛！”秦霄艰难地爬了起来，揉着下巴眼泪花花。
　　他正摔在盛平沙面前，下意识就扒拉着对方手上垂下的珠串站了起来, 起身才反应过来，连声说着不好意思。
　　盛平沙：“……”
　　尚惊雁发誓, 自己从盛平沙怀疑人生的表情上读到了一句话：他来参加这节目真的是个好选择吗？
　　“盛导！尚导！花导！云师！……”秦霄报菜名似的和每个人都握了一遍手，然后亲自发文件，“太感谢你们来参加节目了，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大秦总今天没来，看来有意要让儿子得到一些锻炼。秦霄的到来把气氛扭转了，盛平沙和尚惊雁被人群隔开，场面重新恢复了热闹，再没人敢把两人凑在一处。
　　花非甜对尚惊雁的印象有些改观，撑着下巴忽然开口说：“早该这样了，真不知道你干嘛陪着那些人说话。”
　　尚惊雁就不是那种会发火的人，外表看似走暗黑风，可相处一阵之后反而旁人会觉得她八面玲珑、开朗外向，谁都不会轻易得罪。
　　“揾食艰难啊，大小姐。”
　　尚惊雁晃着酒杯，调笑地说了句上辈子的俗语。
　　她都是锻炼出来的，最初没有背景、没有资历，可不就是谁也不能得罪？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她是个老好人——她离这三个字还差得远着呢。不必要讨好谁的时候，她也会随心所欲。
　　花非甜首先出生在星际，筑梦师体系健全、竞争公平，其次家中有钱供她挥霍、无需去讨好谁，才能养出这种性格。
　　她歪了歪头，皱眉似有不解，可最终没问，只是换了个话题：“你刚刚说的是哪个星球的方言？不像是V059的。”
　　花非甜没说的话还不止这句，在研究了那么久尚惊雁后，她敢说，流放星系的观众里没人比她更了解尚惊雁。
　　她总是觉得，尚惊雁有些时候展露出的特质不像是这里的人——
　　“这里”指的不仅仅是流放星系，而是这一整个时代。
　　她带来了全新的东西，就像历史上的所有天才一样，注定将改变此方世界。
　　“我也记不清喽，不晓得从哪学的。”尚惊雁又从粤语口音切换到四川口音，“甜妹儿啊，你说最后的冠军是我还是你呢？”
　　花非甜：“……”
　　怎么听着那么气人呢！
　　花非甜炸毛：“肯定是我！”
　　尚惊雁大笑，把口音的问题成功糊弄了过去。
　　*
　　开机聚会到了晚十点左右，就陆陆续续开始有人离场，笙歌散尽。
　　尚惊雁等人也准备回去了，几人刚一出酒楼大门，就被一阵喧嚣淹没。
　　“尚导！尚导在哪儿？”“尚导我爱你！！——”“甜甜姐！”“云云啊啊啊！”
　　楼下竟然聚了不少粉丝，一见众人下楼就克制地呼喊起来。粉丝们都是原本就在本地、听到消息后赶来的，其中大多是年轻人，尚惊雁、云涌雪、花非甜的名字都被叫了个遍，却几乎没人提到盛平沙。
　　这其实也是正常现象，盛平沙今年又没有作品，当年最狂热的粉丝也都几乎过了追星的年纪，在座没有人会因为这点嘲笑他。
　　可他还是流露出尴尬眼神，往上提了提口罩。
　　“怎么还专门追过来啊？钱多烧的。”花非甜和粉丝相处的画风也独树一帜，嘴上嫌弃，撇了撇棒棒糖，手上却接过了粉丝递过来的签名板。
　　粉丝也嘿嘿笑着：“给我写个‘名校都爱我’吧甜甜姐！”
　　花非甜大笔一挥，写了个：好好学习，不要做梦。
　　她一边写，一边还侧耳听着尚惊雁那边，结果最后签名的时候手一抖，差点写成“不爱吃糖”。
　　花非甜：“……”
　　好险，都怪尚惊雁，她这几天见自己这个小号ID太多次了！
　　尚惊雁戴上眼镜口罩，从后面拍了拍云涌雪的背：“小雪，靠你了。”
　　云涌雪：“……？”
　　他还没反应过来，等被粉丝们围住才明白尚惊雁的“险恶用心”——而后者已经如滑不溜手的银鱼一样，窜入夜色中不见了。
　　“云云是你吗？没想到居然能线下见到呜呜呜……”“啊啊啊妈妈的乖崽！”“刚刚过去的是不是雁师？云云快去追呀！”
　　林飞捷在云涌雪之前带过别的艺人，对此轻车熟路，替云涌雪挡人。但云涌雪平时都不见粉丝，头一回直面这样的热情，口罩下的皮肤红到了耳朵根，竟然一时被绊住了。
　　他只是自闭不爱出现，并不是真的冷情冷肺不在乎粉丝，被围了一会儿，手足无措，半推半就地签了几个名字。
　　而等他抬头时，尚惊雁的身影早就已经不见了。
　　雁雁要去哪？她去的方向好像不是节目组安排的酒店……云涌雪有点走神地想。
　　……
　　“……现在的小年轻，可真不会说话！我还以为尚惊雁会好些，谁知和花非甜一模一样！”
　　盛平沙今夜连番被刺激，坐进保姆车的第一句就是充满怨气的斥骂。
　　他的编辑给他递醒酒茶，安慰：“她们也不过是仗着年轻轻狂了，等你下完节目，再看看还能不能轮得到她们风头无两？”
　　盛平沙喝了半杯茶，气顺了些，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江郎才尽”，这个词就像一道影子，附着在“老艺术家”后面。
　　而这两个标签，盛平沙都不喜欢。
　　当年创作出《月下长河》的时候，他就如里面的主角一样年轻，一样贫穷，怀揣着一点才华和梦想当上了筑梦师。
　　这部作品让他成名，可也让他出道即巅峰，之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了。
　　曾经有个老粉给他留言说：“现在让你写《月下长河》，你还会让他们归隐山林吗？看着现在的你，我觉得不会了。”
　　盛平沙几年前很是为这条评论愤愤不平了一段时间，可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对。
　　归隐山林有什么意思？纸醉金迷、花天酒地才有意思！
　　在发现自己的作品反响平平之后，盛平沙的市场嗅觉上线，及时停手，阻止了他继续创造出更无聊的作品。
　　但他并不是打算就此封笔了，相反，他是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机会。
　　保姆车平滑开动，盛平沙看了一会儿窗外夜色，打开光脑，继续来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如果有同时是他和尚惊雁粉丝的人看一眼，恐怕会很惊讶：
　　因为这份文档里推导的是《暴风雪的女巫》的剧情大纲和拉片，还罗列了好几种论坛里的猜想。
　　其实筑梦师学习时干这些很正常，连尚惊雁平时都得保持输入状态。
　　但盛平沙当年可是狂傲地说过“我从不需要学习同辈筑梦师”这种话的人，现在却逮着一个小辈可劲儿分析，不得不说有些讽刺。
　　暴风雪山庄、孤岛杀人，盛平沙最近脑子里装的都是这两个词，他还查了不少上个星历的作品，如今已胸有成竹。
　　创作者酝酿期间很容易飘飘然，盛平沙敲下最后一个句点，得意道：“尚惊雁不过是先我一步从故纸堆里发现了老祖宗的创意而已，等我发表，看谁能争锋！”
　　编辑闻言似乎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说：“盛导，那……被‘他’看到了怎么办？”
　　他没有说名字，只是说了一个人称代词。可二人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个“他”指的是盛平沙的一位故人。
　　盛平沙听到这句话，原本野心勃勃的脸上闪过了一瞬的怯懦，可很快又变成了不屑：“这么多年了，我还在圈子里，但他早都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一个结婚退圈的人，何足挂齿？”
　　——盛平沙十多年都没有再创作作品，当然不只是因为他能守得住格调。
　　本质上来说，像他这样的人才是最做不到急流勇退的。
　　不是那所谓的约法三章，自己早就……
　　盛平沙心头转过许多句话，可还是都压了下去。
　　“以后不许再提他。”他沉着嗓子说。
　　……
　　这一厢，尚惊雁走在繁华的霓虹下，进入了一家快捷酒店。
　　她是来找裴意的，因为要持续治疗，裴意就也跟着尚惊雁来到了V066，之后的一个月也都不会离开。
　　尚惊雁全副武装，乍一看十分可疑，好在星际人重视隐私，尚惊雁不需要摘眼镜帽子就进入了酒店。
　　她走到裴意那间的门牌前，一边敲门一边想，如果被狗仔知道了，她都能猜出明天自己会以什么样的姿势挂在新闻上：
　　【惊！新晋紫微星竟有地下男友，无数少男少女梦碎！】
　　【新生代第一人夜半幽会素人好恩爱，金屋藏娇还是一夜风流？】
　　【尚导男友何许人也，现实版《和天才筑梦师谈恋爱之后》？】
　　不管是哪个世界的人，这时候肯定都会往恋爱的方向拐。这么一想，尚惊雁就把自己逗乐了，裴意开门时就看到她在兀自发笑：“？”
　　裴意好奇：“怎么了？”
　　尚惊雁：“没什么，在脑内造谣了一下你。”
　　裴意：“……？”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让我去找你的吗？”裴意不再纠结尚惊雁的揶揄，关上门问道。他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地打着卷儿，垂在肩上。
　　“你到我那去，肯定第二天就上热搜。”
　　那些缺德新闻标题就会以另一种形式成真，尚惊雁心里默默跟了一句。她摘下帽子顺了顺自己被压住的头发，“你那茶厅开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店主关上门整天到处跑，真的没关系吗？”
　　裴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茶厅快倒闭了，打算开到主星系去。现在好不容易在尚惊雁的名气下有了盘活的趋势，店主本人却开始摸鱼怠工。
　　不过，尚惊雁知道裴意搞这个也就是爱好。因为外化症，所以他会喜欢这种上个星历的复古东西。
　　之前在蓝河月去裴意家里人的别墅时也能看得出来，他们家并不缺钱。
　　“反正也没多少真客人来，开着基本就是赚你粉丝的钱，我多不好意思。”
　　裴意不甚在意地说。
　　尚惊雁一眼就看到了裴意床头边的光脑正投影出她上次做的精神图景模拟图，显然在她来之前，裴意正在看它。
　　“我昨天睡前……突然能够观想到我的精神图景了，虽然只有很短的时间。所以刚刚我就在盯着模拟图努力，想看今晚能不能也进去。”
　　裴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他的恢复比魏文炳还要迅速，精神体已不再频频跑出来，比如，从进门到现在尚惊雁都没看到安哥拉兔。
　　在治疗的过程中，尚惊雁也有所感觉：如果没有外化症，裴意原先的精神力应该不算差，至少有B级85分的水准，而魏文炳患病之前则是C级71分。
　　尚惊雁先前思考了为什么裴意的精神图景里，水母怪物会只剩下一张皮。
　　那到底是它们正常蜕皮留下的，还是遭遇了某种异状后的产物？
　　首先，水母怪物大概率就是导致人类精神力空洞症的元凶，就空洞症的发病率而言，它们的数量一定很多。
　　其次，已知外化症患者相比整个空洞症群体而言数量极少，“怪物蜕皮就会导致外化症”这个设想肯定站不住脚——光看魏文炳也能推测出来，他那儿又没有水母皮。
　　那么综合来看，水母皮出现在那里仅仅是意外？
　　又或者……是裴意当年精神力自动被触发了反击，把怪物杀死变成了一张皮，可后遗症是自己也患上了外化症？
　　尚惊雁个人更倾向于是后者，可目前这也仅仅是她的猜想，甚至没几个论据。
　　裴意躺到了设备里——这是他空运过来的，偏头看着尚惊雁。但没过多久，他的意识就不可抗地陷入沉睡，双眼慢慢闭上。
　　……
　　精神图景里的场景会跟随主人的意愿改变，尚惊雁看到的第一个显著变化就是：原本的那些儿童Q版事物全部拔高了，调整成了成年人的比例。
　　兔子习惯了她的来访，一早就等在了路边。它还是不给她抱，但是喜欢跟着她。
　　尚惊雁飘到那栋糖果小屋跟前，发觉它倒没什么变化，可能是那一点时间还不够裴意想好怎么调整这相对复杂的建筑。
　　小屋门前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施工中，不要看！[兔兔比叉]】
　　尚惊雁：“……噗。”
　　黑雾已然清除了大半，尚惊雁结束今天的治疗后，看见了小屋上方的简笔画太阳。
　　她心里笑了笑，离开前在小屋的牌子上补了一句话，如果裴意再来就能看到。
　　……
　　裴意醒来时，像先前每次治疗一样有种做了精神spa的舒适感。可惜，他每次都回想不起尚惊雁到底做了什么，只有一些梦境似的残余记忆，而梦里……自己一直跟在一个大灯泡的底下亦步亦趋？
　　他纳闷地想。
　　“你的精神图景发生变化了，恭喜。那张模拟图我就不替你修改了，你可以试着自己改它。”尚惊雁笑微微地说。这样做，肯定更能有成就感。
　　裴意眼睛一亮，点头：“好！”
　　尚惊雁按照惯例被投喂了点心，边吃边闲聊和裴意聊起了节目组的见闻，还说了下节目的规则。
　　“那个空缺的厨师位，你如果想不到别人的话。”裴意毛遂自荐，“尚导你看我怎么样？”
　　什么装潢、活动都是噱头，一档美食节目真正核心的肯定还是美食。否则就算包装得再好，里面的菜色令人难以下咽也无法留住顾客。
　　节目组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为了公平竞争，每个筑梦师的厨师和厨师机器人都是由节目组安排的。但同时，节目组也给嘉宾们留下了余地，有一个厨师位可以由筑梦师自行选择。
　　尚惊雁抵了抵下巴：“对哦，我怎么把你给忘了。”
　　她只记得裴意会做甜品，陷入了思维盲区，没想起来他的总体厨艺都很好。
　　“那就这样办。”尚惊雁当即编辑消息给秦霄，还拉了个群，“你、云涌雪，嗯，小厨房小分队齐全了！”
　　*
　　对于惊米花们来说，这段时间听到的都是一个个好消息。
　　《星河流浪厨房》公布了这一季综艺的规则，嘉宾一共分为十人五组，每组需要设计出自己的小厨房，最后以营业额计算分值。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五组筑梦师将开展设计工作，并开设在V066的“沙里里美食街”上。
　　有财力和空闲的粉丝们都已开始提前准备，到线下去享受美食、会见偶像。
　　《无限心跳》的剧情在稳步进展当中，兰清和将军虽没能保得住司机，但却第一次看到了别墅里怪物的模样，总算让试炼者们摸到了方向，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而司机留给她们二人的武器箱打开后，里面正是一门激光手炮。兰清将它给了将军。
　　【原来预告里将军的武器是从这里来的，继承了萍水相逢同伴的遗志，又虐又带感555】
　　【那支激光手|枪也在预告里出现过，是兰清腰上别的。】
　　【在试炼场里死去的人就真的死了吗？以后都没机会了吗？我还是不甘心……】
　　和兰清共生死后，两人也彼此交托了信任，并约定下次试炼也要在一起。将军告诉兰清自己姓花，而名字她自己并不喜欢，只需要叫她花将军便可。
　　下一夜，双头鬼女孩和面具蜘蛛还是来了，白天她们无法出现，但却能修复伤口、回复战斗力。人和怪物都在白日修生养息，黑夜厮杀搏斗。
　　第三夜的死者成功存活，但众人没能重创怪物，依旧让她们逃走了。作为母亲的鬼女巫似乎受到某种约束，没有出现；
　　第四夜，众人则成功击杀了面具蜘蛛。因为怪物们的仇恨值已经有很大一部分从每晚要杀的人身上转移到了兰清身上，所以兰清大胆地以自己为诱饵，引开了面具蜘蛛。
　　那也是预告片中出现的场景，别墅外的木头小屋里，少女与怪物以命相搏，最终怪物的血染红了雪地，没了声息。
　　鬼女孩目睹了这一幕，流下血泪嘶声尖叫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地逃走。
　　白天来临的时候，面具蜘蛛没有化为黑灰，它的尸体就这样暴露在了阳光下——它下一晚不会再出现了。
　　而第五夜的剧情目前才刚刚开了个头，这一晚竟然平静得诡异，可所有观众都感觉到了山雨欲来。
　　……
　　伽马星系。
　　“我看你们说大boss快出场了，那是不是第一个单元快完结了？”
　　陆子冰无比焦灼，手点在剧集上又反复移开。
　　这段日子他网上冲浪都要小心规避，《无限心跳》的剧情逐渐展开、角色有了互动之后，剪辑井喷，他时不时就能刷到有人大喊【兰清和花将军kswl】。
　　两人的周边销量猛增，第三个还没出场的研究员倒是落了下乘。陆子冰甚至还观察到了一个神奇的现象：有观众在要求不要有男主！
　　他看了这么多年筑梦师作品，这种要求还是头一回见到，在恋爱主导的大环境下堪称一股魔幻泥石流，惹得他更好奇了：《无限心跳》的剧情到底有多精彩，才会让人连恋爱线都不想看到？
　　“……算了，我还是等完结吧，追更我会睡不着的。”陆子冰最终还是一狠心，切开了界面。
　　【我前些天也是像主播这样想的，现在已堕落加入催更大军，笑死。】
　　【主播你要不去流放星系玩一圈吧，我听说那边的中式恐怖主题乐园快开业了，时间赶巧的话，你说不定还能吃上尚导V066的小厨房。】
　　【不要挣扎了，你看你最近玩恋爱游戏都没滋没味的，快来看恐怖片吧！】
　　陆子冰：“那我不是也看了近期一些别人拍的恐怖题材吗？可惜就感觉，没有尚导那味儿……”
　　他话音未落，冷不丁扫到一条弹幕：【卧槽！我眼花了吗，我刚刚看到盛平沙发布了一支预告？】
　　“哈？”陆子冰一愣，连忙丢下游戏里正向女主告白的男主，点击搜索。
　　流放星系的#盛平沙再出山#热搜词条变成了【沸】，他这边用的代理账号，卡了好久才点进去。
　　时隔多年，盛平沙竟是宣布自己要重新发布作品了！
　　他的新作是一部短剧，名为《巫师之岛》，目前只放出了简介、标签和预告。
　　陆子冰一眼就看到了标签里面的华点，吃惊地念了出来：“‘孤岛杀人模式’……这不是和《暴风雪的女巫》撞创意了吗？”
　　而且，“巫师”和“女巫”，这是不是有点太“赶巧”了？


第49章 阴间恐怖
　　“赶巧”这话, 陆子冰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口，那句“撞题材”则是一不小心直接脱口而出了。
　　弹幕则要比他直接得多：
　　【接下来同在一个节目组, 还同选一个题材，不会觉得很尴尬吗？？要跟风好歹也等节目结束吧。】
　　【撞衫谁丑谁尴尬呗, 反正我以前没看过盛平沙的作品，我只觉得这做法不像你们先前说的“老艺术家”作风, 呵呵。】
　　【啊，同样是孤岛杀人……感觉接下来这个复古题材得流行起来了。】
　　陆子冰的直播间里当然都是偏向尚导的，他见风向不妙, 怕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连忙开口强行扭转：“咳咳, 总之我们先看看吧，没有对比没有发言权嘛, 我对盛前辈还是挺有好感的！”
　　盛平沙成名已久, 分镜、运镜等等水准当然可算得上一流, 而且具有自己的独特风格。
　　再加上各种硬件到位，看了十来秒后, 陆子冰摸着良心讲, 这支预告片的质量绝对超过尚导从前的《邪神》。
　　整个预告都是暗色调、低饱和度，节奏流畅, 等全部看完，很容易就能看出故事大体走向。
　　《巫师之岛》的背景设立在上个星历，男主角参加一个小轮船party，船上一共十三人, 有他的老朋友、也有朋友互相带过来的新人。
　　但当船上的派对正热闹时，突发暴风雨, 他们迷失在了惊涛骇浪的海面上，绝望之际，船飘到了一座岛边，众人下船，发现岛上有一座空无一人的别墅。
　　众人无法，只得暂时借住在这海岛别墅里。岂料这才是杀戮的开始，接下来十三人接连死去，而自始至终，血色都伴随着一支巫师的歌谣。
　　“你们觉得怎么样？”陆子冰看完没有点评，而是问弹幕。
　　虽然还没开始看《无限心跳》，但他出于兴趣，这段时间也查了不少相关资料，闭着眼睛都能说出一些套路。
　　比如，暗中牵连的几个人之间彼此有仇怨，存在不止一个凶手；又或者，真正的凶手不是在场之人中的任何一个，而是游离在之外的“局外人”；同时，如果玩得更复杂一点，当中还可能有“顺风车杀人”……
　　侦探推理题材在当今式微也不是没有现实原因的，过去的侦探们之所以需要从细枝末节进行推理，就是因为那个年代人类所掌握的工具还不够强大，无法获得完备的真相。
　　而到上个星历末，又变成了刑侦题材当道。如今以星际的技术，几乎不再有无法被侦破的犯罪，而且追凶的方法变得相当简单。
　　可是并不意味着，人们不再喜欢紧张和悬疑的感觉。尚惊雁的《暴风雪的女巫》能受到热议，正是切中了这一未被满足的受众心理。
　　她无限流的选择恰到好处，既非老套的上个星历背景，又将角色们框定在了一个受限的场景中，超自然因素的加入更是让一切变得扑朔迷离。
　　观众们或许不会想这么深，但观感会直观地表达出来：
　　【乍一看挺刺激，可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我只有一个问题：这和上个星历的孤岛杀人作品有什么本质区别？】
　　【不过感觉做得还不错，开播之后我会看看。】
　　陆子冰敢打赌，那些说“要去看看”的观众，十有八九都是抱着找代餐的心理——《无限心跳》不够看啊，现在出了个哪方面看起来都还不错的新片，那就去瞅瞅呗。
　　【诶，不对，我突然发现盛平沙的这部这里面是不是有轮回的因素？？】
　　【主播快倒回去，看30秒那里，衣服的颜色可以说是明示了！】
　　【哇，那好像有点意思，我真的感兴趣了！】
　　陆子冰一愣，轮回？
　　他重看了一遍确认，发现还真是。
　　这下，陆子冰神色有点微妙：“……”
　　只能说，这很难评。
　　轮回题材准确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让它再度翻红、并和恐怖挂上钩的也是尚惊雁。《莫比乌斯之海》后，轮回循环的套路已经迅速地被筑梦师们拍出了花儿来。
　　盛平沙是真把自己当尚导代餐了啊，一凑凑俩！
　　轮回再加孤岛杀人，一共12位角色，陆子冰想想都觉得复杂烧脑。
　　他“呵呵”干笑了两声，说：“希望盛前辈能好好把握住正片吧。”
　　*
　　盛平沙的预告一出，流放星系的惊米花们就炸了锅。
　　孤岛杀人和歌谣杀人是经典组合，但盛平沙却同样选择了“巫”这一元素，同样也是十三人，甚至那支歌谣也是一对父子的口吻吟唱出来的。
　　这绝对谈不上抄袭，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明摆着就是要借尚惊雁的热度回归大众视野。
　　甚至如果换成是尚惊雁的同辈这样做，都不会引起这么大的争议，但偏偏盛平沙是“前第一人”，是尚惊雁的长辈。
　　作为同个节目组的小辈，抬头不见低头见，尚惊雁还不能说什么，可能为了证明和谐有爱，还得出来为盛平沙背书——这做法，委实有点不太厚道。
　　有一些曾经的老粉听闻后万分震惊，他们从前喜欢的筑梦师，怎么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了!
　　热度持续发酵，第二天，盛平沙发了一条动态：【发布了新作预告，没想到引起了争议。还请大家不要把我的作品和尚小友的作品比较，对双方都不好[抱拳]。】
　　几秒钟后热评第一就是：【？以后叫你茶前辈吧。】
　　可惜很快被拉黑删除。
　　——陆子冰已经认定了盛平沙针对的是尚惊雁观众的代餐市场，但显而易见地，盛平沙自己和目前还拥戴他的人群可不这么想。
　　盛平沙这动态一出，这一方立刻占据道德高地。
　　【尚惊雁的粉别ky了，孤岛杀人上个星历就有，难道现在被你们注册专利垄断了？】
　　【一个题材引起同类的本来也很正常，不爽不要拍，我觉得盛导完全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都是同一个节目组的，说不定两人其实商量好了呢，你们在这吵吵，别回头被正主自己打脸。】
　　……
　　V066。
　　“哇啊，气死了！怎么这么会转移重点，有问题的又不是撞题材！”
　　江欲燃气得差点把光脑摔了，“茶里茶气，我才不信盛平沙发之前‘没想到会引起争议’！”
　　在里面还能看到一些熟悉的面孔——尚导的黑粉。
　　这帮人实在是孜孜不倦、比粉丝还关注尚导的一言一行。
　　江逾白郁闷：“想不到盛平沙居然是这样的人。”
　　他从前还真情实感地喜欢过《月下长河》呢。
　　他原本都想不通，盛平沙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多年后复出，结果第一部作品就饱含争议。 
　　可看到星网上舆论的走向变化后，他明白了。盛平沙要的就是争议，有争议才有热度，否则随便发个什么新作，有几个人愿意点开看？
　　而大众不会关心什么恩怨，只会看作品。只要《巫师之岛》质量够硬，他就算成功了。
　　曾经人淡如菊的老艺术家转头就走黑红路线，不得不让人滤镜粉碎。
　　虽说江氏兄妹相信尚惊雁就是最好的，可她毕竟太年轻，二人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大众最后该不会觉得《巫师之岛》更好吧？
　　……
　　《流浪厨房》节目组酒店。
　　这两天关高阳可谓是万分兴奋，还开了小号耀武扬威地嘲讽惊米花。
　　没想到他把这件事分享给花非甜时，花非甜却厌烦地吐出个单词：“Copy cat。”
　　一听就知道说的是盛平沙，关高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讨厌尚惊雁的吗？
　　“啊这，这不算copy吧，你自己不还说想也做个暴风雪山庄模式的题材……”关高阳话说到一半，看到花非甜危险的眼神，连忙吞下，“我乱说的，开个玩笑啦，你怎么能和他一样？”
　　他转而关掉了光脑，愤怒地谴责起来：“你说得对，我也觉得他做得不地道。”
　　关高阳其实自己也知道盛平沙做法真正不妥的地方，只是歪屁股嘴硬而已。
　　“跳梁小丑，以后别在我面前提他。”花非甜一锤定音。
　　她最近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和男友三观不合了，而当初自己是为什么和他陷入热恋的？她好像自己都记不清了。
　　花非甜没有得到父母的关爱，所以她本能就想寻求亲密关系里被宠爱、被娇纵的感觉。而筑梦师同行，但凡有才，都多少沾点傲，关高阳却不一样。
　　本来只是在一起试试，谁知粉丝反对。外界越不让她做什么，她越想做什么，所以就高调地谈到了现在。
　　……算了，花非甜在心里摇摇头，她还是喜欢关高阳的。
　　她点开光脑，开始专心致志挑选厨师。
　　哼，尚惊雁那家伙居然已经填补上自己的厨师空位了，她也不能落后！
　　*
　　星网的种种喧嚣，身为系统的X71看得最为清楚，它觉得自己的CPU都要因为怒气而烧没了：【什么大前辈！简直是大智力障碍！特别讨厌！十分讨厌！】
　　因为核心规则里有“不能说脏话”这个设定，X71翻来覆去只能骂“智力障碍”之类的字眼，杀伤力非常有限。
　　尚惊雁：【。】
　　她本来还有点烦恼的，看到X71却差点被逗笑。
　　【别生气，你生气，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尚惊雁安慰说，【越是这种事情，越是要冷静。】
　　说一点都不膈应那是假的，没有创作者会对这种事情保持完全的心平气和。
　　但现在对方连正片都还没出呢，她现在要是有什么举动简直是正中对面下怀，直接又送一波热度。
　　尚惊雁心说，文艺作品的“真善美”看起来完全对人性本质没影响，星际的种种，不过是她上辈子见过的娱乐圈事件换了个皮囊。
　　节目组现在恐怕也很尴尬，她看到秦霄给她发了个[心累流泪]的表情，很明显，盛平沙这一出也压根没通知过他们。
　　尚惊雁想了想，一一敲开其余几人的小窗询问了一个问题，得到肯定回复后编辑了一条动态。
　　惊雁所有人v：【预告一下，我的小厨房是阴间恐怖风^_^】
　　还附带了一段音频。
　　各方粉丝和吃瓜群众都在等着尚惊雁表态，看到新动态提示一秒奔来，看到后却被转移了注意力。
　　什么叫阴间恐怖？
　　大家对“恐怖”早有预料，只是先前一直在猜会是哪种风格的恐怖罢了。
　　迫不及待点开音频看，画面却是漆黑一片，只有背景里有个老生戏腔似的男声一句三叹：“今日盛宴，还望宾主尽欢——”
　　“梆、梆、梆”，三声打更声后，一段丝竹之声接替，带着隐隐绰绰的喧嚣欢笑声，而在音频结束的最后三秒，所有声音消融，一张笑眯眯的、吐着舌头的鬼面闪现了出来，让人差点把手中光脑给摔了。
　　鬼面抬手敲敲屏幕，说道：“一定要来哦。”
　　画面就此黑屏。
　　【卧槽，真的阴间，我一秒鸡皮疙瘩都起立了！】
　　【是中式恐怖对不对？我猜对了！！】
　　【啊啊啊可恶，尚导你明知道我们现在去不了，还叫我们一定要去！】
　　尚惊雁是第一个以节目的名头宣传的，花非甜见状，也迅速上传了三十秒预告，剩下三个筑梦师纷纷照做，反倒是盛平沙落在了最后。
　　一排整整齐齐，秦霄给尚惊雁发来了：【！！！】
　　肉眼可见地喜极而泣。
　　而尚惊雁再刷新时，热搜前排已经有了#流浪厨房预告#，五个筑梦师的热度超过了原先的#盛平沙再出山#，分走了大半视线。
　　……
　　接下来的几日，盛平沙暂且安分了下来，节目组有序宣传。不过尚惊雁线下见到他时，都觉得对方颇有一股愤懑之气。
　　——看起来，他原本想得很美，希望节目开播之前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自己和自己的新作上，现在却泡汤了。
　　而且他那次踩点跟队形发出来的预告很是平庸，半点水花都没激起来。
　　尚惊雁早有预料，因为按照节目组的安排以及她私交时的提问，那段时间别人都已做好预告了。可盛平沙多半没有，因为正在忙他自己的大作呢。
　　对上盛平沙的表情，尚惊雁就和善微笑着看回去：只不过是没达到你理想里的宣传效果而已，这么受不住气啊？
　　她两人在开机就不怎么和了，后面的交锋，其余人全部心知肚明，揣手吃瓜。
　　就在这暗流涌动、万众期待里，《星河流浪厨房》终于开播了——
　　……
　　本季节目全程直播，会分五组视角，开播的这一期会让五组素人食客以探店的形式为观众们逐一揭开五个小厨房的神秘面纱。
　　这种方式让众人期待值拉满，更别说嘉宾们之间的竞争关系也让人无比期待。开播时间一到，观看人数就已上升至一个恐怖的数字。
　　“怎么这么慢啊！”
　　江欲燃看着前方的道路，心里好似有蚂蚁在爬。
　　——她和哥哥人品爆发，居然双双抢到了尚惊雁组的食客身份，而伽马星系的那位陆子冰主播也来了V066，可惜没抢到头签，直播里万分不甘。
　　今日就由她和哥哥探店，但不知为何尚导选了最远的路线，她们人还没到，盛平沙那组都已经快吃上了！
　　江欲燃自己光脑小屏也在放盛平沙那组的直播，看得暗自咬牙切齿。
　　青寻木餐厅那样的风格只是星际最基础的餐厅风格，现在最新潮的玩法叫做“全息餐厅”。
　　餐厅里安置设备，让真实与虚拟结合，食客们可以上一秒置身热带雨林、下一秒又来到珊瑚海底，还可以选择让喜欢的虚拟人物坐在对面和自己一起用餐。
　　除了吃进嘴里的东西是真的，其它都可以是模拟出来的。甚至，连食物都可以修改一下外表——好多人都用这种方式欺骗视觉减肥呢。
　　而且，由于它立足于真实，不需要食客连接星网就能感受，外化症患者们也能享受视觉盛宴。
　　而盛平沙的小厨房亮相远比他先前的预告惊艳数倍，是他成名作的武侠风格，整体打造成了《月下长河》里的一栋客栈。
　　这客栈修建在沙漠里，给穿过沙漠的行人们提供清水和新鲜的食物。
　　黄沙漠漠，驼铃声声。食客们到达时，有一个少年含笑出场，清朗英俊，看他五官与面相，正是《月下长河》的男主角！
　　【啊啊啊！是我从前最爱的少年啊，就冲这个我也会投盛平沙！】
　　【布景也太美了吧，不愧是当年的第一人。】
　　【小时候看《月下长河》的记忆一下子涌上来了，好怀念……】
　　弹幕都激动起来，本质上来说，盛平沙采用的就是先前尚惊雁所说的“卖情怀”主题餐厅模式，综合盛平沙所有的作品来看，他自己的风格根本就不是武侠，这个标签下的作品只有《月下长河》一部而已。
　　可在夸赞和回忆的浪潮下，也没有几个人指出这点。
　　江欲燃时不时看一眼，下一次低头的时候满脸问号：“？”
　　盛平沙在搞什么幺蛾子？
　　食客们上桌之后，居然不小心看到后厨露出了一条血淋淋的人腿！
　　【吓我一跳，啊啊啊怎么回事！】
　　【妈呀，在这样的餐厅吃饭也太刺激了。】
　　【是人肉客栈的设定？？也是恐怖风？】
　　盛平沙确实创造过类似的剧情，主人公掀翻了黑心的客栈，解救了厨房里还没来得及杀的人，现在把这个设定搬到自己的小厨房，也不能说他就是在模仿尚惊雁。
　　弹幕也震惊了，有人觉得新颖在叫好，也有人弱弱提出质疑：
　　【呃……设定食客们住的是黑心客栈，真的不会劝退吗？这菜端上来我都不敢吃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不舒服吗，这酒楼的布景明明就是《月下长河》里的那栋，是我童年里很美好的记忆，为什么要把它变成反派设定……】
　　【我也觉得怪别扭的。】
　　尚惊雁更早之前在主题乐园里设计过相似的美食街，游客们能买到外表奇形怪状、血腥扭曲的食品，可江欲燃却莫名觉得那比盛平沙的设计更好接受。
　　她说不出这当中的微妙区别，只能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暗骂一生“画虎不成反类犬”，说：“怎么他也用了恐怖元素！”
　　江欲燃心里为自家筑梦师着急，忧心忡忡地想：他都把恐怖味儿弄出来了，而且也是中式的，尚导那边要怎么办……
　　怀揣着忐忑，节目组的车终于行驶到了尚惊雁组的小厨房。
　　江欲燃走进区域后就愣了下，她知道为什么尚导要选最偏僻的一个地址了——这地方的空间是真的大啊！
　　“好黑啊……”
　　四下一片漆黑，她仔细辨认，看到不远处有幽绿色的光，仿佛是水波纹反射。
　　抬头看去，头顶有岩石溶洞石钟乳，仿佛身处地下。
　　视线逐渐适应黑暗，才看清旁边的地下河。
　　【啊啊啊，终于到我们尚导了！】
　　【这是模拟的什么地方？】
　　【尚导说“阴间”风，难道……】
　　寂寂中飘荡着渺渺音乐，其中仿佛还掺杂着无数重叠的念诵声，可侧耳去听时却听不分明。
　　【嘶，我背后发毛，不愧是尚导！】
　　【虽然目前一个建筑都没看到，但却很有中式的感觉，好神奇啊。】
　　【是要沿着河走吗？】
　　仅仅是一个照面，众人就感觉到了尚惊雁和盛平沙的不同。尚惊雁的布景仿佛更“实”一点儿，更能抓人眼球。
　　难道是精神力的差别吗？江欲燃一边想着，一边凭着本能向光亮处走去，沿途看到身侧的地下河上也飘过船只，都亮着一点幽绿色的灯。
　　因为氛围感足，食客们都没有不耐烦，前进了大概200米，前方终于出现了暖色调的光——
　　那是两只红色的灯笼。
　　它们在风中飘飘荡荡地摇曳，像两只鲜红的眼睛。
　　灯笼挂在屋檐下，走近了才发现，黑暗中蛰伏着一座巨大的府邸建筑物。
　　江逾白抬头看了匾额上书的字，轻轻抽了口凉气。
　　只见勾金错银的“阴曹地府”四字，在血色微光映照下，格外阴森恐怖！
　　“你们可算来了，怎么这么慢呐？”
　　有铁链的声音，在黑暗中碰出一串清响。
　　食客们发出惊骇的低呼，向她们走来的是两道一瘦一胖身影，幽幽提灯映出他们的模样：
　　左边的穿白衣，满面笑容，舌头挂在嘴外；右边的穿黑衣，神情凶悍，两眼下有血泪痕。
　　二人皆是面容苍白、没有人气，都戴着高高的帽子，一个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一个写着“天下太平”。
　　江欲燃在打《18号楼》的时候很是看了些有关中式地府的论文资料，此刻张口就说：“是黑白无常！”
　　“喊那么大声做什么？又不是多久没见。”白无常掏了掏耳朵，音色较高。
　　而黑无常声音较为低沉：“快走吧，宴会已经开始了。”
　　食客们骚动起来，江欲燃很快反应过来，尚导在这虚拟餐厅还做了个情景剧本！
　　只不过，她们食客扮演的角色是什么？听起来要和这对鬼差们一起参加地府宴会啊。
　　“天哪，太逼真了……”“我是宴会的客人吗？好像真的穿越了一样。”“你们快看，我们身上也被全息模拟改变了！”
　　江欲燃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借着光亮低头一看自己的身躯，发出一声惊叫。
　　她的下半身居然成了渐变透明色，就像躲猫猫里的鬼怪一样！
　　冰冷的大门被黑白无常推开，瞬间，里面的喧嚣就涌出。江欲燃睁大了眼睛，眼前呈现出一幅热闹的宴饮场景。
　　乌木的桌椅，青铜的烛台，金色的火光，色彩交织、华丽无比。八仙桌上摆放着各种美食，色香味无一不诱人。
　　席间侍者都是穿着黑衣的鬼差，皆以朱砂黄符覆面，看不到长相；屏风后则是个“阴间演奏团”，骨女怀抱琵琶，树藤精敲击木鼓，狐妖拨弹琴筝……
　　这出乎意料的视觉冲击令人想要尖叫，弹幕瞬间沸腾了：
　　【我的天！！啊啊啊好吓人，也好吸引人！！】
　　【急急急急，我要这个，强烈建议尚导开创连锁餐厅！】
　　【我也好想去吃啊啊啊！】
　　而白无常接过侍者递来的青铜酒爵，冲众人哈哈笑道：“老友们，今日冥府盛宴，望宾主尽欢！”
　　江欲燃在这一刻全情投入，再也想不到什么盛平沙不盛平沙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会有任何人的设计，比这出“冥府之宴”更出彩！


第50章 梦黄粱
　　江欲燃和哥哥江逾白被引到了同一处, 桌子是2-4人的小桌，一侧有水流过，看起来是从外面的河引进来的, 弯弯曲曲，绕过每一张小桌。
　　“想吃什么菜自己看, 咱们地府今日应有尽有！”白无常袖子一挥，二人小桌中央的木质机关就打开了, 浮出一张薄木板。
　　薄木板上面贴着好几排瘦长的黄符纸，每个上面都用朱砂写着菜名和价位，古朴而文雅。
　　白无常甩着舌头, 一边走远一边说：“选中的揭下就可, 我喝酒去喽, 你们慢慢点！”
　　江逾白和妹妹对视一眼，凑到一起饶有兴趣地看起菜谱来。节目组也很懂观众心理, 顺势把镜头凑近。
　　黄符纸一共有四排, 分别是凉菜、主菜、瓜果点心、酒水饮料。
　　菜名则全都是古色古香的中式菜名,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备注，很有正经餐馆的样子。
　　【松了口气, 菜色倒是挺正常, 其实恐怖主题乐园里的那种美食我是真不敢吃……价位也合理，甚至比我想的低了一点。】
　　【小声逼逼一句, 隔壁盛平沙那种我也不敢吃。而且他卖好贵啊！】
　　【看设定，尚导这个可是地府公务员聚餐啊（狗头）！吃的当然都是好的。】
　　兄妹二人勾选了许多，试探着撕下符纸，顷刻间, 黄符便从顶端开始燃起蓝白色火焰，向着虚空之处飘去。
　　“这也太酷了！”江欲燃眼里满是星星, 如果不是超预算，她真想把这一整个菜谱都点了。
　　江逾白期待地搓了下手：“不知道待会儿怎么上菜？是那些鬼侍者吗？”
　　按照正常设定来讲，侍者们就是服务员了。可上菜的流程再一次超乎了两人的预料——
　　热菜的确是侍者们端来的，但凉菜和酒水却是放在托盘上，顺着一旁的河水流到二人餐桌旁的。
　　【好家伙，食客以后出去可以吹了：我吃过冥河水送的餐，你们吃过吗？】
　　【好恨，怎么我就没有抽到签！不然现在坐着的就是我了QAQ】
　　【还有我QAQ这也算半个传说中的曲水流觞了吧？好羡慕啊啊啊！】
　　菜品不说多么令人倾倒，但也是大厨的水准。关键是在氛围的烘托下，兄妹俩都胃口大开，好似真的变成了被请来地府参加宴会的鬼神。
　　尤其是吃到一半，屏风后的奏乐换了一个，而台上幕布拉开，有舞者翩翩起舞，水袖飘摇。它们持着折扇，抬起放下之间，桃花面与枯骨脸切换，诡艳莫测，和《胭脂梳》的顾公子异曲同工。
　　【这个编舞我记得！是以前某个大火古装剧里的，被跳得太多我都审美疲劳了，没想到还能被这样重新演绎！！】
　　【好震撼，太好看了，再配合云涌雪的新曲，有种超脱了人鬼界限的美……】
　　【光是这表演都值回价格了。】
　　江欲燃看得目不转睛，差点连筷子都忘了动，江逾白却突然开始坐立不安。
　　江欲燃看哥哥表情不对，问道：“你咋了老哥？”
　　江逾白脸色精彩纷呈：“……有点尿急。”
　　江欲燃欲言又止：“……”
　　啊，这。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就和我似的，看鬼片看到一半都不敢去厕所。】
　　【深有体会！！中途去厕所，我看镜子都觉得里面会出现一张鬼脸！】
　　【完蛋，代入一下我也不敢了，这可是冥府的厕所啊！】
　　然而生理情况不等人，江逾白只好拉上另一个男食客一起去找卫生间，节目组看着有趣，就用镜头跟着他们。
　　先前食客们刚来就稀里糊涂地坐下点餐了，也没能看到地府全貌，正好借此机会展示给观众。
　　宴会桌摆放的位置是前殿，江逾白和男食客谁都不敢询问侍者，只得无头苍蝇似的乱碰，可以在隐蔽处看到指示牌。
　　“看到熟悉的厕所指示牌我才有没有真正穿越的感觉……”男食客战战兢兢地说。
　　江逾白十分魔鬼：“你怎么知道真正地府不放指示牌呢？地府的鬼差也要与时俱进啊。”
　　男食客：“……”
　　我求你别说了！
　　不过话说回来，尚导的确是精益求精，每个NPC都做得极其逼真。
　　二人路过屏风后时，还听到了换班的鬼怪们上台之前匆匆准备的声音：
　　“我的拨片呢？”
　　“发簪！谁拿了我的发簪！”
　　“你踩到我的裙子了，快起开！”
　　简直和现实里演员上台之前一模一样，这也就罢了，可怕的是其中掺杂着如下的句子：
　　“哎哟喂，谁装错了我的大腿骨？”
　　“我头也不见了，谁藏起来了，我要发火了！”
　　“你的头不就在你手里吗？刚才笑掉了。”
　　江逾白两人：“……”
　　他们深刻怀疑，如果再给尚导一个月，她能给每个NPC多编一个恐怖故事。
　　两人偷听得出神，好半天才舍得挪步，弹幕也都依依不舍。
　　再接下来走路时，两人就开始注意周围NPC说话，结果转过一个博古架时迎面撞上刚刚下台的、抱着琵琶的骨女。
　　“哎呀！”
　　江逾白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那骨女却径直从他身上穿了过去，见他愣住，还回头友善说：“不碍事，你不久前还是人吧？做鬼做久就习惯了。”
　　——全息模拟的角色是无法触碰到的，在其它的餐馆里，食客们就算之前再投入，不小心发觉这一点时也会觉得有些失落：到底都是假的。
　　可在“冥府宴会”里，这完全可以自圆其说，反而还更添一丝逼真！
　　大家都是鬼，当然碰不到了。
　　【我去，太绝了！居然把这一点也利用起来了！】
　　【啊啊啊我刚刚真的有一瞬间怀疑我们这直播的镜头通在鬼域！】
　　【说不定呢，也许我们以为尚导是在搞全息餐厅，事实上她是带我们穿越到地府了（狗头）……】
　　节目组工作人员看见弹幕：“……”
　　下意识摸了摸镜头。别这样说，好吓人！
　　镜头停在两人去厕所的门口。好在，厕所里除了灯光有些暗之外，没有吓人的地方。
　　江逾白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解决了生理问题，期间满脑子都是《十八号教学楼》主角被困厕所的惊悚片段。
　　和“真”鬼相比，他和男食客两人才像是鬼鬼祟祟的闯入者。快到座位时，江逾白实在忍不住，喊住一个侍者问：“我确认一下，你们都是假的，对吧？”
　　那侍者停了下来，转过头说：“不要怕。”
　　它语调温柔，江逾白松了口气，可一口气还没松完，就看到鬼侍者黄符纸底下的红唇微微勾起，露出一个诡谲的笑。
　　“我们都是有编制的正经鬼，不会害人的。”
　　江逾白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救命啊，更害怕了！！
　　*
　　节目组，盛平沙后台。
　　今日节目开播，筑梦师们都在各自的后台等候，随时观察情况。
　　“怎么样？”
　　盛平沙焦虑地踱步，开播没多久就问助理编辑。
　　他对自己的设计还是有一定信心的，之前看预告时，所有的筑梦师都起码展示了自己餐厅的一角，只有尚惊雁是全黑屏，最后跳出来个鬼。
　　这肯定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的体现！
　　第一天，还看不出多少对比。五组筑梦师里，至少尚惊雁、花非甜、盛平沙这三人的客流量肯定都是饱和的，因为人气高。
　　盛平沙问的是网上风评，编辑看了一会儿，保守地说：“呃……都还不错。”
　　——其实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出差别了，如果说盛平沙是“好”，那尚惊雁就是“惊艳”，但凡追那边直播的观众，全都疯狂了！
　　甚至，他们都已经迅速的搞了一个#请尚导进军全息连锁餐厅#的tag出来，目前浏览人数正在不断上升。
　　盛平沙听出了点他的言下之意，心里咯噔一下，几步冲过去看他手里的光脑，正直面了“冥府之宴”亮相的那一幕。
　　这段已经被有些博主剪了下来，成了热门视频，评论区卧槽一片：
　　【这居然是全息餐厅？布景堪比电影了！】
　　【节目组：小厨房；尚导：豪华影视基地。】
　　【啊啊啊请问怎样才能去，我好急！！】
　　编辑来不及阻拦，只好眼睁睁看着盛平沙的脸色变得极度难看。
　　盛平沙的小厨房也很好，可是在尚惊雁和花非甜创意的对比之下，就显得无比平庸起来。
　　面前最大的投影上是他自己的直播间，当他安排的进行部分出现时，观众们的反响平平，完全没有盛平沙预料中的热烈。
　　怎么会这样？盛平沙愈发焦虑起来，他在设计时还很得意，那姓尚的小年轻不就是这么干的吗？他化用过来，怎么观众就不买账了？
　　抽签选中的食客是盛平沙的老粉了，可她在看到那条人腿后，点菜时，却默默只选了素菜。
　　【哈哈哈笑死了，我也胆小，我也不敢点这种设定餐馆里的肉。】
　　【只有我注意到了吗？盛平沙的定价好贵啊，应该是五组人里最高的了。】
　　【有名气加成，也正常。】
　　盛平沙深深皱起眉头，为什么不点肉菜？这让他的剧情怎么发挥？他接下来还要让男主走一段正义剧情的。
　　他联系了工作人员，于是不一会儿，店小二端来一盘青椒炒肉，喜笑颜开：“这是咱们老板看您合眼缘，免费送的！”
　　食客：“……”
　　更加不敢吃了啊！
　　食客脸上的敬谢不敏连瞎子都看得出来，盛平沙恨说：“免费送的都不吃，怎么要求这么高！”
　　他心绪不平，便刷起了星网的节目tag，岂料越看越气。
　　弹幕没有什么直接吐槽的，但在追更区，却有很多观众直接表达了不满。
　　【搞什么人肉客栈啊……这真的很赶客！原本设定的江湖客栈不好吗？】
　　【虽然我不迷信，但这是不是有点晦气了，谁吃饭的时候愿意联想到“自己也会变成食材”？】
　　【很心痛，我很喜欢《月下长河》的客栈，但现在感觉它被创作者自己亲手毁掉了。】
　　其中有的一看就是他的粉丝，对《月下长河》有感情的；有的则是单纯的《流浪厨房》观众。
　　【我没看过这个筑梦师的作品，也没看过尚惊雁的。不过要我来说的话，还是尚惊雁的更有意思，哈哈。】
　　【武侠酒楼也不是说什么很出彩的创意吧……我听你们聊都没懂，意思是说盛平沙学了尚惊雁？】
　　【我都心疼抽签的观众了，有种如鲠在喉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吃的感觉（狗头）。】
　　盛平沙大怒：“凭什么？！”
　　同样是恐怖风，为什么他和尚惊雁的评价就是两极反转？
　　盛平沙钻进了死胡同，左思右想都不明白。
　　编辑知道，却不敢说。他跟了盛平沙这么些年，对对方的脾气再清楚不过。
　　后者强忍怒火，转了转手中的珠串。
　　没关系……没关系。他安慰自己。还有后手在，他一定要赢下这次的冠军！
　　盛平沙眼神逐渐阴沉下去，这是他多年以后又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机会，决不能放过！
　　如此反复安慰了一会儿自己，他又不甘心地问：“那姓花的小丫头呢？”
　　本以为这次编辑总该盛赞他了，谁知还是没有。盛平沙瞬间就失态了，抢过光脑来看，然后吃了一惊。
　　花非甜居然这么大胆，做的不是正式的餐厅，而是个小吃大卖场！？
　　*
　　花非甜确实抛弃了正统餐厅的概念，而且，每一个看过的人都不得不承认：没有什么比现在的设计更符合她“浪漫朋克”的风格了！
　　食客们进入她的餐厅区域后，会出现在一个废旧破败的传送舱里，等打开门，热闹的夜市场景就会映入眼帘。
　　这并非普通夜市，它的背景是一个架空的混乱时代，食客们的身份是乘坐黑星船的游客，黑船中途来到能源中转站停歇，游客们也顺便下船活动。
　　花非甜尤为擅长描述三不管的混乱地带，这是她无序内心的写照，很多人都觉得与她的外表和家庭背景很不相符。
　　这个能源中转站也是如此，各种小吃的摊棚犬牙交错、歪歪扭扭搭在一起，一眼望不到尽头，场景全部露天，仰头还能看到荒星浩然的星空。
　　【！！花导的设计也太大胆了，我刚真的被震撼到了。】
　　【这太符合她的风格了，脑海里一下子闪过她的好几部作品。不是我拉踩，但这回设计里能体现出个人风格的，其实只有尚导和花导。】
　　【+1，代入感好强，好像我也穿越成荒星旅客了……】
　　打头的食客左右张望，花非甜的细节也做得相当出色，地面上有积水，需要小心避开水洼；周围飘荡着各种口音的话语，还掺杂着她听不懂的俚语；小吃蒸炸烹煮的声音混杂在一处，充满烟火气……
　　【哇，看到就馋了，我小时候放学会路过一个夜市，当然没这么混乱，但是也很相似。】
　　【对对，从头走到尾一躺我就吃饱了。】
　　【最怀念的是各色香味混杂在一起的时候！重调味料，按理来说会很杂，可最后全加起来却是一股独特的勾人味道……】
　　“难怪花导入会考的客观题是满分，太牛了。”食客佩服地说。想要合理构建出一个混居夜市，对筑梦师本人在现实里的“常识题”水平要求必定极高。
　　她饶有兴味地停在了一个摊位面前，摊主是两个长着熊头的高大兽人，一个是雄性，它——或者他正在片一条长相怪异的鱼，片下来的肉由一旁的雌性兽人串起来，直接放到一旁碳火上去烤，撒上油、香粉，气味爆满，惹得人流口水。
　　联盟官方至今都只发现宇宙里只有人类一个种族，教科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兽人、人鱼、虫族什么的都是筑梦师的幻想，所以观众看着也颇为感兴趣，还有弹幕大喊着【我想ruarua熊头】。
　　“这个怎么卖？”
　　食客问道。
　　摊主伸出一只熊爪：“五星币一串。”
　　卖得不贵，就是普通小吃的价格。
　　食客好奇地买了一串接过，仔细品尝后确认：“这其实是星带鱼的肉。”
　　她一路走，一路吃，这夜市明显是多种族混居，摊主有熊头兽人，有趴在水缸里的人鱼，还有蓝色皮肤的人形种……
　　食客是花非甜的忠实粉丝，她辨认出了其中有许多都是曾经在花非甜作品中出现过的种族，有种开出彩蛋的快感。
　　而她购买小吃时，乐趣则逐渐变成了尝尝这些幻想美食的真身都是什么。
　　外表是某种树枝的炸物小吃——
　　“这个是土豆，炸得好脆，香死我了。”
　　从虫子身上挖出来的肉块——
　　“好像是蓝壳蟹？我的妈呀，还有蟹黄，就当普通螃蟹价格卖，花导真豪横！”
　　号称是“可食用石头”的某种蛋——
　　“这不是咱们V066南半球的特产油炸大斯米吗？又硬又耐放，还会随着温度变色呢，笑死我了，难怪花导设定它是温感石头！”
　　【呜呜呜花导的也好想去，有没有投资人来看一看，把这季节目的改成连锁餐厅！】
　　【我看了五组，花导和尚导的有实力争第一。】
　　【啊啊啊好难选啊，不管了，反正一个人又不是只能去一家，我都去了！】
　　食客一路走到最后，手里都快拿不下了。她摸了摸肚子，已经吃得滚圆。
　　“嗝……实在吃不下了。”
　　她一本满足，“没有什么比小吃摊更能激发食欲了，绝对！”
　　*
　　冥府之宴直播间。
　　江氏兄妹吃到最后实现了光盘，双双打着饱嗝。
　　江逾白翻着账单，开了个缺德玩笑：“按照宴会设定，参与者不用给钱才对，菜单上也不应该标价格。”
　　宾主尽欢，哪有让客人付钱的道理？
　　但他只是提一嘴觉得这里是个小bug，并不是真的不打算付钱。冥府之宴的创意太惊艳，这一点点东西圆不上根本不足挂齿。
　　两人正四处张望着寻找结账台，门口却一阵喧嚣，好像有个宴会大人物的进场了。
　　“那是什么神仙？”江欲燃站着想看会儿热闹，谁知女人路过二人时，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这女子雍容华贵，身穿金衣，衣摆上绣着锦绣河川，眼中似包容万物。
　　有弹幕认出来了：【我猜，这是后土娘娘？】
　　后土看了她们一会儿，失笑：“哪家办事的这么没头没脑，把生魂也勾来了？”
　　江欲燃等人：“？”
　　原来我们是这个设定？
　　周围的牛头马面、黑衣鬼差们闻言都凑了过来：
　　“哎哟，还真是！”
　　“我瞧瞧……他们也没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应该没事儿吧？”
　　“怎么把生魂请来了！我就说，他们怎么闻着味儿不对呢！”
　　【什么？呆滞.jpg所以食客不是神仙，只是误入宴会的我们自己。】
　　【哈哈哈我靠，这设定好好玩！】
　　【那接下来咋办？】
　　“无甚大碍，不过是结了点因果罢了。生魂眼中，这些因果自有价格——你们看那竹签，上面是有标价的罢？”后土娘娘笑道，“交付金银财宝，因果就可了却了。”
　　所有食客都目瞪口呆：居然还能用这种方式把设定圆回来！
　　有侍者打了会儿算盘，沉吟片刻说：“就以你们凡间的方式支付吧。”
　　等付完钱走出来时，江逾白还恍恍惚惚的，晃了晃妹妹：“你掐下我，我该不是在做梦吧？”
　　江欲燃毫不留情地下手，江逾白跳脚：“哎哟嘶嘶嘶……疼！你还真掐啊！”
　　这些不是假的，但回过头，却只余一扇普普通通的门在身后关闭，身旁是充满现代气息的商业街。
　　江逾白心中竟然生出几分几不可察的怅然，可仔细一想，却不能更妙了。
　　古代志怪话本里面仿佛常有这种故事，一个普通人的魂魄稀里糊涂混进了鬼神宴会，开眼见识了凡界所不能有的场景，最后又回到人间，只余故事流传。
　　似是而非这个词，很多时候就是中式志怪故事的核心。
　　艳阳高照，那地府丝竹声似乎还萦绕在耳边，如黄粱梦一场。
　　“哥，别走神了。”江欲燃的呼唤拉回了他的神志，“快看，节目组增加了投票通道！”
　　“投票？”江逾白凑过去，眼睛一亮。
　　原来，因为看见#请尚导/花导进军全息连锁餐厅#的tag都上了热搜，节目组就抓住热点，增添了一个荣誉投票环节：“你最想哪个筑梦师的小厨房长久开下去？”
　　并表示，最后的冠军有机会获得秦老板的赞助，把餐厅开成连锁模式。
　　——如果尚导能得冠军，那岂不是以后就还能吃上这样的餐厅了？
　　投票才发起不到三分钟，还没什么人注意到。江逾白立刻挽起袖子：“我这就来投！”
　　……
　　冥府之宴后台。
　　五组直播间的初始人气相差不太多，大基数还是原本《星河流浪厨房》的观众，而筑梦师各自的粉丝们大多也选择五组同时开着，好观察对手情况如何。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气值相差越来越大，其中以尚惊雁最高，花非甜和盛平沙其次。
　　新来的观众都是被先前的观众们安利来的，一来就会直奔被推荐的直播间，这才导致差距拉开。
　　【雁雁！！咱们的心跳值又增加啦！】X71扒着后台，它对数据的关注就没停过，电子音都染上了兴奋，【做综艺也能增加心跳值，雁雁真厉害！那个盛平沙现在的脸色肯定很难看，谁叫他那么坏！】
　　尚惊雁以手支颐靠在躺椅上，谦逊说：【没什么，常规发挥。】
　　她正待去星网看看舆论状况，光脑却突然弹出了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申请理由那里写着：
　　【你好，是尚导吗？很冒昧打扰你。我有一些关于盛平沙的事想和你交流一下，没有恶意，还望尚导通过。】


第51章 风雪停
　　和盛平沙有关的事情？
　　尚惊雁挑了挑眉, X71在她还没有通过的时候就说：【IP来自主星系，是通过别人的好友推荐辗转加过来的……看他和推荐人的对话，好像从前是圈内人？现在已经退圈很久了。】
　　尚惊雁：“……”
　　她露出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 说，【等等, 好友申请先放一边。小七一，你直接就这样看到对面和别人的聊天记录了？】
　　虽然尚惊雁一直知道系统可以检测到别人的心跳值, 还能把这些数值给她生成一张影响力地图，但还是第一次正面意识到X71是个怎样的“作弊利器”、“法外狂徒”。
　　X71觉察到尚惊雁的情绪有点微妙，小心翼翼说：【不可以吗？为什么呀, 雁雁。】
　　它从前没有在尚惊雁面前展露出这一面, 是因为它隐约能知道这是“人类认知中不好的事情”, 是“触犯隐私法律”的事，但其实本质上并不知道为什么。
　　刚刚太高兴了, 它一时忘形, 就直接做了。
　　尚惊雁觉得很神奇, 系统展现出的准则相当矛盾，X71连脏话都不能说, 也不会帮助宿主考试作弊, 不会帮助宿主进行违法犯罪活动。但同时，X71却觉得入侵别人的隐私没有问题。
　　她想到这, 忽然发现其实应该把“系统”和“X71”分开去算，系统有条条框框约束条例，可X71也有自我意识。
　　这种自我意识似乎是慢慢觉醒的……就比如现在，X71会好奇问, 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做？
　　“它”不是人，没有隐私的概念, 却拥有强大的能力。而最微妙的是，X71刚才这样做了，却没有引发任何惩罚的后果，不知道是系统不完善还是什么原因。
　　就像个初生的孩童，自己还白纸一张、懵懵懂懂，却手持致命的武器。
　　尚惊雁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如果她想的话，可以利用X71来做很多违背道德的事。
　　【……不可以，我们人类有一个词，叫做“换位思考”。】
　　尚惊雁语气稍微变得严肃了，【如果你……不，如果是我，被盛平沙调查了我私下和谁聊过天，你觉得怎么样？】。
　　【那当然不行，他真讨厌！】X71没有犹豫就脱口而出。
　　它说完才傻了一下，【……所以，我们也不可以这样做，会让别人讨厌，对不对？】
　　尚惊雁斩钉截铁：【没错。】
　　她暗自补充了一句，你这家伙对宿主我倒确实忠心耿耿……
　　其实这种换位思考的逻辑只是最粗浅的逻辑，如果X71不满足于这个答案、继续追问下去，她还真没有信心一定能说服人工智能什么是道德。
　　好在，系统对现实的影响相当有限，只能查阅各种数据，好比一个巨大的、横跨了虚拟和现实的搜索引擎。
　　目前来看，它只能待在她的脑海里，上次开放的【兑换系统】里的各种东西也是针对她这个宿主本人的。
　　就算它想违法犯罪，也出不了尚惊雁的精神区域。
　　X71仿佛又有“悟了”的感觉，在自己的文件里记录：今天雁雁教了我“换位思考”！
　　【其实，我的技术能力没有超出当前位面的水平。】X71有些自知理亏，讪讪补充说，【刚刚这种对普通人的反调查，当前位面的黑客也可以很轻松做到……并不是在降维打击啦。】
　　“没有超出当前位面的水平”？
　　可是，目前没有任何人发现尚惊雁有系统，连上次的入会考试里，她连上了精神力的仪器，都没人意识到X71的存在。
　　X71的灵动程度也远超本时代的任何人工智能，它很明显是有自主思维能力的，可其它AI并没有。
　　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尚惊雁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人或者文明制作出了它，又把它投放到这个位面和自己绑定，要她成为什么“文艺大师”……
　　整件事情都充满了离奇感，让人想问：你是认真的吗？
　　这个世界的秘密，她自己的秘密，未免都太多了。
　　尚惊雁有叹气的冲动，把这些东西甩出脑海，回归到现实的事情中来，通过了那条好友申请。
　　资料卡显示，这是个40多岁的男性，如果他像X71推测那样是筑梦师的话，就和盛平沙是同一辈人。
　　尚惊雁打了声招呼，对方没有立刻说话。她看了一会儿对方的头像，思忖：【好像有点眼熟？】
　　他的头像是个侧脸，仿佛是某人偷拍的，正好他回头看见，唇畔带笑。照片逆着光、不太分明，但可以从神态看出他肯定很爱拍照的这个人。
　　——简而言之，就是充满了秀恩爱的气息。
　　X71则已经对比找出了这张脸的资料：【雁雁你看！……这次都是合法渠道查到的资料，我保证。】
　　尚惊雁一看便恍悟，难怪她觉得眼熟！
　　林月眠，前筑梦师，擅长场景，出道不到三年就退圈结婚去了。
　　本来这样的筑梦师早该被遗忘在时代浪潮里，轮不到尚惊雁这个新生代认识，但耐不住林月眠还有个更知名点的身份，就是盛平沙曾经的队友，和盛平沙一起合作制作出了《月下长河》。
　　——问题来了，这样的一个退圈前辈，找她是为了聊什么？
　　*
　　星网。
　　《星河流浪厨房》第十一季开播第一天，就上了流放星系热门前三，而在播完后，已然去到了讨论度第一的位置。
　　其中最让人惊艳的当属尚惊雁和花非甜，两人走的路线不同，针对人群不同，起先票数十分胶着。
　　冥府之宴适合聚餐，荒星小吃卖场则适合朋友闲逛时随意买些品尝，前者剧本所限更像看了一次舞台剧，看过一次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了；后者没有剧情，就没有心理落差，却也缺少了点故事感。
　　但随着时间时间流逝，投票的基数变大，尚惊雁还是逐渐领先了。
　　因为观众们发现，地府之宴的剧本竟然还会变化，除了第一天之外，后面的时间里食客们的身份就是普通游魂，在地府吃点好的重回阳间做人，价格全部自负。
　　平日里还会有限定NPC孟婆出现，每桌赠饮孟婆汤——只是调配的普通茶饮而已，但加上这个噱头，顿时感觉不一样了。
　　观众们：好家伙，尚导你究竟还有多少活儿没整？
　　星际人对死后世界本身倒并不忌讳，不介意自己的设定究竟是死是活——否则先前尚惊雁的躲猫猫游戏就该被投诉了。
　　而节目播出的一周后，刚好V066有一个节日，观众们这才知道：原来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有宴会！而且这次的节日还让观众们发现，宴会本身竟然还会根据节日进行调整，可以说是相当符合常理了。
　　遗憾的是，这次食客们的身份就不是生魂了，依旧是游魂，但被告知可自费参与晚宴，就是坐的位置不像上次那样在鬼神NPC们之间了，而是在二楼远观。
　　黑白无常NPC还会触景生情怏怏说，上回如何如何误带了生魂回来，害得他们又被扣工资。
　　观众们：黑白无常说“又”，所以是不是误抓也发生了不止一次？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近距离接触NPC？
　　【尚导也太牛了，又削减了平日的成本，又让剧本更合理了。在二楼远观其实是为了座位更多，但这样一转换我都有错觉，餐厅里是不是真的通地府啊，尚导做节目时打开了地府之门……】
　　【那尚导是什么，阎王吗哈哈哈，平日在阳间挣外快吓我们，好魔鬼啊！】
　　【可恶！这下不投尚导还投谁？！尚导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为了投票才修改的剧本？好想触发一次误入试试啊！让我氪金，让我氪金！】
　　——尚惊雁和所有嘉宾一样，都不知道节目组会临时增加投票。
　　她会这样设计，纯粹是因为她最初就是以长期餐厅的标准来设计冥府美食馆的。
　　节目本身时间就不短，如果之后次次都是“生魂误入鬼宴”的套路，不出三天观众就要审美疲劳了。可尚惊雁这样做，却使得那次冥府之宴成了每个观众的念想。
　　正可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限定的永远是最受追捧的，古往今来，无数商家的饥饿营销实践证明了这是真理。
　　这个时代虚拟发达，餐饮业是为数不多还火热着的线下产业了，有不少成名筑梦师都会有自己的餐饮品牌。就算节目组不赞助，尚惊雁也会考虑把冥府美食馆长期开办下去。
　　一周时间过去，五组的营业额对比明显。
　　尚惊雁两条通道都稳坐第一宝座，花非甜的票数排在第二，营业额也是第二，但和尚惊雁相差不大，偶尔还会反超。
　　盛平沙的票数却让人大跌眼镜了，他居然排到了第四。总共五组，这都倒数第二了。
　　毕竟对食客来说，平时去全息餐厅是为了吃饭的，一看菜品好坏，二看价格高低，三看环境优劣。
　　盛平沙这三点全不占优，没有跌到倒数第一只能说是老粉挽尊。
　　惟有营业额方面，他的定价较高，还稳定在第三的水平。
　　……
　　“说好了是用营业额取胜，怎么还临时加这么个投票！”盛平沙大感丢脸，甚至嚷嚷着要起诉节目组不符合合同要求。
　　“这哪里不符合了呀？我们这儿写了，可以进行合理的宣传。”
　　秦霄和他讲道理，“况且只是荣誉投票，只在星网官博上有，不影响最终节目的结果……”
　　秦霄是第一回做这么大的正经事，虽然最终的负责人还是妈妈大秦总，但他这些天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筑梦师真是太难伺候了！秦霄心里叫苦不迭，这五组人几乎个个都有特殊安排：
　　云涌雪的房间必须隔音效果好，不能见光，还不能和别的音乐类筑梦师住一起，理由是“怕干扰耳朵”。不过还算好办，他的经纪人已经提前找到合适的酒店，只要节目组报销车费就行；
　　花非甜则是看不上节目组安排的酒店，自己订了个五星级豪华总统房；
　　剩下的筑梦师里，有的创作时会在半夜大放摇滚，和周围引发冲突；有的喜欢拖死线，永远踩点报道，工作最后一秒才交……
　　其中最难应付的就是盛平沙，此人又不肯自己出钱，又挑剔，连盒饭里比别人少了三根青菜都要阴阳怪气一遍，秦霄真想撂挑子算了。
　　秦霄万万没想到的是，五组人里面最容易相处的居然是尚导，除了在工作时严厉了些之外，生活里没有任何额外要求。
　　在来之前，他的预期是见到一个古怪刁钻的少年天才。如今在各方对比之下，秦霄甚至都想用“好养活”去形容尚导了，就差点三炷香把尚导供起来。
　　他好不容易把盛平沙安抚住，又听到对方说：“你们安排一下宣传，从这周开始我要亲自做厨师。”
　　“好……哈？？”秦霄傻眼，不明白对方怎么会突然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盛平沙则瞪他说：“我本就是大厨，这样安排有什么不可以？筑梦师不可以自己做饭吗？”
　　可以是可以，但这是图什么，把原先的厨师位换成自己……秦霄心里犯嘀咕，为了把自己做招牌吸引粉丝？变相线下见面会？老艺术家也真是拼了。
　　而且，他很纳闷，盛平沙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秦霄记下他的要求，唏嘘不已。
　　盛平沙在节目里和尚导处处作对，接下来周末还有修罗场：《暴风雪的女巫》本周单元完结，《巫师之岛》本周开播，眼看着就是腥风血雨啊！
　　*
　　正常长篇连续剧的点击率都是逐集降低的，但《无限心跳》播放期间几度有增幅，临到单元完结，再度出现了逆跌。
　　“朋友们，单元剧就该像我这样，一口气看完才爽快！”
　　陆子冰长舒一口气，他完美计算了时间，到零点准时点开更新剧集。
　　前面的剧情对他来说才刚刚看完，历历在目。
　　在面具蜘蛛鬼死后的那一夜，大boss女巫果然降临了。从外表来看，女巫是个很“不像鬼”的鬼，恐怖程度堪称最低。
　　她是美丽女人的模样，穿着白裙，黑发黑眼，唯一的异状就是身上有很多缝线的伤口，好像曾经被人分尸又拼起来了一样。
　　然而，她带来的压迫感却是最强的。她没有直接杀人，而是和试炼者们玩了一场“游戏”——
　　这是一场血腥的棋牌桌游，只要出卖同伴就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最后的结果，新手中只剩下兰清和花将军还活着，老手也只余三人。女巫仅仅一个晚上，就造成了超过先前几夜的减员。
　　【人心果然最不堪测，我哪怕是陪主播看的第二次也觉得无法解决。】
　　【没有死于鬼怪，却死在了彼此的手下，真讽刺……】
　　【这才是试炼最可怕的地方啊！】
　　兰清在看到女巫身上的缝线后，再结合双头女孩的日记，说：“我们可能全都想错了。”
　　女孩日记的最后一则是这样的：
　　爸爸变瘦了，是没有好好吃饭吗？
　　我听到了，他们在吵架，说食物快没有了，可是雪还没有停（另一种字迹）。
　　这一集播出后，论坛盖起了好几栋高楼，猜测当年的事件经过。
　　接下来的剧集就都是激烈的对抗，如今已经是最后一夜，高潮的boss战在上一集就已播放完，陆子冰和所有观众们等待的，其实只有最后的真相解密而已。
　　“让我看看我猜的对不对……”陆子冰喃喃说着，投入了剧情中。
　　尚导没有再吊胃口，十年前的故事，还原出来应当是这样的：
　　山庄的男主人热爱旅行，常年在外，有一个驴友团。这一年，驴友团里有人打听到一个女巫的传说，提议大家一起去探寻。
　　男主人看到地点是自己家附近，他却没听过传说，起了点兴趣，再加上很久没回家，这次还可以顺带到家看看。
　　谁料，他们一行人在攀登雪山的过程中遭遇了暴风雪，迷途失去方向。好不容易看到雪山上有人家，他们便敲门去求助。
　　那正是男人的家，女主人见丈夫归来，就同意了他们的借住。
　　然而，男主人并没有在朋友们面前说出自己的身份，因为他不想让朋友们知道自己有一个“怪物女儿”，平日里常年在外也是为了逃避这一点。所以，他给女儿带礼物、去见女儿的时候都是在半夜，避开所有人。
　　还有一个真相加剧了他的丢脸感：原来山下村庄所谓的女巫传说，源头就是他的女儿！女儿某次出门被打猎的农户看到，吓得逃走，这才传出了山上有女巫怪物的流言。
　　随着时日增长，暴风雪却不见停，山庄里的食物快要不够了。有两个旅行团成员提议出去打猎，却迷失在了风雪中。
　　再接下来发生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却也恐怖而血腥。
　　食物没有了，该怎么办？要么开源，要么节流。
　　“开源”的两个成员已丧命，那么就只剩“节流”了。食物无论如何都不够吃，所有人都想活下去，除了减员别无他法。
　　隔绝外界的空间放大了人心的恶念，下一个死者就是兰清他们挖出的那个被埋在院子里的男人。
　　他是开源派，希望大家一起守望相助活下去。可某天晚上，他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同伴们在密谋杀人！
　　而谋杀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山庄的主人母女两个。
　　“我们都饿成这样了，她却还每天给她女儿的房间送那么多吃的！”
　　房间内群情激奋。所谓斗米恩升米仇，不过如此。
　　“They\'\'re fucking scary!RUN!”
　　——这句话正是对母女二人透露出的警示。
　　可惜他也没有成功，变成尸体永远埋在了雪地里。
　　旅行团的人破开了房间，看到了那怪物似的双头女孩，怀着惊讶和恶心杀死了她。而这整个过程里，那位爸爸都沉默着没有表态。
　　“小木头，救我！！……妈妈，救命，妈妈救我！”
　　棕色的猎犬被木棍砸中，腿折断，呜呜咽咽地叫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主人也被穷凶极恶的歹徒扭断了脖子。
　　再接下来死去的是女主人，她是被丈夫亲手刺死的。
　　陆子冰看到这已经不忍心了，而接下来还有更可怕的。
　　她们连尸体都被利用了起来，“女巫汤”不是“女巫用别人来做汤”，而是“女巫被别人害死做成了汤”——她们甚至并非真正的女巫，只是被谣传妖魔化了而已。
　　讽刺的是，旅游团是为了女巫传说而来，可她们被害死之后，怨气才化作了真正的女巫鬼物。
　　【卧槽，突然想起一件恐怖的事，一开始那个日记里面写：我们可以得救了，太好了。太感谢她们了。女主人的浓汤真美味啊。这个“女主角的浓汤”不会就是字面意思吧？？】
　　【啊啊啊救命啊，你说的我整个人都发麻了！！】
　　【我真的倒吸了一口凉气SOS，所以她纯粹是为了欺骗自己才说什么“女主人真善良”的吧？恶心透了！】
　　【……那个叫不爱吃糖的楼主居然说对了，日记里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话……说起来那个楼主最近怎么不见了？完结也没出来得意炫耀，最后一次看到她的IP是在V066。】
　　【看了尚导第几部作品，我最大的感想就是：草啊，人比鬼可怕多了！！】
　　【代入一下想想都窒息了，因为信任丈夫放进来的人，却和丈夫一起合谋害死了我们母女二人……我要吸氧了，太惊悚了啊啊啊！！】
　　最后一夜结束，附加题也被解了出来，试炼场通关。BOSS们则彻底化为黑烟，烟消云散。
　　风雪止息，但恐怕没有人为此感到高兴。
　　某种意义上来说，试炼者们的行为似乎也复刻了当年的旅行团，先是猎犬小木头被杀死，再是小女孩，最后是女巫。女孩死前的哭泣喊妈妈，和女巫发现女孩冤魂也破碎后绝望流下的血泪似乎也与当年别无二致。
　　所有的观众都和兰清一样感受到了茫然和无处发泄的愤怒：
　　诚然，母女二人的故事是很凄惨，但她们这些试炼者是完全无辜的。
　　这个世界的鬼怪本该在当年复完仇之后就遁入轮回，却被“试炼场”的未知力量封存，成为加害者；
　　而试炼者们本该在各自的世界度过自己的人生，哪怕性格再讨厌，也会有道德或者法律去制裁他们，而不是死得不明不白。
　　到底是谁要她们试炼？这所谓的试炼场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兰清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而老手们只是神色复杂地说：你们下一次就知道了。
　　她继续问：我还可以见到自己的亲人吗？
　　老手说：“可以，但有限制。”
　　随着机械音，兰清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那是她原先的世界，而不远处就是她家中的小餐馆，她的亲人们正在里面忙碌。
　　“妈妈！！妹妹！”兰清眼眶一红，推开门冲了进去，风铃撞出一串轻响。
　　陆子冰发寒的心底有些触动，以为终于要有点暖色调了，可是下一秒，她的身体却径直穿过了亲人的身体，好像她只是一个魂魄。
　　母亲疑惑地抬头，看着无端打开的大门。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限制！
　　【卧槽怎么这样！啊啊啊尚导你太魔鬼了给我连续吃好几把大刀！】
　　【她不是可以碰到东西吗？只是看不到人？】
　　【呜呜呜我真的要哭出来了QAQ】
　　兰清咬牙不甘心，拿起笔想要写字，可这个念头兴起，却无论如何写不出来字了。
　　她们只能够触碰到物质，无法和自己的亲朋好友交流。
　　第一个世界让所有人感受到了试炼的残酷，但也正是因为节奏很快、剧情紧张，兰清和观众们都没有多少空余去伤感。
　　直到这里，那被压抑的情绪才彻底发泄出来。
　　兰清毕竟还是个刚成年的孩子，她在试炼场内都没有崩溃，这一刻却几乎已万念俱灰，但正这时——
　　母亲颤着声音开口了：“小清！……是你吗？小清！”
　　“我能感觉到你……小清，一定是你对不对？如果你来了，就敲敲桌子好不好？”
　　兰清连这也做不到，但她的妈妈却好像懂了，自言自语似的说：“我的女儿……囡囡啊，你这么晚才回来，一定很饿，对不对？我来做东西给你吃……”
　　妹妹仿佛有点茫然，怯怯地冲着母亲说话的方向看了过去，那里空无一物。
　　一对无法相交的母女，却在扭曲的时空中目光相会，剧集就此结束黑屏。
　　陆子冰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看到这一幕的震撼，等屏幕黑了好久还头皮发麻，不能回神，好多弹幕都直接泪奔了。
　　【尚导虽然拍的都是恐怖题材，但内核里都多少会涉及一些严肃的东西，而不仅仅是感官的刺激……】
　　【QAQ我也想妈妈了，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
　　【太残忍了，我开始恨试炼场了啊啊啊！】
　　“……尚导真是，怎么连这都要卡点啊！”陆子冰最终发出这样一句哀嚎，他好想知道接下来兰清和妈妈如何了！
　　他预感到自己要加入追更大部队，心情低落。而弹幕忽然说：【咳，说点开心的事，主播，去看看盛平沙吧，他的《巫师之岛》刚刚也放完了第一集！那效果，我只能说，哈哈哈……】 


第52章 对线
　　陆子冰心中缺德地一喜：难道“老艺术家”终于翻车了？
　　他这段时间下来对盛平沙很没好感, 跟风也就罢了，偏偏要绿茶说自己没有。
　　还有餐厅的设计也相当败坏陆子冰的印象，他只是不明白, 为什么一个筑梦师会这样对待自己曾经的作品呢？
　　“这位观众提的建议不错，让我们来看看同类题材《巫师之岛》拍得怎么样。大家就在我的直播间交流欣赏吧, 也省得自己去找。”
　　陆子冰一本正经地说，但言下之意大家都懂：如果觉得不好看, 就没必要选择把自己的浏览并入总浏览量了。
　　——星际的浏览十分智能，就算在主播直播间看，浏览也会算入总数据, 但同样, 观众可以自己点击“不计入数据”。
　　在开播之前, 盛平沙就给自己买了无数营销，明里暗里捆绑尚惊雁, “新旧第一人同题材同台竞技”都直接写在营销号的通告里了, 中途还上了次热搜。
　　但凡捆绑, 必有拉踩，觉察到观众们更加喜欢带有奇幻元素的孤岛杀人, 而非他这样完全复古上个星历的背景, 他就换了个宣传思路。
　　【架空作品毕竟只是靠筑梦师一张嘴，想要做经典作品, 还是得逻辑严密、贴合现实。】
　　【我更喜欢复古背景的孤岛杀人案，更能展现出主角的智慧，而不是掺杂了打打杀杀的血浆。】
　　【幻想元素好是好，但也太远离实际了, 《巫师之岛》更值得细品……】
　　——先前孤岛杀人这模式就没有翻红过，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能说的这样头头是道！
　　而且, “轮回”也是从前就有的幻想题材，怎么就不见你们排斥了？
　　过去的几周当真是尚惊雁粉丝和黑粉的混战周，一方面冥府之宴大获成功，盛平沙的人肉客栈风评一路降低，另一方面《巫师之岛》借着《无限心跳》未播先红，黑粉就愈发卖力地吹。
　　如此一来，还真的说服了不少观众觉得《巫师之岛》格调更高，更值得一看。
　　可是这样吹出来的史诗制作，现在真的开播了，质量究竟如何？
　　“时长很优秀嘛，足足有一小时。”
　　陆子冰点开时还是以客观的态度去评价的，但看了不到半集，就一个感觉：乱！
　　这才刚开头，男主和众人才刚刚到了岛屿上，剧情就乱得让人看不懂了，陆子冰直播了这么久，看过了这么多作品，还是第一回出现无法概括剧情的情况。
　　【他们不是在海上吗，怎么突然又切换到海底沉船的尽头？遇到暴风雨，人都死了？我知道这是在暗示轮回，可是也没必要开头就放出来吧。】
　　【小声说一句，为什么选择海底沉船这个意象，盛平沙你不要太the one尚导……】
　　【啊啊！我看不懂了，那个女配到底死没死？那个男配又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要穿巫师袍？】
　　当这摸不着头脑的一小时过去、结尾出现【第一集·end】的字样时，陆子冰都傻眼了，这就没了？ 
　　他挠挠头，干笑：“可能是我太俗了吧，欣赏不来这种前卫的艺术表达……”
　　陆子冰心里后悔不迭：自己简直是浪费了人生中宝贵的一小时！
　　整个第一集看下来，他就看懂一个剧情点—— 
　　13人里有一个女配，人设非常吸睛，死得也很神秘惹人想探寻真相。
　　她是一位历史学博士，曾经有个爱重的学生自杀身亡，此前手中还握着巫师之岛的文物残片。为了追寻学生死亡的真相，女配隐瞒目的来到了这座岛屿，和自己的情人一起。
　　只可惜，她最后死于了情人的枪下，怀里最后还抱着那残片，手指用血迹书写了一个字母。
　　——盛平沙比尚惊雁多用了一个侦探小说伎俩，“死亡讯息”，综合起来可谓是一锅大杂烩。
　　【好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女配被情人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会出现在一个孤岛杀人案的第一集，但是不带脑子看就挺有张力的。】 
　　【男主呢？男主去哪了？盛平沙甚至把女配的学生都拍到了，就是不拍男主。[笑哭]】
　　【我感觉盛平沙好像想做每集死一个人、每个人物故事一个单元？我的天啊，这框架真的控制得住吗……】
　　现在剧集也看完了，可以去看评论风向了。陆子冰点开热搜，才看两行就震惊了：“还有这种操作？”
　　难怪弹幕要喊他来看笑话，盛平沙的作品本身不太好笑，好笑的是他在戏外的言行！
　　在开播之前，盛平沙发了一条小作文，结尾写着：【……时隔多年，再次献上拙作。马上就是开播时间，我心头感慨万千。我自知还有许多不足，欢迎诸位来斧正，给我批评和建议。[抱拳]】
　　底下评论说什么的都有，但总体风向还是劝慰口吻。
　　而当真正播出后，的确有人长篇大论地指出了他剧情的缺点。盛平沙不知道是急了还是怎么，竟然在评论区解释了起来。
　　目前，他评论区的最热评论是这样的：
　　【盛先生你好，我看完第一集，有如下建议。第一，您的叙事过于混乱，建议先将轮回线藏在暗处，等待之后的剧情逐步揭晓；第二，您的角色一次性出场本就多，一次性释放信息也太多，作为商业片，不利于观众认清人物……】 
　　这个观众讲得十分中肯，还带了铁粉的牌子，一看就是盛平沙的老粉了。看首页，他甚至还去了盛平沙的小厨房贡献营业额。
　　而盛平沙回复他：【你好，关于这几条，是不是你的看法有失偏颇呢？我可以给出解释。第一，轮回线在开头就带出才会有宿命和压迫感，每个镜头都有深意；第二，虽然人物很多，但我的节奏设计精妙，只要用心去看绝对可以分期……】
　　原先这评论是沉底的，被他回复后才飘了上来，楼中楼里已经吵翻了天。
　　除此之外很多条，虽然盛平沙语气温和、茶里茶气，但没有一条建议是被他接受了的，中心思想就是：我这样设置自有自己的用意，你们不懂别瞎说！
　　评论区：？？？
　　当一个作者写的悬疑作品读者看不懂，需要他向读者一条条亲自解释自己的设计时，那这部悬疑作品就是极度失败的。
　　现在距离开播已经一个多小时，盛平沙的评论区已经有了控不住场子的趋势。
　　【大部分观众都这样觉得，但你不接受，那你说什么“欢迎斧正”？？害我白白写了这么多字。】
　　【好家伙，头一回看见40岁以上的筑梦师还和观众互相抬杠的。】
　　【盛导你这，其实创作者不喜欢被批评也正常，我自己搞创作的我也能理解，但你如果是这一种，就不必一开始说那么大度的话了吧……】
　　观众里难免也有些语气很冲的，盛平沙越回复越起劲，最后双方的火气都上来了，居然吵了起来！
　　陆子冰念着他说的话：“‘我这部作品不是那种庸俗之作，仅仅是追求视觉快餐享受的人无法品读’……妈呀，这都啥啊，咳咳、我真要笑呛了！”
　　反正他是伽玛星系的人，在惊米花已经和对方的粉丝看不顺眼的情况下，无所谓会不会和盛平沙结仇了，直接笑了出来。
　　今晚这个瓜吃得值，真值！
　　*
　　埃尔法星系本周周六日的娱乐平台，注定被《巫师之岛》和《无限心跳》刷屏。只不过前者是口碑崩盘的恶名，后者是单元完美收官的美名。
　　盛平沙那条动态的评论数量达到了他本人主页有史以来的新高，开播的第一天，他硬是和网友对线了十一个小时，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破防。
　　【闻讯赶来看热闹，我都惊呆了，这么大个筑梦师了，怎么还和观众斤斤计较？】
　　【……盛导你难道很闲吗？】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在我心目中盛平沙一直是淡泊名利的形象啊，怎么这样！！滤镜都碎了……】
　　【好尴尬啊啊啊，为什么会自我感觉这么良好？？】
　　【如果是当年的《月下长河》，我勉强能接受你这么自恋，但现在……只会看着心头搓火！不会拍别拍了。】
　　【这就是所谓“旧世代流放星系第一人”的气量？？】
　　然而盛平沙一张嘴再怎么也吵不过一个评论区的人，只能愈闹愈大。
　　最后眼看事情无法收场，他才被强制下线，而编辑发了道歉通报，声称盛导今天只是酒喝多了，一时上头才做出了异常举动。
　　热评第一：【可不敢瞎说，盛导喝醉后吵架的逻辑比他在剧里的逻辑还严密多了。】
　　与之相对的是，尚惊雁的评论区则全是催更的。
　　单元一结束，她发了这样一条动态：【停更一周，准备第二单元。】
　　热评第一：【尚导你这话比你的作品还可怕！！】
　　那条动态下，尚惊雁还附带了第二单元的片头曲，风格和第一单元完全不同。
　　它整体偏向中式，其中有先前预告里出现的场景：封闭的山村，莽莽的林丛，幽暗的墓道，巨大的棺椁……
　　OP音乐低沉、幽然，背景还有金戈铁马之声和一道柔婉男声吟唱。
　　最后副标题的小字落下，宣告本单元名为《公主之陵》。
　　【嘶，是陵墓吗，好家伙，光是这四个字就能想象有多吓人了，肯定有死人QAQ】
　　【会不会还有僵尸、活尸？我查到说上个星历流行过“墓葬题材”，可惜现在资料都消失了。】
　　【云云的高产都把我震惊了，又是作主题曲，又是在综艺里给餐厅配bgm，这是要一次性补上过去一年的量吗？】
　　观众们还发现，这回片头曲里三个主角都齐全了，有一幕是兰清对研究员伸出了手，从两人神情来看，疑似先前是偏向对立的状态。
　　【我女神演的研究员在pv里登场了！！看来这一单元就会出场了，没想到我追的脱口秀演员真的在热门筑梦师的连续剧里进入主角团了哈哈哈，提前打call，女神和我结婚！】
　　【悲报，从op的出场人物来看，还是没有男主。】
　　【惊，你不说我都忘记还有男主这回事了。依照《无限心跳》的残酷程度，谁还有心思谈恋爱啊……】
　　【不如队内消化（恶魔低语），我们将军x学生很好吃的！】
　　【虽然但是，还是有点想看谈恋爱……尚导你真的是反恋爱达人啊，整个《女巫》的内核就是夫妻惨剧sos。】
　　【冲着预告的拉手，我直接买股研究员（狗头）。】
　　讨论着讨论着，话题就一路偏移。但千言万语最后还是化成一句话：怎么还要停更一周，尚导我现在就想看！
　　……
　　V066，节目组酒店。
　　尚惊雁擦着头发上的水珠，甩了甩长发，坐到阳台边点了支薄荷烟。
　　她翻看光脑上观众们对新片头曲的评价，嘴角翘了翘。
　　《公主之陵》这个单元，她想做的是“盗墓”题材。
　　放眼前世国内恐怖题材的发展史，这都绝对是个绕不开的题材，墓葬在华夏人的思维里天然就带有神秘与恐怖的意味，相关题材一度风靡大江南北，她也曾为它夜不能寐过。
　　做之前，她检索了这个世界的星网，不出意料地发现这个题材也曾在上个星历出现过，可留下的只有只言片语，说它曾经流行过。
　　现在的星际人凭空想象，恐怕也很难猜出所谓的“墓葬题材”到底是什么内容。
　　尚惊雁其实已经隐有预感，它们的消失背后有一只“手”在推动。她对着那些记录，都仿佛能望到黑暗中游动的水母怪物。
　　那么她大兴恐怖作品，会被“注意到”吗？尚惊雁还挺好奇的。
　　《公主之陵》算是又一个试探，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X71不知她的心理活动，还在看评论：【哼哼，这下那老前辈该知道难堪了吧！】
　　尚惊雁回过神，说：【他恐怕还没放弃呢。】
　　这种人就好比孤注一掷的赌徒，当赌局开始，只要不被彻底摁死，就还会蹦跶。
　　盛平沙就算两处被嘲，也确实如愿以偿“黑红”了。
　　在现在观众们的眼里，他只是变得“江郎才尽”、“无才又高傲”了，《月下长河》带来的红利还在。
　　甚至，也真的有人喜欢上了《巫师之岛》。
　　——盛平沙说自己的每一个镜头都藏着无数细节和深意，倒也没说错。他很擅长把控画面、设计富有美感的台词，人物也拍得美轮美奂。
　　虽然本质是一团乱麻，但只要这团乱麻看起来精雕细琢，就自然有人去解读吹捧。
　　单这两样的失败，还无法让他伤筋动骨，无法阻止他继续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尚惊雁思及此，点开一个对话框，打字：【你要现在放出吗？】
　　对面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立刻看到，沉默了很久，才说：【我考虑一下。】
　　林月眠这个人，尚惊雁接触了几天之后，感觉他很矛盾。
　　他分明是自己主动来加她的，可之后却又有些瞻前顾后，心肠太软，总是顾念当年情分。
　　尚惊雁回了一个【好】，又体贴说：【如果你最后不愿意，我会隐去你，只自己安排。】
　　她从头到尾就没怎么把盛平沙放在眼里过，也不打算依靠林月眠这个“同阵营队友”，自己私下有做布局。
　　凭良心说，尚惊雁觉得自己不算个报复心很强的人，在娱乐圈沉浮多年，很多东西都看淡了，她的布局多半是为了能有个后手，就比如这次……
　　尚惊雁思绪没转完，忽然一顿，心头闪过惊诧：刚刚一瞬间，她放在裴意精神图景里的那个黑羊标志被触动了！
　　怎么回事？那个水母怪物又来了？那裴意现在岂非很危险？
　　尚惊雁立刻站了起来，光脑呼叫打车，披上衣服直奔楼下。
　　自从加入她这一组的厨师位后，裴意就也住进了节目组安排的酒店，和尚惊雁住隔壁。但他现在不在酒店，而在冥府之宴餐厅。
　　尚惊雁一边翻着工作群，没看到有说裴意病发的消息，心绪稍稍一松，她那个标记里也留有她的一点精神力，可以作为保护屏障。
　　可等待的过程还是会焦虑，尚惊雁皱了下眉，干脆毫无顾忌的铺开了自己的精神力触角。
　　她先前没有试过自己的精神力可以到达多远，现在直接尝试，刹那间，世界在她眼中变了一个维度，她眯了眯眼按住额头，过量的画面涌入让她一时有些晕眩，但很快适应了。
　　无尽虚空里，空间对她不再是难题，她循着着标记找到了裴意精神图景的所在——
　　然而当尚惊雁“看”到被触动的标记时，却微微愣住了。
　　那不是水母怪物，而是……人为的某种“东西”？
　　*
　　“盛导，您这样……是违法了吧？”
　　编辑关上门，语调都有些恐惧了。
　　将海量的信息压缩灌入比自己精神力等级低的精神图景，有可能触发对方的空洞症发作、严重点甚至可以摧毁对方的精神空间，这一直是某种都市传说一样的存在。
　　编辑从前也只觉得那是胡说八道，可是他刚刚亲眼见证，盛平沙对裴意做了这样的事。
　　他借着向裴意讨教甜品做法的理由，和他套了两天近乎，然后邀请裴意看自己的《巫师之岛》——然后过程中借助精神链接仪，悄无声息地灌注了提前准备好的信息包。
　　厨师位的人彼此之间相处机会更多，原来这才是盛平沙提出要自己做厨师的原因，他要接近尚惊雁组的裴意！
　　“没关系的，没人会发现。”盛平沙语调自信满满，“这算什么违法？联盟有哪条法律规定了这种事？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链接仪都是常规设备，他们的交流也是正常流程，信息包更是连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
　　编辑只觉得盛平沙异常陌生，简直不像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不，也许他从未认识过真正的盛平沙！
　　这种摧毁精神的方法之所以是传说，肯定因为它实现起来很困难，不像字面上理解的那么步骤简单。
　　编辑难以想象盛平沙为什么会使用它，他是从哪里获得实操的方法的？而且看起来还很笃定自己能成功。
　　就好像是……他曾经就这样做过一样，所以才这么有自信。简直是细思极恐！
　　编辑脑海里混乱一片，有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吗？而且就算裴意退出节目，又能对尚惊雁造成什么打击？
　　“嗯？怎么……”
　　盛平沙仿佛突觉不对，眉头皱起一个疙瘩，自言自语，“难道是我失误了？”
　　他表情沉下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然而，为了最大限度摘除自己嫌疑，他是等裴意离开后才“点击起爆按钮”的，不出意外，裴意会在节目组的车上空洞症发作。
　　他先前查过，那小子还有外化症，病发肯定很容易。
　　盛平沙屈指敲着桌子，开始考虑下一次下绊子的方法。裴意只是个起头尝试罢了，挡在他路上的统统都要……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变得神经质而狂热，已经完全不是正常的精神状态。
　　正这时，编辑忽然一声惊呼，打断了他沉浸的思绪。
　　“盛……盛导，你、你快看！！”编辑说话都结巴了，“是他！他居然出现了！”
　　盛平沙扭头，在看清的那一刹那，整张脸惨白，失声道：“什么？！”
　　只见流放星系的热搜前排挂着三个词条，分别是#盛平沙 筑梦小偷##林月眠##月下长河#，每个tag后都缀着一个【沸】字。
　　……
　　无数人点开了这三条热搜，盛平沙和林月眠曾经的观众、《流浪厨房》的观众、围观的吃瓜群众……各自怀揣不同的心情，如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热搜点进去第一条就是林月眠的主页，他的主页设置了半年可见，现在只能看到这样一条动态，发布于15分钟之前。
　　【大家好，我是林月眠。很多人可能不认识我，那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曾经的身份是盛平沙先生的同队伙伴。】
　　【我退圈已久，今天出现，是为了揭露当年的一个真相——《月下长河》这部作品的大纲和细纲，乃至主角人物小传，其实全部出自我手，而非盛平沙独立创作。】
　　【他多年以来，一直对外宣称剧情是他的功劳，我负责了配乐和场景，这是错误的。真相是，故事的主体制作在我，辅助在他……】


第53章 自食恶果
　　【……我和盛平沙, 最早是大学同学、同寝舍友的关系，毕业之后还有联系。但，毕业不久我的空洞症突然就恶化了, 精神状态极差，在为了排解痛苦写了一个故事。这时候, 一场同寝聚会，盛平沙看到了我正在写的框架, 大为惊艳，提出要与我合作将其变为筑梦作品。】
　　【那时盛平沙已小有名气，而我还是无名小卒, 甚至状态差到有时连星网都登录不上去。但饶是如此, 我还是坚持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
　　主星系, 首都星。
　　“噗……咳咳、咳！”
　　敖青雪看到热搜就呛了出来，“我看到了什么？盛平沙是剽窃的作品？这么大的瓜, 怎么今天才爆出来？！”
　　她用代理账号看流放星系网站, 因为点击太多, 甚至一时出现了卡顿。
　　【我必须承认，当年, 盛平沙的支持给了我很大的动力, 如果没有他的话，或许我也没有信心做下去。】
　　【后期, 我逐渐感到故事完成，心愿已了，就不再在意外物。《月下长河》大受欢迎，超出了我的预料, 但我那时选择了减少自己的曝光。盛平沙或许是感知到了这一点，才渐渐在宣传中将《月下长河》据为己有。而我出于感激,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默许了他这一举动。】
　　【再后来，我遇到了现在的爱人，在她的支持之下，我才找到了盛平沙对峙，与他约法三章。我可以将《月下长河》和原作的一切收益和都让给他，但他从今往后不能再用《月下长河》的故事框架进行IP改编，不能对其续作，不能再借《月下长河》的名头宣传自己的故事。】
　　【而我与爱人结婚，退隐娱乐圈，只要他做到以上要求，我就不会出来曝光……】
　　“原来是这样！”敖青雪恍然大悟。
　　要知道，盛平沙能给人以“人淡如菊、不争不抢”的印象，很大程度都要归功于他从不翻炒《月下长河》。而不像很多别的江郎才尽了的筑梦师那样，逮着自己从前最红的作品可劲糟蹋，又是用旧主角给新主角铺路、又是乱改编毁原作的，到最后连作品的粉丝都受不住。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盛平沙的做法就是比较有节操，给曾经的原作和现在的自己都保留了几分体面。
　　可是现在看到林月眠的话敖青雪才明白，原来盛平沙根本不是不想糟蹋，而是不能！
　　还有，难怪盛平沙要在节目里把客栈给改了，原男主也只是出场溜了一圈。那个人肉客栈的原故事应该才是他当年自己写的，他终究还是不敢直接使用《月下长河》的核心，又想擦个边，又想贴恐怖热点，才搞成了现在的模样。
　　【我没料到，你确实没有使用《月下长河》的框架，也没有改编它，但你还是有办法将它变得面目全分，恶心到原来的观众们。当年的合同里没能想到这一点，实在是我仓促之下的失误。】
　　【我与盛平沙是合作者，我无意于否定他的劳动成果。当年他对我的帮助，我也的确铭记在心。但我有时候也想问，为何盛先生你这么多年来能够心安理得地否定我的劳动成果？】
　　【其实，原本我看到你在《星河流浪厨房》里面的表现时，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要站出来。】
　　【可是后续，关于你的一系列其它事情让我太失望震惊了，相比之下我的这件事甚至不算什么。我认为我有义务出来纠正曾经的错误，才有了今天的这番发言。】
　　敖青雪注意到了新爆点，有点傻了：“还有其它事？甚至把这件事衬托的不算什么了？”
　　这事已经很炸裂了，敖青雪都想象不出盛平沙还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行。
　　【由于患病，我有监控自己的习惯。以上所有发言全部由音频为证。】
　　【请盛先生向我道歉，并退出筑梦师圈。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如果届时你做不到，我将会考虑诉诸法律。】
　　林月眠安静了这么多年，真站出来时却不是个含糊的瓜主，动态最后还附带了大量的文件压缩包。
　　敖青雪解压点开，里面按照时间顺序，分门别类，证明了林月眠所言的真实性，把盛平沙锤得死死的。
　　她转发带了一个[震撼]表情，而这一会儿功夫，评论和转发就已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
　　【我看到了什么？？林导重新出山了？】
　　【卧槽，林导曝光盛平沙顶替他的功劳？】
　　【一字一句看完了，现在人有点晕，就是说，《月下长河》其实根本不是盛平沙的作品？】
　　【原来当年林月眠退圈还有这样的隐情？】
　　【啊，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先前有采访里记者问盛平沙《月下》男主的创作思路，他愣在了当场，最后用“保持神秘”敷衍过去了。现在想来，他是根本就说不出来吧！】
　　【我总是觉得《月下长河》对我就像困境中的一束光，有抚平心绪、激励我向前的力量，我还说过很佩服盛平沙在顺风顺水的人生中也有这样的共情力……现在一切都明了了，原来它是林导在痛苦中涅槃创作出来的。】
　　【盛平沙居然是这样的人！亏我还喜欢了他这么多年！】
　　【……头一回塌房塌到自己身上！我吐了，盛平沙滚出筑梦师圈子和娱乐圈！】
　　【我把音频点开听完了，支持林月眠维权！这样的小人就不陪有今天的地位！】
　　……
　　V066，节目组后台。
　　盛平沙看完了光脑，只觉眼前天旋地转，竟有一瞬站不稳，眼前发黑，编辑见状连忙扶住他，后者则踉跄地跌坐在了沙发椅子上。
　　他没想到林月眠竟然真的会出来发声，还把事情说得这么死！
　　这人不是早就退出圈子了吗？不是从来不管事吗？
　　他只不过在餐厅里借用了一下《月下长河》的小设定，真正复出之后就不会再用了，他竟然也要阻止！
　　盛平沙嘴唇颤抖了一会儿，猛地站起身重新拿起光脑，找到了那个许多年都没再碰过的联系方式。
　　滴——对面接通了。
　　如此大事发生，他第一反应竟然是指责他人：“林月眠，你不是说当年的那些音频都已经删掉了吗？！原来你之前和我约定的时候是在骗我！”
　　盛平沙倒打一耙，对面沉默了一下，才说：“我也会给自己留退路。”
　　“你的退路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盛平沙惺惺作态、声泪俱下，“老林，你把帖子删了好不好？我还有筑梦师的梦想，我……”
　　另一个清冷优雅的女声插话说：“月眠，和他说那么多做什么？早该这样做了。”
　　她接过了通讯，语气淡淡的，“盛平沙，你别再伪装了。搞清楚，是你对不起我爱人，而我爱人当年心软才和你定下了协定。”
　　“月眠的诉求不会改变，除非你宣布退圈，否则我们就法庭再见。”
　　一阵忙音，通讯被挂断了。
　　盛平沙死死捏着光脑，手发抖。
　　完了，全完了。
　　他的新作，他未完成的复出计划，全都要泡汤了！
　　“凭什么？凭什么？！”
　　他不敢看星网上的评论，大吼着把客房里的东西都往地上摔，面目狰狞，“你那么天才，只是一部作品而已，为什么不能让给我！？”
　　地面一片狼藉，编辑都不敢靠近他，在墙根仓皇无措了一会儿，低头看自己的光脑，所有的工作群都已炸了锅，而他一个都没点，只想找律师。
　　当年的事情自己也有参与，他会不会被影响？
　　盛平沙如笼中困兽，狂怒地在房间里团团转了几圈，忽然停顿，抓住了精神链接仪。
　　尚惊雁那家伙，现在肯定很得意吧？看他倒霉，她肯定痛快得不行！他倒要看看，自己的厨师出了事，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盛平沙已趋于疯魔，只想要在倒霉之前再拖个人下水。
　　他进入精神领域，再度去触发信息污染包，识海再度兴起攻击的念头——
　　“啊！！”
　　只听得一声惨叫，编辑就看到盛平沙突然惊醒，抱着头蜷缩了起来。
　　“怎么了？”编辑见他从椅子上掉了下来，满地打滚，脸都吓白了，赶紧去搀扶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现在已经经不得一点风吹草动。
　　盛平沙眼前一片扭曲，只觉得过量的信息向他的脑海中奔来，图像、声音、文字……如果把他的精神图景比作一只水杯，那现在就是汹涌的潮水瞬间向杯子里灌入。
　　他在混乱中分不出思绪，只有下意识一个念头在想：那是……那是他丢给裴意的精神污染源，现在又被还了回来！
　　怎么可能？……怎么做到的？！是谁——
　　可很快，盛平沙连这个念头也浮不上来了。
　　咔啦。
　　“杯子”的壁沿碎裂了，污染的潮水从裂缝中渗出。
　　……
　　另一边，房间。
　　“裴意？你没事吧？”
　　裴意原本要跟着节目组一起去商场挑选明天的菜色，在半途接到了尚惊雁的通讯，就乖乖返回节目组后台等她了。
　　尚惊雁显然是匆匆出门的，酒店睡袍外直接套了一件黑色的风衣，长发还湿着，风衣的领口也被打湿了一点。
　　“我没事。”
　　裴意摇摇头，转而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只看到林前辈的热搜……”
　　他没想过会在尚惊雁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她的确向来气场很强，但除了工作时，几乎都会收敛自己，就像一只休憩中的猎豹，半睁着绿色的眸子，并不展露出攻击性。
　　但此刻，能明显看出她不再遮掩了，面无表情，锋利的气质就如宝石的棱角，像要把人割伤。
　　尚惊雁没有正面回应，只说：“盛平沙要狗急跳墙了。”
　　她在通讯里也没有告诉裴意他精神图景里发生的事，有些东西她直觉里就知道不适合说出来，牵扯太多。
　　但她透露了一小部分给林月眠，也正是这部分消息，最终促使了他站出来发声。
　　“他人在哪？”她转而问。
　　裴意为她指了方向。
　　尚惊雁点点头，穿过走廊走过去。
　　那边门口已围了几个节目组工作人员，还有盛平沙的编辑，她们抬头撞见她，惊讶后又结结巴巴说：“呃……盛、盛导他现在状态不太好。”
　　工作人员看出来她是要找盛平沙对峙了。
　　尚惊雁道：“我只问他几句话。”
　　工作人员迟疑了一下，还是让开了。
　　尚惊雁确认房间没有别人，再用精神力寻找了一遍确认没有录音录像设备后，带上了门。
　　盛平沙像条狗一样颓然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腿，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他反应似乎慢了一拍，这会儿才意识到尚惊雁进来，防御地说：“你来找我干什么？！”
　　尚惊雁低眸看他，慢慢道：“裴意的事，是你做的吗？”
　　她没有明说，如果盛平沙不知情，那肯定会先疑惑“裴意出了什么事？”。但尚惊雁看到，盛平沙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惊慌与后怕表情。
　　盛平沙总算想起来，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一位精神力值足有180。
　　那已经不是他能想象的水平了，如果是她的话，似乎，也不是不能够察觉并做到反击……难道真的是她？
　　恐怖从心底蔓延上来，盛平沙现在就是一只惊弓之鸟，抖抖索索说：“是。”
　　尚惊雁其实已经“解析”过了那一团信息，猜到它应该就是盛平沙自己制作的，现在只不过是最终再确认而已。
　　因为那污染源里的大部分信息都是他自己的作品和制作中途产生的“废片”，叠加复制了无数份，再压缩到精神力空间里。
　　只不过，它的“外壳”制作很巧妙，居然还可以远程触发。
　　尚惊雁一开始没有想做什么，只是截获了它、检查了一下这东西的原理。
　　谁知它竟然再度有异动，尚惊雁几乎本能地就反击了回去。
　　她觉得这应当不是盛平沙自己想出来的法子，而是模仿学习了谁。他的精神力只有A，可解析这个精神力装置所需要的精神力值超过了100。
　　“是谁教给你的？”
　　尚惊雁此刻能感知到盛平沙的精神力波动，能清晰地意识到：他被自己制作的信息所污染，恐怕不久之后就要坠入空洞症。
　　——完完全全的自作自受、自食恶果。
　　而盛平沙自己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隐约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变得狭窄了一些。
　　“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他有点惊惧地说，但对上尚惊雁的表情又瑟缩了一下，他不想再经历刚刚那种剧痛了，赶紧改口，“我说！……我告诉你！！”
　　“不是谁教给我的，就是、就是有一次做梦……梦醒来之后，我就会这个方法了，我真的没有撒谎，你相信我！！”
　　盛平沙说完，自己也知道这话听起来就像胡诌的，急得都快哭了。
　　尚惊雁却微微一愣，梦里……？
　　她想到了真物团，这组织不就是每次都梦里开会的吗？
　　他慌慌张张地补充细节，“我记得那是在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和舍友一起出去毕业聚会，喝多了酒住在宾馆里……当时不是在流放星系，是在主星系旅行的！噢我还记得，我隔壁住的人很怪，酒店清洁工说那个客人在这住了一个多月，那段时间，住他隔壁的客人经常抱怨说做乱梦！”
　　“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听起来很诡异，而且……我也确实做了乱梦，感觉听到人在说话，醒来后还依稀记得内容，就是这个‘精神污染’的方法。他们叫它‘精神力污染源’。”
　　“然后、然后我就……我就对林月眠试了试……我不是一直嫉妒他吗？所以我就……”
　　这种能让自己身败名裂的大事，盛平沙就这样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只不过语到最后有点吞吞吐吐，“我一开始也就是想试试，没想到……他真的患上了空洞症。”
　　尚惊雁眉头动了动，饶是她见过许多，此时也低声说了一句：“真恶心。”
　　林月眠感念盛平沙的襄助，感激盛平沙在他患有空洞症的情况下仍旧鼓励他创作。但他不知道，他的病症根本就是盛平沙造成的。
　　这个人却还能伪装成热心模样，最后将成果窃据。
　　尚惊雁刚才告知了他裴意的事情之后，他沉默了很久。大概，也已经联想到自己的身上了。
　　而那精神污染源……根据盛平沙的描述，或许当时他隔壁那个客人就是在那酒店住了一个月，经常梦里开会，影响到了周围的人。
　　难道就是真物团？
　　不过也不一定，她也没听说真物团的人梦里开会会对周围人有副作用，起码她自己和游尧就没有。
　　盛平沙说的这个，听起来要比真物团低配一点……嘶，这世界到底还有多少奇奇怪怪的地下组织？
　　盛平沙见尚惊雁久久不说话，就差给她跪下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呃……”
　　说到这，他忽然按住了额头，再度开始冒冷汗。
　　他仿佛觉察到了什么，眼睛一点点睁大：“我不会患上空洞症了吧？……”
　　盛平沙语调发颤，满含不可置信。
　　退圈、官司等等也许都可以是一时的，而对于一个筑梦师来说，空洞症才真正意味着职业生涯的断送。
　　“尚惊、不对，尚导！精神污染源回到了我的精神领域，是你做的吗？”他仓皇膝行几步，要去抓尚惊雁的衣摆，“不能这样……尚导，你能帮我清除出去吗？我不能就这样断送前途啊！”
　　尚惊雁轻巧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她确实能治愈空洞症，但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呢？
　　“前途？”尚惊雁略含嘲讽地说，“原来你也知道这个词。但你害林月眠和裴意的时候，也没在乎这会断送别人的前途啊。”
　　她轻飘飘地笑了笑，并不回答盛平沙的提问，“报应这么多年才来了你头上，如果真有人把污染源还给了你，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尚惊雁问到了想知道的答案，就没必要再理会盛平沙，转身打开房门。
　　“盛导的状态好像又恶化了，你们注意一下。”离开之前，她留下了这句。
　　而盛平沙呆呆跪坐在地上，暗淡、颓然，完全没有了几天前盛气凌人的样子。
　　不远处光脑还在不停闪烁，他知道自己的后台和私聊一定有无数信息，但他不再敢看。
　　*
　　要说今年开年到现在流放星系的最大瓜，肯定就是盛平沙和林月眠的恩怨了。
　　能够与他平分秋色的，可能也只有先前曝光的两三个法制咖——如果盛平沙没有在林月眠的警告发出后的第二天写了道歉信，并宣布就此退圈，那么他也要成为法制咖中的一员。
　　盛平沙的账号发了千字道歉信，最后表示自己将退圈好好反思重新做人，刚开始还有人说诚恳，结果没一个小时就有人发现这道歉信是有人代写的，更加惹起骂声一片。
　　工作室不得不转发，声称这是无奈之举，盛导已经因为空洞症住了院，道歉信是他口述之后请人润色加工的。
　　工作室还附带了盛平沙卖惨的病床照，但这一回已经没有人相信了，评论区都是铺天盖地的嘲讽。
　　《月下长河》是流放星系一代人的童年，盛平沙独占美名许多年，因此当真相曝光时，遭受的反噬也就格外大。
　　盛平沙退圈之前还不死心，暗搓搓把《巫师之岛》全集都放了出来，可惜先天不足、后天乏力，更让人直观感受到了本剧全篇有多么凌乱不知所云。
　　少数残余的粉丝：还不如只有开头，现在这让我们吹神作遗憾白月光都吹不了了，到底图什么！？
　　他的退圈，留下的唯一未解之谜只有当日林月眠那条动态里说的“一系列其它事情”了。
　　出了这等大事，《星河流浪厨房》的嘉宾组惨遭减员，五组剩四组，不过也因为这事热度更高，勉强算抵消了负面影响。
　　两周后，最终的营业额结果和投票结果出来，尚惊雁毫不意外地当选了双料冠军，花非甜其次。
　　尚惊雁的黑粉又变得夹着尾巴做人了，看着自己先前夸盛平沙说过的话，恨不得穿越回去把自己掐死。
　　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偏偏自己还不长记性！尚惊雁这人简直有点玄学光环在身上，实在可恨！
　　冥府之宴的最后一天，食客爆满，大家自发自觉只点能快速吃完的菜品，好让下一批客人进来。
　　台上丝竹之音梦幻缭绕，今日冥府亦有告别盛宴，所有人都依依不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连锁餐厅快点开起来吧，我们已经等不及要下次再吃了！！
　　……
　　V066，星港口。
　　“呜呼~恭喜尚导，这艘星舰未来的三年就是你的了！”
　　随着欢呼声，彩色的丝带被剪断，金色纸片纷纷扬扬洒落。
　　透过港口的玻璃幕墙，可以看到一艘银色的星舰静静停泊在太空港口之中，这就是《流浪厨房》本季冠军的奖励，第一名可以获得星舰三年的租赁使用权。
　　这艘星舰是全新的，如果三年之后尚惊雁愿意，还可以购买下它。
　　星舰的入口弹出和港口对接，尚惊雁走进驾驶舱，看到驾驶座上还绑着节目组的冠军水晶奖杯，在灯光下璀璨夺目，上面刻着流浪星河的图案。
　　“接下来要去考驾照了啊，尚导。有没有感觉到压力？要不要我教你？”游尧笑嘻嘻地拍拍她的肩膀。
　　尚惊雁看他一眼：“我在全息模拟驾驶里已经拿到满分了。”
　　游尧：“……”
　　没记错的话她前天晚上才说要去学一下驾驶星舰……这就是精神力高的优势吗？！
　　骆知玉今日也来了，她看着星舰后舱的飞行器空位调侃说：“雁雁，不如这次把飞行器也一起买了？”
　　经历过紧急情况却只能打车去找裴意的事情之后，尚惊雁就觉得确实需要一架属于自己的交通工具了：“那还得拜托知玉你给我做功课了。”
　　骆知玉腼腆一笑，说出的话却很豪迈：“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你挑个最拉风的！”
　　花非甜拉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和节目组众人一起鼓掌，动作很是敷衍。
　　尚惊雁逗她：“是不是很想要？我借你开开？”
　　花非甜一点就炸：“我才不羡慕！”
　　她自己就有好几艘星舰呢！
　　——其实，如果林月眠不站出来，尚惊雁原本做的布局里，盛平沙同样会倒台于自己做的丑事。
　　她在系统的辅助下发现盛平沙似乎准备在节目的后几天偷偷对花非甜的食材动手脚，本想在直播里抓个现行的，结果更大的事情就发生了，花大小姐也就没机会见识社会险恶。
　　事情没发生也就没必要再说出来，倒像是讨要人情。
　　尚惊雁邪恶地留下了证据，如果以后有机会和花非甜再熟一点就说出来嘲笑她。
　　等节目组的人都下船之后，X71问：【雁雁，有个问题我想了好几天，如果那天盛平沙没有再度发起攻击的话……你会主动去废掉他的精神图景吗？】
　　它无法进入精神图景，但毕竟全程旁观，也能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尚惊雁想了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但或许不会吧？】
　　当场反击和为了别人去对另一个人动用私刑之间还是有点区别的，她不由自嘲：自己果真是法治社会里很有道德的人。
　　X71若有所思，在自己的小本本里有关人类道德观又记了一笔，并且重点标记：雁雁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类，我觉得我喜欢雁雁的做法。
　　尚惊雁没有星舰驾照，只能请代驾把船开走。游尧和骆知玉留在星舰上，和她一同返回蓝河月。
　　过去的两周星网热热闹闹、集体吃瓜，但对尚惊雁本人来说则是风平浪静，所有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无限心跳》单元一结束，停更了一周，今晚《公主之陵》的第一集就又要播出了。 
　　她靠在船舷上看玻璃外的宇宙，这个方向可以看到贝塔星系的星璇。在系统的地图上，《暴风雪的女巫》播出期间，主星系的心跳值也被点亮了许多，光点连绵初成势，如在星璇上覆盖了一层淡淡薄纱。
　　主星系啊……
　　尚惊雁低头，翻出了光脑上不久前收到的、来自林月眠的消息：
　　【我爱人想请你去首都星的联盟筑梦师大学做个恐怖风格讲座，尚导有这个意愿吗？】


第54章 讲座邀约
　　联盟筑梦师大学, 这是全宇宙最顶尖的筑梦师大学，是一所艺术类综合院校，其下细分的编剧、导演、音乐、美术等专业都十分有名。
　　虽说理论上来讲筑梦师这个专业并没有门槛, 但如果一个筑梦师有一张联梦大的毕业证，出去签公司就是一张金字招牌。
　　云涌雪就毕业于联梦大, 毕业时才不到14岁，是近五年最年轻的毕业生。
　　以这具身体的年龄, 尚惊雁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被邀请进入大学不是做学生，而是做客演讲。
　　邀请人是林月眠的爱人，尚惊雁其实认识她——准确来说是单方面地认识, 因为她就是那位空降了流放星系筑梦师入会考的考官, 祖凌薇。
　　尚惊雁对祖凌薇印象不深, 只是听柴元琳前辈讲过，知道她是首都星联盟筑梦大学的教授, 擅长历史类筑梦题材, 对历史研究很深, 除了筑梦课程之外，还兼任教一门联盟筑梦大学的华夏古代历史课。
　　尚惊雁没想到, 她的配偶就是林月眠。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 到一定的高度就会发现圈子说小也可以很小，里面的人七拐八拐总能拐上关系。
　　X71见她又翻出了这条消息, 卖力夸赞：【雁雁你好厉害！大学都没上过，就可以去给大学生做讲师了！】
　　尚惊雁：【……】
　　如果你不是人工智能，不懂阴阳怪气，我会以为你在骂我。
　　X71问：【那雁雁你会去参加吗？】
　　尚惊雁撑着下巴说：【有点想, 但要等我见过她们再说。】
　　林月眠约了和她见面，地点就定在了蓝河月。
　　星舰穿过跃迁点, 抵达蓝河月星球港口。
　　……
　　几小时后，青寻木餐厅。
　　“这是我们埃尔法星系的特殊树种，叫作青寻木，餐厅所在的这一棵树龄有三百多年，是蓝河月北半球最年长的青寻木了。”
　　尚惊雁介绍着，如今，她已经可以很自然地说出“我们埃尔法星系”这个单词。
　　直升电梯载着三人一路向上，全透明的玻璃外是蓝河月的蓝天白云。
　　林月眠是个保养得体的中年男子，和盛平沙相比，看起来年龄更明显些，或许是患有空洞症的缘故。
　　他鬓角微白，五官柔和没有攻击性，能看得出年轻时是个书卷气很浓的腼腆男生。
　　他结婚后已经和爱人一起定居在主星系了，这是他时隔多年第一次回到故乡。
　　“很美，月眠曾经同我说过这种树，它的实物比图片更震撼。”
　　先开口的是祖凌薇，而林月眠感慨道：“我祖籍是V066星人，但童年也经常陪祖母来蓝河月旅居，看到青寻木还挺怀念的。”
　　祖凌薇的年龄比林月眠要大许多，今年已年近70，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银金相间，在脑后梳成发髻。
　　她身材瘦削修长，颧骨较高，面容偏严肃，有一双水晶般的紫色狭长眼眸，戴着金丝边眼镜，眼镜腿垂下细细的金链子，穿着紫色的连衣裙，身上带着一股斯文的控场力，书卷气极浓。
　　尚惊雁带着二人去往预约好的包厢，这顿午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性，就只是因为盛平沙的事联系了这么久，见面后得吃个饭正式认识一下。
　　“如果不是我当年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也不会放任他到今天。”林月眠语气里带着歉疚，苦笑着摇了摇头，“……连累到你了。”
　　尚惊雁玩笑道：“也正好让他栽到了我手里，多亏了他营销的‘新旧第一人’，现在星网上都说我才是真正的‘第一人’了。”
　　盛平沙先前炒作的概念也都被扒了出来是在造假，当年的第一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其中有好些个筑梦师至今还在活跃，数据也亮眼，但却被他踩着吹。
　　如今可谓是一家翻车、八方来贺。
　　林月眠失笑，祖凌薇也忍俊不禁，嘴角勾了勾，说：“也不算浪得虚名。”
　　菜品流水一般端上，林月眠说道：“小尚，我其实原本想预约冥府之宴的，趁节目的最后一天赶紧试试，可惜没订得上。”
　　他为了看盛平沙做什么才去看了《星河流浪厨房》第十一季，谁知反倒被尚惊雁和花非甜的创意吸引，追下了全集。
　　“那等后续的线下连锁餐厅开起来，我一定请你们去吃。”尚惊雁迅速接话。
　　祖凌薇道：“怎好意思让小辈一直请客？就当给月眠一个机会吧，他不仅自己给你投了票，还拉动了周围人一起。”
　　林月眠干咳了一声，仿佛有点不好意思。尚惊雁这下是真惊讶了，林月眠竟然不是客套，而是真的喜欢她的设计。
　　话匣子打开，饭桌上的氛围逐渐变得轻松惬意。
　　祖凌薇和林月眠当真是一对恩爱的配偶，期间不时给彼此剥虾夹菜，祖凌薇虽然看起来高冷，但眼中的柔和做不得假。
　　尚惊雁：突然感觉自己很多余。
　　她想起，林月眠的空洞症曾经十分严重，但今天一见却几乎没有患病迹象，可见是祖凌薇的作品治愈了他。
　　对于筑梦师来说，一个发自内心欣赏她、与她精神同频共振的伴侣，或许是世界上最契合的人了。
　　尚惊雁还听到了一个八卦，那就是，盛平沙《巫师之岛》第一集的那个历史学者，其实原型就是祖凌薇。 
　　祖凌薇曾经确实有个很爱重的学生，在某个暑假结束之后就再也没来上过课，一查之下才知道她已经失踪很久了。
　　星际时代，失踪是很罕见的案子，何况地点还是主星系。
　　“……我也动用自己的人脉查了很久，可惜一无所获。”
　　此事成了祖凌薇心中一道永久的伤疤，知情人不多，只有圈内人才有所耳闻。盛平沙拿这件事情编排，难怪会触怒林月眠，让他最后的态度变得那么强硬。
　　不过……尚惊雁心说，她怎么感觉这个故事有点熟悉？
　　她仔细一回想，记起先前小张和她说过，柴元琳曾经也有个很喜欢的学生，但最后那个学生似乎自甘堕落了，很让柴元琳生气，导致她再也不愿意收新人筑梦师做学生。
　　尚惊雁沉默了。
　　祖凌薇和柴元琳还是朋友，这俩人的学生运怎么似乎都不怎么好？
　　“我那个学生叫‘商颂’，小尚你以后也可以帮我留意一下。”
　　祖凌薇在光脑上给尚惊雁写出了这两个字，还给她调出了照片和视频。
　　尚惊雁看到名字时眼皮一跳，心想喂，不是吧。
　　商颂——尚淞，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脑海里瞬间飘过许多思绪，但没有开口。
　　根据原主的记忆，她的妈妈尚淞的长相和她足有四五分相似，而且是同样的银白发色，只不过是直发，瞳色则是灰绿色。
　　但祖凌薇给她看的影像资料里，年轻人黑发黑眼，是最平凡的长相。
　　尚惊雁确定自己的脸肯定是原装的脸，没有动过刀子，也没有文艺作品里那些神奇的人｜皮｜面具伪装，记忆里母亲的脸应当也是真的。
　　如果商颂就是尚淞，那么祖凌薇在看到她的时候肯定就会有所反应。
　　除非……做过伪装的是尚淞，“商颂”和她当时的相貌全都是假身份。
　　视频里的商颂正站在黑板面前抄录什么东西，时不时后退前进比划着，抬头看到老师的镜头，微微笑了一下。
　　她虽然外表普通，但一笑时整个人都流露出自信外放的气质，不用说都知道这是个天之骄子。
　　——和记忆里原身的那个酒鬼母亲完全不同，然而……
　　尚惊雁就是莫名觉得很熟悉。一个人的体态、步伐等等小细节是很难改变的，就算蒙上脸，相熟的人也能认出来。
　　最简单的例子，一排同样穿着校服的同学一起走，可是大部分人光看背影就能识别出其中哪个是自己的好朋友。
　　“我会帮忙留意的。”尚惊雁脑海中思绪翻飞，面上毫无异色，只是点了点头。
　　话题转了一圈，终于来到了祖凌薇发出的邀请上。
　　“小尚，我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我很欣赏你的作品，先前入会考的评审环节，我正好被分到《莫比乌斯之海》那一组。”
　　祖凌薇赞许地说，“我很多年没有这样眼前一亮过了。”
　　在真正的专家学者面前，尚惊雁忽然有些小羞愧，咳了一声说：“其实我也只是食人牙慧罢了。”
　　“谁又不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呢？”祖凌薇看着她说，“重要的是，你做到了在合适的时代，做出合适的作品，填补了恐怖的空缺。所以，你应当获得成功。”
　　尚惊雁闻言愣了愣，差点有一瞬间都要以为祖凌薇也是穿越来的了。
　　“您不觉得我的资历不够吗？”尚惊雁问道，“我甚至才刚刚成年，出道也才不到一年，连大学都没有上过。”
　　这辈子她的身体是个彻头彻尾的学渣，只勉强读完了免费的义务教育，最后考出来的成绩也很差，根本不够上任何一所大学。
　　“你的风格很成熟，已成自己的体系，这就够了。”祖凌薇不以为意，“和你同龄的云涌雪，在毕业后的第三年就被母校邀请去做了讲座，到现在已经讲过七次了。”
　　——每一次讲座都不是真身出现，而是用一台光脑对外转播。
　　尚惊雁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云涌雪在来流放星系之前自闭得厉害，不是社恐，只是单纯觉得没有必要社交。
　　尚惊雁其实理解祖凌薇邀请她的原因，这证明了祖凌薇的市场嗅觉——即便她是专门研究历史的筑梦师，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只会埋头于故纸堆里，相反，她敏锐地觉察到了恐怖风格是一片亟待开发的蓝海。
　　正因为此，她才想要在恐怖风还没有真正席卷风靡全宇宙的时候，请尚惊雁来启发联梦大的学生们，让他们比别人更早抓住风口机会。
　　而且最重要的原因是，再过不久就是主流星系的筑梦师入会考试了。联梦大一定有许多学生会参与入会考，如果能在入会考中运用恐怖风，说不定真能比别人更有优势。
　　“可以，我会去的。”尚惊雁答应了下来。
　　她并不排斥去大学做讲座和演讲，尚惊雁前世成名之后，也曾被母校邀请回去做过演讲。
　　在联梦大做一场讲座，也很有利于她在主星系打响知名度——尚惊雁从来都是个在事业上很有野心的人，这样的机会她不想错过。
　　“那就这样说定了，小尚。”祖凌薇说，“我回去会与校方沟通具体时间，不会太久的。”
　　*
　　主星系，首都星，联盟筑梦师大学。
　　即便到了星际时代，人们还是有用文字单纯聊天的需求，每个大学都会有一个简单的校园论坛。
　　正值学期中旬，期中考试将至，联梦大的学生们都沉浸在学习苦海之中。再加上一年一度的入会考也快来了，备考的学生们更是忙成了陀螺，近来连论坛的水贴都显著变少了。
　　这天傍晚，一个帖子引起了学生们的注意，标题：【跟你们说个八卦，根据可靠消息，过段时间会有一个新生代筑梦师到我们学校来做演讲，有人也知道的吗，来涛一涛。】
　　主楼：【我是在饭桌上听长辈通讯听到的，而且好像年纪特别轻，还不到23岁，让我那长辈都惊讶了。我好奇得要命，但又不好开口问，所以就来论坛转转，有没有人也听说这回事的？】
　　在主星系很多地方，23岁才算做成年，所以主楼才用这个数字来强调年轻。
　　楼里立刻就有了跟帖。
　　【新生代？年纪还特别轻？楼主别是骗回复的吧，咱们学校请过这样的筑梦师来做演讲吗？】
　　【请过啊，云涌雪不就是。】
　　【可云涌雪又不算新生代，他都出道多少年了。不过emmm能被请来演讲的筑梦师都是有自己的风格辨识度而且风格已经经过市场检验的吧？新生代会不会太嫩了？】
　　【阎珂有没有可能？他今年22吧，接连斩获青少年筑梦奖的场景奖和故事奖，在严肃作品界也很受追捧，如果是他的话我认可。】
　　【怎么在这儿都能看到阎吹，烦死了，就会做些苦哈哈的东西，然后就开始吹上严肃现实了。】
　　【看头像，楼上是季连星粉吧！反正不是阎珂，也不可能是季连星。什么迷幻风，笑死，和磕了药似的。】
　　学生们猜了起来，把主星系最近出名的新生代都提了一遍，眼看就要吵起来。
　　【别吵了，我都怀疑楼主是掐挑，谁不知道新生代筑梦师粉丝最年轻、最容易撕起来，你主楼这buff都快叠满了。】
　　【我先放一个板凳在这里，请季连星、苏书东、阎珂等等人的粉丝有序入场（按照字母表排序，排名不分先后）。ps：都上联梦大了，怎么还追星，追的还是同龄人，丢不丢脸。】
　　【同怀疑是掐挑，这几家粉丝成天打架，我看他们都眼睛疼。】
　　一直到翻页，楼主才又回复了一条：【我刚刚又听了一会儿，再补充一个信息，这个筑梦师好像还不是主星系人。[震惊]】
　　此条一出，后面跟的人都炸了。
　　【不是主星系的？？】
　　【好吧，我承认楼主你不是来挑粉丝的，但你确定吗？！】
　　【卧槽，你这么一说，我脑海里只有一个人选……】
　　【我也是……那位也不是一般的年轻啊，岂止是不到23，是不到19！】
　　【我觉得大家都想到了……是不是流放星系的那谁啊？】
　　【是的吧，新生代+很年轻+风格独特有辨识度，不就只有她了吗……你们都不愿意说，那让我来提这个名字：尚惊雁！】
　　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从这层开始，回复明显变多，显然很多人被自己的舍友、同学从埋头苦学中拖了出来围观八卦。
　　联梦大的这些天之骄子，看尚惊雁恐怕没有几个心情不复杂的。
　　流放星系出生，野路子没上过大学、没读过筑梦专业，年龄不大，自创风格流派……这些标签随便拎出来一条都够人喝一壶的了，可她debuff叠满，却还是闯出了一片天，甚至近来在主流星系都名声鹊起。
　　先有云涌雪千里奔赴流放星系求配乐，两人还一起上了综艺；后有苏家做护盾，恐怖主题乐园开办得如火如荼。
　　正在连载的《无限心跳》，第一单元完结的那天在主星系都上了一次热搜前十，口碑爆棚。
　　主星系和流放星系的星网并不完全接通，想要实时追更《无限心跳》还得有代理账号。
　　但据说，已经有公司开始和尚惊雁签约的常青青洽谈了，从第二单元开始主星系的人也可以轻松追更。
　　她如此年轻、如此天才，还有联盟史上第一的精神力值，他们这些出类拔萃的学院派精英在她的衬托之下，一下子就显得格外矮小。
　　先前离得远，顶多或苦笑或酸溜溜地感慨一句现在的同龄人真不得了。
　　可现在突然告诉他们，这个“同龄人”要来给他们做讲座了，一时间全都难以接受。
　　【怎么真的是她，我不接受！她上过大学吗？就来给我们做演讲了？】
　　【……我现在宁可是阎珂了，苏书东也行啊。】
　　【楼上上，也没必要这么刻薄吧，人家实力摆在那里。不过说实话，我也觉得有点不真实。[迷茫]】
　　这一吵就是两大页，有人开了匿名大骂特骂，部分阻拦，部分看热闹，其中夹杂着少许为尚惊雁坚定说话的声音——流放星系考到联梦大的少，但也不是没有，同乡之谊，无论如何都得支持。
　　【外校的来强势围观……真的吗？尚惊雁要来主星系了？那她以后是不是就进军主流星系了？】
　　【我不喜欢她的风格，而且，就算她牛，她到现在才出道多久？？有什么资格开办讲座？】
　　【说老实话，大家也都别装了，不管喜不喜欢，谁最近光脑里没下个代理软件？】
　　【……（目移）学习敌人的技巧也是必须的嘛……】
　　【读书人的偷看，怎么能叫资敌（心虚）……】
　　【？原来你们背后都在偷偷看尚惊雁的作品，我校药丸，痛心疾首！】
　　……
　　这个帖子存在了不到半天，就因为争议过大而被管理员锁帖沉底了。
　　对于联梦大的总人数来说，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数还微不足道，但以小见大，可见当消息公布，此刻的微澜会变成怎样的狂澜。
　　*
　　流放星系。
　　陆子冰预约上了最后一天的冥府之宴，结束晚饭后一本满足，回到宾馆躺在沙发上对着弹幕喟叹：“吃完尚导的餐厅，再等尚导的更新，这就是人生啊。”
　　【我靠，太凡尔赛了，谁来把主播叉出去。】
　　【主播你最近都吃胖了！好好减肥，不然都找不到女朋友！】
　　【你们不懂（狗头），主播这是为了以后看恐怖片尖叫的时候更有力气。】
　　“这叫心宽体胖，吃得好，心情好，我的精神力都变好了，你们乱说什么。”陆子冰摸了摸吃撑的肚皮，他这些天基本上住在花非甜的小吃大卖场了，整个人胖了三四斤。
　　不过，精神力变好似乎不是错觉，陆子冰并没有空洞症，但先前直播之后经常会觉得精神力疲惫。自从追上尚导的作品之后，这个状况就越来越少发生了。
　　“好了，让我们开始追更新吧。”陆子冰眼瞅着时间快到了，精神一振。
　　他拒绝了一整个单元，可最终还是败在《女巫》结尾的母女相见上，含泪加入了追更大军。
　　上一集结束前，母亲感觉到了女儿的存在，在虚无的空气中朝她望去，而这一集开头兰清微微睁大了眼睛，眼泪滚落，用力点头：“妈妈，是我！”
　　她在试炼场里都没有哭，这时却哭了。
　　母亲听不到她的声音，却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快速去往厨房：“我来做你爱吃的……你是被那个银白色的球带走了，对不对？它说什么‘试炼’，我也不太懂，只看新闻分析说你们会很辛苦很危险。哦，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工具……”
　　她絮絮叨叨的，书房里的烟火气却腾升了起来，而兰清则站在她身后。
　　经过许多次尝试，她终于有一次成功，帮助母亲扶正油瓶。而母亲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看得陆子冰心里暖胀胀的。
　　可是在试炼场的限制下，这就已经是极限了，她还是无法做出任何暗示。一旦有那个念头，就会碰不到东西。
　　母亲把做好的饭放到桌上，还有她先前准备的背包，里面有刀具、睡袋等等，然后轻手轻脚离开了门边。
　　她抱着小女儿按照兰清平时吃饭的速度等待了一会儿，再度返回房间。
　　饭菜已经被吃光了，但东西没有被带走。这是试炼场所不允许的。
　　“妈妈，是姐姐吃掉的吗？”兰清的妹妹好奇问，“姐姐还会回来吗？”
　　母亲看着窗外的风铃，坚定的说：“她一定会的。”
　　【受不了了，好心酸，在外人看来，女主的妈妈肯定是着魔了吧，对着空气说话还做饭，连妹妹一开始都有点害怕……】
　　【尚导你是魔鬼啊啊啊！】
　　【好恨试炼场！！以后女主会掀翻它吗？】
　　再下一个转场，兰清已经又进入了试炼场。
　　上一次经过老手的指示，她得知只要彼此交换编号下次就可以分配到同一个试炼场。
　　她睁眼的时候，花将军就站在她身边，见她醒了问道：“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兰清有些低落，故作轻松：“还不错。”
　　花将军也叹了口气，看起来也有心事。
　　兰清环视着周围的环境，黑黝黝的，只有花将军手里的手电筒在照明。
　　从墙壁地砖来看，像是某种古代建筑通道，但有些狭窄得过分，她要是站直身子就会碰到头。
　　身后的通道坍塌了，前方则不知道是什么。
　　她低头，意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改变了，类似探险服，土黄色，还沾着泥土，脚边还有个登山包。这是上次没有的变化。
　　“这里是墓道，我已经看过了。”花将军表情复杂地说，“我们……似乎是盗墓贼。”
　　【盗墓贼？这个试炼场里试炼者居然也有角色剧本，但是上个新手本里大家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而且怎么看不到别的试炼者？被分开了吗？】
　　【看花将军的表情，好像刨坟对于古代人来说更加不能接受，捂脸。】
　　【我的妈呀，怎么直接空降在别人的墓里了，好恐怖！这就是标题说的公主之陵吧？】
　　【不知道墓主人到底设定是什么样的公主，墓里又会有什么东西……现在这个试炼场的题目还没出来，只能先到处看看了。】
　　屏幕中的两人开始行动起来，回头的路塌方了，就只能试探着向前走。她们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墓室。
　　陆子冰搓着胳膊：“嘶，我最怕这种视野受限的环境了……”
　　他之前玩《18号楼》的时候，每次最抗拒的就是拿手电筒在黑暗里照、慢慢找线索的时候。
　　考虑到试炼场的尿性，为了省电，两人中暂时只由花将军来打手电。在电筒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墓室中央有一只深木色的棺椁，棺盖紧紧闭合着。
　　她们都对它有点警惕，先探查的是棺椁周围的墓室，却一无所获，这里像是一条死路，墙上也不像有机关的样子。
　　那就只剩下中间的棺材了。但当光重新照过去时，陆子冰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原本闭合的棺椁，竟不知什么时候开启了一条缝！


第55章 飞行器
　　棺盖打开一线, 缝隙内漆黑幽寂，仿佛散发着森森寒气，如同地狱的裂口。
　　【啊啊啊什么时候打开的？！】
　　【救命, 是有人趁她们不注意打开了吗？？】
　　【有没有可能，是棺材里的“东西”自己打开盖子爬出来的……啊啊啊更加恐怖了！】
　　兰清和花将军也悚然一惊, 前者立刻打开手电照着四周。两道手电光束乱晃，可墓室里还是空空荡荡。
　　悬疑BGM的加持之下, 那庞大的黑暗如一只噬人的怪兽，不知道里面潜藏着什么样的东西。
　　“难道东西还在里面？还是说已经顺着墓道爬出去了？”兰清提出猜想。
　　花将军眯了眯眼睛，手部发力, 直接把整个棺盖推开掀翻, 棺椁分了两层, 内层的棺材也被打开了，里面只有一些陪葬品, 不见尸体。
　　【不见了？？】
　　【这一个试炼场好恐怖啊, 阴森的感觉开局就超过上一个副本了！】
　　【明明到现在还没有出现鬼, 但我就觉得吓人……我如果死，一定是被自己的想象吓死的呜呜呜QAQ】
　　自古以来, 死亡、尸体、墓葬这些意象都会让人感到恐惧, 被人们赋予了无数的想象。
　　陆子冰强撑着：“有、有什么好怕的！区区尸体而已，说不定这个棺材里面本来就没放尸体呢？”
　　他知道这个单元是墓葬题材之后, 查了一些资料，知道一个王公贵族的陵墓里面很可能不止躺着她一个人。
　　不过，就算资料查得再顺溜也没用，文艺作品又不按照现实来——现实里的棺材也不会自己开啊！
　　从陪葬品来看, 这个墓室的主人应该是个青年男性，华美的陪葬饰品蒙上了尘埃, 衣料腐烂。
　　主角二人知道的线索有限，但弹幕却知道这个墓的主人是一位公主，展开了联想。
　　【这个男人是公主的什么人？男宠吗？】
　　【有可能诶，看这里面的陪葬品都是首饰之类的，好像还有一个脂粉盒子。而且明显不是主墓室。】
　　【说起来，这个副本里面主角有角色本儿，那要不要顺应盗墓贼身份，偷点冥器走啊？】
　　兰清的胆子比花将军更大，她用背包内的折叠手杖挑开陪葬品，在腐败的丝织衣物下发现了一个洞口，刚好可以容一人通过，花将军观察了一下说：“是一个盗洞。”
　　在她们之前还有别的盗墓贼吗？还是说别的试炼者？
　　没有别的路径了，她们只能尝试顺着这个盗洞往下，在进去之前，兰清先在洞口点了一根火柴。
　　“这是用来测氧气含量的，氧气就是……我们呼吸要用的空气。”她简短的给花将军解释了一下，“如果火柴熄灭，我们就不能进去。”
　　花将军若有所思：“不愧是几百年后的‘书生’，你懂得真多。”
　　一点飘摇的火光照在两人脸上，显得五官阴森莫名。陆子冰都紧张了起来，抱住抱枕咽了一下口水。
　　好在，火柴并没有熄灭。花将军在前，兰清在后，为了防止可能性中的“棺材原主人”跟过来，正好把她们堵在盗洞里，兰清进去之前想把棺材给合上。
　　陆子冰目瞪口呆：“好家伙，这姑娘是真不怕啊！”
　　花将军制止了兰清，提出了一个恐怖的设想：“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我们在盗洞里迎面遇到鬼怎么办？如果回头的时候棺盖打不开了怎么办？”
　　陆子冰：“……”
　　怎么设想一个比一个吓人？！
　　兰清觉得很有道理，在试炼场内，要考虑一切可能让人丢掉性命的因素。
　　这个洞只能让人爬着走，十分压抑。
　　镜头只给到兰清，从她的视角看仅仅能看到花将军爬动的背影，无数重复的机械劳动。这个拍法让陆子冰怀疑自己幽闭恐惧症都要犯了，而兰清时不时揉一下自己的肩膀，眉头皱着，好像爬得很酸痛。
　　有一条弹幕划过：【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女主先前的体力有这么差吗？……】
　　但这时候，还没有多少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中途，主角二人还发现了洞里面有一种粘稠腥臭的、暗绿色的液体，仿佛是某种东西的血液。它们淅淅沥沥黏着在盗洞壁上，看拖曳的方向，那个东西是负伤从前方向着她们来时的那个墓室逃跑的。
　　或许，棺盖就是这个东西推开的。可是，它的逃跑又是为了什么？
　　“前面不会有什么东西吧……”陆子冰心里产生不好的预感。
　　主角二人也如有所觉，在快要爬到出口时，她们听到了一阵枪械的声音。
　　前方十分明亮，花将军小心翼翼探头的那一刻，看到了一副壮观的景象。
　　盗洞外是一个地宫，上百的火把在地宫四周燃烧了一圈，把地宫映照得煊赫如白日。地宫四面都绘制着色彩鲜艳的壁画，朱砂红色像是会流动一样闪闪发光，这场景震撼得陆子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把头缩回去！！”
　　花将军还未来得及看清，上方就爆发一声怒喝，她条件反射缩回头，一颗子弹正巧打在不远处，土石飞溅！
　　一个同样穿着探险服的丰腴身影重重落地，她狼狈地滚了一圈，一手端着一把枪：“大爷的，老娘和你拼了！！”
　　【研究员！！终于出场了！】
　　【提前恭贺主角三人小队全员集齐！】
　　【我靠，先别恭喜了，她打的那是什么东西啊！？】
　　只见穹顶正上方的壁画绘着一轮烈日，而在烈日中央的位置，锁着一只巨大的怪物。
　　它没有皮肤，肌肉裸露着血色，形状像鸟，有鸟喙，双翼上有少量的黑色羽毛，却有三只脚爪。
　　它蛇一样长长的脖颈顶着一颗笨重的头颅，两侧各有两只眼睛，畸形怪异到了极点。
　　子弹撞击在它身上，却像打在了铜墙铁壁上，凹陷下去，却无法击穿。
　　怪鸟脖子很长，攻击范围几乎能包括整个地宫。除了研究员之外，还有两个试炼者正在狼狈逃窜。
　　【回忆起了小时候被农村大鹅支配的恐惧啊啊啊！】
　　【这东西根本和大鹅不是一个级别的吧！看三只脚和重瞳的特征，这是融合了华夏古神话的三足金乌和重明鸟？】
　　【你管这玩意儿叫神话生物？！尚导你做个人吧！】
　　“这是什么800年前刚出图的武器！”
　　研究员怒吼，“给老娘一把激光枪，早就把它齐齐整整送上路了！”
　　花将军当机立断，跃出盗洞架起上个副本里获得的手炮，激光直直射出！
　　她有弓箭手的准头，一下就射中了怪鸟的脖子。而兰清也紧随其后，小□□里的激光射中了怪鸟的眼睛。
　　伴随着凄厉的怪叫，焦糊味儿传来，那巨大头颅坠地，与此同时机械音传出——
　　“本场试炼场名为‘公主之陵’，难度等级：C级。”
　　上一场是新手D级，这一场是C级，很有升级流的感觉，陆子冰不禁寻思：尚导总共打算做几个副本？D、C、B、A四个这样升上去吗？
　　“通关条件：找到真正的宝物。”
　　“附加题：探寻公主的死因。”
　　满地狼藉，死里逃生的角色们瘫坐在地。这一场试炼里都是至少通关过一次试炼场的人，没有人鬼哭狼嚎，而是很快就开始讨论起题目来。
　　【刚刚我吓都吓死了，试炼者们这么快就恢复，心脏好强大QAQ】
　　【研究员这时候还有两个同伴诶。】
　　【你们有没有发现，一群老手们在一块，彼此之间也有种警惕疏离的氛围？……因为大家都已经明白人才是最可怕的了。这该死的试炼场！】
　　研究员却没有加入她那一边的讨论，而是转过头看着兰清两个，突然说：“喂，我刚刚一直想问——你背上和她眼睛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陆子冰：“我靠，什么东西，别吓人！”
　　他连忙仔细看屏幕里的兰清和花将军，没有什么异状啊？
　　两人互相看了看也有些迷惑，然后，研究员就举起了一面镜子对着她们：“你们自己瞅着吧。”
　　在看清的那一瞬间，兰清和花将军双双毛骨悚然——
　　只见，镜子里兰清的双肩上各有一只黑色的手印，花将军的眼部皮肤也有两只血色手印。
　　就好像有两个看不见的人，一个双手搭在了兰清肩上，一个捂住了华将军的眼睛！
　　陆子冰只觉得一股寒意只冲天灵盖，然而再下一幕就是黑屏，他吐血：“怎么就没了！”
　　【啊啊啊吓哭我了！！那是什么玩意儿？！】
　　【卧槽，是不是之前在第一个墓室里面挪动了棺材盖的鬼？！……等等，那她们在中途发现的血迹又是什么？？】
　　【它居然一直都没走，而是跟在了主角两个后面？？难怪女主之前爬盗洞的时候肩膀那么酸，是有个重量压在她身上了！】
　　弹幕吱哇大叫，可惜猜想无法印证，只能眼睁睁看着片尾曲开始播放。陆子冰痛苦面具——
　　想到接下来《无限心跳》的连载期间他每周都要过这样的日子，他就好绝望……
　　*
　　《公主之陵》第一集播出，水准不堕《暴风雪的女巫》口碑，还更近一层楼。 
　　墓葬，这又是一个翻新题材，就像《邪神》的哥特式建筑一样，属于那部分已流失的上个星历文明产物。
　　星网已经开始有人畅想：尚导是不是有什么隐藏的家世传承？带来的东西都是全新角度，整个星际见所未见！
　　尚惊雁的个人论坛涌入了许多新观众，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从主星系摸过来的。
　　而一夜下来，讨论版面出了一个分析热帖，标题：【提前开一个预测贴，集中分析单元二的剧情。】
　　主楼：【上一个帖子无关信息太多了，重开一贴。第一集还没有透露什么信息量，可分析的点比较少，等我打字。】 
　　【怎么又是你，不爱吃糖，你怎么又来了？】
　　【我就说呢，楼主先前预测成功了怎么没炫耀，原来是跑出来又开了一栋楼。】
　　【楼主，你打算什么时候承认自己是粉丝？（狗头）】
　　“粉丝”这个词简直是楼主的召唤词，她一秒出现。
　　【开篇先说一句：我不是尚惊雁的粉丝，只是一个普通的观众，不要污蔑我。】
　　【我们先来看副本二里面人员的组成，主角刚刚空降时是一个被隔断的状态，后面遇到了另外三个人，其中包括研究员。五个人都拿的是盗墓贼的身份。这其实可以透露出很多信息。】
　　【比如，这些盗墓贼原先是一伙的吗？如果不是，那没什么说头；但如果是，那就有意思了，几个人为什么分开？内讧了？这一背景设定会不会对试炼者彼此之间造成什么影响？】
　　【再比如，目前的陵墓里只有盗墓贼这一种外来身份吗？会不会还有专家学者之类？我们知道第一个副本里一共有13个试炼者，里面的老手说，副本人数不定，可一般都会有10个以上。现在才出现了5个，说明还有试炼者没有出场。】
　　【其次，就是通关的本题和附加题了。以我对尚惊雁的恶趣味来判断，就算写了是附加题，本质上其实还是必做题。判断什么是真正的宝物的理由，肯定会和公主的死因息息相关。】
　　【再者，则是第一集结尾的悬念，手印。这让我想到了一种“借命”的传说，死去的鬼魂跟在生人后面，寻找机会趁虚而入……】 
　　花非甜敲下最后一个标点，再刷新一下，就多了不少回复。
　　【看傻了，短短一集居然可以分析出这么多内容来，楼主你比我这个粉丝还敬业。】
　　【不如赐给楼主“尚导头号分析粉”的称号吧，我心服口服。】
　　【说得好有道理……我最在意的是那个被打开的棺材！楼主你能不能分析一下？我愿意承认你是头号惊米花！】
　　花非甜：呵呵，毫无新意，我已经不会再被挑衅到了！
　　她行为很诚实，继续卖力分析起来。
　　花非甜也准备创作一个暴风雪山庄模式的作品，近期查了大量的资料，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了很多极其有意思的素材，民俗、传说、神话、都市怪谈……大部分都来自上个星历，但哪怕现在翻新拍出来，都不会让人觉得老套。
　　这也让花非甜感到了疑惑，为什么从前没有筑梦师这样做？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有些释然了。
　　在尚惊雁之前，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去查什么民俗怪谈资料，想来别的筑梦师也和她一样吧，只是缺少一个契机，缺少一个带领她们吃螃蟹的人。
　　花非甜还告诉了关高阳自己的发现，岂料男友反应很大：“怎么你也和那谁一样，开始喜欢这种吓人的东西了？！”
　　她见对方油盐不进，只得作罢。
　　对于这段恋情，她是越来越淡了……可是，花非甜又觉得自己还是喜欢关高阳，踌躇着要不要分手，前些天和对方说最近彼此都冷静一下。
　　她摇摇头，不再想这件事。《无限心跳》让花非甜很有危机感，尚惊雁已经先她一步，火到了主星系。
　　作为一定要超越尚惊雁的女人，她可不能输！
　　*
　　蓝河月。
　　“对，没错，就是这样……慢慢来——”
　　一架黑色的飞行器慢悠悠从草坪上升起，尚惊雁专注地控制着方向盘，骆知玉在一旁出声指挥。
　　飞行器的机械翼如鸟翅展开，带出蓝色扇形弧光，在空中完美地画出一个“8”字，又再度飞回了原点，收起双翼。
　　“雁雁，你开得还是很稳的，其实也不需要我带着复健嘛。”骆知玉和尚惊雁击了个掌，笑着跳下飞行器鼓励道，“你自己来试试！”
　　尚惊雁其实只能说是“半个”复健，原主有空中飞行器的驾照，而她这个穿越者则是纯粹的新手。别说飞行器了，她上辈子都没摸过能飞的私家交通工具。
　　但身体的肌肉记忆还在，尚惊雁觉得自己刚刚的一圈已经能够掌握它了，试探着再度起飞。
　　没有了骆知玉的指挥，她同样开得很稳健。
　　“男士们，有没有人想坐我开的飞行器？”
　　尚惊雁又独自飞了一圈，来了个漂亮的低空滑行，最后悬停在了草坪边，手搭在窗舷上笑眯眯地问。
　　飞行器的外观很小巧，一般只能载2-4人，对于星际时代的人来说好比地球人的私家豪车。
　　原主买不起，想玩只能租一架来开个一天两天，尚惊雁也算实现了她的梦想。
　　骆知玉帮她挑选租下的这一台是标准的“泡靓仔专用车”，只有一个副驾。尚惊雁戴着黑色的墨镜头盔，露出来的银发被上升的气流拂得飞扬，活脱脱一个富家花花公主。
　　今天在场的男性有游尧、云涌雪、诺尔，无论哪个都够得上靓仔的标准。
　　“哇靠，尚导你多久没开了，这都敢带人！”游尧一开口就说个不停，“我可以英勇就义，义无反顾，顾此失彼，但是你得先给我上个人生意外保险……”
　　这人玩什么成语接龙呢！诺尔清了清嗓子，正了正领带，正准备含蓄地提出请求，旁边就忽然传出一道声音：
　　“我来！”
　　这声音来得突兀，游尧“哎？”地看过去，发现出声的竟然是原先一直窝在不远处写谱子的云涌雪。
　　见几道视线都向自己汇来，云涌雪的耳垂后知后觉红了红，但还是站起身说：“……我想试试，可以吗？”
　　尚惊雁很配合地“芜湖”了一声，替他打开车门：“小雪同学难得主动参加活动，那就是你了。”
　　小雪同学跟一个玻璃雪人似的，尚惊雁生怕风一吹就给他吹碎、太阳一晒就晒化了，从副驾座拿出头盔给他扣上，还把飞行器的窗子关闭了起来。
　　飞行器开始上升，云涌雪在头盔挡板下有点紧张地眨了下眼睛，手指微微扣住了安全带。
　　他转头看着尚惊雁，她的身后是越变越小、越来越远的地面，好像世界只是她的背景色。
　　这附近就有个空中赛场，尚惊雁今天为了练习，直接包场了，不必担心遇到别人或者撞到飞鸟。
　　她开进空中跑道的范围，说：“我和你的专业司机比起来肯定差远了，但应该没让你体验太差吧？”
　　“我其实没坐过这种飞行器，没有比较。”
　　云涌雪清冽的嗓音从头盔底下传来，变得闷闷的。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所以，你开的就是最好的。
　　用车来比喻的话，骆知玉的这台就是敞篷跑车，而云涌雪平时坐的都是商务保姆车。
　　尚惊雁：“嗯？”
　　她微愣，然后笑了，“那我得带你感受一下这种飞行器的精髓。”
　　云涌雪歪了下头，疑问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尚惊雁猛地一推升降杆。
　　飞行器拔空而起，直冲无垠苍穹。
　　“……！”
　　云涌雪的表情其实很内敛，就算有情绪波动，也难得表露出来。此刻，他也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
　　飞行器到了最高处，又向下俯冲，失重感恰到好处地传来，既不颠簸，又刺激着感官。
　　碧蓝的天空倒映在他的瞳孔里，洁白流云从他血色的虹膜上淌过，云涌雪的心跳加剧，如同有音符撞击心脏。
　　他忽然很想写一支摇滚。
　　——虽说他很少创作这类风格的音乐，但这一瞬间他觉得如果尚惊雁要买飞行器，那么她的车载音乐一定得是他的摇滚乐。
　　尚惊雁满怀乐趣地跑完了一整个赛道，骆知玉后面也开着自己的飞行器追上来了，她一摸飞行器整个人就没了羞涩内向的气质，路过尚惊雁时还冲二人吹了个口哨。
　　一直到从飞行器上下来，云涌雪仍然觉得有种失重感缭绕在自己心头。
　　“我记得你家也在首都星吧？我要去主星系的话，你跟我一道，也可以回自己家住了。”
　　尚惊雁拍了拍他的肩，“可怜见的，你在这都住了多久宾馆了。”
　　她和骆知玉商议之后，最终决定还是不在流放星系买飞行器了，正好收到讲座邀约要去主星系，可以顺便提一架飞行器走。
　　——最时新、最先进的飞行器型号在主星系，这句话永远不会错。
　　想到接下来的主星系之旅，尚惊雁就万分期待。这种期待既是好奇喜悦想见到全新景色，也是野心燃烧想见到未有过的挑战。
　　“嗯？……噢，好。”云涌雪点点头，半天才想起来补充一句，“我可以带你参观我家。”
　　林飞捷看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
　　没救了啊！
　　*
　　《星河流浪厨房》结束了，这一周尚惊雁的粉丝们都怀念起了有节目可追的日子。即便《公主之陵》已经开始连载，可目前只有一集，实在太短不够看。
　　这段时间，整个星网的热度都逐渐聚焦到了即将开始的主流星系筑梦师入会考试上，流放星系也同样。
　　那是真正的全宇宙盛会，每年都会诞生无数优秀作品。虽说它只是个新人入会考试，但实质上，很多考生都是早已出道的筑梦师，其中不乏新生代出名人物。
　　他们参加入会考不是为了那一张协会身份卡——这些人的实力早就够一星了——而是为了能借机大出风头。
　　也因此，在考试之前一些实力考生就开始造势，你方唱罢我登场，娱乐热搜上每天都有新的drama可看。
　　……
　　主星系，首都星。
　　敖青雪对主星系的入会考试却向来是没什么兴趣的，她的直播标签是挖掘小众作品，喜欢上尚导完全是意外。
　　何况，她早在当年刚上大学的时候就考取到入会证了，名次也很前，也没有关注风向备考的需求。
　　敖青雪一般只会在入会考结束后筛选一下合适的作品，今年同样如此，讨论得热火朝天不如打一盘躲猫猫。
　　她登陆《有本事你来抓我啊》，躲猫猫这段时间出了新地图，是《十八号楼》和“冥府之宴”的衍生，分别叫《亡魂鬼校》和《地府实录》。
　　前者的场景是星际时代最常见的那种高中学校，让人无比有代入感，角色设定是老师鬼和学生人类；
　　后者则是地府炼狱，能看到地图里有各种血腥刑具，鬼是阴差，人类则是被捂捕的生魂。
　　敖青雪本来玩太久都对躲猫猫淡了，但最近因为新地图又重燃热情，每天上线打三四个小时。她还加了个同样经常出现在积分榜前十的素人好友，ID叫【不吃糖】，两人经常一起联机。
　　“我的口味实在是被喂叼了。”敖青雪结束一局，口中说，“尚导明明做作品已经很勤奋了，我却还是期待她可以快点有新动静……”
　　弹幕一片【+1】，她话还没说完，突然顿住，因为刚刚瞅见母校的官博似乎发了一条动态，里面带了尚导的名字？
　　联盟筑梦师大学v：【[暗黑之潮|恐怖风的演绎与构建]讲座预告：本次讲座邀请埃尔法星系新生代优秀筑梦师尚惊雁，为大家介绍恐怖风格应该如何创作……】
　　敖青雪：“？？？”
　　什么，她居然没眼花？！
　　她点击的时候也在直播，弹幕顿时也是一片惊叹号与【卧槽】。联梦大的官方号刚发，尚导就转发了。
　　惊雁所有人v转发：【去首都星做个客，很期待^_^】
　　几分钟后，这条动态底下的评论数就涨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热评第一：【我的18岁：刚考上大学；尚导的十八岁：去大学做演讲。我哭了，这就是我和天才之间的差距吗？】


第56章 演讲
　　尚惊雁的评论区自然都是震惊与恭喜, 而联梦大官博平常发的讲座预告，底下评论都寥寥无几，除非是大众层面的知名人物。
　　但这一回, 由于人选太过惊人，官博底下都是一排问号, 惊大过喜。
　　直播间的弹幕反应则和尚惊雁的评论区差不多。
　　【我靠，我刚刚才离开主星系准备在流放星系玩一个月, 结果这时候告诉我尚导要去主星系了QAQ】
　　【主播能不能去蹭一下讲座？这可是亲自看到尚导的机会啊！】
　　【呜呜呜好嫉妒！】
　　“我当然要去！”敖青雪激动得手里的杯子都要洒了，连忙拉到最后去看演讲的具体时间。
　　就在周五！
　　她本人就是联梦大毕业的，家离大学不过几十分钟的路程。
　　说干就干, 敖青雪立刻就开始联系认识的学妹：【学妹你好, 能不能拜托你帮个忙……】
　　*
　　动态刚刚发布不到两小时, #尚惊雁 联梦大讲座#的词条就冲上了流放星系热搜第一。到次日的时候，仍旧挂在热搜的尾巴上。
　　V061, 花非甜家中。
　　“联梦大什么眼光, 居然看上了她？！”
　　关高阳嫉妒地小声嘀咕, “让她去做什么讲座啊……”
　　在亲密关系中，对方是否变得冷淡另一个人是能轻松感觉到的。前些天花非甜说要让彼此冷静, 关高阳听到时, 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当初追求花非甜的时候也没指望能长长久久，但到底还是不甘心一条金大腿就这样溜走。
　　于是看到尚惊雁讲座的消息时, 他第一反应就是：有借口可以联系花非甜了！
　　声讨共同讨厌的人可以拉近距离，关高阳坚信这是真理。
　　花非甜却没有应声，整个人都有些愣神。
　　尚惊雁的上升速度，好像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
　　她还在想怎样打开主星系市场最好的时候, 尚惊雁都已经受邀要去给最优秀的一批学生做讲座了！
　　花非甜五味杂陈，她本人跳学17岁就毕业了, 毕业的院校是流放星系分数最高的埃尔法筑梦师大学。
　　当初，其实她的分数也完全够联梦大，但她觉得没必要所以没去。可现在看来，如果去上联梦大，似乎距离才能变小一点……
　　花非甜神情复杂地盯着这个消息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始操控光脑。
　　关高阳：“？”
　　怎么打开了聊天界面？
　　他眼睁睁看着女友迅速对星舰驾驶员安排了时间，明天就出发去主星系首都星。
　　关高阳：“……”
　　上一次看到你安排这么快还是想去买最新款的光脑的时候！
　　“你，不会是，想去看她的讲座吧。”关高阳颤巍巍地说。
　　花非甜：“……才不是，我是要去看最新款的光脑！”
　　关高阳忍住了没反问一句：可是你手上的光脑不就是主星系最新款的吗？
　　他觉得匪夷所思，以他对花非甜的了解，她骄傲成这样，绝不可能是喜欢上了尚惊雁，可现在这番表现又是为了什么？
　　思来想去，只好郁闷地归结为的确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为了更了解对手一点。
　　呵呵，无所谓，联梦大的学生肯定会给尚惊雁点厉害瞧瞧！
　　关高阳愤愤地想着，点开了自己托关系买到的联梦大论坛账号。
　　在官博底下的公共区域，学生们不好有什么激烈发言，都来到了校内论坛上。
　　果不其然，现在论坛里有了好几个讨论帖，都是对此事表达不理解的。
　　【？我眼花了吗，谁？谁要来我们学校讲座？】
　　【前几天论坛里的那个帖子居然是真的！！而且看推荐人，推举尚惊雁来演讲的居然是祖凌薇教授？】
　　【也不奇怪，给楼上透露个信息：祖老师的爱人就是林月眠。】
　　其实，关高阳内心里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层次，早就被尚惊雁远远甩开了，根本没底气去嘲讽尚惊雁。他当初在意的主题活动第一名，只是人家前进路上一个小小的起点道标。
　　可他还是忍不住嫉恨之心，总是在想：如果当初获得第一的是他，那么是不是他也能走出一条这样的路？
　　所以他才要去看联梦大学生们不满尚惊雁的发言，好像借着他们的高贵，自己就也能蔑视尚惊雁了。
　　【……原来有这一层关系，好嫉妒，怎么我和林月眠就不是老乡？我倒要去看看她能讲出什么来。】
　　【嫉妒的收收味儿吧，想要得到林月眠的赏识，你首先得经历被盛平沙碰瓷，然后还得在美食节目里胜出。说真的，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尚惊雁的创作思路吗？反正我想知道，我已经准备好去抢座了。】
　　【我也是联梦大的学生，而我的年纪比尚导还大三岁……无所谓，我会抢座，我要去听！】
　　可惜，论坛里明确表达不满和态度暧昧两可的大概一半一半，关高阳看得不大爽利。
　　但不管是哪一方，都传递出一个信息：要去讲座现场看一看。
　　其中还有很多是已经毕业了的学姐学长，肉眼可见，届时会议厅会多么人山人海。
　　……
　　与此同时，联梦大体育馆，精神力区。
　　“阿书，那个谁要来我们学校做专题讲座了，你看到没有？”
　　这片区域的分馆铺着柔软的地毯，四面墙地连同天花板都安置着厚厚的缓冲材料。
　　形状不同的小飞行器在半空穿梭，追逐着泡沫球。每个飞行器大小都不超过一米，形如玩具。
　　这是一种新型精神力运动，名字音译过来叫做“琪卢德”，参与者戴上精神链接仪，操控飞行器飞行，可以竞速、比拼花式飞行、甚至互相碰撞。
　　这种运动最近一年才在主星系的年轻人当中流行起来，还没有传到偏远星系。
　　“……喂？阿书，别玩你那飞行器了，有没有听我说话？”
　　五颜六色的小飞行器们大部分都飞得歪歪扭扭，时不时撞到墙壁。即便有缓冲材料做防护，还是有很多摔下来四分五裂，零件撒了一地。
　　目前，琪卢德还是富家小辈们的游戏。坏掉的零件们，一个螺丝钉都价值上万，体育馆最近每天清除出去的“垃圾”从价值上来说都可以换好几架真飞行器了。
　　——然而在这无头苍蝇似的小飞行器群中，却有一只金色的飞行器独树一帜。
　　它快得像一道闪电，上下翩飞、怡然自得，鳞片闪闪发光，而且还一路刻意地掀翻路过的其它飞行器，撞碎它们的机翼。如同一只鲨鱼游入鱼群，撕咬着比它低级的鱼类们。
　　即便琪卢德本身就很烧钱，这样的行为还是激怒了别人。
　　“他爹的，谁这么没道德？！”
　　“啊啊啊我的宝贝飞行器！！——”
　　“谁干的？！给我站出来！”
　　“阿书，操啊你别玩了，小心挨揍！”
　　耳机里通讯的声音喊了这么久，被唤作“阿书”的人才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他们哪儿敢啊？”
　　金色的飞行器如骄傲的凤凰鸟，转了一大圈，落到了一只白皙的手掌里。
　　它的主人有一头黑色短发，刘海下的眼睛一金一蓝，眼尾微挑，翘起嘴角说话时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容色极为秀丽，让人联想到血统名贵的猫，而且是性格恶劣的那一种。
　　他就是本次入会考试第一名的热门押注人选之一，苏书东。
　　“朋友们！”苏书东抬起手喊了一嗓子，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今天被我撞坏的飞行器全都由我来报销，大家尽情玩儿，随便玩儿！”
　　一时间，各色视线投过来，有厌恶的、有赞叹的，有嫉妒的、有惊羡的……但他毫不以为意。
　　最后会来让他报销的肯定不止有被他撞坏的，还有浑水摸鱼想来坑他一笔的，但那又如何？他有钱，自己也能赚钱，不在乎。
　　“……原来是他。”
　　“怎么又看见那谁？真晦气，整天眼睛长在头顶上……”
　　“啧，哪天我也能那么有钱又有才就好喽……”
　　四下响起低语，然而就像苏书东说的那样，的确没有人上来和他吵起来。
　　但同时，也没有人刻意压低议论的声音。
　　他们对苏书东同时怀着敬畏和轻蔑，敬畏是因为他的天才与“苏”这个姓氏所代表的意义，轻蔑是因为他的性格与他私生子的身份。
　　苏书东的爸爸是苏氏集团掌权人苏瞳的三哥，这些富家子女们都知道当年闹出的丑事：他的爸爸被苏瞳挤兑出权力中心之后彻底摆烂放飞自我，出轨和一个演员有了他，一家子不知道给八卦版贡献了多少新闻。
　　现在，苏书东又进圈当了筑梦师，名气还又很大，脾气还又顽劣，当年的事情免不得被翻出来说。
　　只不过，他倒的确是有才华，16岁时的精神力值测出来高达130，目前专攻游戏，做出来的作品个个卖座。
　　“不玩儿了，没意思，真没挑战性。”
　　苏书东跳下看台，双手插兜朝外面走。
　　通讯对面的好友：“……”
　　没记错的话，苏书东两天前才第一次接触琪卢德，头一天还飞得不如他，第二天已经超过了他，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已经可以在体育馆里吊打所有人了。
　　“你刚刚是不是在跟我说尚惊雁？”苏书东笑了笑，露出一侧虎牙，“我知道她要来呀，我对她很感兴趣，那天一定不逃课，专门去见她。”
　　苏书东也是联梦大的学生，现在大三，但他是跳级的，和尚惊雁一样大，甚至生日都只比尚惊雁晚三天。
　　好友闻言，心里不由得为未曾谋面的尚惊雁点了根蜡。
　　他知道苏书东私下里已经把尚惊雁看作了“配得上做他对手”的人，但苏书东对谁感兴趣，只能说那个人要倒大霉。他无比喜爱恶作剧捉弄人，性格说一句“人嫌狗憎”都是轻的了。
　　如果不是这种性格，他也不可能活到18岁才交到那么两三个好朋友。
　　苏书东走在联梦大的校园里，沿途不断有人看他，还有人对着他拍照。
　　他是联梦大的明星人物，不管有多少喜欢多少人讨厌，他所到之处肯定会有镜头追逐。而他也享受这种万众瞩目。
　　“那里，是不是就是明天尚惊雁讲座的地方？”苏书东忽而停步，看向不远处的圆顶建筑，里面就是会议报告厅。
　　好友：“应该是吧？”
　　苏书东一双猫瞳眨了眨，如有所思地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哦~那就让我去看看布置得怎么样了。”
　　*
　　外界的议论声就是风暴，而作为风暴眼的尚惊雁则岿然不动，依照计划开启了旅途。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离开流放星系。
　　尚惊雁乘坐的是《流浪厨房》节目组赠送的星舰，现在她已考取到了驾驶证，星舰的租赁归属权也已经到了她名下。
　　其实就算她有星舰驾照，也不用自己开。这和前世富豪的豪华游轮一个道理，只不过在这里，星舰的拥有者必须也有驾驶执照，否则不允许上路。
　　从蓝河月到首都星需要两天半的时间，星璇在后方远去，随着星舰驶入跃迁点，变成了巴掌大的图案；而前方，主星系的星河接住了跳跃而来的星舰。
　　流放星系的五颗可居住星球，V059、V061、V066、蓝河月、玫瑰之心，尚惊雁几乎都已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而主星系和伽马星系对她来说还是全新未解锁的地图。
　　主星系共有七颗可居住星球，其中有三颗可称之为旅游星。
　　尚惊雁路过其中一颗叫做“紫雾里”的旅游星球时就看到了它打在太空里的广告，不由得感慨：看起来确实比流放星系高端大气上档次。
　　“快要到星港口了？……”
　　骆知玉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被闹钟唤醒，穿着拖鞋走进客厅，而尚惊雁和云涌雪都已穿戴整齐了。
　　她这趟也跟着一起来了，原话是“我也想去见见世面”。
　　三人停了星舰，接受安检出站，骆知玉轻轻跺了跺脚：“这就是首都星系的地面吗？唔，感觉重力好像比蓝河月轻一点儿。”
　　尚惊雁则说：“刚刚在太空港口好像看到了一艘眼熟的星舰。”
　　云涌雪：“可能是型号相似？”
　　尚惊雁抵了抵下巴。那涂装像是花非甜的某一艘，是她的错觉吗？
　　而在她们不远处，全副武装低调做人的花非甜默默把头压得更低了：“……”
　　怎么这么巧，刚好同一批撞上！
　　尚惊雁本来还想在首都星找个宾馆或者出租房，谁知崔云停崔姐得知后，大手一挥表示：我在首都星刚好有个闲置的房产，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就给你住吧。
　　尚惊雁：好家伙，真想知道崔姐当年到底是多么纵横捭阖的人物。
　　她很怀疑，是不是无论她说要去哪，崔姐都能说一句“我在哪儿有闲置房产”。
　　崔姐的房产地段相当优秀，在首都星的圣里特教堂广场路上。
　　圣里特教堂可以说是首都星的标志性建筑，在这个星历之初曾是基督教堂，不过现在已经是纯粹的景观建筑了，在文艺作品里经常被用来指代联盟首都。
　　“在圣里特教堂广场上，连云都流动着美梦的味道。”
　　这是一位作家筑梦师的话，她描述的是首都星筑梦文化的璀璨。
　　尚惊雁来之前对此还并无想法，来之后则是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
　　因为，这条长长的广场路，她走了不到1000米，就已经看到了两场正在进行中的筑梦路演。
　　——筑梦师的作品有两种表现方法，一种就是通过星网去观看、参与，一种则是面对面的表演，称之为“筑梦路演”。
　　路演有宣传的作用，也更考验筑梦师的即兴发挥。筑梦师的精神力场会覆盖现场所有观众的精神链接网，拉观众们一起来互动，通常采取游戏的形式，如情景剧、剧本杀等，能够更好地调动情绪、治疗空洞症。
　　尚惊雁初次看到这个描述时，觉得很像街头魔术师，带给观众们的都是一场脱离现实的梦。
　　路演在流放星系并不流行，但在人才辈出、筑梦师云集的主流星系很是流行，其中以首都星为甚，它有时候也被称为“梦之星”。
　　广场路的地砖是用亚麻色的石头铺成的，隔一段路还有鹅卵石拼成的图案。路旁的建筑都采用复古式，圣洁安宁，广场上聚着许多白鸽，一点都不怕人，围着路人讨要面包屑。
　　路演筑梦师们就在街边用彩布搭一个棚子，外面挂上自己绘制的标牌，上面写着剧情简介，路人如果感兴趣，就掀开帘子进去坐一坐。
　　这些筑梦师看起来就像最平凡的普通人，或许观众出去就会忘记创作者的名字，就算上星网查一查，或许会发现这个筑梦师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粉丝。
　　但谁又规定只有天才才可以筑梦？只要喜欢，任何人都可以来街边搭一个彩布小棚。
　　更何况，很多筑梦大师都是从路演小棚子起家的呢。
　　崔姐的房产是一幢二层小楼，推开窗就能看到广场和教堂。底下正有一场路演结束，观众们爆发的掌声惊起白鸽。
　　骆知玉如有触动，喃喃说：“我的确是见到世面了……”
　　全星际的筑梦人才都会向主流星系流动，而主流星系的这种氛围，培养了更多有才华的筑梦师，形成了正向循环。
　　“我有机会也想来街头试一试。”尚惊雁说，“你觉得呢？”
　　“我吗？我、我有点怯场，但是……我也想试试。”
　　云涌雪很认同地说：“可以尝试。其实我有些时候找不到灵感，也会到这里的路边表演半天。”
　　可能是钢琴，也可能是小提琴，都很随性。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在这里不会有人知道他是云涌雪。
　　骆知玉有些兴奋，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
　　尚惊雁明白她的那种低落。相比之下，流放星系、她们的家乡显得多么黯淡。
　　她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第一次离开家、去大城市上大学的体验，那时候她只有满眼新奇、毫无留恋，但这一刻她却也感到了一阵淡淡的失落，想到了V059带给她灵感的特产海鲜们。
　　尚惊雁心想，真奇怪，难道她真的把流放星系当做老家了吗？
　　……
　　受到路演的启发，尚惊雁决定修改稿子，增加现场精神力覆盖的环节，用于展示一段恐怖片。
　　这在演讲和讲座里也是比较常见的做法，哪怕尚惊雁此前没有试过，祖凌薇也同意了。
　　讲座的时间越来越近，很快，周五到了。
　　……
　　【我去！你们不是说都讨厌尚惊雁的吗，怎么座位都满了？？】
　　【好震撼，我都提前两个小时来了，居然都只能后排！……怎么外校的也来了？！】
　　【这可是周五，你们不上课的吗，是不是都逃课了！】
　　……
　　【怎么办我好替尚导紧张，好像联梦大那里不是很欢迎她。有人在主星系吗？好想看实时转播。】
　　【有！看青色雪主播[链接]，她也是惊米花，弹幕肯定对咱们友好。】
　　【啊啊啊快开始了，尚导可千万要给我们流放星系挣回面子啊！】
　　……
　　【总算等到今天了，打个赌，尚惊雁今天必会出丑。】
　　【没错，就等着被联梦大的学生提问吧，回答不出来直接现出原形！】
　　【我今天也在台下，准备好录像了，呵，到时候丢人现眼别哭……】
　　……
　　学生、网友、粉丝、黑粉……无数个帖子、无数个群聊都将注意力聚焦到了一处。
　　尚惊雁走进会议厅时，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表情包就是：好多人啊.jpg
　　联梦大的这个球形会议厅足能容纳2000人，中央是悬空的讲台，观众的座椅层层分布在四面，如同星星围拱着中央的恒星。
　　此刻，台下的座椅都已经坐满了，看台上也挤满了人。
　　连接引的工作人员都被这阵仗惊到了，呆了两秒才赶紧回神，加快步伐低声说：“这里。”
　　尚惊雁沿着台阶来到讲台上，四周的灯光都暗下去，只剩下她所在的位置明亮如白昼。
　　X71：【雁雁，他们的心跳得好快。】
　　尚惊雁眼前的系统面板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会议厅范围内心跳值的增加。
　　来听她讲座的人，居然比她自己还紧张和兴奋。那一双双眼睛，或是期待她大放光彩、或是等待她丢人现眼……可不管何种心情，表现出来的都是心跳剧烈。
　　尚惊雁忽然笑了，说：“其实今天这场讲座我原本有准备好另外一个开场白，但刚刚进来的那一刻，我却突然想先给你们讲两个数字。”
　　她手指微抬，头顶四方体的光屏上就出现了两个数字：65，105。
　　“有人知道它们分别代表什么吗？”
　　台下起了轻微的议论声，有猜精神力值的、有猜分数的，而尚惊雁说：“这是心率。”
　　两个数字变成了“65次/min”和“105次/min”，前者是黑色，而后者是鲜红色。
　　“第一个数值，是我查到的星际人静息状态平均心率；第二个，则是观看我作品的观众每场综合下来的平均心率。”*
　　台下安静了一瞬，而后响起许多声惊愕的低呼，很显然，尚惊雁的这个开场白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我曾经搜集过不同平台观众对我的提问，其中最多的两个就是：尚导，你为什么喜欢恐怖风格？尚导，你为什么一直只拍恐怖风格的作品？而这两个数字，或许能一定程度上代表我的回答。”
　　“童年时期，当我第一次坐上秋千被高高抛起时，我感到的除了快乐，还有害怕。害怕摔下、害怕受伤，可当我重新踩在地面上，回归平静时，才发现那种心跳的恐惧让我着迷……”
　　尚惊雁所说的这段话是她的真实经历，她对于恐怖风格的痴迷，不外乎追求刺激。她还没有说的是，当时推她坐秋千的孩子是孤儿院里一直讨厌她的那个，他是真的想要她受伤。
　　可是真实的恐惧没有让她就此胆怯，而是开启了她的世界。
　　“而众所周知，精神力空洞症的最佳治疗方法就是精神刺激。还有什么比惊吓更能刺激人的心跳？出于这个想法，在创作第一部作品时，我选择了恐惧……” 
　　她就势切入了恐怖作品的创作，台下渐渐不再有人说话了，而是渐入佳境，专注地看着她。尚惊雁的台风堪称一流，她站在那里，就会让人相信她能控制住所有人的心跳。
　　台下的敖青雪已然入迷了，她分出一部分心神隐隐为尚惊雁激动：太好了，这场演讲必定会成功！
　　“……体验永远比单纯的讲述更直观，接下来……”尚惊雁一路讲述下去，讲到了安排好的展示环节，走到了讲台边拿起储存盘插入接口。
　　这方讲台乃至她脚下的一整个底托都是精神链接仪总机，连接着每个座椅的佩戴式链接仪。
　　储存盘里放置着提前用精神力制作好的场景、人物等数据，离开了储存盘，路演筑梦师就无法表演，除非能用精神力当场制作完备的作品出来。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大师，在路演时多少也都要借助储存盘。
　　尚惊雁口中的“我将”忽然一顿，只见屏幕上反复出现一行字：【参数读取中……读取失败……参数读取中……】
　　——她的储存盘出问题了。
　　怎么办？
　　尚惊雁身旁的链接仪总机上还是一片空白，台下学生们都在等待着她开始展示。
　　一瞬之间，仿佛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她身上，尚惊雁能清晰地感知到其中有几道正在戏谑地看着她。
　　如果换个人，这时候可能大脑里都已经和总机屏幕一样一片空白了。先前她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氛围，辛辛苦苦让联梦大的学生都全情投入了她的讲座之中，这些成果都会付之一炬。
　　她会尴尬地站在讲台上，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把这个环节不着痕迹地跳过去——可那样，哪怕她即兴发挥把时间补全了，众人也会发现她的环节和最开始展示的流程图对不上。
　　可尚惊雁顿了顿，三秒之后，她的微笑没有出现任何波动，开口接上了先前的话：“接下来，我将带领大家进入我的展示空间，请同学们戴好链接仪。”
　　冷静稳定的声音在开阔的会议厅中回响，尚惊雁淡定地抽出储存盘，直接戴上了一旁的精神力链接仪。
　　下一刻，台下众人随之沉浸入她的精神力场。
　　筑梦降临！


第57章 大获成功
　　在每个观众的精神链接正式载入之前, 会有一段五分钟左右的等待时间。
　　【雁雁！你的储存卡怎么回事？？】
　　X71的机械音都带上了点惊慌失措，它无法进入人的私人精神图景领域，但可以进入这种在星网的基础上构建的精神空间。
　　【可能是有谁看我不顺眼, 把我的盘弄坏了吧。】尚惊雁随口提出一种可能性。
　　老实说，这个突发事故刚刚的确有一瞬间把她吓到了。只不过她第一反应是以为真物团终于来找她的麻烦了, 而不是怕接不上流程。
　　星际的电子设备性能都太好，她串过来这么久就从来没遇到过死机、黑屏、闪退等等上辈子经常遇到的问题, 也没听说过周围人会遇见，所以来之前压根没考虑过这种情况。
　　储存盘突然故障的可能性可以直接排除，大概率就是人为的。
　　是学生干的吗？这素质也太差了, 过后一定要和祖凌薇提议一下整顿校风。
　　X71还是很着急, 如果它能具象化的话, 现在已经在团团转了：【要不要雁雁你还是把盘插上，让我尝试恢复？我的手册上写了, 如果宿主愿意分给我一定心跳值的话, 我可以获得权限接入现实世界的星网。】
　　【不必。】尚惊雁直接拒绝了。
　　储存盘里存着的是场景、人物等固定数据, 筑梦师发挥时只需要安排它们动起来，按照既定的故事轨迹走。
　　原本的数据已经读取不出来了, 垃圾留着只会碍事。更何况, 她觉得，就算能读取出来里面的数据多半也已经被动了手脚。
　　不过……X71原来是可以介入现实的吗？
　　这番对话和尚惊雁的念头转动总共只发生了不到一分钟, 她很快就沉下心思，专注于即将面临的挑战。
　　X71见状，也不敢再出声，深怕打扰到尚惊雁。
　　尚惊雁 从来没试过“无基础构架直接上”的路演, 但是，她觉得自己可以。
　　……
　　“……我在自己的作品里所运用的恐怖手法, 其实已经有许多人进行过分析了，今天这场讲座我不会一一去仔细讲解，但会给出几种常见的方向。”
　　敖青雪于梦境之中睁开眼睛，只见所有观众都变成了一个个半透明的人形轮廓，站在一个和会议室类似的房间里，每个人手边都有一个小电子屏可供做笔记。
　　尚导的展示环节会给大家举例说明具体的恐怖手法，通常来说，演讲者为了省时省力会直接从自己的过往作品中截取，她有点期待看到“熟面孔”角色。
　　“第一种，也是最常见的一种，称之为‘jump scare’。就像这样。”
　　随着尚惊雁的话音落下，会议室的场景变为了纯然的黑暗，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张涂着油彩的、笑容满面的小丑脸，并伴有尖笑和轰然巨响的bgm。
　　“卧槽！”
　　敖青雪听到四下都有人不受控制地惊叫出声，她虽然心里一突但还是忍住了，毕竟看过这么多部作品，耐受力比较高。
　　不过……敖青雪第一次发现，代表喜悦的小丑居然也可以这么吓人！
　　而且，尚导用的居然不是她原有的作品素材，那是重新捏了场景和角色，敖青雪有种超出期待值的惊喜感，四舍五入，她这不就是看到了尚导的新作吗？
　　小丑从黑暗中跳出来，迈着滑稽的舞步，手里牵着血迹斑斑的气球。离得近的观众都倒抽一口气，连忙往后退。
　　“跳跃式惊吓是最直观有效的一种惊吓，相信大家都被朋友这样开过玩笑吧？从你的后面走过来，突然拍一下你的肩膀：嘿！”
　　众人因这个贴近生活的举例而发出笑声，敖青雪想到了《邪神》，尚惊雁发表的第一部作品，原来那里面的惊吓很多就是Jump scare。 
　　“但是，”尚惊雁话锋一转，“它也是最低级的一种惊吓，用得多了，会让观众感到厌烦。就如同朋友和你开这样的玩笑开得多了，就会受到你的警告。”
　　“但这并不意味着Jump scare不能用，只是我们需要包装一下它，比如，加上递进，利用观众的放松心理。”
　　周围的场景变了，小丑的身形破碎消失。
　　观众们来到了一个废弃的游乐园中，暮色笼罩，乌鸦站在摩天轮上鸣叫。正所谓细节见功底，这儿地上的荒草、生锈的旋转木马、海盗船上的不明污渍……都让敖青雪身临其境，心里发毛。
　　她本以为只有恐怖主题乐园那样的游乐园才会让人害怕，万万没想到，普通的游乐园变得老旧之后也这么诡异。
　　这回出现的角色是个学生，她扣紧书包带子，一步步走向旋转木马，表情惊疑，步伐谨慎。
　　旋转木马忽然没人碰就动了起来，发出夹带电流声的歌谣，闪耀的彩灯破了几个，没能全部亮起，bgm变得悬疑、压抑，敖青雪的心也高高悬起。
　　学生看了一圈，可是并无异样。正当松了口气，她转过头时，却正对上了小丑大大的笑脸，bgm也登时一炸！
　　这次连敖青雪也脱口而出一声惊呼，旁边有人被吓得直接起跳，慌不择路抱住了她哭道：“我的老天鹅啊好吓人！”
　　只是在惊吓之外，敖青雪也立刻想到了尚惊雁作品里的好几个镜头，有种醍醐灌顶之感，心道原来是这样！某某地方用了注意力转移啊。
　　“当然，也可以加上注意力转移……”
　　场景再度变幻，而接下来，她每一次举例，观众当中都会爆发出一阵惊叫的浪潮，可是那两千多个电子屏上的笔记也都没有停止。
　　敖青雪听着听着，只觉得敬佩之情越来越深，尚导的这场讲座不说是倾囊相授，至少也是手把手教了。
　　她相信，此时此刻一定有不少人心里生出了和她相似的念头：说得好透彻、好诱人，那是不是，我听完回去也可以试一试恐怖风……？
　　……
　　会议厅。
　　尚惊雁表现得太淡定了，因此压根没人注意到她拔出储存盘的小动作。
　　进入精神空间之后，人会像睡着一样闭着眼睛，从台上到台下此刻都是一片酣睡，这场景单看有些瘆人，但接引的工作人员已经习惯了。
　　她通常会趁机调整一下站姿，揉揉酸痛的胳膊，然后替讲解者整理一下文稿。
　　工作人员上前正了正尚惊雁的文件，无意间一瞥，一声“卧槽”差点脱口而出：
　　尚导她怎么只戴了链接仪，没接入储存盘？？
　　台下。
　　祖凌薇早已看过了尚惊雁的稿子，还替她进行了一些修改，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内容，所以现在并没有戴上链接仪，而是坐在座椅上观察着会议场中人的反应。
　　很不错，都很沉浸，证明小尚成功控住了场……
　　她正暗自点头，却看到台上的工作人员一路小跑下来，附耳对她说了什么。
　　“什么？！”祖凌薇一下子坐直了，睁大了眼睛。
　　她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储存卡，插入自己的光脑调试，半晌沉下了脸。
　　不仅读取不出来，而且强制恢复之后，里面的数据是一片空白，屏幕上只有一只正在烧香的卡通黑猫。
　　这是储存盘直接被调换了！
　　在讲座开始之前，有一个在台下的调试环节，只有那个时候储存盘可能被人调换。
　　“去调监控。”祖凌薇压低声音说。
　　监控很快送到了她面前，她把时间调到那个时候，就看到黑发的少年人晃晃悠悠地走近角落的调试台，假装不小心碰掉了资料，笑嘻嘻地道歉捡起来。而储存盘就混在了那堆散乱的文书里。
　　祖凌薇眼里带上了明显的怒意。联梦大还从来没发生过性质这么恶劣的事，堪称是丢人现眼！
　　……
　　尚惊雁的讲座时长有四个小时，而展示环节有一个小时，是最后一个环节。
　　整整60分钟，她的讲解都流畅完美，敖青雪甚至还看出其中有几个很明显的临场发挥。
　　比如其中有一处，尚导就抽取了她互动，用于讲解游戏。那一整段都是贴合敖青雪来设计的，绝不可能提前准备好。
　　像这样的临场互动相当考验筑梦师的水平，还能最大程度增加观众的惊喜感，一般路演里出现一处就够吹很久了，而敖青雪数了数，尚导至少运用了三次。
　　展示环节结束，不少人迫不及待就上星网repo起来。
　　【我得真心实意叫一声尚导，今天的讲座真的是干货满满，太有诚意了。】
　　【尚惊雁的台风好迷人……天啊，她真的只有18岁吗？我看得腿软，直想叫姐姐。】
　　【心跳值的开场太好了，直观地让我感到了震撼，我心服口服！】
　　【这么牛的吗？？楼上上，你的ID我记得，你之前还在说她资历太嫩了[惊恐]。】
　　【过去的四小时发生了什么？都没几个人repo，别告诉你们真的沉浸了四小时吧！！】
　　【我追了一个主播的现场直播，我也要叛变了，对不住！尚导太厉害了我只说一次。你们快把展示环节的录像也上传，这一个小时我等得好焦灼啊！】
　　【啊啊啊我变成迷弟了，尚惊雁我爱你！！】
　　【我的天，这场讲座录像我要回去反复看十遍，今天来的太值了。】
　　【呜呜我感觉我今天听这场的时候，全程平均心率也有105……尚导，我的尚导！】
　　讲座的讨论呈爆炸的态势增长，而当尚惊雁的五分钟谢幕致辞结束、会议大厅灯光亮起时，黑压压的学生们“呼啦”一下就全部涌了上来，把她团团围住。
　　“尚导，您讲的太好了！”“我特别喜欢您讲‘恐怖是人类本能追求’的那个部分……”“尚导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刚刚有个地方没听懂……”
　　线上看到厉害的作品和线下直观感受到精神力和人格魅力是全然不同的体验，尚惊雁用实力征服了联梦大学子们，经过一场讲座，众人的情绪已经完全变了，连称呼都自动变成了“您”，是对待敬仰者和前辈的态度。
　　会议厅里一时人声鼎沸，学生们激动了一会儿，总算恢复了联梦大人的素质，自觉安静下来排成两队等待问问题。
　　敖青雪当然也在队伍里，她的心跳随着排队跳得越来越快。
　　就差一个了，好近！
　　这个距离，敖青雪能够清晰地看到尚惊雁手臂上的黑羊纹身细节，还有侧脸低垂的睫毛，她连睫毛也是灰白色的，像用银丝雕出来的一样漂亮。抬起时，底下的绿眼睛如同湖水，能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前一个同学星星眼地离开，轮到敖青雪了。她对上尚惊雁的脸时，本来想好的问题一下子全忘了，脱口而出一句话：“尚导您能不能给我签个名？我喜欢你好久了！”
　　尚惊雁一愣。
　　敖青雪：“……”
　　好丢脸啊！！
　　周围响起善意的哄笑，敖青雪脸爆红，赶紧把电子屏和纸质笔记本递出来：“不是，我说错了，当我没说……”
　　谁知，尚惊雁好看的眼睫微微一弯，露出一个笑容来：“可以啊。我好像知道你，你是那个叫青色雪的主播，对吧？”
　　她接过了笔记本，在扉页写下：
　　To 青色雪：
　　记得要坚持梦想^_^
　　By 尚惊雁
　　尚导居然看过她的直播，还知道她先前有一段时间在纠结要不要继续筑梦师的梦想……
　　敖青雪不由拍拍自己的脸，在身后学生们羡慕嫉妒的话语声中呆呆想：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吧。
　　……
　　要提问的人太多，尚惊雁不得不中途暂停离席去接一杯水。
　　她拎着水杯出茶水间时，忽听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尚小姐，这是你丢的储存盘吗？”
　　尚惊雁循声望过去，只见一个黑发的少年人靠在门边，晃了晃手里拎着的储存盘。
　　苏书东本来打算，等尚惊雁陷入尴尬、没法收场的时候再站起来，那时满场的注意力一定会在他身上，然后众人哄笑，他的恶作剧就成功了。
　　然而他完全没想到，尚惊雁能有这么出彩的发挥。
　　在被拉进精神空间的时候，他差点以为自己没能把储存盘替换成功。
　　可是当看到小丑出现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成功了，可是尚惊雁竟然当场重新创造出了筑梦场景！
　　没有言语可以形容苏书东那一刻的心情，从脊背到头皮好像过电一般兴奋战栗了起来。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的对手。
　　尚惊雁看了眼那银白的小东西，说：“是吗？可能吧。”
　　“……”苏书东一时卡壳，“就是你的。我不小心拿错了，刚刚才发现，”
　　尚惊雁的现场发挥和此刻平淡的反应都导致他想好的发言打了折扣，显得很尴尬。
　　他故意说“不小心拿错”，希望能激怒尚惊雁，但后者只是抱起手，似笑非笑地说：“这样啊，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了。”
　　苏书东突然感觉被激怒的可能是自己，只能强行维持平静耸了耸肩：“那很遗憾，我就只能把它交到物品丢失处了——顺便投案自首。”
　　他当初做下这事时就没打算隐瞒，顶多是受到处分罢了。就算不处分，他也会自请把自己的学分全部扣除。
　　一点惩罚换这么一个恶作剧，多么值得？
　　只是可惜了，现在他的恶作剧没成功。
　　尚惊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笑了笑：“既然你拿了我的储存盘，相信你也已经看过我原先的内容了。”
　　她也有虎牙，只是这样笑起来时不像恶作剧的猫，更像是掠食的猎豹。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原本的角色换成小丑吗？”
　　“为什么？”苏书东条件反射问了一句，随即就看到尚惊雁用口型说了四个字：
　　跳、梁、小、丑。
　　——因为你是跳梁小丑啊。
　　“你……！”苏书东表情微变，但尚惊雁说完就径直离开，重新拉开了门把手。
　　他一步追了上去，但还没等碰到尚惊雁，就被教室里汹涌而出的人潮隔开了。
　　“喂……喂！尚惊雁！”
　　苏书东有点气急败坏地挣扎着想要前进，却还是被挤到了人群最外围。
　　“尚导我还有问题……”
　　“别插队，我先排这儿的！……”
　　“怎么直呼其名？真没礼貌。让让，别挡着我……”
　　苏书东脚步不稳，连退好几步才站到了宽松的空间处，而人群中心的尚惊雁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就好像他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灰尘，沾到了她的衣角，被她轻描淡写地掸开。
　　他一时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是生气更多还是失措更多，苏书东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次被指着鼻子骂过更难听的话，他都能笑眯眯地反过来把对方气得跳脚，可却没有一句像刚刚的那句“跳梁小丑”一样让他难堪被激怒。
　　苏书东呆了一会儿，脑海里突然转过一个念头：
　　你算什么？把她当对手，可在她眼里，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啊。
　　*
　　尚惊雁的讲座大获成功，首都星大学的不少学生都是今天才第一回听说这个同龄人，她四小时的讲座音频片段在各大校内论坛疯传。
　　但这一回，没几个人再说酸话了。众人扪心自问，能这样大方分享自己总结经验的筑梦师能有几人？尚惊雁却做到了，大方中更带着天然的傲气：她相信就算兴起恐怖风潮，自己也能脱颖而出，而非泯然众人。
　　面对这等气度，众人只能说一句自愧不如，不少学校的学生还强烈要求自家母校也邀请尚导来做讲座。
　　而到傍晚时，联梦大发出的一张处罚公告更是把事态推向了高潮。
　　其内容是筑梦专业三年级苏x东同学错拿储存盘，造成讲座的储存盘无法使用，险些酿成突发事故，对苏x东记过处分，并应其自己要求，扣除其本年度全部学分。
　　它就像一颗火星子，里面透露出的两个爆点顷刻点燃了燎原烈火。
　　什么，尚惊雁居然是在没有储存盘辅助的情况下完成展示的！？
　　什么，原来是有个学生“错拿”了她的储存盘？
　　所有人都哗然了。
　　【？？卧槽！什么玩意儿，我没看错吧？！】
　　【没有储存盘？？我还以为里面我看出来的五六处临场发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结果你告诉我其实尚导整场都是？】
　　【这是人能做到的吗？！我直接下巴都掉下来了！】
　　校方还是给了苏书东一点面子的，只写了他是“错拿”储存盘。
　　但也只是一层遮羞布罢了，谁能错拿储存盘错到这个程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就是一场故意的恶作剧。
　　【救命，苏x东，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人吧……】
　　【筑梦专业，大三，能有几个苏某东？】
　　【他居然是这样的人，真下作！】
　　【是他啊，那我就不奇怪了，他平时就最喜欢捉弄人，众所周知。自请扣学分，倒还算有点骨气。】
　　【这已经不是捉弄人恶作剧的范畴了吧，简直是用心险恶。】
　　【哈哈哈，没想到这次踢到铁板了吧！他发现自己吃瘪的时候，表情肯定很精彩。】
　　【如果换个人，已经让他捉弄到了，还是我们尚导牛！】
　　【太刺激太有戏剧性了！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过招，这不比有些筑梦师的热血大作都过瘾？！】
　　【能说吗？早就看苏书东不顺眼了，他以为自己很厉害吗？】
　　苏书东有一定的知名度，现在干出这种low事，惹得嘲讽声一片。
　　他的粉丝看到通告时，都是两眼一黑的程度。这已经不是苏书东第一次惹事了，他在圈内风评就不太好，喜欢得罪人，曾经还有前辈提到他时当场黑脸。
　　只是先前都是暗自流传，这回却直接曝光出他做了什么，连最狂热的粉都觉得有点颜面无光。他的评论区混战一片，指责的、劝告的、谩骂的、回踩的……
　　可苏书东本人却只是转发了一下通知，未发一言，这不知悔改的态度看得人更气了。
　　首都星，某住宅区。
　　祖凌薇叹了口气，对着光屏说：“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了。”
　　友人的瞳孔因为惊讶而骤缩，震撼之后，她自言自语：“如果是我，我能做到吗？”
　　祖凌薇的这位友人是驻星会的成员，全宇宙最顶尖的筑梦师之一。她思量片刻，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头，叹息似的说：“……我不如她。”
　　精神力等级已经不是最关键的因素，她和祖凌薇都有超过100的精神力。
　　如果是提前就知晓需要无辅助公演，那么反复排练锻炼几次，最后或许也能做到完美无缺。
　　但尚惊雁是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做到的，如果是别人，在得知储存盘被破坏的那一刻就要心态崩了，还谈什么临场发挥？
　　祖凌薇深以为然地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连她在台下知道后，背后都出了一层冷汗，可是光看尚惊雁，她甚至没看得出来尚惊雁有惊慌。
　　她问自己，也只能觉得做不到。
　　友人说：“你这些天邀请我看的作品也是她的吧？恐怖风，很有意思。”
　　祖凌薇这几天都在和她连线看《无限心跳》的第一单元，刚刚看完第二单元的第一集。 
　　“没错。”祖凌薇向来严肃的面容露出一个较为柔和的笑，“我看中的后辈是不是很不错？”
　　“何止是不错？这孩子注定会惊艳全世界。”
　　友人语气确凿地说了一个让祖凌薇都有些不可思议的评价，“我等待着她加入驻星会的那一天。”
　　每一个驻星级筑梦师都是联盟国宝级的筑梦师，而这番预言由一个驻星筑梦师说出来，就更加显得有说服力。
　　“……这话可不能让她听到，我生怕好苗子太志得意满毁了。”祖凌薇说，友人失笑——祖教授就是这么严苛古板的人。
　　古板的祖教授把屏幕调到了尚惊雁的主页频道，半是调侃地说，“今晚《公主之陵》的第二集就要播出了，看完就没得看，恭喜你，和我一同加入追更的大军。” 


第58章 纯白宫殿
　　上一集的末尾, 兰清和花将军从镜子里看到了她们身上的手印，好似有鬼趴在她们身上。
　　离开镜子后，只有她们看不到, 别人都能看到！
　　但只有研究员提醒了她们，别人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见此情此景, 另外两人都别开了视线。
　　兰清和花将军的表情都很难看，这事难办就难办在, 即便知道了也没有应对的方法。
　　“只能先就这样了，看看接下来探索的途中能不能有对付鬼的法子吧。”研究员耸耸肩，收回了镜子。
　　一条弹幕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好可怕啊啊啊, 要是我知道了之后都要茶饭不思了, 时时刻刻盯着镜子看手印有没有变化。】
　　祖凌薇不禁好奇起来, 从片头曲可以看出，研究员和主角团另外两人有一个从敌对到化解的过程, 可现在她们之间还很友好, 难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研究员似乎对历史很有研究, 判断出装有怪鸟的地宫是陵墓的“前殿”，而兰清两人刚刚过来的那个墓室则是“守门殿”。
　　她说的名词让二人面面相觑, 兰清低声说：“根据我浅薄的历史知识来看, 这好像不是我故乡那个世界的墓葬规格……也不知道试炼场选择的这些副本都来自哪里。”
　　花将军点头：“我也是。”
　　地宫中的壁画是叙事性的，试炼场有题目有关墓主人, 就得搜集陵墓里的信息，一行人短暂休整过后就研究起壁画来，研究员一边看上面的内容一边讲解。
　　它的主人公是一位公主，公主所出生的国家是当时六个大国中的一个, 国力强势。国君对公主千娇百宠，视为掌上明珠。
　　几乎可以确定, 壁画里的公主就是这座陵墓的主人了。
　　——因为只有画面，众人对其理解不深，有一些地方看不懂，不过不影响整体阅读。
　　国君要把公主培养成金枝玉叶，但是公主却不喜欢那些胭脂水粉、华服美饰，她从小就喜欢读兵书，喜欢舞刀弄枪。
　　而且，她在这些事情上还很有天赋，天生力大如牛，连大力士都不能及，还组建了一支属于自己的护卫队。这段应该有所夸大，但的确可以看出墓主人的性格。
　　“……噢，我明白了，刚刚那张我们看不懂的壁画应该是抓周宴。”研究员恍然大悟，摸着下巴说，“它画了公主在抓周里没有碰桌上的任何一个东西，而是……抓住了她父君腰上挂的传国玉玺。”
　　这些场景既然会被画进壁画里，那么都是会表达一定寓意的。它们清晰地传达出一个信息：公主的权力欲望极度旺盛，很有可能不满足于做一个没有继承权的公主，而想要当上国君。
　　国君纵容公主的喜好，还把她带着上朝。小公主面对文武百官，不仅不怯场，还会发表意见，从她的发型推测这时候她不到十岁。
　　但是下一幅画面中，有一位皇子出生了。国君大喜，赏赐下了更多宝物。
　　结合画面到现在出现的人数，祖凌薇不用角色讲解也能判断出来：看来，在此之前国主只有公主一个孩子，但现在，他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可以作为继承人的太子。
　　这段壁画里的财宝画得比公主刚出生时还要多、还要辉煌，作为一名专攻历史的筑梦师，祖凌薇知道这样配角在墓主人壁画中“喧宾夺主”是非常不寻常的，应该就是公主的特意交代。
　　单从壁画里没有透露出公主对弟弟的态度，再下一幅壁画就跳到了她15岁时，之所以确定年龄，是因为有“及笄之礼”。
　　然而与此同时，壁画也描绘了一幅战场图景，有敌国与本国交战了。公主力排众议，拒绝了父王给她介绍的好夫君，自请披上戎装奔赴战场。
　　公主上战场的场景明显是墓主人一生中的高光时刻之一，被描绘得极为盛大，一眼看过去满目都是鲜红的旌旗。
　　她历经艰险，打了个大胜仗，最终邻国投降，而这时候她已经20岁，归来时效仿男子给自己行了“加冠礼”。
　　公主掌握兵权，权力膨胀，甚至独自立公主府，有了属于自己的稳固班底，一些朝中事都必须经由她之手才能做决议。
　　她养了许多男宠，其中有一个不像别人那样只有个轮廓身体，而是被重点描绘出了面容，应是最受宠的那个。
　　父君似乎有意给她再觅夫婿，可不久之后，画面氛围却急转直下，父君驾崩了。
　　旌旗化作白幡，举国为先王守丧，公主自然也就不用嫁。壁画里没有描绘公主父王的死因，但壁画接下来的内容似乎暗示了什么：
　　新君继位，而公主作为他的姐姐，几乎与弟弟平分王权，二人共治。
　　“壁画到这里就结束了。”研究员说，“墓主人的整个生平恐怕分布在墓室的不同区域，一时半会儿看不到。”
　　【壁画做得好精美啊，在说公主受宠那里，几乎都是用金漆画出来的，我都能想象出它所描绘的场景有多富丽堂皇了。】
　　【尚导是怎么想到的，拍一部《无限心跳》要精通多少技能啊！】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单元二出周边的时候可不可以把这边的壁画也装订成册？】
　　【啊啊啊尚导，你怎么连剧里的故事都不一次性讲完！双倍的间断[痛苦面具]。】
　　【合理猜想一下，她父亲的死会不会和她有关？毕竟这样一来，她就能掌权了。】
　　【虽然只是脸都看不清的壁画，但感觉这个故事也很惊心动魄，公主的形象跃然纸上了，@尚导，能不能再出衍生……】
　　弹幕议论纷纷，画面中的一行人则是在壁画尽头发现了一处暗门，打开后可见一处地下庭院般的空间，金做树枝，玉做花朵，灯火一照，烁熠耀眼。
　　在这里，她们又遇到了试炼者——只不过，是已经死掉的试炼者！
　　三个试炼者也都是盗墓贼的打扮，从死相判断，三人竟然是自相残杀而死的，而且扭斗得凶恶至极，武器子弹用尽之后连牙都用上了。
　　然而兰清一行人却看不出他们是为何而相残的，明明包里都有充足的食物。他们的尸体挂在琼花玉树之间，显得分外诡异。
　　祖凌薇都有点发毛了，好友则说：“这一处恐怖就恐怖在，不知原因就不知道该怎么规避，有可能主角们接下来也会遇到相似的情景。”
　　祖凌薇：“……”
　　这么可怕的事就不用讲解出来了！
　　墓葬似乎完全模仿了公主生前的府邸，前殿过后是庭院，两侧有建筑与长廊，庭院之后又是一座宫殿。
　　那三个试炼者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了第二座宫殿所在的位置，进门之后，一楼空无一物，两侧有石阶通向黑暗。
　　一番踌躇，众人选了没有试炼者血迹的那一边楼梯。
　　石阶很开阔，足能容纳两辆越野车并排同行。五人保险起见，聚在一起往上爬。
　　可走着走着，众人却都感觉到不对劲了。兰清停下脚步说：“从外面看……二楼有这么高吗？”
　　她当机立断，要众人往回走，可这一回她们走得绝对超过了来时的时间，却没有走到入口。
　　两侧是石壁，不论手电灯光照上还是照下，都是没有尽头的石阶，她们仿佛被困在了一条无限循环的长阶上！
　　祖凌薇背后一阵发寒，连【End】的字样出现都没有回神，弹幕已经炸了。
　　【这个副本也太诡异了，救命啊啊啊，到现在一个鬼的场面都没出现，我却比第一单元还要害怕！！】
　　【难道又是时空循环？还是什么机关？？尚导你怎么能停在这里QAQ】
　　【想象一下我就窒息了，看来还不如选有血迹的那一侧楼梯呢！……尚导，求加更啊！】
　　……
　　《公主之陵》第二集播出，第二单元的基调更加明显了，星际的观众们又遭受了一重全新震撼： 
　　原来就算不用描绘鬼怪具体有多可怕，也能吓到人！
　　首都星，云涌雪住宅。
　　尚惊雁翻评论看到第二集集下的热评第一：【这就是尚导在讲座里说的“观众自己的想象力是最吓人的”吗？我学废了QAQ】 
　　她不由微笑，点了个赞。
　　在之前，她不太运用这个方法是因为观众们还不熟悉恐怖风，自行想象也想不出多少吓人套路。但现在经过几部的洗礼，星际人也已经能够充分地“自己吓自己”了。
　　X71：【……】
　　雁雁，你的微笑好可怕啊！
　　尚惊雁视线离开光脑，喝了杯云涌雪泡的茶，感慨说：“在你这学习，感觉效率都更高了。”
　　——是的，她来云涌雪家做客，还附带了一个目的：学习。
　　之前讲座后的提问，有一些类似筑梦师文化常识题的问题尚惊雁没能答得出来，毕竟她先前的入会考笔试也只拿了堪堪80％的分数。
　　祖凌薇说接下来还有可能有高校邀请她讲座，建议好好准备。
　　虽说也没人故意拿这个说事，但尚惊雁好胜心强，决心弥补这一短板。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打算让云涌雪辅导她功课。
　　云涌雪房子里也几乎都是纯白色的，装潢极简，简直都不像一个家，让人不自觉就会严肃起来，所以尚惊雁才说“在这里效率都变高了”。
　　这幢别墅里唯一显得温情的东西，大概就是墙上一排云涌雪母亲和他的照片了。
　　云涌雪的母亲是著名的音乐家筑梦师，单身生育有了他。
　　他从小在物质方面就没受过亏待，只不过，在他只有五岁的时候母亲就离世了，精神图景作为遗物被赠送给了他。
　　人类的精神力是一种相当奇妙的东西，它宏观上可以创造出无数不可思议的奇景，微观上可以在两个人之间构建桥梁。
　　这种“精神力遗赠”的现象也是极为罕见的，一般只有在直系血缘亲人之间可以发生，偶尔出现在精神力极为共振的爱人之间。
　　云涌雪想了一会儿，忽然所：“在精神图景里学习更快一点……你要来我的精神图景里看看吗？”
　　林飞捷也在一旁旁听，闻言差点呛了，精神图景几乎就等同于一个人本质的模样，除非极为亲密的关系，否则不会向别人展露。
　　当然，治疗精神类疾病的时候病人会和医生产生精神链接，但这和看其它病是一个道理：一个人会在医生面前脱衣服，但会在随便一个不熟的人面前直接脱吗？
　　他在这一刻恍惚地发现一件事：云涌雪的常识教育，实在是有很大缺口……
　　尚惊雁也愣了一下，她依稀记得这里面有一层礼节，但是看云涌雪面色如常，就以为自己对星际的文化了解还不够透彻。
　　可能朋友之间不用那么在乎？
　　反正她都进过裴意等一干人的精神图景了。
　　于是她轻松愉快地点头说：“行啊。”
　　林飞捷：“……”
　　合着你们两个都没什么常识啊！
　　不过尚惊雁说完才想起来，正常人在精神图景里都是核心精神体的形态，可她只有一团光球。
　　“但是得等一下，我先确认一下自己的状态。”她补充了一句。
　　尚惊雁闭上眼睛冥想，进入了自己的精神图景，悬浮在草地上，略有点发愁。
　　要不然，尝试“捏”一下自己？就像做作品时那样。
　　尚惊雁说干就干，先是随便选了个常见的动物，想象自己变成了一只麻雀。
　　“扑”地一声，一只圆滚滚的麻雀落地，尚惊雁抬了抬翅膀，惊讶的发现还挺容易的。
　　她扑腾了几下觉得这身体太小，试探着再度捏人，尚麻雀慢慢又变成了尚大雁。
　　尚惊雁：“……”
　　她有点被自己惊到了，从来没听说过有人的核心精神体可以改变的，自己是不是不正常得有点过分了？
　　造型新鲜出炉的尚大雁扭头看自己全身，被自己丑到，决定再变一下。
　　如此反复了足有十来下，尚惊雁从肉食动物到草食动物、从天上飞的到水里游的都变了个遍，最终定格成了一只黑羊。
　　尚惊雁小跑到水边照了照自己，倒影中的黑羊大小适中，体态优美，头上有两只弯弯黑角，眼眸犹如上好的祖母绿，瞳孔是两个黑色的“一”字，有种神秘的惊悚感。
　　现实里绝对不会有羊长成这样，但不少人的核心精神体都是幻想生物，比如田江梨的独角兽，所以也无所谓。
　　尚惊雁脱离冥想状态，点头说：“可以，现在就开始吧。”
　　于是，片刻后，二人在林飞捷复杂的目光下戴上了精神链接仪。
　　尚惊雁不用链接仪就直接进入了云涌雪的精神图景，入目也是一片纯白色。而在那白之中，有一只同样雪白的长毛猫向她跑来：“雁雁！”
　　云涌雪的核心精神体是一只猫，眼睛是蓝色的——他的母亲和基因学上的父亲都是蓝眸，如果他没有患白化病的话，理论上来说也会是蓝色眼睛。
　　他来到尚惊雁面前，歪了歪脑袋：“原来你是小黑羊。”
　　“黑羊就行了，不用加上个小字。”尚惊雁更正。
　　她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因为看到云涌雪的猫尾巴上缭绕着一点黑雾，就是造成空洞症的那种雾气，在白色中相当突兀。
　　看来接下来的几天还得找借口给云涌雪治疗一下……
　　尚惊雁跟在云涌雪后面，走进核心区域。
　　那里是两幢白色的宫殿，一座大一些，一座小一些，各占据一片区域，风格几乎一模一样。
　　云涌雪的审美、习惯等等几乎全部袭承自母亲，从图景就可见一斑。
　　不过尚惊雁仔细去看，发现小宫殿边缘的部分改变了，延伸出一片玻璃花房，风格明显不同，十分现代。
　　里面种满了花花草草，植物们簇拥着咖啡桌椅，看起来很适合午后小憩。
　　“啊……那里是我新开辟的区域。”云涌雪说。
　　准确来说，是他认识尚惊雁后新开辟的区域。
　　从前，他的精神世界里没有多少“自我”，一片苍白，只是效仿着母亲的遗物去搭建音乐的殿堂。
　　他出生在音乐之家，在音乐上太有天赋，选择音乐也太早了，生命完全被它填满。
　　云涌雪有时候会感觉，“不是我选择了音乐，而是音乐选择了我”这句话并非自夸，而是一种写实状态。
　　音符乐章在“云涌雪”这个人的血液里奔流，剥除音乐之外，“云涌雪”也不剩下什么了。
　　他的疗愈师曾经对他说，你这个状态很危险，很容易患上空洞症。
　　——而现在应该不会了。
　　云涌雪在心里默默说。
　　在精神力的世界里除非刻意做旧，否则物品永远崭新，不会沾染灰尘。
　　属于云涌雪母亲的那座宫殿还像是第一天刚刚建造出来的一样，水晶的梁柱上雕刻着天使和云朵，折射天光，五彩斑斓。随意在某处轻轻一扣，就会听到共振发出的悦耳鸣声。
　　尚惊雁用黑蹄子轻轻敲了一下水晶地面，也听到一阵回声。
　　“我们就在这里学吧，我母亲虽然是音乐家，但筑梦师该有的常识都很丰富。”云涌雪从钢琴架上翻出几本书，叼了下来。
　　精神图景里的学习其实就是信息直接灌注进来，好比把一只装有资料的储存盘接入电脑。
　　尚惊雁一时眩晕，脑子里闪过一句话：这可是真·书山学海中遨游啊。
　　她一学就是一下午，意识里装进的东西太多，实在撑不住了，晕乎乎地结束了一天的学习，还在云家蹭了一顿饭。
　　暮色中，云涌雪目送她的背影离开，林飞捷：“……”
　　哎，难道这就是相思成疾。
　　等尚惊雁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后，云涌雪发了一会儿呆，又进入了自己的精神图景，来到母亲那一边的宫殿，在钢琴面前坐下。
　　云涌雪在母亲离世的时候，年龄小到还不完全明白“死亡”代表什么，因此难以感到过分的悲恸；但随着他越长越大，他会时常感觉母亲其实还在，因为她的精神世界还在陪伴着他。
　　那幢巨大的、纯白的音乐殿堂，云涌雪从小就在里面习得知识，血缘的共鸣让他的学习无可比拟地有效率。
　　一直过了十几年，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看完母亲遗留下来的经验和知识。
　　云涌雪先前的颓丧和封闭，除却因为缺乏情绪来刺激灵感之外，还有一个因素就是他觉得自己好像一辈子都没法再超越母亲了。
　　曾经有好几次，他想到了让自己振奋的点子，可是去母亲的精神图景里看一看，却都能看到类似的内容。
　　那毕竟是130多岁的人生历程，他抬头只觉得高山仰止，不可逾越。好像这辈子就只能在母亲的遗泽中徘徊，重复她已经做过的事。
　　“云女士，你刚刚看到雁雁了吗？”云涌雪坐在钢琴面前轻声说。
　　从记事开始，他好像都没有叫过几次“妈妈”，从小带他的就是保姆。当来到这片精神图景时，他每次想叫“妈妈”或者“母亲”都会觉得很生疏。
　　“云女士”这个词对他来说反而会感到亲近，因为那一个相同的“云”字，在不断提示着他和母亲之间的血缘缔结。
　　“我很幸运，作为一个音乐家，在十八岁的时候就遇到了连你都没有见过的全新风格。”
　　云涌雪嘴角绽开一个小小的笑花，如冰雪消融。
　　他按动琴键，音符流淌而出。纯白的宫殿发出回声共鸣，如同母亲在回应他的话。
　　*
　　原本尚惊雁做完讲座后，主星系其它大学还在观望之中。于是，在主流星系的入会考试之前，尚惊雁只做了那一场在联梦大的讲座。
　　但当11天过后，这个情况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因为，本次入会考试的主星系考区，头名就是恐怖风格，而且考生就来自联梦大！
　　如果把名次放宽到前50名，就可以看到里面有8个都是惊悚风。
　　这个数字单看不多，但和别的题材对比已经很惊人了，往年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就说明接下来该题材会引起跟风狂潮，直到观众们看得不想再看为止。
　　更戏剧性的是，第一名的学生不是别人，正是苏书东。
　　苏书东做的是个游戏，名为《无人之吻》，套着恋爱攻略游戏的外壳，可玩家打着打着就会发现女主遇到的所有的可攻略男主本体都是妖魔鬼怪。
　　开着豪车的男霸总晚上会变成水妖、邻家的小哥哥其实是占据了一栋楼的怨魂、学校里的奶狗学弟是混进人类社会的章鱼怪物……
　　和他们在一道除了恋爱之外，还会发生各种惊悚故事，着实是十分考验“心跳”。
　　【苏某东实在是有点没品，前脚捉弄了人家，后脚就用上了别人的干货。】
　　【不过有一说一，苏某东和另外几个考生胆子也是大，换做我的话，是不敢在刚学习到套路的时候就直接运用在入会考上面的。】
　　【原来我随机匹配到的是苏某东的作品啊，看展示的时候还觉得不错，现在只觉得心情复杂……】
　　因为那张离奇的处罚公告，现在星网上大家都不叫他苏书东了，而是称之为“苏某东”，又好笑又带点嘲讽。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尚惊雁正和云涌雪在联梦大的体育馆里，后者说要带她玩主星系最近流行的精神力运动，琪卢德。
　　她还没买小飞行器，正在挑选，忽闻馆内一阵欢呼起哄声，听内容是在恭喜苏书东得了第一。
　　苏书东也在里面？
　　云涌雪一看到他就皱起了眉，不快道：“我们等他走再进去。”
　　琪卢德是新出现的运动，联梦大也只有一个场地，他还不能换一个场子，有点可气。
　　然而苏书东却也已经远远看到了她们，越过人群向尚惊雁走来。云涌雪眉心更蹙，微微挡在了尚惊雁面前，和苏书东目光直对。
　　这两个少年人一般大，身上都有很“名门贵族”的气质，但本质完全不同，犹如两只猫科动物互相警惕着彼此。
　　“尚惊雁，你是不是也准备玩琪卢德？”苏书东笑了笑说，他也不装叫“尚小姐”了，而是直呼其名“尚惊雁”，“那你学会之后敢不敢和我比一场？”
　　尚惊雁扬了下眉，这可真是小孩子挑衅的方法，苏书东就不嫌丢脸的吗？
　　周围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围观这场好戏。
　　“我知道你先前没玩过，我可以把我的飞行器借给你三天——”
　　尚惊雁直接打断他说：“不需要。”
　　她也笑了，“我现在就可以和你比。”


第59章 琪卢德
　　她说“不需要”？
　　苏书东表情僵了一下, 才恢复笑容：“不愧是一百八的精神力。”
　　说话就是有底气。
　　他认识的人中，掌握琪卢德少说也要二十天，而他自己只用了三天就把这游戏玩透了。
　　尚惊雁居然说“现在就可以”——这话简直太狂妄了！
　　“奉劝你不要太托大, 琪卢德可不是精神力值高就能玩得好的。”苏书东没忍住又刺了一句。
　　“我也不是只有精神力高。”尚惊雁无所谓道，“我可是各方面都比你优秀。”
　　“……”苏书东差点笑不出来。
　　他率先朝高台走去, 那边的学生自动给三人空出了一圈位置。
　　尚惊雁原本戴着帽子墨镜口罩，但苏书东和她打招呼时, 就有不少人认出了她，这会儿学生们更是躁动起来，大大方方开始围观了。
　　“妈呀, 不愧是尚导！好狂, 我喜欢！”
　　“我得打个通讯, 姐妹，速来体育馆吃瓜！”
　　“我突然发现, 尚导旁边那个是不是云涌雪？……我的天, 什么大神云集的场面？”
　　被围在中心的三人, 精神力值都在100以上，围观众人恍惚间竟然有100精神力是大白菜随处可见的错觉。
　　S级的精神力在主星系, 大约是每5年的新入会一星筑梦师里有一到两个的频率, 近三年的就只有一个苏书东。
　　云涌雪不是很适应被人围观，但他还是看向了尚惊雁, 问道：“你需要我的设备先借给你吗？”
　　他的飞行器和苏书东一样是高配版，联梦大的商店里则暂时只有基础款。
　　“用不着。”
　　尚惊雁摇摇头。她原本就只想买个基础款随便玩玩，对此没有太大兴趣。
　　她拿起一只盒子，对老板说：“就这个了。”
　　苏书东一时都有哽住的感觉, 尚惊雁拿的那个飞行器可以说是白板一片，只有初学者才会拿来练手。
　　虽说尚惊雁的确也是新手, 但她这把他当成练手大白菜的态度，还是让苏书东感到恼火。
　　按照体育馆的设置，半空划分出了空中赛道，她们可以站在这里操控飞行器去触碰翻越悬空物。
　　有学生主动请缨当起了裁判，台下的观众席也被赶来围观的学生填满，倒真像一场正规比赛了。
　　飞行器上有一个精神力信号接收器，而发出设备则是一个小小的耳挂。
　　尚惊雁几乎是一拿起就已经了解了它的原理，并且她发现……自己也可以越过耳挂，直接操控飞行器。
　　但她还是戴上了那个小小的设备，精神力触角蔓延过去，连接上接收器。
　　苏书东扫了眼她手里崭新的设备：“你需要准备多久？”
　　“我说了是‘现在’。”尚惊雁抛了抛手里的空盒子，把它放到脚边，“所以，不用废话，我们直接开始吧。”
　　苏书东发现尚惊雁这个人简直时时刻刻都能精准踩中他的怒点，他面上笑容愈发灿烂，一字一句说：“行啊。还有如果我一不小心把你的小玩意儿撞碎了，不用有心理负担，我来赔偿。”
　　X71对上次的讲座事件还在耿耿于怀，给尚惊雁打气：【雁雁冲啊！狠狠地打苏某东的脸！】
　　“预备——”裁判学生发起口令，两架机械同时悬浮了起来。
　　它们的样貌被摄像头清晰地转播到了体育馆的光屏幕墙上，对比直观而鲜明。尚惊雁的飞行器是银白色的，长宽均匀，看起来颇为笨重，直径大约有50厘米；
　　而苏书东的飞行器是金色的，翼展大约有35厘米，头尾则为30厘米，使用的外壳材料也更坚硬，一看就十分轻灵锐利。
　　“我的天，这两个相差也太大了。”
　　“尚导是不是应该更谨慎一点，可恶，不要让那家伙得意啊……”
　　“尚惊雁太傲气了，真的把苏书东当傻子吗？？”
　　看台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都替尚惊雁悬了起来。
　　围观人群支持尚惊雁和苏书东两人的比例大概是8:2，苏书东还是在这儿上了三年的明星学长，却得到这种待遇，足可见他为人有多讨嫌。
　　“开始！”
　　随着一声哨音，两架飞行器同时起飞，然而不过五秒，双方的差距就凸显了出来。
　　苏书东已经直直越过了第一个弯道，喷到泡沫球，机械音报分：“三分！”
　　而尚惊雁似乎还在试探，飞得没那么快，白色飞行器好似还没睡醒，甚至原地转了一圈才慢悠悠转过弯道，拿到三分。
　　原来是这种感觉，尚惊雁心想，难怪这种运动会叫“琪卢德”——这个词在发明者的故乡语言里是“灵魂飞翔”的意思。
　　她仿佛在双眼之外又多出了一个灵魂的视野出来，有些像她上次用精神力远程寻找裴意的时候，只不过还额外多出了一个载具。
　　台下已经隐隐担忧起来，发出躁动不安的议论声。而看到白色飞行器转过弯道后往下一沉的时候，众人心里都跟着一沉，为尚惊雁狂捏了一把汗。云涌雪也身体前倾，一下子握紧了双手。
　　不会吧，千万别在刚开始就掉下去啊！
　　苏书东嘲笑地说：“需不需要我停下来等你？”
　　尚惊雁闭着眼睛没说话，下一个瞬间，她抬起了睫毛，白色飞行器平稳地直冲了出去！
　　“雁雁，加油！”云涌雪眼睛一亮，没忍住开口喊了出来。
　　他知道这很不匹配，但这一刹那，他觉得白色飞行器被赋予了“气质”。如同一只雪白的鹰，从懒憩中睁开了眼睛，开始追逐猎物。
　　台下顿时爆发出加油打起声，有些一开始不看好的人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尚惊雁居然这么快就掌握了节奏。
　　苏书东背后一悚，竟然有被猛兽盯上的感觉，他嘴角轻压下，更专注地操控自己的设备。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快被尚惊雁追上了。
　　相邻的赛道上，两架飞行器的动作就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一般丝滑同步，而且渐渐的，白色飞行器竟然有超过金色飞行器的趋势。
　　观众席里响起不可思议的赞叹和抽气声，此时赛程才刚过三分之一，苏书东没有余力再说笑了，他指节有点焦虑地蜷曲了一下，目光沉凝，做出决定。
　　金色飞行器在直线赛道上偏离了航线，撞向尚惊雁的飞行器！
　　“又这样做，真是比赛流氓。”云涌雪身边有个学生恨恨地说，虽然目前的琪卢德比赛都不禁止这一点，但大家平时玩，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干什么要把同学的玩具弄坏？
　　可苏书东偏偏就爱这样做，还以此为乐。
　　白色飞行器险险一避，擦边躲过了撞击，并且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越过了下一个障碍物，完美拿到了分值。
　　而金色飞行器因为这一个停顿，再度落后。
　　中途三分之一的航程，众人就看着两者的飞行航线如乱线般纠缠。尚惊雁的飞行器没有经过改装，坚硬度总体不如苏书东，但她也在反击，专攻薄弱处，且成果斐然，不仅自己没受损，还将对方金色的翼展撞落了一个零件。
　　众人的心就也跟着一起上上下下，比看正式比赛还刺激。
　　越是反复贴近，尚惊雁越是对金色飞行器增进了解，对方的模拟图几乎都在她的脑海中勾勒了出来，甚而，她“看”到了链接着它的、属于苏书东的精神力线。
　　尚惊雁脑海里升起一个念头，自己好像能……
　　她忽然转过头问道：“小雪，你帮我查个问题。”
　　苏书东正因攻击不成而压抑着恼羞，他没听到尚惊雁的话，只是看到她转头走神，便抬高了声音：“你居然还分神说话？”
　　尚惊雁没理他，继续说：“帮我查查琪卢德游戏里能不能操控别人的飞行器。”
　　云涌雪怔了怔，道：“不用查，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可以的，上个月的有一场琪卢德正规比赛里就有人这样做过。”
　　只不过，那是专业运动员。就算琪卢德刚刚才兴起，它的运动员们至少也练习超过一年了，自从比赛视频出来后，从上个月到现在，有一些S级筑梦师感兴趣想复刻都没成功。
　　苏书东这回听清了，尚惊雁问这个干什么？他心里突然升起一种相当不祥的预感，而这预感还没完全成型，下一刻，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金色的飞行器竟陡然一歪，在空中反转了一百八十度，错过了一个泡沫球！
　　“嗯？苏书东这是失误了吗？”
　　“可能是太紧张了吧，哈哈，毕竟尚导这么厉害。”
　　“咦咦，他的飞行器怎么又错过了一个泡沫球……”
　　围观人群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地议论着。
　　而苏书东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的飞行器失控了！
　　不……不是失控，而是被尚惊雁接管了！
　　他明显地感觉到一股霸道的精神力侵占了过来，与他夺取飞行器的操控权。
　　金色的飞行器在这双方拔河般的角力中就如抽了风般忽上忽下，接连撞到了好几个障碍物。
　　苏书东的好友猛地看懂了这场面象征了什么，脱口而出：“卧槽，不会吧，尚惊雁在操控阿书的飞行器？！”
　　他因为太过震惊，这句话喊得几乎半个场子都听到了。
　　如一滴沸水滴入了油锅之中，议论瞬间沸腾。
　　“精神力接管？！这不是上个月比赛里的那个封神操作吗？？”
　　“卧槽，真的吗？？尚惊雁她明明才刚刚上手！”
　　“快来体育馆，我今天要见证奇迹了！！”
　　众人都不顾矜持，直接扒着栏杆站了起来。
　　就像是180的精神力一样，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认知，让人想不到尚惊雁是怎么做到的！
　　而在这个过程中，白色飞行器依旧流畅地飞行着，没有了碍事的干扰，它的每一次动作简直标准得可以写进琪卢德教科书。
　　围观观众头皮发麻，为尚惊雁兴奋尖叫呐喊起来，苏书东的脸色越来越差，笑容根本维持不住了。
　　“砰——”
　　又是一声响，金色飞行器再度撞上了障碍物，而这一次它稳定地悬停着，宣告着苏书东已然彻底失去了对它的掌控。
　　苏书东的精神链接断开，着力骤然一松，被震得往后退了几步，眼前有几秒钟的眩晕。
　　最后三分之一的赛程也快过去了。
　　尚惊雁即将接近终点，而他呢？
　　苏书东慌张地抬起头，异色双眼中的瞳孔猛然一缩，只见金色飞行器一头撞向了天花板，如同扑火的飞蛾！
　　“哗啦——”
　　碎裂的零件天女散花般坠落，掉了一地。
　　它在这场馆里撞坏过那么多飞行器，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
　　而白色飞行器越过了终点的彩带，那四分五裂的“赛友”，就是为它的胜利献上的礼炮！
　　面对这一幕，人群里爆发出起哄的欢呼声和掌声，可以说一句“众人喜闻乐见”。
　　“啊啊啊太精彩了！！”
　　“这不比正规比赛有意思？妈呀，我全程紧张得都没松开手！”
　　“哈哈哈哈，你们看苏书东那个表情！”
　　没有人不喜欢看逆袭反击的戏码，这场比赛的戏剧性和观赏性都相当优秀，足可以在琪卢德爱好者的圈子里封神。
　　白色飞行器在场馆内飞了一圈，平衡翼上挂着飘飘的彩带，似一只骄傲的赛鸽，在众人的闹声中飞回了尚惊雁手中。
　　“哎呀，不小心把你的小玩意弄坏了。”
　　尚惊雁接过了彩带和飞行器，把苏书东先前说的原话奉回，笑眯眯地说，“苏同学，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会赔偿的。”
　　“噗嗤”，台下有人笑了出来。
　　苏书东上回被尚惊雁驳了面子毕竟没人直接看到他，而他这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场打脸，还是他主动提出的打脸。
　　若论丢人，这绝对是他这辈子头一回。苏书东整张脸都红了，张开嘴又闭上，他被那双湖水般的绿眸注视着，只觉如芒在背，丢下一句“我不需要！”就跑开了，连好友的呼唤都没管。
　　*
　　琪卢德的视频被传到了星网上，由不同光脑拍摄，角度应有尽有，全方位地展示了尚惊雁是如何从零起步、到最后击败苏书东的，连带包含了苏书东最后的落荒而逃。
　　tag甚至上了热搜，视频一夜之间点击量过千万。
　　连苏瞳都百忙之中打了通讯来过问，光屏中她按了按眉心，说：“……我哥哥的这个儿子，实在是不争气。小雁，你无需担心，他今后不会来烦你了。”
　　她上次就看到了苏书东干的丑事，没有通讯来问尚惊雁，只是在私聊里表达了歉意。
　　三哥向苏瞳保证绝对不会再犯，结果这保证都还没捂热，苏书东就又挑衅上了热搜。
　　苏瞳也被这种家族里小辈的不端行止惹烦了，她直接令三哥断了苏书东的生活费，并限制了三哥名下的产业。
　　这一下可算是打中七寸了，听说三哥回去之后发了好大一场脾气，追着儿子后头揍，最终以苏书东的鬼哭狼嚎收场。
　　尚惊雁还反过来宽慰她：“怎么总是你来和我道歉？这也不是你的错。”
　　苏瞳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苏书东顶着“苏”这个姓氏惹是生非，别人只会把过错整个归因过来。她作为掌权者，自己既然享受了家族资源的好处，就也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尚惊雁手撑着下巴，笑说：“你真的不用对不起。苏总，你只要后续别向着他就行了。我要让他亲自对我道歉。”
　　惹她两次，每次都被她反击回去，这就够了？
　　当然不，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正所谓事不过三，尚导也不是泥人脾气。
　　尚惊雁算是知道了，主星系这边，她流放星系的出身就是天然会被用有色眼镜看待，苏书东只是这边上流社会的一个缩影。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在体育馆里，最后留下来围观欢呼的都是普通学生，而最开始那些富家子弟，即便自己也看不上苏书东，也不会希望她压着苏书东踩。
　　在讲座始末风波里，同样是如此。
　　若处理不好一个苏书东，之后什么人都能来犯个贱。
　　尚惊雁挂了通讯，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X71很想知道尚惊雁具体要求怎么做，但雁雁说过暂时保密，它只好憋住，感慨了一句：【雁雁，你的脾气真好，居然都不生气的。】
　　明明说着要反击，但依旧心平气和。
　　尚惊雁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无感情”的人工智能说脾气好，笔尖一停，失笑：【他有什么值得我动怒的？不过是个熊孩子罢了。】
　　做导演的，难免需要揣摩人物心理。人类这种动物，其性格的成因几乎都会遵循一定逻辑。
　　苏书东本质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屁孩，因为没有人教导引导，又有过分的金钱堆砌，所以顽劣；因为缺少关爱，所以喜欢恶作剧，想要引起别人的关注。
　　不过，那又如何？尚惊雁不是他的家长，要做的只有让他接受毒打。
　　X71陷入思考，它看着尚惊雁在纸上写字，“尚淞”和“商颂”这两个名字之间被连接起来打了一个问号。
　　这些天，尚惊雁也一直在私下里查商颂的事情，这关联到原主的母亲。她在讲座结束后没有立刻返回，也有这层原因在。
　　“商颂”这个人户籍地写的是德尔塔星系，一个偏远星系，尚惊雁对这里唯一的印象就是那边闹过反联盟运动，并且比几十年前的流放星系还要星盗盛行。
　　而她入学的时候年龄写的是18岁，读的是历史研究专业，一直没有做筑梦师，成绩很好，但并不顶尖，也就并不特别瞩目。
　　尚惊雁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真、多少假，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尚淞。
　　X71忽然问：【雁雁，那你的性格成因是什么呢？】
　　根据尚惊雁透露的有关前世的经历，她也会有性格的创伤才对。
　　尚惊雁认真想了想，说：【可能是当局者迷……我也不明白我自己。】
　　前世的经历没有给她留下太多痕迹，反倒是来到了这里，她和原主越来越重叠了，比如，对母女有关的原生家庭话题分外敏感。
　　难道……原主其实就是她？
　　这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尚惊雁顿了顿，可这终究没法验证，只能放到她那堆未解的谜团里去。
　　她在“联梦大实验室”这个词下划了个重点符号，商颂还有不少痕迹留存，自己或许可以和祖凌薇交流交流，获得更多的情报。
　　做完这些，尚惊雁又复习了一会儿知识，这周五有一个学校邀请她讲座，是联盟医科大学，讲座的对象是精神力疗愈等专业的学生。
　　她感觉，随着精神力的运用，自己的记忆力也变好了。
　　尚惊雁的记性原本就不差，到现在几乎已经是“过目成诵”的级别，看一眼就不会忘。
　　正复习到“不同星球爱情民俗总结”，她放在手边的光脑亮起，显示有一条来自裴意的新消息。
　　裴店长：【尚导，你今后会留在主星系吗？】
　　偏远星系出身的天才筑梦师，大部分都会被主流星系吸取，进入主流圈子后从此定居。
　　这一趟尚惊雁来主星系讲座，不久之后众人还发现花非甜的IP也变成了在主星系，流放星系的星网上已经有人嗅到了风向。
　　对于个人来说，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作为最早的一批家乡粉丝，除了有些怅惘之外更多的还是祝福。
　　裴意也是这样想的，却看到了一条意料之外的回复。
　　尚导：【应该不会，我在这里天天想V059的蓝壳蟹。不过，我可能会在这待得久一点，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一两年。】
　　尚惊雁这么说，除了因为调查商颂需要时间之外，还因为祖凌薇告诉她，联梦大会考虑在她多几场讲座后聘请她为客座讲师，但前提是她得先通过资格考试、获得学历认定。
　　——说实话，尚惊雁自己也对原身的学历有点汗颜，打算想办法弥补上，既然联梦大有意抛出橄榄枝，她自然得接住。
　　她想了想，补充一句，【你的空洞症，我会抽时间回去治疗。反正对我来说路费不是问题。】
　　裴意发了个[兔兔惊讶]，然后道：【怎么能让你特意飞过来？我可以过去呀。】
　　【我刚刚问你是因为我在考虑茶厅的事，既然你不定居在主星系，我就不用把整个店搬过去了，在首都星开个分店就好。]】
　　【我已经在看铺面了，争取让你下周前能在茶厅码上字。[兔兔大笑】
　　尚惊雁：【那岂不是我在首都星也能吃到你家茶厅的甜品了？^ ^】
　　裴店长：【没错！安哥拉兔星际快递，竭诚为您服务.jpg】
　　尚惊雁翘起嘴角，在接下来的日常安排里加了一条：去吃裴店长的甜品。
　　她有排日程表的习惯，接下来除了《公主之陵》和讲座外，工作方面就没有别的安排了，可以让她腾出手来尝试一下路演。
　　尚惊雁觉得，路演的精髓就在于随缘，路人并不知道自己看的都是谁的作品，甚至都不一定会去看剧情简介。
　　吸引路人的可能是宣传牌子上的一朵花、一句话，甚至可能是棚子搭得好，看起来适合歇脚。
　　惊雁所有人v：【接下来一段时间会在圣里特广场步行街搭个路演棚子，有兴趣的可以来逛逛，看能不能遇到^_^】
　　她顺手把这条动态也截图发给了裴意，问：【要不要也来体验一下主流星系的特色路演？】
　　这是尚惊雁来主星系后发的第一条动态，粉丝们顿时激动，她切换界面的功夫，热评第一已经出现：
　　【尚导，你这样说，我往后一段时间一个棚子都不敢进了！】


第60章 搭棚子
　　尚惊雁继续往下翻, 评论区大部分都是哀嚎的。
　　【可恶，在流放星系看不到，我现在买票过去还来得及吗？】
　　【尚导！强烈要求星际巡演QAQ】
　　【尚导要不透露一下题材？[卖萌]】
　　巡演她是暂时不考虑了, 不过，她回复：【可能后续会把路演作品做成游戏发布。】
　　原本萎靡的粉丝们顿时打了鸡血, 重新振奋。
　　……
　　苏书东看到尚惊雁这条动态的时候，正在自己家里被关禁闭。
　　房间里没有开灯, 只有光屏时不时亮起，照着他异色的眼瞳。
　　“阿书，周末晚上我们在酒吧……”
　　“不去了。”
　　“阿书, 明天下午体育馆……”
　　“不去。”
　　“阿书……”
　　“有事, 去不了。别再打了！”
　　苏书东烦躁地接连拒绝了好几个邀约, 最后干脆把光脑关机了，躺在地上, 但是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 “嘶”了一声。
　　他脸颊上贴了个创口贴, 胳膊肘上也有，这是他和父亲争执——准确来说是互殴——的时候弄出来的。
　　苏瞳不仅让父亲断了他的生活费, 还把他几部游戏作品的取钱渠道也切断了。他的作品几乎都是在苏氏文旅平台发布的, 苏瞳完全可以操控。
　　她告诉他，等什么时候他真正反省了才会给他恢复。
　　目前, 苏书东全身上下就只剩几千星币。他放话说不需要尚惊雁赔偿小飞行器，现在就尴尬了——他自己根本换不了新的，几千星币，都不够他那飞行器的一个翅膀的。
　　那堆金色的零件好友帮他收拾了起来, 现在就堆在他脚边，好像象征着他的失败。
　　就算不想承认, 但到这一刻，苏书东才发现：他自认为是通过自己的天才而获得的金钱，实际上掺了很多水分。
　　虽然出身不够光彩，但他也确实是苏家这一代唯一有筑梦师天赋的小辈，所以苏家的资源会向他倾斜。
　　他在苏氏文旅平台发布作品，平台给他的分成是最大程度的优渥，而不需要像其它普通筑梦师那样和平台五五分；
　　他的作品会得到优先的宣传，让他在新人时期就打响了知名度。如果走正常路线……苏书东从前很自信的认为他的成名不会有太大区别，但他现在突然不确定了。
　　这世界不是有才华就能走红的，新人时期籍籍无名的天才大师太多了。
　　客观来说，他确实有才华，否则也不可能在入会考中夺取第一。
　　可是，这“第一”的名次里有多少是恐怖风的原因呢？
　　苏书东考试的时候采取了恐怖风是想证明，哪怕他只刚听过这个风格也能运用好。
　　可是……如果他只用自己原先的风格，这个“第一”还稳吗？和尚惊雁，数据又如何呢？
　　苏书东睁着眼在黑暗里瞪天花板，越想越烦躁，皱着眉头坐起来，在光屏上新建文档开始做大纲。
　　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马上就有一个方法可以印证。
　　——入会考的前十名要去圣里特教堂街上路演半个月，这是首都星大学的传统，目的是防止学生们骄傲自满。
　　要去路演，家里总不可能再关着他了，会放他去圣里特教堂街区。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和尚惊雁会真正意义上地同台竞技，双双没有身份标识，十分公平。
　　*
　　接下来的几天，流放星系的筑梦圈子都比较风平浪静，被热议的只有作品：尚惊雁的《无限心跳》，以及花非甜的新作。
　　《公主之陵》在稳定连载中，主角团队用两集的时间破解了无尽楼梯的远离——并没有超自然因素，而是机关作祟。当她们移动的时候，楼梯的机关也会悄无声息跟着变动，并且利用了视觉和感官的错觉，造成了循环的效果。
　　她们来到了宫殿的二层，发觉这是一座兵器塚，无数兵刀作为陪葬品沉睡在黑暗之中，其中大部分甚至都没有生锈，手电灯照上去寒光闪闪。
　　除了兵器之外，大殿中间部分还有数排列阵的兵马铁俑，跨越千年仍旧带着肃杀之气，想要继续前进，就只能穿过这个阵列。
　　目前的进度中，兰清进入其中，却发现走着走着自己竟然和别人走散了。周围都是打扮一致的铁俑人，身量全都比她高，但面容却生动到张张不同，她一个人在其中穿行分外惊悚，并且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在鬼打墙，反复经过相似的面孔。
　　类人而非人的东西本来就会造成惊悚的观感，就像是熄灯后服装店里的假人模特、闭馆后艺术馆里成排的蜡像，好像吹一口气就能活过来看着人类。
　　有不少观众看完后说：【尚导，如果我以后不敢和假模对视一定都是你的错！QAQ】
　　兰清好不容易才发现兵马俑们是按照一定的数学规律排列的，而且也不是每张脸都不同，而是每多少个为一组造成鬼打墙的错觉。
　　她正松了口气，按照排布规律找到了同伴可能在的地方，却猛地看到前方阵列里出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兵马俑”——
　　只见花将军披甲执戟，仿佛被魇着了一样，正在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看着她！
　　这一幕在尚惊雁所有的作品里都算是能排得上前三的吓人，当晚播放量就破了历史记录。
　　【卧槽啊啊啊，我明白了，比想象更吓人的是利用观众对熟悉事物的放松心理吓人！！花将军猛地来这么一出比什么鬼都可怕！】
　　【这个墓主人的公主不愧是擅长军事的天才，尚导人物的侧面塑造运用得太好了。她在自己墓里到处用的都是攻心之计啊，就算没有鬼，普通人闯进来也要被吓疯了[吸氧]。】
　　【救命啊，花将军怎么了，怎么被兵马俑同化了？！尚导你怎么忍心断在这里！】
　　尚惊雁不为所动，冷酷地绝不加更。而花非甜对比之下则十分良心，新作一次性放出了一整个单元的剧集。
　　她的新作有一个很长的名字，叫做《粉红水母漫游观察笔记》。
　　古往今来，推理小说能写的东西几乎都已被写尽，因此就要在别的方面下功夫。
　　花非甜选择了塑造讨巧的人物，并且她和尚惊雁一样，选择了单元式长篇连续剧，暴风雪山庄模式只是她第一单元的故事。
　　《漫游笔记》的女主角是个外星生物，本体长得像粉红色的水母，她的工作就是观察一些还没有进入宇宙阶段的星球上的文明。
　　女主角来到故事舞台的A星，刚好遇到一个坠海而亡的人类女孩，出于好奇和“这样做便于观察”的心态，利用她们种族的能力模仿变成了对方的模样。
　　于是这样表面上看起来，原本的女孩就还没有死，水母女主回到岸上，发现女孩原本居住的地方是一座岛屿，上面的九个人包括女孩是一个旅游团的人，被暴风雨困在了岛上。
　　坠海而亡的女孩并非第一个死者。水母女主对原本的人际关系和女孩的过往一无所知，但依旧利用超高的智商抽丝剥茧，最终还原出了这桩“孤岛杀人”的真相，单元一就此结束。
　　单元之外的主线也很有看点，孤岛杀人案结束了，可还是留下了很多“尾巴”，带出了更多的谜团。在另外八人那蛛网般的关系里，女孩是一个完全的“外来者”，似乎只是倒霉才遭遇了这种事。
　　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在最后凶手的遗言里，她似乎也是早就被选中的。
　　一单元最后的结尾处，女主角和其余生还者们离开了孤岛。她发现原本的女孩是个犯罪心理学学生，便做出了决定：从今往后，目标是成为警局的犯罪心理学顾问，做一个“侦探”。
　　用女主的话来说，这个工作很好，“犯罪者和犯罪者周围的人是这个种族情感最浓烈的体现，有利于我写观察笔记。”
　　肉眼可见，女主在今后的生活中还会和女孩原本身份的人际关系发生交集，为她复仇作为顶替身份的报答。
　　女主角体验着人类社会的生活，但同时又是一个游离在人类社会之外的观察者，这般视角选取很是新奇，还让星际观众们产生了代入感。
　　《漫游笔记》对花非甜自己来说也是个巨大突破，她从前一直被人诟病只擅长短篇，长篇连续剧容易出现节奏问题。而新作她将自己短篇的优势与长篇结合，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花导好牛啊！！好几个镜头都有恐怖那味儿了，女主角特别有人外感，但又是和尚导不一样的风格。】
　　【真想@盛平沙 来看看，什么叫“同题材合理创作”，什么叫“拉踩碰瓷无脑模仿”。】
　　【感觉我们花花也变了，从前她都是不屑于追热点的，但尚导对她来说好像不一样哈哈哈哈（狗头）。】
　　【@尚导 你看看人家，一次放出整个单元，你是不是也……（暗示）】
　　同题材同期筑梦师，花非甜和尚惊雁难免会被拿来一起比较。但因为双方都没有在宣传上拉踩，细节上也没有刻意“撞思路”，粉丝间相处就较为友好，大部分都是开玩笑的。
　　而且还有人发现，《漫游笔记》的女主和《邪神》的女主同样是模仿人类的人外，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作风，一个相貌甜妹，一个外表御姐，剪刀手们蠢蠢欲动，一时间星网上都多了不少跨剧拉娘剪辑。
　　……
　　“《双人外女神混剪｜邪神x观察者》《黑色章鱼和粉色水母的爱情故事》《嗑一口邪门cp》……这都是什么啊！”
　　花非甜念着标题，咬牙切齿，“怎么这也能组cp！？我恨你们这些恋爱脑！”
　　关高阳：“……”
　　不去看，大数据怎么会给你推这些东西。你那观看记录里都有百八十个剪辑了！
　　他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能从花非甜嘴里听到“我恨恋爱脑”，要知道花非甜之前非要和他在一起的那股劲头，哪怕在大众观点里，都属实有点“被爱冲昏头脑了”。
　　花非甜正暗自较劲对比她和尚惊雁在剪辑里的运镜水平，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尚惊雁（备注：可恶的家伙）：【在吗？问你个事儿。】
　　花非甜在输入框里打了一句【有事说事不要废话】，想了想又全部删掉，换了一个更高冷的：【？】
　　可恶的家伙：【你那个粉色水母的灵感来源，是做梦梦到的吗？】
　　花非甜一愣，皱起眉头反问：【你怎么知道？】
　　她确实是做梦梦到的，原本，《漫游笔记》的女主角只是设定为外星生物，她还没有想好原型是什么。
　　可是有一天晚上，她突然做了个梦——说是梦可能也不太准确，她是在待在自己精神图景的时候朦朦胧胧睡过去的，然后看到了远处虚空有一只透明折射七彩的梦幻生物，外形就像水母。
　　在那一眼里，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注视”了——很不可思议，明明那水母连眼睛都没有，可她还是被“看”得背后一阵发毛，甚至想要尖叫。
　　再接着，她就吓醒了，醒来还嘀嘀咕咕地怪罪到了尚惊雁头上：肯定是看这家伙的恐怖风看多了，才会做噩梦！
　　醒来之后就没有那种恐怖的感觉了，水母只是一种没有脑子的低级生物而已，而“看”这种动作分明只会发生在智慧物种身上。
　　但是，花非甜觉得那种感觉很贴近她新作的女主，所以就大笔一挥，把女主的本体设定为形如水母的生物。因为她喜欢粉色，所以就把梦到的七彩色改为了粉红。
　　筑梦师从梦境里获得灵感也是常有的事，可在她的情况下被别人猜到就很离奇了，总不能尚惊雁和她做了同一个梦吧？
　　对面不说话，似乎忙别的事情去了，花非甜：【？喂，还在吗？】
　　【喂？别不说话，你怎么知道的？你也梦到了吗？难道水母有什么特殊寓意？？】
　　【？？】
　　隔了大概一分钟，尚惊雁回道：【没什么，猜着玩玩。】
　　隔几秒，她还特别敷衍地跟了一句，【粉红色挺好的。】
　　花非甜：“……”
　　什么和什么啊！
　　她再度追问，尚惊雁硬是不说话了，这边发十几条，对面只回了一个[嘘]的表情。
　　花非甜气噎住，上账号发了一条动态：【我最讨厌话说一半的人！！[抓狂][发怒]】
　　热评第一：【又是谁惹我们甜甜了？@关高阳不准话说一半！】
　　被@出来的关高阳：“……”
　　我不是，我冤枉啊！
　　关高阳心情很复杂，换了个话题，试探问：“你怎么看待苏书东？”
　　花非甜嗤了一声：“讨人嫌的家伙。”
　　她最见不得有人比她更骄傲轻狂，她和尚惊雁明明都是从流放星系来主星系的，但苏书东眼里却只有尚惊雁没有她。前些天她参加主星系筑梦师的晚宴，那家伙都没理会她。
　　而且苏书东算什么东西，连她都要把尚惊雁当做对手认真研究她，苏书东却敢摆出瞧不起的态度！
　　关高阳见风使舵，立刻说：“那家伙好像最近被家里人收拾了，我们要不要趁机‘恶作剧’一下？”
　　他也追着花非甜巴巴地跑来了主星系，正在为挽回她们岌岌可危的感情做最后的努力。
　　在他看来，花非甜和苏书东是二代碰上二代，恶人应有恶人磨，不对上才奇怪。
　　花非甜看了看他，稍微有了几分兴趣：“你有什么建议？”
　　以她对尚惊雁的了解，尚惊雁和苏书东的恩怨应该不会这么快了结，尚惊雁使的手段会偏向公开大方。
　　可花非甜等不及想看苏书东吃瘪。
　　关高阳做一个称职的小白脸，凑到花非甜耳边进献谗言：“这样……”
　　后者眯了眯眼，逐渐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
　　尚惊雁屈指敲了敲桌面，心道：果然，花非甜也看到那种水母怪物了……
　　她在看《漫游笔记》的时候就觉得惊讶了，观察了几天舆论，见没有人关注这一点，才去问了一问花非甜，果然得到肯定答案。
　　剧中出现的女主本体，和水母怪物一模一样，甚至精准到了触须数量，可是现实里并没有长成那个模样的水母。
　　或许，她和花非甜也并非是第一批发现水母怪物的人。
　　尚惊雁不知道那种怪物到底有多少智商，但可以确定的是，它们绝对和人类站在对立面，且大概率就是空洞症的根本病因。
　　还好花非甜做了些颜色的修改，没有真的直接照搬自己看到的。否则，尚惊雁很怕会惊动那些怪物……好吧，其实现在这样也差不了多少。
　　她和花非甜对话的过程中，X71很好奇，忍了半天没等到尚惊雁解释，憋不住问道：【雁雁，花非甜的水母女主到底怎么了呀？】
　　——系统是可以信任的吗？X71是可以信任的吗？
　　可以信任的东西，会寄居在一个人的意识大脑里吗？
　　这些问题闪过脑海，尚惊雁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回答说：【这是秘密，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X71乖巧地【噢】了一声，这还是它第一次明确被告知，主人有不想和它说的事情。
　　尚惊雁昨天刚做完在联盟医科大的讲座，同样圆满成功。她决定要维护一下医科大的关系，有助于她更进一步了解空洞症和水母怪物。
　　祖凌薇陪同她一起到医科大，还无意间透露出一句感慨：“说起来，当年我那个学生也对精神力医学很感兴趣。”
　　这个信息有点出乎尚惊雁的意料，让她忍不住展开联想：原身的母亲如此行动神秘，是否是因为她当年也觉察到了水母怪物的存在？
　　尚惊雁只沉思了一会儿就抽离出思绪，她向来不允许自己纠结一件事时间过长。现在信息量就这么点，与其没有方向地寻思，不如接下来继续寻找线索。
　　她打开光脑，开始下一项工作。
　　——路演的作品内容她已经想好了，现在就差取个名字。
　　尚惊雁晃了晃笔，忽然产生了一个灵感，立刻在纸上写下。
　　X71发现这次尚惊雁剧本杀的标题很长，不像她先前的风格，对惊米花来说恐怕很具有欺骗性，而且她还边写边忍不住笑。
　　“玩的梗没人看得懂，实在可惜了。”
　　尚惊雁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她这回用在路演里的，有一个相当经典的恐怖元素，而且几乎是“国产恐怖烂片”的标配。
　　但这个元素也的确值得发扬光大到星际，同样成为这里的经典。
　　明天她就要去搭个棚子开始演出了，也不知道星际的观众会怎么看它？
　　*
　　周六。
　　敖青雪在圣里特站下了飞行器，以手搭凉棚看了下阳光下的人群，对光屏里的观众们说：“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遇到尚导的棚子。”
　　根据前些天论坛里的反馈，尚导应该还没有出现，惊米花们锁定了几个恐怖风的路演筑梦师，但都觉得不太像。
　　周末的圣里特街人更多，敖青雪顺着人潮走走停停，忽而被一个棚子吸引了目光——
　　那个棚子做得像个办公楼的一部分，连玻璃门都模仿出来了，但灰色的薄墙面上挂了很多奇怪的东西：西式的丘比特天使、玫瑰花，中式的结缘红绳、油纸伞……风格混搭。
　　它是今天才出现的，招牌也做成了公司广告牌的模样，敖青雪读出了上面的标题：“《电子笔仙会爱上仿生鬼吗》……？”
　　敖青雪：“？”
　　这是什么怪名字？
　　笔仙是什么，仿生鬼又是什么？
　　【棚子上那些装饰元素好像都是象征爱情的吧，我感觉不可能是尚导。】
　　【门口的路人好少啊，应该是刚刚才新开的。】
　　【我查了一下，没查到“笔仙”相关的信息，难道这是筑梦师原创的东西？】
　　这个路演棚子作品类别是“剧本杀”，标签写着“爱情”、“恐怖”、“推理”、“灵异”。
　　一般筑梦师为了吸引客流，会在门口安排人接待，还会赠送瓜果茶水，但它的玻璃门两边一个人都没有，显得它的主人很摆烂。
　　敖青雪略有点迟疑，标签里带了恐怖和灵异，有可能就是尚导的棚子。但也未必，现在恐怖之潮已经快要兴起，在做恐怖风的不止她一个人。
　　而且，名字不太像尚导的风格……
　　但敖青雪实在好奇，就走近仔细观察起来。
　　《电子笔仙》介绍十分简短，只有两行字：
　　【一家专门售卖恋爱玄学产品的公司里，发生了一场命案。】
　　【为了破解它，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玩了一场笔仙游戏，一切的真相由此开始。】


第61章 路演
　　敖青雪怀揣着满腹疑问吹开了玻璃门, 里面的空间倒是不小，可以容纳将近100人，分成了好几组, 但只被填满了一小半，看起来颇为冷静。
　　有一个组已经开始了, 小隔间门上的数据让敖青雪惊讶了一番：看来这本子很精彩，才让玩家们的精神力波动这么大。
　　敖青雪选了个空房间戴上链接仪, 接引机器人过来端茶倒水，把房间牌子改成“等待凑局”的状态。
　　剧本杀说白了就是角色扮演游戏，每个玩家拿自己的剧本, 通过对话和搜证等流程还原出事件真相。
　　这本子一共有四个角色可选, 两女两男, 头像都是默认建模，平平无奇。
　　【笑死, 这角色设置得也太敷衍了吧！产品设计师、策划、总裁、美术, 全是公司职员身份。】
　　【“产品设计”后面的话是“爱情笔仙”的设计者哎, 主播选这个！】
　　【搞得我都有点好奇了，待会正式开始就不能直播, 主播记得玩完之后立刻反馈！】
　　敖青雪也想选产品设计, 算是和她现实里的理想职业挨一点边。过了一会儿，又有三个路人进来, 人凑齐了。
　　三个路人是结伴的，敖青雪听到他们说：
　　“最近好像流行起恐怖风了，咱们也来试一试。真的有那么可怕吗？我不信。”
　　“xx说那个什么……尚惊雁？这个恐怖派开创者筑梦师最近在圣里特街，你们说这个会不会就是？”
　　“哈哈哈, 那也太巧了！……”
　　三人发出无忧无虑的笑声，敖青雪眼神微妙：如果这个真的是尚导的棚子, 那你们第一回接触恐怖就敢莽进来，怕不是要被吓哭吧！
　　众人都戴上了链接，敖青雪意识被拉入全息空间，睁开双眼。
　　她的这个角色似乎正趴在办公桌上睡觉，敖青雪抬起头，只见自己正身处于一间办公室里。
　　其它工位上是另外三个玩家，每个人都是刚刚醒来的模样。
　　窗外夜色浓郁，暴雨倾盆。此刻应是夏天，办公室的空调制冷机不断向外吐着寒气。
　　敖青雪心里立刻做出了判断：这筑梦师水平很高！
　　功底是瞒不住的，那雨滴在玻璃上的质感、周身缭绕的潮湿冷意、办公室雪白刺目的灯光、呜咽的风声……无一不在营造沉寂阴森的氛围。
　　她低下头，自己已变成了角色的身体，穿着碎花长裙，披着温柔的长发。
　　空气里隐约浮动着不祥的血腥味，三个玩家或许没有敖青雪这么敏锐，但也打了个寒战：“嘶，这就是恐怖风吗？确实和平时不太一样……”
　　第一个环节是“自我介绍”，玩家默看自己的剧本然后向彼此介绍身份，如果是凶手的话，这个环节就可以开始撒谎了。
　　有些复杂的本子，还会有不止一个角色想隐瞒有关自己的信息。
　　敖青雪点开了自己的光屏，粗略看了一眼，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她好像和凶案无关，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不过，第一环节给出的剧本很可能不全，后面还会有补充。
　　剧本上写，她今年25岁，刚毕业不久就加入了这所“爱情玄学产品”公司，并且设计出了当季爆款产品“爱情之笔”。
　　这支笔可以问出一个人是不是真的爱你，对方真爱的人又是谁，还可以询问它恋爱建议。
　　作为设计者，她本人也是个坚定不移的恋爱脑。来公司不久，她就和一个同事陷入了热恋，也就是角色“美术”。
　　产品设计的关系网就只有这一条，和“总裁”、“策划”、“美术”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
　　而眼下，她在一天晚上加班时间莫名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再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了夜间的公司，和三个同事一起。
　　那死者在哪？又是公司里的谁？
　　敖青雪看完自己的本子就环视四顾起来，空气里的那股血腥味着实无法忽略。
　　办公室的玻璃墙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远处尽头顶上的灯泡坏了，“咔擦”、“咔擦”地忽闪着，底下是厕所的门。
　　女卫生间的标志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似乎格外鲜红，门缝也渗出一点点暗色的液体。
　　“你们都好了吗？”“我看完了。”“我也，那我先来介绍自己……”
　　四个人轮番开口，敖青雪至少明面上没听出什么问题来。
　　“我是策划……今晚加班，结果突然昏睡过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我是总裁，有个项目要结了，所以和员工留下一起加速工作……说起来，另一个设计呢？从开始加班起就没看见她，这会儿也不见人影，是不是在躲懒。”
　　“我的身份是公司美术……呃，我比你们醒得早一点，迷迷糊糊去了一趟厕所，结果被对门女厕所吓跑了，里面好像有死人啊！我没敢多看，直接回来了，我们要不要报警？！”
　　在冷光下，每个人的脸都苍白疲惫、双眼幽幽，时不时都会暼一下走廊那扇厕所门，一时间看谁都疑神疑鬼。
　　敖青雪不由搓了搓胳膊，她发现，恐怖类的剧本杀和《18号楼》这种恐怖rpg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和她互动的是真实的玩家，人一旦说起谎来可比鬼还恐怖！
　　一般第二个环节就是“搜证”了，敖青雪正准备开口问光屏，却突然看到一个空桌的抽屉弹了出来！
　　众人都被这突发变化吓了一跳，总裁玩家惊得打了一个嗝，他拿的是个霸总老板剧本，本人却已眼泪汪汪：“娘啊，我已经后悔玩这个剧本杀了！到底是谁写的，我结束后一定要去问问！！”
　　“我来看看。”敖青雪大着胆子起身，那张办公桌也属于她们的同事，是除敖青雪之外的另一个产品设计师，也就是刚刚总裁说一直没出现的那个，工位的名字写着“小美”。
　　抽屉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台界面空白的电子屏，配了一支笔，那支笔正是敖青雪角色设计的爱情之笔。
　　“我、我刚刚确认过了，我们的光脑都打不出去，保险系统也显示窗户和楼下的门都被封死了，看来，我们暂时无法出去了。”
　　总裁玩家结巴地念着剧本上的话，还多跟了一句，“救命啊好可怕！”
　　“那是小美的桌子，我刚刚在厕所看到的尸体好像也穿着小美的鞋。”美术害怕地说，“是不是她干的？……她现在的意思是不是要我们玩笔仙？”
　　敖青雪在如此凝重的时刻，心里还是忍不住吐槽：都怪尚导在《18号楼》里开的头，后面好多恐怖本子的角色都学着她叫小美了！
　　四人都不太敢动，但办公室的冷气抽风地吹了起来，把纸页吹得哗哗乱响，好似有看不到的生物在发怒催促，众人只得拿着那个电子屏行动了起来。
　　敖青雪看着剧本里介绍的玩法就觉得邪门，请笔仙之前，需要熄灭所在房间里的灯，在房间四角点上蜡烛。
　　照明被关掉之后，四周一下陷入黑暗，窗外的暴风雨声好像更大了，唯一的光源就来源于玻璃墙外闪烁的走廊灯。
　　哪个正常人会在深更半夜的公司里做这种游戏啊！
　　敖青雪内心呐喊，可还是硬着头皮布置了起来。
　　身为玄学公司，办公室里当然有蜡烛，只不过是电子蜡烛，用于供奉月老红娘像。暗红的电子光照耀四角，把白墙都染成了血色。
　　四人坐在办公桌前握手摆好姿势，中间夹着笔。
　　“笔仙笔仙，我想问你问题……”
　　敖青雪念出这句话时就觉得身上开始冷了，四道重叠的声音显得分外诡异。一句话念完，电子屏被笔尖点到的地方突然跳出很多像素的红心，证明笔仙已经来了。
　　“先来问个轻松点的问题，热热场子吧。”敖青雪尽量用轻松的口气念出台词，“笔仙，我男友是真的爱我吗？”
　　剧本杀光屏显示，接下来将切入提前就设置好的动画，玩家们的视角和感官附着在角色上。
　　话虽如此，但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走的时候，敖青雪还是控制不住整个人都发毛了。
　　另外三个玩家更加奔放，已经鬼哭狼嚎了起来：
　　“卧槽啊！！笔还真会自己动啊？！我们请了个啥过来？”
　　“是谁在动？！我这个角色设定没在用力，我发誓！”
　　“你们都没动，我也没有，肯定是你们在说谎啊啊啊！”
　　“好恐怖啊妈妈！……话说，在现实玩这个游戏会怎么样？我突然好奇……”
　　“你这个作死的想法真是相当炸裂！”
　　“啊啊啊别说话了它真的写字了！”
　　电子笔颤抖着，竟然写出了一个巨大的“不”出来。
　　美术男友玩家脸都吓白，差点哭了：“什么鬼啊！”
　　剧本杀经常被视为增进感情、牵线情侣的优秀游戏，但他现在觉得，玩完这局《电子笔仙》他从此都要对恋爱产生心理阴影了！
　　敖青雪也沉默了，剧本这样安排显然代表某种线索。众人都来不及想，接着又是下一个问题：
　　“笔仙，女厕所里的人是谁？是我们的同事小美吗？”
　　这一回，电子笔却不动了。四周猛地安静下来。
　　策划玩家抖抖索索猜测说：“插入动、动画结束了？要我们自己搜证？”
　　正在这时，万籁俱寂中，敖青雪听到了“啪嗒、啪嗒”的声音，就好像……有人光着脚踩着水，走在瓷砖上一样。
　　总裁玩家咽了下口水，视线微飘向一旁，眼睛突然直了，爆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妈呀！！——”
　　只见，门外走廊渐渐出现了一行血脚印，从女厕所门向办公室走来。
　　啪嗒。
　　啪嗒。
　　那无形的东西来了玻璃墙边，而后下一秒，径直穿过了玻璃，向她们逼近！
　　*
　　与此同时，圣里特广场。
　　“快到你了，随时准备。”
　　广场上人流量最为密集，中央搭的筑梦棚也最大。
　　虽然同是路演，但当然也有地段好坏的说法。教堂边广场上的这个位置是最好的，筑梦师们约定俗成采取竞争上岗制。
　　而今天下一个时间段的路演筑梦师，正是苏书东。
　　苏书东前头在普通地段路演了五天，他想象中的“万人空巷、慧眼识金”场面并没有发生，以他自己的风格来演绎，观众虽然也喜欢、反响热烈，可结束后甚至没几个人有兴趣来问问筑梦师是谁。
　　按理来说他资历还不够中央筑梦棚，但他和原先的筑梦师商议，给了对方补偿，说动三寸不烂之舌才争取到了对方把位置让给他。
　　他的一点点存款和五天路演赚到的现金都贴了进去，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苏书东从来没有那么低三下四过，对方知道是他后，表现出了强烈的反感，可他还不能翻脸。他现在是真的特别需要这一个机会。
　　“这就是咱们主星系的普通筑梦师想出头的日常啊，阿书你得适应。”
　　——他向好友抱怨后，好友的反应很平淡，仿佛不知道他在惊讶什么。
　　苏书东心里格外不是滋味，他现在账号被苏瞳卡了，就算在星网上发布新作也拿不到钱，一时之间，唯一的经济来源只剩下眼前的路演。
　　否则，他就真得去餐馆洗盘子了。或者……他也可以选择道歉认错。
　　优秀的创作者都是格外情绪敏感的人群，短短一周，苏书东就体会到了“窘迫”的感觉，这也是他从前的人生里未曾有过的。
　　如果他是一个出身普通的筑梦师，真的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发家吗？苏书东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
　　压上身上所有资金争取这个位置，完全就是在赌，赌他能够赚回本，且能够在观众的要求下长留。
　　苏书东深吸一口气，接替前一个人走进了棚子里。这儿有一层单向玻璃，他能看到观众们都在等着他开始。
　　一瞬间，苏书东发现自己居然紧张到心跳加速了，要知道，他以前在云朵悬崖飙车的时候都不会紧张。
　　还好路演不用暴露身份，不会有人看到他的狼狈……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把储存盘接上——
　　可是下一秒，他的心猛然下沉，只见光屏上滚动出现一行字：
　　【参数读取中……读取失败……参数读取中……读取失败……】
　　他的储存盘被破坏了！
　　右下角有一朵粉红花的形状，小花正在做鬼脸吐舌头，苏书东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想不起来这眼熟的标志是属于哪个筑梦师的，心里只剩下一句话：
　　艹！天道好轮回风水轮流转这俗语，居然是真的！


第62章 场景设计
　　“怎么还不开始？”
　　“筑梦师呢？已经到点了。”
　　“咦, 人呢……”
　　苏书东傻站得太久，足有三四分钟，公屏上仍然是一片空白, 台下观众嗡嗡议论起来。
　　【读取失败……读取失败……】
　　他还在不信邪地继续机械尝试，但路演中, 观众向来没有多少耐心，见筑梦师迟迟不来, 已经有人起身朝外面走去。
　　“你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开始！”
　　侧边门被打开，工作人员小声怒吼。
　　苏书东如梦初醒，总算回过神。
　　“我、我……”他口干舌燥地愣巴几句, 危机感强烈预警, “我知道了！对不起, 马上就开始，我不会耽误时间的！”
　　他不能说他的储存盘被破坏了, 那样肯定会被下一个筑梦师接替的, 交出去的钱就白白打水漂了！
　　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继续演下去！
　　苏书东咬牙，不就是现场路演吗？没道理尚惊雁可以, 他却不可以！
　　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将现场观众拉入筑梦空间。
　　苏书东路演的电影作品叫《星辰之剑》，是他一贯擅长的华丽格斗风格。
　　其主线内容是星际帝国背景下, 一位平民领袖推翻帝国创立联盟的故事，化用了当前联盟开国领袖海卡·珀的生平。当然，全片的重点还是放在女主角和她一生不同阶段对应的不同男角色关系上。
　　那天苏书东发现尚惊雁不依靠储存盘就完成了讲座之后，他回去也试了试——相信那个晚上有不少筑梦师都进行了类似的尝试。
　　当时, 苏书东成功构建了一个比较简单的故事，就认为自己也可以。
　　可是, 这一刻他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苏书东理智上知道筑梦路演已经开始了，他应该心无旁骛全身心投入，可是脑子就是无法控制地在分心想别的事。
　　储存盘是在什么时候被替换的？该死，这里的人流量太大了，随便买通一个路演筑梦师或者工作人员就能做到……而且连监控都不全，他也没法找到证据……
　　他好像记起那个标志是谁的了，是流放星系一个叫花非甜的筑梦师的。
　　她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毁掉他的路演，为了给尚惊雁出头吗？可是他明明查到，花非甜和尚惊雁关系并不好啊！……
　　……不，像花非甜这样的“二世祖”，捉弄一个人其实并不需要理由，只需要“看不顺眼”就行了。
　　就像是曾经的他一样……
　　“妈呀，这女主的脸怎么一会儿变一个样，好恐怖！”
　　“这到底是个什么风格的片子？？我进来之前确认过上面没写恐怖啊！”
　　“筑梦师在搞什么名堂啊，靠，不看了，我要出去！”
　　苏书东这样分心的结果就是，角色的脸和肢体胡乱扭曲，像是上个星历出故障的像素片，看着比恐怖片还恐怖。
　　但恐怖片是有故事逻辑的，他却把控不住节奏了，开头刚展开十来分钟就一团乱麻。如果说惊悚片的恐怖是让人为故事战栗，那么他制造出的这一坨玩意儿的恐怖是让人怀疑制作者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苏书东本来就喜好华丽服饰与布景，而这需要精细的操作，可现在，他根本没有精神力去维持。越是强逼自己，越是失控，最后连工作人员都看不下去了，强行断了总机的连接。
　　“你都把客人吓跑了，别再演了，换下一个！”
　　苏书东抓着桌子不放：“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
　　“机会已经给过了。”工作人员无奈说，“每个筑梦师都是一样的，但我也不能放任你把观众都吓跑啊，那就对下面的筑梦师不公平了。”
　　他上来收拾苏书东的东西，瞥到总机接口，“……咦，怪不得呢，你没插储存盘？”
　　苏书东今天为低调戴了口罩，还用美瞳遮了眼睛，这个工作人员其实没认出他来。
　　工作人员摇摇头，感慨，“下次别这么干了。现在的小年轻，真以为自己是尚惊雁啊？”
　　苏书东听到这句话，突然全身僵硬，强烈的不甘和羞耻感袭上心头。
　　——连在一个路人眼里，他都理所当然地不如尚惊雁。
　　这就是事实的结论，而非任何一种偏见。
　　当日在联梦大这台上，尚惊雁要面子的观众比他更多，讲座的严肃程度也远比他现在高。而他甚至不需要直面观众和无数转播镜头，也不需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难以逾越的、星河一般的鸿沟……
　　苏书东恍恍惚惚踏出了路演棚，被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茫然望天，又猛地回过神，颤抖着手指打开光脑：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他丢了脸，而是，他的丢脸有没有被曝光出去！
　　……
　　“姑奶奶，这样满不满意？”
　　关高阳小步跟在花非甜后面，像极了一个跟着公主的大太监。
　　花非甜“哼”了一声：“那家伙的表现还算精彩。轮到自己身上，终于知道痛了，当初怎么不想想？”
　　从表情来看，她是满意的。
　　——苏书东被搞的那出“恶作剧”，罪魁祸首就是花非甜两人。
　　那日，关高阳问她想不想看苏书东出糗，花非甜当然是想。
　　于是关高阳就告诉她，他打听到苏书东这段时间没了经济来源，为了完成联梦大的课业，一直在圣里特街做路演。经过多方对比分析，他已经锁定了几个最有可能的作品。
　　花非甜来圣里特街晃了一圈，发现苏书东后，顺手就溜进后台把他的储存盘给拿走了，在台下见证了他的事故现场。
　　花非甜手里抛着储存盘，走出筑梦棚，靠在门边一边嚼口香糖一边把视频上传到了星网。
　　用的是匿名账号，没有说前因后果，只是@了苏书东：【你也不过如此嘛。】
　　发完，她还用大号转发发了个[哇哦]的表情图。
　　至于之后舆论如何发酵，就不关她的事了。
　　关高阳觉得花非甜上传视频时随意的神情堪称带恶人。
　　“整蛊结束了，咱们要回去吗？”关高阳问。
　　花非甜收回视线，双手插兜迈步：“再等等。”
　　她没说为什么，但关高阳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又来了：这是想去找尚惊雁的棚子！
　　关高阳满心沧桑，觉得在花非甜的潜移默化下，他对尚惊雁的抵触都没那么强烈了。
　　“她肯定是恐怖风，我们先把带恐怖标签的筛一遍。”关高阳尽责地说。
　　花非甜很敏感：“我没想找尚惊雁！”
　　关高阳：“……”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我都没说尚惊雁的名字！
　　花非甜以广场为起点到处乱晃，忽然被一个棚子吸引了目光。
　　“《电子笔仙会爱上仿生鬼吗》？好怪的名字。”她皱眉读了一遍，迈步过去，“就看这个了。”
　　看起来不像是尚惊雁的风格，就先打发打发时间吧。
　　*
　　后台。
　　【雁雁雁雁！我看到了一出好戏！】X71突然在尚惊雁脑海里兴奋说，【苏某东倒了个大霉！】
　　它把星网上的视频发给尚惊雁看，花非甜转发后，底下的评论在呈爆炸式增长。
　　【哇哦，我没理解错的话，是苏书东没了储存盘，现场表演出了事故？】
　　【笑死，是哪位猛士干的，天道好轮回啊！】
　　【苏书东就这？亏他还是入会考的第一呢。】
　　每年入会考的第一在刚结束的这段期间都会受到巨大关注，若利用得好，从此青云直上、前途平坦光明，可苏书东这样的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他在曝光度最大的时间段，直接出了路演翻车视频，恐怕广告和代言商看到之后都要掂量掂量。
　　【滤镜碎了，本来我以为他只是人品不太行，结果这样看，能力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厉害啊。】
　　【有一说一，苏书东擅长的是游戏，路演选择电影形式本就不在舒适区，翻车结果也不意外。】
　　【显得尚导更牛了，空手做讲座，游戏电影短剧连续剧样样全能，综艺做嘉宾也是一流，尚导，什么时候真的导个综艺吧！！】
　　【花导第一个转发，所以这件事会和她有关吗？……虽然苏书东做错了，但以恶制恶我不赞同。】
　　【哈哈，苏书东做没问题，别人看不下去让他也尝尝自己的手段就不赞同了？别太双标。】
　　【什么以恶制恶，说那么严重，我们只是恶作剧一下“不小心拿错了储存盘”嘛（狗头）。】
　　X71一张张截图，就差放鞭炮了。
　　尚惊雁啼笑皆非，花非甜这是怎么了？居然帮她出头。
　　她发了条消息过去：【这么仗义啊，花导。】
　　对面没回复，不知道是在装高冷还是没看到。
　　正在这时，她隔着单向玻璃看到花非甜进了自己的棚子，坐下来低头看光脑。
　　这时候，消息也回了过来：【我只是单纯看苏书东不爽，又不是为了你。不回了，进了一个筑梦棚，别人这个一看就比你的有意思。】
　　尚惊雁：“……”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剧本杀类路演不太需要筑梦师出面，大部分还是玩家之间彼此互动。
　　尚惊雁的这个剧本杀不算难，她估摸着再过一个多小时就会有玩家解出来了。
　　目前的几组里，进度最快是青色雪那组。
　　看到花非甜和男友很快凑成了局，尚惊雁好整以暇，开始旁观她们的反应。
　　……
　　剧本杀全息空间内。
　　那行血色脚印接近办公室后，敖青雪大气都不敢出了。所有人都感觉到好似有一只冰凉的手覆盖在了他们的手上，执笔写下了“设计师”三个字。
　　小美的确是设计师，可敖青雪看着觉得分外不适——她选的身份卡，也是设计师啊！
　　啪嗒，啪嗒。血色脚印走到了窗边静止不动了，仿佛在冷冷看着所有人。
　　到这里动画才结束，进入第二个环节现场搜证。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活像一群惊恐的羊羔，最后还是敖青雪胆子最大，朝着卫生间迈步。
　　瓷砖已经被血浸湿了，那血还新鲜着没有凝固，系统提示小美死去不超过一个小时。而检查她的尸体发现，她死于钝器击打头部。
　　除此之外，现场还发现了一颗纽扣，看起来属于某位女士的裙子，但这又和钝器击打的力道不符合。
　　剧本杀的地图并不复杂，只包括走廊、男女厕所、办公室、茶水间。中途还有个阴森森的NPC保洁出现，提供了些许证词。
　　搜证环节十分繁琐，众人汇总所有细节用了足足两个小时，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后面逐渐适应，觉察到了恐怖风的乐趣。
　　剧本杀的恐怖要靠氛围来营造，从桌子底下沾着血滚出来的弹珠、天花板上骤然出现的黑色污渍、丘比特雕像转动的眼睛……每个细节都在加强着阴暗的氛围。
　　虽然玩家们时不时还是会被吓得嗷嗷乱叫，但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着实让人欲罢不能。
　　而到投票环节前的质询时间快结束时，敖青雪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筑梦师就是尚惊雁了。
　　——不仅因为对各种细节把控的娴熟，还因为本子最后的核心主旨。这根本不是个爱情故事，而是个反恋爱脑的故事！
　　“‘男朋友’，别装了，就是你杀的人吧？”她对美术玩家说。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美术，他出轨公司同事策划，杀死小美，策划则是帮凶，所以现场才会有两个人的痕迹。
　　敖青雪这场剧本杀玩得十分满足，因为她选的角色是人物关系网的核心，极其考验玩家的分析推理能力。另一个总裁角色是她的哥哥，这层关系是在中间才揭露的，需要两人暗中配合。
　　美术玩家也很投入，垂死挣扎：“怎么是我？我和小美又没什么关系……”
　　敖青雪语出惊人：“怎么没关系，你们大家应该也都猜到了，这个本子里我和小美其实就是同一个人，我是第一人格，她是第二人格。”
　　她说完，果然对上了众人了然的视线。总裁玩家感慨说：“哎，投票吧，人格分裂的本子见得多了，但这样安排的还是第一次见，太刺激了！”
　　——如果按照正确顺序复盘，那么这个故事其实很简单。
　　女人被男友所杀，尸体沉睡在公司楼下无人发现。但男友不知道，自己的女友其实有两个人格，一个是恋爱脑主人格，一个则是清醒有事业心的副人格。
　　濒死之时，副人格的不甘形成了怨气，将有关涉事者全部囚困在公司区域。
　　男友是杀害她的凶手，男友的出轨对象是帮凶，公司保洁是被男友买通处理她尸体的人，哥哥是对她的失踪抱有怀疑却查不到线索的亲友。
　　而在这个幻境世界里，主副人格分裂成两个人，主人格不相信男友害了自己，自我欺骗，副人格力量较弱，只能从旁引导，比如在一开始的笔仙问死者时写下“设计师”，实为暗指两个人为一体。
　　玩家掌控的角色是主人格，只有主人格自己发现真相，幻境才会破解，否则会一次次陷入轮回——搜证中途就有一次，众人触发了轮回，那时候大家还不知道为什么。
　　标题的“电子笔仙”和“仿生鬼”指的就是副人格和主人格，但和标题相反的是，副人格始终知道爱自己比爱别人更重要，真正需要明白这一点的是主人格。
　　美术玩家仍然想逃脱，他看起来一开始就被吓得不轻，但也是个优秀的玩家，被吓到的表现都含有二分假。
　　敖青雪指了指自己，幽幽说：“我现在，是个鬼啊。你确定要和我作对吗？”
　　随着这句话落下，她的脸彻底青白，血色液体从头发里渗出流到脸上。与此同时，一直隐身的副人格也出现了，微笑着双眼中流下血泪。
　　美术玩家“嗷”地一嗓子弹了起来：“大家都是玩家，就不必吓人了吧，我投我自己还不行吗！”
　　敖青雪：这就是尚导平时的日常吗，吓人好快乐，剧本杀里扮鬼吓人比躲猫猫吓人逼真多了。
　　美术玩家被悲惨地全票投出，众人得到真相结局，出了全息空间。
　　“卧槽，终于结束了！”
　　“我都没力气了，谁来扶我一把……”
　　“啊啊啊这到底是哪个筑梦师写的，我要去见见！”
　　另外一组也刚刚结束，反应和这边一模一样，兴奋地排着队往后台去。
　　敖青雪脑海里还在复盘，不由得想，尚导这也算是给盛平沙“打样示范”了。
　　同样是包含轮回元素的密闭杀人空间，《电子笔仙》的处理就相当优秀，“笔仙”这个元素贯穿始终，它是设计师最杰出的设计，也帮助她在死后看清了真相。
　　这里面还有人格分裂的复杂元素，如果这个想不到，那剧本的真相就解不出来。
　　而且，笔仙太适合发散创作了，她相信今天之后，必定会有许多同类题材出现……
　　敖青雪回过神，又开始紧张。虽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尚惊雁，可还是差点同手同脚。
　　后台干净整洁，她绕过门，就听到前面进去的玩家们阵阵低呼。
　　“果然是尚导！尚导你真人好美啊……”
　　“啊啊啊我就猜到！尚导能给我个签名吗？”
　　“我好喜欢这个故事，尚导尚导，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笔仙吗？”
　　而尚惊雁那双绿色的眼睛径直视线越过众人，看到了她身上，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敖青雪脸顿时一红，众人向这个被尚导主动打招呼的人投来羡慕嫉妒的眼神，有些人认出了她：“是青色雪主播吗？哇，我一天见到了两个喜欢的名人！”
　　“是的，又见面了！”敖青雪都来不及和自己的粉丝打招呼，一路小跑到了尚惊雁面前。
　　她没想到，尚惊雁第二句话是一个问题：“嗯，可以叫你青青吗？……青青，刚刚最后你是不是自己修改了画面？”
　　“嗯？对、对的。”敖青雪刚刚玩得开心，这会儿就变成了乖乖鹌鹑似的小学生。
　　——最后她吓玩家的那个变脸镜头，是她自己用精神力修改参数后的结果。
　　这在路演中是被允许和赞扬的互动，只不过很少有路人观众能做到。这意味着，观众的精神力不能太低，而且得和路演筑梦师精神力共振。有很多佳话中，筑梦师就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了能够和自己搭档的场景设计师。
　　敖青雪的心跳逐渐加速了，她似乎预感到了尚惊雁将要说什么——
　　尚惊雁点了点头，忽而笑起来：“那青青，你有没有兴趣来做我的队友？”


第63章 新队友
　　——“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队友？”
　　一直到出了筑梦棚、回到家中, 敖青雪还恍恍惚惚的，尚导的问话仍然徘徊在耳边。
　　她神思不属地坐了好一会儿，突然大喊：“妈！我要换工作了！”
　　这些天她都是和妈妈一起住的, 因为这儿离圣里特更近。现在有了好消息，第一个想法也是与母亲分享。
　　“嗬！”母亲被她突兀的开嗓吓了一跳, 好笑地揉揉她脑袋，“你今天下午一整个半天茶饭不思的, 就是为了这？是什么样的工作？”
　　敖青雪总算回过神，眼睛里像是掉了星星，脸颊也微红, 摸着头发嘿嘿傻笑起来。
　　“是特别特别好的工作, 妈, 等定下来我再和你说。”她搓了搓脸，可是止住弯起的嘴角, 笑意还是会从眼睛流露出来, “我的梦想可以实现了！”
　　当时她只觉得被天降馅饼砸中, 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一声“好！”，周围亦是爆发出震惊低呼。
　　而尚导则说, 有兴趣继续接触就好, 但不用这么急着做决定，合同等等细节需要详谈。
　　她们交换了联系方式, 还有彼此编辑的联系方式。
　　“那真是太好了。”母亲虽然不知道具体信息，但还是为她高兴。
　　敖青雪吃完晚饭，立刻就放下碗筷进了自己房间，打开光脑看到置顶的联系人, 开心得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唔，备注可以改改, 不用叫“尚导”……如果真的变成队友，以后是不是可以直接叫“雁雁”了？
　　还有云涌雪……天，那岂不是这位音乐天才也会变成她的队友？
　　今天发生的事比敖青雪想过最好的未来还要好，她不仅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当一名场景筑梦师，还追星成功，成为偶像的队友。
　　而她原本给自己定的目标，只是能够加入尚导的工作室团队而已。
　　尚导和她约了详谈时间，敖青雪翻身坐起开始翻衣柜，搭配那天穿的衣服。
　　镜子里的人留着黑色长直发，面容清秀，戴着眼镜，只穿了简单的白T和长裤，明明比尚惊雁大，但看起来更像个学生。
　　她搭了好几套妈妈的衣服，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成熟可靠点，但搭着搭着又失笑：何必呢？尚导不是会在乎这些的人。
　　敖青雪放下衣服，闭上眼睛冥想，进入精神图景。
　　比起外表，她更应该准备好那天和尚导的搭档测试。
　　她的精神图景中央，精神体树早已不再枯萎，而是长成了参天之木的模样，枝丫舒展，叶片碧绿如翡翠雕琢，只有根部还能看出一点点曾经灼烧的痕迹。
　　敖青雪的视角变成了树，举目便是无垠的蓝天，精神图景一眼望不见边界。
　　在患病之前，她是A级91的精神力值，患病后一度降到及格线。现在没有测，但精神图景的边界已经超过了曾经的范围。敖青雪自己推测，她现在的精神力值大约是95的水平。
　　不仅治愈了空洞症，还在原先基础上提升了，这堪称医学奇迹。
　　但和尚导的180相比，差不多只有她的一半。敖青雪不敢骄傲，忐忑地想：她能和尚导搭档成功吗？
　　……
　　【人果然还是应该多出来走走，这不，队友有着落了。】
　　尚惊雁结束了一天的路演，伸着懒腰感慨道。
　　随着工作日益走上正轨，她开始感觉到了团队的重要性。目前，她基本是一个人当成一个剧组使，前世服化道、场景、剪辑等等的活儿全干了。
　　多亏了这个世界精神空间的特殊性和她精神力的高超，暂时还有余力。但再这样下去，她的精力肯定就不够用了。
　　尚惊雁一直想找个队友替自己分担。只可惜，世界上的优秀人才很多，但能和她同频共振的却不算多。
　　敖青雪她早就有注意到，也想过要不要抛出橄榄枝，但一是两人相隔太远，二是不确定敖青雪的精神力能否与她契合。
　　现在，这两个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她心情好，就暂时没回去，而是在夜色中的圣里特街慢悠悠晃荡，刷着光脑。
　　不出她所料，苏书东的事果然上热搜了。
　　花非甜是流放星系人，在主星系上流圈子里属于“过江龙”，但凡换一个人，二代们都要齐齐排挤她。但苏书东名声太差，加上苏瞳授意，这回就难得出现了地头蛇难压过江龙的情况。
　　短时间内，苏书东恐怕都不敢来路演了，就算要演也得紧急再换一个作品，不能叫人认出来。
　　尚惊雁粗略算了一下，认为他现在的经济状况还不如去洗盘子来钱更快。租下中央广场的路演棚花了不少钱吧？可怜见的。
　　花非甜这神来一笔，让她都有点无处发挥了。
　　她原本想的是按照这个世界筑梦师的常见做法，和苏书东进行作品对赌，即在协会见证下双方圈定题材各做一部作品，用观众反馈结果说话，事前各自列下条件，输者必须执行，否则会受到筑梦协会处罚——比起前世娱乐圈互爆黑料，这种“对决”文明多了，她喜欢。
　　苏书东不是老想和她比吗？那就比得他心服口服。
　　【那雁雁你要放过他吗？】X71知道了她原先的想法，问道，【那就便宜他了！】
　　【当然不。】尚惊雁懒洋洋说，【这种方法能短时间内快速提升人气、打响知名度，何乐而不为？】
　　苏书东只是次要的，她最想要的是借机在主星系搏出名。只要名声奠定下来，哪怕今后她回到流放星系，这里也会成为她永久的观众库。
　　只不过，路演形式眼看是不成了，得再等等时机。
　　她晃着晃着就到了广场上，看到那座中央的路演棚。
　　在此之前，就先拿下这个苏书东要花钱才能去的地方吧，应该要不了多久。
　　*
　　事实证明，尚惊雁的判断是正确的。
　　不到一周，她的路演人气就达到了广场要求的水平，并且作为本周五的压轴演出。
　　这些天，来的玩家中其实只有两成是她原先的粉丝，大部分都是慕名而来的新粉和路人。
　　主星系人果然富裕，光是靠路演的打赏积累，她就能赚个盆满钵满了。
　　先前的讲座是让她在主星系高校学生群体中获得了喜爱尊重，即便有苏书东“帮着”宣扬了一波恐怖的精神力水平，但大众仍不关心。
　　能让大众记住一个创作者的永远只有作品，而《电子笔仙》则让尚惊雁正式开始在主星系大众观众层面扬名了。
　　直到现在，首都星的观众们才有实感：噢，先前流放星系那个创造恐怖风的筑梦师真的来我们这了！她最近在圣里特开路演呢，听说很有意思，我们要不要去看一下？
　　想法诞生，接下来的联想也就顺理成章了：
　　路演太远了，懒得去/人太多了，看不到，我们还是看看她之前的作品吧。
　　《无限心跳》，这个最火，在我们这也有同步转播呢，先看这个吧……
　　咦，原来前段时间的新晋网红恐怖主题乐园也是她想的，这筑梦师有点本事啊！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伽马星系。
　　“啊！可恶啊，尚导怎么又整花活儿不带我们？”
　　陆子冰不久前才从流放星系玩了一圈回来，他把每个星球的鬼屋几乎都体验了一遍，全程大喊大叫疯狂奔跑，之前在小厨房吃胖的肉都减回来了。
　　现在三大星系里，如果问线下恐怖景点最多的，当然是流放星系。
　　中式恐怖主题乐园和哥特恐怖主题乐园都早已开业，而《流浪厨房》节目组说到做到，正在和流放星系的餐饮业巨头合作开办尚惊雁的“冥府之宴”系列餐厅。
　　说来也巧，这个餐饮业巨头就是花家，目前的掌舵人是花非甜的生母。
　　据说，当初在节目组时花母就问花非甜要不要帮忙宣传，毕竟，美食节目组的嘉宾筑梦师自己就有美食相关家庭背景听起来很有爆点，但被花非甜拒绝了。
　　后面，花母又问花非甜要不要顺便把她的小吃大卖场一起开起来，再度被拒绝，狗仔声称听到花非甜的原话是：“你和我爹能不能只去关心自己的私生子女，别来管我？烦死了！”
　　目前，第一家冥府餐厅已经在流放星系蓝河月开业了，开业当天人数爆满，有不少幸运玩家都抽中了“生魂误闯地府”设定。
　　陆子冰离开流放星系之前还去吃了一顿，并且欧了一把，变成生魂弥补了节目期间的遗憾。
　　尚导显然有心做大做强，给餐厅来了一套完整的设计，地府也分为总府和分部。
　　——每一处阳间世界都会有对应的阴间世界，没毛病。
　　蓝河月为总府所在，后续将会根据不同星球特色设计分部，比如，以海鲜闻名的V059鬼差服务员里会有不少“虾兵蟹将”，偶尔还能触发“龙王来赴宴”的剧情。
　　主星系现在也有恐怖主题乐园和鬼屋了，甚至尚惊雁本人目前就在那儿。
　　唯独伽玛星系什么也没有，眼见恐怖风潮将要从主流星系刮起，嘎玛星系的人们都急了，纷纷请求也开鬼屋。
　　陆子冰熟练地登录尚导私人论坛，摸了摸下巴：“笔仙？让我看看这是什么……”
　　路演第一天，尚惊雁就被粉丝们给认了出来，论坛里也有了好几个讨论帖。只不过，剧本杀这种东西一旦剧透就会失去乐趣，所以论坛里也只有只言片语，把陆子冰看得心痒难耐。
　　其中最完整的信息就是剧本杀里那个“笔仙”的玩法了，因为不涉及剧透。
　　还有相关专业的粉丝翻遍典籍，终于找到了上个星历的相关记载，顺带进行了一番民俗科普。
　　【好家伙，这么冷门的记载都被尚导找到了，我真佩服尚导的知识储备。】
　　【看起来好有意思啊，但也怪吓人的，上个星历的人们很喜欢恐怖玄学吗？】
　　【自从尚导出名之后，好多历史科普博主都开始说第一星历的恐怖元素了，我听着觉得特别有意思。真奇怪，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前不流行……】
　　陆子冰看着看着，灵机一动：“我有一个好点子。”
　　弹幕最怕他灵机一动：【？主播你想到啥了，别想了我害怕。】
　　陆子冰兴致勃勃，把直播间标题改成：【直播召唤电子笔仙，试胆新玩法！】
　　【？】
　　【好家伙！】
　　【笑死我了，主播你是真的胆大啊！】
　　“如果没有恐怖，就自己制造恐怖！”陆子冰振振有词，开始打开通讯呼朋引伴，“你们等着，等人凑齐了我就开始！务必要在今晚《无限心跳》开播前召唤笔仙！”
　　……
　　等尚惊雁看到这个消息时，陆子冰已经凭借骚操作上了星系热搜。
　　他喊来了一群胆大的朋友，一比一复刻了尚惊雁剧本杀里的请笔仙流程，最后当然是什么都没请到。
　　陆子冰将直播剪成视频上传，视频结尾还说：“可见大家还是要相信科学，世界上没有笔仙，哎！”
　　尚惊雁：“……”
　　老铁，怎么感觉你还挺遗憾呢？
　　她转发了视频，并且诚恳地回了一个字：【6】。
　　【笑得我肚子疼，来自筑梦师本人的肯定：6。】
　　【尚导：我做的是恐怖剧本杀，不是玄学教学视频，谢谢！】
　　【陆子冰你，不愧是陆大胆。下次要不要复刻上星历记录里的真·请笔仙流程，不用电子产品，就用真纸笔真蜡烛（狗头）。】
　　陆子冰的骚操作着实惊艳众人，这样一来，“笔仙”、“扶乩”等概念也是真火了，还有人在记载里找到了“碟仙”。
　　于是，星际人民无师自通，把锅碗瓢盆仙也都安排了起来。
　　原本一个路演不该火出其所在星系、甚至所在星球的，但现在，连伽马星系的粉丝都在问：
　　【尚导，什么时候上线上游戏版的《电子笔仙》，快等不及了！】
　　【游戏的话，是单纯APP版本还是星网全息版本？】
　　【尚导会做全息版本不？这样才能最大程度还原路演体验呀！】
　　剧本杀类多人游戏想做成全息版本，难度就比躲猫猫高多了，必须要有不止一个人的精神网络进行构架才行。粉丝们的疑问，其实也是在变相问她想不想找场景师队友。
　　尚惊雁看了一会儿评论，觉得很可乐，嘴角一直含着笑。
　　她更新了一下《无限心跳》的制作组名单，回复了一条粉丝评论：【会是全息版本的，敬请期待^_^】
　　——她原先想上的只是简单版，但现在，她和敖青雪成功签订了合约，三人小队正式成型。
　　【？什么！尚导是有新队友了吗！】
　　【是谁啊，啊啊啊好好奇！尚导怎么老是一声不吭憋大新闻！】
　　【《无限心跳》的署名栏多了一个人！天啊，是敖青雪？我追的那个画师主播？震惊！！双厨狂喜！】
　　语毕，尚惊雁也不管炸了锅的评论区，放下光脑。
　　对面的裴意说：“现在在片库里一搜，《笔仙之夜》《碟仙诡事》《校园笔仙故事》……好多筑梦师都放出类似的标题了。”
　　这种类型的筑梦师并不罕见，他们冲在追赶潮流的第一线，先前的“哥特”、“轮回”、“无限流”等题材也有参与，其中不乏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
　　而这一次，尚惊雁的名气扩大，短短几天同类题材就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大部分连预告都没有，只有标题和简介，但是“我想看”的红心已经被观众点击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就意味着市场，一个亟待开拓、正处于饥渴中的观众市场。
　　尚惊雁就像一只鲸鱼，发掘上个星历的宝藏，创作作品，而其余筑梦师就是跟在她身后的鱼群，不断分解发散她撞落下来的恐怖元素。
　　裴意是昨天才到达主星系的，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几天。此刻两人坐在苏氏文旅在首都星新建的中式恐怖主题乐园餐厅里，由尚惊雁做东请他游玩。
　　尚惊雁想到了前世扎堆的笔仙恐怖片，强忍笑意，说：“我还挺期待成品的。”
　　这题材对她来说太不新鲜了，早已看厌，所以才搞了个“电子笔仙”的花头，剧本杀的创意点本质也不在笔仙上。
　　不知星际人民能不能创造出新花样？
　　休息了一晚倒时差，裴意看起来有点困。他今天穿了一身中式元素的白底水墨纹套装，和身后的绿色冥火十分相称。
　　“犯困的话就来看恐怖片吧。”尚惊雁发出恶魔的声音，把光脑投屏出来，“待会儿今晚这集《公主之陵》有我的新队友参与，来帮我看看效果怎么样。”


第64章 曲荔从
　　裴意笑道：“好, 我来看看都有哪些不同。”
　　他从前因为空洞症几乎不看文娱作品，但现在也养成了追更的习惯。再加上尚惊雁的治愈卓有成效，他也开始尝试接入星网, 虽然《18号楼》那样复杂的剧情类全息游戏还玩不了，但躲猫猫已经没问题、玩得很熟练了。
　　上一集《公主之陵》的剧情很有爆点, 先前的剧情中，花将军不知为何站在了兵马俑当中, 穿着和身边俑人一样的盔甲看着兰清。
　　而下一秒，她就手执长戟冲了过来！
　　兰清既要左支右绌地躲避，又怕花将军被伤到。花将军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 一招一式都直奔命门而去, 周围的兵马俑都因为她而被推倒——反倒是暴力破解了兵马俑的排列组合机关, 两人出了兵马俑的范围。
　　花将军似乎是受到脸上手印的影响，把兰清识别为了敌人。很快, 兰清也发现自己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 就好像有人按住了她的肩在扭曲她的动作。
　　仓促之间, 兰清撞到了青铜灯，火光燃起。在特殊的蜡烛烟气中, 她和花将军身上的怪物骤然浮现！
　　这一幕万分惊悚, 观众们终于知道了趴在主角身上的是什么东西。
　　只见它们有着成年男子的身躯，披头散发, 脸部的皮肤却被剜去缝上了兽类的面容，一只是黑色狼狗，一只是白色狸猫，皆是皮毛打结, 干瘪狰狞，嘴角人性化地向上扭着, 仿佛在笑，造成一种渗人的恐怖谷效应。
　　【卧草吓死我了！还不如不让我们看到呢！！】
　　【啊啊啊太可怕了为什么还有表情啊！眼珠甚至会动！】
　　【我头一回觉得猫猫狗狗不可爱，窒息.jpg】
　　好在实体显现，兰清终于有了攻击的目标。经过一番搏斗，她终于用枪吓退了两只怪物。它们逃跑时也是四肢着地、像动物一样攀爬，喉间还发出尖锐的嚎叫，可偏偏又有着人类的躯体，怪异感和扭曲感令观众们万分不适。
　　花将军摇晃了一下，眼看就要栽倒，兰清连忙去扶，但花将军的眼神还不甚清明，似乎又想要攻击。
　　兰清正警惕思考，突然从斜上方射来一支弩箭，多亏了兰清眼疾手快狠狠一拉花将军，否则它就要钉穿花将军的头颅了。
　　“谁？！”兰清惊得冷汗都出来了，抬头一看，发现使用弩机的人居然是研究员。
　　研究员潜伏在那里看两人纠缠了许久，一直在等待机会。她在烟气范围之外，看不到两只怪物，见花将军松懈就抓住时机一箭射出。
　　兰清先是一愣，然后被激怒了，可研究员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而愤怒，最后还是恢复过来的花将军在两人之间调停的。
　　裴意上周看到这的时候觉得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难怪预告中兰清两人和研究员之间最初隐约呈现对立之势，原来梁子是这样结下的。
　　研究员的性格若要下个定义，就是“外热内冷”。
　　她显然已经经历过很多个试炼场，却一直没有固定队友，和这场的几个试炼者也只是临时搭伙。这说明她不信任其余任何人，只相信自己。
　　行为和语言上，她看似豪爽，实则粗中有细，好几个机关都是由她发现的。
　　在她看来，只有最大限度地保持冷酷才能在试炼里活下来，不应该感情用事。花将军被附身了，甚至还攻击自己，那么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反击，提前将她击杀。
　　可是在兰清看来，花将军是她的伙伴，是她的战友，还曾数次救过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忘恩负义。她身上还残留着独属于象牙塔里学生的天真，两人的性格对比极为鲜明。
　　上一集就停在了这里，衍生出不少梗，上热搜的tag叫#听说你是猫猫狗狗控？#，好奇的路人们点进去，看到恐怖预警还不明所以，直到打开视频被怪物骑脸才直呼被骗。
　　【你管这叫猫猫狗狗？！】
　　【转发这只旺财，让更多人被骗。】
　　【谢邀，我现在看我家狗子都有心理阴影了。】
　　还有眼尖的观众发现，演狗头怪物的演员就是游尧。也难为他的粉丝们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他的身份了，继上次在《胭脂梳》里“阴暗而扭曲地爬行”之后，他再度贡献了一次爬行。
　　【笑死，游尧也算尚导的雁男郎，每次出演都贡献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游尧：不就是爬吗，我最会爬了.jpg】
　　【虚假的雁男郎：和女主角相亲相爱，或是白月光或是红玫瑰；真实的雁男郎：出演怪物，并爬行。】
　　游尧看到热搜后怒发一条动态：【我都不要脸了，怎么还把我认出来了？！】
　　热评第一：【可能是因为你爬行的姿态勾起了粉丝熟悉的回忆。】
　　上一集播出之后，有很多观众都表达了不喜欢研究员。
　　可是，这终究还是试炼场造的孽。
　　如果换一个人，她没有花将军这样强大的意志力，研究员的选择就没有错；或者在这的不是兰清，没有通过灯台逼怪物显形，那么她也需要等待研究员救援才行。
　　尚惊雁喝了口茶，光脑上片头曲也已播放完毕，最新一集有些剪辑不是她做的，她也好奇最终呈现的效果。
　　争执无果后，兰清选择了闭嘴，冷着脸继续走。三人间的气氛变得僵硬，花将军自然也不可能对一个想过要杀自己的人有多好的脸色，而研究员也被惹出了点火气，一声不吭跟在最后。
　　她们出了兵马俑区，来到宫殿二层中线的另一侧，发现这里摆放的是无数面镜子。
　　它们看起来就是最寻常的梳妆镜，在手电筒灯光下就如同来时那一侧的兵刀们一般闪闪发光，但不同的是，镜子上叠着很多血迹，有新有旧。
　　兵刀不染血，反倒是代表了红妆的镜子染血，奇异又微妙地符合了墓主人的身份。
　　研究员思量片刻，投出一只白色的小机器人，让它闯入镜子群中。
　　“看我干什么？”她没好气地说，“这是我的能力。”
　　随着小机器人的跑动，镜子们就像发现了昆虫的捕蝇草般，机关缓缓挪动起来。研究员观察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是幻境。人如果误入这边的镜子阵，会陷入幻境，彼此攻击，外面庭院里的尸体恐怕就是这么来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比左边的兵马俑阵还要可怕。它会不知不觉间夺人心智，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裴意打开弹幕，观众们果然对此展开了讨论：
　　【所以两条楼梯通向的都是死路啊！】
　　【试炼场可真恶意，我越来越讨厌它了……】
　　【我觉得，公主之陵原先肯定也只是个没有奇幻因素的普通墓室，可能会有机关，但不会在这么离奇恐怖。但被选择成为试炼场后，她的安息之地也遭了殃，真造孽！】
　　三人没敢再进入镜子阵，而是在中线的位置摸索，果然发现了机关。
　　当墙面翻过去，她们进入了一个墓室，其形状如八卦阴阳双鱼图，两个鱼眼睛的位置各摆着一个棺椁。
　　棺椁上和环形的墙壁上都有金漆壁画，棺椁的图案是一猫一狗——这就很了然了，先前附着在她们身上的怪物就是这二位。
　　而她们进的第一个墓室，棺材之所以会打开，应该是盗洞里逃跑留下血迹的不知名生物干的。
　　兰清为绝后患，和花将军一起打开了两只棺椁，把里面的尸体烧了个干净。研究员嘀咕：“真暴力，这可是上好的研究素材……”
　　当尸首彻底变成两具焦骨时，空气里似乎传出两声哀叫，代表。
　　三人这才开始检查壁画内容。
　　裴意一眼就看出，壁画的内容更“真实”了。
　　先前他就已经觉得尚惊雁的构建很好，可是看到这一集，他才忽然有了“这是真正的文物壁画，是古代大师画出来的”的想法。
　　“这个壁画是你的新队友辅助完成的吗？”他说。
　　尚惊雁点头：“没错。”
　　她毕竟不是真正学画画的，上一次的壁画参考了很多文献资料。但这回却是全新的，而且在敖青雪的改动下，表达生动程度更上一层楼。
　　这个墓室的壁画内容延续了上个墓室，公主在弟弟登基后，大肆弄权，纠集了一批鹰犬。她手下有四人最为有用，两个是男宠出身，两个是宫女出身。
　　男宠中的一人是陪伴她很久的，也就是在上一次壁画就出现的那个，另一人则是第一位男宠选出的帮手。
　　前半段壁画的内容里，两人对公主忠心耿耿，还常作猫犬状逗公主开心，可以说是很尽男宠本分了。
　　【这样的男朋友能不能给我也来一打。】
　　【所以这俩人死后也在陪伴公主吗？】
　　【不过，我记得古人是重视尸身完整的吧，他们死后脸都没了，怎么看着不像受宠的样子……】
　　【这里的壁画是青色雪画的吧，哇，她和尚导堪称强强联手！】
　　【不愧是当年青少年筑梦奖的得主，确实厉害。】
　　【哈哈哈从给尚导画同人到现在做尚导队友，转发这个青色雪，你也能追星成功（狗头）。】
　　公主权势滔天，自然会引来忌惮，渐渐地，在朝臣们的推波助澜下，原本受她掌控的弟弟也有了反抗之心。于是，公主开始密谋造反，想要自己当皇帝。
　　可在此处剧情却急转直下，她发动宫变时，两个打头的男宠竟然背叛了她。
　　裴意恍悟，先前弹幕的疑问也有了解答，难怪两人的尸首被缝上了猫犬的脸，这事实上是一种惩罚。
　　他们生前背叛公主，死后就要永远做猫犬守卫公主之陵。作为上位者，公主的确心狠手辣。
　　【卧槽，卧槽，原来是这样，我只会说卧槽了。】
　　【公主的故事拍出来肯定也很精彩，啊啊啊尚导，一人血书求拓展再拍……】
　　【所以，附加题的答案是这个吗？公主的死因是被男宠背叛杀死？】
　　【会这么简单吗，总感觉试炼场还有阴谋，如果公主在这儿就死了，她怎么报复杀死男宠的？……不过也不一定，可能是皇帝把这俩人当工具，用完就丢，给姐姐陪葬了。】
　　壁画上，两人手持长剑刺中了公主，大片鲜血犹如花朵绽放，颜色鲜亮如新。但到这儿，壁画就断了。
　　三人正寻找接下来还有没有机关，忽然，背后传来脚步声，这一集也打上了【end】字样。
　　“啊！”裴意懊恼地轻呼一声，看向尚惊雁，露出有点纠结的表情，“尚导，你怎么总是爱断在这种地方。”
　　实在是太会卡剧情了，每次都让人欲罢不能，看了还想追。
　　尚惊雁一本正经地胡说：“不是故意的，只不过刚好讲到了这里。”
　　裴意兀自纠结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困意已经彻底没了。他叹了口气，说：“我们去玩设施吧。”
　　他在流放星系的时候没来得及玩中式恐怖主题乐园，这还是第一回来呢。
　　想了想，裴意还是忍不住上论坛，里面果然充斥着讨论帖：【押宝讨论，公主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他身边就站着创作人本人，这个答案尚惊雁当然可以为他解答。但是，那样就失去乐趣了。
　　“你想要我给你剧透吗？”尚惊雁看到了他的光屏，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
　　裴意有一瞬间被诱惑到，脑海中天人交战，直到进入了园区才终于下定决心，英勇就义般道：“你说吧！”
　　不就是被剧透吗？这年头谁追剧还没被剧透过了！
　　尚惊雁拍了拍他的肩，说：“你想，但是我不想，裴店长你自己猜吧。”
　　裴意：“……”
　　可恶！
　　……
　　在尚惊雁和裴意身处主题乐园时，《公主之陵》在主星系转播平台的在播剧榜上已排进了前三，甚至可以摸到主星系所有在播剧总榜的前二十了。
　　底下主星系的观众们就像最初的流放星系观众们一样新奇地交流：
　　【我发现我看完之后睡得更好了，精神疲惫也有所缓解。】
　　【我也是！我的精神力值都有提升。】
　　【尚导的作品真的很适合治疗空洞症，我是她的老粉了，医生都说我恢复得特别快。】
　　在刺激情绪方面，恐怖具有无与伦比的优势。
　　首都星，一处餐厅。
　　“曲老师，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
　　经纪人看着面前的合同，面露难色。而她对面的女人穿着蓝色长裙，面容苍白，嘴唇没有血色，身材消瘦，一头波浪般的红色卷发一直垂到腰际，发尾有些枯黄分叉，整个人都状态极差。
　　餐厅外的巨幅电子屏刚好轮播到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面孔，可电子屏里的她微笑着站在舞台上，肌肤丰盈、笑容具有活力，和此刻真实的她判如两人。
　　而电子屏下方还有一行字：
　　【曲荔从全星际巡演第一站，首都星，购票预售即将开始……】
　　她的名字前无需加任何响当当的头衔，因为光是“曲荔从”这三个字，就代表着传奇。
　　“我已经决定了。”曲荔从低声开口，“空洞症恶化太严重，光是开口说话就让我痛苦。我不想通过妆容的掩饰站在舞台上了，我从前很喜欢唱歌，可是……现在唱歌对我就是无尽的消耗。”
　　如果有粉丝在这里，一定会不敢认。曲荔从的声音被誉为“上帝亲吻过的嗓子”、“人鱼之声”，然而现在她的嗓音却虚弱而沙哑。
　　她面前的合同是一份解约申请书，经纪人头疼无比，她完全可以想见，这个消息若是曝光出去会激起何等风暴。


第65章 黄泉路
　　“……实在是太可惜了。”经纪人最终还是复杂地说。
　　曲荔从是她一手带火的, 她还记得十三年前曲荔从来找她签约的模样，那时候曲荔从才16岁，籍籍无名, 而她已经是公司的王牌经纪人。
　　“我会带给你更好的、更光明的事业前途。”
　　少女野心勃勃，火红的头发就像燃烧的烈焰。在听完曲荔从唱的一支歌后, 这把火也点进了她的心里，让她同意了这场毛遂自荐的签约。
　　经纪人从未怀疑过曲荔从能火, 作为歌手，她不仅是声音优美动听、万里挑一，还有一种最稀缺的天分：情绪感染力。
　　宽泛来说, 歌手也能划入筑梦师的行列里, 歌声可以勾起观众的情绪波动。而理论上来说, 歌手们能够将自己的精神力波动融入歌声，和听众形成共振。
　　大部分歌手都需要通过训练才能做到这一点, 而曲荔从天生就会。但凡听过她现场的人, 几乎没有不沦陷的。
　　所以, 她才会被粉丝称为“人鱼之声”，就像神话里的海妖塞壬, 用歌吟引人沉沦。
　　而如今曲荔从年纪还不到三十, 就已经是主星系当代最风头无两的歌星。有人说，如果她继续这样唱下去, 会成为第一个获得“驻星级筑梦师”称号的歌手。
　　可她现在却说要解约退圈了，任何看到流星将要坠落的人，都会不忍心的。
　　经纪人对曲荔从很有感情，见她执意如此, 也不欲再给她压力让她为难，就准备把解约合同签了。
　　她拿起笔, 语气故作轻松：“休息一段时间也不错，等状态好了还可以再付出嘛。上周我们看的那个医生不行吗？当时你好像还说她不错。”
　　曲荔从连开口都不愿意，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等状态好了？
　　可是，她的状态不会再好了。
　　她已经休息了快要一年，而上一次在大众面前的演唱会里，她没能把精神力融入歌声，虽然也好听，可是还是让粉丝觉察出了她的状态不好。
　　曲荔从本来寄希望于休息一年可以好转，但是没有，只是越来越糟。
　　她患上了精神力空洞症。
　　这种疾病的降临是多么不讲道理，似乎越是耀眼的天才越容易被盯上。
　　曲荔从原本将歌唱视为自己的生命，可是现在，她甚至恐惧听到自己的声音。那里面有彷徨、茫然、休息不好的沙哑……难以入耳。
　　至于上周看的那个医生，曲荔从只是礼节性地说了声“还不错”。
　　谁不知道空洞症的常规治愈方法？无非是佩戴梦源晶。现在她家里斥巨资购入的梦源晶都能堆成水晶矿洞了，不还是无用功？
　　有了梦源晶压制，她的空洞症的确不再恶化了。然而，夺去一个视唱歌如生命的人的唱歌能力，那么这个人的生命也就要燃到尽头了。
　　曲荔从隐隐透露出来的死志让经纪人害怕，她当即改变主意：不能同意曲荔从的解约！
　　有约在身，曲荔从还勉强吊着一口气。一旦这根弦也松了，她真怕转头就听到曲荔从从楼顶跳下去的消息。
　　这么多年两人的相处早已不是单纯的合作者，而可以称得上一句亲密友人。
　　经纪人斟酌着自己的语气，仿佛刚刚才想起：“唉呀，差点忘了！你的合同还有几个月就到期了，现在解你还得赔付违约金。不如这样吧，我们先和粉丝说一下演唱会延期，等到时候我再和你解约。”
　　曲荔从其实不在乎那点违约金的钱，但想了想，念在友人替她着想的份上，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经纪人松了口气，她决定趁着这个机会让曲荔从多接触些筑梦作品，毕竟众所周知，对所有人群疗效最好的方法是使用梦源晶，但具体到个人，能发生奇迹的方法却一定是找到对胃口的筑梦作品。
　　曲荔从先前一向不喜欢流行作品，只喜欢看文字类著作，过去的一年更是越发沉溺于自己的情绪，她怎么劝都没用。
　　经纪人打开光脑准备安排通告：“接下来你不用上网看，一切都交给我来解决，如果有人说什么你也别在……”
　　意。
　　经纪人的话突然卡在了嗓子里，盯着光脑屏幕，脸上冒出无法遏制的怒气。
　　【天才歌手曲荔从罹患精神力疾病，演唱会能否再继续？形容憔悴与人高级餐厅私会，疑有事业变动。xx新闻独家为您报道……】
　　——就在几分钟之前，这条新闻刚刚发出，配了偷拍的照片，瞬间就引爆了热搜。
　　新闻的口吻一看就不对劲，经纪人匆匆一瞥，果然那个“xx新闻”是对家手里的号！
　　她们来的餐厅本不该有偷拍的，对方一定采取了非法手段。
　　最关键的是，她们这边还什么都没准备好，舆论影响很可能会加重曲荔从的精神负担。
　　曲荔从的评论区已经有人开始问了，经纪人简直怒不可遏，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都交给我来解决，不过，小荔，我们可能得换个应对措施了。”
　　……
　　裴意是和尚惊雁一起从员工通道直接进乐园的餐厅的，现在吃完，尚惊雁可以带他从头开始感受了。
　　同样地，她设计的中式恐怖主题乐园也分为三大区域。
　　入园处是一座巨大的石门，上书“鬼门关”三个大字。石门的质感如同黑色硬玉，泛着幽幽的青，上面雕有锁链和无数睁眼无爪的小鬼，如同要从地狱里冲出来。
　　两旁立有黑白无常像，如果有游客故意逃票，白无常的舌头就会伸出来将游客卷走。
　　“怎么有那么多逃票的？”裴意被吸引了视线。
　　尚惊雁淡定说：“都是故意的，就为了被舌头卷一下。”
　　游客们把这当成了免费项目，仿佛不体验一下就不算来了乐园。她们出规定故意逃票者要多付百分之十的费用都没能遏制这股风气。
　　裴意：“……”
　　只见游客们像一群萝卜排成队，一个卷完下一个替上，在半空中惊叫连连，白无常的舌头都快甩出残影了。
　　难怪白无常看起来这么怨念深重，原来是因为加班。
　　和西式乐园不同的是，这里的天空并非用光学影像伪造成黑夜，而是永久的阴雨天。细细雨丝从天而降，还会很逼真地在游客周身打出一圈牛芒般的轮廓。
　　进入园区之后，会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黄泉路”，道路两旁开着连绵不尽的红色曼珠沙华。
　　黄泉路上徘徊着虚拟影像制作出的半透明亡灵，有大有小，有浓有淡，下半幅身体都隐没在绰绰的雾气之中。
　　它们的表情呆滞无神，会径直和游客们穿过。有些游客在这就开始吓得嗷嗷叫了，打着摆子聚成一堆不敢往前走。
　　裴意看着亡灵和自己“擦头而过”，错觉中感到了一股寒意。
　　“对了，这里的亡魂都是游客的真实面孔。”
　　尚惊雁说，“只要到那边的机器上去拍个大头照，就可以把自己录制成亡魂……哎，好巧，这个是我。”
　　一只长着尚惊雁脸的亡灵徘徊而过，她的建模明显比别的魂魄精致点，一脸嚣张，而且还穿着鬼差衣服，引起了许多游客围观：
　　“？刚刚路过的那个是不是尚导？”
　　“旁边的是我，尚导和我死在一起，四舍五入我俩在一起了！”
　　“哈哈哈为什么尚导在这儿也是工作状态啊！”
　　裴意一时语塞，沉默良久才说：“……不愧是你。”
　　尚惊雁推了推脸上的墨镜：“你要不要也拍一个？”
　　裴意坚决拒绝了这个建议：“还是算了吧！”
　　他打开光脑想记录一下这个瞬间，却见上方弹出一个资讯框：“嗯？”
　　【曲荔从罹患空洞症，一代天才星陨……】
　　裴意愣了愣，尚惊雁也看到了这条消息，轻轻“啊”了一声。
　　曲荔从她还是知道的，而且很喜欢她的歌。她的封神之作叫《塞壬叹息》，由云涌雪谱曲，她演唱，全曲没有一句歌词，只有纯粹的吟声。
　　当年的舞台上，曲荔从下半身着银色鱼尾裙，红色卷发披散，头戴珍珠贝母编织的王冠。她出场时坐在半透明的水箱中，水箱从顶端悬吊而下，犹如海妖塞壬天降临世。
　　《塞壬叹息》让曲荔从一战成名，火遍了全星际。
　　这样的歌手却因为空洞症要退圈，连尚惊雁这个穿越者都感到不平。
　　不过以她现在在主星系的知名度来说，曲荔从还是太遥远了，她就是想治也找不到门路接触。
　　裴意语气略低地说：“太可惜了，我还买了她演唱会的票，恐怕要被取消了。”
　　他的手机铃声就是曲荔从的歌，用了几年都没换过。
　　裴意摇摇头，把淡淡失落驱逐出脑海，和尚惊雁一起走出了亡魂之路。
　　尚惊雁完全照搬了阴曹地府的体系，过了黄泉路，便是忘川河，河水在光学模拟下殷红如血，赤色波浪中还有蛇虫与骷髅，裴意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似乎闻到了腥气的风。
　　“我的妈呀！这比另一个乐园可怕多了！”
　　“呜呜我不敢过！”
　　“票钱都花了，总不能没进娱乐区就被吓退吧啊啊啊！”
　　河上横跨一座汉白玉桥，两边有凶恶长相的神仙把守。
　　裴意提前做过功课，知道那是日游神和夜游神，能够勘察善恶。
　　由于尚惊雁的设计，星际普通人这才知道原来上个星历有那么多有趣的记载，这中式恐怖乐园里一景一物都有来历。
　　前些天祖凌薇还公开夸奖过尚惊雁，称她复兴宣扬了古文化。
　　走过奈何桥有一座小石台，刻有“望乡台”三字，上面有孟婆端汤。裴意去接了一杯，发现是西瓜汁，估计天冷之后会换成热腾腾的茶饮。
　　孟婆旁边的三生石在传说里可以看到来者的三生三世，这儿当然做不到了，但也埋了彩蛋。如果游客不止一次过来，再经过时就可以从上面看到前几次留下的影像。
　　三生石边有留言板，上面是各种颜色的笔迹。
　　【谢邀，体验很好，提前排练了一次死后流程，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投胎失败了。】
　　【投胎许愿：下辈子穿越古代做女帝，见者v我50助我创建帝国，来日封你做官……】
　　【祝我考试通过，下辈子还愿886！】
　　裴意：你们真的和尚导一样逆天。
　　一直到这里，才真正进入游乐设施区，因为提前了两小时入园，排队的人还不算很多。
　　鬼屋区域自然是《胭脂梳》等中式恐怖衍生IP的天下，裴意基本都玩过，所以今天不打算再去了。而休息闲适区以餐饮为主，他们刚就是从那儿出来的。未来尚惊雁打算直接把冥府之宴开在乐园里，风格可以完美融合。
　　游乐设施区的总体设计采取了十八层地狱的酷刑思路，放眼望去，刀山剑树、地狱火海。
　　裴意在一众一看就很可怕的游乐项目里，默默选择了旋转木马。这旋转木马做成了旋转刑车的模样，他一坐上去就感觉心脏狂跳。
　　尚惊雁虽然设计了两个恐怖乐园，但其实自己没玩过。她觉得不够刺激，去玩了跳楼机。
　　裴意本来不想玩，但又不想一个人待着，于是也跟着一道上了。等下了跳楼机时，他脸都已经白了，虚弱说：“……尚导，你胆子好大。”
　　不愧是做恐怖片的，他被吓得抓紧扶手时，尚惊雁在一边张开手“芜湖起飞”，一群尖叫的游乐里，就属她画风最突出。
　　尚惊雁被他故意夸张的神态逗得大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银发：“裴店长，你得多锻炼一下。”
　　裴意一般都是端着温柔居家男的形象，刚刚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绷不住，比玩鬼屋的时候还失态。
　　X71也很兴奋，它的感官和尚惊雁是通的，跳楼机下坠时，系统面板上都是小花。
　　【雁雁，我还想要玩！】X71说，【我们去玩过山车好不好？】
　　【行啊。】尚惊雁一口答应，【这次只有我跟你。】
　　裴意腿发软，听说尚惊雁还想玩果然摆了摆手：“我去那边坐着等你。”
　　X71被“只有我跟你”这句话害羞到：【嘿嘿，我要这次全程录屏！[欢呼]】
　　它越来越喜欢雁雁带来的恐怖风格了。
　　留在原地的裴意坐了一会儿就被鬼屋NPC靠近了，鬼新娘披着血红的盖头，十指纤纤，涂着豆蔻。她幽幽开口问：“公子，你是我的新郎吗？”
　　裴意：“……”
　　救命。
　　尚惊雁一口气玩了过山车、大摆锤，眼看时间不早，决定最后坐一下摩天轮。它被设计成走马灯的样子，木色支架结构，挑着八角玻璃宫灯，转动时每个宫灯上都会放映皮影戏。
　　摩天轮向来是情侣圣地，移动缓慢、适合放松身心，到最高处还可以来个浪漫的爱情约定，但这儿的摩天轮只有吓得瑟瑟发抖挤成一团的情侣们，甚至不时还飘下几声尖叫。
　　尚惊雁一个人倒是十分放松，仔细看皮影戏的故事。乐园里的彩蛋小故事都是苏氏集团在星网征集新人作品改编的，现如今，恐怖风已经初成态势了，这些皮影故事很有聊斋味道。
　　她录屏发了条朋友圈动态：【恐怖乐园确实很有意思。[视频]】
　　退出后，尚惊雁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发信息的人让她比较意外，是大忙人苏瞳，她开门见山说：【我有一个朋友患了空洞症，情况比较棘手，她的经纪人想征集筑梦师给她治疗，报酬很丰厚。我想要不要推荐你去试试，尚导，你有这个意向吗？】


第66章 私人订制
　　尚惊雁看到“经纪人”三个字时心中微动, 这说明对方是一名筑梦师。
　　她问：【你这个朋友，是曲荔从吗？】
　　苏瞳很快回复：【没错。】
　　尚惊雁没在新闻上见过曲荔从和苏瞳有什么交情，但到了一定的高度, 圈子里的人互相认识、互为朋友是很正常的。
　　苏瞳解释说：【这种邀约，你可以视为“私人定制剧本”, 由对方提出一个要求，然后你依照要求制作作品。】
　　尚惊雁若有所思, 听起来，定制剧本是这个世界上流社会内部流传的一种较为常见的做法，已经形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她在流放星系没有听说过。
　　没有苏瞳的介绍, 她不可能获得曲荔从这个等级的大歌星的另眼相看。
　　但是……
　　【但是, 我不需要制作新作就可以直接治疗空洞症。】尚惊雁指出。
　　只需要让她进入别人的精神图景就行, 就像她治疗苏瞳的父亲魏文炳时那样。
　　苏瞳停顿了一下，说：【小雁, 非常规的方法, 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这句话没有说“尚导”, 而是用了一个对待小辈的称呼。尚惊雁微怔，随即有些讪讪。
　　——看来, 她尽管做了一定的掩饰, 但苏瞳还是看出她的“异常”了……
　　其实这也很明显，当时苏瞳私人医疗团队的疗愈师们都直呼不可思议, 她的能力在这个世界就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和所有正常人都不一样。
　　虽然尚惊雁觉得自己迟早瞒不住，但她现在人生地不熟在主星系，还是随大流为好。
　　苏瞳的话推心置腹, 是在提醒她要掩饰好自己的不一样。
　　做作品可以，大家都这么做, 哪怕疗效格外好，也不会显得太突出。
　　【我明白了。】尚惊雁反思了三秒钟自己，她穿越以来太顺风顺水了，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18岁的、浑身上下都写着莽劲儿的年轻人。
　　苏瞳也没再纠结这个话题，继续说：【对了，她们可能不止会请一个筑梦师，也不知道你介不介意。作品完成后，发布时间也得按照她们那边的要求来。不过我问了，曲荔从并不限制这个，只要你们不说定制客人是谁就行。】
　　一次性向好几个筑梦师约私人定制作品，着实财大气粗。
　　尚惊雁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追问：【她们目前邀请了的都有谁？】
　　【这我就不清楚了。】苏瞳沉吟，【但她们好像也给苏书东发了邀请，因为曦姐说曲荔从以前陪朋友玩过几天苏书东的游戏，没有排斥的样子。保险起见，应该会把他也请来。】
　　“曦姐”就是曲荔从的经纪人，她的年龄比苏瞳还大，手上人脉资源丰厚。
　　如果能搭上这条线，对尚惊雁的事业绝对是大有好处的。
　　她扬了扬眉，苏书东也去？这意味着他又要和她对上了。
　　【我明白了。】尚惊雁的确意动，【给我几天时间考虑一下。】
　　苏瞳：【嗯，这边也不是很着急。】
　　尚惊雁知道曲荔从方不着急的原因，其实说白了就是“听天由命”了。如果空洞症的消息没有曝光，那她们可能会比较紧迫，但现在一切都被摊开在公众视野下了，也就没所谓时间不时间了。
　　几句话聊完，尚惊雁也刚好坐完一圈摩天轮，她朋友圈发的那条动态已经有好些人点赞留言。
　　崔姐：【哟呵，主星系走马灯上的故事和我们这儿还不一样？有空去瞅瞅。】
　　一看就是已经把流放星系主题乐园玩了个遍的人。
　　游尧：【你不是去做讲座的吗，怎么玩得这么开心！】
　　这家伙二度爬行被人认出来之后怨念深重，把头像都换成了白底黑色的三个大字：我不爬。
　　小玉：【太巧了，我最后一趟摩天轮坐的也是这个座儿~[转圈撒花]】
　　骆知玉先前和她一起过来，这会儿已经提前回流放星系了。她比尚惊雁更早开路演棚，从那几天的经历里获得了不少感悟和灵感，一回老家就马不停蹄开始筹备新作。
　　裴意在底下发了个[兔兔流泪]的表情，并且配图一张鬼气森森的盖头鬼新娘，背后就是鬼屋入口处。
　　看样子，他被NPC“盛情邀请”、难以推辞，再次投入了鬼屋的怀抱。
　　云涌雪看到后下一条说：【正好我也没去过，雁雁下回我们一起去？】
　　尚惊雁回了一个【好】字。
　　还有乌蕊、柴元琳、薛绛等人，不知不觉间，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人也已如此之多。
　　不知道为什么，尚惊雁忽然心情很好，她收起光屏，压了压帽檐，悠然朝鬼屋方向走去，准备解救深陷群魔乱舞之中的裴意。
　　*
　　《公主之陵》新一集播出，透露出壁画线索，“不爱吃糖”这位贴主又洋洋洒洒在自己的楼里写了分析。
　　【公主死因、墓室里的真正宝物这两个谜题点现在猜测也不会有结果的，尚惊雁肯定会把它们留到最后。不过，关于宝物我可以提供一种思路，主角团最终应该会在两到三样宝物中进行选择。】
　　【而这几样宝物会分别代表公主人生不同的历程，或是她几种不同情感的象征，比如亲情、爱情……选出“真正的宝物”，意思本质就是推断出“什么才是真正对公主最重要的东西”。】
　　论坛里的分析贴大部分都在猜测公主的真正死因，她却没有多做赘述，但简单的一个总结思路却也远超不少别的分析贴。
　　不爱吃糖这回的重点是后半段，她抛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提出过的新观点，引起激烈反响。
　　【……综上所述，我认为一开始盗洞里的怪物就是盗墓贼、或者说试炼者异化而成的。】
　　【将时间线梳理，前因后果如下：这座陵墓里原本有两批盗墓贼，双方之间互有恩怨，一方较弱被击退，中了墓室里的毒。】
　　【而就在此时，试炼场降临，把整座陵墓连同里面的活物死物一同异化，较弱的那一方盗墓贼在叠加作用下直接变成了怪物。试炼者被投放附身盗墓贼，一方就是女主等人，另一方则成了怪物。】
　　【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第二单元已经进入后半部分，剩余的试炼者还没有出现。哪怕加上在庭院里死掉的试炼者们，也不到十个人，不符合试炼场的一般规律。】
　　这番分析逻辑严谨，无懈可击，跟帖者们都被说服了。
　　【艹，这也太坑了，岂不是说另几个试炼者刚降落就挂了？】
　　【……试炼场用“恶意十足”来形容都是轻的了……好恐怖，比鬼更加可怕的是心理上的恶意！！】
　　【尚导，你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尚导！自从开始看暗黑风，我已经不再是那个阳光开朗的我[吸氧]。】
　　单纯的“恐怖”似乎并不能完全概括尚惊雁的作品风格，所以部分粉丝开始把她称为“暗黑恐怖风”。
　　讨论着讨论着，大家又开始歪楼。现在调侃“不爱吃糖”楼主已经成了论坛里的固定项目，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个死傲娇。
　　【楼主，你的ip怎么跑到首都星去了，是不是去追尚导的讲座了（狗头）。这一周的讲座是在首都商大吧？听说反响很好。】
　　【天啊！我是惊米花我都没追，楼主你是真爱。】
　　【楼主打算什么时候承认自己是尚导的粉丝？】
　　楼主回复：【我才不是她的粉丝！说了多少遍我只是一个普通观众。】
　　楼主回复：【不是首商大，是联财大。】
　　楼主回复：【讲得不怎么样！】
　　这口是心非的表现笑倒一片人，不爱吃糖仿佛自己也知道理亏，隔十分钟就把后面两条删掉了。
　　【虚假的粉丝：在星网上追更；真实的粉丝：清楚地记得行程，并且每一场讲座都看了。】
　　【说起来，《公主之陵》应该也没几集就完结了，不知道尚导会不会有除《无限心跳》之外的新作。楼主你来预判一下？】
　　【楼主你玩儿《电子笔仙》了没，点评一下？对尚导的新队友有什么高论不？】
　　——《电子笔仙会爱上仿生鬼吗》已经在平台上线了，为全息类剧本杀。
　　尚惊雁、云涌雪、敖青雪三人的合作产生了超出众人想象的化学反应，故事观感、视觉体验、听觉体验无一不出众。
　　先前“笔仙”爆红出圈，风靡各大社交平台，剧本杀没辜负这热度，乘风直上，当天就成为主星系游戏榜单日下载量榜的第一。
　　敖青雪官宣时就说的是成为队友，云涌雪目前还只是合作者，但从他本人和经纪人的反应来看，基本也已默认成为队友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一支筑梦师组合新鲜出炉，粉丝们私下里正在积极想绰号，比方说取两人的“雪”字和尚惊雁的“雁”字合成“雪中雁”。
　　有关新作的问题一出，楼主果然上钩，巴拉巴拉写分析：【还可以吧，比大部分剧本杀都刺激，死人搜证环节也很逼真。我没去路演看，不知道线下演出效果怎么样，但线上值回购买价格……】
　　她写了一长段，楼内围观群众只发现一个华点：【什么，震惊，楼主你居然没去线下？你不是在首都星吗，莫非是怕线下看到尚导会忍不住变粉丝？还是楼主的身份有什么见不得尚导的地方？（狗头）】
　　对于这个直击人心的问题，楼主却罕见地没回答，直接跳过了。
　　楼主毕竟是活人不是机器人，不是每次都会出来否认调侃。但难免，有些层主心里犯起了嘀咕：不会吧，莫非……说中了？
　　*
　　星网上讨论中心的三人，此刻正在线下见面，地点是联梦大校园。
　　敖青雪出门前苦思冥想了半天，最终还是以平时正常的打扮出门了，没有故意扮成熟人士。
　　她穿着T恤卫裤，严严实实戴着口罩帽子站在树下，一时和周围联梦大的学生混为一体，乍一看还以为是在等对象。
　　敖青雪焦虑踱步，看到远处人影忽然眼睛一亮，招手道：“尚……雁雁！”
　　她紧急吞下了“尚导”，生怕自己一嗓子引起路过学生围堵。
　　尚惊雁和云涌雪并排走来，三人打扮如出一辙地低调遮掩，仿佛什么地下党接头。
　　这些天她们已提前在线上熟悉了，拉了个小群，群名是尚惊雁取的，叫【反恋爱先锋小队】，群规第一条【谁先恋爱谁是单细胞水母】，画风极度清奇。
　　看得云涌雪陷入沉默，忍住了才没把自己的群名片改成【我想做水母】。
　　三人之所以选联梦大而非更幽静的地点碰头，是因为尚惊雁还要顺便办个事。
　　——联梦大审批通过了她的客座讲师身份，相关事宜在今日由祖凌薇负责介绍对接。
　　尚惊雁不知道高层怎么看，但据敖青雪说，其余高校的校友群里都在羡慕嫉妒恨。
　　她们一边聊天一边到了办公室楼，祖凌薇正在楼下等她。
　　“这是你的了。”祖凌薇把一个小礼盒递给尚惊雁，平素不苟言笑的嘴角微微翘起。
　　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张属于联梦大的教职工身份牌，尚惊雁的白底证件照镶嵌在上面，面带微笑，顶端连缀着墨绿色的丝带，低调而精巧。
　　敖青雪带头小声鼓掌欢呼，尚惊雁有种奇妙的感觉，没想到她居然会穿越，穿越之后还做了某个大学的客座讲师。
　　“我带你去你的办公室看看。如果你需要的话，还可以向学校申请宿舍。喏，教职工住宿区就在那里。”
　　祖凌薇微抬下巴指了指，在一排灌木后就是宿舍楼群。
　　与其说是宿舍，不如说是一片别墅区。一排排房屋色彩典雅，绿化做得也很好，尚惊雁还看到有人牵着狗狗在里头散步。
　　敖青雪和云涌雪都是联梦大毕业的，对此情此景见惯，敖青雪还道：“以雁雁你的特聘身份，可以一个人申请一栋了，嘿嘿。”
　　祖凌薇补充：“可以和你的队友一起住。”
　　尚惊雁记下了这一点，她现在住的是崔姐的房子，崔姐没要她租住的钱，但总不好一直这么住下去，得有个自己的落脚点。
　　联梦大给她的报酬十分慷慨，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她在主星系待满一年，期间定时来学校为学生们解答问题。
　　去办公室的路要经过祖凌薇的古籍修复实验室，旁边还有一间小教室。
　　尚惊雁在门口瞥了下，看到教室里面陈列着两排玻璃柜，上面摆满古旧典籍；还有讲台和黑板，教学的字迹还没有完全擦掉。
　　和多年前“商颂”站的那个教室相比几乎没什么变化，正是同一间。
　　尚惊雁心中一动，状似好奇地问：“我可以去参观一下您的教室和实验室吗？”


第67章 大雁
　　“参观？可以啊。”祖凌薇欣然同意, 她看了看时间，“不过今天参观不了太久，我可以陪你15分钟, 40分钟之后我还有一个会要开。如果你感兴趣，可以下次再约我。”
　　祖凌薇并不意外尚惊雁会对此感兴趣, 她的作品里有那么多第一星历的元素，肯定也是个复古爱好者。
　　“谢谢祖教授, 那咱们今天就简单看看。”尚惊雁得以正大光明地进入探索，她其实也不知道能够得到什么线索，但直觉告诉她得进来看看。
　　“我上学的时候专业不是这个方向, 没来过这里。”敖青雪也好奇地跟了过来。
　　云涌雪：“我也是。”
　　教室里没有什么东西, 只有桌椅, 讲台，黑板。
　　实验室的物品比较多, 在几排透明柜的最后是学生的私人物品存放柜, 贴着写有学生名字的标签。
　　尚惊雁一一看去, 看到角落有张泛黄的标签，名字是“商颂”。
　　除此之外, 上面还有一个小图案让尚惊雁视线凝住——那是一只用墨水描绘出来的、鸟类的剪影。
　　趁两个队友在别处乱晃, 她状似不经意地问：“祖教授，这就是你先前跟我提过的学生吗？”
　　“是的。”祖凌薇遗憾地说, “她失踪前的那个课题还没有完成呢……我都放在这里面了。”
　　她轻轻抚摸过标签，略微打开了话匣子，“你看到这个涂鸦了吧？小颂就不是个规矩的性子，我让学生们自己写标签, 结果发现她给每个人名字后面都画了涂鸦，还有个师兄被添了一只乌龟。”
　　“当时把我气个倒仰, 她还嘿嘿笑……现在和她一起的那批标签都被换下来了，只有她的还留在这里。”语末，祖凌薇短促地笑了一下，眼里却是怅然。
　　尚惊雁忍不住也轻声笑道：“那位前辈可真调皮。”
　　随着祖凌薇的描述，她脑海里勾勒出的商颂形象更加具体了。
　　“这个涂鸦看起来像个鸭子，不过她画的其实是大雁。”祖凌薇说，“小颂很喜欢这种鸟类，喜欢含有大雁意象的古诗句。还说如果以后养了孩子，得给她名字里取个‘雁’字……说起来，小雁你的名字我第一眼就觉得亲切，就是这个原因。”
　　她没往别处联想，毕竟“曾经的学生改名换姓远去流放星系还生了个孩子”这事听起来太玄幻了，现实几乎不可能发生。
　　说到这，尚惊雁已经可以确定“商颂”就是尚淞了。
　　尚淞这样做肯定有原因，在没有探明的情况下，她不会把这个猜想告诉任何人。
　　她还想起一件事，上辈子福利院的老院长曾告诉她，她当年被丢下的襁褓里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尚惊雁”三个字，所以就用来做了她的名字。
　　“看给你取的名，你父母是有文化的人，怎么会抛弃孩子呢？”
　　老院长还曾这样叹惋。
　　“老人家就是喜欢回忆，拉着你说了这么多，都没带你参观。”祖凌薇从思绪里抽离，开了下自己的玩笑。
　　“没关系，反正我留在这里的时间还长不是？”尚惊雁笑着说。
　　十五分钟结束了，祖凌薇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尚惊雁和敖青雪两人说说笑笑，心里却开始认真思考：怎么才能从联梦大的实验室偷偷打开柜子顺出我母亲的遗物？在线等，挺急的。
　　*
　　尚惊雁成为联梦大客座讲师这件事，又在流放星系上了热搜。
　　【不愧是咱们流放星系出的天才！尚导是联梦大目前最年轻的客座讲师吧？】
　　【太厉害了，我也感觉与有荣焉了哈哈哈哈。】
　　【不知道尚导还会不会回老家，有点想念了QAQ……】
　　当时她刚刚出发时，原来的粉丝观众们就有预感，这躺旅途恐怕会很长。现在预料成真，很多人都怕她会就此定居不再回来了。
　　对此，尚惊雁没有承诺什么，但她在自己原本空白一片的简介上添加了一句话：埃尔法星系筑梦师。
　　粉丝们发现后，感动中还蕴含几分不敢相信。
　　【对比那谁谁、那谁，简直高下立判！那几个到了主星系就恨不得洗清自己的出身，难道自己的家乡很丢脸吗？】
　　【突然又有动力了，说不定我们以后也能看到尚导在流放星系的路演！】
　　【恐怖风真的要变成咱们埃尔法的名片了，真好。最近出了很多学习尚导的新人，还有已出道的筑梦师转行的……】
　　尚惊雁来到这个世界的起始点就是流放星系，说是雏鸟情节也好，反正她觉得自己就是埃尔法人。
　　她申请了教职工别墅的住宿，在等待审批通过的期间，周四的晚上，尚惊雁接到了来自曲荔从经纪人的消息。
　　——她们初步圈定了邀约范围，要进行下一步面试筛选。
　　……
　　周五，早晨。
　　尚惊雁对应着曦姐发来的地点，停下新购买的飞行器来到了一栋别墅面前。
　　星际时代人均居住面积大增，一栋别墅几乎是社会中层阶级的标配了，像云涌雪和曲荔从这个级别，名下有庄园甚至星球都不奇怪。
　　这栋别墅外面花木郁郁葱葱，幽静安宁，似乎刻意打理过，连半声鸟叫虫鸣都听不见。
　　她被接引人员迎了进去，曲荔从的精力不足以一次性会见所有人，所以，今天这场面试只有尚惊雁和另一个筑梦师。
　　那个筑梦师是个年轻男人，尚惊雁对他的面孔没什么印象，据说和她一样也是非主流星系的人，通过一些内部介绍辗转被推荐过来，作品风格很小众。
　　“你好。”尚惊雁出于礼貌和他打了个招呼。
　　对方却只点了点头，扫她一眼，和她握了下手，没有回答也没有自我介绍，眼神中的矜持倨傲几乎不屑隐藏，就差把“我看不起大众向的创作者”写在脸上了。
　　尚惊雁：行吧。
　　X71炸了毛：【这人不红，倒是比雁雁你还抖！】
　　“今天就是简单见一面，马上你们分别进去和曲老师待一段时间，注意不需要交流，不要发出声音，只要让曲老师确定彼此的气场合不合就行。”
　　经纪人曦姐压低了声音，脱掉毛绒拖鞋，轻手轻脚打开了曲荔从卧室的房门。
　　这就是第一轮面试的内容？
　　大歌星的安排的确和普通人不同，特立独行。
　　今天和尚惊雁一起来的那个筑梦师脸上露出古怪表情，仿佛想说“这也太神经质了”，但嘴唇动了动只说了一句：“好。”
　　他也不和尚惊雁商量，径自就往里走。
　　谁知，他才刚刚踢踢踏踏走到门口，里面就传来一道低沉轻微的声音：“这位不行，抱歉。”
　　“什么？”男人没想到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错愕地反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曦姐却已经麻利地走上来，歉然说：“真不好意思，曲老师的决定我们也不能更改，麻烦您了。”
　　她口中说着道歉诚意满满，手势却是一个坚决的“请回”。
　　男人脸色几度变化，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被请走了。
　　客厅里只剩下尚惊雁。
　　尚惊雁想了想，学着曦姐的样子脱掉拖鞋，悄无声息地打开门。
　　曲荔从没有让她退出去。
　　卧室内一片黑暗，当曦姐在身后把门合上后，尚惊雁的眼睛花了好几秒钟才隐约看到房间里的场景。
　　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深蓝色的布料厚重，只在缝隙处被外面的天光映透出一点蓝。
　　天花板是星空投影仪，但现在只有几颗星星被打开亮着，仿佛主人只能承受这一点光亮。
　　被子、枕头、衣服、毛绒玩具……无序地散落在地毯和地板上，当然，最多的还是梦源晶。
　　价值连城的治疗宝石就像最普通的石头一样铺了满地，尚惊雁得小心翼翼下脚才不会踩中滑倒。
　　而在几只巨大的毛绒熊玩偶堆里，靠着一道瘦削的人影，裹着淡蓝色的毯子。
　　她侧对着门口，头微微低垂着，暗淡星光勾勒出优越的鼻骨嘴唇轮廓。但那形状姣美的嘴唇微压着，没有一点笑意。
　　红色的长卷发凌乱地在棕色玩偶上蜿蜒铺开，一直延伸到了地毯上。
　　这一刻，尚惊雁联想到了搁浅在岸上的人鱼。
　　她自己寻了个小沙发坐下，期间，曲荔从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抬头看她。
　　过了一会儿，尚惊雁感觉到了曲荔从散发出的精神力波动。
　　——原来她是想通过这种形式“面试”筑梦师的精神力波和她合不合。
　　尚惊雁心下了然，看来刚刚曲荔从刷掉一个人倒也不是因为他没礼貌没脱掉拖鞋，而是相性不合。
　　她也试探着放出一点精神力波，与此同时，精神力开始不着痕迹的靠近曲荔从。
　　直到此时，曲荔从才抬起睫毛看了她一眼，琥珀红的双眸显得很空洞，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
　　尚惊雁的等级比所有人都高，可以进入别人的精神图景而不被发现。
　　她现在做这活儿已经很熟练了，转眼就潜入成功。
　　曲荔从的精神图景就和她的卧室一样黑，尚惊雁见到了虚无黑暗中被割裂成碎片的水湾，一小汪一小汪地散布着，被她的光一照，折射粼粼波纹。
　　她顺着水流方向往上，来到了图景中央。
　　那儿有一片稍大的水塘，岸边搁浅着曲荔从的核心精神体是。
　　一只现实里所没有的幻想生物，形状有点像海豚，但更瘦长一点，通体浅蓝色，折射着梦幻的光，背鳍、尾鳍等都像柔软的飘带花束，拖曳在身后，渐变着淡淡的粉红。
　　它的头部还生着一只红色的尖角，如宝石般璀璨，可此刻有了裂痕，缭绕黑色雾气。
　　然而，这片精神图景里最引人注目的并非那美丽的精神体，而是它身上攀附的水母触角。
　　尚惊雁向上望去，只见浓郁黑雾里隐没着密密麻麻纠缠的触足。
　　她发现这只水母怪物和她见到的前几个不太一样，体型更加庞大了，伞盖下还有几片镰刀状的触须，给人感觉就是：它的等级更高一点，攻击性更强一点。
　　尚惊雁今天的时间不够，所以她没放自己的恐怖片，而是直接分出一点光团出来斩断了缠绕在曲荔从精神体上的触角。
　　哗！
　　一瞬间，水母怪物仿佛感受到剧痛，无数的触角过了电般疯狂颤抖。尚惊雁再接再厉，接连斩断一大片触须。
　　水母怪物伞盖上的色素也在疯狂扩散、凝聚，最终居然变换出一只眼睛的形状，“转”了过来看向尚惊雁！
　　仿佛被高等生物俯视，尚惊雁刹那间如坠冰窟。但她并不畏惧，而是定定与它对视。
　　由于给裴意治疗，尚惊雁的“进食”很餍足，整个光团的身体都大了一圈，像个高瓦电灯泡。
　　最终，那水母怪物仿佛畏惧她的热度一般，游动着消失在了黑色雾海之中。
　　尚惊雁用光团把断落的触须扯下来，运送到了自己的精神图景里。
　　“Li——”
　　精神体看着这一幕也惊讶非常，此时才终于回过神，发出细微的叫唤。
　　它围着尚惊雁游了一圈，用头上的角蹭了蹭尚惊雁。
　　“睡吧。”尚惊雁说。
　　她抱着核心精神体，也不知道怎么哄睡，干脆就把它按进了水塘里。水塘周围的黑雾被她驱散了一些，范围变大。
　　精神体半沉下水面，似乎很惊喜，又“li”地甜甜叫了一声。而后在她光芒的照耀下，它开始眼皮打战，渐渐闭上了双眼。
　　……
　　尚惊雁在小沙发上醒来时，对面的曲荔从已经歪着脑袋闭上了眼睛。
　　她打开门，对迎面礼貌微笑走上来的曦姐说：“她睡着了。”
　　“好，我待会儿……什么？睡着了？！”
　　曦姐符合流程的话说到一半才猛地音调提高，尚惊雁比了个“嘘”的手势。
　　曦姐连忙屏住呼吸，探头看了看，见曲荔从窝在毛绒玩具堆里呼吸平稳、一副安然入睡的样子，双眼都睁大了。
　　患上空洞症的人会失眠，严重时干躺着一夜也睡不着，吃安眠药也没用。曲荔从就是这样，她必须全天处在黑暗的卧室里才能打几个盹儿，但已经很久都没“睡着”过了。
　　曦姐看尚惊雁的表情就像在看神迹，尚惊雁无辜地说：“我就是进去坐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干。”
　　“好……好的，尚导您回去等消息。不，不对，”曦姐忽然又自我否决，“您现在就和我去办公室详谈。”
　　尚惊雁点点头走出门去，前一个男人还在，似乎是不甘心，想看看尚惊雁会不会被录用。
　　X71：【好耶！谁让他那么傲慢，被打脸了吧！】
　　尚惊雁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跟在曦姐身后径直与他擦肩而过。
　　男人：“……”
　　……
　　这场详谈极为顺利，合同还没定下，曦姐就已经承诺了以后会为尚惊雁牵线需要的资源。
　　像她这样的金牌经纪人，一诺值千金，尚惊雁觉得自己来这一趟就已赚回来了。
　　之所以还没签合同，是因为其余具体的事宜还得由曲荔从本人拍板决定，比如定制的细则。
　　晚间的时候，尚惊雁一边在露台喝气泡水仰望星空，一边收到了苏瞳打来的通讯。
　　“曲荔从方的定制要求出来了。”苏瞳说。
　　她语气带上了一点纠结和为难，停顿了片刻，迟疑地开口，“……曲荔从平时喜欢看第一人称的小说，她喜欢有代入感的、有奇幻元素却看起来像纪实的作品，但是又不要游戏的形式，因为以她现在的精力玩不动。只能是电影，不超过两个半小时。我觉得，很难办到。”
　　X71傻眼了：【难怪苏瞳语气这么为难！这要求也太矛盾了。难道我们也要写个小说出来吗？】
　　想要贴近曲荔从的要求，最合适的当然就是游戏，论身临其境没有比第一人称游戏更强的。可是她又偏偏排除了这个最佳选项。
　　尚惊雁沉吟：“的确有点难办。”
　　苏瞳：“实在不行，我替你拒绝了吧。”
　　在双方已有接触、还交换过联系方式的情况下，曦姐还让她来转告尚惊雁，就是为了表达委婉，尚惊雁如果拒绝的话也不会显得尴尬。
　　尚惊雁语调却含了笑意：“难办，但是我可以做到。苏总，麻烦你告诉她们我接了。”
　　——“代入感”、“奇幻元素”、“纪实感”，这几个关键词一出，尚惊雁立刻就想到了一种恐怖片的常用拍摄形式。
　　《灵〇咒》《〇影实录》《昆〇岩》……
　　这些作品，都可以有一个统一的分类：伪纪录片式恐怖电影。


第68章 vlog
　　苏瞳听到尚惊雁胸有成竹的声音微微一愣, 笑说：“好。”
　　尚惊雁先前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的两位队友，两人都同意她接曲荔从的单子。
　　她把要求在群里一说，队友们立刻冒泡。
　　雪绿：【听起来好难！不过雁雁是不是已经想好了？】
　　雪白：【你这次想做什么样的作品？】
　　——因为名字里都有“雪”字, 敖青雪和云涌雪就给自己取了这么两个昵称，尚惊雁的群内昵称则是简简单单的“雁”。
　　尚惊雁把自己的思路一说, 两人都不是笨人，一点就通。
　　这个世界也有伪纪录片式电影, 但暂时还没有人将它运用在恐怖风格上。
　　并且，由于科技发展的原因，人们对于“纪录设备”的印象也在改变, 高清、稳定、智能的镜头着实难以带来恐怖感。
　　这可以说是三人第一次正式地从头开始合作一部作品, 讨论得热火朝天。
　　尚惊雁在纸上飞速写下了很多关键词, X71一直眼巴巴地在看，疑惑地问：【雁雁, 你是在写剧情框架吗？】
　　尚惊雁：【没错, 你看出来了？】
　　她写着写着就想笑, 这次的作品里，她想要使用一个同样特别经典的恐怖片套路, 不管神作还是烂片都曾出现过。
　　X71愈发好奇了, 可尚惊雁却不肯再多说。
　　它看着尚惊雁纸上写的字——
　　作死，冒险, 试胆……
　　X71心想，这些关键词要怎么组合成一个故事呢？
　　*
　　一周后，流放星系，V059。
　　星球港口出口处由一条长长的扶手电梯连接着地面, 电梯外罩着玻璃罩。
　　乘客们出了电梯、通过安检门，就正式进入了星球的范围。
　　安检员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胳膊, 她的检测机器一个个照出乘客们的来处：
　　埃尔法、埃尔法、伽马、贝塔、埃尔法……
　　放在一年之前，绝对没有人会想到，有一天流放星系的港口会接待这么多来自主流星系的旅客。
　　安检员已经见怪不怪，听说，蓝河月和玫瑰之心这两颗旅游星球每天接收的主流星系客人已经快占据到总量的50%了。
　　作为工作人员，她的工资近一年都已经提升了两次。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由于她们流放星系的天才筑梦师尚惊雁。
　　她带来的恐怖风正在席卷全宇宙，连旅游业不发达但以海鲜闻名的V059都因此迎来了明显的客流量增大。
　　而现在距离尚导的第一部作品《邪神》发布才刚刚过去一年，天才崛起的速度是如此惊人。 
　　“观众朋友们，我已经到埃尔法星系啦！咱们的第一站就是尚导的故乡！”
　　一个穿着长裙的年轻人笑着下了扶梯，手中光脑上悬浮着拍摄仪。
　　安检员看了看，心中波澜不惊：噢，又是个主播。
　　第一次看到时，她还惊讶谁会来V059搞直播，会有人看吗？
　　现在，她已经可以自信地挺起胸膛：怎么没有人看？这可是尚导的老家！
　　年轻人顺利通过了安检门，安检员多看了她两眼，感觉有点眼熟。
　　——这位旅客，正是首都星美食博主姜新冬。
　　几个月前，她看《暴风雪的女巫》时制作的恐怖美食被尚惊雁转发，引来了《星河流浪厨房》的评论，才有了尚导去综艺的经历。
　　后续她的事业发展也因流量增长迎来了一个新高峰，忙忙碌碌到现在才有空休息，就决定来流放星系进行美食探索。
　　姜新冬作为美食博主，探店是她的老本行，后来才专注于制作美食。如今重拾旧业，还颇有一种久违的新奇。
　　她的第一站选择在V059，既是因为尚导，也是因为听说这儿海鲜很美味。
　　也是赶巧，在她出发的那一天，“冥府之宴”的第三家分部刚好在V059开业。
　　【哇，这就是尚导的老家，四舍五入等于我也去过了！】
　　【流放星系的港口看着也和咱们的没多大区别呀。】
　　【港口外就是海耶！好美，我所在的星球没有这种蔚蓝色的海洋。】
　　弹幕热热闹闹，姜新冬也被风光吸引，将镜头对准了玻璃外的大海。
　　来流放星系之前，姜新冬做过很多功课。
　　关于埃尔法的旅游攻略不多，谣言却很多，其中离谱的诸如“主星系的游客过去会被星际海盗割腰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看得姜新冬一愣一愣的。
　　尽管她理智上知道这些不可信，但还是难免担忧。直到这一刻看到碧海蓝天，那种紧张才散去。
　　姜新冬镜头一角出现港口商店，弹幕骤然激动起来。
　　【！！那个是不是周边商城？我看到小美布娃娃了！】
　　【啊啊啊冬冬快过去，激动！！】
　　【我的天好多限量周边，这里是惊米花的天堂吗？！】
　　姜新冬也是一愣，连忙一溜烟小跑过去。
　　开在港口的周边商城经常会用本地知名IP来吸引外地游客，此刻，被摆在入口处的就是尚导恐怖周边系列。
　　《邪神》的八音盒城堡，《胭脂梳》的拼贴纸人，《18号楼》的鬼娃娃……
　　其中有很多周边款式在主星系都是限量发售的，而且无法选择星际快递。
　　还有一些则是主星系尚未发售的新款，比如《公主之陵》衍生的各种冥器摆件。
　　【笑死，墓室里的青铜灯做成床头灯也太鬼才了！！】
　　【起夜的时候打开，房间都凉了一个度。】
　　【我去，猫犬男宠做成毛绒玩具还挺可爱的，想要拥有……】
　　【除了尚导区域外其余筑梦师衍生就不太眼熟了，不过有些小周边也挺可爱的，可以了解一下。那个飞船是什么？】
　　【我不了解流放星系的娱乐圈，尚导应该是那边的大top吧？好有排面，事业粉狂喜。】
　　【对的，尚导作为新生代直接登顶太了不起了。飞船是我们这儿花非甜老师的衍生啦，《天降星船》也很好看的，安利一下~】
　　姜新冬一个激动就买了很多，还顺手拿了几样其它作品的周边。
　　像她这样的客人不少，主星系的旅客们到这里仿佛成了“土包子”，大惊小怪地这摸摸那摸摸。
　　结账时，机器人都差点没抬动姜新冬的购物筐。
　　她还遇到了个同平台的小主播，两人看着彼此装满的购物筐，心照不宣地咳嗽了一声，又同时笑开了。
　　姜新冬雇了机器人，把大包小包抬回宾馆，自己则先出发去了冥府之宴。
　　由于设定的特殊性，冥府之宴需要的场地很大，选址在较为偏僻处。V059的这家分部开在一处海边悬崖下。
　　方圆五百米都是全息模拟的笼罩范围，一片黑暗，姜新冬先前只看了综艺，以为自己不会多害怕，但真到了实地才发现这种恐怖的氛围有多吓人。
　　【哈哈哈主播在发抖了！会被吓哭吗？】
　　【我最爱看主播被尚导惊吓的合集了（狗头）。】
　　【在餐厅都被吓到，接下来几天的鬼屋和恐怖主题乐园行程要怎么办啊！（痛心疾首）】
　　为了保证体验，冥府之宴的客容量有一个限定数值。姜新冬混在一大群和她一样腿部透明的“鬼魂”食客里，懵懵懂懂进了地府。
　　普通日常时期是不会有黑白无常出来迎接的，姜新冬只远远看到它们在队伍末尾徘徊。
　　“还好还好，如果贴面跳脸我是真的不敢吃了……”姜新冬捂住咚咚跳的心口，目光被一处吸引了注意力，“咦，一楼那是什么？”
　　只见黑白无常引进来一位客人，蓝色皮肤、华丽衣袍，额头生有鹿角。
　　【卧槽，是不是龙王？】
　　【主播你触发到随即剧情了！之前官网就说，运气好可以碰到“龙王游宴”，这是V059分部特有的，因为这儿海洋广布嘛哈哈哈。】
　　【这个倒是不可怕，但是龙王长相还是有点吓人。】
　　姜新冬又是激动又是害怕，手心直冒冷汗，把镜头拉进了。
　　她这一趟来得值了！
　　食客们俱是骚动，显然想法也和她一样。
　　菜品一道道上，逐渐冲淡了姜新冬的恐惧，让她被美食吸引。
　　“第一道主菜是蓝壳蟹，这也是当地特产的海鲜哦，据说尚导也很爱吃。”
　　姜新冬把蓝壳蟹的盘子对准光脑，“这种螃蟹含有剧毒，需要把毒腺去除后烹制才可以食用，煮熟后外壳也是浓郁的蓝色。当地从前还有‘拼死吃蓝蟹’的俗语。”
　　“……人工培育的淡水品种没有这个‘缺点’，不过口感要差一点。我点的是原生海水种，更加鲜美。”
　　她撬开壳，露出满满的母蟹蟹黄，蟹肉饱满，雪白晶莹，丝丝缕缕散发甜香。
　　“好吃！”姜新冬眼睛一亮，“我相信尚导喜欢这道家乡菜了，哈哈。”
　　【可恶，猝不及防切换到美食频道！我的口水QAQ】
　　【有没有一种可能，主播本来就是美食博主。话说在这个灯光下主播吃东西看起来更可怕了啊！】
　　【有几分阴间的美感，可以以此为题材拍个悬疑恐怖片：一群人吃席但其中有个人想杀人，把蓝壳蟹换成了有毒版。受害者毒发身亡，一场解密由此展开……】
　　弹幕已经熟练学会了自己吓自己，姜新冬吃着饭都产生几分毛骨悚然感，差点被蟹腿噎到。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发了条动态。
　　冬季小姜茶v：【旅游！偶遇了龙王来冥府赴宴[得意]。蓝壳蟹超级美味，强烈安利所有人！】
　　姜新冬发完，忽然看到特别关注里尚导一分钟之前新发了动态。
　　惊雁所有人v：【新的预告~[链接]】
　　“！！”
　　姜新冬登时蟹子都不吃了，直接坐直身体。她点开链接，只见前置信息已经放出——
　　标题：《小丑乐园》
　　标签：伪纪录片，恐怖，灵异。
　　简介：小心乐园里的小丑。
　　【亲朋好友们，尚导新发预告了！！】
　　【哇，我就知道等《公主之陵》结束后会有新作接上！】
　　【我的妈呀我已经看完了，剧透一句：这次的作品形式好恐怖，主要是特别有代入感[惊悚脸]。】
　　“这次的文案信息量好少啊。”姜新冬摸了摸下巴，“简介只有几个字，比较特别的就是‘伪纪录片’这个标签。”
　　她不算是筑梦作品狂热爱好者，想了想，脑海里这个类型的片子一时都记不起来一部。
　　它有什么特别的吗？
　　姜新冬环视了一圈周围阴恻恻的环境，觉得在这里看不是个好主意，但又实在好奇，于是给自己披了件衣服点开预告。
　　预告只有一分钟，可是她等了三秒钟，却什么画面都没出现。
　　“嗯？怎么还是黑屏……”
　　姜新冬下意识就要去看看进度条有没有卡住，光屏却突然跳出了画面，是个年轻的女人，屏幕里的角色竟然和她做出了相似的动作——
　　她正在低头移动鼠标看屏幕的下方，整个画面视角像是屏幕底端的镜头拍摄视角，右下角还有闪烁的日期和时间。
　　“卧槽！”姜新冬脱口而出一句粗口，背后浮起一层冷汗。
　　弹幕也被吓了一跳。
　　【妈妈呀！我还以为我刚不小心把前置镜头打开了！】
　　【难怪说有代入感！】
　　【尚导又在整什么新活？害怕.jpg】
　　很快，姜新冬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这段画面像素很低，可以看到粗粝的像素格子，拍摄设备应该是上个星历的老旧光脑……不对，那个时候应该还叫电脑？是那种便携式折叠本吗？
　　女人穿着并不朴素，但头上却戴着和她全身大牌不符合的黄色工程安全帽，背后是黄土野草，还有挖掘机正在工作，看起来是一处施工现场。
　　低清的设备让她的脸呈现青白色，她抬手调整了一下镜头和角度，露出一个笑来冲屏幕挥手：“Hello~我现在正在大厦的施工现场哦，老妈让我负责记录监工，今天是第一天，我准时来啦！”
　　【大小姐体验生活？】
　　【看出来了，这工程是她们家承包的。】
　　【哇，这种拍摄形式好有意思……】
　　“工人们说这片地奇怪，不能动，但我觉得这就是普通黄土地呀？”女人抱起笔记本电脑，三百六十度地转了一圈将施工现场纳入镜头内。
　　但画面却在这里突然断掉，像是信号不好一样，下一段同样是在工地，女人换了身衣服，右下角的日期显示这是第三天。
　　“呃……工地上好像遇到了点奇怪的事。”她的表情没有第一天那么明媚了，似乎在为什么东西犯愁，还有点隐约的害怕，“我不想待在这里了，好吧，但是还得记录……”
　　女人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争吵声，她脸色一变，连忙放下电脑跑过去。
　　画面再度中断。
　　姜新冬已经开始有点不安了，这几段视频给她的感觉不像虚拟作品，而像是不小心翻到了很久以前的真实记录一样，所以格外瘆人。
　　第三段视频开头就是一片嘈杂，不是白天而是夜晚，女人正在跌跌撞撞奔跑，手里抱着电脑，不时回头看。
　　她一边跑还在一边哭：“太奇怪了……我要记下来、我、我……啊！！别过来！”
　　画面一阵乱晃，女人发出刺耳尖叫。
　　【啊啊啊什么东西，好吓人！】
　　【她在被怪物追？？】
　　【为什么逃跑的时候还带着电脑？这到底是个什么故事好渗人啊啊啊！】
　　电脑掉在了泥地里，镜头歪斜，只听到女人最后的声音：
　　“小心小丑！！”
　　“刺啦”一声，画面断掉，这几段视频都没有配任何BGM，就像是最普通的记录，压抑而低沉，但正是如此才真实得让人恐惧。
　　黑屏持续了几秒，姜新冬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再下一段却又是一个视频，明显高清了起来，姜新冬咽了下口水，搓搓胳膊。
　　画面里窗明几净，一群年轻男女摆弄着镜头。
　　“调试好了吧？”“哎，哎！对准光线……”“开始了开始了，别走神了！”
　　他们远离镜头，摆正姿势，很明显正在拍vlog。背景是客厅，镜头可以拍到大包小包的旅行包裹，似乎一群人正要出发去某地，还时不时笑着在打闹。
　　【好逼真啊，我和朋友拍旅行vlog就是这样。】
　　【救命，太代入了！！】
　　【原来这就是伪纪录片……】
　　“今天呢，我们要去进行一场大冒险！”
　　年轻人中的领头背起包，举着相机说。
　　“哈哈，是一个小县城的不知名景点哦，我们的粉丝推荐的，一座废弃的游乐园。”
　　“哎呀，车到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第69章 预告通过
　　这个世界还并没有出现类似的恐怖套路, 观众们不知道，像什么林中小木屋、废弃医院、没有人愿意租的宅子……一类恐怖片里传言说闹鬼的地方，都是万万不能去的。
　　如果是尚惊雁上辈子的观众, 这会儿已经开始刷【不作不死】【死亡flag已立起】了。但姜新冬等人却只是有了些许危机的预感。
　　【这群人要去的游乐场，是第一个视频的工地上后来建成的吗？】
　　【嘶, 那第一段视频里面追女人的怪物还在吗？】
　　【别去啊啊啊，感觉会发生不好的事！】
　　视频里的六个年轻人一无所觉, 快快乐乐坐上了车，好似要去春游。
　　姜新冬到这时也有了判断：“这六人应该就是主角吧……？”
　　镜头在此时突然切换，给到了一头红色粗糙的卷发, 好像是个人坐在摩天轮上, 背后的玻璃透出荒废游乐园的场景。
　　姜新冬认出那是小丑常用的假发, 可画面没有给到小丑的脸。
　　接下来的几段镜头都是反复切换的，一边试胆的六个年轻人在向废弃游乐园靠近, 一边逐渐分别拍到小丑的头发、帽子、手、衣服、脚……
　　一边喧嚣热闹, 一边安静得只有风声。
　　从这些边角的身体轮廓来判断, 小丑应当是个男性，手指粗糙、指甲有裂口, 涂满了白色油彩, 指间把玩着扑克牌。
　　他身材不高，坐下来时脚占不到摩天轮座舱的, 穿着翘头彩靴的双足悠然晃动着，肩膀一耸一耸。
　　姜新冬：“小丑是在……哭吗？”
　　她虽然是这样说，但心里却已经下意识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小丑这边的画面像素更低，应该是从某种录像里剪切出来的, 但主角们vlog的画面已经和我们的时代大差不差了，不影响观影体验。啊啊啊太逼真了, 就像是尚导得到了这几段录像然后给我们加工成为预告了一样！！】
　　【这样分段由点及面展示出小丑好有压迫感……他是在等待主角们吗？？】
　　【如果不是制作列表那里写了全片在星网空间制作拍摄，我真的会以为这是一段来自上个星历的录像啊啊啊！】
　　而在主角们终于抵达废弃游乐园门口时，小丑乘坐的摩天轮座舱也从顶端旋转到了底端。
　　可是，他的正脸依旧没有显现。
　　这一段视频又陡然结束了，再下一段，就已经是摄像者拿着相机在奔跑了。
　　“你别过来！！救命——救命——”
　　“啊！！”
　　同样是夜晚，可背景依稀可辨并不是在乐园里。
　　【镜头乱晃得我都看不清了，好头晕。】
　　【这才是普通人的拍摄水准，卧槽啊啊啊他是不是就在被小丑追？和开头那个女人一样？】
　　【明明现在什么怪异都还没拍出来，但我已经被自己的想象吓死了！！】
　　追逐戏只过了几秒就变成一段蒙太奇镜头，画面在晃动的逃命场景和先前乐园的摩天轮之间飞速切换。
　　而后者的场景里终于出现了别的声音——小丑不是在哭，而是在笑！
　　一边是主角在尖叫，一边则充斥着小丑的笑声，镜头切换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看得人眼花缭乱，弹幕一片【啊啊啊】，姜新冬因那笑声毛骨悚然。
　　两边声音彻底融为一体，那笑声的分贝逐渐越来越高，最终变成了癫狂的大笑，盖过了惨叫！
　　姜新冬的心也越提越上，最后，伴随一声惨叫，摄像机混乱中被一脚踢开，镜头仰面朝天又朝下，令她一阵晕眩。
　　而镜头朝下却不是黑色，而是浓郁近黑的红——姜新冬识别出，那是慢慢蔓延开来的、血的颜色！
　　视觉被完全剥夺，只留下画面之外拍摄者撕心裂肺的一句：
　　“小心——乐园里的小丑！！——”
　　而预告的最后，相机被拿起，镜头终于拍到了小丑的脸。他对着观众，鲜红的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夸张的笑。
　　咔擦，画面频闪，仿佛相机的电池终于支撑不住，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姜新冬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短短六十秒的预告，就已经让她完全把情绪代入了进去。
　　过了片晌，【小丑乐园·敬请期待】的字样出现，才把她拉回现实——还好，这只是一部筑梦作品，并非某人留下的录像。
　　弹幕雪花般飘过，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只是一个预告就把我吓哭了啊啊啊！！QAQ】
　　【伪纪录片格式运用在恐怖风格上居然有这种奇效……救命……】
　　【不够看！！尚导我命令你速速放出全片啊！】
　　……
　　《小丑乐园》的预告，从形式上来看几乎不符合一个预告的常理，前因后果模糊、镜头混乱，唯一称得上“拍摄技巧”的只有后半段的蒙太奇，其余部分就像是最普通的拼接。
　　可正是这种“未经雕琢”感，才让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真实，一经发出就点燃了观众的热情。
　　星际时代，观众什么样的炫技没见过？反而是突然出现的清粥小菜，才格外让人眼前一亮。
　　更何况，尚惊雁拍的也不是真正的“清粥小菜”，她的炫技低调又内敛，只有内行才能看出来这支预告有多惊人。
　　要怎样才能恰到好处地模仿出上个星历的拍摄设备？要怎样才能既营造出恐怖氛围感又不出戏，让人觉得这是“普通人”的记录而非专业人士的作品？……
　　论坛里【不爱吃糖】甚至单开了一贴，告诉大家如果想要制作出这样的效果需要多么细腻的精神力操作。
　　还有好事者进行恶作剧，把预告前半段的女人部分发到了其它用户不重合的平台，标题叫作：【在老家发现了一卷祖母留下的录像，谁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录像里的人发生了什么？】
　　不明真相的路人点开，然后被视频最后的诡异吓了一跳。
　　【卧槽，这是什么东西啊！！】
　　【？闹鬼了？？？为什么要说“小心小丑”？】
　　【楼主我求你快告诉我这是合成的录像。但是看着好逼真……救命。】
　　尚惊雁的时代，民间会有很多人制作恐怖录像在网上流传，用于吓人和骗点击，可这个世界却没有这种现象，星网上骗人的合成视频只有“XX星奇幻景色！比梦境还美丽”、“你没有见过的宇宙生物大盘点”等类型。
　　因此，恶作剧贴着实让路人们大受惊吓，贴里还像模像样分析起来了。尽管一直有人打假说软件分析后发现是合成视频，但大家讨论出了乐趣才不管。
　　事实证明，人类的想象力具有惊人潜力，有说“小丑”是暗杀组织的、有说是辐射变异导致怪物抓人的、有说工地上封存了远古病毒的……
　　最夸张的还有人说自己家也有一样的视频，信誓旦旦称自己太爷爷的弟弟就死于小丑谋杀。
　　星际人口多，信息茧房效应也强，帖子翻了几十页，这个平台居然都愣是没人发现所谓“录像”其实是电影。也有可能有人发现了，但出于乐趣没有揭发。
　　最后还是楼主本人看不下去，站出来道歉说这是自己的恶作剧，视频来源是一个叫尚惊雁的筑梦师新出的预告。
　　谁知吹牛上头的路人层主并不买账，还亲自发了一小段录像以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
　　【是真的，我刚刚问了我太奶奶，她也说小时候听过类似的传言。】
　　【是上个星历的事了吧？那个地点是不是在XX星？】
　　【不对，是在OO星，我也有录像为证……】
　　楼主：“……”
　　救命！我也要分不清了！
　　后一段录像当然也是合成的，但眼看着都市传说是要从此开始流传了。
　　尚惊雁由此出乎意料地再次出圈，《小丑乐园》名声大噪，预告被以各种形式传播向不同年龄层平台。
　　“……她的营销方式确实很有新意。”
　　首都星，圣里特街，苏书东在路演棚后台喃喃自语，表情很复杂。
　　到如今，他已不得不承认，尚惊雁就是比他厉害。但心底里还有一处不服气，觉得这场“论坛伪录像事件”不可能事发偶然，而是炒作，说不定还有自家长辈帮忙推波助澜了。
　　他摇摇头，不再想她。
　　这段时间的打击也让苏书东沉淀了许多，起码不会像从前那样自认宇宙第一了，扎扎实实隐姓埋名在圣里特街路演了好几次，期间还迫于生计接了帮大学生做筑梦作品辅助的兼职，同样是匿名——他实在丢不起那个脸。
　　现在，苏书东最紧张的就是曲荔从的单子。
　　姑姑苏瞳眼看着是铁了心要让他吃教训了，他联系上曲荔从经纪人还是靠的从前的人脉。
　　前几天通过了面试，他上交了预告，才无意间得知尚惊雁也受邀了，而且引荐人就是苏瞳。
　　……心情就是五味杂陈，但似乎也起不了多少敌对的心思了。
　　苏书东以前不干祈祷的事，他觉得什么“尽人事听天命”都是没有能力的虚言，他只要百分之百的成功。
　　可此刻，他却真心开始祈祷，希望自己的预告可以被曲荔从看上。
　　要是能搭上这条人脉，那他就可以“重新”一步登天，而无需看本家的脸色了。
　　……
　　首都星，曲荔从别墅。
　　“你觉得怎么样？”
　　经纪人从光屏上移开视线，曲荔从却还呆呆愣愣，似乎没有回过神，“嗯？”了一声。
　　“我是问，你觉得这批筑梦师的预告怎么样？”经纪人耐心重复。
　　“啊……”曲荔从微微垂下睫毛，把两个自己不感兴趣的预告从储存里删除，“留下这几个吧。”
　　这几天，她们邀请后同意参与的筑梦师已经陆陆续续上交了预告。
　　如今筑梦师们的预告，大部分情况下都不是有全片之后再剪出来的，而是先预告再成片，最终成片的效果也不一定和预告完全一致。
　　它的作用本质上和事先放出来的简介相同，如果预告收到的反馈不尽如人意、“我想看”人数太少，筑梦师就也可能放弃进一步制作。
　　这一机制的存在方便了她们的筛选，预告环节被筛出的筑梦师就也可以及时止损了。之后他们是放弃制作还是继续在星网上映，都与曲荔从无关。
　　曲荔从指尖顿了顿，把《小丑乐园》的预告提到了最前面，并且特意用大号点了个“我想看”。
　　她的举动迅速被粉丝们发现了。
　　【哇！荔枝也是尚导的观众吗？双厨狂喜！！】
　　【荔枝最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不要太劳累呀，可以适当放松！尚导的作品对空洞症确实很有疗效，荔枝姐可以看看！】
　　【姐姐胆子好大，我看尚导的这个预告就吓得不敢动了QAQ但是荔枝姐想看的话，我到时候就也一起看！（握拳）】
　　自从爆出空洞症新闻后，尽管经纪人已经安排压下，但曲荔从粉丝们还是很担忧她。
　　她突然出现点赞了一支预告，看起来状态没那么差，至少还有精神看东西，倒是安抚了歌迷们的心。
　　“看来你是的确很满意尚导。”经纪人说。
　　其实这支预告曲荔从一天前就已看过，刚刚尚惊雁公开发布，她又看了一遍，沉浸入其中，这才出神忘记和经纪人说话。
　　曦姐心中庆幸，自己这步棋算是下对了。
　　上一次，尚导来的时候曲荔从足足睡了五小时，醒来后精神状态也有所恢复。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但两人都认定，这意味着尚惊雁的精神力和曲荔从很相合。
　　她决定卖尚惊雁一个好，说：“那个苏家的小辈，苏书东，他先前两次挑衅过尚导，给她挖坑。”
　　曲荔从果然抬头，皱眉：“还有这事？他不是苏家人么，尚导和苏总关系那么好。”
　　她不太问事，之前还以为苏书东和尚导是一起被苏瞳推荐来的，现在看来应该并不是。
　　“谁知道他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曦姐耸耸肩，“前段时间这事儿还闹上了热搜呢，前因后果都有，反正两人结的梁子不小。苏总这回都没管他。”
　　曲荔从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把苏书东的预告从名单里划去了：“那就不要他。”
　　她没耐心去求证来龙去脉，但曦姐既然敢这样说，就意味着苏书东确实得罪过尚导。
　　这个机会对苏书东很重要又怎样？她不在乎。
　　他看重的机会，对她来说只是随手一划就能抹消的事。
　　——苏书东从前自诩天骄，对比他弱小的人都不屑一顾，现在终于也尝到碰壁的滋味了。
　　曲荔从稍稍拉开了一点窗帘缝，让光线透进房间。她觉得自己今天状态不错，还可以再继续干点事。
　　她在面试之后不知为何就对尚惊雁很有好感，觉得亲切，哪怕两人压根没交流过。因此，那天睡醒她就开始看尚惊雁从前的作品。
　　只不过曲荔从精力不济，只看了尚惊雁正在连载的《无限心跳》，甚至《暴风雪的女巫》还没有看，听经纪人讲了试炼场基本的设定后直接看了第二单元《公主之陵》，蚂蚁搬家似的每天补剧，昨天终于追平了进度。
　　算算看，今晚就又是新一集播出的日子了。而且不出所料的话，《公主之陵》会在今夜迎来单元结局。
　　“曦姐，你接下来有空吗？”曲荔从很自然地发出邀请，“陪我追完《公主之陵》吧。”
　　曲荔从这几天补剧都要找各种理由拉上自家经纪人。她才不会说，自己不一个人看是因为害怕呢……咳。


第70章 真实
　　“可以啊。”曦姐直接应了, 她最近也喜欢上了尚导的作品，但不敢一个人看，正好每次曲荔从都邀请她, 就很方便了……咳。
　　先前的剧情对于她俩来说是刚刚才看的，历历在目, 闭上眼还能复盘出来。
　　探索完猫犬男宠墓室的壁画之后，主角团队找到了机关, 通过了这第二重宫殿。后方又是一处庭院模样，中央还有深深的水池，水池后为第三重宫殿。
　　现在, 已知的试炼存活者只剩下她们三个人, 兰清、花将军、研究员, 就算貌合神离，也得通力合作。
　　经过一番推演, 三人发觉这一回的通道在水池之下, 需要借助机关把水放掉后才能走。
　　而后面的那一整座宫殿都是吸引人的陷阱, 里面有好些尸体，或许其中有几具就是试炼者附身的尸体。
　　对此观众的评价是：【一环套一环, 太会下套了, 公主把三十六计都玩明白了。】
　　在这个过程里，三人也陆陆续续发现了壁画, 上面的内容显示，当年公主被男宠背刺后并未丧命，她利用缠绵病榻的时间假死脱身，查明了幕后黑手果真是自己的皇弟、当今的皇上。
　　公主陵寝在那时就已打开过一次, 放入了公主的假尸。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陵墓里会存在逃生通道，这是公主为自己留下的, 而非工匠为逃生而开凿。
　　公主离开皇城回到军中，这一次直接选择了造反兵变，成功夺权。皇弟被她鸩杀，皇陵都毁了个干净，原先的皇帝制品全被挪进了她自己的陵墓。
　　而皇弟的尸首也被她炮制，先前地宫里的三足金乌怪物就是他的尸体异化而成。
　　这生平经历把弹幕都惊到了：
　　【妈呀，这墓主人好凶，难怪副本这么凶残。】
　　【震撼到只能说一句佩服。】
　　【所以皇弟等于又被杀了一次……点蜡！这次的boss这么厉害，已经开始为主角担忧了。】
　　然而，公主在登上皇位后没过几年就遇到了刺客，宴饮上旧伤再度中剑，回天乏术，坚持了月余才驾崩，结束了波澜壮阔的一生。
　　通过水池机关后，三人才终于进入了主墓室。它是一方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半空横有汉白玉造的石桥，下方则是棺椁。
　　棺椁周围没有任何附带的墓室区域，她的孩子、男宠、丈夫、父亲都不在此处，陪伴她的只有一棵金枝玉叶的树，仿佛把“孤家寡人”这几个字刻进了灵魂。
　　要回答试炼场的问题、定位到公主之陵里“真正的宝物”，势必得接近棺椁。
　　那棵树当然也已被试炼场异化，纸条如蛇蔓延，经过一番鏖战，三人打开了棺椁，取得了伴在公主身边的陪葬品——
　　果然如【不爱吃糖】推测的那样，最后得在几样宝物里选一个，而且每个宝物都有象征意义！
　　一样是公主府的玉玺，从先前的壁画里可以推断出，那是父皇宠爱的象征。而后来，它也一定程度上象征了公主的权力；
　　一样是公主赐给猫犬男宠的象牙腰带，它象征着公主赐予的宠爱，甚至爱情，也意味着公主治下的方式；
　　一样是公主杀死亲弟后抢占陪葬品中最尊贵的天子鼎，象征着至高权利，也是她的战利品；
　　最后一样则最不起眼，是公主自己登位后造的通宝铜钱，在墓室里随意堆了几串。它象征着公主对国度的彻底统治以及改革的野心。但是，这钱币事实上没有流通成功，非但如此，随着公主的死还造成了她们国内经济体系崩溃。
　　只不过有点奇怪的是，本该作为大boss的公主居然好端端沉睡在棺材里，没有起尸没有变异，骨头都有点朽烂了，和观众们提前做好的心理准备不相符。
　　上一集就断在这里，观众们为宝物展开了激烈的讨论，论坛也开了好些个讨论贴。
　　如果按照星际观众的直觉，肯定是选腰带，因为“爱情至上”是普遍认知。
　　但，尚导向来不按照套路走，所以选项应该在其它三个里诞生。
　　【我押公主府玉玺，没有这个东西公主就不可能走上掌权之路，而且它还象征着父女情谊。】
　　【当然是最后的铜钱！它是完全统治的象征啊。】
　　【啊啊啊好纠结，如果钱币流通成功也就罢了，但政策失败了。我还是觉得是天子鼎，这不也能象征她的高度皇权吗？】
　　得票最高的是天子鼎，曲荔从心里也倾向于这个，不过曦姐觉得这么明显的选项肯定是迷惑项，两人都等着今天的更新来揭秘。
　　画面中，三人回到了上方的玉桥上，她们也各执一词，迟迟不能决定。
　　宝物题是必选题，相较之下，附加题“公主的死因”反倒比较好推理，三人都认为她的死不是一次刺杀造成的，而是两次被刺的新旧伤叠加造成。
　　这个答案果然通过，试炼系统无机质的声音淡淡问：“公主之陵中真正的宝物是什么？请回答。”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底下棺材里的公主骸骨竟然颤抖起来，从上面浮起一个红色的虚影，半透明的、魂魄般的女人睁开眼睛直直看向了她们。
　　这一眼仿佛有金戈铁马之声，屏幕外的曲荔从都感觉背后一悚，连系统也陡然乱码了一下，发出一声：“检测……错误……”
　　研究员大骂：“我艹，怎么回事，不是进入答题时间后试炼场就不会再有危险了吗？！”
　　三人都毫无准备，天崩地裂，墓室撼摇，玉桥开始向下塌陷！
　　花将军和兰清反应最快，但胖胖的研究员身形不够灵活，一脚踏空，向下坠去。
　　“救……”
　　研究员“救我”两个字说到一半就停止了，她觉得花将军不会救她。因为换位思考一下，一个先前还想杀了你的人现在自己陷入险境、向你求救，她是绝对不会伸出援手的。
　　研究员于是闭上眼睛，像她这样的人，早就已经在脑海里预演过无数次自己死亡的场景了，而当死亡真正降临的时候内心坦然，只有自嘲。
　　曲荔从喃喃：“这个角色，是真的立起来了……”
　　研究员或许有冷酷无情、警惕性过强，让观众不喜的一面，但同样，她并不是一个软弱炮灰的角色。她的原则始终贯穿自己的行为始末，为此承受代价、将要付出生命的时候也并不失态。
　　眼看研究员抓住的石头就要崩裂，然而下一刻，却有一只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研究员愕然睁开眼，只见花将军死死抓住了她！
　　【啊啊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激动，但这一幕真的好震撼！】
　　【花将军好好呜呜呜！她和兰清都是不忍心看着生命在眼前流逝的人……】
　　【原来op的一幕发生在这里！好激动！】
　　弹幕嚎叫着抒发自己的心情，就是在片头曲里出现的那一幕，显而易见，从此之后研究员就会加入主角团了，三人组正式集齐。
　　而乱石中，兰清也回过头伸出手，一同抓住了研究员，把她拽了上来。
　　“我……你们……”向来能说会道的研究员罕见地卡壳了，兰清打断了她：“别废话了，跟我们一起跑！”
　　三人逃出生天，而架空桥梁彻底断裂。
　　【其实梁博士也算好人吧，要不然一开始在金乌的地宫里就不会救她们了。现在兰清救了她一次，她的心肯定彻底硬不回去了。】
　　【不相信会存在同伴情谊的人，濒死之际被她人所救，这种设计太妙了……】
　　【你们都在分析，只有我大喊一句：我嗑到了！主角团排列组合内部消化怎样都好嗑！】
　　曲荔从的心都揪起来了，不止是玉桥，整个墓室都有了崩塌的趋势，公主的虚影却没有看着她们，而是仰头冷冷看着虚空之处。
　　兰清知道再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尽快传送出去，大喊道：“宝物我选择铜钱！”
　　让她下定决心的理由和其余人的推测都不同：
　　“只有未完成的、想要得到的东西才是最宝贵的，已经达成的功勋，怎么会被公主放在眼里？”
　　她猜对了！
　　系统“滴”地开始结算，与此同时不断卡顿：
　　“警告……副本崩塌程度20%……警告……”
　　“副本崩塌程度89%……警告……破坏度极速上升……”
　　机械的声音逐渐搅动起来，副本即将关闭，几人身上都冒出了传送的蓝光，研究员丢来一样信物：“下次见面，你们记得叫我梁博士！”
　　她终于介绍了自己。
　　就在传送即将完成的时刻，公主的虚影忽然冲了出去，五指直指穹顶。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墓室的穹顶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黑暗的切面。
　　而在那黑色之中，竟然有很多飞快流动的蓝色字符串——
　　“真没意思，能不能多死几个？为什么这次的boss没出来杀人？”
　　“我押注失败了，那个叫兰清的**能不能去死！”
　　“哈哈哈我赚了！看好你哦兰清小朋友，再给我多赚一点吧！……”
　　每一串前面都有乱码的用户名，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是观众发的弹幕一样！
　　“这……”曲荔从忍不住低呼一声，“这是什么？！”
　　【嘶，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天啊，为什么会有弹幕？是不是意味着，一直有人在看她们的试炼？代入一下想到我们这些观众了，突然起了鸡皮疙瘩……】
　　【那还是不一样的，你看那些弹幕在说什么……简直就是把人命当猴戏看！】
　　这一刻，兰清连同所有的观众们一起都感受到了透骨的寒意。
　　——所谓的“试炼场”根本是个笑话，它本质上就是“斗兽场”、“角斗场”，高等文明将她们圈禁起来，彼此厮杀搏斗，全程直播，而观众们和那些古代的贵族一样，为了血腥叫好压注。
　　她们和试炼场怪物都只是乐子，根本就没被当成人来看待！
　　所以，公主是不是其实也是在帮她们？
　　那些蓝色荧光的弹幕只出现了一瞬间就再度消失了，裂口重新“愈合”，变成了正常的墓室。
　　而公主的虚影仿佛受到重创，蹙眉，身形都淡了几分。她转过头，影子倏然翩跹而来，化为一缕血气钻进了兰清的手碗里。
　　兰清痛叫一声，惊异地睁大了眼睛，只见她的手腕上出现了一只朱红色的龙形团纹。
　　试炼者是不可以从副本里带走什么东西的，只能拿走系统允许的奖励。可是这一回，她却带走了一个“纹身”……连同里面的“公主之灵”。
　　……
　　《无限心跳》第二单元结束抛出的世界观设定，在星网上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尚导的每一个作品都在说，最可怕的不是怪物，而是人以及和人一样的智慧生命……】
　　【sos，看完这集我久违地做噩梦了，梦里我还在日常生活，但是结尾突然发现我也在被人看着啊啊啊！】
　　【我现在看怪物都觉得面目清秀，公主姐姐我可以！】
　　最后的龙形纹身更是让许多观众兴奋起来。
　　【这个副本的boss真牛，她察觉了试炼场，没有攻击主角团，是不是主角团以后也可以这样和boss沟通？】
　　【想得很好，但我觉得难，之后系统肯定会防范了。】
　　【三人团终于集齐了，她们会不会被试炼场盯上啊……害怕……】
　　对于尚惊雁来说，幕后有人观看主角的挣扎并不算个新鲜的套路，《楚〇的世界》《黑〇帝国》等作品都充斥着类似的想象，而且是出名的杰作。
　　但她在星际世界检索后，却发现此类题材的情况很微妙。
　　并不是没有，而是比较少，而且不出名。
　　它虽然也让人细思极恐，但也并不能归类到黑暗恐怖题材里，那么为什么会被“抹消”？
　　尚惊雁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是像她想的那样。
　　兰清所看到弹幕出现消失的那一幕，原先大纲阶段构思并非是这样，但是自从尚惊雁在梦境里看到水母怪物之后，就修改了原先的想法。
　　变成了现在这样，就像是黑暗里泄露出来的、现实世界的一角。
　　作品里的“观众”会注意到主角，那么，现实里的水母怪物会注意到她吗？
　　尚惊雁一只手撑着下巴，翻看星网的留言。X71并不知道宿主心中所想，只是为她的有一次成功撒花欢呼。
　　就在这时，光脑弹出了一条消息。
　　【你的做法太激进了。】
　　尚惊雁再次收到了那匿名的、一看就来自真物团的消息。
　　这句指责说完，对方顿了顿，才又发来一句。
　　【下周一首都星下午1点，例会里再细说。你需要认识认识主星系的同伴了。】


第71章 授星
　　真物团又要开例会了……
　　还要带她认识主星系的成员？这个“认识”是指哪种程度的见面？
　　尚惊雁手指轻敲了一下, 回：【我知道了。】
　　对方说她的做法太激进，却没有指责她方向有错。这意味着，真物团很可能也知道水母怪物的存在, 甚至大概率，真物团的目的就是与它们敌对。
　　尚惊雁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没想到兜兜转转，她和自己身处的组织依旧是“同伴”。
　　说起来, “我们终将找回飞翔”，“飞翔”这个意象和“大雁”也能挂上钩。二者之间会有关系吗？
　　而说到大雁，她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商颂”……
　　尚惊雁捏了捏眉心, 她还是没想出能悄无声息潜入祖凌薇实验室、打开那个柜子的方法。
　　X71问道：【雁雁, 对面说你做法太激进, 是什么做法呀？】
　　系统无法进入她的精神世界，对水母怪物一直是一无所知的。
　　尚惊雁糊弄大法：【谁知道呢？那什么组织谜语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了, 小七一, 假如我想偷偷去某个地方, 不想被别人发现，应该怎么做？你有什么建议吗？】
　　她本意只是想让X71帮她搜索, 利用前人智慧, 没想到X71毫不停顿就说：【我知道！避开人很容易，避开监控难, 所以最重要的就是修改监控。雁雁你只需要用心跳值兑换我的现实权限，这个世界99%的监控系统我就能应付。】
　　尚惊雁微微一怔，她倒是把这茬忘记了。上一次苏书东调换了她的储存盘的时候，X71就说过“如果分给我一定心跳值, 我可以获得权限接入现实世界的星网，尝试帮忙恢复数据”。
　　而在当前“未解锁”状态下, X71对现实世界的网络就只能看不能操作。
　　【如果放开你的权限，之后我对你的行为还可以进行约束吗？】尚惊雁问。
　　【当然可以呀。】X71欢快说，【那样一来，雁雁你就可以直接用精神力操控我了！】
　　尚惊雁没有立刻下决定，说：【让我再想一想。】
　　*
　　一天后，首都星，圣里特街。
　　“别废话了！你快点念，我不想自己看。”
　　“好吧好吧，不要催……呃，‘敬爱的苏书东先生，您的预选结果已下达’……这边都是废话不重要，我直接看结尾。啊……‘很遗憾，您的作品预告未能通过曲荔从女士的审核’。”
　　友人读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讪讪地挠了挠头。
　　居然没有通过！
　　苏书东一下子失望地卸了力，瘫坐在椅子上。
　　他忐忑地等了一天一夜，得到的却是这么个结果。
　　仔细想想，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在很多筑梦师一起比拼的场合里失利。
　　……而且这一次又有尚惊雁。
　　不过，结果也没有特别出乎他的意料。苏书东当时接到曲荔从的要求细则时就觉得难办，又要有现实代入感、又要奇幻元素，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做自己擅长的游戏作品。
　　可曲荔从已经提前限制了不能，所以他最后绞尽脑汁交上去的东西是个“四不像”，全程第一人称拍摄，看起来就像是把什么游戏的实况剪辑出来了一样。
　　看到尚惊雁的预告时，他心里颇有恍然大悟的感觉。
　　——都已经做了第一人称拍摄了，为什么他就没想到可以做成伪纪录片的形式？
　　明明，他也知道这种作品形式的存在。
　　友人见他表情低迷，立刻说：“这可是你让我看的啊，不是我故意的。你可别怪我！”
　　换作以前，被看到这种丢脸时刻，苏书东早就计较上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的黑发少年只是揉揉眉心，略不耐烦道：“……我知道！不用你强调。”
　　他的声音闷闷的，仿佛没力气再维持张牙舞爪的猫。
　　友人万分惊诧，没想到，苏书东遭了这一通打脸之后居然真的成长了。
　　他还以为苏书东会一直记恨尚惊雁呢。
　　梁子结得这么大，两人的粉丝目前正处于一种比较微妙的状态之中。
　　惊米花当然是看不起苏书东的，到现在，他在尚惊雁粉丝群体中还是被称为“苏某东”。
　　不过，尚惊雁的粉丝像她本人，不爱惹事，总体很平和。尚惊雁这人外表看起来挺有攻击性，但出道之后，几乎没引起过什么个人方面的争议。
　　而苏书东的粉丝们则挺有自知之明，态度就是“他确实做得不对，应该挨骂”。毕竟明眼人都知道，两人的恩怨里肯定是苏书东负全责。
　　苏书东的性格口碑本来就不怎么样，粉丝构成以作品粉为主。这回又流失了一部分粉丝后，剩下大部分都躺平认嘲。
　　只偶尔，才有他的粉丝跳得很高。
　　【尚惊雁拍的都是什么垃圾，哪有我们书东厉害！】
　　然而，上一个这么说的，昨天才被苏书东亲自回复：【黑装粉吧？滚，别给我丢脸。】
　　友人看到后：“……”
　　算了，反正这家伙和粉丝作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爱咋咋地吧。
　　苏书东瘫坐了一会儿，抹了把脸，站起来继续工作。
　　他这些天找了一份新的零工，是扮演某个筑梦师作品里的npc角色，需要全程穿着玩偶服务。
　　苏书东拿起一边的头套戴上，友人看清那头套的样式之后更加震惊了，脱口而出一句“卧槽”。
　　居然是个小丑角色！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他知道苏书东和尚惊雁之间发生过的对话。那天苏书东可是被嘲讽过是“跳梁小丑”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穿上。
　　友人不禁心情复杂：苏书东挨了这一通打脸，长远来看还真不是什么坏事……
　　*
　　周日的凌晨，《无限心跳》又加更了一集，第二单元正式收尾，副本结束，兰清等人回到了现实世界。
　　和上次一样，外人还是看不到她，但当她推开店门，妈妈和妹妹就知道她回来了。
　　她爱吃的菜已经提前备好，母亲立刻欢喜地下厨给她做，妹妹也给她炸了一份薯条。
　　有了之前的经验，母亲知道她带不走工具，于是准备了其它的东西。
　　当兰清走进房间时，看到桌上分门别类摆放着新闻剪切报，上面还有妈妈用红笔细心做的标注。
　　——女儿离开这么久，对现实世界的变化肯定一无所知。母亲不确定这会不会对兰清有用，但她愿意力所能及地帮助女儿。
　　公主的虚影从兰清手上的纹身里冒出来，意味不明地感慨：“真是一片拳拳母爱。”
　　【呜呜，世上只有妈妈好，我又泪目了。】
　　【女主的妈妈好细心，我要把这边截图，看看尚导有没有在新闻里埋什么好玩的彩蛋……啊，笑死，看到一个彩蛋，是《邪神》里报道海底怪物的新闻！】
　　【公主之后会成为兰清的金手指吗？不过看样子，她对亲情不屑一顾。也对，毕竟她都弑父杀弟了（……）】
　　兰清果然从新闻里获得了一个有用的信息：第一批被选中的试炼者里，有大约90%的人在这段时间陆陆续续被发现了尸体，这意味着他们试炼失败，被淘汰出局了。
　　而圆球系统发布了新通知，第二批试炼者即将开始抽选，人数为1万人。
　　很有可能，她在下面的副本里会遇到新人，就像是她新人时期遇到老手一样。
　　这一集相当于对人物的补充说明，花将军和梁博士的现实世界也有被提及。
　　和观众们猜的一样，花将军来自一个古代世界。将士们失去首领，战役险险惨胜，他们以为花将军被谋杀，全军悲恸，为她立了衣冠冢。花将军回去时，只见白幡绵延千里；
　　梁博士也的确来自于未来，只不过，她的世界是一个阶级固化严重、民不聊生的赛博废土世界，梁博士是一个非法研究员，实在不好说她的世界和试炼世界相比哪一个更危险。这也解释了她性格冷漠多疑的成因。
　　兰清在安全的现实世界只待了短短三天，就又离开了母亲。
　　这一回，她还未睁眼时就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本场试炼场名为‘油画女子’，难度等级：新手场A级……”
　　加更集就此断开，观众们抓心挠肺：
　　【啊！！怎么又没了！尚导能不能一次性加更到完结QAQ】
　　【看看隔壁花非甜，都是一次更一整个单元，尚导你要不要学习一下（狗头）。】
　　【为什么这回直接报了名字？之前两个单元都是进入了一定时间才得知场名的。是作为老手进入新人场的福利吗？】
　　【虽说是新手场，但是为什么难度等级是A啊！！感觉到了试炼场的恶意……】
　　播出之后，讨论几乎全部围绕第三单元的这个引子展开。
　　《油画女子》，听起来大概率是西式复古风，或许年代还要比《暴风雪的女巫》更久远一些。不知道这一回尚导又会带来怎样的恐怖？
　　除此之外，惊米花们还得到了一个喜讯——
　　在下半年的授星评定里，尚惊雁被授予了“三星级筑梦师”的称号。
　　筑梦师协会的授星每半年进行一次，根据作品数据来评定，播放量、讨论度、收益率……等等都是评定因素。
　　尚惊雁的个人简介悄无声息改变了，官方页面名字后的小星星增长了两颗。
　　【哇！看我发现了什么，尚导是三星筑梦师了！！尚导牛批！】
　　【直接一升三，不愧是我粉的筑梦师，嘿嘿。】
　　【第一次有喜欢的筑梦师，这个等级有多厉害？有没有人来科普一下？】
　　尚惊雁的升星速度不算前无古人，但也够惊人的了。
　　要知道，筑梦师每个星级之间不是等差数列的关系，而是倍数甚至几倍数的关系。
　　甚至有人粗略计算了尚惊雁目前的作品后预估，或许下一次授星，她就会成为四星级筑梦师。这速度才是真正的前无古人，或许也很难有来者了。
　　对于八方来贺，尚惊雁只是低调地转发了一下筑梦协会的官方动态，配了一个【^_^】表情。
　　……
　　联梦大，教职工别墅。
　　尚惊雁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协会身份证，此刻，白色卡片上面的银色星星已经变成了三颗。
　　如果打开投影模式，就会看到她的作品混剪，十分炫酷。
　　第一个告诉她这个消息的人是流放星系筑梦师分协会会长柴元琳，尽管二人没有师徒缘分，但还是保持着联络。对于尚惊雁来说，流放星系的长辈们就是后盾般的存在。
　　“一星是入会新人，虽然每年入会考试的入会比例只有30％多，但综合下来，人数也很多了。”
　　通讯里，柴元琳说，“一星二星的筑梦师也感受不到太多协会福利，但三星开始就不一样了，大部分博物馆、酒店、旅游景点等都会对高等星筑梦师优先免费开放，这是为了便于筑梦师们搜集素材采风。”
　　光脑里分出三个界面，祖凌薇也在会话中。她点点头，评价道：“无论现在多么虚拟为王，创作者的灵感终究还是应该来源于现实。”
　　尚惊雁闻言，心中微动：“我对博物馆比较有兴趣，想去联盟博物馆看看。之前想了好几次都没去成。”
　　准确来说，她比较想探究的是这个世界的历史。网络上能搜到的历史都是教科书内容，没有她想看的。
　　她想知道，联盟的历史上有没有出现过水母怪物的痕迹。
　　联博本身对公众就是免费的，但她之前一直约不上——人太多了，预约每次几秒钟就爆满。
　　但成为了三星筑梦师，情况就不同了。她拥有优先参观权，这就是本世界筑梦师的福利。
　　“联博很不错的，多看看对你有帮助。”柴元琳也很赞同。
　　祖凌薇则严肃道：“你早说的话，我就先带你去了。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要先向长辈求助，知道吗？”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像个刚成年的小崽子，做什么都喜欢先自己来。
　　尚惊雁连忙笑着讨饶，心里充满熨帖情绪。相处了这段时日，她已经知道祖教授嘴硬心软，还很护短，已经把她当自己人看了。
　　想到自己还要偷偷潜入祖教授的实验室，尚惊雁颇感不好意思。
　　这边通讯结束，下一通祝福又来了，是曲荔从的经纪人曦姐。
　　曦姐的作风就是尚惊雁熟悉的风格了，有娱乐圈特有的圆滑嘴甜、八面玲珑，先是恭喜她升星，然后又聊到刚完结的《无限心跳》第二单元，顺势和她提了提演员的事。
　　“尚导缺演员怎么不和我说？从你来主星系的第一天起，咱们这的演员就翘首以盼等你挑选了。”曦姐开玩笑地说，“结果你一直没招募，我还以为尚导是看不上主星系的演员呢。”
　　尚惊雁来了主星系，恐怖风大火，不少演员都有所意动。
　　目前她除了第一部《邪神》和入会考试的《莫比乌斯》，其余作品都采用全真人演员，一看就是个对演员很友好的筑梦师。 
　　她估计尚导的第三单元大纲和演员表已经定下，但这不是还有后续单元吗？据她了解，因为联梦大的特邀，尚导至少得在主星系待一年呢。
　　曦姐这番话显然是准备推荐自己的人了，她带了一个曲荔从，但手底下也会有公司的其余艺人。
　　尚惊雁也不排斥，问：“那曦姐有没有什么推荐的演员？不过我缺的只有小角色，也不知道你那边的人看不看得上。”
　　她确实有这个想法，主星系的演员资质普遍优于流放星系。但她更想给自己家乡的演员机会，像大boss这类角色都是已经定好的，空缺的角色岗位都是小鱼小虾。
　　“没问题。”曦姐一口答应。
　　尚惊雁仿佛突然想起，说：“对了，《小丑乐园》应该接下来五天内就能做完。曦姐你那边准备一下接收。”
　　饶是曦姐见多识广，也被震惊了一瞬：“……尚导，你这效率可真够高的。”
　　这就是史上第一的精神力吗？其余人到现在还在初步制作阶段呢。
　　“过奖过奖。”尚惊雁谦虚地说。她结束通讯，舒展了一下胳膊，不由心里感慨：自己真是个天生劳碌命，一点都停不下来。工作使我快乐。
　　和敖青雪云涌雪的三人小群里这些天也忙得热火朝天，云涌雪不必说，是个和她一样灵感来了就挡不住的工作狂；敖青雪则是时隔多年重拾梦想，正处于充满干劲的阶段。
　　转眼，五天过去。
　　尚惊雁将最终成品上传，发送给了曦姐。


第72章 蓝蚂蚁
　　另一边, 曲荔从别墅。
　　曲荔从的房间里依旧一片漆黑，投影早已准备待续。她特意要求让尚惊雁在星网上也同步发表，因为这样就能有网友们的弹幕, 冲散恐惧。
　　此刻，曲荔从紧紧地靠着曦姐, 怀揣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说：“快开始吧！”
　　随着投屏亮起，正在摆弄设备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镜头里。
　　“Hello~我现在正在大厦的施工现场哦, 老妈让我负责记录监工……”
　　开头和预告里一样，是一位富二代在介绍自己，只不过比预告里更加详细了些。
　　她穿着粉色的外套, 头上戴着和打扮格格不入的安全帽, 信步走在工地上。
　　视频切换, 天数改变，每一次开头都是相似的角度。
　　曲荔从产生了些许不适的感觉, 这单调而重复的画面、呆板缺失像素的主人公, 都营造出一种非人感。
　　如果这是一段真正的录像, 她或许都不会产生兴趣。但尚导拍出来的却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让她全神贯注盯着细节。
　　“……到时候呢, 这边会是商场大厅, 这里是电梯……”
　　这几段视频切得很快，由女人的话可知, 这片土地上会建一座商场大厦，她家里的集团对此做了详细规划。
　　再然后，就出现了预告里的“工地上好像遇到了点奇怪的事”，女人说, 今天脚手架突然塌了，有工人从上头摔了下来。
　　曲荔从换了个姿势, 稍微放松了一下，却突然瞪大了眼睛——
　　女人说话时，背后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刚刚是什么？？】
　　【我眼花了吗？……害怕，现在都是第一批看的，没有剧透和预警，瑟瑟发抖QAQ】
　　【是不是那个影子把脚手架弄塌的？】
　　这是预告里所没有的，镜头里的女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还在忧心忡忡地诉说。
　　再接下来，就是女人在夜里奔跑、被什么东西追逐着的部分了。
　　她手中的相机摔在地上，女人尖叫着留下一句“小心小丑！”就失去了动静。
　　所有的工地视频加起来也不过才几分钟，紧接着，画面切换为明媚的颜色，预告里出现的vlog拍摄者跳进镜头：
　　“嘿！大家好，刚刚那段录像是不是很恐怖？”
　　“我是你们超级帅气的旅游博主小帅，本次我们旅行要去的，就是视频中的那处地方！”
　　【妈呀刚刚鬼没有吓到我这个博主突然出现把我吓了一跳。】
　　【施主，我观你印堂发黑，此行恐有不测啊！】
　　【众所周知，叫小帅的在恐怖流里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和预告不同的是，这段似乎是直播而非拍好的vlog，瞬间让曲荔从更觉真实了，甚至想现在登录直播网站看看是否真有这样一个直播间。
　　随着小帅的介绍，另外五个同伴也出现在镜头里，其中一个是他的女朋友，绰号都是“小美”之类通俗好记的，让曲荔从怀疑尚导确实是取名废。
　　这些演员都是曦姐介绍的，曲荔从也认出了几张熟悉的面孔。现在一瞧，并没有出戏的感觉，反而加重了她们背后的寒意——正是因为太贴近现实，而且还是这种拍摄形式，让她们有一种认识的人穿进恐怖片的错觉。
　　由六人组七嘴八舌的介绍可知，刚刚那段录像是在一些小众灵异论坛流传已久的都市传说，被称为“小丑乐园视频”。
　　而最后女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则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也被同化成了小丑，还有人说她没死但是精神受了刺激疯了。
　　小帅作为旅游博主，近期流量下降，无意间看到了这则传说就突发奇想，决定和朋友们去探寻视频里的工地。
　　经过一番地标的对比，他们终于确定视频拍摄地点所在。那是个偏僻的小县城，原先的工地现在似乎是游乐场，在卫星地图上甚至都定位不到，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建成视频里所说的商场大厦。
　　六个人嘻嘻哈哈地出发，小帅低头看手机：“哎？有个粉丝给我发了好多私信。”
　　他把手机凑向镜头，消息在观众眼皮子底下一条条弹出来：
　　——不要去小丑乐园！我是当地人，知道那里有多诡异，所有去过小丑乐园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光是那里发生的自杀案，五年内就有十几起。
　　——我们当地人都不会让小孩子靠近的，前年还有个学生失踪，被发现时尸体就在小丑乐园，脸都被野狗啃坏了，还上过我们这的新闻报道。[图片]
　　“哇，听起来好吓人。”小帅夸张地搓了搓胳膊，但态度明显不以为意，“但其实自杀这个事情很好解释的嘛，一个地方自杀的人多了，就会引起效仿，变成‘自杀圣地’……”
　　他身旁的女朋友小美同意地点点头，也一本正经地科普起了自杀的模仿效应。
　　【被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一切都很科学了。】
　　【但凡这不是恐怖片……】
　　【就是这种“看起来很有道理但结果真有鬼”才可怕啊！这部作品比尚导以前的电影都有现实感SOS】
　　曲荔从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曦姐，如果是你的话，会信私聊还是博主的解释？”
　　曦姐沉默了，说：“会觉得私聊那个人才是胡说。”
　　屏幕里，六个人租的车一路前行，车窗外是大好春光。
　　……
　　联梦大，别墅。
　　恐怖片主角的一大特征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尚惊雁完美地贯彻了这一传统，让星际的观众们开开眼界。
　　发出文件后，她就找个沙发安详地躺下，到了约定的时间，意识就被拉入了精神空间。
　　和先前一样的会议长桌，尚惊雁环顾一圈，挑了挑眉。
　　哦？
　　她发现自己的座位靠前了，不再是游离于众人之外的位置，而是坐到了长桌边。
　　“潘。”
　　上首尾羽主动冲她点点头打招呼，周围其余成员也纷纷问好。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至少现在看起来，他们都对尚惊雁座位的变化持友好态度。
　　这就是实力带来的改变。
　　尚惊雁在外界的成长太迅速了，一举一动都万众瞩目。尚惊雁猜测，在她之前，这个崇尚现实的组织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像她这么有名的筑梦师，以至于成员们下意识对她尊敬起来。
　　例会照样是汇报近况的一堆废话，尚惊雁只说了一句“我的近况无需说明，所有人都能看到”后就开始正大光明地摸鱼，别人也敢怒不敢言。
　　尾羽向尚惊雁介绍了三个身在主星系的成员，其中一位就是上次那个尚惊雁见过的矮胖男人，代号“魔术师”。
　　魔术师说，他现在的工作是在首都星恐怖主题乐园里当NPC，等稳定下来后要向游客们暗中宣扬真物团理念。
　　尚惊雁：“……”
　　等回去就和苏总提议，让她出条例禁止员工向游客传教。
　　等例会到了末尾的自由讨论环节，尚惊雁清了清嗓子，开口说：“我有一件事，需要有人帮忙。报酬是三万星币。”
　　据她这几次的观察，成员之间彼此是可以互相请求帮忙的，一般会有酬劳。
　　尚惊雁开出的3万价格不可谓不高，远超出平均价，尽显成功筑梦师的奢豪，一时间，会议桌上都安静了下来，众人朝她侧目。
　　“我需要一个精通星网技术的黑客人才，”她继续说，“能篡改摄像头的那种。”
　　尚惊雁说完，就有一个女人出声了：“具体是要做什么？先说好，入侵联盟政府网站的活还得加价。”
　　尚惊雁捕捉到了关键点：如果她想入侵的是政府网，这人不是不行，而是得加价。
　　“暂时保密。”她道，“难度比你说的要低一点，我是想要有人帮我修改联梦大的监控。”
　　尚惊雁决定做两手准备，实在不行，再开启X71的权限。
　　游尧一惊一乍道：“哇哦，潘，你是要干什么大事吗？”
　　尚惊雁：“只会爬的人别说话。”
　　游尧：“……”
　　女人想了想，说：“可以。有时间要求吗？”
　　尚惊雁：“一个月内。”
　　女人干脆利落：“成交。”
　　接下来过了十来分钟，例会就散会了。
　　女人刻意留了一会儿，她是刚刚被尾羽介绍过的、位于主星系的成员之一，但谈成交易后，她还是重新自我介绍了一遍。
　　“我的代号是‘蓝蚂蚁’，潘，初次见面，请多指教。”蓝蚂蚁伸出手道，“我会联系你的私信，定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尚惊雁也伸手：“请多指教。”
　　两只半透明的手掌交握，她在心中感慨：不披马甲裸|奔就是这点不好，成员想找就直接找到自己了。
　　……
　　“哇，这里真的好偏僻啊。”
　　旅途的过程经过剪辑略过，曲荔从看着六人把车停在了小丑乐园前。
　　柏油马路不知是多少年前修葺过的，现在已然开裂，缝隙里长满了杂草。道路两侧也是荒野，草叶都有大半个人高，放眼看去见不到城市的影子，目所能及的建筑只有游乐园。
　　它的门做成了个巨大的小丑模样，张开的嘴就是门，各种不明的污渍和破损让它看起来分外瘆人。乐园的铁门早已生锈，铁链也没锁，推开就能进去。
　　【谁家乐园门做成这个样子啊啊啊！】
　　【有一说一，如果是全新的样子，还蛮常见蛮可爱的……】
　　【但是它太旧了，完全是恐怖主题乐园啊！！】
　　小帅六人进去先三百六十度拍摄了一圈，还挤在一起拍了个合照。就在这时，六人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也挤进了镜头里！
　　“我去！！”
　　这是一个比较普通的Jump scare，但拍摄者和屏幕前的观众们还是被吓了一跳。小帅手里的设备都差点掉下来，六人惊恐地转过去，只见来者竟是个小丑。
　　“什么啊……吓死我了，原来是人啊。”
　　小丑脸上和手上都涂着一层厚厚的白色油彩，两眼下画着星星和泪滴，嘴唇鲜红，颜料涂出夸张的笑脸，鼻子上有一颗红球，假发是彩色的，头戴四角小丑帽。
　　他身上的紧身小丑服是最粗制滥造的那一种，还有些地方破损沾了污渍，泛着泥土般的颜色。
　　曲荔从毕竟看了不止一部恐怖作品，心说：那恐怕不是泥点，而是干涸的血。
　　“呃，你、你好？你找我们干什么？是要买票吗？”小帅大着胆子搭话，只见那小丑朝前走了几步，伸出手。
　　他手里拿着许多氢气球，五彩斑斓，充满童趣。
　　小丑本身应该是个身材瘦削矮小的中年男人，即便有化妆遮盖，脸上和手上的皱纹也清晰可见。
　　“是要送给我们吗？”小美努力理解。
　　小丑似乎说不了话，比了几个手势，笑眯眯地就要把气球送给他们。在场也没有人懂手语的，都胡乱比划了一通，鸡同鸭讲，接过了那一大把气球。
　　【……我学过联盟通用手语，小丑比划的意思是：我记住你们了。】
　　【嘶，在这种诡异的地方被疑似非人的东西记住可不是好事！】
　　【啊啊啊这几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不对，太提心吊胆了！】
　　送完气球，小丑就走远了，离开的方向是乐园左侧的休憩区。
　　“哇靠，怎么这里还有别人啊。”小帅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没想到废弃的游乐园也有员工。”
　　六人里的卷毛男撇撇嘴抱怨：“那个评论不是说当地人都不会靠近吗？但这连小丑工作人员都有，也不像是没人会来的样子。”
　　其余人附和：“就是就是。”
　　气球太多了，六人只好每人拿几个。小美拿得最多，足有五只，她还开心地让小帅给她用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
　　拍完小帅还嘀咕一句：“怎么回事？这里信号好差，图片发不出去，我回去再发给你吧。”
　　【据我经验，这乐园里信号没了。】
　　【暴风雪山庄模式真经典，救命，马上就要开始死人了对不对。】
　　【天色也开始变暗了……是不是要下雨？】
　　从门口告示牌上的地图来看，这乐园大得超乎六人的想象，他们决定按照游玩顺序参观拍摄。
　　破旧得运转不了的过山车没什么好看的，他们直接略过，前往下一处“激流勇进”。
　　原先人工瀑布的河道下游早已干涸，荒草遮蔽人视线。小帅走在最前面，把设备保持朝前，观众们就仿佛也跟着他的步伐在野草里穿梭——
　　而当拨开最后一道野草、看到人工河道时，曲荔从控制不住地狠狠一哆嗦。
　　小丑，那里竟然有数不尽的小丑！
　　它们或是被悬吊、或是被穿刺，横七八竖地分布在人工瀑布的流域，把河道变成了一条血河！


第73章 权限
　　这一幕太有冲击力了, 小帅等人冒头之后被吓得尖叫：“这什么东西？！”
　　【啊啊啊吓死我了！！】
　　【好多尸体！！】
　　【不，不对，你们仔细看, 那些是假的！】
　　曲荔从相信，如果这是一个真的直播间, 那么它上面飘过的弹幕一定也是这样。
　　小帅大着胆子上前，才看清河道里的尸体不是真人, 而是无数小丑的玩偶。
　　红色的也不是血，而是红色的棉花。它们从伤口涌出来，填满了河道。
　　人类作小丑打扮本来就会有非人之感, 这些玩偶小丑做工逼真, 乍一看也和真人无异。
　　它们形态各异, 每一个装扮都不尽相同，像是一座露天的小丑博物馆。
　　镜头拉近, 甚至可以看到纽扣眼眶里爬动的蚂蚁。
　　“什么破游乐园, 净在这里装神弄鬼！”
　　卷毛男惧极反气, 激动地嚷嚷起来，他冲上去一脚踢中了一个红色卷发小丑, 直接把它踢得散架了。
　　红发小丑的头颅咕噜咕噜滚出去, 滑稽可笑。
　　曲荔从看得心里警铃大作，直觉卷毛男要倒霉了。
　　“冷静, 冷静！”其余人赶紧上去拦住他，却还是没能阻止得了他把那颗头践踏得稀碎，红红白白的棉花都漏了出来。
　　【尚导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些东西的啊啊啊，太逼真了！】
　　【我从此以后看到小丑就要想到这部恐怖片了……】
　　【实不相瞒, 其实我从小就莫名其妙有点怕小丑，长大后查了资料, 发现还真有相关研究论证“小丑恐惧症”，但我还是第一次见有筑梦师在作品里运用它的QAQ】
　　几人沿着激流勇进的河道往前走，上游人工瀑布还有水，在半道积成了水潭。红姐一不小心碰倒了一个小丑，它掉进了水潭中，慢慢吸饱了水沉底。
　　小美为了表示大胆，摘下了一个小丑的帽子戴在头上：“还蛮好看的哎，亲爱的快帮我拍个照！”
　　如果是已经经历过无数类似套路洗礼的观众，看到这恐怕要吐槽一句“作死”“谁会这么做”。
　　但星际的观众们代入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也会做出和主角们类似的举动。就算没有这么夸张，也很难保持恭敬态度。
　　毕竟只是玩偶而已，能有什么不好呢？
　　小美冲镜头比了个耶，低头看手机：“让我看看观众们是怎么说的……”
　　曦姐突然想起来：“他们信号不好，怎么还能直播？”
　　弹幕也有人发现了这个小bug，有一条幽幽飘过：
　　【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在的直播通道已经被某种“其它的力量”接管了？】
　　“哎呀！”小美猛地像被虫子蛰了一样把手机丢开，“评论区在干什么？！”
　　小帅莫名其妙，把手机捡起来，一看之后自己也瞠目结舌：“这……”
　　只见评论区的所有观众不知何时统一换上了小丑的头像，有照片、有卡通画，但无一例外都是正面注视的动作，点进评论区就好像齐刷刷被小丑们盯住了一样。
　　而且发的没什么有意义的内容，只有嬉笑。
　　——哈哈哈哈……
　　——嘻嘻嘻！
　　“怎么观众也在搞恶作剧！”卷毛男怒气冲冲，“烦死人了。我不想试胆了，我要回去！”
　　他说走就走，五个人都劝不住他。小帅为难的挠挠头，最终还是由他去了。
　　【我要被精神污染了……】
　　【这回尚导的恐怖也太贴近现实了吧！！居然还评论区还能被用来制造恐怖！】
　　【前面的你有毒吧，一边说着害怕一边把自己的头像换成了小丑，吓我两跳！】
　　【卷毛一个人离开会不会出事啊？】
　　【笑死，你们怎么都换头像了，我也要换。】
　　【这样才有和现实同步的感觉嘛（狗头）。嘻嘻嘻……】
　　曦姐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曲荔从抓住，“嘶”了一下。
　　扭头，看到这人明明被吓得不行了，还抓紧时间也搜了小丑的图片换上头像。
　　曦姐：“……”
　　她无语了几秒，默默转过头，自己也换了一张。
　　*
　　伽玛星系，陆子冰直播间。
　　“不就是小丑吗？呵呵每次去游乐园都能看见，我怎么可能会被吓到……看评论？评论怎么了……卧槽，你们在干嘛啊！！”
　　陆子冰被弹幕忽悠着打开评论区，瞬间被吓到飙出高音。
　　评论区步调一致，全部换成了小丑头像发嘻嘻哈哈，陆子冰有那么几秒还以为自己真穿越进恐怖片里了。
　　弹幕还在嘲笑他。
　　【主播被吓到的样子真靓仔。】
　　【你们在说什么，我可没换头像啊（狗头），可能是主播上次乞求的笔仙终于显灵了吧。】
　　【笔仙：小丑和我不是一个体系的，可不归我管啊。】
　　“谁、谁被吓到了？！我只是觉得你们无聊而已！”陆子冰还在嘴硬，把视线重新挪到了投屏上。
　　卷毛离开说自己先回车里，剩下五个人继续探索。
　　激流勇进之后是旋转木马，他们靠近之后，设备还突然动了起来，把他们吓了一跳。
　　“居然还有电……”
　　众人小声嘀咕，旋转木马唱着儿歌，歌词异常邪典，唱的是六个小丑的死亡经过。
　　陆子冰一下就联想到了歌谣杀人，呲牙咧嘴：“我真想冲进去告诉他们你们长点心吧。”
　　欢快的旋律在荒凉破败的游乐园里飘荡，平添几分诡异，旋律中还时不时掺杂着几声儿童的咯咯笑。
　　就这么逛了一圈，游乐园里起了雾。分明临近中午，却不见一点阳光，小帅总算撑不住了，建议回去。
　　另外四人也都如释重负，此刻乐园已被浓雾笼罩，一米开外都看不清人影，而那旋转木马的声音却仿佛如影随形，始终在四面八方回响。
　　就在他们经过云霄飞车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嗯？下雨了吗，有水……”小美摸了摸脸，就在这时，“噗通”一声，有个什么红色的东西从天上掉落，摔碎在了他们面前。
　　陆子冰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西瓜，可当镜头凑近才发现不是——
　　那是一颗人头！
　　“啊！！”
　　几人都呆住了，面无血色地惨叫起来，小帅难以置信：“这是，这是卷毛？！”
　　先离开的卷毛没能回到车里，居然无故惨死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他的死亡方式和他破坏掉的那个小丑一模一样，都是头颅滚地。
　　【啊啊啊快，快弹幕护体！】
　　【他的血把头发染红了……看起来和那个小丑头一模一样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五人快吓疯了，面如土色，拼命地开始往小丑乐园外跑，镜头疯狂晃动起来，这其实并不符合正常的影片拍摄逻辑，可用在这里却恰到好处，每个观众都被那种恐怖感染了。
　　“快关掉，关掉！！”小美尖叫，“这种时候还想着什么直播？！”
　　小帅的声音惶然无措：“关不掉了！”
　　他一边跑一边举起设备摆弄，镜头拍出他惨白的脸，还有身后的同伴们。
　　屏幕在此时忽然分出一个小框，里面显示出评论区的内容——小丑们还在笑，仿佛陷入欢乐的海洋，背景里旋转木马的乐声越来越大。
　　等经过了大摆锤底下的时候，小帅咬了咬牙，决心不再管设备了。然而就在他放下的那一刹那，镜头拍摄到生锈的大摆锤忽然重新运转起来，发出让人牙酸的吱嘎声，锤体脱离了拉杆向下坠去——
　　伴随着尖叫和巨响，相机落地，屏幕死机。
　　陆子冰大气都不敢喘，手脚发麻。再下一段视频显示的日期已经是三天之后，小帅出现在了镜头里，背景是自己的房间。
　　他个人看起来都颓废了许多，手指一直神经质地微微发颤，抓挠着自己的手背。
　　屏幕分为三块，左上角出现了小美，右上角暂时还是黑屏。
　　两人都是一副死气沉沉、满面仓皇的状态。
　　“红姐这会儿可能还在睡觉，给她发消息没回。”小美低声地说，解释了为何右上角人没来。
　　二人讲述了一下上条直播的经过，那大摆锤砸中了两个人，让二人当场死亡。
　　去了一趟小丑乐园，直接死掉了三名同伴，他们终于不得不相信小丑乐园确实含有诅咒。
　　镜头拍到小帅身后放着供桌和蜡烛，上面是三张黑白照片，和三个摄像头分屏的排布诡异地一致。
　　“……等雾散了后警方进去，调查结果是设备年久失修……哈哈哈，谁信啊！”小帅死死瞪着眼睛，指甲把手背都抓出了鲜血。
　　“当时在乐园里的那些小丑账号……也没调查出个结果。出来后信号恢复它们就都消失了。”
　　“我们怕接下来自己也会出事，所以决定全程直播。”
　　“多个人看着就多分保障嘛……哈哈。”
　　他扯了扯嘴角，可是强颜欢笑得太明显，嘴角又压了下去。说着说着，他捂着脸呜呜哭起来，崩溃了一会儿才勉强能继续说话。
　　“这几天我和小美做了很多功课，查到了小丑乐园建成的始末。”
　　先前他们不当回事，做功课自然也就不仔细。这回下了死力气，于是径由小帅之口，观众们了解了小丑乐园的背景。
　　在二十三年前，它还是一片荒地，某天雨夜，有个司机撞死了人，把被撞的人抛尸在那里。
　　死者是个中年男人，做保险行业，生活潦倒，还兼职在街头发传单。被发现的时候他的身体都被野狗啃了大半了，据说他死的时候身上还穿着传单公司配备的小丑服。
　　显而易见，这个人就是恶灵小丑。
　　星际观众没见过这套路，真情实感为此愤怒起来：
　　【也是可怜人，果然鬼怪的成因都是有来历的，必须要有强大的怨气才行。】
　　【但是害人就是他的不对了，这样无差别杀人好可怕啊！！】
　　【感觉这个小丑的故事还能再细讲翻拍，哎。】
　　后来政府开发卖地，那片荒地就总是出事故，当地人都说是被撞死的那个人还徘徊在荒地上。过了好久，才有一个开发商接手。
　　本来是打算做成商场的，但开发的途中开发商的女儿被吓疯了——也就是开头那段视频，有高人给开发商算命，说要在那里盖游乐园才能镇住。
　　游乐园盖好之后一直没有开放，只是摆在那里。结果最近几年开发商破产了，才有人把这个游乐园发到网上，陆陆续续出了很多灵异事件。
　　现如今小帅和小美再看那条粉丝提示，只剩满心懊悔。
　　“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听的……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个人坐在摄像机面前自言自语，不断重复，扭曲的脸满溢痛苦，那股癫狂和懊丧浓郁得仿佛要穿透屏幕感染每一个观众。
　　陆子冰却有种怪异的感觉，人在哭泣的时候面部表情也会像在笑，并且同样会肩膀一耸一耸，现在小帅的表情……让他联想到小丑。
　　嘴角上扬，眼下却有泪滴。
　　据说，小丑恐惧症的一大成因就是过浓的妆会让人分不清它们的真正表情。
　　陆子冰不舒服地变换了一下坐姿，瞥到一条弹幕：
　　【你们有没有同意电影开头那个摄像头权限的选项？】
　　“啥玩意？”陆子冰一愣，回到界面下方去看，果然，播放界面下方有一个框，如果看得太入神可能都不会注意到。
　　【《小丑乐园》请求一次摄像头拍照权限，是否同意？】
　　这种操作在筑梦作品里倒不算太罕见，但大多见于游戏，很少有电影会使用这个功能的。
　　陆子冰不禁有点好奇，点击了【同意】，想知道尚导会怎样利用摄像头权限。
　　屏幕里的小帅哭完，很勉强地安慰自己：“没事，我们都已经离开小丑乐园了，应该就不会出事了，对不对？”
　　小美这时也只能赞同，她蹙了蹙眉，不安地说：“红姐怎么还没来？我打电话问问她。”
　　她低头拿起手机，忽而叮咚一声手机弹出一个消息，小美看完脸色就变了：“……红姐、红姐她也出事了！！”
　　“什么？”小帅嘴唇发抖，点开了女友发来的链接。
　　新闻字样同步出现在观众们的屏幕中。
　　——某某公寓一女子坠入小区水池死亡，被发现时已成巨人观……
　　新闻的照片打上了马赛克，可是那股尸体的腥臭味却仿佛还是能穿透屏幕。
　　【啊啊啊才说了现实里不会出事就真的出事了！】
　　【这算尚导特色flag吗？救命。】
　　【嘶，这个死法……好可怕……】
　　小帅面色灰败，一下子连坐都坐不稳了，颤抖地跌倒在地。
　　红姐当时不小心把小丑玩偶丢进了水池里。
　　所以现在，她也死在了水池中！


第74章 快递
　　小帅呆呆盯着新闻, 嘴唇蠕动了两下，突然大叫起来。
　　如果说先前是濒临崩溃的话，现在小帅是真的快要疯掉了。
　　死神的影子追逐在他们身后, 往后就会轮到他！
　　“怎么办，怎么办？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他疯狂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小美要比他冷静一点，颤抖着说：“不、不是说三十年前那个开发商的女儿活下来了吗？虽然她疯了……对, 算命！当时有高人给开发商算命，说要盖游乐场！我们也去找那个高人！”
　　可是高人无从联系，二人只能先打听那位开发商的所在。
　　六人已去四人, 小帅和小美发现死亡的顺序是按照小丑送气球的顺序来的, 这样算下来, 他是最后一个。
　　为了减少风险，小美提出要和小帅待在一起, 她驱车前来时全程开着摄像头, 就怕不明不白死了。
　　这中途她还差点被卡车撞到, 安全气囊弹出后，又差点让她窒息, 短短三千米的路途可谓险象环生。
　　陆子冰：“……换成是我的话, 现在心态已经崩了。”
　　二人再度出发前往当地，而这一整段剧情突出的则是一个词：疑神疑鬼。
　　玻璃窗外闪过的疑似小丑的笑脸、小镇中心广场上作小丑打扮的商场工作人员、做成小丑头颅形状的彩色气球、遮天蔽日的浓雾……
　　一进入小镇, 他们的手机信号就消失了，活像进入了异次元空间，可直播却还是很顺畅。
　　【这个小镇的小丑元素好多，我先前怎么没注意？】
　　【救命怎么镇上又有浓雾, 还有小丑在街边发传单，你们不要过来啊.jpg】
　　【宾馆的海报上也有小丑, 窒息了。确定不是自投罗网吗！】
　　男女主战战兢兢，订了小县城里所能找到的最高级、安保最好的宾馆。即便如此，这宾馆也还是无法联网的老旧产物，前台甚至是手动纸笔登记客人。
　　【别说男女主了，我看得精神都快崩溃了！】
　　【卧槽，快截图，这里有细节！前台翻到的三十年前的客人记录部分是不是有那个小丑的名字？】
　　【也就是说，男女主千挑万选选中了当年被撞死的小丑生前住的宾馆……】
　　陆子冰都不禁想给男女主点个蜡了。
　　开发商的事情在当地似乎并不是秘密，二人稍微找一个年长者打听就打听到，开发商破产后和女儿一起住在疗养院。
　　两人仿佛抓住了一线希望，当晚就来到了疗养院。
　　此刻进度条的时长已经只剩下不到40分钟，陆子冰心里也升起微末的期待：主角能够解决诡异小丑、重回正常生活吗？
　　疗养院许多年都没有翻新过了，外墙龟裂，阴森森的，没什么人气。这里也没有人管，小帅和小美给医生塞了点钱对方就随便他们拍摄了。
　　两人互相搀扶壮胆，说明来意，由护士接引来到了开发商女儿的病房。
　　【好破旧的疗养院，看起来也是那种鬼故事发生地……】
　　【尚导好像还没有拍过医院为背景的故事吧？看这疗养院，我突然感觉挺合适的。】
　　【你们不要给尚导提供灵感啊！我怕我以后连医院都不敢去了QAQ】
　　“你们要找那位高人？可是神婆去年就已经死了。”
　　曾经的开发商老总此刻已头发花白，她平静地削着苹果，而她对面是一道铁栏杆，栏杆后有一张床，五十多岁的女儿坐在床边，看起来几乎和她的母亲一样苍老，和开头视频里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什么？！”小帅两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脸色灰败。
　　三人对话的时候，开发商女儿就自顾自地在把玩自己的头发，明明已经五十多岁，行为举止却还充满幼稚。
　　开发商把苹果递给她，她就嘿嘿笑起来，抛起了苹果。
　　陆子冰不住发毛，这个动作和小丑表演抛球一模一样，她也不吃，把苹果顶在鼻子上和头上玩，如同小丑表演杂技。
　　“我第一次知道，几个简单的动作能带来这么极致的恐怖感！”陆子冰嚷嚷，心里发苦。
　　屏幕中，开发商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她死前把能力都赠送给了我女儿。你们可以问问她。”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下，女人就猛地扑到了栏杆上，姿态扭曲地抓住铁条，发出巨大的碰撞声，把陆子冰惊得叫唤了一声。
　　“想要活下去吗？”她神情似笑非笑，像被鬼上身了一样，“想要不变成小丑的玩具，就先杀一个玩具，这样你就也是小丑！就不会死啦，哈哈哈！”
　　【妈呀，这是要主角自相残杀的意思？她的话能信吗，这么玄乎，神婆的力量附在了她身上？】
　　【他们真的好像玩具，被小丑团团戏弄。】
　　【也像小丑，出尽丑态……不过这样真的能成功吗？？主角还在直播呢，真的不会被抓走吗？】
　　陆子冰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女人癫狂地大笑起来，并且不住瑶着栅栏，引来了护士和医生，他们合力制止了她的发狂，把表情空白的小帅和小美请了出去。
　　直到病房的门关上，想起还是能录到她尖锐的笑声。
　　*
　　那女人的话一出，曲荔从就知道完蛋了。
　　不管可不可信，它在这个时候就像一根救命稻草，足够让主角二人的关系分崩离析。
　　果不其然，回到宾馆后，二人就爆发了争吵。摄像机被放在桌边，记录下他们的互相推搡，而视线之内能拍到的所有窗子都被白色雾气严丝缝合地蒙住。
　　“我们还在直播，你想清楚，你也疯了吗？！”
　　“那又怎么样，疯了总比被杀死好！！而且，你以为现在在我们直播间里的真的还是人吗？”
　　右侧弹出评论区的框，只见无数的小丑头像在密集地刷着屏，它们这一回没有单单在笑了，而是在不断重复：
　　——杀了她，哈哈哈！
　　——嘻嘻嘻……杀了她！
　　——杀了她！！
　　小帅原本清俊的面庞变得无比扭曲诡谲，小美的指甲在推搡过程里划到了他的脸，在他左眼下留下了伤口，血渗出来，看起来就像是小丑脸上的泪滴。
　　他暴起，用塑料袋勒住了女友的脖子，后者挣扎扭打，离开了画面，相机只能拍到一部分。
　　小美的双脚从不断踢动到逐渐脱力，最后彻底不动了。她窒息而死，但死前也给小帅留下了致命伤，水果刀扎进了小帅的脖子。
　　【男主也好可怕，尚导反恋爱达人称号实至名归QAQ】
　　【这样男主真的能活下来吗？我很怀疑……】
　　【说起来，那个女人与其说“获得了神婆的力量”，不如说“被小丑附身”了。小丑的话，能是什么好话？】
　　曲荔从忍不住想，小美在乐园里摘下了玩偶小丑的帽子给自己戴上，后来的死法也是因套在头上的塑料袋窒息死亡，真的是巧合吗？
　　冥冥之中，就好像早已注定了一样，他们早在小丑乐园就提前为自己选好了死法。
　　弹幕也在讨论这个话题，争议点在于小帅，他当时没有破坏任何一个玩偶，只是把一个玩偶的位置挪开自己替换上去自拍了一下。
　　所以，这个杀死爱人的男主角不会真的能活下去吧？
　　曲荔从继续往下看，小帅捂着血流如注的脖子挪动到桌子边，想去拿手机呼叫救护车，可却使不出力气，喉咙里发出支离破碎的嗬嗬声。
　　人垂死的画面比什么都冰冷恐怖，曲荔从恍惚间都忘记了这是电影，仿佛在看一卷真实的死亡录像。
　　窗外的风吹动窗帘，浓雾涌入，屏幕忽明忽暗。小帅的手也渐渐不动了，跪倒在了地上，撞到了桌子，把摄像机撞得掉了下来，屏幕摔出裂纹。
　　结束了吗？
　　曲荔从咽了下唾沫，喉咙发干，如果停在这里，那么电影的结尾就是简单的主角死亡……
　　小帅的血浸染了地板，屏幕画面静止了，摄像框和左上角的时间都显示录制还在进行。房间的门开着，镜头正对着门外宾馆长长的走廊。
　　幽暗光线中，曲荔从思绪纷乱，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拖动了一下进度条，微微一怔，正片部分竟然还剩下一点。
　　忽然之间，画面外传来口哨吹的小调声，还有皮鞋鞋跟踩地的声音，仿佛有一个人一边哼歌一边走了过来。
　　屏幕碎了两道裂口，拍摄得不太清楚，但观众们能看到长廊上分明空无一人，可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咵嗒，咵嗒，咵嗒。
　　脚步声在进入了房间，还发出了踩血迹的黏稠声，而后静止。
　　再下一秒，小帅的尸体竟然慢慢站了起来！
　　曲荔从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弹幕也是一片【啊啊啊】尖叫，“他”的外表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就像一张老旧相片被冲洗出来。
　　重新站在摄像机屏幕面前的，是一双男人的脚，鞋子上满是泥点，劣质西装裤的裤腿上也有不明污渍。
　　男人弯下腰，镜头里出现了一只手。
　　——一只涂了白色油彩的手！
　　【！！是小丑！！】
　　【卧槽啊啊啊小帅变成了小丑？！不对，小丑俯身在了小帅身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我的心脏要受不了了！！】
　　曲荔从倒吸一口凉气，几欲叫出来。她忽然明白了，小丑的鬼魂原本附着在那个开发商女儿的身上，现在来到了小帅身上！
　　先前被半拘束的状态，它都这么强，能隔空在乐园里害死人，现在“重获新生”，又该有多可怕？
　　——乐园里的选择也当真是小帅为自己选择的命运，他替换下了小丑，于是现在就被小丑替代。
　　小丑捡起了相机，根据屏幕的标记可以看出，他拔出了原先的储存卡。
　　换上新的储存卡后，小丑举起相机对准自己，对着镜头笑了笑。
　　他没穿小丑服，而是穿着当年被撞死抛尸时的职员西装，可脸上还涂着油彩，那颜料被雨水融化稀释了一点，笑起来无比扭曲。
　　这一幕惊悚值简直达到了顶峰，小丑的脸占据整个屏幕，恰当的打光和视角让它在恐怖之外又有几分怪诞的美感。
　　笑过之后，他似乎不再对摄像机感兴趣，从腋下夹的文件袋里面取出了一张印有字迹的a4纸。
　　小丑为什么要拔出储存卡？为什么要对着镜头笑？他想让镜头拍什么？……
　　曲荔从不由自主扣紧了手，而下一幕更是让她整个人打了个寒战，汗毛倒竖！
　　那张a4纸上的“收件人”位置竟然依稀可见她的照片！
　　曲荔从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一声惊叫，一把抓住了旁边曦姐的手腕，后者也痛叫一声。
　　【我吓得直接从屏幕面前站起来了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尚导你是魔鬼吧，原来你要摄像权限是为了这！！】
　　【啊啊啊好想穿越回开头打死点击同意的自己！】
　　“冷静，冷静！这是你刚刚同意的摄像头权限。”曦姐龇牙咧嘴抽出自己的手，曲荔从才反应过来，捂住额头发现自己出了一脑门子汗。
　　尚导的这个设置也太石破天惊了！
　　小丑把a4纸折叠起来，包裹住原先的储存卡，带着相机哼着歌走到宾馆门口的快递寄出点，把东西放了进去。
　　宾馆的服务员好像看不到他一般，一切如常。
　　接着，屏幕一黑，这一回相机彻底关闭了。
　　影片就此结束。
　　曲荔从的心却没有因为影片结束而平静下来，反而因为结尾的设置头皮发麻感达到最高点。
　　——小丑把录像寄了出去，上面贴着观众的照片，然后观众们又观看了这一场电影……
　　不用细思都极恐！这不就是说观众已经落入小丑的圈套了吗！
　　真实和电影的界限在这一瞬间仿佛全部消失，曲荔从差点都不敢回头，生怕一转头就看见电影里的小丑出现在现实看着自己，她变成下一个倒霉蛋。
　　曦姐也吓得不轻，哗地把窗帘拉开、光线涌入，这一回曲荔从完全没反对。
　　她松了口气，好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怎、怎么样？尚导这个片子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有代入感、有真实感、有奇幻元素，《小丑乐园》完美做到了，曲荔从到现在手背上的鸡皮疙瘩还没消下去。
　　因为伪纪录片的形式，这部影片只拍了事件，并未正面给出揭秘，她脑海里还有太多关于小丑的思绪和疑问，迫不及待想去看网友分析的细节。
　　“符合，太符合了。”曲荔从说完，突然激动地打开光脑，“我要写一篇超长影评给粉丝推荐……啊，我还要问问尚导能不能让我来唱主题曲！”


第75章 酒吧
　　曲荔从说干就干, 意识接入光脑，开始写影评。
　　曦姐愣了愣，曲荔从很久都没有写过东西了, 空洞症加剧后，她一用精神力就会烦躁。
　　曲荔从喜爱文学艺术, 大部分的歌都是自己作词，其中不乏封神金句。她时常会给自己爱读的书和歌剧写书评, 这是粉丝们都知道的事，但给一个当代筑梦师的作品写评价还是头一回。
　　完完全全就是迷妹的模样了啊……曦姐心下感慨，可是想想那是尚导, 又觉得很合理了。
　　连她都认为, 当前的星际没有比尚导作品更刺激的故事了！
　　*
　　《小丑乐园》一经播出, 就点燃了各大平台的讨论度，当日就在主星系的热搜上位列前三, 最高还冲到过热一。
　　这在主星系筑梦师里都是比较罕见的, 非得是一流筑梦师才能做到。
　　《小丑乐园》一整部影片的观影体验都很新奇, 尤其是结尾处的小丑寄件。
　　单就“打破虚拟现实界限”这一点来说，以前就有不少作品做到, 星际乙游角色给玩家送实体礼物都属于家常便饭了。
　　小丑新奇就新奇在, 它把恐怖感直接引入了现实。
　　尚惊雁其实经过斟酌才选取了这种形式，当初盛平沙的美食餐厅翻车现场还历历在目——餐馆是人肉黑店会让人不舒服, 那在恐怖片里自己变成boss的下一个人选又会被怎么看待呢？
　　不过经过一番调研，她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大约是基础教育做得好，相较于“自己吃下东西可能是人肉”这种引起生理不适的设定，星际人对“灵异诅咒”堪称无所畏惧。
　　先前的笔仙就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去玩, 甚至还有人科普了古籍里的各种占卜号召大家尝试。
　　尚惊雁前世所处的娱乐圈是“迷信重灾区”，但在这里, 她就从来没听说过剧组有什么需要讲究的地方。
　　——某种程度上来说，星际人可比她前世的地球人胆大多了。
　　播出后的评论也证明了这一事实。
　　观众们一边说着吓死我了，一边居然还要求尚惊雁出信件储存盘的周边！
　　【恐怖照入现实，啊啊啊我好怕一回头就看见小丑给我送快递！】
　　【@尚导 真实贵在细节！所以什么时候给我寄相机储存盘？一人血书求出周边！】
　　【楼上是魔鬼吗？？既然如此，那我也想要。上个星历电影不是有发售光碟的说法吗？这部片子尚导也可以卖实体！】
　　尚惊雁：“……”
　　她大号挑了一条回复：【可以，安排。】
　　这个时代的正版措施和星网稳定度都做得很好，筑梦作品除了全新游戏会给玩家寄实体ID卡，其余作品都只会在线上发售。
　　尚惊雁如果要发售存有电影的储存卡，也算是开了复古先河。
　　《小丑乐园》里有太多细节，两天下来，围绕影片的长评井喷。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曲荔从写的那条。
　　曲荔从v：【小丑的真实｜给《小丑乐园》的影评……】
　　曲荔从的长评很具有功底，她主要分析的不是剧情和谜题，而是电影中的“小丑”这一形象。
　　全片中，小丑甚至没有以真容出现过。但在反复看过三次电影后，曲荔从还是从中捋出了小丑的完整人生脉络，并发现了不少彩蛋。
　　【……“小丑乐园”可以看作是小丑精神的具象化，从中可以窥探到小丑的心灵世界。】
　　【在刚刚入园处，远处墙壁上有几幅儿童画般的涂鸦，放大看能够看出，其内容是一只瘦弱的小猴子被许多大猴子丢果核砸头。显而易见，它在猴群中是遭受欺凌的底层。】
　　【在现实中，猴子是一种阶级森严的群体，欺凌现象可以十分残酷。而我们能看到，小丑的形象是一个矮男人，且从几个镜头来看还疑似跛脚。不难推测出，那只瘦小的猴子就代表他，小丑的童年和学生时代经常因为外貌遭受戏弄。】
　　【除此之外，乐园里还有相当多的学校元素，比如画一个小丑闯入学校里无差别屠杀……某种程度上，这代表了小丑心中的报复欲。】
　　【无需推测的是，小丑的家境也不好。种种原因叠加，让他成为了人际团体中那个可怜的“小丑”。】
　　【这个现象在他成年工作之后也没有得到改善。从主角查到的资料也能看出，他生活潦倒，没有孩子，似乎也没有老人要赡养——这意味着他的双亲早已离世或者不要他了。他的工作是个保险公司底层职员，还兼职穿小丑服发传单。想想看，什么样的人会在雨夜独身走在路灯稀少的街上呢？这样的场景，通常对应着一个落魄失意的人。】
　　【他的倒霉仿佛没有止境，走在街上还会被酒驾的司机给撞到，后者畏罪，将他装进后备箱开到荒野处抛尸。值得一提的是，主角们搜集到的新闻中提到，现场痕迹显示，身体身下的草叶有很长一段爬动痕迹，身体朝向的方向是路边——也就是说刚刚被撞的时候他还没有死，他清醒地看到自己被关进后备箱、被抛在荒野，在绝望中渐渐死去，死后尸体还被野狗啃食。】
　　【他有没有求饶？有没有痛哭？想必是有的，但从来无人听闻。所以死后怨气凝结成了鬼魂，报复所有人……】
　　曲荔从的分析有理有据，但也引起了不少争议——不是对她的，而是对小丑的。
　　一个拥有凄惨背景的变态反派，结尾没有被正义主角打败，反而存活延续着恐怖，并不符合主流的价值观。
　　【震惊，我看错了吗？？是曲老师发的！看完目瞪口呆，原来还能分析出这么多细节。】
　　【这么一说，感觉小丑也蛮可怜的……】
　　【可怜什么啊，他如果真可怜，报复害过自己的人就行了，为什么要报复到无辜人身上？】
　　【心情复杂，我宁可它是个普通的厉鬼呢。】
　　但无论如何，小丑的故事来龙去脉很合理，这一形象算是立起来了，而且在星际相当新奇。
　　【尚导真的不出续集吗？感觉小丑还有很多故事可挖。这样的反派要配一个隆重的死法才好。】
　　【其实尚导很多作品都适合续集，比如《胭脂梳》……好想知道骨书生和女主的后续，谁懂！】
　　尚惊雁的个人论坛里也有许多分析，其中最火爆的帖子依旧是“不爱吃糖”这位楼主开的。
　　和曲荔从的分析方向完全不同，她的重点放在了剧情上。
　　帖子的标题叫做：【神婆高人是否真的存在？《小丑乐园》里潜藏的阴谋。】
　　【……你们不觉得这个高人的指点很奇怪吗？从表面上来看，经她指点之后，小丑确实被困在游乐园范围了，外人不靠近游乐园就万事大吉。可实际上，乐园本来就是和小丑非常契合的场地，它也确实被小丑改造成了自己的“狩猎场”。与其说是镇压，不如说是帮助。】
　　【神婆这个人也从头到尾都没有正面出场过，唯一“存在”的状态就是附着在开发商女儿身上的时候。而事实证明，她身上当时附着的东西很大概率是小丑而非神婆。】
　　【所以我倾向于，电影从头到尾都是小丑自己做局的阴谋。】
　　【最初，开发商想要把这里变成商场，这不符合小丑的期待，所以他愚弄了开发商的女儿，却没有杀死她，而是利用她把地方变成了游乐园。】
　　【有了游乐园，他就有了养精蓄锐的地方。我怀疑，所谓网上流传的录像也是小丑放出去的，他不是表现出了能够操控网络的特性吗？目的就是筛选猎物。而他也终于等来了倒霉的主角六个人，得到了新的身体。可以想见，未来他会更强大、更恐怖……】
　　【高智商、可怕、步步为营的反派，小丑当之无愧。】
　　“不爱吃糖”还是头一回对尚惊雁的作品全篇给予褒奖，让坛友们直呼她转性了。
　　而到影评结尾，楼主终于图穷匕见：
　　【……更多细节无法分析，比如小丑具体有哪些能力？它的弱点是什么？如何才能从它手下逃命？尚惊雁这次太半遮半掩了，必须要出续集才行。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会给小丑安排死法的。】
　　坛友们直乐。
　　【难怪楼主这回这么客气，原来是和我们一样也很想催更。】
　　【诡计多端的催更党！尚导你看到了吗？楼主说了，速出续集，她马上承认自己是头号粉丝。】
　　【哈哈哈笑死，楼上你不要当场造谣啊！】
　　一部伪纪录片，却拍出了真实纪录片的效果，观众们兴致盎然分析讨论，就像它是现实里发生的事一样。
　　有观众预言，从现在开始，伪纪录片形式恐怕要变成筑梦作品新热点了。
　　*
　　三天后。
　　“嗯？主题曲？”尚惊雁略感惊讶，“……给《小丑乐园》吗？”
　　曦姐笑着说：“对，我们家曲老师主动要求的，而且她还说词作也由她来。”
　　尚惊雁没想到自己不仅获得了丰厚的报酬，还得到了曲荔从的高度好感，甚至愿意为她的作品献唱主题曲。
　　曲荔从几乎只唱自己的原创歌曲，从MV故事到演唱会布置全部由自己构思安排，很少有作品能请到她合作。
　　经过《小丑乐园》，她在主星系的知名度是真的打开了，而且成功进入了主星系筑梦师内部圈子的视线——对于创作者来说，作品就是万能敲门砖。
　　和曲荔从熟悉之后，她也可以常和对方来往了。这样一来，便能暗中为对方治愈空洞症。
　　“和曲老师合作是我的荣幸。”尚惊雁当即答应下来，她想了想，又说，“其实也不一定是要给这部片子唱，我后续会推出新作品，里面也包含小丑这一角色。而且里面的角色都会拥有个人角色曲，曲老师不如再等等。”
　　对伪纪录片作品来说，加上个主题曲好像也怪怪的。
　　“居然真有小丑的新作吗？”曦姐被透露了消息，语调昂起，“行，小荔肯定会同意的。”
　　听尚导的口风，新作有点像游戏？会是什么样的游戏？她一想就觉得心痒痒。
　　尚惊雁看过曲荔从的影评，知道对方对小丑这个角色很感兴趣。果然，片刻后她就听到通讯对面传来曲荔从惊喜的低呼。
　　她确实有出新作品的想法，小丑这角色的好坏不论，但很激发人的创作欲是真的。
　　《公主之陵》单元结束后空歇一周，下周《油画女子》就要接上了。在追更期间，让观众们玩玩游戏似乎也很不错……
　　挂断通讯，尚惊雁抬起头。
　　夜色浓郁，她面前是一间酒吧——这是她和真物团成员蓝蚂蚁约定的见面地点。


第76章 归雁
　　酒吧这个地点是蓝蚂蚁选的, 尚惊雁和她约定的时间是自己这个时区晚上9点。
　　走入酒吧内，迷幻的蓝紫色灯光笼罩下来，里面的气氛并没有尚惊雁想的那样热闹, 和寻常餐馆差不多。
　　尚惊雁穿了一身黑，全副武装戴着帽子口罩, 纵然如此，外貌还是相当吸睛。
　　她T恤袖口下半露出一截胳膊上的纹身, 走动间，潘神羊头翡翠色的双眼在酒吧灯光下忽明忽暗，流光溢彩。
　　“这里！”
　　一道清澈的女声招呼, 尚惊雁循声走去。
　　蓝蚂蚁本人是个脸特别生嫩的小姑娘, 看起来甚至还没走入社会, 留着蘑菇头，穿着学院风衬衫短裙, 和整个酒吧格格不入, 唯一出格的是头发染成了蓝色。
　　她坐在小沙发上, 面前摆着一小杯鸡尾酒。
　　尚惊雁：我看起来才比较像资深地下邪｜教组织成员。
　　她深刻怀疑这妹妹没有成年。
　　“我成年了。”蓝蚂蚁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强调说, “比你还大呢。”
　　她“啪”地把身份证拍到了尚惊雁面前, 上面显示年龄二十七岁。
　　尚惊雁忍俊不禁。
　　事实上，蓝蚂蚁约定的这个会面地点也让她很意外。她还以为, 作为黑客对方会更倾向于在星网虚拟空间先见面，正式行动时再碰头。
　　“我们详聊一下吧。”蓝蚂蚁开门见山，尚惊雁便从善如流，把自己要求的内容说了一遍。
　　她们选的位置比较偏僻, 在音乐掩盖下，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X71闷闷不乐：【雁雁, 这些我也能做到，还不用你花钱。】
　　——自从知道尚惊雁额外约了个黑客之后，它就一直有点小委屈。
　　尚惊雁都不知道说它傻好还是单纯好，X71竟然一点都没想到她是在提防它。
　　其实相处到现在，她能够感知到X71的真实情绪——很不可思议，它竟然真的有情绪——知道对方不想害她。可出于某种直觉，尚惊雁还是觉得不能够完全信任它。
　　哪怕信任X71，也不能信任“系统”。
　　【我不也得多了解了解这个神秘组织的人脉吗？】尚惊雁安抚道。
　　X71一秒被说服，高兴地：【对哦，雁雁你得打入它们内部！】
　　尚惊雁心说，自己现在这还不够内吗？
　　蓝蚂蚁专注地想了想，说：“……唔，你的要求我能办到。时间我来定，就周六吧，晚上八点之后怎么样？”
　　“可以。”尚惊雁随口问了一句，“不过，为什么是这个时间？”
　　蓝蚂蚁：“我很想告诉你是因为周六师生不上课，晚上八点之后人少容易潜入。但实际的原因是，我工作日要上班，周末上午要睡懒觉，下午要打游戏。”
　　尚惊雁：“……”
　　好朴素的原因。
　　事情说清之后，决定下来也不过三言两语。
　　蓝蚂蚁应该是那种不太擅长和陌生人交际的人，沉默几秒，下意识收了收包。
　　“哎，你先别走。”尚惊雁点的鸡尾酒恰好也送到了，她和蓝蚂蚁碰了下杯，笑眯眯地说，“我还想和你聊一聊。”
　　蓝蚂蚁似乎本来也不想走，摸包的手顺势放下：“聊什么？”
　　“对于咱们组织，你怎么看？”尚惊雁问。
　　蓝蚂蚁看她一眼，有点警觉：“你怎么问这种问题。”
　　“我在组织里也没有朋友，平时想聊也没得聊。这不和你感觉挺投缘的嘛，所以想打开话题。”尚惊雁用半正经半开玩笑的口气说。
　　蓝蚂蚁将信将疑，尚惊雁又补充了一句：“你喜欢喝酒吗？今晚你尽管喝，我请客。”
　　蓝蚂蚁瞬间意动——尚惊雁猜测她现实里也是个技术工作岗位的人，不需要耍心眼子，因为她的表情和心思简直都一眼能望出来，就和这眼前的酒杯一样。
　　“对咱们组织我没什么看法。”
　　蓝蚂蚁松弛地靠在椅背上，手又哗哗在电子菜单上勾了几下，“对我还挺不错的，给我资金支持，还能接到很多有挑战性的单子——比如说你这个。我这人对工作要求不高，这样就很满意了。”
　　这番话没透露多少信息，但尚惊雁瞬间就判断出来：蓝蚂蚁加入真物团大概率没什么追求，并非因为信仰。
　　不是所有人都是为了追求远离虚拟才加入真物团的。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新的酒品和零食上上来，气氛逐渐不那么僵硬，仿佛寻常好友聚会。
　　尚惊雁一边和蓝蚂蚁喝酒，一边不着痕迹地套了许多话出来。
　　蓝蚂蚁会成为真物团成员，起初纯粹是因为无聊。
　　她是偏远星系孤儿出身，由联盟的福利院抚养长大，从小就在信息技术上表现出了过人的天赋。
　　就这么按部就班长到十七岁，她考到了首都星的大学，有一条一眼能够看到头的光明坦途。
　　但她本身却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否则就不会做黑客了。
　　在某次星网游荡的过程中，她意外发现了真物团的存在，好奇之下主动要求加入。
　　——以真物团“崇尚现实”的风格，一个擅长虚拟技术的黑客本来和这种组织没什么关系。
　　但刚好那个时候真物团内部在讨论要不要“师夷长技以制夷”，即，利用现在的虚拟流行宣传组织理念。
　　“这么一说，你应该也是和我差不多时间加入的。还有那个游鱼。”蓝蚂蚁摸了摸下巴，“你说想要做筑梦师，上面同意你试试。”
　　“游鱼”就是“游尧”的代号，尚惊雁心想原来如此，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加入真物团后，蓝蚂蚁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太大改变。
　　黑客也是游离于法律之外的、灰色地带的人群，血液里天然有着追求刺激的成分。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对当前星际的风气感到无趣，也认同了真物团的理念。
　　说到这，蓝蚂蚁脸上已经完全红了。
　　她喝高之后展现出了和外表完全不符的一面，整个人都high了，尚惊雁都不得不靠近她说话才能让她听清。
　　“再来一瓶！”
　　“DJ呢？换个曲子，我要更燥一点的！”
　　“我要小奶狗来给我服务，嘿嘿嘿……”
　　酒醉之后，她的话倒是也更好套她。随着酒意上头，她吐露了一点真料出来。
　　“……真物团，之前应该经历过一场很大的内斗，导致组织差点分裂。”
　　蓝蚂蚁身为黑客，当然也对反向探寻自己所处的组织很有兴趣。
　　她醉醺醺地晃着酒杯，嘴角上扬，显然对自己能查出密辛很得意。
　　“这场变动的时间不会太久远，就在这几十年间。”
　　“原先的高层大换血，还有些原本的成员出走……说起来，潘你应该知道这件事的，嘿嘿，我都给忘了！我应该直接问你才对。”
　　“因为，嗯，你的妈妈好像原来就是咱们组织的成员吧？……嗝，我那天潜入系统看到照片，你们俩简直长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尚惊雁没有惊讶，反而有“果然如此”之感。
　　她顿了顿，感慨似的轻声说：“……是啊。但是，我也记不大清了。”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在会议里的座位排列那么微妙。
　　母亲因为理念不合而离开组织、就此颓废，女儿却又在许多年后加入了组织，现有的高层们肯定不知道该怎么正常对待她。
　　那崔姐呢？崔姐知道尚淞的背景吗？
　　“也对，毕竟这种事情不会对小孩子说。”蓝蚂蚁说着，还把光脑翻给她看，“喏，这是我当时存下来的。吓我一跳，还以为是你呢！”
　　截图照片里，女人有一双灰绿色的眼睛，戴着具有显示功能的无框眼镜，嘴角微带笑意，银色长直发在脑后扎成发髻，和尚惊雁有五分相似。
　　她身穿白大褂，一副科研工作者的样子，十分干净利落。
　　底下标注着她的代号，“归雁”。
　　尚惊雁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情绪，还有许多破碎的记忆。“原主”记忆中的母亲尚淞，冷漠、醉醺醺、不近人情，和“温和”半点不沾边。
　　而照片里的女人笑得却很柔和，和祖凌薇照片里的“商颂”一样，眼睛里有光，明亮富朝气。那是生活还有希望、还有追求的模样。
　　“可以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
　　尚惊雁出神了很久才问道，可转过头却是一愣，微微失笑，从回忆里走出来。
　　——蓝蚂蚁这家伙，居然已经醉得睡着了。
　　*
　　《小丑乐园》的热度在接下来的几天都在持续扩散，周四，尚惊雁发的一条相关动态还第二次上了热搜。
　　惊雁所有人v：【准备做游戏了。透露一下，里面会有小丑哦。[小丑微笑]】
　　热评第一：【光是看这个女人说一句话，我就害怕了。】
　　周五晚，伽马星系。
　　“不知不觉，我居然都已经追更完一整个单元了。”
　　陆子冰对着弹幕唉声叹气。在苦苦等待一周之后，他终于等来了《油画女子》，开播前十分钟就守在了直播间。
　　【准时降落！弹幕护体！】
　　【携分析降落，押一把这次是复古宫廷风。】
　　【曲子也是稳定发挥，开口跪，云涌雪真棒！】
　　陆子冰注意到，这次的片头曲形式很特殊，竟然没有真人出镜。
　　《无限心跳》这几个字的特效就像用油画颜料画上去的，字迹消融后，露出底下的一幅油画。
　　兰清等人也都是以平面的形象出现，周围有动态的画框，一幅画接着一幅画，一帧接着一帧，如同最古老的“动画片”形式，连贯成故事。
　　从画里的细节可以看出，她们所在是宫廷或者复古豪宅，整个片头里有一幅画最为突出——金色画框，血色为底，中间有一个贵妇形状的黑色剪影。
　　她会是题目里所说的“油画女子”吗？
　　第三单元主题曲的风格有明显的复古哥特色彩，华丽阴郁，相较之前更特别的是……
　　“这歌手唱得好好听啊。”陆子冰忍不住说，“而且，有点耳熟。”
　　先前尚惊雁作品的主题曲人声部分都由不那么有名气的歌手来完成，私底下还会有粉丝吐槽说拉低了云涌雪的水平。
　　【是不是曲荔从的声音？制作列表没有标注是谁，难道是ai？】
　　【有点像啊……云涌雪作曲，曲荔从演唱，这是什么顶配？？】
　　【但是也不太一样，似乎要比曲荔从老师低沉一点。】
　　不过，陆子冰很快顾不上这些了。
　　“油画女子”的副标题小字打出，正片开始。
　　音乐消失，画面之中兰清睁开眼睛，背景里系统的机械音还未散去。
　　而开局第二秒，就见一支金色箭矢向她的眼睛射来！


第77章 预备潜入
　　“嗬！”陆子冰头皮一紧, 慢放的镜头里，那支箭矢是纯金色，箭头上有复杂的雕花, 尾羽是孔雀毛，精致到不像一件武器。
　　兰清的反应很快, 可这箭几乎是贴着脸擦过来的，眼看耳朵就要被钉到, “锵”的一声，一只炮筒将其横扫打过去。
　　“悠着点啊，兰妹子。”
　　出手者正是梁博士。
　　【好激动, 三人小队终于齐了！】
　　【这次梁博士会主动帮忙了, 有种很贴心的感觉。】
　　【箭是从哪里射出来的？好像没有别人了呀。】
　　此时, 系统的话也刚刚说完：
　　“……通关条件：找出马琳菲亚。”
　　“附加题：得到马琳菲亚的项链。”
　　陆子冰下意识分析起来：“马琳菲亚，听起来是个女性人名, 会是本次的boss吗？不过也有可能是动物的名字, 甚至可能是男名, 不能低估系统的尿性。既然要找，那ta肯定藏在某处, 需要通过线索去探寻……”
　　兰清和梁博士分析的也大差不差, 两人很快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只见她们正身处于一个复古风格的房间里, 在场只有她们二人，不见花将军。
　　四面墙壁都贴着厚厚的深紫色丝绒墙纸，地板是原木材质。
　　天花板上绘制着具有宗教意味的图案，内容为一个个光着屁股的小天使。中央垂钓下来水晶灯, 中央点着蜡烛，这便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而这房间最古怪的是, 它没有门，也没有任何装饰物，只有一面墙上挂着几幅画。
　　刚刚的箭矢，就来源于其中一幅画上的机关。那幅画画的是个正在骑马搭弓的贵族男子，机关小孔恰好就在画里的箭头上。
　　“青色雪加入之后，尚导是如虎添翼啊。”陆子冰感慨说。
　　如果没有青色雪，那这个房间的布置多少得打点折扣，内行人容易看出来里面的画不是专业的。
　　想起青色雪原来和他一样是主播，现在升级成了尚导的队员，陆子冰不禁一阵羡慕。
　　从房间的排布来看，这个副本无疑是西式复古时代背景。可是，除了那幅机关的画，墙上的另外两幅画里却都各有奇怪的细节——
　　一幅河边农庄场景，河中载农民的船上，纤夫竟是个中式复古的白衣书生，神情惊愕；
　　一幅贵族宴会场景，角落里有个端着葡萄酒杯的侍者居然身着T恤短裤，满面茫然。
　　【哈哈哈这是什么恶搞画啊！】
　　【那两个小人是穿越进去的吗，笑死我了。】
　　【试图融入群体.jpg】
　　弹幕一片笑声，只有少数人心中生出毛骨悚然。
　　他们虽然不能肯定为什么会有这些画，但却知道《无限心跳》里不会有搞笑轻松的关卡，画里肯定潜藏着诡异！
　　兰清两人同样是这么想的，她们谨慎地先避开了油画，打算找找有没有其它通道。
　　但这个时候，兰清图腾里的公主冒了出来，说她已经查过了，房间里除了画没有别的特殊之处。
　　公主是机关的行家，兰清何梁博士不死心再排查了一遍，果然如此。
　　而当她们触摸到画的时候，愕然发现，手竟然可以伸进去。
　　下一秒，两人都一同被吸力拽入了画中！
　　古代战场的喧嚣声扑面而来，画像中那位贵族弓箭手真实地动了起来，箭矢离弦射出。
　　兰清和梁博士就降临在战线中间，两人回头，哪里还有来时的画框？
　　【天哪，还真穿越啊？】
　　【……我好像知道另外两幅画里的“穿越者”是怎么来的了！！】
　　【要怎样才能出去？如果出不去的话，是不是也就变成画的一部分永远凝固在这里了？！】
　　“你们是什么人？！”
　　弓箭手出声质问——显然，画里的人也能看见她们。
　　几个士兵被派出围堵她们，梁博士一下跳起来，拉住兰清就跑。
　　弓箭手一方正在攻克一座城池，梁博士利用随身携带的加速小道具，直接闯入了城池之中，飞身越墙时刚好落进一个鸡圈中，惊得母鸡乱飞。
　　“借过，借过！”
　　梁博士在农妇震撼的眼神中一阵风似的刮过，兰清大感丢脸：“我们是要去哪？？”
　　这一段就是真正的“搞笑段落”了，两人在城中横冲直撞，明显异界来客的打扮和西方古代的背景形成鲜明对比，看得陆子冰拍桌大笑，又忍不住为二人担心。
　　梁博士也不知道该去哪，但两人都直觉去贵族住的地方——理论上来说，她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出去，也就是从油画里出去。
　　那么，这个时代哪里的油画最多？不是油画贩子和画师，就是贵族宅邸中了。
　　于是七拐八绕地，两人闯入了一个贵族的府邸里，还打晕两个女仆换上了她们的衣服。
　　就在这时，她们都看到了一个房间，丝绒墙壁与天花板和她们来时的那个一模一样，只不过多了家具陈设。
　　重要的是，它的墙壁上也挂着一幅画！
　　两人不约而同地跑了进去，将手按在画上——
　　……
　　“播出后对主题曲的评论怎么样？”首都星，曲荔从紧张地问道。
　　——《油画女子》主题曲的演唱者的确是曲荔从，只不过她是临时起意录制，而且声音还没完全恢复，就没有标注自己的名字。
　　但饶是如此，她的功底也远超尚惊雁之前的合作歌手了。
　　曲荔从最近一段时间的空洞症有所缓解，休息好了之后，嗓子也就没有那么暗哑。这是她患病以来首次录制歌曲，自己心里也很没底。
　　曦姐盯了一会儿评论，才严谨道：“很多人觉得像你，也有人觉得是个模仿你的小歌手，但不管怎样，都说唱得很不错。”
　　曲荔从这才松了口气，全情投入剧情里去——她虽然唱了主题曲，但也还不知道《油画女子》的剧情发展呢。
　　新画内容是花园里一群贵族女子的茶话会，兰清两人被画吸进去后，就出现在了花丛之中，还被玫瑰花刺扎了好几下。
　　花园春光明媚，芬芳馥郁，陆子冰隔着屏幕都仿佛能闻到花香。
　　这两度时空穿梭看得人眼花缭乱，比起恐怖，更像是光怪陆离的梦境。
　　【第三单元的开场好像没有很可怕嘛。】
　　【但是挺刺激的，这个单元就是像这样不断在油画里穿梭吗？】
　　【四周没有建筑，找油画恐怕要费一番功夫了。】
　　比起上一个战场，花园太具有迷惑性了，让人忍不住就想心情放松。
　　不远处就是和画里一样的白色桌椅，旁边还有紫藤萝瀑布架。
　　几个贵族女子在说说笑笑，喝茶吃点心，兰清两人看不清她们的脸。
　　她们身侧地上有几个身穿现代服饰的男女，都被蔷薇花藤捆住动弹不得，嘴里也被塞了花说不出话，只能满面愤怒地挣扎着。
　　兰清屏住呼吸，没有贸然上前。
　　系统说《油画女子》是新手场，而在这时，她们才第一次看见新人。
　　新人的表现实在太明显了，几人都还分不清状况，恐怕还以为这是什么恶作剧整蛊。
　　陆子冰也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贵族女子的交谈被和煦的暖风送过来。
　　“上次的仆役都用完了呢。”
　　“都没有人给我打理花园了！真讨厌。”
　　“还好，这一批的仆役又来了。来，过来让我看看。”
　　随着她的话语，一个新人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机械走到她面前。
　　她的面孔从惊讶恐惧逐渐变成呆滞，不再挣扎了。
　　兰清的瞳孔陡然颤抖——
　　只见，她整个人变做了二维纸片，只剩下薄薄一层，颜色发黄暗淡，又逐渐被涂抹上新的颜料色彩，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旧画上作新画！
　　“新画”是个恭顺的女仆，“她”被完成之后，纸片的身躯重新变得鼓胀，就好似吸取了先前那个新人的血肉一般，长成了一个新的“人”。
　　它的表情依旧谦卑，为女主人倒了一杯红茶，静静站到女主人身后。
　　陆子冰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脱口而出：“卧槽！”
　　【啊啊啊我不该提前说这个副本不刺激的！！】
　　【我本来以为，“油画”能做的恐怖最多像《18号楼》一样，画像里的人会动会跑出来……万万没想到尚导还有新的恐怖思路啊啊啊！】
　　【救命好可怕，这些都是什么怪物啊？！】
　　“好啦，新的仆役有啦！”贵族女子欢快地击掌。
　　另外几个新人已经看傻了，到这时才反应过来，脸色坦白地不断挣动，从喉咙里发出呜咽惨叫。
　　可贵族女子却没有看他们，而是将视线投向了花丛，鲜红的嘴唇弯起：“有了仆人，就不用自己动手了……去那边帮我看看吧，把那三个新来的小老鼠给我抓过来。”
　　她发现兰清和梁博士的存在了！
　　不过，三个？还有谁？
　　女人的眼睛注视着兰清的方向，也仿佛注视着屏幕外的观众们，陆子冰心都揪起来了，而下一秒画面一黑，第三单元第一集结束了。 
　　“……啊？”陆子冰一愣，抓狂，“尚导，你可真会断啊！！”
　　*
　　有了《小丑乐园》的爆红，《油画女子》刚刚开场就达到了观看量新高峰。
　　尚惊雁不得不把光脑开了消息智能过滤模式——自从她接受曦姐的演员推荐之后，主星系这边的演员圈子就开始主动接触她。如果她一一都去回应，那就要忙不过来了。
　　“我已经潜入联梦大的监控系统了，随时可以开始工作。”
　　耳麦里传来蓝蚂蚁的声音，尚惊雁用光脑回了一个【ok】。
　　此刻，她正在联梦大自己的办公室里，墙上挂钟显示的时间是晚八点零五。
　　正准备起身，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学生探头探脑进来。
　　“尚导，我有问题想请教！”
　　尚惊雁不得不坐下，含笑道：“什么问题？”
　　——她只是客座讲师，不是所有工作日都会在办公室，学生们都很珍惜时间，时不时就会有人来请教。
　　“我做了一个预告片，但总觉得效果不太好，想问问这里的jump scare能不能改善……”
　　学生展示完，时间到了八点十分。
　　尚惊雁很快想出指点的建议，学生听得聚精会神，疯狂点头做笔记。时间八点三十。
　　而等学生依依不舍地离开，已经是八点四十五。
　　耳麦里蓝蚂蚁打了个呵欠：“潘，你确实怪受欢迎的。”
　　“那可不。”尚惊雁伸了个懒腰，学生的提问倒是缓解了她的心情——这个世界的恐怖风已经像模像样走上正轨了，不管是理论研究还是作品都迅速建立了起来。
　　她拎起杯子佯装要去茶水间，但走到尽头，却神色自若地下了楼梯，前往今晚的目的地——尚淞曾待过的实验室。


第78章 山海图本
　　尚惊雁依照蓝蚂蚁的指示把杯子丢在了茶水间, 人先进了一趟卫生间，然后再出来。
　　在监控摄像头内，她就是一直停留在了卫生间内, 随着蓝蚂蚁的操作，她在长廊上行走的监控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她有两把刷子。】X71酸溜溜地说。
　　尚惊雁差点笑出来, 小七一现在居然都会使用俗语了。
　　祖凌薇的实验室那几层此刻都没有一个人，灯处于关闭状态。
　　它们本该随着人的走动感应亮起, 但在蓝蚂蚁的操作下，尚惊雁走过时楼道里寂静一片，感应灯依旧蛰伏着。
　　实验室和教室用的都是电子密码锁, 被入侵后就自动弹开了——感谢星际的电子科技发展, 她不需要再额外学习物理开锁技术。
　　尚惊雁不由得在心里调整了一下对蓝蚂蚁的预期, 她比她想的要厉害很多，破开实验室防御就像破开一层纸一样。
　　【但是也要归功于这不是联梦大重要的实验室啦。】X71哼哼唧唧说, 【所以防御系统级别就没设置很高。而且, 里面真正珍贵的古籍都有自己的保险柜。】
　　她进门之后, 门就重新合上了，从外面也看不出异状。
　　室内一片黑暗, 尚惊雁打开光脑的手电灯, 实验室的一排排玻璃柜沉浸在她眼前，每面玻璃上都折射出她的倒影。
　　随着她的移动, 那千万个倒影也在移动，她翡翠般的眼睛就像无数点莹莹的鬼火。
　　【看着还真像恐怖片的场景。】尚惊雁毫无压力地感慨，现场就开始编剧情，【窃贼潜入古籍研究所, 偷走了一卷上古神秘图腾册，却不知上面携带着邪恶的诅咒力量。自此之后, 怪事频频发生……】
　　X71发了个惊恐脸：【雁雁你别说了，我已经开始害怕了QAQ】
　　尚惊雁走到最后的学生储物柜旁，蓝蚂蚁突然说：“这些柜子的安保更加低级，甚至不联网。你需要自己猜出密码，否则就得暴力破坏密码锁。”
　　尚惊雁：“……”
　　还得这样？
　　这些柜子事实上不是用来储存学生的重要资料的，只是让学生们在做实验换上白大褂时有个地方放衣物。
　　尚惊雁犯难了几秒钟，突然想起她刚刚穿越来时，原主放在床下的那个密码盒——
　　盒子的密码是“PAN2219”，潘神加一个年份。她至今还不知道那个年份代表什么。
　　眼前的这个密码锁只有数字，会是后面那四个数吗？
　　尚惊雁输入“2219”，心脏微悬，果然，只听“咔哒”轻响，柜门应声而开。
　　由于太久不打开，柜子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祖凌薇显然是那种很尊重学生隐私的老师，即便学生失踪，她也不会轻易乱动学生的私人物品。
　　细小的尘埃在手电灯光下飞舞，尚惊雁微微眯起眼睛，见到柜子里有两本纸质的笔记，还有一只电子屏。
　　她愣了愣，没想到还会有纸质本。
　　尚惊雁原本打算的是拷贝走电子屏的所有内容后回去，现在看来，还得把纸质本子也全部记下来。
　　她给早已关机的电子屏插上电，再小心翼翼取出纸质本子，然而恰在此时，门外走廊传来人走动的声音！
　　“有学生上来了！正在靠近实验室！”蓝蚂蚁急促地说。
　　尚惊雁立即熄灭了手电灯光，黑暗中，能看到门外的感应灯光从门缝漏进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蓝蚂蚁骂了声“草”，说：“她们好像是想进实验室，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尚惊雁不得不把尚淞的柜子重新关上，躲在了一排古籍柜子后。几乎是下一秒，实验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妈耶，晚上来这里真的好可怕，让我想起了尚导的恐怖片。还好我叫上了你。”
　　一个学生大喇喇的嗓门随着光线一起涌入。
　　另一个人说：“你可以去给尚导写私信建议，让她拍个实验室惊魂，两个学生夜闯实验室惊动了上古的邪恶亡灵。”
　　尚惊雁：“……”
　　“嘶，你这太不吉利了吧，听我的……”
　　“快别废话了，找你的光脑去。”
　　“别催嘛！……让我找找，我记得我白天放在这了……”
　　那学生话音刚落，尚惊雁怀里的电子屏就有了电而重新开机，屏幕亮起。
　　她的心险些跳出来，连忙捂住，好在与此同时两个学生也打开了灯，在实验室里到处翻找。
　　尚惊雁后背贴紧了玻璃，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X71比她还紧张，在脑海里吱哇乱叫。
　　尚惊雁的衣袖底下，电子屏弹出开机密码启动界面。她垂了垂睫毛，输入“2219”——再次成功了。
　　不远处，那个学生终于找到了她的光脑，高高兴兴地走了。实验室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尚惊雁松了口气，为了不留下指纹，她戴了双手套，此时掌心已经有点汗湿。
　　“她们下楼了。你可以活动了。”蓝蚂蚁说。
　　尚惊雁取出剩下的一本纸质笔记，当场翻阅，储存盘在一边拷贝电子屏的内容。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图像记忆的能力越来越强，可以直接把看到的东西具象化复刻在自己的精神空间里，甚至看的时候大脑都不用理解内容，事后需要时再去慢慢研究。
　　“这就是S级精神力吗？”蓝蚂蚁不由得叹服。她从监控里看到，尚惊雁翻页都快翻出残影了。
　　尚惊雁分神点了点头，她没说的是，就算她记不下来，X71也可以辅助她记忆。
　　两本全部看完，储存盘的拷贝也完成了。尚惊雁把东西放回去，才发现柜子最里面还有一个小东西。
　　——是一条用黑绳串起的项链，挂坠是一枚银色的大雁剪影。
　　她的手顿了顿，不知出于何种心理，把这条项链小心抽了出来，收进了口袋。
　　关上门，尚惊雁和来时一样回到了自己楼层的茶水间。
　　至此，她的“潜入”行动圆满成功。
　　这么刺激的事，也算是人生的独特经历了。尚惊雁心里默默说。
　　但是，绝对没有下次了！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风平浪静，祖凌薇没有发现实验室被动过。
　　尚惊雁花大力气弄来的尚淞的物品，里面其实没有多少重要的内容。
　　纸质本上都是尚淞的实验笔记，语调精准简洁，用词冷淡，依稀能看出她的学术作风。
　　电子屏里的内容则更加生活化一点，虽然主要还是用来拍摄实验记录的工作机。
　　相册里偶尔会掺杂校园里的花花草草，猫猫狗狗，备忘录里还有简短日记。
　　今天天气不好，下雨把鞋子弄脏了；放在实验室的水杯里掉进了蚊子；楼下的流浪猫今天蹭了我；祖教授最近很凶……
　　尚惊雁在实验室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后来她慢慢翻阅，却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每次只能读一点。
　　顺便，她似乎知道那个年份代表什么了。
　　尚淞在一则日记里写道：
　　2219，归雁计划。
　　如果不成功的话，就生个孩子给她取名归雁，让她继续完成，哼哼。
　　这是尚淞少有的比较幼稚的口吻，明显是在开玩笑。
　　尚惊雁不知道“归雁计划”的具体内容是什么，可尚淞那时很明显对计划满怀期待。
　　然而后来的事实是，她还没等到2219年就浑浑噩噩地去到了流放星系，生下了女儿，也并没有给女儿取名为“归雁”。
　　那个大雁吊坠可以打开，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投影设备，对着墙面便能播放出大雁剪影飞舞的样子。
　　它让尚惊雁想起了真物团的祷告姿势和口号：我们终将找回飞翔。
　　尚惊雁翻阅完今天份的日记，拿起脖子上的挂坠瞧了一会儿，摇摇头，起身在光脑上编辑动态。
　　这段时间，她把新游戏的预告做出来了。
　　尚惊雁嘴角翘了翘，她敢保证，真物团肯定会很喜欢这款新游戏的——因为它的线下元素，是前所未有的重。
　　……
　　“小云快看，雁雁发预告了！”
　　敖青雪觉得，加入尚导的小队之后并没有降低自己的期待值。
　　就比如，新游戏的预告连她和云涌雪都没有看过，问的时候雁雁就说要保持神秘感。
　　“不要叫我小云，这样显得我很小。”云涌雪着重强调，不用敖青雪提醒，就已经飞快点开了尚惊雁的动态。
　　惊雁所有人v：【虚拟收集类游戏《山海图本》即将发售，敬请期待^_^[预告链接][定制眼镜购买链接]】
　　——敖青雪和云涌雪都知道，《山海图本》需要用到虚拟技术眼镜。
　　这种技术通常被运用在跑酷类游戏和收集类游戏里，戴上眼镜，就仿佛穿越进了游戏世界里，虚拟以现实为基底搭建：
　　普通的草变成奇幻的精灵，地上奔跑着可爱的团子，天上飞着巨龙……
　　只不过，这类游戏已经很久都没有翻新出花样来了，市场目前暂时处于一个低迷的状态。
　　“诶，预告居然是实拍的吗？”敖青雪惊讶地看着乌蕊出现在屏幕中，比起预告，这更像一支广告。
　　画面中，乌蕊扮演的也是个一无所知的新玩家，她在自己家中戴上眼镜，眼前的世界就变得全然不同。
　　敖青雪一下跳了起来，抱紧抱枕：“妈呀！”
　　——只见，原本的卧室居然陡然变成了血色的巢穴，仔细看，四壁的肉膜还会起伏鼓动！
　　赤色筋膜上镶嵌着无数眼球，一瞬间全部转过来看向玩家。
　　和它们对视几秒，敖青雪竟有眩晕之感，四下里还有不知名怪物的呼吸声，以及隐约环绕的心跳。
　　而作为玩家的乌蕊手忙脚乱打开手里的一本古籍，上面浮现出金色斑驳的字迹。
　　这段文言文如果翻译过来，写的就是——
　　您获得上古卷轴《山海图本》，请问是否立刻收集您的第一只怪物？


第79章 战书
　　敖青雪和云涌雪都知道新游戏是混搭风格, 但没想到是以这种形式结合起来的。按照这文言文的卷轴来看，玩家角色设定似乎更偏中式。
　　乌蕊点击了【是】，敖青雪好奇地问：“第一个怪物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
　　难道就是指的这个房间吗？
　　话音刚落, 只见屏幕中房间的血肉褶皱里慢慢钻出一个黑色兔子模样的小怪物。
　　敖青雪倒吸一口凉气，它有兔子的外表, 但却只有一只眼睛，赤红如血, 看起来分外诡异。
　　她赶紧把弹幕打开，观众们也在吱哇乱叫。
　　【啊啊啊我不要这么可怕的宠物！】
　　【我想要！急急急，什么时候正式开服？】
　　【既然是图鉴的话, 那是不是还有等级、种族、进化这些设定？尚导是弄出了一整个怪物世界吗, 好期待啊！】
　　毕竟是预告, 观众们还没看到乌蕊是如何收服兔子怪物的，下一刻画面便切换, 转眼间乌蕊已奔跑在花廊上。
　　花廊空无一人, 阳光灿烂, 顶上还有紫藤萝瀑布，取景处是敖青雪和云涌雪都很熟悉的联梦大校园某处。
　　然而当镜头从乌蕊的眼镜处转换时, 花廊就变成了雪白骨架支撑起的长廊, 白骨上攀附着妖艳的黑色花朵。
　　每一朵黑花打开，里面都有红色眼睛般的图案, 它们的花瓣会开合、藤蔓会蠕动。
　　而在乌蕊身后，有沉重巨大的脚步声正在追逐——
　　随着镜头扬起，一只巨大的骷髅头出现在画面当中！
　　【妈呀！不会这个也是我可以收服的怪物吧？】
　　【好奇妙，真的像一戴眼镜就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一样。】
　　【如果是我玩到这里直接吓晕了555】
　　骷髅头实在太大了, 占据了整个镜头，可即便如此, 依旧没有露出全脸。它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注视着屏幕外，伸出庞大骨手向镜头探来——
　　画面再次切换，从乌蕊回眸的双眼巧妙转场，变成了圣里特教堂的广场喷泉。
　　但眼镜中，这里却漆黑一片，广场的范围一圈燃着无数白蜡烛。
　　敖青雪“哎呀”了一声，这个场景尚导让她设计过，是复古中式恐怖的风格。
　　玩家乌蕊小心翼翼往前走，忽然间，耳麦里听到了水滴滴落般的声音。
　　下一秒，只见一双红色的绣花鞋在她眼前轻轻晃动，乌蕊僵硬地一点点抬头，戴着红盖头的鬼新娘如同被无形的白绫勒住了脖子，正在低头看她，唇畔挂着诡谲的笑。
　　【啊啊啊不论看多少次，鬼新娘都能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而且每一次带来的恐怖感还不一样！】
　　【好了，我知道了，这又是一个可以收服的怪物对吧[悲]。】
　　【该说不说，主控能做这么多怪物的主人，绝对比怪物更可怕啊啊！！】
　　预告即将结束，接下来的十几秒钟里，观众们看到了一段丝滑的混剪。
　　有赛博朋克废土世界里的机械章鱼怪物，有中式树林里的狐妖鬼怪，有沉睡在棺材里的吸血鬼……
　　最后，它们都化作金色的流光，汇入山海图本里被收纳为竹牌。
　　竹牌背面刻着高山海水纹，看不到正面的怪物图腾、名字、等级等信息。
　　图本缓缓合上，露出封面的纂体字，屏幕上连缀出一句话：
　　山海图本即将发售，敬请期待。
　　饶是对此类型游戏从不感兴趣的敖青雪和云涌雪，在这一刻心里也涌现出强烈的期待。
　　——等《山海图本》上线，她们一定要玩！
　　*
　　《山海图本》仅仅发了一个预告，就吊足了玩家们的胃口。
　　不到三小时，#尚导 收集类游戏#的tag就上了主星系热搜，几乎所有看过视频的人都对它产生了强烈兴趣。
　　【好久没见到能够创新的收集类游戏了，谁能告诉我该怎么预定？】
　　【嘶，好暗黑的风格，这筑梦师有点眼熟啊，是不是流放星系来的那个？】
　　【没想到她还会做游戏，我只看过她的电影。】
　　不少路人玩家被宣传片吸引，留言询问预定链接。
　　尚惊雁的个人论坛里，“不爱吃糖”这回似乎格外兴奋，在仅有预告的情况下就写了一个分析帖，标题是：【预测《山海图本》的游戏模式。】
　　她的语言依旧充满个人风格，说得头头是道。
　　【……首先从玩法上来看，《山海》很可能有玩家联机对战模式。这一点不用我说了，大部分人都分析了出来，这也是收集类游戏的常见设定，否则收集那么多怪物干嘛呢？】
　　【其次我认为，预告里出现的应该都不是厉害角色，尚惊雁先前说过的小丑就没出现。由此可以合理得出，《山海》里应该有很多她先前作品里的恐怖boss，比如邪神、绕指柔肠、楼怪。在后续的第二弹第三弹宣传片里，它们就会出现。】
　　【boss们的细节背景设定，也可以通过这次来补全，比如小丑的生前故事、骨郎的后续等等。再出点收集类游戏常见的功能，抽概率掉落角色语音之类的，相信玩家们会买账。】
　　【最后，我很好奇玩家要如何才能收服这些怪物，又为什么能够控制得了它们。这就涉及到世界观设定了，希望尚惊雁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卷……】
　　楼主说了许多，但跟帖粉丝们最关注的重点还是“会有先前作品里的恐怖boss”。
　　【哇，真的吗，难道我可以亲手拥有我喜欢的恐怖角色了吗！！】
　　【《胭脂梳》的女主在电影最后不算人了，那是不是也可以被收进怪物图册？我的钱包已经饥渴难耐，我要给骨郎和三小姐完美的HE！】
　　【这些boss都出现在同一个世界观里，想想还蛮期待的，希望尚导不要崩掉力量体系。】
　　尚惊雁从前作品的非人类角色们一直拥有很高人气，至今“白骨生花”cp依旧是剪辑常客。如今不爱吃糖的分析贴一出，许多先前的单个作品粉都慕名回来了。
　　《山海图本》的预先收藏数爆炸式增长，而后续几天，第二弹宣传片的发布果然印证了不爱吃糖的猜想。
　　新视频里，有涌动的黑色腕足与黄金眼瞳、钗环与白骨手、小丑扑克牌……虽然没有正面出现，但粉丝们一看就懂：尚导真的会安排以前的非人类角色出场！
　　好巧不巧，就在《山海图本》预告发布前一天，苏书东也才刚刚发布了新作游戏的预告。两个人的后续宣传片几乎是脚跟脚发布的。
　　他的新作名为《猎梦手册》，同样也是收集类游戏，只不过没有线下眼镜模式，只有线上全息模式，宣传的重点有抽卡。
　　《猎梦手册》的主控职业叫作“梦境猎手”，会在人们的梦境里穿梭，打败给人们带来噩梦的奇幻生物——或者，其实也可以说是“梦境怪物”。同时，它还兼具恋爱攻略线，宣传片里目前出现了三个可攻略的人形怪物。
　　两人新作在平台上按照分类是会被划进同一个分区的，甚至连“收集怪物”这一点都意外地一致，许多人发现了这一华点，吃瓜起来。
　　【两款游戏差不多时间上线，类型又相像，很难不对比啊。】
　　【这下有好戏看了，我先押尚导数据更高。】
　　【实话实说，苏某东在游戏上还没有失手过，我觉得他才更有前途。】
　　【也太巧了吧，苏书东很早就说过新游戏的类型，尚导和他这次应该就是单纯巧合。虽然她俩不对付，但我还是想感慨，果然天才的脑回路都是相似的……】
　　本来只是玩家观众之间的讨论，但到了晚间，尚惊雁的一条动态瞬间让事态升到了高潮。
　　惊雁所有人v：【敢不敢和我对赌一场？@苏书东】
　　几秒钟后，热评第一：【卧槽，居然能看到尚导强硬下战书，@苏书东 速度，你喜欢的比一比来了！】
　　*
　　尚惊雁的评论区以恐怖的速度增长评论，相关讨论又迅速向各个平台扩散开。
　　#尚导 战书#的tag后面甚至跟了个【沸】字，路人都被炸了出来。
　　对赌好啊，星际的吃瓜群众们最喜欢看筑梦师对赌了。
　　对赌双方会在筑梦协会的见证下公平竞赛，愿赌服输。
　　这是一种非常文明的解决矛盾的方式，作品才是硬道理，优秀的筑梦师就该靠作品说话。
　　圈内可以说每天都有对赌在发生，但能够上热搜的并不多。
　　尚惊雁和苏书东，一样的年轻，一样的年少成名，一个来自主星系，一个来自流放星系，一个出身优渥，一个幼年贫瘠。
　　两个人之前还闹过矛盾，身上天然就充满了对立因素，很有看头。
　　在游戏方面，苏书东远比尚惊雁有名，毕竟他已经在主星系出过好几款热门游戏了。
　　但是算总体作品，则又是尚惊雁更出彩，每次都能带来不同的惊喜。
　　两人的游戏类型选择也有说头，抽卡类游戏一直是大热门类，可线下虚拟类游戏已经低迷很久，一时之间还真看不出哪个更有前途。
　　【尚导大意了，我觉得苏书东更厉害点，而且他还有大众喜欢的恋爱攻略线。】
　　【楼上一看就是没去看两个预告的，明显尚导的更有吸引力好吧？】
　　【没错，《山海图本》多有意思，我一个没玩过游戏的都想玩了。苏书东那个《猎梦手册》，总感觉设定有点俗套常见。】
　　【新奇归新奇，但是你们调查过两种游戏的市场吗？全息抽卡的玩家基数可大多了！俗套又怎么了，大众就爱这样的……】
　　热搜下争论不休，比起双方本身粉丝吵架，其实占大头的反而是普通玩家。
　　到最后，还牵扯到了玩家鄙视链、地域歧视种种话题，好不热闹。
　　等两个游戏真正上线，恐怕所有游戏论坛都能看到《山海图本》和《猎梦手册》的对比了。
　　……
　　【没想到，他的新作居然和雁雁你这么像。】X71用小大人般的口吻感慨，【哼，但他肯定没有你厉害！】
　　【我确实也没想到。】
　　尚惊雁说。
　　苏书东确实更早发预告，她本来只是想和他划进同一个分类赛道，现在却发现两人的内容都有共同点。就算没有对赌，也注定会被玩家们拿来比较。
　　尚惊雁早在苏书东主动惹事时就想过要进行对赌了，而且决定要在他擅长的游戏方面挑战他。
　　平心而论，她不算是一个很记仇的人，隔了这么久，苏书东无声无息的，她的报复欲都淡了很多了。
　　更何况，中途花非甜还让苏书东丢了个大脸，路演时找不到储存盘只能硬上的窘状足以让他抬不起头来。
　　但是不比白不比，她为什么不能利用苏书东来打响知名度呢？他挑衅两回，也该收点利息。
　　在作品之外，尚惊雁喜欢保持商业思维，她作为白手起家、年纪轻轻的名导，深谙观众心理。
　　这封挑战一下，原先不关注她的路人都来围观了。
　　X71还有点担忧：【苏书东要是不答应呢？】
　　尚惊雁：【他会答应的。】
　　如果不答应，岂非主动认怂了？但凡一个有心气的筑梦师，都不会忽略来自对手的战书。
　　只不过，她有点好奇苏书东现在的态度。
　　在沉寂这么久后，他还是熊孩子心态吗？还是说，已经略有进步，值得“对手”这个称呼？
　　……
　　首都星，某幢别墅。
　　“……阿书你最近千万别看热搜，如果有人说什么你千万别理啊！”
　　苏书东听着友人通讯里焦急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无奈说：“我已经看到了。”
　　“诶？”对面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心平气和，愣了愣讪讪问，“那，那你会接受挑战吗？”
　　是啊，接不接受呢？苏书东异色的双瞳看着屏幕，手指轻敲，似乎陷入了迟疑。


第80章 教科书
　　苏书东没有迟疑很久, 就决定了要接受。
　　他发布动态：【有什么不敢。】
　　“嚯。”有人咋舌，“你直接呛回去了啊。”
　　其实比起苏书东从前，这种语气都不能说叫“呛人”了。
　　友人心想, 苏书东最近确实改变了很多。他跌的这个跟头，从长久来看是好事。
　　在友人看不到的地方, 苏书东私聊问尚惊雁：【如果我赢了，你怎么做？】
　　既然是对赌, 那当然输者被惩罚、赢者有奖励。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金钱都是其次，争的就是一口气。
　　对面回复得很快, 就四个字：【都行。你定。】
　　什么叫都行！
　　苏书东咬牙, 被这张狂的口吻激得当即就想嘲回去, 但是忍住了。
　　尚惊雁透露出的意思就是，她根本不觉得自己会输, 所以无所谓惩罚。
　　别人还都说尚惊雁脾气很好, 但明明她的骄狂也不输自己……
　　苏书东心里愤愤想着, 对面又回复了一条：【如果你输了，就要公开向我道歉, 并承诺以后不会再有类似行为。如有违背, 苏家就不会再向你提供任何资源帮助。】
　　【行。】苏书东一口答应。
　　他心里莫名发酸，看这口气, 尚惊雁早就提前和苏瞳达成共识了。“不会提供任何资源帮助”的意思恐怕也不仅仅是现在这样——现在充其量是不管他，可如果苏瞳有心，他就会被苏氏文旅单方面屏蔽封杀，那样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 连其它集团都会掂量掂量要不要为了他得罪苏瞳。
　　【我的条件还没想好。】他不欲再多言，打算这几天慢慢想。
　　和尚惊雁一样, 苏书东有身为创作者的骄傲——哪怕之前一段时间事业惨淡，他也从不觉得自己会输！
　　*
　　尚惊雁和苏书东的对赌彻底出名了。
　　苏书东回复的当晚，筑梦协会就介入进行了登记。对赌的具体内容不会向公众公布，但数据的指标无非就是点击量、下载量、留存率、现金流这些。
　　《山海图本》和《猎梦手册》都还未上线，便有一大帮好事者开始盯数据了。
　　两边都是寸步不让的口气，作品也看不出明显差距，于是在各个社交平台的投票预测上出现了有趣的状况。
　　流放星系的投票里，当然是尚惊雁占绝对优势，支持率在八比一到九比一之间；而主流星系中，主星系二人基本持平，伽马星系则是苏书东占上风，大约在四六开——由于信息的滞后性，伽马人接触苏书东作品更早，看到的他的负面新闻也更少。
　　至于其余偏远星系，则数据太少，但也能看出态势，基本是尚惊雁更高——偏远星系对她也有种看“自家人”的心态。
　　总体来说，苏书东未战就先在支持率上败了。
　　网友们都很好奇苏书东会不会破防，围聚在他的评论区看乐子。可等了好些天，他愣是没说一句话，围观者纷纷遗憾：莫非他是在憋个大的嘲讽？
　　不知道这场对赌结束，两人是会恩怨就此了解还是转变成生死大仇。
　　……
　　首都星，曲荔从别墅。
　　“曲老师还在睡觉，不如我叫醒她？”曦姐歉然说。
　　如果是几个月前，曦姐绝对不会在曲荔从能够睡着的情况下喊她。但如今曲荔从的睡眠已然恢复正常，也不差这一个午觉。
　　“不用，我等等她就行。”尚惊雁在桌上随便挑了本杂志坐下，“让她睡吧。”
　　——不如说，尚惊雁要的就是曲荔从进入睡眠状态。这样她才能悄悄摸摸潜入曲荔从的精神空间。
　　她以探讨作品的名义定期来拜访，实则是为了观察曲荔从的状态变化。
　　曦姐给她倒了杯茶，尚惊雁垂睫饮啜。只在这一刹那，她的精神力就动了起来。
　　曲荔从原本黑暗的精神力空间已经玉宇澄清，碎片分布的海水连缀成一片，中间还穿插交错着白色的长梯，是只有梦里才能见到的奇幻景色。
　　有些悬浮的海水外面还包裹着一层透明的膜，就好像气泡里盛着水液。
　　海水边缘处是白色的沙滩，上面散落着装饰用的贝壳珍珠。头顶是蓝蓝的天，不见一丝阴霾。
　　头上生有独角的精神体发出“LiLi”的欢快叫声，绕着尚惊雁转圈。
　　这些天曲荔从的精神体彻底喜欢上了尚惊雁，现在都是主动游过来要和她一起看恐怖片。
　　“我以后应该不会过来了，你的病治好了。”尚惊雁分出一点光团摸了摸独角鱼，她在这里也留下了自己的标记，和沙滩上的贝壳们躺在一起。
　　精神体听懂了，发出失望的哼唧，又拱了几下她。
　　尚惊雁不为所动，回归健康后，曲荔从逐渐就能够在醒来后保留精神空间里的记忆了。她可不希望自己的特殊光团形象被发现。
　　“那就再见了。”尚惊雁挥了挥“手”。
　　卧室内。
　　曲荔从做了一个温暖又悲伤的梦，她梦到自己在童年时代，和最好最崇拜的小伙伴告别。尽管她尽力挽留，但小伙伴还是坚决离开了。
　　甚至醒来后，她眼角还有泪水。
　　怎么会做这种梦？
　　曲荔从疑惑地擦了擦脸，现实里，她的童年并没有一个梦中那样的伙伴。
　　曦姐打开卧室探头，示意尚导来了。曲荔从顿时眼睛一亮：“我马上穿衣服！”
　　——要她说的话，她对尚导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如果尚导是她的童年伙伴，她肯定会舍不得。
　　不过，尚导比她小很多，年龄也对不上。曲荔从心中失笑。
　　她披了个外套就匆匆奔出，年轻人坐在沙发上，闻声抬头，绿眸里笑意明灭：“睡得怎么样？”
　　曲荔从坐到她身边语气昂扬地说：“睡得感觉比我还没患病时还更好！”
　　“那我觉得，你说不定已经好了。”尚惊雁状似无意地说，“要不去医生那复查一下吧？”
　　曲荔从点点头：“是有这个想法。”
　　精神力状况如何，其实自己本身才是感受最明显的。从前的浑浑噩噩，现在回想起来犹如梦中般不真切。
　　“我这些天写了小丑的歌词，你看看怎么样。”她的声音还是有点低沉，像感冒刚痊愈的状态。
　　曲荔从和云涌雪一起商议出了旋律，她灵感迸发，又马不停蹄地填了词。
　　尚惊雁向来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对口的人，并且给予最大的信任，接过认真看了一遍说：“我觉得很好，你来决定吧。”
　　她和曲荔从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喜欢用纸笔和键盘进行创作，很有上个星历的“复古特色”。
　　曲荔从眼里也有喜意，她当即拍了一张歌词纸的模糊照片，编辑动态：【和@云涌雪一起给尚导@惊雁所有人创作的歌，不久就能和大家见面了~】
　　……
　　曲荔从已经很久没有更新过歌曲了，之前歌迷们都因为她空洞症的消息而陷入低迷，这条动态就犹如一记强心针，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呜呜呜太好了，您终于继续唱歌了！！】
　　【上次看到曲老师给《小丑乐园》写长评的时候就有所预感，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要给尚导唱歌了！】
　　【这应该是已知的、曲荔从第一次主动要求要唱衍生曲的作品吧？】
　　【曲老师的空洞症已经好转了吗？恢复得好快啊，那前段时间的新闻到底是不是真的……】
　　【尚导有魔力啊，云涌雪和曲荔从都被她俘获了。】
　　【荔荔，你现在精神力怎么样了呀？】
　　粉丝们都很关心曲荔从如今的状态，她挑了一条回复：【已经恢复不少了，打算过几个月重新开演唱会。是的，治好我的就是尚导，我很喜欢她的作品。】
　　在此之前，尚惊雁的作品虽然也一直有“治疗空洞症有效”的名声，可并没有公众人物或者医院为她背书。
　　曲荔从这一句回复，比她宣布继续唱歌的动态还要惊人。
　　要知道，她先前的状态已经差到不能唱歌了，可这才多久，她居然就好全了！
　　【？？真的吗，该不会是在炒作吧，空洞症好得哪有这么快的？】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以曲荔从的地位，还用帮着谁炒作？何况尚导又没有背景，完全是白手起家的。】
　　【大家冷静，就算对曲荔从有奇效，也不一定适用于所有人。筑梦作品的口味本来就是很私人的东西。】
　　争议和惊叹一齐涌来，“尚惊雁”这个名字再一次出名了。连主星系的普通人都觉得，最近频频看到这位流放星系的天才筑梦师新人，没有别人能和她匹敌。
　　其实之前的《小丑乐园》，就有业内人士说它很有可能是曲荔从私人定制的。毕竟两边卡得很巧，前段时间曲荔从方也确实在私下寻找接受定制的筑梦师。
　　既然是定制作品，对她格外有效也不难理解了。
　　这个消息对于普通大众来说只是个八卦，但对有一部分群体就不同了。
　　空洞症发病时可不看你是什么身份，不管有钱没钱全都一视同仁。
　　整个联盟里，患病的顶级人物可不在少数。就算自己没有空洞症，关系亲密的亲友也可能会有。
　　甚至有一种说法是，精神力越高的人，发病就会越严重。
　　对于这部分人群来说，曲荔从的病愈就相当具有参考意义了。
　　一时间，圈内四处有人打听尚惊雁上次接定制的价格和她最近的档期。
　　这甚至也会带动恐怖风格的发展，毕竟，大家会想：如果暂时约不到尚导，那先找别的筑梦师做个恐怖风作品试试如何？
　　行动力强的人，已经开始着手去做了。这股势头目前只是有出现的趋势，但可以想见，很快就会彻底席卷业内。
　　*
　　外界尚惊雁越来越有名，现实里她反而迎来了一段空闲期，从连轴转里解脱了出来。
　　联梦大里，客座讲师业务步入正轨，没有一开始那么忙了；
　　亲朋好友中，曲荔从的治疗已经结束，没什么需要她再挂心的。裴意裴店长的新店生意不错，最近忙得都没出现。云涌雪精神图景里的那点点黑雾也早就清除；
　　筑梦师本行方面，《无限心跳》单元三差不多做完了，每周剩下的工作量不多，而第四单元还没开始，暂时不用操心。《山海图本》自己的前期工作部分已经结束，就等队友们完成。她最近还成立工作室、招揽了些新人，分担游戏的工作。
　　这周末连带一直到下周三是首都星的圣里特节。
　　联盟的节假日相当多，而且每一片星域都有自己独有的当地节日，一年能放两三个月，还不占用周六日。
　　尚惊雁原本想空下来去首都星博物馆，谁知她的空闲期也刚好赶上了放假，博物馆人山人海。
　　好在她有三星筑梦师身份，可以走快捷通道。
　　敖青雪回去陪妈妈了，尚惊雁和云涌雪没这个需求，就约定着一起去。
　　开飞行器的路上，云涌雪坐在尚惊雁身边，很想一直看她，但又怕自己心思暴露，就假装一直在看窗外的云朵。
　　他正式成为队友后，把尚惊雁飞行器的歌单大半改成了自己的曲子，尚惊雁也没提出异议，还夸赞搭配很好听——此刻，里面播放的就是一支摇滚乐，心跳鼓点在云海间翻腾。
　　尚惊雁并没有注意到云涌雪的不对劲，她在一心二用地回忆教科书。
　　在联盟的官方历史上，第一星历和第二星历的交界点是一场宇宙战争。
　　第一星历被称为“帝国历”，人类从单星球时代迈向宇宙时代的初期，觉醒了精神力，体制反而退化为了更加集权封建的帝国制度。
　　但是帝国制度没有维持多久，就开始动荡内乱，人类的精神力也开始飞速发展。
　　在这些起义军中，一个叫海卡·珀的人最为突出，最终她推翻了帝国，建立了联盟，成为了联盟的第一任最高领袖。
　　那场战争持续并不太久，时长为十一年。
　　目前的主流说法里，也正是那场战争毁灭了许多第一星历的文明成果，使得许多东西如今失传。
　　可这个说法，尚惊雁是不信的。单看这段历史，里面丝毫没有其它物种势力的介入，她此次去首博，就是想看看文物上有没有那种水母怪物的精神波动残余。
　　“前方进入停机坪……”
　　飞行器载AI发出播报，尚惊雁回过神，操控飞行器下降。她视线低垂后一顿，为星际建筑的美丽而震撼了一秒。
　　云涌雪也转过头，前方建筑巨大玻璃外观的闪光倒映在他的眼中。
　　首博到了。


第81章 清奇
　　首都星博物馆地上地下加起来足有八层, 主体部分都在地下，观光长电梯直通所有楼层，如同一把水晶长剑插入地面。
　　“小时候我和母亲来过这里。”云涌雪小声说, 目光看向一楼。
　　这个月首博一楼还有个乐器特展，里面陈列着从古至今的所有乐器。
　　从原始时代的骨笛到如今的精神空间虚拟乐器, 尚惊雁仿佛能听见乐章流淌过漫漫时空长河。
　　“这里面所有乐器、所有材质，我几乎都尝试过。”云涌雪道, “我的母亲也是。”
　　两人混在游客里面，打扮得像两个防晒狂魔，即便到了室内也不愿意摘下脸上的遮挡物。
　　——三星及以上的身份只是让她们不需要排队, 可进馆后还是得和大众一起参观的。
　　在后侧大厅房间里有一架巨大的管风琴, 是展览品, 却也允许游客触摸试弹。它是当代某个大师的杰作，尚惊雁觉得那名字有点眼熟, 正想着, 云涌雪便说：“我的管风琴也是这位师傅做的, 要比博物馆的这架好得多。”
　　他语气里潜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一聊到乐器, 云涌雪的眼里就会放光。尚惊雁不吝啬自己的赞美：“那是当然, 只有最顶尖的乐器才能配得上你的才能。”
　　云涌雪回过神，脸瞬间红了, 好在戴了口罩看不出来。只不过，这红晕一直烧到了耳朵，连白色的碎发都遮挡不住耳尖的血色。
　　离开展厅前，云涌雪手痒, 夹在人群里上去弹了半支曲子，《莫比乌斯之海》的背景曲。但他的手法太突出, 如同鹤立鸡群，弹了没几分钟所有人都开始目光寻找弹奏者，他连忙跑了。
　　于是片刻后，星网上就多了几条动态和模糊的照片：
　　【啊啊啊，我今天去首博好像遇见云涌雪了！】
　　【弹的是《轮回乐章》，妈呀，我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背后阴风袭来，不愧是云云。】
　　【他好像还是和尚导一起来的，我拍到了！[图片]】
　　尚惊雁被云涌雪逃窜躲粉丝的情态逗乐了，也跟着他大步快走，进入了下一层。
　　从这层开始就是文物展区，只不过，里面的大部分文物对于尚惊雁来说也是“未来产物”。
　　她决定重点观察军事分区，还没踏进展厅，就感知到了里面精神力的痕迹。
　　展厅里的废弃军事器械全是战场上拖下来的真家伙，有帝国军的，也有从前各路反叛军的。它们的使用者早已不在人世，可当年的精神力还有许多仍旧附着在器物上。
　　不会说话、不会再波动，只是安静地存在着，偶尔触发精神力设备引起一些“灵异事件”。
　　展厅门口的机器人会提示所有游客关闭身上的精神设备，大厅内沉默如海。尚惊雁两人都被这氛围感染，脚步不由自主放轻了。
　　有人类的精神力残留，那么……会有水母怪物的吗？
　　尚惊雁在走到三号区时就得到了答案。
　　果然有！
　　三号区展示的是一架只剩下半截的小型星舰，玻璃破碎了，能看到驾驶舱的座位。
　　介绍牌显示，这艘星舰的驾驶员牺牲于星舰坠毁，原因尚且不明，极有可能是有流弹碎片击中了侧翼。
　　在战场中，被波及而死的战士太多了，死因不明的情况哪怕在星际也不算很罕见。
　　“因为生前太过痛苦，在她牺牲之后，仍旧能检测到残存的精神力，直到今天。”
　　介绍牌上这样写着。
　　游人们从残破的星舰边走过，看到简介牌时情绪都带着惋惜，然而只有尚惊雁心中生出微微惊悚感。
　　因为只有她能感觉出，那座椅上除了驾驶员的精神力，还有另外一道精神波动痕迹。
　　是属于水母怪物的！
　　它的精神力如此明晰，带着死亡的气息，准确来说是一具“残骸”。残骸痕迹与那到属于人类的痕迹缠绕在一起，仿佛百年后依旧在搏斗。
　　尚惊雁眼中，仿佛能复现出当年的场景——
　　怪物的触角从虚空中探出，选中了它的猎物，可猎物并未束手就擒，而是本能开始剧烈反抗。最终，人类杀死了怪物，自己却也牺牲在了星海之中。
　　按理来说，游客大众们平均精神力等级不够高，感受不到波动很正常。可是，能感知到驾驶员精神力残留的专家们却也没有察觉到水母怪物的存在。
　　人们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蒙蔽了一样，对于近在咫尺的危险视而不见。
　　尚惊雁按了下肩膀，缓解不适。她心里再度感慨，自己只是想拍恐怖电影，没有想要真的穿进惊悚片啊！
　　再接下来的展区，尚惊雁没再看到类似的痕迹了。往后几层楼她都用寻找素材的心情放松游览，最后从底层回到一楼时，已经是傍晚。
　　夕阳照在身上，仿佛驱散了背后的阴霾与寒意。
　　可是，独有那一处痕迹也已经够了。她就能推断出，在第一第二星历的交替战争里，的确有水母怪物的参与。
　　它与联盟、真物团、乃至这一整个世界的秘密息息相关。
　　*
　　尚惊雁和云涌雪毕竟是公众人物，圣里特节同游博物馆的事情被粉丝发现，在内部引起了一场小小议论。
　　粉丝们的反应意外地很平淡，由于尚导仿佛自带“隔绝恋爱”的光环，很多一开始的CP粉都佛系变成了友情CB粉，这次也不例外。
　　她们更关注的是节日过后《山海图本》的正式上线。
　　苏书东的《猎梦》在节假日期间就已上线，超高的关注度和节假日的自带流量让他狂揽了一波数据，走势喜人。相较之下，落后了一步的《山海图本》难免会让粉丝们担心。
　　发布当日，无数双眼睛各怀心思，盯着官网下方的数据变化——
　　伽玛星系，首府星。
　　某个星域当地的健康论坛里，出现了一个清奇的帖子：【理性讨论，《山海图本》可以帮助减肥吗？】
　　主贴：【如标题，我已经买了，如果有用的话继续来反馈。】
　　【嗯？？我没看错吧，你说的是个游戏的名字？】
　　【原来是游戏，我还以为是什么新的特效药！】
　　【是不是新出的线下跑酷游戏，嘿，每年都有水军打广告打到这里，可是没一个好玩儿的。听我的，想要健康还是得靠自己的毅力！】
　　这楼的贴主现实中名叫金，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模特，这个年代对人们的身材没有歧视，模特的身材也是给普通人参考的，不追求过度的纤细。
　　金就是如此。
　　然而，太胖了依旧会影响健康——有这个问题的不是金，而是他的儿子。
　　他发完贴，看着儿子布拉窝在沙发里不动如山的身影，气不打一处来。
　　在这个连癌症都能治愈的时代，肥胖依旧是困扰人类的一大难题。
　　想要减肥，总归离不开管住嘴、迈开腿。
　　布拉两项都做不到，他最爱做的就是待在家不动，然后打游戏。
　　由于最近尚惊雁和苏书东的打擂台事件，金由此产生了灵感，把两人的游戏都提前预购了。
　　只是可惜，《猎梦手册》第一天就惨遭嫌弃。
　　“今天《山海图本》上线。”金无奈说，“你好歹试试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在开了……”
　　布拉不得不给爸爸一点面子，嘀嘀咕咕地戴上了眼镜，“你买给我的第一天，我就玩了《猎梦》，也没什么意思嘛。”
　　抽卡确实有吸引力，但如果前提是需要四处活动，这吸引力就不那么大了。
　　所以，他心里对另一款《山海图本》的预期也直线下降，懒得打开。
　　金嘱咐完，自己就去上班了——尚导的发布日子选得真不好，他都没法监督。
　　布拉点开眼镜侧方按钮，视线里出现一行字。
　　【请选择你的初始身份。】
　　往下有三个选项可供选择，分别是【调查员】、【作家】、【考古学者】。
　　——如果有尚惊雁前世的克苏鲁爱好者，看到它们就会直呼“这不是最容易遭遇异常事件的几种职业吗”，但对于星际的玩家们，只是会觉得它们不太常见。
　　布拉挠挠头，调查员和考古学家一听就是要到处跑的，还是作家听起来慵懒一点，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它。
　　【你选择成为作家。你擅长的风格是恐怖灵异小说。】
　　布拉张口结舌，恐怖灵异？这游戏的画风怎么这么特别？
　　他瞬间想起了自己好几个月前玩过的一个游戏，《十八号教学楼》。肯定是同个作者的！
　　布拉瞬间起了点兴趣，《18号教学楼》是他难得印象深刻的剧情类游戏，希望《山海图本》也能带给他惊喜。
　　【某月某日，你在寻找素材的过程中获得了一本神秘的笔记本，上面充斥着意味不明的、犹如梦呓的胡言乱语。】
　　布拉从游戏盒子里拿出一本书，它是随着眼镜一起寄送过来的道具，实质上是个电子屏。此刻在他眼中，书本幻化为了。
　　【身为作家，你天生具有强烈的好奇心。经过努力，你破译出了这本笔记的内容。你将它称为——】
　　【《山海图本》。】
　　“经过努力”这一部分，体现给玩家的就是一个拼字小游戏，很简单，只是用来帮助玩家找到氛围的。
　　布拉注视着那些邪异扭曲的毛笔字线条，再听着耳麦里的幽暗BGM，不觉就有脊背发凉的感觉。确实如文案所说，这些零碎的字句就像精神错乱的人写下的。
　　眼前的文案字句继续浮现。
　　【……x年x月x日，你彻底弄懂了山海图本全篇的内容……太伟大了，笔者以人类的视角捕捉到了神灵的痕迹！】
　　【……山海图本是活的，它拥有智慧，它能够和你交流！……】
　　【……你学会了笔记里记载的法术，今天就是你开启“阴阳眼”的日子……原来的世界是假的，你要看到真实！……你知道，从这一天起，你眼中的世界将变得不同。】
　　文案的话语逐渐也透出疯癫狂乱的味道，布拉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眼前蒙上了一层黑红色的血光。
　　而当血光散去，周围的场景逐渐变得清晰。
　　只见他正身处于一个暗红色的房间里，四面似乎都是血肉的质感。
　　他手中的“笔记”似乎也完成了自己的进化，变成了一本古旧的线装本，纸页泛黄，封面上用朱砂绘有高山海水的纹路，纂体书写“山海图本”四个字。
　　一般这种游戏会根据环境自动生成虚拟地图，原本是台灯的地方如今也是光源，只是当他靠近才发现底座变成了发光的骷髅头，吓得他一个疾步后退。
　　因为动静，墙壁上的许多肉瘤也突然睁开了眼睛——该死的，为什么墙上会有眼睛！
　　布拉连忙走出房间，不得不说，这类跑酷游戏初期确实很有意思，玩家们会好奇制作者如何把人们熟悉的场景变得陌生。
　　长长的走廊变成了圆管状，还会起伏跳动。
　　他不自觉就已经走完了自己家，发现到处都是类似的红色肉壁，上面遍布筋膜和眼球，四下还回响着鼓点般的咚咚声。
　　布拉长久不运动，这点活动量就开始微喘，加上恐怖氛围加持，心率都高了不少。
　　家里都看完了，要不要出门？
　　布拉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打开了家门——前些天的《猎梦》在他手里就停在了出门这一步，摘下眼镜往后再也没动过。
　　门口有许多白森森的、三角状的东西，他起初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而当走出家门后回头时才明白。
　　布拉不由自主张开嘴巴，只见自家的小别墅竟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有黑色毛发的巨型兔子，他刚刚是在兔子的嘴巴和食道里走路，那些白色东西是它的牙齿！
　　手里的山海图本上亮起一行金色字符，问他要不要收服他的第一只怪物。
　　什么兔子会长尖牙齿啊？！
　　什么人会想收服这种怪物啊？！
　　他心里崩溃地想道，好在先前几刷过《18号楼》，让他对恐怖场景有了一定的免疫力。
　　惊悚，但也很有意思，所以布拉没有摘下眼镜。
　　正在他出冷汗胡思乱想时，巨兔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瞳，里面还有金色的线条在扭动。
　　它的三瓣嘴和鼻子动了动，似乎在闻嗅，而后盯住了布拉，站起身，后腿开始弯曲蓄力。
　　那是个预备追击的姿势。
　　一瞬间，镌刻在生物本能里的反应促使布拉的大脑对四肢下了命令：跑！


第82章 SSR
　　布拉拔腿就跑, 黑色兔子紧随其后，硕大的身躯一步一颤，敲击地面发出沉重的闷响。
　　他家的小别墅外是别墅小区, 这个点邻居们大部分都已经出门上班了，还有小部分正在小区内悠闲散步。
　　戴了眼镜也可以看到其余人, 要不然不就得撞上了？
　　只不过，非玩家们对于眼镜后的世界一无所知, 布拉还亲眼看到一对情侣说说笑笑地穿过了一只幽灵怪物的胸口。
　　【没有开启阴阳眼的人，无法触摸到真实世界。】
　　游戏还自动弹出了一条框对设定进行了补充说明。
　　布拉心里赞叹了一句“妙啊”，此类游戏为了增加真实感, 多半都会进行类似的设计。但到了《山海图本》, 这一设定还更增添了恐怖度：
　　真实世界如此恐怖扭曲, 除你之外的人却几乎都不知道，少数人和多数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疯子？
　　他才分神想了几秒, 身后脚步就逼近了, 不由得赶紧提速。
　　其实黑兔子速度并不快, 可能对于金来说，快步走就能轻松躲开。但对于布拉来说, 现在却已经开始气喘吁吁。
　　尤其是身后还有个东西在追, 那压迫感可不是单纯跑步能比的。
　　其实现在摘下眼镜，布拉就不需要逃命求生了。可是他舍不得, 连自己最怕的跑步都克服了。
　　这怪物得追他到什么时候去？
　　布拉扭头飞速看了一眼，惊喜地发现黑兔子身前出现了一个血条，上面的血量正在缓慢削减。
　　现在是不是得停下放技能了？可是他没有技能啊……
　　布拉在纠结中脚步试探性地变慢，而就在这时——
　　【请与未收服的怪物保持一米以上距离。】
　　【警告！与怪物过近将会导致污染, 需恢复至少五分钟才可直面怪物！】
　　这其实是游戏的保护机制，如果有人实在跑不动, 那么游戏就贴心地让ta多休息一会儿。
　　“我去啊！”布拉不禁脱口而出一声大骂，一个激灵往前窜去。
　　他被激发了胜负欲，咬着牙继续坚持。
　　谁会愿意刚玩到刺激的地方就被迫原地冷却！？什么保护机制，走开，他必会成功！
　　就这么跑了大约700米，黑兔子终于停了下来，血量清零，而布拉也已经满头大汗，感觉自己眼前在天旋地转。
　　【怪物「玄异兔」血量已降至安全区域，请问是否立即开始驯服？】
　　一般来说，集卡类游戏里的生物在被收集之前，玩家需要使用一定的手段耗空它的血条或者蓝条。
　　原来这兔子血条磨空的方法是和它赛跑！
　　布拉跑得气喘吁吁，看到提示不由得磨了磨牙，点击【开始驯服】。
　　只见他手中的书册翻到对应的页数，露出有着许多长条形凹槽的竹片页，其中一个凹槽散发出金光。
　　玄异兔浑身一颤，身体开始急剧缩小，体内涌出黑雾。
　　那黑雾被凹槽吸取而来，凝聚成一枚竹签，背面刻有山海图，正面则是惟妙惟肖的玄异兔图案。
　　微微一凝神，布拉就读出了里面浮现出的字迹。
　　名称：玄异兔；
　　能量属性：黑暗类；
　　等级：2级；
　　技能：……
　　故事背景：待解锁……
　　居然才是个二级的小东西。布拉心有戚戚焉，再遇到更高级，他岂不是更得跑？！
　　再往下，布拉一看到“黑暗类”这三个字就开始心痒痒。但凡游戏玩家都会知道，这意味着游戏里还会设有许多其它分类。
　　一共有几种能量类型？其余的怪物都长什么样？收集方法也类似吗？故事背景要怎么解锁？……
　　布拉知道自己完了，但凡他开始这么想，就代表他已经对游戏产生了浓厚兴趣。
　　而他原地休息的这几秒之间，玄异兔已经变成了正常兔子的大小。
　　布拉一低头就看见它在自己脚边蹭，张嘴时露出一口小尖牙，撕扯着他的鞋带，可是无论如何都咬不动。
　　他呆了一呆。
　　好，好可爱……！
　　如果是个普通奇幻游戏，布拉绝对对可爱的兔子没兴趣。但偏偏，玄异兔有了刚刚小山般身躯的对比，就显得此刻格外萌，连那一口尖牙也萌。
　　再想想，如果将它放出去作战，它又会重新变成巨大恐怖的兔子，可这一回它是为了保护你……
　　布拉疯狂心动了。难道这就是反差萌吗！
　　“咦？居然真的是布拉，我就说嘛，我没看错。布拉，早上好啊。”
　　忽然，旁边传来一道声音，原来是散步的邻居退休夫妻在向他搭话。
　　“你是在玩跑酷游戏吗，嘿，难得看你出门。”
　　“刚刚就看到你了，看你好像还在做任务就没打扰你，现在任务结束了吗？”
　　星际时代，人人都知道虚拟眼镜，倒也不会觉得刚刚布拉四处乱跑的样子很奇怪。
　　布拉对这对老人很陌生，但是喜欢晨跑的爸爸似乎和二人很熟。
　　他虽然宅，但并不社恐，不好意思地挠挠鼻子：“是个恐怖游戏，但也可以算跑酷游戏吧……是的，现在做完了。我刚刚收集到了游戏里的第一只跟宠！”
　　邻居奶奶居然接话了：“是不是《山海图本》？我也预定了，还没开始玩呢。”
　　“哎？”布拉大吃一惊。
　　邻居爷爷眨眨眼睛，幽默道：“可别小瞧老年人啊，我们一早就喜欢上尚导的作品了，还是《18号楼》的第一批玩家呢。”
　　布拉没想到邻居奶奶也是个游戏爱好者，而且也喜欢恐怖风，世界如此之小。在布拉的印象中，自己除了当年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早出门走动过。跑出一身汗、和邻居谈天的感觉居然意外地好。
　　说话间，又有一只半透明的灰色幽灵怪物游荡过夫妻二人身后，看得布拉呲牙。
　　三人交换了光脑联系方式，约定之后一起组队线下玩。布拉这回不敢再小看老年人了，尤其是知道邻居奶奶年轻时还是运动员、至今仍旧能跑马拉松之后。
　　夫妻俩聊到兴处，还拉他进了尚惊雁粉丝群，布拉心里是有点犹豫的，他一直是普通游戏玩家，从来没做过谁的粉丝。他不觉得这个筑梦师能把他俘虏。
　　不过，大不了进群后不说话嘛。布拉如是想着。
　　和两位老人道别，布拉开始往回走——不过他并不是想立刻回家瘫着，而只是想看看没了黑兔子后自家变得怎么样了。
　　刚刚忙着跑路没仔细看，这会儿布拉才有心情仔细观察周围的虚拟景象。
　　大体和现实中没什么差别，就是天显得灰蒙蒙了一点，色调暗沉了一点，然后四处都漂浮着幽灵，仿佛一只只半透明的垃圾袋。
　　它们头顶上都标着黄名，等级在1-3级，是最低级的NPC小怪。布拉顺手驱使兔子去干掉了几个，成功让玄异兔升到了三级。
　　到了自家别墅，果然，它恢复了正常。
　　【请问是否将此处设为你的一号安全屋？】
　　【注：安全屋及周边方圆十米范围内不会有怪物靠近，请谨慎选择。】
　　布拉毫不犹豫选择了【是】——他可不想家里继续被怪物占据！
　　做完这些，他回去拿了只运动水壶装满水，换了身运动服。这些装备金很久之前就给他备好了，但布拉总是推三阻四，那时的他可想不到有天自己还会主动换上它们。
　　布拉再度出门，这次走了相反的方向，出了小区去往附近公园。
　　为了不错过怪物，他甚至没有乘坐公共交通，而是选择了步行。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刚走到公园入口，就看到远处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名字。
　　黑兔也不过是土黄色名字，可那个怪物却是金名，而且名字处只有三个问号！
　　难道自己遇到SSR了？！
　　布拉的心砰砰跳起来，一方面是兴奋，一方面是害怕。
　　在他咚咚的心跳声中，草丛中走出一道瘦长的身影。
　　彩色卷发、面涂油彩的小丑看着他微笑，无声地举起手中的气球，做出一个递给他的动作。
　　……
　　另一边。
　　金吃完午饭，打开光脑想问问自己的冤家儿子游戏好不好玩，却被对方名片里显示的今日步数震惊了。
　　一万步！
　　他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复确认后，金长大了嘴巴。
　　【你喜欢上《山海图本》了？】
　　金迅速发消息。
　　对面回得也很快，发的是个语音条：“呼……先别找我，我在躲怪呢！……呼、呼……”
　　听声音，对方正在跑步。
　　金呆了呆，竟然有喜极而泣的感觉，翻出自己早上发的帖，输入：【第一天的测评圆满成功，我宣布《山海图本》比其余所有的跑酷游戏都有助于运动！】
　　……
　　公园。
　　布拉觉得，自己今晚回去的噩梦里一定有两项内容：一个是跑步，一个是小丑的脸。
　　这怪物实在太恐怖了！！
　　布拉接过气球，下一秒就看到红色的爱心气球在自己手里变成了一颗人头气球，吓得当场原地起跳。
　　再一抬头，面前空空如也，哪有小丑的影子？
　　果然是金名怪，一照面就不见了。布拉怅然若失。
　　可很快，他发现自己想错了。
　　那小丑根本没走，它一直跟着他，而且居然会各种闪现贴脸！！
　　在公园游逛的过程中，布拉总是会冷不丁看见小丑。在树下向他招手、在花丛里冒出头、在墙壁画框上微笑……
　　他一路吓得魂飞魄散，黑兔子也在他脚边瑟瑟发抖。然而可气的是，中途遇到的另一个《山海图本》玩家听说后竟说很羡慕他。
　　“小丑！哎哟，那是我最喜欢的boss之一，居然第一天就给你碰上了。”
　　对方有点眼熟，似乎是个主播，布拉回去查了后发现他叫陆子冰。
　　当时陆子冰还开了直播，回放里，弹幕也是一片羡慕。
　　【啊啊啊小丑！这种级别的SSR也是能随便刷到的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新手运气保护期。】
　　【我看论坛，至少今天发帖和直播的人里只有这一个遇上了小丑。哦对，还有一个幸运倒霉蛋在自家浴室遇到了《胭脂梳》的头发鬼，绕指柔肠。】
　　布拉：“……”
　　幸运倒霉蛋是什么鬼称呼？
　　你们胆大，你们了不起！
　　布拉在公园里还捉到了两只新怪物，除此之外再无收获。他离开公园后，就发现小丑没再跟着他了，看来设定里公园被划为了它的领地，玩家进入后会随机触发。
　　他按捺不住好奇心，在那个名叫尚惊雁的筑梦师的个人论坛里注册了一个账号，发帖说明了自己的经历，询问小丑怪物到底该怎么抓。
　　——天知道，他在此之前从来没加入过某个筑梦师的粉丝论坛，这次实在破天荒。
　　【这描述果然很小丑，它原作就喜欢恶作剧吓人。哦对了，楼主有兴趣可以补一补原作，是个电影，叫《小丑乐园》，也是尚导的。】
　　【楼主，不知道你这算好运还是厄运哈哈哈哈，开局就遇到最恐怖的鬼怪之一。感觉小丑的刷出概率应该挺低的，之后你再进入公园，也不一定能遇见了。】
　　【至于捕捉方式，当时山海图本是不是也提醒你打开镜头了？我觉得它的捕捉和摄像有关吧，毕竟原作就是伪纪录片模式。】
　　布拉心道原来如此，当时面对怪物吓都吓死了，谁还会听提示打开镜头记录啊！
　　但……那可是金名！早知道就试一试了。
　　布拉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他不死心，在商场吃完午饭又去了次公园，果然如坛友所说，这次没再触发小丑了。
　　等天色渐晚，眼镜弹出了新提示：
　　【夜晚降临，百鬼夜行——每日18:00后，鬼怪出现几率将会增加，并同时开启[副本玩法]，副本将会随机降临玩家所在地的公园、游乐场等休闲场所。晚间出行，注意安全。】
　　副本玩法？
　　布拉被新词吸引，大部分跑酷游戏也都会有这样的副本时间段，某个区域会触发故事性任务。
　　晚六点后开启也很合理，因为对大部分学生和工作党来说，这个时段才是一天休闲的开始。
　　可布拉今天走了足足两万步，实在累得不行了，只得打道回府。如果不是这样，他非得再去一趟公园不可。
　　晚上洗完澡，他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了，顽强地拿手机定了个早上八点的闹铃。
　　——他今天注意到，上午的弱小幽灵怪会格外多，下午和傍晚反而会消失。他得早起喂宠物呢！
　　明天，他一定要玩玩副本！
　　……
　　首都星，联梦大别墅区。
　　《山海图本》早上8点上线，到现在晚0点，已然一天过去。
　　尚惊雁点开了数据中心，而除了她，也有无数人在关注着0点的数据刷新结算——
　　开服第一天，《山海图本》的表现究竟如何呢？和《猎梦手册》对比，孰高孰低？


第83章 数据
　　《山海图本》和《猎梦手册》的首日数据相比如何？
　　答案是——
　　“一点五倍！”尚惊雁身旁的敖青雪控制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开心得几欲跳起来，“好耶！我们是他的一倍还多！”
　　她抱住尚惊雁一阵摇晃，后者则抱着手淡定地耍了个帅：“不出我所料。”
　　连云涌雪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如同闪闪发光的红宝石。
　　但凡业内人士、不、甚至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这个差距有多惊人。
　　《山海》是在工作日上线的，而且还是节假日结束后上班的第一天, 往往是流量最低迷的时候；
　　《猎梦》则是在圣里特节的第二天上线的，人们过完了节日, 正要好好享受放假，往往是流量的最高峰。
　　在这样的基础下，《山海》却依旧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开门红, 足可见其实力有多强劲！
　　而且, 从数据走势来看, 第一天注册登录游戏的玩家有超过95%都留了下来，可以称得上一句留存率惊人。
　　敖青雪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她虽然对尚惊雁怀有强劲信心, 可流量基数摆在这里。在结果出来之前, 她只想《山海》不要差太多就行。
　　现在看来，如果她们也能早点上线, 岂不是能得到《猎梦》双倍的数据？
　　“倒也不一定, 两款游戏同时上线，会瓜分单日流量。”尚惊雁出声安抚, “结果可能反而不尽人意。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让苏书东做先导替我们预热一下。”
　　敖青雪嘿嘿笑起来，像喝了酒一样有微醺上头的感觉。
　　她提议：“为了庆祝胜利，我们要不要出去吃一顿？”
　　尚惊雁经她一说才发现, 三人成为队友后，其实还没有出门在外面的餐厅聚过餐。
　　“行啊。”她笑起来, 搭住两人的肩膀，“庆祝我们第一款游戏大获成功，出发！”
　　*
　　【1.5倍数据差，苏某东趁早准备好道歉信吧！】
　　两款游戏的首日数据在星网上也掀起了波澜。
　　不少围观群众都感到了惊愕，本以为双方实力相当，可现在一看，差得也太大了吧！
　　【苏某东这次发挥失常了啊，就算对比他自己以前的游戏，这一次也算不上亮眼。】
　　【《山海》的数据走势明显是能对标以前那些现象级爆款游戏的，我看好尚导，虚拟线下收集类游戏又要翻红了！】
　　【果真是没有过气的模式，只有过气的创意，尚导每一次出手，几乎都能带动一种从前的流行重新翻身，实在是牛。】
　　《山海》不仅惊艳了普通玩家的眼球，也超出了尚惊雁粉丝们原先的预期。
　　甚至与游戏本体展现出的玩法相比，一开始的预告都显得黯淡无光了。
　　伽马星系，首府星。
　　早上一睁眼，布拉脑海里浮现出的感觉就是：浑身好痛！！
　　肌肉太久不使用，猛然走了2万步，那酸爽真是别提了。
　　布拉一边起身一边吸气，哎哟哎哟地下了床，在08：10顽强地坐到了餐桌旁。
　　“要不今天就算了吧？休息一下。”金高兴归高兴，但是怕布拉一下子用力过头，导致后面对运动有心理阴影。
　　布拉坚决：“不用休息，我可以！”
　　他吃完早餐就迫不及待换上运动装备出了门，召唤出了自己的三只跟宠。
　　除了第一只抓到的玄异兔，还有红色的半透明胶状泥怪、蔷薇藤蔓模样的植物怪。
　　泥怪是唯一一个抓来之后就有背景介绍的，属性为“大地类”。
　　它由人死后血液浸透的土壤异化而成，完全体状态下会将一片区域变为能够吞噬生命的沼泽。
　　布拉当时走在公园里，路过一片土地时总是莫名其妙一踩就死，起初还以为是被什么怪物伏击了，花了好久才弄明白原来致死的东西就是脚下的土地。
　　怪物们除了可以通过各自独特的方式慢慢磨低血量之外，还可以直接用自己的跟宠与它对战，击败它后进行驯服。
　　泥怪对上黑兔子没撑过三个回合——看来这家伙不擅长正面作战，适合作为陷阱使用。
　　不过，它被收服之后就缩小成了一团，看起来像红色的果冻，或者也可以说史莱姆，Q弹晶莹，还怪可爱的。
　　另一个植物怪，属性为“植物类”，名为“噬人花藤”。
　　它生长在公园的人工湖边，连绵一大片，枝桠间还有许多小怪物的尸体——这游戏制作实在细致，就算没有玩家参与，怪物们彼此之间也存在着食物链和竞争关系。
　　收服它的过程比较曲折，黑兔子和血泥怪都打不过它，最终还是布拉灵机一动，使用了笔记里的一个火系法术，烧掉了它大半身躯才让它屈服。
　　——玩家们本身也是有技能的，只不过都是小打小闹，顶多能喷点水、放点火。
　　布拉作为游戏爱好者，看到现有的三只怪物已经兴奋起来了。怪物们的能力各有侧重，不就是让玩家搭配使用的吗？
　　他已经想好了，以后就用一圈泥怪围住自己的安全屋，作为陷阱，一旦有人或怪物靠近就会发动；
　　再下一层防御则是噬人花藤，用荆棘编织成最坚固的堡垒；
　　最里面则可以圈养一些主动攻击性强的怪物，用来看门……
　　“你说的很有道理。”邻居奶奶爷爷听他滔滔不绝，很严肃地点了点头，“我认为还可以针对属性进行如下强化……”
　　两个老人昨天傍晚也收到了自己购买的游戏盒，并且一点都不怕黑夜，迅速玩得上了手。
　　三人边散步边讨论，路过去上班的金：“……”
　　实在没想到，自家小孩可以以这种方式和邻居成为忘年交。
　　这天傍晚晚饭后，三人一起进入了最近的公园，等待副本降临。
　　【副本《小丑马戏团》已降临人间……】
　　眼镜上浮现字样，布拉眼睛一亮：副本里公园也依旧是小丑的地盘！
　　这意思很明显：想获得小丑，要么靠运气，像他昨天那样随机刷到；要么靠氪金或者肝，在副本里得到。
　　布拉是肝帝玩家，邻居夫妻则是肝氪双类玩家。他们都能看出，这副本恐怕不是一天能打完的，未来他们还将数次进入副本，为了获得小丑。
　　【……进入条件：具有一只以上≥3级的跟宠。】
　　还好！布拉心里庆幸，他今天花了一天时间把自己的三只怪物都升到了三级，要不然还进不来副本，只能在外面望洋兴叹。
　　地图显示，此刻的公园里只有四个玩家，另一人应该就是那位叫陆子冰的主播了。看来，尚导在伽玛星系还是不够红。
　　三人小心进入副本，只见眼前的花草树木都发生了变化。
　　公园依旧是公园，可整个风格变成了上个星历的模样，周边还出现了许多没有脸的NPC。
　　最瞩目的，则是公园中央广场上多出来的虚拟建筑。马戏团的红白色棚子布满了广场，最前方是戏台。
　　NPC们如鬼魂般发出听不清的絮语，破旧的马戏团在暮色里显得分外阴森。布拉搓了搓胳膊，台上幕布忽然掀开，从里面飞出许多张节目单。
　　布拉接住一张，低声念出：“第一个节目，大象踩皮球……”
　　看起来就是最正常的、上个星历的马戏团项目，由于类似节目涉嫌虐待动物，现在的星际已经看不到这种东西了。
　　然而，在一个恐怖游戏副本里，它说的大象会是正常的大象吗？皮球会是正常的皮球吗？
　　这个副本又是要玩家做什么？
　　正这样想着，台下爆发出鼓掌，原来是第一个节目开始了。布拉抬头，讶异地发现竟然是很普通的灰象。
　　“难道我们就一直这样看节目，有怪给我们打不……”他嘀咕的话音未落，忽然卡顿，一瞬间，背上起满了鸡皮疙瘩——
　　只见台上大象的皮肤突然凸出了几块，又以极快的速度平复下去。就好像是，它其实是一只怪物披了象皮在表演，刚刚忍不住蠕动了几下触角一样！
　　也就在这时，游戏弹出提示：【请击败小丑的玩具，见到最后的小丑吧！】
　　三人同时脱口而出：“你管这玩意儿叫玩具？！”
　　*
　　《山海图本》开服一周，直接爆红。
　　其中最被热议的是其中的副本玩法，目前，被玩家们解锁出的副本总共有三个，《小丑马戏团》《渊女笼》《末日飞升》，分别对应了小丑、绕指柔肠、电子笔仙三种SSR怪物。
　　它们的分布依照地理规律，小丑常见于普通公园，头发鬼出现在湿地湖泊类型公园，电子笔仙则多见于空中公园。
　　作为低等级阶段的副本，它们的玩法其实并不算多困难，主要就是打怪以及轻解密。轻解密对玩家们来说不是难事，难的是前者。
　　因为打怪过程里，经常需要玩家们肢体动作配合“施法”——星网上戏称，《山海图本》实在是为全民锻炼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太变态了！！为什么我的跟宠会需要我深蹲五个来输送法力啊？】
　　【楼上的，深蹲五个很简单的，我昨天遇到的“八百米一组”才是难倒我了。我选择摆烂，我直接选了我是残疾人，但它居然检测到了我在说谎并且苦口婆心告诫我不能利用少数人群的特殊来开玩笑……】
　　专业人士们对游戏表达了赞许，因为它给出的运动方式会根据不同玩家健身阶段进行调整，一看就是制作组用心请了专业人士的结果。
　　这股风潮刮出了圈，平时不玩游戏的路人们都注意到了。
　　【最近是不是又流行起线下收集游戏了啊？我昨晚散步，一路上看见好几个戴着虚拟眼镜的路人行色匆匆表情紧张，好像背后有怪物在追似的。】
　　【不要怀疑，就是有怪物在追（狗头）。大型惊悚游戏《山海图本》了解一下，让你感受和怪物同榻而眠的乐趣。】
　　【上头，真的上头啊！！我有个同事上班还忍不住玩，偷偷把虚拟眼镜改装成了普通眼镜的样子戴上，结果开着会呢突发恶疾对着领导比了个丢法术的动作，简直鬼才，笑死我了！】
　　【领导：我看你才像怪物。没关系，说不定领导私下也玩呢（狗头）。】
　　除了被调侃运动类型丰富之外，《山海》最近一次热搜的契机则是游戏里的一种怪物，热搜tag叫#月亮人鱼有多难抓#。
　　现在玩家们都在低级阶段，月亮人鱼是众人在这个阶段遇到的最难抓的怪物，级别是SR。
　　它只在水中出现，移动灵活，跑得慢点的玩家们都追不到它们的尾巴。加上捕捉方法变态，需要有另几种怪物战术配合才行，成了现阶段玩家们最渴望的怪物。
　　【登游戏第一天就抓到月亮人鱼了，我觉得很简单啊，凡吗？】
　　【一天刷到三次月亮人鱼，给大家沾沾锦鲤喜气！】
　　【气死我了！！差点就抓到月亮人鱼了，结果被一个傻X截胡。大家避雷，ID号xxxx……】
　　【晒一晒我家可爱人鱼宝宝……】
　　论坛上每天都有类似的回复出现。
　　当然，月亮人鱼人气这么高，也有颜值的原因。
　　它是目前最不像怪物的怪物了，整体呈现淡金色，上半身是小精灵的模样，耳朵和手肘都生有蓝色的鱼鳍，背后也有膜状小翅膀；
　　说是人鱼，但它的下半身更像水母，伞盖就是小精灵华丽的泡泡裙摆，底下还拖着金蓝二色的“飘带”。
　　但是，当伞盖掀开时，就能看到底下螺旋排列的无数锋利獠牙，以及许多对复眼，可以看得人密集恐惧症发作，昭示着它依旧是恐怖片里的生物。
　　不仅如此，它的毒素也十分强悍，许多玩家抓它的过程中自己连带跟宠全部被毒翻，堪称是“一家老小齐齐整整”。
　　——月亮人鱼的人气这么高，它的一切资料都已经被摸清楚了。事实上，设定中那个小精灵上半身只是一种伪装，它真正的脑子和嘴巴眼睛都在下半身。
　　话虽如此，这依旧不妨碍玩家们称呼它为“人鱼宝宝”、“梦幻宝宝”。
　　……
　　流放星系，V066。
　　“可恶！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抓到月亮人鱼啊？”江欲燃欲哭无泪地在沙发上打滚。
　　作为尚惊雁粉丝群的群主，她居然是个非酋玩家，别说抓到的，就是遇到也没遇到过。
　　“我怀疑尚导和水母有仇，把水母设置得这么可怕难抓……”
　　江欲燃嘀嘀咕咕抱怨，哥哥江逾白明智地选择闭嘴——他运气好，没费多大劲就拥有了这只SR。
　　“马上这周的《无限心跳》要开播了。”江逾白憋笑，一本正经转移话题，“不是要到你心心念念的剧情高潮了吗？别骂水母了，快来和我一块追剧。”


第84章 虚与实
　　“来了, 等我处理一下事情。”江欲燃翻身坐起，从懊丧中平复下来，点开了粉丝站主页, 熟练地转发尚导作品相关的二创。
　　尚导人已经不在流放星系，但江氏兄妹依旧密切关注着她的每一项最新动态。
　　江逾白即将毕业, 近来忙于实习，用管理员账号的时间减少, 现在大小事务几乎都移交给了江欲燃。
　　而江欲燃的粉丝工作还“升了职”，从原本一个小小的粉丝群管理晋升为粉丝站主页的大管理员。
　　主流星系那边也组建了大大小小的粉丝群，可她管理的“Panic个人站”这一粉丝主页目前依旧是所有粉丝站里最老的、被关注数最多的那个。
　　要管理这么大的粉丝站, 处理好粉丝之间的问题, 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其是支撑它的动力几乎只有“为爱发电”。
　　江欲燃却发觉这么久以来，她从管理中得到了不少乐趣。
　　原本, 她对自己的人生都抱着一种咸鱼的态度, 对自己学的专业也不感兴趣。但最近觉得, 以后找工作时可以不拘泥于原本专业，而多考虑考虑管理相关的岗位。
　　这些都是因为尚导而起的奇妙改变, 连父母都感到欣慰。
　　尚导最近都在主星系活动, 江欲燃和江逾白难免有失落的感觉——虽说，就算在流放星系, 她们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尚导的。
　　真要算起来，其实粉丝们现在能“看到”尚导的次数还多一点——因为联梦大的学生们经常可以拍到她的照片。但在从前，她几乎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能从她发布的动态里了解她。
　　在粉丝们的心目中, “尚惊雁”的形象越来越具体了。
　　照片和视频里，她给学生们授课时风度翩翩、语句幽默, 整个人都散发着控场的气息。这份成熟与她的年轻结合，形成了夺人心魄的魅力。
　　江欲燃放下光脑的时候，屏幕上《油画女子》的片头曲也正好放完。
　　兰清等人在第二幅“贵妇下午茶”油画中目睹了贵妇们把一个新人试炼者杀死变成自己仆人的过程，而最紧张的是，她们好像发现了兰清和梁博士的藏身花丛，并且说的是“三个”人。
　　下一集的开头，观众们才知道还有一个人是谁——居然恰好就是花将军！
　　不等兰清和梁博士反应过来，花将军就瞬间暴起，手炮轰向了几位贵妇人。
　　刹那间，花园里硝烟四起，美丽的鲜花被高温与火焰灼烧。
　　贵妇人们不闪不避，等光焰散去，她们的外表变得更加可怖了。
　　被火焰灼烧的地方没有流血受伤，而是像被烧掉的纸壳一样，露出了底下的内容——她们整个人竟然都是一层层的纸堆叠而成的，越往里越陈旧。
　　准确的来说，那不是纸，而是一幅幅的画。她们就是油画组成的妖怪！
　　其中一个贵妇人头都少掉了一小半，向着镜头微笑时，皮肤里面半个皱巴巴的旧画脸庞也笑了起来，将诡谲与猎奇渲染到了巅峰。
　　【啊啊啊尚导是怎么想的这么富有冲击力的怪物的！】
　　【我是美术生，从此之后我看自己的作画材料都要有心理阴影了555】
　　【我宣布，本单元最经典的画面已经出现QAQ】
　　不过，既然能被破坏，就意味着贵妇妖怪们或许能被杀死。
　　接下来，富丽堂皇的花园中就展开了一场对战。
　　兰清和梁博士很快也加入了战局，三人配合默契无间。
　　贵妇妖怪们的核心最后露了出来，是一张张儿童画般的幼稚涂鸦。
　　在除去她们层层外壳的过程中众人也发现了，越往里，画布就越小，画上的笔法也越发稚嫩。
　　在其中几张碎纸片上，众人发现了作画者的签名，飘逸的英文花体字Marinfia。
　　马琳菲亚，系统题眼里让她们寻找的人，或许也就是这个副本的大boss。
　　剩余的三位新人被救下，他们莫名其妙来到试炼场，从未看到过如此噩梦般的场景，几乎都情绪失控。
　　兰清三人交换了情报，得知花将军也是从一个房间的画里穿梭过来的。和她同场的还有一位新人，因为没有在规定时间内找到下一幅画，就凝固为了画里的一个纸片角色。
　　“还有规定时间？”
　　兰清两人这才知道这回事。花将军说，她来的那幅画里有一只巨大沙漏。
　　她们接下来走出花园，进入建筑物时也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钟表。看来，每幅画里时间限制的表达形式也并不一样。
　　兰清在规定时间内推理并找到了下一幅画的所在地，并且尽可能地寻找起线索。
　　这幅画贵妇下午茶图极有可能是马琳菲亚画的自己的生活图景，从宅邸内的支票清单等物品可以看出，她时常举办茶话会，邀请贵妇们来欣赏自己的画作。
　　在得出这个结论的一刹那间，众人听到门外走廊传来一声女性轻笑，连忙奔出去，却只见华丽裙摆的一角。
　　“一定是那个马琳菲亚！”梁博士率先奔出。
　　她们追着那道鬼影般的倩影，看到它一闪而入进入了下一幅画中。刚好这时时间就要结束，众人便决定跟着一起进去。
　　可是新人中有一个人死活不肯离开，自我欺骗这就是一场梦。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他最终也变成了一幅画。
　　再下一幅画环境更加险恶，是一幅航海图。众人在进入之前看画的内容时候就能感知到很不妙，马琳菲亚画的是一艘暴风雨中的船只正在被长有触手的海怪攻击。
　　她们一落地就来到了那艘船只上，船体被触手凿出了一个裂口，整个船身都出现了倾斜。
　　更糟糕的是，画中世界不仅有那巨型章鱼般的触手怪物，还有被海浪拍上来的小怪物。
　　马琳菲亚不知去向，原本的船员和船长被某种胶状的寄生虫怪物抱住脸，怪物触角钻进嘴巴，寄生了他们的大脑，变成了没有自主意识的僵尸，也在给主角团添乱。
　　【据说尚导的家乡V059盛产海鲜……尚导，你就是这么对待海鲜的吗！】
　　【不得不说很写实，你们去查查蟹奴寄生螃蟹的样子，比这还恐怖。】
　　【我记得尚导还说过自己最爱吃蓝壳蟹，救命，好可怕的女人！】
　　唯一的好消息则是，在她们这个位置已经能看到海面上不远处有个海岛了。
　　主角团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赶上在沉船之前来到了岸边，跌跌撞撞上了海岛。
　　海岛上有一座别墅，里面久无人居住，被各种海怪霸占了。又是一番厮杀，兰清等人才找到了这幅画里的计时器。期间，那道女人的身影就像是在和她们捉迷藏一样，始终不远不近地吊着她们。
　　计时器是一只怀表，它被放在作画室里。
　　可接下来众人犯了难，因为画室里挂着许多画，有已完成的，有完成了一半的，有只打了草稿的，还有画完后被覆盖涂抹的。
　　哪一幅才是接下来的通道？
　　众人不敢乱选，因为不知道选错会不会带来死亡。而且，那鬼影的表现也让她们不安，它就仿佛故意在指路一样，可它指的路会是正确的吗？
　　在海岛别墅上，她们进一步拼凑出了马琳菲亚的身份信息。
　　她似乎是一名单身生育的母亲，继承了父亲的大笔遗产——那个父亲和她是收养关系而非血缘关系，这海岛别墅则是她专门寻找作画灵感用的。
　　而且，海岛别墅里有许多画里出现了一个与她长相相像的小女孩，是马琳菲亚的女儿，和她一起居住在这里，但兰清等人并没有找到女孩的名字。
　　搜寻了这么久，她们感到很疲惫。画中世界感觉不到饥饿，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这种疲惫是心理层面的。
　　她们到底要在画里穿梭多久？
　　仿佛没有尽头般的穿梭让人心生绝望。有个新人忍受不住，在一个夜晚从海岛悬崖上跳下自杀了。
　　兰清等人次日清晨才发现同伴的死去，她肿胀潮湿的尸体被不知名的力量带回了别墅，就放在画室里。
　　鬼影蘸着她的血在一幅画上印下了手印，仿佛一只路标。
　　眼看时间就要过去，兰清拍板决定，选择留下手印的那副画。
　　反正也没有其余更好的选择了，就选是陷阱也只能踏入。
　　那副画的风格和其它写实油画格格不入，是许多抽象的横竖线条，组成了一个个四边形框。
　　上一集的内容就停在了这里，江逾白说是“高潮剧情”其实夸张了，真正的单元高潮明显还没到，boss都还没现身呢。
　　不过，也不远了，接下来肯定会解锁有关“马琳菲亚”的重要线索，主角团说不定得和她正面碰上。
　　“也不知道这幅画的世界会是什么样。”江欲燃紧张地捏了捏拳。
　　论坛上，最新热议都是预测。抽象画里的世界会是什么模样？
　　很快，她就看到了。
　　居然是一个镜子的世界！
　　兰清等人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四面都是镜面，前后幽长不见尽头。
　　唯一的光源就是她们自带的道具，镜面互相折射反射，形成了无限的回廊，兰清抬头时，镜子里的无数个兰清也与她对视，看得江欲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去！”
　　【不爱吃糖大佬又猜中了！还真是镜子啊……】
　　【真的和抽象画描绘的内容很像，条条框框的。】
　　【《胭脂梳》里我已经被镜子吓过一回了，啊啊啊我要撑住，这次绝对不会再被吓到了！】
　　放映这么久，观众们也都看了出来，第三单元的副本突出的核心是“真假虚实”。
　　“画”和“镜子”，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虚幻的象征物。也正因此，主角团连同观众们都对马琳菲亚和鬼影的联系保有怀疑态度，很可能在这上面也会嵌套一层关于“真伪”的推理。
　　江逾白搓着胳膊抱紧了枕头，画面里的兰清一行人谨慎地沿着走廊前进，鞋跟在镜面敲击出无限回音。
　　不远处忽地又有裙摆一角闪过，经过无数次反射犹如万花筒。
　　追着那裙摆，众人在长廊狂奔，只见尽头的镜子门打开是一个房间，里面仍然贴着镜子。
　　那鬼影不见了。
　　难道是躲进了镜子里？
　　兰清开始在镜面上摸索，试图寻找机关。
　　“不如干脆把这些镜子砸碎吧。”花将军皱眉，直来直去的她提出了最简单粗暴的建议。
　　但她转过头，却看到梁博士对着镜子在不停地挤眉弄眼，比划夸张的动作。
　　江逾白更紧张了：“妈呀，难道这个副本轮到梁博士被附身了？”
　　花将军和兰清也是这么想的，花将军活动了一下手腕，正要上去一拳把梁博士锤晕，后者赶紧跳开：
　　“哎呀呀你干嘛呢！我没中邪，别打我！”
　　“没中邪你对着镜子在抽什么风？”花将军挤兑回去。
　　“我说，你们别害怕啊。”梁博士正了正色，“从刚刚开始，我就一直在留意镜面里的倒影……然后发现，好像不对劲。”
　　她点了点镜子，越往远处的倒影受光越暗，看不太清楚。她抬手时，无数个她的倒影也抬起手。
　　“最深处的影子，动作是不是和我们不太一样？”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了最远处的那个“梁博士”。
　　离得太远，众人看不到“她”的表情，整张脸都笼罩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它竟然放下了手，向着下一道镜子跨出了一步！


第85章 流浪猎手
　　梁博士此话一出, 兰清和花将军没有被吓到，江欲燃和江逾白倒是被吓了个结结实实，两个人扑腾着用玩偶和抱枕遮挡屏幕：
　　“啊啊啊哥来帮我挡着！”“我也不敢看啊！”
　　【我爆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尖叫啊啊啊！】
　　【太绝了, 没想到尚导还能在镜子上整出这种恐怖花活！！】
　　【它朝外迈了一步，那是不是会越走越近？？】
　　镜子里梁博士的鬼影挪动了一格, 就不动了。兰清和花将军的影子似乎并无异状，可不知是不是错觉, 江欲燃觉得她们的脸上也笼罩了一层阴霾。
　　三人不敢轻举妄动，兰清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脚下忽然踏空, 她整个人往下掉了一截。
　　“小心！”花将军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 只见兰清左脚的鞋底竟然消失了, 掉入了镜中世界。
　　不仅如此，八方镜面很多处都像水波纹似的波动起来, 而她们来时的门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而镜头转向镜面的影子, 它又走近了！
　　镜子里的三个影子手牵着手, 直直地看着外面，眼神空洞, 面无表情, 如同三只傀儡。
　　它们抬脚齐齐迈出一步，跨过了一道镜面, 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卧槽啊啊啊！”江欲燃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抓住哥哥大叫，江逾白也被她捏得龇牙咧嘴。
　　人类对于镜面的恐惧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人们无法看到自己的脸, 因此所有人都是从反射物体上认识自己。
　　而当镜子里的“东西”与自己不一致时，就带来一种近乎颠覆认知的惊悚。
　　花将军变了脸色, 用手炮锤击镜面，可后者坚如磐石，竟完全锤不动。
　　镜面变成“沼泽”的区域越来越大，那镜子里的三人也越来越进，还抬起了手，堪称是前有狼后有虎，BGM的紧张拉到了高点。
　　眼看镜中人就要突破最后一重屏障，兰清当机立断，咬牙说：“我们也进去！”
　　她拉住另外两人，就转身向镜面直冲过去！
　　【妈耶，怎么敢进的！】
　　【比起被那不知名怪物碰到，还是这样比较好接受。】
　　【其实也未必没有道理，这个副本主题是“虚实迷惑”，可能进入镜子空间反而是“真实”呢？】
　　突破镜面，就如同突破了一层黏稠的水面，镜中世界便是千万个重复的房间。身后的镜鬼没有抓到人，脸上的笑容扭曲了，发出尖叫。
　　它们似乎无法进入最开始那个房间，从侧方的镜子绕行流动，追着三人而来！
　　江欲燃最紧张这种追逐戏，她代入感强，看主角团逃命就和自己也在逃命似的，心怦怦跳。
　　进入镜中世界后，主角团的万千倒影反倒消失了，只有身后的三只镜鬼。这段戏诡异又具有美感，在纯白的空间里有无数相同的房间，镜头拉远，就犹如迷宫。
　　……不对，不是“犹如”，而是的确是迷宫！
　　【卧槽，里面是有路可走的，不是纯粹的重复镜像！】
　　【所以果然镜外是假，镜内是真？】
　　【我都要看迷糊了，啊啊啊，不管了我等最后的解答吧QAQ】
　　兰清也发现了这一点，停下来听声辨位，险险在迷宫中穿梭。
　　江欲燃看到进度条还剩不到三分之一，更急了。
　　三人如芥子蚂蚁一般走完了庞大迷宫，来到了中央，那里有一幅涂满了红色的画装裱在画框里，是纯白世界里唯一的血色。
　　兰清率先跳入，天旋地转，周身的血红如母亲的子宫。
　　她从半空坠落，来到了新的画中世界。
　　举目四顾，周围是个中世纪宫廷房间的模样，所有的窗帘都拉着，透不进阳光。
　　而这一回，花将军和梁博士没能和她传送到一起。
　　她谨慎地没有动弹，镜头模拟了她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的过程。江欲燃屏息凝神，和兰清一同看清了室内陈设。
　　只见，那布有华丽幔帐的床上有个影子动了动，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咕哝：“马琳菲亚，我的项链去哪了？”
　　画面变黑，这一集结束了。
　　“哎呀！我还没看够呢。”江欲燃锤了锤沙发，这下剧情是真的要进入高潮部分了，都到鬼怪老巢了。
　　不知道花将军和梁博士怎么样了，还有新人……主角团也只保下来一个新人，没和她们传送到一起，根据观众们的统计，这个副本里目前存活的试炼者只有她们四人。
　　还没怅然多久，江欲燃就“咦”了一声，弹跳坐起。
　　“《山海》又要上线新功能了！‘区域特色怪物种’……哇！尚导居然真的开了这个功能！”
　　在星际做游戏，离不开“区域特色”四个字。
　　官方经常会给予不同的星域不同的特殊待遇，增加游戏体验感。
　　它们通常各项数值能力差不多，而只有外观设计不同，不会对整体战斗体系造成不良影响。
　　江欲燃对这种设计又爱又恨，爱的是自己的区域特殊卡放出来倍儿有面子，别人没有；恨的是别人的特殊区域卡她也很难拥有，强迫症看着收集列表不能集满就很不爽。
　　只不过，其它游戏想要获得特殊卡还能通过跑图来实现，可收集跑酷类游戏的“跑图”，就得真正线下前往那片星域了。
　　据说，当年第一个全息收集类游戏大火的时候，甚至推动了星域之间的旅游业，很多玩家为了收集到特殊卡不惜环游星际。
　　尚惊雁丝毫没有掩饰她对家乡的偏爱，此次上线的五种特殊怪物里，主星系、伽马星系、偏远星系各占一种，但流放星系却占了两种，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是半人形怪物。
　　江逾白也凑了过来，只见宣传图册里列出了本次上线的区域性特殊怪物。
　　一共有五只，以花为主题，并且设计元素涵盖从天空到海洋。
　　他一眼就被那只半人形怪物吸引了：“这是什么？好漂亮！”
　　只见那怪物看起来像一个抱膝坐在黑蓝色莲花中的人，标注的身长有1米5，真的和人差不多大了。
　　它面貌雌雄莫辨，精致秀美，肤色苍白，周身□□，动作环抱胸口。银白近乎透明的睫毛垂着，仿佛永远都不会睁开眼睛，一头水波般的白色卷发柔顺垂落。
　　那头发和身体上都有许多莲花遮蔽，有种含蓄朦胧的美。但能看得出来，它的本体是身下的莲花，说不定掀开就能看见獠牙。
　　江逾白点开仔细看，它名叫“流浪猎手”，原型明显是流放星系的星系代表花，星浪莲。
　　星浪莲和其余星系的代表花比起来，既不够绚丽、也不够芬芳。
　　它的花瓣呈现近黑的深蓝色，开在水中，和许多莲花的习性一样只在夜晚绽放，绽放时花心会有淡蓝色的星光点，用于吸引夜晚的昆虫。花香很淡，得凑近才能闻到。
　　星浪莲最大的特征就是会随水漂泊，生命力顽强，有清洁水体的作用。这也是它命名的由来。
　　目前宣传页放出的故事比较简短，全篇得被玩家收集后才能看见。
　　“流浪猎手”最初是被放逐到犯罪区的罪犯种下的，但罪犯内斗而死，流出的血污染了水域，血被星浪莲吸收，最终使得它异化为怪物。
　　它会诱惑人类走进水中，在花香中迷失神志，只能看到幻觉中的美梦，最后被根系纠缠窒息而死。
　　江欲燃喃喃说：“我都能想象出一个恐怖故事了，主人公搬迁到一座偏远宅邸中，宅邸院落里有大池塘。ta逐渐每晚都能听到池塘里有歌声，情不自禁被吸引，幻觉中看到了美丽的情人，最后受不住诱惑走向了情人，却沉入了水底……”
　　这个恐怖故事如果拍出来，画面基调一定是幽暗、静美、诡艳的。
　　江欲燃只看了卡面就在心里抛弃了月亮人鱼，心目中流浪猎手荣升最喜爱的怪物。她立即站起来拽住哥哥往外走：“我们去抓流浪猎手！资料里说可以多去水边看看，咱们家附近公园就有个大湖……”
　　*
　　主星系，首都星。
　　尚惊雁看着星网上的热烈反应，不禁感慨：“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在全员人类的集卡游戏里，最受追捧的就是非人类卡；在我的怪物游戏里，最受追捧的却是拥有人类外表的卡。”
　　她做“流浪猎手”的灵感来自于上辈子的一幅世界名画，《水中的奥菲利亚》。
　　这个世界没有莎翁，但有相像的故事，相信星际人民也可以联想到。
　　X71十分狗腿：【像我就没有这种偏好，雁雁做的我都喜欢！】
　　尚惊雁往下翻了好久才看到数据党们出现，都很没干劲的样子。
　　主要是，《山海》和《猎梦》的数据已经无需再等待比较了，前者一路上扬，走的是现象级爆款游戏的路；后者却只在开服不久达到了最高峰，往后就一路走低，维持在了一个平稳的区间里不再动弹。
　　到现在，《猎梦》几乎不会再被和《山海》并排提起。
　　所有人都在期盼，约定期限一到看苏书东道歉的乐子。
　　她伸了个懒腰，戴上虚拟眼镜起身走到别墅花园里。
　　《山海》到现在，已经不全是她自己设计的了，因此她自己玩着玩着也有新鲜感。
　　就是她的运气太差，如果做普通玩家一定是万里挑一的非酋。
　　好在她不是，身为制作者，实在抽不中的时候给自己偷偷作弊调整一下概率也没什么……咳。
　　尚惊雁在花圃里逛了一圈，概率都调到50%了，还是没碰见主星系的特殊花怪，只得遗憾离场。
　　也就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再看光脑的时候，便皱起了眉。
　　热搜上多了个新词条——#《山海图本》疑似抄袭《猎梦手册》#。
　　这个世界法律规定严格，在正式判决下来之前，不能使用肯定的语气，只能说“疑似”。
　　【……我是两个游戏的双重玩家，《山海》的新怪物一上线我就觉得很有即视感，也太像《猎梦》上周推出的怪物了！】
　　【你们看，[图片][图片]同样都是黑蓝色+银白色的设计，同样都是半人型形态，同样都是雌雄莫辨，同样都是植物类，而且还都拥有诱惑的属性，你说尚惊雁不是从苏书东身上得到灵感的我都不信！】
　　发动态的博主选图截图的角度很刁钻，乍一看还真的很像。
　　【他在说什么啊！】X71为人类的险恶用心目瞪口呆，【色系根本不一样，他的是青蓝色！你是花，他、他是藤蔓，诱惑属性也根本……】
　　X71气得都卡顿了。
　　现在热度还没起来，但已经有不少人点进了tag，发出一串串问号。博主的评论区评论数已破万，还被不少大V转发了。
　　尚惊雁表情依旧沉静，但心里难免也觉得有点烦。这种事情是最讨厌的，造谣成本低，手法可以很拙劣，可偏偏屡试不爽。
　　对于创作者来说，哪怕只是被扣上“疑似”的帽子，也足够怄气很久了。
　　先前也不是没有人造谣，但是没有像这次一样买了热搜、还买了大v号来转发。看来，她在主星系红得太快，让有些人不痛快了。
　　光脑亮起，编辑木秀反应神速，事情刚冒头就已经在给她打通讯。
　　尚惊雁正待去接，却忽而一愣，扬了下眉，啼笑皆非。
　　——刚刚一秒前，苏书东竟是连发了两条动态！
　　【什么东西，硬说苹果抄袭西红柿，别来抹黑我的名声，滚！】
　　【还有对了，愿赌服输，道歉信在写了。】
　　热评第一：【好家伙笑死我了，造谣者被正主亲自光速打脸。我看到了什么，有生之年啊，苏某东居然愿意承认错误了！】


第86章 厄运玫瑰
　　【这人在干嘛？】X71气冲冲地说, 【故意阴阳怪气吗？】
　　【倒不像阴阳。】尚惊雁摸了摸下巴，诧异地说，【……似乎是真心的。】
　　话还没说完, 她就眼睁睁看着苏书东发了第三条动态。
　　他转载了她粉丝的动态，里面详细列举出了《山海》和《猎梦》里面两种怪物的区别, 条理分明、逻辑清晰，难为苏书东这么快就锁定最具有说服力的澄清了。
　　一场混乱还没有酿大就迅速被掐灭, 尘埃落定。
　　评论区对于苏书东的行为也很震惊，现在其实离约定的期限还有一段时间，他却提前认输了。
　　是啊, 差距确实很明显, 都不用确认结果。可是, 所有人都以为，苏书东会嘴硬到最后的。
　　尚惊雁的光脑也不再响了, 编辑木秀改发消息, 告诉她：【接下来的事我来解决。】
　　——她觉得自家编辑现在的心情恐怕也很微妙, 本来，这种事情的处理方式肯定会让人很憋气, 得被造谣的人自己站出来澄清自证, 否则“疑似抄袭”这个标签就永远跟着自己了。
　　幕后主使的目的就是这个，明知道无法对她造成真正损害, 但就是要膈应她一下。
　　对方之所以选择苏书东也是因为她和他正处于矛盾期，认为苏书东绝对不会出来说话，只会笑看她倒霉。
　　可现在，苏书东偏偏主动澄清了, 就无需尚惊雁再出面。
　　而且也正因为如此，网友们都很快反应了过来。
　　【就是有人看尚导不爽, 想坑她吧？】
　　【造谣者拉苏书东下水，我们《猎梦》玩家同意了吗？？虽然他人品有待论证，但也是有作品粉的好不好。】
　　【到底是谁啊，尚导就这么碍你们的路？自己实力不行，还想着歪门邪道！】
　　【我还以为是苏书东碰瓷，错怪他了。】
　　【就说嘛，尚导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连苏书东都看不下去了，啧啧……】
　　尚惊雁观察了一会儿风向，确定后续走向已定。
　　对方似乎也没有脸再买热度了，tag直线降下去，总计待在上面的时间都不超过三小时——就单纯的营销来说，可谓是血本无归。
　　苏瞳也给她打来了通讯：“……这件事情确实不是苏书东做的，他现在也没那个人脉。我有几个怀疑的对象，等我整理好之后告诉你。”
　　视频里，苏瞳的表情还算轻松，显然事情仍旧在掌控之内。
　　尚惊雁点了点头：“多谢苏总了。”
　　她心里也有数，会这样做的人，肯定是主星系三星级以上的筑梦师。
　　尚惊雁一个外来户忽然崛起，分走了他们原有的蛋糕，他们肯定会不爽。
　　相反，对于名气更小的筑梦师来说，她不仅不是拦路石，反而帮他们开辟了新的热题材。
　　“谢什么谢？”苏瞳笑道，“这本来就是我们职责范围内的工作。”
　　——现在尚惊雁人在主星系，虽然编辑和助理都还是流放星系常青青的人，但常青青的资源毕竟只在流放星系，对于主星系鞭长莫及。
　　所以，苏氏文旅就顺势与常青青达成了合作，对于双方都有一定好处。
　　此次事件的处理，到这里堪称完美，苏书东的反应在其中作用不小。
　　【看来他还不算太熊。】尚惊雁心里这样说着，给苏书东的微博点了下载。
　　……
　　另一边。
　　尚惊雁随手点了个赞，之后便不再关注后续，却不知道自己这一赞让苏书东盯着看了许久。
　　“她就没有别的反应了？”苏书东说，“我都说要写道歉信了哎！”
　　他语气有点不可思议，又有点愤愤不平。
　　“……”友人都无语了，准确来说，苏书东这段时间的所有举动都让他无语。他只好说，“可能是在忙，没顾得上吧。”
　　苏书东皱眉：“我都主动出来当炮灰了，她还有什么忙的？”
　　友人不想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转而说：“你别说，《山海图本》还挺好玩的，哎，我好想抓到‘厄运玫瑰’啊。”
　　“厄运玫瑰”是主星系的特殊种，最近所有玩家相思成疾的存在。
　　“什么玩意，听不懂。”苏书东表情风轻云淡。
　　说话时，他瞥到一条评论：【不过苏书东怎么能这么快就找到澄清啊？那个动态是先发在论坛里的，这里的平台在他转发之前才几个转评。难道他也看我们《山海》粉丝的讨论？】
　　苏书东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摆了摆手，“再见，我下线了，得继续去写道歉信了。”
　　语毕就挂断了通讯，友人：“……”
　　放下光脑，苏书东盯着面前的纸页，缓缓下笔。
　　……道歉信的书写，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
　　可能他只是缺一个契机，真正把自己的身段“放下来”。
　　对赌开始后，他的心态变化能够演出一部800集的连续剧。
　　其实和外界想的不同，早在《猎梦》发布的第一天，苏书东就知道自己输了。
　　创作者往往是这样，发布之前觉得自己举世无双、宇宙第一，发出去后看到受众反馈才冷静下来，客观看待自己的作品。
　　那时候《山海》都还没上线，好事者们看着《猎梦》的走势图起哄，觉得是珠玉在前。
　　可苏书东是资深游戏筑梦师，对于数据再敏感不过。这个亮相相比较他的预期，只能说是平平无奇。
　　那天晚上看着首日数据，苏书东感到了不甘。
　　而等《山海》上线后，这种不甘心更强烈了。
　　尚惊雁的表现实在太优秀，让他清晰认识到了两者的差距。
　　“……啧。”
　　苏书东写了一段，觉得心里又开始泛酸，便停下笔。
　　然后……他拿起光屏，打开了《山海图本》。
　　苏书东：不甘心又怎么样？不如先玩一会儿《山海图本》。
　　如果不是还有身为筑梦师的道德感和责任感牵绊着他，他现在可能已经摆烂，不愿意再管自己游戏的更新了。
　　而且停更的理由也非常人间真实——他沉迷上了对手的游戏。
　　这一点，连他的友人都不知道。
　　苏书东做贼似的戴上口罩眼镜帽子，鬼鬼祟祟出了家门。
　　路上可以看到很多人和他一样手拿光屏、戴着虚拟眼镜到处游逛，不过其他人都是正大光明的，他全副武装反而很显眼。
　　而当他把自己的跟宠亮出来之后，路人玩家的眼神就“唰”地变成了崇拜：
　　嚯，主星系的特殊种“厄运玫瑰”！
　　怪物巨大的花枝在他身后蔓延，苏书东抬了抬下巴，骄傲得像孔雀开屏。
　　他走走停停，不时停步寻找线索。
　　苏书东正在做一个游戏里的任务，已经卡关好几天了。这游戏代入感太强，导致他这些天梦里都是自己在采集任务要求的花种子。
　　结合现实的游戏最大优势就在于“真实感”和“地图庞大程度”，这是虚拟全息游戏无法匹敌的。
　　《山海图本》的地图就是真实世界的地图，自由度极高，光是现在短短一段时间，游戏就分出了几种主流玩法流派。
　　第一种是休闲生活类玩家，他们对于集卡没有太大执念，更多的是体验“异世界风光”。
　　《山海图本》里隐藏着很多小剧情和小NPC，路上遇到的小怪物会讨论怎么打猎、花丛里的NPC会拜托玩家帮忙、有时幽灵会莫名其妙跟着玩家其实只是因为迷了路……
　　这类的小彩蛋不是尚惊雁一个人做的，她已经向筑梦师们开放了征稿窗口，只要在《山海》的世界观下编写故事，就有机会被选入。
　　日常玩家们的很大一部分乐趣就来源于围观角色们的爱恨情仇。
　　第二种是技术对战类玩家，他们对于pk有着强烈执念，还研究出了各种各样的战术和怪物搭配组合，写成攻略放在论坛上。同样地，副本也是他们的热衷之地。
　　《山海图本》最新一次的更新预告显示，怪物的升级体系将正式上线。这其实在之前就有迹可循，玩家们注意到了有些怪物长相很相似，似乎是不同阶段的形态；还有少数玩家误打误撞，让自家怪物转化成了其它形态。
　　对于这个消息，反响最大的便是第二类玩家。升级体系一出，对于当前的对战必定会造成冲击，也会衍生出更多玩法。
　　第三种玩家则是剧情党，虽然是抽卡游戏，但《山海》也有一条主线。它自由度很高，如果玩家喜欢只收集抽卡也可以完全不管。
　　苏书东就是这第三种玩家，当初他选择的职业是【调查员】，就是因为它看起来最能探究剧情。
　　主线里，玩家作为神秘笔记本的继承者，需要探索笔记本主人的秘密，并逐渐拼凑出这个世界的全貌。
　　目前已知，笔记本主人是个女性，生活在上个星历古代迈入现代的交汇时代，所以笔记本内容才会那么中西古近混搭。
　　她是某个神秘学组织的创始人，死后笔记本拥有了自己的活性，分裂为无数份去诱惑新的人类。
　　因为她同时具有作家、调查员、考古学者的三重身份，所以玩家们才能从中选择。
　　随着主线被逐渐解锁，有不少玩家都发现，《山海》的世界观完成度极高，里面的怪物也拥有自己的文明与文字。
　　于是，解析这些设定就成了考据党玩家们的乐趣。
　　尚惊雁永远不会让他们失望，每一个细节设定都经得起细究。
　　目前论坛已经整理出，怪物世界一共分为两个文明流派，一种数量庞大、占据主要地位，特征是全部拥有实体——怪物图册里90%以上的卡牌都由它们组成。
　　这个文明流派内部也分为多种族、多阶级，有像玄异兔这种只有动物思维的低级怪物，也有像小丑、鬼新娘那样拥有智慧生物特征的高级怪物。
　　《山海图本》里目前出现的所有怪物文字、语言都来源于它们。它们有自己的历史年表，还有国度地图。
　　而另一个文明流派就很神秘了，至今没有正面出现过。
　　它最初被发现是因为，有个玩家在打怪的时候从怪物脑子里发现了一个长相古怪的触角，那位玩家在论坛发帖征集求问它是什么怪物的触角。可是帖子盖了上百层，玩家们发现，这枚触角竟然无法和目前已有图册里的任何一个怪物对应上。
　　有不少人因此怀疑这是个bug，或者是玩家造假P图，楼主直呼冤枉。后来陆陆续续又有类似情况发生，众人才知道并非有假。
　　《山海》是个游戏，是人严谨设定出来的。既然不是bug，那么就一定是隐藏设定了。
　　直到有一个大神——也就是著名考据党“不爱吃糖”——她研究了所有的怪物文明资料，这个猜想才被确定。
　　不爱吃糖做出一个惊人推断，说那些触角来自另一个怪物文明，里面的怪物在活着的时候没有实体，但却能潜移默化影响主要怪物文明。
　　怪物历史上的很多大事件，可能都有它们的参与。它们很有可能以实体怪物们的某种能量溢散为食。
　　这个帖子已经被加精了，底下的评论诚实反映出玩家们的感想——
　　【卧槽，听得我都毛骨悚然了，我们不知道怪物，怪物不知道另一种怪物，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尚导真有你的，埋个彩蛋隐藏设定也能把人吓一跳QAQ】
　　【细思极恐……尚导太牛了，到底怎么想到的！】
　　《山海》的恐怖是一层嵌套一层的恐怖，对于人类灵师而言，世界上存在着另一个“真实世界”，它和人类的日常生活完全交叠，可大部分人竟然都没有察觉；
　　而对于怪物而言，它们也无法沾沾自喜。因为它们中的大部分竟然也都没有觉察到另一个种族的存在，自以为是冥界主宰，但事实上只是被放牧的工具。
　　很显然，“不可知物的注视”就是《山海图本》的核心。
　　苏书东越玩越心惊，还有一种极度羡慕的感觉。
　　放在上个星历，这样完整丰富的世界观创作，需要一个团队花上数年的时间才能定下。可在这个星历，由于精神力的存在，它可以几个月就上线。
　　高等级精神力的人思维奔流，瞬息间就能诞生、推演、筛选无数灵感，效率达到了非人的地步。
　　苏书东的精神力也不差，他自己就知道这是一种怎样可贵的能力。也因此，在如今放在同一个赛道的情况下，他才明白自己和尚惊雁的差距到底有多么惊人。
　　他又不能告诉朋友，不能炫耀自己早就有了“厄运玫瑰”。对于一个游戏玩家来说，这多么辛苦。
　　苏书东一个人玩得特别寂寞，于是挣扎许久，在论坛注册了一个小号，名叫【不写西南北】，现在已经是坛友中的知名大佬之一。
　　“这里也没有花种子……”苏书东正聚精会神寻找，忽而看到前方出现一道身影。
　　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年轻人正在树下左顾右盼，和他只隔了一个花丛的距离。仿佛天太热，她摘下了帽子，不耐烦地扇了几下风，露出一头他十分眼熟的粉发。
　　是流放星系那个花非甜！
　　苏书东立刻往后走，躲在了树后。
　　……作为被挑战者，苏书东现在仅剩的、最后的底线就是：不让大众和尚惊雁知道他在玩《山海图本》。
　　更别提是被花非甜知道这件事了！
　　他心里直说倒霉晦气，正欲离开，脑子里却闪过一道光，脚步顿住了。
　　苏书东：等一下，怎么好像她也在玩《山海图本》？


第87章 水母刺身
　　苏书东心里怀疑人生, 又悄悄观察了一会儿，才确定这一点。
　　花非甜真的在玩《山海》，不仅如此, 她很可能还和自己做的是同一个任务！
　　定睛一看，她身旁悬浮的那个镶嵌了眼珠的放大镜不正是和自己的任务道具一样吗？
　　苏书东简直目瞪口呆, 他做的收集花种子的任务很难触发，是主线里的一条小支线, 有很多前提条件。
　　但做完这个任务，就可以接近笔记本主人原本组织的一个成员NPC。
　　在论坛里，只有剧情党玩家才会不辞辛苦走到这一步。而且, 从论坛信息来看, 苏书东的进度是所有玩家里最快的, 没想到现在却发现花非甜和他一样。
　　几乎是瞬间，他就联想到了论坛上的一个人。
　　——不爱吃糖。
　　他早就注意到这人了, 她和他一样是剧情分析党, 而且都会刻意隐瞒自己的当前进度, 让自己保持领先。
　　两人的分析是论坛内最火的，有意无意之间, 苏书东也会对她产生一点竞争意识。
　　游戏的主线有不少地方都需要用到精神力, 对于普通人来说难了点，会卡关很久。据反馈, 尚惊雁的这种设计对精神力疗愈和增长有很好的作用。
　　不过，这种难度对于苏书东来说就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所以他也知道，“不爱吃糖”的精神力等级很高。
　　坛友们对此好奇极了, 总是想打听他们两个人的等级到底有多少，现实里都在做什么工作。
　　现在一看, 能不高吗？
　　他和花非甜都是S级啊！
　　苏书东一时间都不知道先震惊哪一点了，心里有无数的槽想吐。
　　按照他以前的性格，现在肯定会收起眼镜假装只是普通路过，笑嘻嘻地先上去嘲讽两句再说。
　　你不是和尚惊雁不对付吗？怎么还在玩她的游戏？
　　但他现在只觉得，这些话对自己就是回旋镖，镖镖致命。
　　苏书东捏了捏鼻梁，最后还是走开了。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大不了这任务放几天再做！
　　……
　　花非甜微微蹙眉，看向不远处的花丛。
　　她怎么感觉，刚刚有人从那里在看她？
　　精神力高的人对视线很敏感，花非甜并不怀疑自己的感觉。
　　“希望别把我给人出来……”她心里默默说。如果被发现，那就太丢人了。
　　这小插曲没被她放在心上，她继续在附近找起花种子来。
　　其实如果放在普通游戏里，花非甜是很不耐烦到处跑来跑去的。她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帮NPC拿这拿那。
　　但放在现实里，她居然觉得还挺有意思。
　　其余玩家们对此褒贬不一，也不乏抱怨的。花非甜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是个现实型人格。
　　她最近每天步数都有两三万，可以说是一睁眼就开始跑图。
　　有这个症状的不止她一个人，连热搜上都有过统计，称近期全民的每日步数有上升趋势。
　　“那里。”
　　身侧的绕指柔肠抬起手，指尖笔直指向某个方向。它说话的声音暗哑幽沉，自带水底般的回响，仿佛能闻到水腥气。
　　花非甜跑过去一看，果真见一枚种子躺在泥土里，连忙点击收集，啧道：“你可真厉害。”
　　——《山海图本》里，高等级的怪物如小丑、绕指柔肠是不可以被驯服的，它们会和玩家结成契约，需要时召唤出来帮忙，更类似于守护灵的存在，不过是恐怖版守护灵。
　　绕指柔肠是花非甜目前最喜欢的怪物，花了很长时间又肝又氪，把它角色卡上所有的语音、背景信息都解锁了。
　　它在游戏里的完全体形态是个鬼新娘的模样，面部被盖头遮住，浑身上下都在潮湿滴水，只露出一双素白染有豆蔻的手。
　　有时候，它会把盖头揭下，用一柄精巧木梳缓缓梳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
　　长发遮眼下能看到一点小巧的下巴和鲜红的嘴唇，花非甜曾经好奇想要拂开它的头发看看脸，可是只能看见一重又一重头发。想必它是没有脸的。
　　绕指柔肠攻击时会有无数黑发从袖子、裙摆下涌出，可远攻可近攻，可防御可暴击，唯一的弱点只有怕火。
　　如此发量惊人。有关它最热门表情包就是一张meme，配字“我的头发”；“别人的头发”。
　　它设定是无数古代被溺死的女子冤魂聚集而成，背景故事里选取三个主要原型详细写了写，堪称最凄惨虐心怪物，字字句句都是发刀。
　　在它的故事被完全解锁之后，连同人都变多了，而且清一色全是拯救纯爱系。
　　——但很现实地，路上遇到的其余玩家在看见她身后的绕指柔肠后第一反应都是赶紧躲远。
　　没办法，这怪物攻击力太强了，而且极为难缠，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此刻，绕指柔肠袖子里就探出一缕黑发勾了勾花非甜的手指，缠绵又诡异，这可爱的小动作让花非甜咳嗽了一声，矜持地没有露出被萌到的表情。
　　都怪尚惊雁那家伙，自己现在审美都变奇怪了！
　　花非甜的任务还差最后一个种子就集齐了，但之后一个下午都一无所获，好不容易到了晚上，她才终于搞定了所有花种子，去任务触发地找NPC。
　　那个NPC一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坐在花坛边，几乎和周围的雕像融为一体。
　　它头顶上的名字是【？？】，先前交谈时只会露出一双洁白的、带有黑色尖指甲的手，让人能确定它至少是个有人形的NPC，而且坐姿脊背挺直，有种优雅的味道。
　　“多谢。”
　　NPC的嗓音低沉而柔和，伸手接过了花种子包。
　　接着，它缓缓掀开了黑袍。
　　花非甜低声“wow”了一下，确认了一下录像模式是开着的，将它对准NPC。
　　只见它，或者他，黑袍之下的上半身是赤/裸的男性人体，下半身是毛茸茸的兽腿，雪白的皮肤与玄黑的毛发交相辉映，对比分明。
　　他没穿衣服却带着许多华丽的珠宝首饰，项链、额饰、臂钏、腰链……黑发一直垂落到腰际，半遮半掩胸膛。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脑袋两侧垂下来的两只黑兔耳，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捏一下。
　　花非甜手指搭了搭下巴，心里暗道可惜。如果是恋爱游戏，她就可以把这男兔收入囊中。
　　但转念一想，如果真把他放在恋爱游戏里，可能也就没这么心动的感觉了。毕竟类似的兔妖角色，在市面上的恋爱游戏里又不是没有。
　　只有在恐怖扭曲的背景衬托下，他才会显得如此让人眼前一亮。
　　“我是个甜品店兼茶厅店长。” NPC面带微笑，眼神温和，“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来‘黑兔茶厅’找我。我会用这些花种子为你做些甜品，欢迎来品尝。”
　　花非甜：“？”
　　一个恐怖游戏的npc，开甜品店，可真够反差的。
　　NPC说完，整个身躯就化作黑雾消散，半空中留下了他的尾音。
　　“……进入我的点，暗号是：水母刺身。”
　　花非甜：“……”
　　好怪啊！
　　她一阵无语，怀疑尚惊雁是不是和水母有仇。《山海》游戏里也有好多小设计和水母有关，什么水母刺身、暗杀水母、切片水母。
　　难道这家伙小时候被水母蛰过？V059星海洋多，确实每年都有相关新闻来着……
　　花非甜想到上次尚惊雁打通讯问她的奇怪的问题，又觉得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最近，她也再一次在梦中梦到了水母，和她《漫游》的灵感来源一模一样的水母怪物。
　　花非甜摸不着头脑，暂且将这件事记下了。
　　她抬头看看天色已暗，便乘上了回家的列车。
　　车窗外华灯闪烁，《山海图本》的宣传广告在商场3D大屏上出现。怪物的眼球骨碌碌转动，如同真实的邪神降临，俯视这座城市，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世界真的不一样了。
　　花非甜心里忽然生出这样的感慨。
　　自从尚惊雁横空出世，恐怖的元素越来越流行，出现在所有人的日常生活之中。
　　如果有一个巨大的器械能感觉到人们在观看流行作品时的情绪，那么它一定会发现，现在里面多了许多“恐惧”的感情吧？
　　花非甜出了一会儿神，低下头玩光脑，登录论坛正编写今日的任务收获，却收到了一条好友申请。
　　“不写西南北？……怎么是这家伙。”
　　她有些奇怪，不过没多想，直接通过了申请。
　　*
　　几天后，首都星，安哥拉兔甜品店。
　　“你还真的以我为原型创立了NPC啊，尚导……”裴意语气飘渺，仿佛还没有回过神来，张了张口，表情都有点傻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
　　大约每个创作者的圈外朋友都会好奇问，你会从现实里取材吗？我可以在里面认领一个角色吗？
　　裴意两周前就是这么问的，问完立刻就说不用当真。
　　谁知，尚惊雁当时就沉吟了一下，说自己有一个npc位置空缺，可以考虑考虑。
　　裴意好奇了很久，直到昨天，他在论坛里看到了……一只兔男怪物。
　　半裸的、开茶厅的兔男。
　　裴意：“。”
　　虽然脸完全不一致，但的确一眼就能看出原型是他。
　　尚惊雁问：“感觉怎么样？”
　　裴意眨眨眼，开玩笑地问：“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不穿衣服的形象吗？我每次还挺注重搭配的呀。”
　　尚惊雁揶揄回去：“那我就新上一个换装功能，让玩家可以给怪物们穿衣服。”
　　裴意：“……那倒也不必。”
　　有种自己在游戏里出道做服装模特的奇怪感觉。
　　尚惊雁喝了口红茶，把盘子里的最后一口甜品吃完。
　　在首都星，裴意的店生意很好，甚至雇了店员，不像在流放星系时，每次店里只有他自己。
　　现在这茶厅名气不小，所有人都知道尚惊雁会来这里工作，也知道当初《星河流浪厨房》里尚导的帮手是他。
　　不过裴意在这也很少亲手下厨，只有尚惊雁过来时才会系起围裙。
　　“我前些天回家过节的时候带了一箱蓝壳蟹来。”裴意道，“还是活的，很新鲜，今天中午做给你吃怎么样？”
　　“这么好，你怎么知道我就馋老家一口螃蟹？”尚惊雁感慨，“我都要吃胖了。”
　　茶厅里，裴意还给她定制了一套餐具，让她颇有自己是小朋友等待大人投喂的感觉。
　　裴意失笑，起身去准备。尚惊雁支着下巴刷光脑，看到论坛通知里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这个小论坛，是她最近用匿名账号创立的。对外打的是灵异论坛的旗号，但暗地里她打算寻找更多想探询世界真相的人。
　　《山海图本》又是她的一次尝试，从世界观到角色设定，都是“懂的人自懂”。如果有人也知道水母怪物的存在，而且不是真物团组织的成员，一定会想要求证。
　　说不准，她还能依此创立一个新的小团体呢。


第88章 惊叹号
　　这位新的申请者在申请理由里只说了一句话：你也梦见过水母吗？
　　尚惊雁在匿名论坛的id只有一个句号, 低调得根本识别不出来她本人。
　　论坛里大部分人都是普通路人，被“灵异论坛”这个闻所未闻的概念所吸引，兴冲冲地加入了讨论。
　　短短几天, 论坛栏目下就有了几十个群，尚惊雁会潜水在大群里进行观察, 看到疑似目标再单独加好友进行判断。
　　这种筛选方式慢了点，但至少准确。况且, 尚惊雁现在暂时其实还没想好聚拢到一定人数之后要做什么，所有的计划都还是草创雏形。
　　只是可惜，到现在她都还没有给准备好的小群里加入过新人, 里面人丁寥落, 就她这一个群主。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 这不就有结果了吗？
　　而且还是主动的加她的。
　　申请者ID是【！】，也是如出一辙地随意和低调。
　　尚惊雁通过邀约, 说：【没错。你梦见过的水母是什么样的？】
　　这就是第二种筛选了, 简单却有效。
　　如果对方描述得符合, 那么不用说，肯定是真的。
　　尚惊雁昨天还遇到一个网友, 对方以为她是在开什么玩笑, 兴冲冲也编了一大堆，实在令人汗颜。
　　可今天对面这位在她问完之后却安静了, 恰好，裴意从厨房端着餐盘走出来：“正餐上来喽。”
　　热气腾腾的蓝壳蟹端上桌，每只都有成年人两个手掌大。裴意已经去除了壳，露出鲜甜饱满的蟹肉, 中央的粉橘色蟹黄满得乎溢出来，令人食指大动。
　　尚惊雁便顺势放下光脑, 期待地搓了搓手：“好大只啊，这个季节能养出这么大的蓝壳蟹可不容易。”
　　星际星球众多，任何时候想要什么气候就有什么气候，尚惊雁几乎已经失去了对四季的概念。但是在联盟的官方日历上，现在已经是深秋、即将入冬了。
　　V059北半球的气候和联盟官方历几乎一致——毕竟官方历最早就是在那儿定下的——蓝壳蟹这会儿还没到旺季呢。
　　她和裴意在顶楼的小包间用餐，环境安静。茶厅的选址位于空中花园，透过窗户能看到洁白云朵悠悠飘过，器械飞碟托举的小花坛也不时掠过窗台。
　　吃完，尚惊雁可以直接从顶楼出去，而无需经过一楼被粉丝们围观。
　　“我刚刚下楼取东西，还被一个你的粉丝问，兔子NPC的原型是不是我。”裴意撑着下巴看尚惊雁吃蟹，无奈，“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出名。”
　　他停顿一秒，说，“不过这种感觉也不讨厌。”
　　自己从小想当筑梦师却当不成，而今外化症治愈了却又没有了那种激情。能在一个筑梦师构筑的世界里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也挺不错。
　　尚惊雁明白他所思所想，宽慰说：“你放心，有你这句话，我就不会刀这个NPC了。”
　　裴意：“……”
　　原来你还想过要刀他是吗？
　　二人一边插科打诨，一边结束了午餐。尚惊雁抬起手腕，看见惊叹号同学终于回了消息。
　　只简简单单说了【这样】两个字，然后发来了一幅3D画。
　　画面中，半透明的巨大水母静静悬浮在黑暗里，身躯折射着五彩斑斓的光晕。
　　尚惊雁略讶然，她本来都做好了其余人无法准确记得水母细节的准备，却没想到遇到的第一个人就给了她惊喜。
　　对方明显是有过筑梦经验的，才能在星网上做出这么一张图。
　　不过转念一想，尚惊雁又觉得也不奇怪了。
　　据她推测，精神力越高的人应该越容易感知到水母怪物的存在。而这些人有了如此天赋，最容易选择的就是筑梦相关行业。
　　对面恐怕还是个同行呢，和她一样开着小号。
　　【我梦到的也一样。】尚惊雁说，【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我有一个猜想，你要不要听一听？】
　　尚惊雁觉得，普通人应该推测不到“水母怪物以人类情绪为食并且不喜恐惧”这么深，可能还是得她来科普。
　　【在忙。等等回。】
　　尚惊雁：“……”
　　这位姐们或者哥们可真不着急。
　　短短几句话，她都能大致勾勒出几分对方的特征：寡言少语，现实忙碌。
　　尚惊雁百无聊赖地敲敲手指，回到另一个聊天界面上。
　　游尧早上给她发了无数消息，最后几句是：
　　【分享[灵异空间]链接。这论坛有点意思，我都刷好几个小时了。我去，简直上瘾！】
　　【分享主贴链接[说说我在现在这栋平价居民楼里遇到的怪事……]，妈呀，楼主说得好可怕，很有写手天赋。[惊恐]】
　　【分享主贴链接[这些事千万不要干！……]，哎哟，问笔仙真的这么可怕吗？不过咱们现在都多星系时代了，笔仙要是一个个找上门得多忙啊。】
　　【分享主贴链接……】
　　尚惊雁现在和游尧的对话内容已经退化到了毫无营养的地步，聊天框里充斥着互相分享的段子和游尧的废话。
　　【灵异空间】就是她创立的论坛，这才几天，就已经被远在流放星系的游尧刷到了，看来星际人民对灵异的热情是惊人的。
　　这些帖子的标题看得尚惊雁颇感亲切，仿佛回到了前世的论坛灵异版。只不过，星际的时代背景注定没人会把这些当真，大家全当论坛体小说来看。
　　她都有点好奇了，此后，这个论坛又会诞生多少星际特色灵异故事？比如赛博电子幽灵或者星际旅行亡魂之类的。
　　尚惊雁看完第一个，回复：【不错，收藏了。感谢你帮忙挖掘一枚优秀的筑梦师种子。】
　　那个楼主居然就是惊叹号同学，高手自在民间，对方的恐怖氛围渲染得还真不错。如果ta楼里说的属实，那ta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可以考虑对其发出工作邀请。
　　游尧秒回，且大感震撼：【你不会看完后的感想只有挖角吧？工作狂！】
　　尚惊雁无视了他。
　　她做这些真物团暂时还不知道，或者已经知道，但默许了。
　　真物团现在似乎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连游尧都已经很久没有用组织名字联系过她了。真物团她出名太快，成功太快，很难再用对待普通成员的态度对待她。可又不放心她，迟迟不让她再一步进入核心。
　　尚惊雁对此无所谓，反正她都拿到尚淞的笔记本了，现在单飞也不是不行。
　　惊叹号同学仍旧没回复，甚至直接下线了。尚惊雁看了看对方的IP，显示在主星系“紫雾里”星。
　　紫雾里，知名旅游星球。
　　尚惊雁摸了摸下巴，她来到主星系后还没有旅游过，有点想去了。
　　*
　　尚惊雁行动力很强，说干就干，一天后就订购了前往紫雾里的星轨列车票。
　　紫雾里星如其名，在太空里看去浅紫与深蓝紫交错，如同笼罩着一层薄雾面纱，整体看上去像是一颗蓝莓果酱糖球。
　　这是星球上一种特殊蕨类植物所渲染出的颜色，它们密集成林，覆盖了大半星球，甚至海洋里也有同属近亲，让海水在光线下会呈现出蓝紫色。
　　尚惊雁注意瞧了瞧，在中转站的商店里，有不少她的周边文创。
　　当前卖得最火、被放在最前排的是《山海图本》系列盲盒，她心血来潮抽了一个，开出了最普通的泥泥怪一只。
　　尚惊雁：“……”
　　可恶！
　　正在这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对店员说：“给我全包了。”
　　“崔姐？”尚惊雁转身，惊讶道，“太巧了！”
　　“哎哟？小……小雁啊！”
　　崔云停也很诧异，想到这里是粉丝场合，赶紧把声音压低，以防遭遇围观，“真巧，我也才刚到呢。”
　　尚惊雁瞅了瞅她装满的购物袋，好奇：“崔姐是来旅游的吗？”
　　“这不是为了抓怪物吗？”
　　崔姐翘了翘嘴里的烟，得意地把光屏展示给她看，“喏，你看，我就剩下除了老家之外的特殊种没收集到了。待完主星系，我下一站还要去伽马星系呢。”
　　尚惊雁：“……”
　　她认识的第一个为了抓怪物而真打算星际环游的人出现了！
　　崔姐光屏最上面一排稀有卡面闪耀无比，连店员都羡慕地多看了几眼。机器人欻欻帮她开盲盒，最后开出来足有三个厄运玫瑰、两个月亮人鱼、四个流浪猎手。
　　尚惊雁：一时间不知道是金钱的力量还是欧皇的力量。
　　“真不错，这一定预示着我马上就能抽到厄运玫瑰。”崔姐乐了，豪爽地又买了一堆公仔，和尚惊雁一起出了店。
　　她们订的旅馆也是同一家，一样是豪华总统套间，完全顺路。
　　只不过，崔姐是自己花的钱，尚惊雁则是由苏氏文旅免费赞助。
　　“一年前你找我拉投资的时候我都想不到，你能混得这么有声有色。”崔姐啧啧地慨叹，“那时候我还以为我的钱注定要打水漂了呢。”
　　哪想到，最后尚惊雁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几倍超额回报。
　　临近旅馆庄园，远远便看到紫藤萝形成的巨大拱门。
　　到旅馆的时候已经是紫雾里的深夜，有银白色的蝴蝶停歇在两人肩上，在夜色里幽幽晃晃。这也是紫雾里星球特色的物种，据说可以给游客带来好运。
　　崔姐破坏气氛地开口：“啧，瞧着真像鬼火。”
　　旁边侍者搭话：“确实，最近不少游客都管它叫鬼火蝶了……毕竟恐怖风很流行嘛。”
　　尚惊雁干咳一声，有些许抱歉，但不多。
　　这个时间点景点休息，没法出去玩。可俩人时差还没调过来，都毫无困意，便干脆都待在尚惊雁这套房里聊天扯皮。
　　崔姐盘腿嗑了会儿瓜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光脑，一拍手：“哎哟，差点忘了，今天是周五啊！再过几分钟就是《油画女子》的结局集了。”
　　从兰清进入最后一副红色画开始，剧情就进入了持续高能阶段。
　　她惊悚地发现自己居然无法使唤躯体，成为了“马琳菲亚”，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机械地迈步，朝床边走去。
　　崔姐想攒着结局一起看，通过零零星星剧透她已经知道，现在剧情进展快要解开马琳菲亚的身世之谜了。
　　崔云停兴致勃勃打开投屏，现在正好在放片头曲，巨大屏幕格外有氛围感。
　　“这么一想，我还没有试过和筑梦师本人一起看她的作品呢，不知道体验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随着她话音落下，片头曲也放完了。一片干涸血液般的红色占据了视线，将整个房间染得微红。


第89章 综艺资源
　　在先前的剧情里, 兰清用“玛琳菲森”的视角走到床边，发现床上躺着的是个面带病色的贵族男人。
　　这个男人兰清等人在前几幅画世界里也见过，他就是那个骑马打仗的贵族男子, 同时也是“马琳菲亚”的养父。
　　他似乎病得太重，很是健忘, 想不起来自己的东西都放在了哪里。
　　“马琳菲亚，我的项链去哪了？”
　　他这样问着, 马琳菲亚就把项链找出来，递给了他。
　　那是一条女士项链，镶满了鸽血红宝石, 华美而贵重。
　　养父满意了, 但他接过项链, 却反而给马琳菲亚戴上了。
　　“好孩子，真漂亮。”他摸摸马琳菲亚的发顶和脸。
　　当初播放时, 对这一幕, 弹幕观众的观感全部如出一辙。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阴森。】
　　【对, 病重的人，紧紧拉着的窗帘, 浑浊的空气, 碗里的药渣……这些镜头都拍得好压抑啊，明显在暗示什么。】
　　【另外两个队友在哪里？只有主角一个我好没安全感QAQ】
　　那项链一碰到脖子, 兰清的视角就脱离了“马琳菲亚”，变成了一个漂浮在旁边的魂体。她之后被迫跟着马琳菲亚，体验了一把贵族生活。
　　坏消息是她发现自己只有在马琳菲亚睡着时才可以离开活动，好消息是她找到了花将军和梁博士, 那两人运气好一点，变成了普通仆役, 动作举止并不受约束。
　　在期间，画世界几度出现不稳定的情况，马琳菲亚和她的女儿一起作为boss在画世界崩塌时出现，比女巫世界里的母女压迫感还要强。
　　尤其是那个女儿鬼，每次轮不到马琳菲亚出手，她就已经逼得主角团十分狼狈了。
　　与此同时，经由解密，主角团逐渐拼凑出了马琳菲亚的身世。
　　这座庄园里同样挂着养父的巨幅肖像画，画面里他正襟危坐，背景是猩红色丝绒布，看起来再高贵不过。
　　在外界眼中，养父是个顶好的绅士与慈善家，一直未婚。他以需要绘画模特的名义收养了许多孤儿，其中就有马琳菲亚。
　　他给孩子们锦衣玉食，也教孩子们画画，马琳菲亚就是最有天赋的那个，也最被他所喜爱。
　　但是，她的“兄弟姐妹”们却总是隔段时间就消失一个，而且消失的总是近期时常被养父带在身边的那个。
　　在仆役们口中，小姐和小少爷们体质太弱，不是生病死就是出意外夭折。
　　其余孩子们懵懵懂懂，可马琳菲亚聪明早熟，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而作为成年人现代人的兰清和观众们，更能猜到背后的丑恶真相。
　　这样一个接一个，这一批的孩子最后只剩下马琳菲亚了。
　　她太聪慧，也太有绘画天赋，甚至已经在贵族圈子里小范围地以“绘画神童”扬了名。连养父都动了心思，要不要真的把她收作养女，而不是当做消耗品。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好心。
　　只不过，他给了马琳菲亚一点“特权”——他会赠送她礼物，继续教习她知识，就像对待“情妇”。
　　那些明显过于成熟的华服与珠宝放在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身上，就像囚笼。
　　剧情进展到这里时，观众们的反应格外激烈。
　　【啊啊啊这个养父太恶心了，恨不得冲进去杀了他！】
　　【马琳菲亚黑化也不奇怪，换我我也要变成鬼杀了他！】
　　【吐了，这人比鬼怪还可怕多了！】
　　好在，马琳菲亚也没有坐以待毙，她在暗中制造了养父了患病，给他下了毒。他逐渐缠绵病榻，而她已经设计使得自己成为了他真正的遗产继承人。
　　“马琳菲亚，我的项链去哪了？”
　　在他又一次如此发问时，马琳菲亚拿起项链勒住了他的脖子。
　　——这集开头的血色就是这样来的。
　　项链尖锐的金属棱角割破了养父的脖子，马琳菲亚把所有的痛苦都发泄在了这里，力道大得直接把他的喉管隔断了，鲜血喷了一床。
　　这个时候的她甚至也才十六岁，杀完人的她也是满身鲜血，发了疯似的又哭又笑，拿着凳子摘下了大厅里的巨幅肖像画，把上面的男人用裁纸刀割得粉碎。
　　崔姐暂时没看最后一集，而是先补了前面的剧情，无缝衔接看到这儿，已然全情代入，气愤地狠狠拍着沙发：“狗日的东西！就该这样杀他！”
　　她骂了好久才解气，又心中感慨，尚惊雁真的很会捧演员，这个玛琳菲森的演员也是流放星系的，此段一出，她未来的星途就直接稳了。
　　崔云停是个急性子，等不及就问尚惊雁：“她接下来的故事是什么？……嘶，不会是生下了养父的孩子吧？那个女儿是养父的后代？”
　　尚惊雁面对沉重剧情，虽然是自己写出来的，但还是难免心情低落。她摇摇头，说：“接下来看你就知道了。”
　　马琳菲亚杀死养父后，整个画世界就彻底破碎了，仿佛也被裁纸刀割裂，母女boss显出原身。
　　众人已经知道了前置的背景，但并不知晓后续如何。在马琳菲亚反杀成功到她如今变成副本鬼怪之间的时间是一段空白。
　　“该死的试炼场，素材还没给全就要我们解题了！”梁博士大骂，都boss战了，她们要么回答正确问题离开，要么死在这里。
　　危急关头，兰清忽然灵光一现。
　　“真正的马琳菲亚其实一直没有机会长大，对不对？”
　　她直视着面前的女人，“你其实不是她。”
　　在这个副本的人物关系里，唯一没有被具体描述过的只有马琳菲亚的那个“女儿”。
　　可是，她分明又出现在了画里，而且在“妈妈”的心目中占据很重要的地位。
　　养父的爵位、全名众人都已知晓了，怎么会女儿连一点名字都没有出现过？
　　只能说明，这里面有古怪。
　　再结合试炼场的问题，“找出马琳菲亚”，她的存在就很值得推敲了。
　　女人一直都在，主动现身，根本不需要去找，隐藏起来的是女孩。
　　而且，兰清身上的“金手指”公主鬼魂说，女人身上的力量像个一戳就破的纸老虎，反倒是那个女孩，让她觉得有些深不可测。
　　这个世界的核心就是“虚与实”，在马琳菲亚的身份上也藏着一层伪装是很合理的推断。
　　综合下来，答案呼之欲出。
　　兰清的目光移到了女人身边的女孩身上，“你的‘女儿’才是真正的马琳菲亚，而你则是她画出来的、幻想的母亲。”
　　这个回答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崔姐“哎呀”一声：“居然是这样？”
　　风暴忽然静止，女孩看着兰清，咯咯笑了起来，身形迅速长大，她身边的女人也消失了。
　　天空中传来系统的机械音：“回答正确。”
　　梁博士还没反应过来：“啊？？”
　　“如果我推断不错的话，你在杀死养父之后，精神状况没有得到好转。”
　　兰清看着女孩低声说。
　　马琳菲亚虽然继承了大笔遗产，得到了优渥自由的生活，可灵魂却仿佛还是被困在囚笼之中。
　　她需要修复自己童年的创伤，于是幻想自己还是个孩子。画的世界里，她没有遇到该死的养父，而是有一个她一直期待的、会温柔对待她的女性长辈，一个爱她的母亲。
　　这份痛苦被试炼场扭曲异化，变成了现在的嵌套画中世界。其实标题的《油画女子》的确是在点题——那个贯穿始终的“马琳菲亚”，只是油画里的人而已。
　　回答正确，试炼通过，这次她们没有得到附加题的“马琳菲亚的项链”，系统已经开始传送。兰清这回没有看到那些弹幕一样的文字，但所有人都知道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看好戏一样看着她们。
　　但在最后关头，已经开始消解的世界里，马琳菲亚忽而抬起头，把手里的一样东西抛了过来——
　　如鲜血般通红闪烁，是那条项链！
　　兰清瞳孔骤缩，伸手去接，也就在这时，本集结束。
　　“嗯？”崔姐一愣，扭头看着身边的尚惊雁不敢置信，“你怎么能停在这里！”
　　兰清有接到项链吗？试炼场会怎么判定附加题？
　　天，这丫头卡在这是要她睡不着啊！
　　“咳。”尚惊雁连忙转移话题，装模作样拿出光脑，“有人找我，我先忙待会再聊……？”
　　她尾音一顿，变成一个略惊讶的转音。
　　——尚惊雁看到，#苏书东 道歉信#这个tag挂上了热搜第一。
　　*
　　流放星系，V066。
　　“这人终于写完道歉发出来了啊？”
　　江氏兄妹看到热搜的话题也顾不得《无限心跳》的结局卡点了，迅速点进去阅读了一遍。
　　只见苏书东在信里一改往日张扬的作风，简直都要叫人认不出来了。
　　【……在这里，我需要向尚惊雁女士道歉。我知道我的过失很大，不求尚导您原谅，但道歉还是应该的。】
　　【我敢做敢当，也应该敢于承认错误，为自己的行为道歉。我活了18年，才学会这件事情，实在是很愚蠢。】
　　【我也知道，我需要道歉的不止一件事。初次见面时，我出于捉弄戏弄的心理调换走了你的储存盘，现在想来是我太过刻薄和幼稚，后来我也尝到了自己的苦果……自己丢失储存盘后，我才明白我和你之间究竟有多大差距。】
　　“多新鲜哪，苏书东居然还肯承认自己和尚导之间的差距了！”江欲燃看得啧啧称奇。
　　哪怕她不是主星系的人也知道，这人以前向来把“我天下第一优秀”写在脑门上，是决计不会承认别人比自己厉害的。
　　【还有后来，我明知道你是刚刚接触，依旧挑衅你玩琪卢德……被你击败是我应有的下场。】
　　【再到现在的对赌，如果我早些道歉，也无需闹这么大的风波。】
　　【都写这么多了，以前我做过的事也一并道歉了吧。对不起，从前我喜欢捉弄人，很招人讨厌。大家也不需要出于道德感捏着鼻子原谅我，但我记得的都会尽量补救，不记得的也可以来联系我，经过确认后我会道歉补偿……】
　　他说了一堆，写到后面，明显开始破罐子破摔了，完全口语化，不过看起来倒是比前文还要真情实感。
　　【尚惊雁，你确实比我厉害很多。我必须承认，我很羡慕你，可能还有一点嫉妒。从前促使我种种行为的，未尝没有这些心理因素，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不应该为情绪所控制。】
　　【我从自己储存盘丢失、临场发挥失败后一直在想：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大爷的，真嫉妒！】
　　【《山海图本》也很好玩，实不相瞒，我这段时间自己赚的钱大部分都用来氪金了……哎！钱比我自己诚实多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这样吧，第一次道歉很不熟练，但我会努力做到没有下次的。】
　　苏书东发了文字版，也发了照片手写版。发完后，他仿佛突然想起什么，匆匆在下面追加了一条评论：【哦对了，前几天造谣抄袭的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心里也有怀疑的人选，被我知道肯定饶不了你们：）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尚惊雁其实并没有规定道歉的具体内容，如果苏书东没有诚意，完全可以随便糊弄过去。
　　可他并没有回避，江逾白若有所思点点头：“对他有点改观了。”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没有阴阳怪气，道歉得这么正常。】
　　【以前很讨厌他的，这回倒是稍稍改观了。】
　　【惊掉下巴，苏书东人设都崩了吧，不敢想象他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苏书东也在玩《山海图本》？？该不是说谎来示好的吧。】
　　【不相信，我觉得是找人代笔的，和苏书东以前的口气差太大了。】
　　【呵呵，尚惊雁和苏书东这两人我都不喜欢，什么道歉啊，不就是约好一起炒作的吗？】
　　那部分质疑嘲讽声，苏书东都默默受了，只反驳了认为他是代笔的、和认为他与尚惊雁一起炒作的两句。
　　第一条他直接发了语音过去：【有谁配给我代笔？】
　　第二条他的回答则更加直白：【尚导还没有沦落到需要靠我来炒作的地步，直说了吧，不配的是我。】
　　江欲燃：“？”
　　她有点傻眼，“苏书东被人夺舍了？”
　　“……他莫非是想要立粉丝人设？”江逾白也看呆了，思来想去，迟疑地说了这么一句。
　　或许是创作者们之间“文人相轻”的缘故，筑梦师很少会公开表明自己是了一个筑梦师的粉丝，除非是像尚惊雁和曲荔从这样实际工作内容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情况。
　　也很少会有筑梦师承认，“我不如某某”。
　　以苏书东在主星系的名气，此举，等于是给自己上了一重限制。从此往后，他就不能再和尚惊雁对立了，否则就是自打脸。
　　苏书东的一百八十度态度大转变看得很多人摸不着头脑，热搜上热闹了许久。
　　而十几分钟后，尚惊雁的回应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收到，翻篇。】
　　【哈哈哈好高冷的尚导。】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尚导的态度我就放心了。不管对面怎么想的，是不是真心，反正在我们这里事情已经结束翻篇。】
　　【不就是粉丝嘛，尚导粉丝多得很，不需要care，像这样平常态度就很好！】
　　……
　　紫雾里。
　　崔姐见热搜，注意力被吸引：“小雁，你现在的局势可真不错。”
　　尚惊雁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并未自谦：“那是当然。”
　　崔姐指的是她转发后的风向。
　　主星系文娱圈子里面，苏瞳这个名义上的“苏书东长辈”第一个转发，再接着是苏氏文旅的一干人等；
　　然后，曲荔从和曦姐也转发表态了对尚惊雁的支持。有她们两个开头，后面陆陆续续又多了好些人，包括了在《无限心跳》里演小角色的主星系演员。
　　这时候就能看出尚惊雁已经被主星系业内接纳了，同行们都没有帮着“本地派系自家人”苏书东，而是在为她说话。
　　最后则是筑梦师协会官方发言，说明这次对赌的具体数据正在进行结算，不日会宣告收官。
　　尚惊雁心情不错，几分钟后，她又收到了一条来自曲荔从的、让她心情更好的消息——
　　对方先是恭喜，而后说：“我这里知道最近有一个很好的资源，可以帮忙把你推荐过去。”
　　曲荔从语气愉快，“不知道你对它的形式怎么看……尚导，你有没有兴趣去做综艺的导演？”


第90章 执行官
　　尚惊雁问道：“导演？真的是做综艺导演吗？”
　　上一次《星河流浪厨房》的时候, 她做的其实是嘉宾而非导演，整个节目的安排者另有其人。
　　“没错。”曲荔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不知道尚导你有没有听过《筑梦执行官》, 我现在手头的资源就是这档综艺的。”
　　尚惊雁轻轻“啊”了一声。
　　《筑梦执行官》，她当然听过。这是主星系乃至全宇宙最热门的综艺之一, 也是这个世界的特色综艺类别，即每一期换一个筑梦师导演来安排全程, 期期风格、主题、内容都大相径庭。
　　它是个老牌节目了，火了起码有十年，每一期的导演都是无可争议的精英。
　　比如刚结束不交的上一期里, 导演筑梦师名为亚德索菲。她策划了一期悬疑密室逃脱剧本杀类节目, 在综艺热门排行榜上屠榜了一个多月, 数据惊人。
　　不少人都已经提前看好她成为今年年尾节目评选的“首席执行官”。
　　《筑梦执行官》的导演要求是三星级及以上筑梦师，但是事实上, 近三年里它的每任导演都是四星级。
　　“我能够得上它的要求吗？”尚惊雁已然心动, 但还是很冷静地问, “我现在只有三星级。”
　　曲荔从：“这一期她们本来就打算选一个三星筑梦师，甚至候选名单里本来就有你。再由我推举, 你入选没有问题。”
　　其实, 《筑梦执行官》自己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若是想要保险，那肯定还是继续选四星筑梦师。可是哪来那么多四星级愿意来导综艺的？
　　她们从年初就开始发邀请, 但却都得到了婉拒。
　　能上的、愿意上的四星级几乎都已经来过了，除非她们选从前的人二度出席——可这也是前所未有的，打破了默认的“每人只能出席一次”的惯例。焉知对方会不会因此有意见？
　　排除选项，就只能选择三星级筑梦师了, 范围一下子宽广了许多。
　　可是这样一来，下一期节目就变得有点像“烫手山芋”了。有那么多四星级珠玉在前, 观众们看待ta的目光肯定会尤为挑剔，给人造成很大心理压力。
　　要知道，三星和四星表面上来看只差了一个星级，但数据评选的要求差了足足五倍。
　　节目组拟定了一个名单，里面的筑梦师都是三星接近四星的水平，或许下一次等级评定就直接晋升了。
　　“……只不过，你担任导演可能会引起外界议论，前提是你可以承受得住暂时的非议。”
　　曲荔从没说的是，《筑梦执行官》里有好几个负责人已经倾向于选择尚惊雁了，不过抱的是“要争议就争议到底”的心态：
　　反正不管怎么选都会有观众不满，那干脆选个最出格的好了。
　　单看尚惊雁的履历，出道不到两年的新人、刚刚成年没多久、三星级、出身流放星系、以前从来没有导过综艺……
　　哪一条拎出来都是“缺点”。
　　然而，你要说她不够格吗？
　　爆火的连续剧《无限心跳》和横空出世的现象级游戏《山海图本》可不答应。
　　而且，目前整个星际还没有出现过恐怖类型的综艺呢。相信观众们一定也很好奇。
　　尚惊雁瞬间就get到了曲荔从的未竟之意，节目组这是想搞噱头炒作啊。
　　如果她成功，那就是双赢的局面。节目组慧眼识人，尚导乘风直上。
　　——当然，如果失败的话，那锅就大半被甩到她身上了。
　　但这是尚惊雁可以接受的风险，她既然想要超出常规的机遇，就不能指望遇到的人都是慈善家。
　　“我对这个邀约很有兴趣。”尚惊雁当即立断给了肯定答复，真心实意地说，“曲老师，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
　　“这有什么？”曲荔从语气柔和下来，带着微微的笑意，“我应该谢你才对。”
　　如果不是尚惊雁，她或许就将坠入深渊了。无论再多的报答，都不够答谢这份恩情。
　　曲荔从如今嗓音已经恢复许多，尚惊雁一时错觉自己耳畔有风铃拂过，心想：难怪会有“天籁之音”这个词。
　　“如果你的综艺需要有嘉宾的话，也可以来找我。”曲荔从轻快地说，“别的不说，助阵我最会了！”
　　通讯结束，崔姐探头：“打完了？哎哟，我一个人都睡不着了，闭上眼脑子里全是恐怖画面。要不我跟你挤一个房间呗。”
　　尚惊雁好笑地走过去：“也行啊。”
　　豪华套间里都有不止一张大床，多睡个人不是问题。
　　崔云停满意地点点头，安详拉上被子。
　　尚惊雁脑子还兴奋着，没什么困意。她在黑暗中点开【灵异空间】论坛，发现惊叹号同学依旧没上线，也没对她的IP地址变成紫雾里发表什么意见。
　　“找志同道合的人困难重重啊。”尚惊雁无声咕哝一句，关掉光脑，闭上了眼睛。
　　*
　　《油画女子》最后一集播出，《无限心跳》的播放率就重回了第一宝座，以无可匹敌的数据傲视群英。
　　电视剧热播榜的下面就是游戏热门榜，《山海图本》同样是第一。
　　主星系双榜第一，这在过去十年都是罕见的现象，这一次却被一个流放星系筑梦师拿到了。
　　星际知名博客节目《聚焦人物》甚至都播报了这一新闻，笔者如是写道：“……她仿佛要用这种姿态向这个时代宣告：恐怖的风潮已经降临。”
　　确实，恐怖风潮已经降临，就连最迟钝的星际人都开始意识到这点。
　　鬼屋早已开遍主星系，年轻人如果没有去过一次邪神城堡，那就说明你不够潮流；冥府之宴系列餐厅参与了创意餐厅票选，成为季度第一；《山海图本》的怪物登上了世纪广场的宣传大屏，路过者都能看到鬼新娘的3D投影自半空中探头……
　　第二天，尚惊雁加更了一个短集，交代副本后续，《油画女子》完美收尾。
　　那条项链在最后关头来到了兰清手中，里面寄存着一点马琳菲亚的灵魂碎片。但是，系统对此却没有判定为通过附加题，给出的理由是“超过时限，不计入成绩”。
　　吃过母亲做的饭后，兰清思考许久，询问图腾里的公主残魂：如果副本通关，那么副本世界会怎么样？
　　对此，公主的态度是嗤笑一声后淡淡说：“不知道，大约是会崩解消失吧。”
　　《油画女子》里的马琳菲亚也猜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把残魂投出，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存在下去。
　　由此，观众们和兰清都生出一个猜想：既然……那能不能和试炼场的boss达成合作共赢呢？
　　兰清并没有把握。
　　试炼系统明显注意到了她们，才会给她们安排这样一个凶险的试炼场。名为“新手场”，难度却反常地高。在里面，新人只会拖累她们增加她们的失败风险。
　　但她们成功通过试炼了，下次系统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安排？
　　加更集的最后是兰清心事重重地睡去，观众们很是失落，尚导没有给出下一单元开头的意思。
　　接下来的一周，论坛里飘着的全是《无限心跳》的讨论贴。
　　【理性讨论，马琳菲亚也成为了兰清的金手指，那么她和公主能配合打出哪些技能牌……】
　　【《油画女子》里你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尚导早已暗示母女实为同一人。】
　　【分析尚导的特色风格镜头语言，复古的艺术，暗色的潮流……】
　　六天时间即将过去，观众们都眼巴巴地盼望着《无限心跳》的更新，没想到等到的却是一条爆炸性官宣——
　　筑梦执行官v：【是谁让你心跳加速？是谁总在你梦境徘徊？她的风格，令所有人重新认识恐惧。那我们欢迎下期节目的筑梦导演，尚惊雁。@惊雁所有人v】
　　同时放出的消息还有《无限心跳》将会推迟更新，接下来尚惊雁的重点都要放在筹备《筑梦执行官》上。
　　不出一小时，#尚惊雁 筑梦执行官#的tag就上了热搜第一，底下热评震撼：【卧槽！尚导成为影视游戏综艺三栖导演的这一天终于来了吗？！】
　　*
　　流放星系，V066星。
　　“啊——这些人真讨厌死了！！”
　　江欲燃大叫一声，栽在沙发上。
　　她在看到综艺官宣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还来不及惊喜，直接就是一咯噔。果不其然，点开评论时，她又找到了最开始粉尚导时那熟悉的着急上火的感觉。
　　【节目组选的什么人啊，之前不是说在接触XX和XXX吗，结果是尚惊雁？又是这乡下土包子筑梦师，我这段时间看她都看烦了！】
　　【碍到你眼了真抱歉，但是我们尚导就是实力强劲^_^以后还有你不爽要不得不看的时候呢。】
　　【？下一期的导演是尚惊雁？我没看错吧，我是挺喜欢她的，可是她以前从来没有导过综艺啊！甚至只在一个综艺里做过嘉宾。】
　　【上一期的亚德索菲虽说也是跨界，但她是有综艺经验的……而且人家资历够高、阅历也丰富，可是尚惊雁？？她凭什么？】
　　不仅路人和黑粉围观发表看法，尚惊雁的支持者里也不止一种声音。
　　观众粉丝中不乏聪明人，许多都看出了《筑梦执行官》节目的困境。这个时候接手，大概率不是成为力挽狂澜的人，而是成为那个背锅侠。
　　【是谁建议尚导接的啊！太激进了，本来稳扎稳打的大好局面，为什么非要站在风口浪尖？】
　　【……尚导是不是步子迈太大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接的工作啊！还为此停了《无限心跳》，我觉得真的很不值。】
　　也有人觉得想接就接，考虑那么多干什么。
　　【你们的反应也太大了，退一万步说，就算尚导这回失败了，又怎么样？年轻人嘛，多尝试才是好事。】
　　【这个小尚导，看着不与人争，其实骨子里也是个极度锋芒毕露的人啊。她从出道到现在，事业上几乎每一步都伴随着争议。但最后的结果都告诉我们，她有那个实力。我们就相信尚导吧。】
　　江欲燃不得不紧急置顶规则，禁止自己管理的粉丝群内吵架。但这挡不了大势——尚惊雁的受众群体其实很健康，真正无条件狂粉的数量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好感普通观众与玩家。
　　这就意味着，饶是大粉也别想阻碍大家议论。
　　江逾白看得头都大了，心有戚戚说：“这么看来，我绝对当不了筑梦师。光是看这些争论我都要睡不着了，难以想象它们落到我头上我会怎样。”
　　他有感而发，忧心忡忡起自家筑梦师的心态来。江欲燃却不太担心：“尚导心态稳着呢……喏，你看，我刚说就来了。”
　　她抬起光脑，上面显示出尚惊雁几秒前不紧不慢地发了一条动态。
　　惊雁所有人v：【筹备中^_^[图片]】
　　颇有种“任它风吹雨打，我字岿然不动”的淡然。江逾白点开图片仔细看，其内容是刚拍的一张照片，照了一页本子的纸，似乎是手写大纲之类的东西。
　　“尚导说在筹备的是综艺吧？”江逾白读出了纸上的内容，“\'《光年恋歌》嘉宾恋爱合约守则\'……”
　　他一下顿住，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哈？尚导这次难道要做恋综吗？”
　　“什么！可是看节目组官宣的风格，尚导报备的明显是恐怖风啊？”江欲燃也差点呛了，连忙凑过去。
　　只见这份恋爱合约守则一本正经地写着：
　　一、请努力维持您与爱人之间的关系，节目期间勿使用“分手”等结束关系的词句；
　　二、信任是恋爱关系的基石。如果您察觉爱人有异状，请保持信任。这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三、私人空间对于爱人是必要的。在凌晨0点到3点之间，请不要打扰您爱人的休息；
　　四、恋人之间需要沟通。请确保您与爱人交流的语言是能够理解的语言，如果您发现无法听懂您爱人的语言……
　　江欲燃看着看着，觉得这合约有说不出的古怪，什么叫“察觉爱人有异状”？
　　这好像，不是一份正常恋综合约会有的内容。
　　还有，什么叫“能够理解的语言”？如果无法听懂爱人的语言又会怎么样？
　　可惜，照片拍得不全，往下就看不到了。江逾白喃喃：“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综艺啊……”
　　字字句句都有种“不能细想，细思极恐”的感觉。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都难以自制地被勾起了好奇心。


第91章 紫雾里
　　动态下的热评反应了众人的心情：【怎么就透露这么一点！到底是恐怖还是恋综？急死人了！】
　　江氏兄妹二人自己分析不出更多, 急急点进粉丝论坛，想看看旁人怎么说。
　　尚导动态一发，先前吵架的、劝架的帖子全都被压了下去, 齐齐被她透露的信息吸引了注意力。
　　【《光年恋歌》？这是新综艺的名字吗，看起来就是个恋爱综艺哎。】
　　【你仔细看啦, 底下那些合约根本不正常！我猜还是恐怖类型，合约是综艺里的一样道具吧？】
　　【歪个题, 尚导的字好好看哦，还是用纸笔手写的，又潇洒又有筋骨。反正我是无条件相信尚导的能力啦！她以前不创作过看似爱情片然而本质是恐怖片的作品吗233】
　　此刻, 飘在最上面的一条帖子标题是：【求个大神给我吃定心丸, 尚导该不会真的要转型恋综了吧？】
　　主楼：【这种事情不要啊！】
　　这条帖子得到了分析大神“不爱吃糖”的回复：
　　【尚惊雁绝对不可能搞普通的恋爱综艺, 恐怕只是用来做个噱头。要我说，可能连嘉宾之间彼此都不是配对的。】
　　【因为, 你们看, 合约里的“爱人”极大可能不是正常人类, 在综艺里应该会由NPC工作人员来扮演，真正的嘉宾们需要做的是解密。】
　　【也就是说, 这更类似于一场大型的剧本杀, 兼密室逃脱。但具体我也无法分析，只能到时候再看了, 我也很好奇。】
　　大神的分析有理有据，让江欲燃吃了颗定心丸。
　　她忽然就不担心综艺的质量了，连她们这些老粉都看不出尚导的新花样是什么，最后的节目效果能差吗？
　　*
　　紫雾里。
　　目前在做综艺前期准备的尚惊雁依旧待在紫雾里, 她玩过几天后，觉得此地的风光地貌都很能激发她的创作灵感, 正在向节目方申请，下期节目的搭建地就放在紫雾里星。
　　崔姐已经把《山海图本》的主星系特色怪物集齐了，却没有立刻出发前往下一站，而是留在了紫雾里新奇地围观尚惊雁创作。
　　“你可真是个炒作高手。”崔云停一边星网吃瓜，一边啧啧称奇。
　　尚惊雁透露的这么一点“物料”，瞬间又把话题度带得更高了。
　　毫不夸张地说，恋综绝对是全星际的霸权类型综艺，在星际社会喜欢恋爱的风气下，它永远观众基数最庞大、收视率最高。
　　可能人们单看热门话题不会觉得恋综有多显眼，然而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它早就融入了日常生活。
　　但同样的，这也意味着它竞争很激烈。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恋综上线，几乎每个成功的综艺筑梦师都办过一场让ta封神的恋爱综艺。
　　尚惊雁从前都是以恐怖风出名，这回却选择了恋综元素，就不能不让人好奇：一个惊悚大师的恋爱综艺会是什么样？会是真正的恋综吗？
　　【不会吧，我喜欢尚导就是喜欢她的恐怖风，如果转型就泯然众人了。】
　　【是出名后想开始大肆捞钱了吗？有点失望。】
　　【啊啊啊我好期待，不恋爱怎么行嘛！尚导果然还是有粉红泡泡之心的。】
　　【嘉宾们在恐怖氛围里恋爱、守望相助，也挺不错的，嘿嘿。】
　　诸如此类的声音当然有，但大部分人都能从目前的线索推测出，尚惊雁绝对会整点新活，就更感觉好奇了。
　　尚惊雁笑了笑：“万众瞩目总比无人在意来得好。”
　　这波热度《执行官》节目组也在配合她，当初节目组选她的一大原因就是话题度够高，那她当然不能辜负节目组的期待。
　　她说话时正蹲在蘑菇林边拿个本子记录舞台布景规划，蘑菇林也是紫雾里的特色景观，实际上并非植物，而是无数伞状岩石林立而成。
　　这些伞岩从高空俯瞰，“蘑菇盖”的形状是一颗颗爱心，被封为情侣圣地。在夜晚，石柱上的微生物们还会放出粉紫色荧光，和飞舞的流萤一起连缀成一片星海。
　　——就很适合被加进恋综，紫雾里也的确做过很多知名恋综的拍摄地。
　　崔云停看到尚惊雁专注的表情，不知为何背后一寒。
　　紫雾里在主星系的地位，相当于曾经的玫瑰之心之于流放星系，都是爱情圣地。但如今的玫瑰之心嘛……不说也罢，绰号已经变成了“鬼屋发祥地”。
　　紫雾里应该不会步上玫瑰之心的后尘吧……？咳。
　　*
　　《筑梦执行官》下期的总筑梦师官宣之后，接下来就是官宣嘉宾了。官博还预告说，节目拍摄地定在了紫雾里星。
　　尚惊雁有意扶持一把老家的明星们，邀请了乌蕊。
　　主星系的人们对乌蕊并不陌生，毕竟她演了《无限心跳》主角团里的花将军。
　　在尚惊雁走红之后，她从前的作品也都被翻出来盘了一遍。其中，乌蕊的表现颇为引人注目。
　　在主星系观众的认知里，乌蕊的花将军是个正直、刚强、人狠话不多乃至有点呆的形象，回头看才发现，她和尚导合作的前两部作品里居然是邪性美人！
　　乌蕊的数据最早被尚惊雁租来主演《邪神》里的邪物女主，后来又真人出演，反串了《胭脂梳》的男主角白骨书生。
　　戏路如此宽广，又有名导力挺，主星系娱乐圈这边也早就有人想和她接触了。
　　登上热门综艺，是她话题度和名声打开的又一步。
　　除她之外，还有曲荔从和云涌雪，两个响当当的顶流名人。
　　曲荔从的粉丝都颇感惊讶，随即是惊喜——曲老师都能参加综艺了，证明精神力状况已经恢复了不少，那复出唱歌还远吗？
　　云涌雪的粉丝则是懵逼后狂喜，向来低调的云云居然愿意参加综艺了！！要知道，他在和尚惊雁合作之前甚至连照片都不会流出。
　　嘉宾一共四位，两女两男，三位都是话题度选手，剩下的一个也不差。
　　他名叫容清，是去年主流星系新鲜出炉的影帝，才25岁，是苏氏文旅旗下的人。
　　容清目前人正在紫雾里拍戏，是古装恋爱戏。
　　粉丝们猜测，苏氏文旅给他安排做尚惊雁的嘉宾是为了转型，目前他的所有角色都大同小异，不是古代贵公子男主就是现代清贵霸总，如果能一举打开“黑暗风格”戏路，以后的选择就更多了。
　　观众们看着名单，有人欢喜有人忧。
　　现在已经可以明确，尚惊雁搞的确实不是真正的恋综。嘉宾配置太少，而且太跳脱了，彼此之间一看就不是能组成CP的人。
　　……
　　主星系，首都星。
　　花非甜咬着棒棒糖，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
　　《无限心跳》停更，她陡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吃饭都没滋味了。
　　这导致她自己的作品爆发式更新，粉丝们还以为她是想趁着尚惊雁的空档期抢夺观众，殊不知她只是没事干只得搞事业。
　　起身想找人出去转转，又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和关高阳分手了，后者已经离开了主星系。
　　双方能算得上是和平分手，花非甜分完后也没对外界透露，还是关高阳被拍到在流放星系星港口的落寞身影后，才有媒体向他采访挖出来的。
　　采访里，关高阳竟然没有表现出什么怨愤极端的情绪，反而有些怅然迷茫，在镜头前安静了几秒才嘀咕说：“早就猜到了，都怪那个……”
　　他没有说完就回过神，向记者翻了个白眼，说了句“算了，别跟着我”就离开了——倒是很像花非甜的风格。
　　那段采访花非甜也看得到，知道关高阳说的是“都怪那个尚惊雁”。她心里没有太大波澜，只是有几分感慨。
　　跳脱出恋爱脑的思维，她就能够冷静看待两人的关系，于是发现，其实关高阳也和最初相比有了进步。
　　放在之前，他绝对不可能只是这么平和地抱怨一句话。
　　简而言之，就是遭受过毒打之后终于认清了现实，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没有了签约网站的助力，也没有了她这个有钱女友的资源提携，还和尚惊雁有过龃龉，这人今后就完全得靠自己了。
　　也不知道关高阳以后会是闯出名堂还是就此寂寂无名，但这都和花非甜没什么关系了。
　　两人分手的消息没引起什么水花，毕竟花非甜都好久没高调秀恩爱了，有不少人听说后的反应是：啊？原来她们才分手啊？我还以为早就分了。
　　不过，她的粉丝很是庆贺了一阵，恭喜自家筑梦师终于摆脱了配不上她的对象。
　　花非甜愈发无聊，坐回沙发上点开好友对话框，发出一条消息：【喂，你对尚惊雁的综艺怎么看？】
　　对面的人就是坛友“不写西南北”，自从她和他加上好友之后，每天都能聊上那么几句。
　　对方也是个分析狂魔，两人平时聊嗨了，能就着《山海图本》里的细节扒几个小时。
　　花非甜每次都有一种放飞自我的愉悦，甚至后悔没有早点私加个坛友聊天。
　　在论坛里，她面对那么多跟贴不想表现得像尚惊雁的粉丝，可这段时间和对方聊着却藏不住了。有时候甚至会忘了自己“花非甜”这一重身份，完全把自己当个普通观众。
　　而且她发现，不写西南北似乎也和她一样。
　　这人一开始还别别扭扭，说自己只是尚惊雁的普通观众玩家而已，可后来也不装了，谈天间充斥着【这个剧情做得真牛逼】、【气死，XXX玩家俗人一个懂个屁的尚惊雁，不会欣赏】、【XXX分析错了，尚惊雁肯定不是这么想的！让我去反驳】等等激烈言语。
　　他比她还狂热，甚至买了周边，还炫耀给她看过——足足有一墙。
　　花非甜都无语了，心想，要是跟帖他的坛友们知道看似高冷的大神背地里是这种形象，一定会觉得他有病。
　　双方的脑回路有种诡异的契合，从环境来看，对方家境不差，再加上精神力很高，花非甜有些好奇他的身份。但这份好奇不多，她自己就是马甲聊天，对面爆马她也不能爆啊。
　　她这一问是想要试探对方，因为她自己还挺想到时候去现场看的，可又不能暴露身份。万一对方也去，一看她IP也在紫雾里，想和她面基怎么办？
　　【能怎么看，就是用眼睛看啊。】不写西南北隔了几分钟才回，似乎有点迟疑，又停顿一会儿才问，【你想去现场看吗？】
　　随即紧急追加，【不是邀请你的意思，就是问问！】


第92章 开播
　　花非甜一愣, 没想到对方先问了她，省了她再问。
　　看这语气……
　　她福至心灵：【怎么，你想去, 但是又不想和我见面？】
　　【对对对。】对面说得飞快，【我特别特别社恐！】
　　花非甜嘴角抽了抽, 心想我可没看出来，从善如流：【那行吧, 我不找你。】
　　她指尖转了转，却是有点狐疑了。
　　难道对方也不想让她知道身份？不会真的是她认识的同行吧？
　　本来不想知道的，可这么一来, 她倒想暗中看看会是谁了。
　　*
　　筹备的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 新一期的《筑梦执行官》即将开播。
　　期间，《山海图本》的数据稳中向好, 果真是打出了现象级游戏的成绩, 自从登上游戏区第一的宝座之后, 就一直霸榜从未下来过。
　　X71一开始还时时关注并喜报，后来发现喜报太多了, 就闭麦, 还感慨：【无敌真是寂寞啊。】
　　尚惊雁听说时一下子笑出了声，逗它说：【那我是不是你带过最优秀的宿主？】
　　【我也没有过其她主人呀。】X71傻里傻气地说, 【不过，我相信雁雁你肯定是最无敌的！】
　　这段时间《山海》有几项重大更新，其一是陆陆续续出了两批地域特殊物种，形态各异, 但至今最受欢迎的依旧是半人形种和人形种。
　　它们具有一种妖异的美丽，似人非人, 就算连脸都不露也叫人着迷。在其中几个怪物的背景故事和人际关系出来后，同人创作网站上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无数同人，很快成为新晋热门tag。
　　其二则是，尚惊雁果真像对裴意开玩笑所说的那样，设置了变装体系——只不过是针对玩家和玩家跟宠的。
　　这又是一项氪金大头，在她前世，游戏玩家们就愿意为了一套虚拟皮肤怒充998，而今逼真的全息游戏就更别提了。
　　论坛里流传着许多段子，比如，在路上看到一个打扮低调、戴着虚拟眼镜的同好后千万不要先入为主，因为戴上虚拟眼镜之后你就很可能会发现：
　　老天，ta的皮肤五色斑斓艳光四射，堪称是招摇过市。
　　其三是升级体系开放之后，如今的怪物组队打法已然多得数都数不清。
　　甚至有人断言，以如此严谨的世界观和力量体系而言，《山海图本》官方完全可以考虑开设竞技联赛。
　　这也从侧面证明，所有人都很看好《山海》的前景。因为培训专业队伍就意味着会有一批人以此谋生，需要投入大量的精力物力，如果游戏倒闭那一切都打了水漂。
　　既有职业队伍，又有庞大的玩家群体，一项游戏未来的道路就注定是坦途了。
　　……
　　十一月，紫雾里。
　　按照联盟公历，如今已步入冬天。可以预计，尚惊雁和节目组的众人将要在紫雾里跨年了。
　　开播这日，紫雾里下起了小雪。
　　嘉宾们陆续到达星港口，虽然节目时间还没有到，但是直播从这一刻就已经开始了，一些片段今晚结束后可能会经由剪辑当做花絮播出。
　　最先一个到达的是云涌雪的星舰，摄影师镜头拉近，见他和经纪人两人从高等舱走出。
　　“忘记带伞了。”云涌雪愣了愣，迟疑几秒后走入雪中，他一身的白，只有眼睛是浅淡红色，如果不注意真要和雪景融为一体了。
　　经纪人也直呼失策，云涌雪嘀咕完后朝远处看了看，仿佛在找什么人。发现一无所获，眼里流露出遗憾之色。
　　【原来云云私下里这么呆，有点可爱。】
　　【楼上肯定没见过他和雁雁的相处片段233我以前一直觉得云云老高冷了。话说他刚刚是在找尚导吗？】
　　云涌雪在商店买了几个盲盒，并分给了摄像姐姐一只，淡定自若，一副当惯了惊米花的熟练模样。
　　雪中的紫雾里看起来更加梦幻了，出星港口就是一条长长的玻璃栈道，下方生长着名为“樱雨蕨”的粉紫色蕨类植物，如雪中樱花。
　　【好浪漫哦！这种小雪的天气就适合和爱人一起散步！】
　　【没错，寓意共白头。】
　　虽然明知道尚导做的是恐怖节目，但弹幕此刻还是不由自主地冒起了粉色泡泡。
　　云涌雪到达初始拍摄地，经纪人林飞捷就不能再亦步亦趋跟随了，看起来比他这个当事人嘉宾还紧张。
　　“保温杯要不要带？你的嗓子需要好好保护，不能喝凉水。不能吃的食物名单都记得吧？帽子遮阳伞有没有都带……”
　　云涌雪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意愿：他坚决地捂住了耳朵。
　　林飞捷：“……”
　　怎么还和个孩子似的！
　　他举目四顾，率先看到了影帝容清。他先前人就在紫雾里拍戏，所以没有经过星港口就已到了。
　　容清虽然以矜贵优雅的影视形象出名，但据说现实里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性格风评相当不错。
　　林飞捷的评价是：影帝很会做人。
　　“云老师好呀！”容清率先打了招呼，笑得阳光开朗，没有因为云涌雪比他年纪小就装前辈，一声“老师”叫得无比自然。
　　云涌雪点点头，回了一句“容先生好”就熄了声，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何为社恐。
　　容清也不勉强，长袖善舞地和林飞捷还有别的一些工作人员继续攀谈起来。
　　云涌雪则看似无聊地玩着口风琴，但如果认真盯着他，就会发现，他每摆弄一下，就要悄悄往后台处挪动一点。
　　【笑死我了，云涌雪是不是想去找尚导啊？】
　　【我看是的，怎么瞅着感觉有猫腻？苍天，我磕的雪雁cp可以发糖吗？】
　　弹幕一片起哄，气氛热烈，已然完全忘记了这不是真正的恋综，而是一个恐怖综艺。
　　屏幕分为几个镜头，那边一头红发的曲荔从也抵达了，和她同步一起来的是乌蕊。
　　【啊啊啊荔荔！终于又见到你了！】
　　【这可是曲荔从患病新闻后第一次公开露面！她看起来状态好好啊，回复得真不错。】
　　【乌蕊！！妈妈的大美女，呜呜呜《无限心跳》停更之后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QAQ】
　　【蕊蕊打扮得好飒，有花将军的气场了。】
　　【尚导呢？急急急，我要看到尚导！】
　　【就是为尚导来的，导演不参与节目但是会一直给个小镜头的吧？】
　　等四位嘉宾都到了拍摄地后，在弹幕的躁动声中，尚惊雁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
　　一瞬间，弹幕的阵仗铺天盖地达到最大，还有观众放特效礼花。种种都在说明，本期《执行官》是绝对的筑梦师主导综艺，沉默的大多数观众都是冲着尚惊雁这个灵魂核心人物来的。
　　只见她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羽绒服，头上歪歪戴了个绒线帽，仔细看还有黑兔耳——是《山海》里黑兔NPC的周边。
　　见镜头照过来，尚惊雁才从稿纸上抬起视线，对着镜头笑着挥了挥手，顿时弹幕们都激动刷屏得快要看不清画面了。
　　“还有一会儿就开播了吧。”尚惊雁起身看了看光脑，招手，“来来来，跟我走。”
　　绕过这边一大堆拍摄器材，后方是樱雨蕨林。林间小路若隐若现，覆盖满白雪与粉花。
　　乌蕊注意的点明显和其他人不同，她最先做的是像个侦察兵一样打量了一番周围环境，最后看向花林后隐约可见的别墅，已然进入了状态：“那是我们接下来要住的地方吗？”
　　镜头移向别墅，它共有三层，整体为白墙红瓦，墙面上爬着紫色藤蔓花朵，外面还有个大花园。
　　在飞雪中，颜色如童话般美好。
　　“没错。”一旁的工作人员解释，“是你们的宿舍，也是安全屋。”
　　这处别墅由节目组包揽，它连同综艺的所有场景都被尚惊雁改装过一遍。
　　滴答、滴答，正式开播时间到。
　　“在进入别墅之前，先来个小热身吧。”
　　尚惊雁眨了眨眼，笑道，“你们扮演的身份是‘恋爱综艺《光年恋歌》的嘉宾’，这片樱雨蕨林里藏着一些重要的卡片，而你们要做的是找出卡片，上面有你们配对恋人的线索。”
　　“等所有人配对成功，才可以入驻宿舍。我会在前面等你们哦。”
　　【好有意思，也就是说，尚导的综艺设定看起来就是个恋综，连嘉宾们的身份都是恋综人，但实际上是个暗藏恐怖的世界观？】
　　【妈呀，一下子有代入感了……】
　　一行四人站在小径入口处，但见花瓣纷飞。从这一刻开始，所有工作人员都会退位，只有拍摄机器人会跟在后面。
　　“这样的场景也能做出恐怖效果吗？”容清小声说，看起来不是很信的样子，率先迈步。
　　曲荔从和乌蕊对视一眼，确认彼此是可以沟通的人，便对另两人说：“分头找，我们去另一边。”
　　四周极为幽静，甚至能听到花瓣落地的声音。
　　容清踩在花瓣铺成的地毯上，人美景美，画面相当养眼。可忽然之间，他瞥到了一棵树后方似乎闪过白影！
　　【我去，那是什么？】
　　【不会一上来就要高能鬼影突脸吧！啊啊啊弹幕护体！】
　　容清一愣，心跳一下子也往上飙了几个度。云涌雪蹙了蹙眉，往前快走，却没看见任何东西。
　　眼前只有重复的、仿佛长得一模一样的植物们。
　　“这里有东西！”身后容清突然开口，只见他正看着脚边，那里的花瓣堆因为两人的走动而被拂开了，露出了底下的事物。
　　是……一只老旧的相机？
　　两人尝试了一下，相机没有电无法开启，但备用电池的凹槽打开后，里面藏着一张纸条。
　　为了保证节目效果，云涌雪作为队员也没有参与尚惊雁的综艺设计。因此，他也是头一回看到这些。
　　“《光年恋歌》恋爱合约守则……”他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是不是先前尚导放出来的那个！】
　　【啊啊啊真的，我的好奇心终于得到满足了！】
　　纸张上的字是打印出来的宋体，只是因为泥土灰尘而显得不太清晰。它的全文是——
　　一、努力维持您与爱人之间的关系，节目期间请勿使用“分手”等结束关系的词句；
　　二、信任是恋爱关系的基石。如果您察觉爱人有异状，请保持信任；
　　三、私人空间对于爱人是必要的。在凌晨0点到3点之间，请不要打扰您爱人的休息；
　　四、恋人之间需要沟通。请确保您与爱人交流的语言是能够理解的语言，如果您发现无法听懂您爱人的语言，请不要声张，及时联系黑色衣服的员工（此处标红加粗，手写了一句备注：请注意，是黑色衣服的员工！）；
　　五、恋爱关系需要正反馈来维持。请不要吝啬您对爱人的赞美，赞美有助于您的爱人维持精神稳定。
　　甲方：《光年恋歌》节目组
　　乙方：（空白横线）
　　“乙方需要我们签名吗？……这合约的格式好不正式啊。”容清摸了摸下巴，原来这份合约的全部内容一共有五条。
　　整份合约的遣词造句都相当官方，只有括号处是人写的，字迹狂乱匆忙，无端看得人心里发毛。
　　云涌雪低低说：“爱人果然不是人吧？……为什么要强调黑色衣服，如果是别的颜色会怎么样？”
　　【我头一回知道这种白纸黑字也能营造出恐怖感……】
　　【SOS，尚导总是能带给我们“惊喜”。】
　　在观众能看到的小镜头里，尚惊雁开口。
　　“现在可以告诉大家，本期综艺的主题是什么了——它并非我原创，而是我通过某种渠道从上个星历互联网上得知的恐怖类型。”
　　“它名为，‘规则类怪谈’。”
　　这几个字轻声落下，镜头里，得到了纸张后的二人组尚且并未遇到任何异常。
　　尚惊雁个人觉得，所谓规则类怪谈，核心的恐怖点就在于“无法得知全貌”，和克系恐怖有异曲同工之处。
　　玩家或观众只能通过一条条的规则来推测危险所在，但规则里是不会把危险具体写明的。
　　这层面纱若是直白揭开，就没有那么吓人了。可是若放任观众玩家们的想象，就能够起到数倍的效果。
　　而就在这时，直播里有了新的变化。
　　“您好，请问二位需要我的帮助吗？我可以负责将二位接引到宿舍哦。”
　　一道悦耳的女声在容清和云涌雪身后响起，二人悚然回头，只见一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NPC正在对着他们微笑。
　　她的笑容亲切和蔼，令人一打眼就相信她的专业性。
　　但——
　　她身上的制服是粉色的。


第93章 配对
　　弹幕几秒前还在议论尚惊雁说的“规则类怪谈”, 下一刻就因为突发状况屏息凝神。
　　【“规则怪谈”，这个名字好贴切……嘶，突然窜出人吓我一跳！手册上没说遇到粉衣服工作人员怎么办, 糟了。】
　　【要不要先敷衍一下？她看起来好正常啊，就像是最普通的恋综npc, 看不出有任何问题QAQ】
　　众人都代入地感受到了紧张，一时间, 局面陷入短暂的僵硬。容清额头滑下一丝冷汗，谨慎地说：“暂时不用了，我们想自己再找找。不然就没有游戏乐趣了, 你说对不对？”
　　“好。”粉衣甜美地笑着, “如果有需要, 你们随时叫我哦。”
　　她后退几步，消失在了花瓣掩映之中。容清松了口气, 神情复杂：“这真是……”
　　【容影帝：后悔刚刚说的话了, 这么浪漫的场景居然也可以恐怖。】
　　【哈哈哈我们尚导就是擅长把任何地方变成恐怖片现场！】
　　云涌雪看着沉默寡言, 但是胆子却比容清大。他走上前，拨开花枝看了一会儿, 确认说：“没有机关, 她就是凭空出现的。”
　　容清脸有点白了。这句“没有机关”指的不是“节目组没有用机关”，而是“节目里不需要他们探寻机关”, 也就是说，《光年恋歌》的背景大概率是个含有超自然因素的世界观。
　　另一边。
　　曲荔从和乌蕊也找到了一份线索，她们先是发现某棵花树上挂着一个红色小包，打开后, 里面只有一部关机状态的手机和一张卡片。
　　卡片上写着——
　　第一、你是《光年恋歌》节目的嘉宾。你在节目之前向节目组提交了[理想恋人]愿望表，你期待着节目组为你挑选的配对者；
　　第二、节目正式开始后, 请努力通过蛛丝马迹辨别谁是你的配对者；
　　第三、如果最后你选择的恋人并非配对者，不要担心。理想与现实选择不同是正常的事。但是，请尽量保持专一，避免你的恋人因此失落；
　　第四、请注意！他们不是■■■■（此处为黑色方块，无法辨别）！请保持（此处没有打完）；
　　第五、请保持信任。
　　五条规则，整体都是打印出来的。两人和观众看了看，就明白了这档“恋综”的形式：
　　嘉宾们在参加节目之前描述自己的理想型，节目组按照理想型安排了人选。
　　但是，嘉宾们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人，需要在节目过程中的相处里进行辨别，最后选定自己的心动对象。
　　如果是正常的恋综，那么本节目的两大悬念就是：某嘉宾的“理想型”对象到底对应谁？ta最后牵手的又是谁？
　　就像是情感与理智的抉择，一看就充满了冲突和悬念。
　　曲荔从不由得感慨：“尚导就算真的用这个流程做一档恋综，肯定也很吸引人。”
　　她看不到的地方，弹幕都在纷纷赞同：【我们尚导，用最正经的安排，拍最恐怖的综艺（悲）……】
　　“但是，这个口吻很奇怪。”乌蕊琢磨着说，“就好像是……在刻意提醒我们、要说服我们一样。而且最后两条肯定不对劲。”
　　她皱眉，试图填字，“方块里和省略掉的内容是什么？‘他们不是真的人类，请保持警惕’？”
　　四人组分开又汇合，找遍了整个树林，核对后发现文字线索就只有这两种了。
　　不过，那份恋爱合约合同不止一份，而是有一模一样的四张，显然对应四个嘉宾。
　　那行手写的“记得是找黑衣”字迹一份比一份癫狂难认，书写者似乎非常赶时间。
　　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些物品线索了。
　　老旧的摄像机、装着口红的红色小包、女性尺码的篮球T恤、乐谱……等等，零零碎碎共有近十样。
　　四人推测，它们恐怕就对应着嘉宾们的配对者。
　　“我感觉，尚导可能真的调查过。”曲荔从若有所思，拿起那个相机，“我从前有个采访里说过，喜欢会摄影的人……”
　　容清看着篮球T恤：“……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说过希望对象热爱运动。”
　　【更加有代入感了啊啊啊，尚导你是魔鬼吧！】
　　【尚导估计是用各家粉丝整理的“我担理想型表格”来设计的物品环节……我们辛苦整理出来是为了让你这么用的吗！！（笑哭）】
　　“那乐谱肯定是我的配对者了。”云涌雪轻声说。
　　他其实没有谈论过理想型，但是按常理推测，音乐天才的理想对象肯定也要懂得乐理。
　　云涌雪心里默默想：但是雁雁，你推测得不对……
　　“我不知道我的对应哪个，到时候就按照排除法吧。”乌蕊说。
　　确认没有线索遗漏后，四人便结伴回到了小径，向别墅走去。
　　靠近别墅时，工作人员们悄无声息地就出现了，有穿清洁工服的、有穿管家服的、有穿厨师服的……但无一例外，都是粉色系。
　　放眼望去，竟然没有一个黑衣工作人员。
　　别墅里的装潢也温馨充满恋爱氛围，气球、花束、爱心随处可见，满目的粉红泡泡，却格外不详。
　　尚惊雁早就在一楼沙发等她们，她竟然也换了一身粉色工作装，看得所有人背后一凉。
　　那头银发被工工整整束到了粉色鸭舌帽下，尚惊雁笑得如先前那个NPC一样亲切温柔：“欢迎大家来到《光年恋歌》宿舍。我是你们未来一段时间的宿舍管理员，你们可以叫我‘尚宿管’。”
　　【原来尚导刚刚从小镜头里消失是去换工作服了！第一次看尚导穿粉色，好美呀prpr】
　　【宿管好姐姐你别笑了，你一笑我就害怕（流泪）。】
　　和尚惊雁坐在一起的还有两女两男，此刻都抬头看向镜头。
　　四人就是嘉宾们的配对者，弹幕瞬间发现，几人也都是演员。
　　【啊啊啊是夏妮特！宝宝妈妈爱你——】
　　【一瞬间还以为看到兰清了，《无限心跳》的主角团都有俩了！】
　　夏妮特就是兰清的饰演者，另外几人也都是尚惊雁作品里有名有姓的演员，有流放星系的也有主星系的。这番惊喜先前没有官宣过，弹幕开始疯狂刷屏。
　　而且其中一女一男，分别饰演了《暴风雪的女巫》的女巫、《小丑乐园》的小丑，简直是自带恐怖气场。
　　乌蕊一愣，连她都没被尚惊雁提前剧透过综艺的安排。
　　对面得到的饰演要求更严格，此刻兢兢业业扮演配对者，和嘉宾们打着招呼，仿佛对真相一无所知。这种错位感竟带来了翻倍的惊悚效果：这到底是真人，还是披着大家认识的人的外壳的怪物？
　　【妈呀演技都好好，我有一瞬间开始怀疑自己了。乌蕊看夏妮特的眼神我能不能乱嗑一口花将军x兰清，并肩战斗的伙伴变成了不认识的模样。】
　　【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jpg自信点，万一尚导给我们直播的真的是恐怖世界无限流呢？（恶魔低语）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综艺，可后来，怪事开始降临现实……】
　　弹幕越说越吓人，尚惊雁看了都差点没绷住表情：很好，星际人民现在已经学会自己吓自己了。
　　配对者们身上都有细节提示，比如夏妮特的帆布包上有篮球明星的签名。但同时，她身边也摆着一只琴盒，代表音乐元素。
　　不知道哪个才是迷惑选项，嘉宾们绞尽脑汁完成了配对，接下来就要成双成对住进房间了。
　　【笑死，放在普通恋综，这里少不得一阵推拉暧昧，自己选择的人是不是理想型呢？住一个房间好害羞啊，会不会擦出火花？之类的。】
　　【但在尚导的节目里，大家只会想：选错了我会死吗？泪目了家人们。】
　　“亲爱的，你选了我哎！好开心呀。”夏妮特手捧着脸对容清星星眼，就像任何一个沉浸在恋爱里的大学生。
　　但容清腿软得快跪了，还要强撑着如沐春风：“亲、亲爱的，我们来选房间吧。”
　　夏妮特指着编号A的房间：“我要这个。”
　　A房间外可以看到别墅外的后山，还有个小小的阳台，紫藤萝瀑布蔓延了一半阑干。
　　“花朵会带来惊喜哦。”夏妮特用如梦似幻的口吻轻飘飘地说，“半夜，花中的精灵会来敲打我们的窗……”
　　容清：“……”
　　从此之后都要对美丽的花有心理阴影了。
　　他决定今晚一定要死死拉上窗帘。
　　ABCD四个房间在交谈中分配完毕，四对新鲜出炉的恋人分别入住。
　　镜头给到，每个房间内部的门上都贴着一张A四纸——
　　《光年恋歌》宿舍管理守则：
　　一：晚间10点到次日6点为就寝时间，期间请不要随意踏出你的房间。如有意外，后果自负；
　　二：宿舍内外必须保持干净整洁，每天清扫一次，每周大扫除一次，以免引来【】（被涂黑了，后面字迹改为“蟑螂”）；
　　三：禁止在宿舍范围内就餐，【】除外（一行字被涂黑了）；
　　四：宿舍内一切设备禁止擅自拆装，离开宿舍时必须关好门窗、电灯，门要上锁；
　　五：请按照选择的房间入住，未经工作人员和宿管同意，不得自行调换房间；
　　六：每天回宿舍之前，请确认进入的是你的房间，这很重要。
　　光是看着，就有了背后发凉之感。
　　此刻现实里也到了晚上，众位嘉宾即将在别墅里度过她们的第一个黑夜。尚惊雁还要站在走廊里，文质彬彬地微笑说：“祝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哦。”
　　*
　　《光年恋歌》第一集播出，便引起了巨大反响。 
　　这一期尚惊雁采用的形式是“播四休三”，也就是一周里正式开播时间为一天间隔一天，在非正式时间里，摄像主机器人会休息，期间官方放出花絮等内容。
　　但监控头都会开着，有兴趣的观众们可以24小时实时追更。
　　规则怪谈这一恐怖形式以烈火燎原般的速度热遍全网，炸出了无数分析爱好者，甚至还有不少研究社会学的学者。
　　有一个楼主在帖子里描述说：【……一条条的规则，如同怪物身边的浮游生物，朦胧地勾勒出怪物的轮廓。可我们无法窥知怪物的真实模样，只能不断猜测、想象、推理。而想象才是最折磨人的地方。】
　　一句话，道出了规则怪谈的精髓。
　　还有人发散思维，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这些规则真的完全可靠吗？
　　什么是规则？或者，什么是规律？
　　前者通常被认为是某个强势方定下的要求，比如学校要求学生们遵守的校园守则，与此同时，强势方自己也一定程度上被规则所约束。但这也就意味着，就算强势方违背了自己定下的规则，也很难有更高级别的存在来制裁它；
　　后者则可以理解为人类总结推理出的“告诫”，可它并不一定是真相，有些时候也会过于简单粗暴。就如同远古的人们不理解闪电风暴等自然灾难，就将其认为是神怒——传说中，恐怖之神潘神便执掌着雷电权柄。知道闪电会伤人，就规定后代不得去接近。
　　就目前仅有的三份规则来看，里面就能看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甚至两条规则之间有相互矛盾的情况。
　　一方可以概括为“节目的意志”，类似于规则。
　　一方则较为隐蔽，比如括号里的手写字，类似于规律与告诫。
　　从分析角度来看，似乎是后者更为可信，它更站在嘉宾一方。但也有人提出，这不可尽信，万一这方总结的其实是错的呢？
　　恐怖风出现了这么久，大家多少也无师自通了许多“创作者的险恶用心”，都会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X71看得要卡机了：【雁雁，大家好热情啊！已经有很多人自己创作怪谈了！】
　　最先出现的是改编，用尚惊雁先前的作品来写规则怪谈，热帖诸如【邪神衍生——恋人相处守则】、【胭脂梳衍生——老宅参观守则】、【水族馆游客观览要求】，哪怕已经看过原作，再看也依旧会觉得细思极恐。
　　其次出现的才是原创，目前大家的创作还集中于那些适用规则的场所，比如有学生纪律要求的学校、有员工管理要求的公司等等。
　　短短一天，各种创作就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大家发现规则怪谈的适用范围极广泛，简直和各种恐怖都能匹配。
　　尚惊雁已经决定，《山海图本》的后续副本更新里也要加上规则怪谈。
　　她在录制期间会一直待在别墅区域里，作为导演，自由度很宽广，还可以随机应变改剧本，想吓谁就吓谁……不是，想加什么戏就加什么戏。
　　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星际人民的脑洞，聊天框上方突然弹出了一个新消息：“咦？”
　　惊叹号同学主动联系她了。


第94章 爱心
　　对方的IP依旧显示在紫雾里, 尚惊雁觉得对方很有可能是当地的居民。
　　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她给ta发的上一条消息：【那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我有一个猜想，你要不要听一听？】
　　而这次ta给尚惊雁发的消息是：【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但是能感觉到它是某种不祥的东西。我原本最近总是能梦到巨大的水母, 但是昨晚没有梦见。】
　　尚惊雁挑了挑眉，热心地帮忙分析：【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一定有其原因, 昨晚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比如说，睡前看了什么东西？】
　　谁知对方很光棍地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全程都没怎么睡着。】
　　尚惊雁：“……”
　　对面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但是，精神力居然得到了舒缓。还有不同可能就是……我昨晚很害怕。】
　　尚惊雁：“？”
　　她忍不住问：【你看恐怖片了？】
　　一说昨晚这个时间点, 她就联想到了自己的《光年恋歌》。不是她自恋, 而是现在要论恐怖风, 确实还是她最厉害。
　　【是啊。】对面发了个叹气的表情，【第一次接触……就是尚惊雁, 最近很有名的那个尚导。】
　　尚惊雁闻言真的有点惊讶了：【我本来以为, 会进这个论坛的都是看过尚导作品的。那你昨天看的是她的综艺吗？】
　　“灵异空间”这个论坛本质上就是恐怖爱好者的聚集地, 而星际人民接触恐怖风大都是因为她。
　　而如果现在去看一眼论坛的首页，会看到80%的帖子都是新鲜出炉的规则类怪谈, 足以证明里面有多少她的观众。
　　结果对面居然说“第一次接触”。
　　【嗯, 在此之前没时间看。】对方含糊随意地说完，又道, 【我要忙了，再见。】
　　【拜拜，下次聊。】尚惊雁回礼，对面的头像就灰了。
　　之前她觉得这人话很少, 今天一看也并非如此，还会发表情包, 可能先前只是确实在忙罢了。
　　对方没有说“想听一听你的猜测”，尚惊雁便就也没有贸然提出。毕竟这个事情太过于惊人，足以颠覆一个普通人的世界观，万一把好不容易搜罗到的人吓跑就不好了。
　　……
　　次日。
　　初来乍到的晚上，嘉宾组的容清明显失眠了。
　　他顶着眼下淡淡的乌青吃了早饭，坐在沙发上发呆，仿佛脑门上就刻着几个字：我没睡好。
　　云涌雪出于礼貌关切了一下，容清就痛苦地说：“我一直能听到花枝被风吹动拍打窗户的声音……”
　　本来，这种声音还可以当做助眠白噪音。可自从夏妮特说了那句话之后，他就满脑子都是：不会真的有鬼在敲窗吧？
　　然后看着窗帘后透出的植物影子，越看越害怕。
　　他本想再诉苦几句，却看到夏妮特脸上的笑容，连忙咽下了。
　　云涌雪目光中露出淡淡同情：“习惯就好了。”
　　容清：“……”
　　这种事情到底要怎么习惯啊！
　　四人的配对者性格设置迥异，夏妮特拿到的剧本似乎是“活泼甜心”，目前她和容清二人组的交流是最多的，让他颇感压力。
　　容清环顾了一圈，发现除了他之外的三个人居然都像是没受影响的样子，乌蕊尤甚，看起来精神焕发，仿佛恐怖片对她来说已经像喝水吃饭那么寻常。
　　乌蕊的配对者是“小丑”，其饰演者在现实里不像电影里那么形象普通，脸还挺帅，但是个子矮是无法修改的。
　　两人坐在一起的画面分外诡异，容清只觉得花将军下一秒就要把小丑boss一剑斩杀。
　　为了让嘉宾演员们适应环境，第一个休息日，尚惊雁没有强制要求几人一定要待在拍摄地，而是对她们说可以放松放松，今天演员NPC们暂时也不会做什么。
　　于是，几乎所有嘉宾都选择了远离宿舍别墅，到紫雾里的其它阳间景点去放松一下身心。
　　*
　　再过一天的直播日，才正式算Day2。
　　主星系W01星，星港口。
　　W01是距离紫雾里最近的可居住行星，许多去往紫雾里的星船中途都会在此停靠。
　　【来了来了，昨天的非正式直播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没有。笑死，嘉宾们都吓跑了！大概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消化“住在恐怖世界”的事实吧（狗头）。】
　　弹幕们提前就热闹了起来，花非甜坐在座位上看着直播，有种淡淡的焦躁。
　　——她实在没想到，这些天去紫雾里的票居然一夜就能售空！
　　紫雾里本就是旅游大星，最近还是年底旅游旺季，票的富余本就不多。而《光年恋歌》播出后，那三瓜两枣瞬间售罄。
　　花非甜几乎为尚惊雁的带动能力感到心惊了。
　　这些人的目的都和她一样：近距离看《光年》。
　　其实《光年》的节目流程里未必会有观众场，但是假如后续真有，肯定只会抽取人在紫雾里的观众。而且，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碰上节目组的人，运气好还能获得尚导签名。
　　花非甜把自己马甲捂得严实，对偶遇节目组没兴趣。她只是想……去实地看看竞争对手到底是怎么拍综艺的，没错就是这样！
　　……
　　直播里，嘉宾演员们都已经陆陆续续起了床，坐在了一楼客厅里。
　　早餐快结束时，尚惊雁出现，公布了一项流程。
　　“以后每一天的早上，都会有一个‘好感度结算’环节。您选定的爱人会给您打心动分，以小爱心来表示。”
　　尚惊雁笑意盈盈地说，拉开宿管前台抽屉，取出了一个本子。
　　“这本恋爱册里有大家前任嘉宾们的记录噢，是一本很珍贵的《光年恋歌》综艺史呢。待会儿，大家也将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印记。”
　　乌蕊闻言竖起了耳朵，抬头，微微皱起了眉，这个思考的表情简直和花将军一模一样。
　　弹幕也注意到了尚惊雁话里的信息。
　　【Oh，抛出了新的设定！在大家之前还有过嘉宾？】
　　【也很正常的吧，设定里这个《光年恋歌》肯定不是一个季抛恋综。】
　　众人围聚过去看册子里的内容，X年X月，第一季节目……六位嘉宾，day1心动值，1号嘉宾X颗心…… X年X月，第三季节目……
　　流水账一样，清晰而详细，而她们是“第二十三季节目第三期”，和现实里《筑梦执行官》的场次一模一样。
　　【妈呀，我看到这么多内容就开始晕了。尚导编得好详细啊，是有什么目的吗？】
　　【当然是来给你分析用的。】
　　这项活动是匿名形式，嘉宾们会得到“官选配对者”的打分，但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说不定，如果猜错了的话，对方会怒打低心。
　　在极少数情况下，如果配对者方愿意，也可以额外给某个嘉宾打心，这种情况下就不是匿名了。
　　册子里什么类型的记录都有，有的一天得到配对者好感度很低，后来日久生情逐渐升高的；
　　有一开始就高好感度一见钟情，但过几天只剩半颗心的；
　　有反反复复，情路纠葛的；
　　有一心一意，只攻略一个配对者的；
　　也有勇当海王，同时获得好几排高心的……
　　可看着看着，众人发现，当嘉宾获得的心心只剩半颗或者零颗时，ta后续的记录多半就消失了。
　　不仅如此，如果ta海王得太厉害，也会在某一天突然记录中断。
　　“如果我们得到的好感度太低或者太高……会怎么样？”曲荔从大着胆子问。
　　“会离开我们的节目哦。”尚惊雁贴心地说，“毕竟，恋爱的综艺就是用来寻找恋爱的。如果在这里找不到您的爱情，当然就要离开啦。”
　　“放心，我们每周都会有一次置换爱人人选的机会~如果发现了别的命定之人，也可以及时止损哦。”
　　尚惊雁平时说话的时候不会带这么多亲切的语气词，现在用这种口吻说话只让人觉得毛毛的。
　　“是由我们来打分对吧？”夏妮特欢快地说，“我很喜欢哥哥呢！”
　　曲荔从半开玩笑地说：“那咱们容影帝接下来小命就稳了。”
　　四个配对者走到尚惊雁旁边依次接过笔，不远处餐桌边的四位嘉宾则是气氛凝重。
　　每天给自己的恋人做评价，也算是恋爱综艺的常规流程了，通常来说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嘉宾们都会表现出紧张心动的样子。
　　但是，此刻的四个嘉宾不用装。是真的紧张和“心动”啊！
　　【这个打的心有什么用？只是单纯代表好感度吗，不被喜欢的会死掉？】
　　【我觉得肯定不会那么简单的。】
　　乌蕊看容清实在紧张，又安慰了他几句，后者好不容易有了点放松的意思，可是在看到结果时脸立刻又白了。
　　他居然只得到了半颗心！
　　弹幕也震惊了。
　　【怎么回事？难道夏妮特其实不是他的官定配对者？】
　　【排除法就只能是另一个女性配对者“女巫”了，但也不一定，万一夏宝设定就是这种嘴上说喜欢背地里冷酷的人设呢？】
　　【我擦，感受到尚导的险恶用心了，唯一庆幸的就是这次嘉宾人不算多，要不然真得猜到猴年马月。】
　　【好难做啊，不管是继续讨好夏妮特还是转而改换人选都伴随着巨大风险SOS。】
　　容清看起来愁云惨淡，四人之中，乌蕊得分最高，为三颗心；云涌雪和曲荔从都是两颗心；只有他，现在已经在出局的边缘徘徊。
　　“今天，大家的任务是探索解锁整个宿舍区域，并进行大扫除。”尚惊雁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宿管，“我会在晚上查寝时进行检查。打扫卫生是情侣间增进感情的重要方式，请大家加油哦。”
　　曲荔从最坐不住，率先就要收拾桌子。而乌蕊还在研究那本册子，她问：“我还想再看看前辈们的记录，册子可以先放在我这里吗？”
　　尚惊雁瞧了她一眼，说：“可以，记得在午饭之前还我。”
　　这栋别墅不算很大，但周围环境很复杂。除了正门前的樱雨蕨林，别墅后方还有个后山，下方还有条小河，而那都是拍摄范围。
　　目前，别墅里只解锁了一楼大厅和ABCD房间五个场所，其余门都锁着。
　　时值冬季，后山上树木凋敝，有些地方拦着铁丝网，上面写着“【】【】出没请注意”，依稀能看到是“野兽”两个字。
　　拍摄地都被节目组检查清理过，不会真的有野兽，所以那个牌子只代表一件事——可能会存在剧情。
　　虽然才day1，但所有人的情绪都已沉淀了下来，如同真的穿进了这样一个恐怖恋综的世界。
　　乌蕊被分配到了顶楼阁楼的打扫任务，在门边继续翻页。忽而，她指尖微微一顿。
　　——册子底页那里有一个夹层！
　　镜头拍到了这一幕，只见乌蕊小心翼翼将那老旧泛黄的纸页揭开，露出了底下的一张手写字条。
　　上面的一笔一划刻得极为用力，还沾染了少许黑红色污渍。
　　一、请务必将你爱人的好感度维持在至少一颗心！
　　二、爱心的颗数很重要，一颗心可以在紧要关头挽救您的一次生命；
　　三、万不得已的境地，可以去阁楼寻找机会。
　　【啊啊啊我懂了！就是像游戏里那样吧，死一次扣一颗爱心。】
　　【天，这么看爱心真的很有用，必须要维持NPC好感度啊。】
　　【字条是“前辈”们留下来的吗？】
　　【越来越好奇《光年》的全部设定了，嘉宾们是不是只有全部破解完毕才能算通关？】
　　“可以去阁楼寻找机会”，乌蕊目光微凝，抬起头来。
　　她面前正是阁楼的门，里面会有什么东西？


第95章 午夜
　　宿舍别墅一共有三层主楼, 而阁楼是多出来的“第四层”，只有普通楼层的一半大小，从外面看是一个凸出来的装饰顶。
　　其内部空间狭窄, 爬上来需要通过一架木梯，刚刚乌蕊登梯的时候摸了一手的灰。
　　上来后面前就是一条细窄狭长的走廊, 旁边的窗户能远眺后山。唯一的门看起来普普通通，门把上有电子锁, 不知道有没有设置密码。
　　要现在就打开吗？
　　——后台工作人员给乌蕊头顶上加了这样的文字气泡，也是现在所有观众的心声。
　　【其实我刚就一直想说，胡乱探索真的没问题吗？而且人还是拆开来的, 众所周知, 恐怖电影里的定律是一个人单独行动必定出事！】
　　【可是尚导、不对, 尚宿管不是让大家探索的嘛，我觉得白天应该没问题吧……如果不探索, 这些区域又要怎么解锁呢？】
　　弹幕出现了意见不一致的情况, 与此同时的一到三楼里, 容清等人也陷入了疑问的境地。
　　因为有一些房间是上了锁的，门锁上有解谜题、小机关之类的设计。其中一扇门旁边还有警告牌, 写着【非规定时间禁止打开】——这间屋子是舞蹈室。
　　乌蕊犹豫了一下, 决定问一下自己的“恋人”。
　　“亲爱的，这个门我好像打不开呀。”她说, “你能上来帮帮我吗？”
　　【666，万万没想到还可以求助NPC。】
　　【哇，这个好，就算对方不答应, 还可以试探出态度，从而推断信息。不愧是演过无限流主角团的演员啊！】
　　小丑演员还在梯子下没有爬上来, 因为他说阁楼的空间太小了，两个人太局促。
　　乌蕊低头看他，笑容里带着苦恼，两个人在此刻互相狂飙演技。
　　“门打不开就算啦。”小丑仿佛被灰尘呛到一样，掩鼻咳嗽几下，“上面太脏了，我可不要弄脏我的衣服。”
　　乌蕊：“那不会被宿管发现我们在偷懒么？”
　　“不会的。她才不愿意上这种脏兮兮的地方呢。”对方说，摆了摆手，语气轻松随意，“好了，快下来吧，那上面都是灰，我给你擦一下手。”
　　小丑演员这次饰演的NPC性格就有点龟毛，说这话倒也不违和。只是……
　　他到底是嫌脏不想上来，还是“不能上来”呢？
　　还有，他说“宿管不愿意上去”……这又是哪种程度的“不愿意”？
　　乌蕊用这几句话，成功套出了一些信息，观众们现在至少知道：别墅里的管理者们的确都比较排斥阁楼。
　　二楼。
　　节目的设定做得相当细致，“官方”考虑到“恋综”的嘉宾们可能会有歌手、舞蹈演员等职业，把二楼的健身房、练舞室、录音棚等功能房间配置得一应俱全。
　　曲荔从比较莽，仗着自己不止一颗心大胆开浪，把舞蹈室的门给打开了，用的还是暴力撬锁的方式——虽说那把锁本来就满是锈迹，一弄就坏。
　　【哈哈哈我本来还以为曲老师是人淡如菊、像深海人鱼一样冷感的性格，没想到这么猛！】
　　【感觉乌蕊拿了兰清剧本，曲荔从拿了花将军剧本，笑死。】
　　【怎么不是人鱼呢，是《莫比乌斯之海》的生猛人鱼（狗头）。】
　　【看到录音设备又想听荔荔唱歌了，我们的人鱼嗓天王什么时候复出啊QAQ】
　　练舞室明显很久没有人用过，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灰，瑜伽垫之类的东西也散乱一地，隔壁录音房的设备也杂七杂八蔓延了过来。
　　曲荔从按开电灯，冷冷的灯光一下子倾洒于木质地板上，四面墙的镜子倒映出她和配对者的身影。
　　“……嘶。”曲荔从轻轻抽了口气，看过《油画女子》，难免会对镜子有心理阴影。何况，这里的镜子也是重叠反射出无数回廊的模样。
　　她的配对者关切问：“姐姐你冷吗？我把外套脱给你吧。”
　　曲荔从迟疑了一下，接过外套披上，心里感慨：还真别说，对方这个年下小奶狗的角色演得还真不错啊，如果是真正的恋综，她可能不介意配合炒作一下。
　　舞蹈室的墙边同样贴着一张纸，只是上面的规则看得曲荔从瞬间脊背一凉。
　　舞蹈室守则：
　　一：舞蹈室实行封闭管理，不得开放衣帽间窗户，防止脏【】【】（被划去）入内；
　　二：地板须保持清洁。进入舞蹈室必须更换舞鞋或室内鞋；
　　三：舞蹈室内光线很充足。禁止在室内点燃和使用火烛（被划去，改为：请确保您在室内的期间手持火烛）；
　　四：禁止脏手和脚在镜子上触摸，禁止在舞蹈室乱写滥画。如果看到舞蹈室镜子上出现字迹，请不要惊慌，立即联系黑色衣服的工作人员。
　　【卧槽，这个舞蹈室的规则看起来明显比其它的凶残！】
　　【啊啊啊怎么办啊都已经触犯规则了！救命好吓人！】
　　【第二次出现“黑色衣服的工作人员”了！可到现在我们只看见了粉衣工作人员。】
　　【其余几层也都没有黑衣工作人员，别墅范围内都只有粉色粉色粉色。难道她们在后山么？】
　　弹幕刷拉拉一片大叫，间杂几条分析。曲荔从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没有穿舞鞋或者室内鞋，手上也没有火烛。
　　一定要是火烛吗？光脑的手电光行不行？
　　她立刻就退出了舞蹈室，把门重新关上，可背后还是一阵阵地在出冷汗。
　　触犯规则后会怎么样？完蛋，今晚睡觉都不敢闭眼了……
　　*
　　紫雾里，星港口。
　　“怎么这么不小心！”
　　花非甜没忍住脱口而出一句，察觉周围的视线后赶忙咳了一声，假装自己在打通讯。
　　她恨不能亲身上阵，代替曲荔从探索，自己一定不会这么莽撞。
　　……不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花非甜回过神，参加尚惊雁的节目，在想什么呢！
　　但她又不可抑制地想，假如她和尚惊雁关系好的话，肯定会收到邀约的。
　　这么一寻思，花非甜居然有点茫然了。仔细回忆，自己居然一次受圈内朋友邀约参加综艺都没有过。
　　她年少成名，出道这么多年，没有一个圈内朋友，她也早就习惯了“看不起你们所有人”的态度。
　　“……喜欢《光年恋歌》吗？喜欢尚导吗？我这里有渠道可以接触节目组……”
　　一道声音打断了花非甜的思绪，她循声望去，看到出站口有几个打扮鬼鬼祟祟的男女在徘徊。
　　作为圈内人士，她一眼就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黄牛。
　　花非甜非常震惊，居然都有黄牛了！？
　　虽然很不道德，但是黄牛的出现也能从侧面反映出《光年恋歌》的受欢迎程度，一档无人问津的综艺当然不会滋生这些用热门来捞钱的二道贩子。
　　只是，这些人居然说自己能接触到尚惊雁？难道有亲戚在剧组吗？
　　黄牛们见花非甜停步，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这位朋友，我有渠道，可以让你们提前见到剧组。一人收一百星币我就干，怎么样？”
　　她身边的那两个路人游客明显心动了，双方经过简短的交流，迅速被忽悠，交付了二百星币。
　　花非甜：“……”
　　果然，这种旅游大星在年底官方也松懈的时候，都会旅游环境十分险恶。
　　“那这位客人呢？”黄牛收完钱，再度企图拉客。
　　花非甜高冷地说：“不。”
　　不过她还是有点好奇，就跟在了三人身后。
　　紫雾里公共交通发达顺畅，花非甜一路都没跟丢，尾随到了拍摄地附近。
　　接着，她就目睹了一番让她目瞪口呆的操作——
　　原来黄牛家的院子离别墅后山很近，就在其中一个小悬崖的侧下方。他所谓的“渠道”，就是从这里的小路直奔别墅后门。
　　那小路想必是最近才开垦出来的，被砍掉的草根都还在冒清香。
　　“快，快爬。”黄牛一边催促，一边鬼鬼祟祟望风，“据我观察，剧组每天会从别墅后门出来买饭，你们可以偶遇她们，趁机要签名。”
　　两个游客：“……”
　　两个游客满头是汗：“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啊！！”
　　黄牛很光棍地说：“被抓到保安室，不也见到剧组了吗？脸皮厚一点，签名就是你们的了。”
　　花非甜：“……”
　　你说的渠道就是这个啊！
　　她无言以对，又折返离去了。
　　一边走，她一边想到：那这是不是可以告诉尚惊雁了？让她整顿一下周围的风气……
　　嗯，这是合理发言，还可以嘲笑对方的疏忽，才不是故意找话题！
　　花非甜点开光脑，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急切，准备先玩一会儿《山海图本》。这儿人迹罕至，只有几户本地居民，想必怪物会刷新得多一点。
　　列表里，“不写西南北”的IP还没有转移到紫雾里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动身。
　　透过《山海》虚拟眼镜，可以看到空气里徘徊着许多银白色的小怪物，头顶上的等级标识基本都是【Lv.2】。
　　凑近了看，会发现它们长得像一只只小花精，纤细的四肢、类人的面孔，背后生有两对银丝铸就一般的翅膀。
　　它们是游戏里的少数人型怪物之一，而且是体型最小的一种，明显取材自紫雾里的特色物种。原型的本名太拗口，现在已经被很多人称为“鬼火蝶”了。
　　居住在紫雾里筹备《光年恋歌》的期间，粉丝们发现尚导的《山海图本》里也出现了一些灵感来源于紫雾里本地物种的怪物。
　　这彩蛋般的设计让粉丝们振奋不已，不久前，大家还设置了一个叫#请客尚导来采风#的Tag，希望她来自己的家乡做客取材。
　　花非甜沉迷捉鬼火蝶，走得很慢，不知不觉就到了山脚附近。
　　然后忽然之间，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黑发，黑框眼镜，休闲T恤和拖鞋——居然是尚惊雁小队那个敖青雪！
　　两人狭路相逢、面面相觑，敖青雪率先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被黄牛忽悠过来的游客？一般游客都不会走到这里……哎，别跑，我不吃人！”
　　花非甜转身就走，闻言跑得更快了。
　　开玩笑，要是被发现她是谁，她都不敢想象新闻会怎么写！
　　敖青雪背上还背着一堆画具，追了几步没追上，只好无奈地停下。
　　她是闲得没事来这儿写生的，这次综艺，大部分的设计都由尚惊雁独立完成，剧组加以意见和配合，她和云涌雪就陡然空了下来。
　　雁雁也问过她要不要一起上综艺，但敖青雪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待在幕后，就拒绝了。
　　不过，她决定重操主播旧业，和粉丝们一起追直播，再做几期关于《光年恋歌》和规则类怪谈的视频。
　　自从重新开始筑梦师事业后，敖青雪已经很久没有登录【青色雪】这个主播号了，工作的快乐已经让她很充实满足。
　　但既然没事，原先的粉丝们又希望她播，她就决定休闲一下。这次写生的图也会用作视频的素材。
　　由于她也是尚惊雁的队友，这几期视频便也有半官方的性质。敖青雪还决定采访雁雁，让她谈谈创作思路。
　　现在天色都暗了，刚刚那个游客已然不见踪影。敖青雪远眺了一会儿，对黄牛现象颇为无语，决心写到视频里督促一下官方整顿风气。
　　不过……刚才那人怎么总觉得有点眼熟呢？
　　这个思绪一转而过，没太被她放在心上。
　　一天的写生已经结束，敖青雪返回别墅后台区。
　　嘉宾们的探索也结束了，虽说时间还没到规则里所说的查寝时间点，但所有人都对暗下来的天色加倍小心。
　　这一天，四人摸索打扫了别墅的三层范围，前边的花园也大致看了看，还没有去看后山。后山那边晚上虽然会自动亮起路灯，可看着还是无比瘆人，几人都认为最好还是挑个阳光晴好的白天探索。
　　很快，晚饭后的时间倏忽过去，这部分内容较为平和，观众人数逐渐降低。有趣的是，如果是普通恋综，这会儿的人数应该是最多的——大家都想看一天的活动结束后，恋人们会如何相处，有没有增进感情。
　　然而《光年恋歌》恰相反，到了入睡时间，观众人数却突然又开始上涨，快到零点的时候，更是几乎与白天的最高峰持平——
　　【好多人啊.jpg你们都是夜猫子吗？】
　　【看到大家也和我一样缺德我就放心了，我也想看看白天作了大死的曲老师会不会出事（狗头）。】
　　敖青雪就在这时打开了自己的直播间。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青色雪~从今天开始到《光年恋歌》结束前，我们都会恢复午夜直播的传统哦。”
　　《光年恋歌》性质特殊，毕竟恐怖在晚上才最有氛围，所以节目组也正在考虑要不要调整一下正式播出的时间范围，不从0点到0点，而改为早8点至次日8点。
　　敖青雪没有事先通知，但弹幕只多不少，纷纷被她开播的提示炸了出来，礼物刷了满屏。
　　【我去，今晚是什么好日子，失踪人口回归！！】
　　【主播去哪了，失踪好久啊，想死你了。】
　　【哈哈哈前面的你不知道吗，2G网速！主播追星成功了（doge），现在是尚导的队友了！】
　　【啊啊太好了，没有小雪你和直播间的大家陪伴我还真不敢看午夜的直播QAQ】
　　她和几个眼熟的观众们打完招呼，而与此同时，综艺的画面中也出现了变动。


第96章 脚印
　　咔哒。
　　只听一声轻响, 曲荔从房间内的窗户被打了开来，可外面却空无一人！
　　【卧槽啊啊啊怎么刚开始就高能，弹幕护体！】
　　【我记得曲荔从睡觉之前给窗户上锁了, 这也是节目组的机关做到的吗？？我的天，完全看不出破绽。】
　　忽然, 弹幕又是一阵高涨。
　　【那是什么？脚印？？】
　　【啊啊啊它走到床边了！！我去，太逼真了,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只见，月光下的窗台边浮现出两个湿漉漉的脚印，就好似有个透明的人刚刚从水里爬出来, 打开了曲荔从的窗户, 走进了她的房间。
　　啪嗒、啪嗒。
　　它缓慢前进, 径直走向曲荔从的床边！
　　哪怕知道这是综艺，这是假的, 可当镜头拍到那一行脚印时, 弹幕还是都维持不住平静了。
　　诡异现象出现在现实世界比起在游戏世界, 所带来的冲击力完全不同，敖青雪久违地感觉自己背后出了冷汗。
　　而监控中, 曲荔从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她原本严阵以待, 打算熬一夜，可空洞症治愈好之后养成的良好作息让她沾枕头就开始犯困, 直接睡着了。
　　然而，她睡得也很浅，似乎被开窗的风吹草动惊到，迷迷糊糊坐起睁开了眼。
　　更不巧的是, 曲荔从有近视，平时都会戴着隐形眼镜, 还曾经被粉丝调侃为“真正的美人鱼，视力和鱼一样不好”。
　　此刻，世界在她眼里都打上了一层马赛克，她没有看到窗户的异状，揉了揉头发，起身朝厕所走去。
　　人有三急，哪怕被鬼追杀的时候也不例外。
　　曲荔从不知道的是，她几乎就垂直和脚印擦肩而过了！
　　【看得我手汗都出来了，啊啊啊这场面也太惊险了！！】
　　【这都能躲过？？震撼。】
　　【我们荔从，幸运女神加持，本能闪避技能满分！】
　　【话说一直没注意，她的配对者怎么样了？】
　　别墅房间的布局就像真正的宿舍一样，嘉宾和配对者分别睡两张单人床，床之间有一道屏挡隔。
　　曲荔从的床位靠窗，也更靠卫生间；奶狗配对者的床位则靠着门。
　　每个房间都是这样分配的，在配对者躺下之后，因为角度和屏风的遮挡，镜头就拍不到四NPC了，明显是故意要在观众面前制造无法窥探的神秘感。
　　在诡异发生的这十来分钟里，那边一直没有动静，静静地笼罩在黑暗里。
　　那行脚印在曲荔从的床两侧徘徊了一会儿，没有找到目标，就向着配对者的床走去。
　　【嗯？配对者和怪物不是一伙的吗？】
　　【哈哈哈笑死，它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要偷袭的是己方大佬！】
　　很奇妙地，明明没有出现形象，可是观众们却勾勒出了这无形怪物的部分性格特征。
　　敖青雪忍不住解说：“雁雁真的很厉害，那行脚印的步态呆板、平缓，现在又要去试探配对者，能够看出它并不具有完备的智力，感知力也很低……”
　　透明怪物会是什么呢？没有神智的小怪？游荡的魂魄？
　　节目的怪物设计不可能只有这么简单，别墅范围的超自然生物类型绝不止一样。
　　无形之中，她仿佛看到黑暗中的别墅四周藏着无数双眼睛，让它变得无比危机四伏！
　　脚印没入了镜头拍不到的黑暗里。
　　可危险还并没有结束，因为曲荔从总要从厕所出来的。万一怪物折返怎么办？
　　就在这时，所有观众突然听到了动静。
　　像是某种吃东西的咀嚼声，咯吱咯吱，细微而琐碎，让人头皮发麻。
　　大概持续了三四分钟，这声音停止了。
　　镜头突然闪过雪花和重影，就像坏掉了一样。
　　“咦？”敖青雪下意识说，“我卡了吗？”
　　她看弹幕才知道不是，所有人的屏幕都是这样——是直播摄像头自己在闪动。
　　【好吓人QAQ我不会真的掉进虫洞穿越了吧！？】
　　【呜呜呜妈妈我再也不在半夜作死看恐怖综艺了！】
　　一分钟后，镜头才恢复稳定，敖青雪定睛一看，背后爬上了凉意。
　　只见那位配对者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窗边，凝视着窗外夜色！
　　那扇窗户已经关上了，脚印也已消失不见，整个房间又恢复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恋爱小窝。
　　实话实说，这幅画面是很美的，年轻演员拥有姣好的容颜，少年的身段，在月光下犹如油画中走出的人物，漂亮到虚幻。
　　他身上还穿着丝质的白色睡衣，粼粼的布料仿佛是用月光织成的。
　　这时，曲荔从也刚好从卫生间出来，正正看到窗边的“恋人”。她微微一愣，困倦的表情有点清醒了，但还未升起警惕。
　　“姐姐。”
　　配对者转过头，温柔而平静地说，“晚上要关好窗户呀，否则会受凉的。”
　　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像是能被月光直接穿透，眼睛里漆黑一片。
　　“我怎么记得我关过？……”曲荔从咕哝一句，没想太多，又闭着眼睛倒回了床上。
　　而配对者看了她一会儿，也无声无息地返回了黑暗之中。
　　画面重归平和，可弹幕们却是彻底睡不着了。
　　【啊啊啊这是人是鬼啊，我好害怕QAQ】
　　【曲老师……你心好大啊！这都若无其事继续睡！】
　　敖青雪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缓解那一阵阵发寒，说道：“如果不是你们陪着，我一个人也不敢看……”
　　哪怕她知道尚导本人就在她一墙之隔的房间，她也都要怀疑是不是真有恐怖直播把所有人都卷进去了！
　　……
　　这一晚，除了曲荔从的房间之外，其余人都没有遭遇任何异状。
　　次日。
　　“荔荔，你昨晚没事吧？”乌蕊一边端餐盘，一边关切了一下同伴。
　　“没事啊，我睡得还挺好的。”曲荔从精神头不错，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昨天很早就睡了。”
　　她的配对者也笑着点头：“没错，姐姐有我照顾，睡得很好~”
　　尚惊雁就在不远处扮演清晨的宿管，她分出一部分精神力在看着直播间反应，看着观众的弹幕差点没绷住。
　　【鬼：那我走？】
　　【曲老师，你睡得好，但我没睡好！（泪）还好今天是假期……】
　　【曲老师参加的是真恋综，这格格不入的画风。突然好想看她被吓到是什么样子啊，但综艺期间嘉宾不能看星网，大概要等节目结束后她才后知后觉了。】
　　尚惊雁心说，你们观众的吓人愿望可不必等那么久。
　　“大家都吃完了吗？”她拍拍手，笑得文质彬彬，引起了众人的注意，“那么，就要到我们的例行环节了。”
　　在每天的早餐之后，都会有好感度统计环节。
　　“我的没变。”
　　“我也没有。”
　　“我也……”
　　嘉宾几人小声交流着，容清叹息，他还是最低的半颗心。这摇摇欲坠的生命，让他又愁又怕，半夜都没睡好。
　　他该不会要成为第一个出局的嘉宾了吧？……不要啊，虽然很吓人，但他还是想继续玩的！
　　三人对过了自己的情况，却发现只有曲荔从没说话。
　　乌蕊凑过去一看，微微变色。
　　只见，她的表格里显示，凌晨00：24，配对者好感度-1心！
　　【卧槽，惊魂一刻！！】
　　【因为昨晚配对者帮了她，所以才只是扣了一颗心吗？否则我怀疑，曲老师会连死两次，直接掉光。】
　　“咳、咳。”曲荔从好容易才回过神，喝了口热咖啡压压惊。
　　不夸张地说，她刚刚脚底都麻了。
　　直到刚刚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昨夜她和危险错身而过，连命都掉了一条！
　　有时候，事后的后怕比当时的惊惧还要吓人。
　　她禁不住抬头，看了眼对面的配对者。对方切下一块牛排，对她笑了笑，眼神幽暗平静。
　　曲荔从：……以后再也不提配合炒cp的事了！
　　*
　　《光年恋综》的第二集结束后，在非正式直播期间直接冲上了热播榜第一，成为一道奇观。 
　　那段脚印的视频被剪辑出来，随便点进一条就是播放量过亿。
　　【我睡觉的时候错过了什么！！怎么精彩的遇鬼片段是发生在夜里啊！】
　　【哈哈哈楼上你自己想想！半夜当然是最适合吓人的。还好我在的时区和拍摄地昼夜相反，美滋滋。】
　　在星际人民已遭恐怖片洗礼的现在，如果它是出现在虚拟作品里的，那可能只是单纯地被惊吓；但它偏偏是出现在综艺里的，在惊悚之外还会觉得不可思议。
　　论坛里盖楼最高的帖子是：【有没有人来分析一下，尚导是怎么做出这个效果的？难道是新的设备？】
　　最后分析一通，都觉得不是设备的原因，单纯只是尚惊雁自己厉害。
　　别墅范围应该都加装了全息模拟设备，用的是和当初冥府之宴相同的技术。
　　可综艺还有不同，剧情不是设定好的，而需要导演根据节目情况临时发挥，使用精神力去调控。
　　尚导不可能提前预料到曲荔从要去洗手间，也就是说，后面的“怪物走向配对者”、“怪物被反杀，镜头雪花模糊”，甚至可能连同“配对者站在窗边”的场景，都是尚惊雁随机应变模拟出来的。
　　【这也太逼真了！天哪，只有尚导这种S级精神力才能做到如此吧？】
　　【我简直都要怀疑我是不是真的穿进恐怖世界直播里了啊啊啊！】
　　【第一次看到综艺能这么玩的，尚导完全是开辟了一个新的领域啊……】
　　【前无古人，后面也很难有复刻，感觉一般筑梦师这样搞只会像苏某东的筑梦路演一样一团乱麻。《光年》肯定会被载入《筑梦执行官》乃至整个综艺发展史的史册的。】
　　再下一个热帖则是关于《光年恋歌》解密的讨论，现在剧情才刚刚展开，可供分析的线索不多。可那一条条的规则就好像钩子，勾得人心里痒痒想往下看。
　　除此之外，最多的声音就是——
　　【一人血书求《光年恋综》加更连播，照这情况每时每刻都会很精彩啊。】
　　【我要血书求尚导授权密室逃脱！太有意思了，我也想玩这样的沉浸式恐怖本。】
　　观众们求连播的tag挂上了热搜，足可见有多么热情。《执行官》的节目组午饭吃饭便立刻开会，不负众望地通过了决定，把所有摄像机位都打开了，并且决定再招一批字幕组和后期实行交替轮班制。
　　这在《执行官》的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的。
　　而这个白天，众位嘉宾的任务内容也十分引人兴趣。
　　她们将要继续昨日未竟的探索工作，开始解锁别墅的后山区域——在那里，很可能就会遇到至今一直没出现过的黑衣工作人员NPC。


第97章 黑山羊
　　敖青雪对于要连播的消息早有预料, 但依旧十分高兴。
　　“这样一来，我打算白天也直播，陪大家一起追综艺。”
　　她播到了半夜, 起得也就晚了点，上播时《光年》的嘉宾们都已经收拾完毕, 准备出发了。
　　【主播错过了早饭的打分环节，曲老师被吓到了哈哈哈哈。】
　　【现在最稳的还是乌蕊, 三颗心，有三条命呢。但我觉得也不能太浪，万一被连杀三次就直接GG了。】
　　镜头中, 一行八人已经站到了后门处。
　　别墅有两边后门, 一扇是《执行官》工作人员用来进出的, 比较隐蔽；而节目中嘉宾们能打开的则是一扇铁门，能看到一条小路直接通向山内。
　　后山的范围很广, 但山并不高, 海拔只有五六十米。
　　“又下雪了……”云涌雪仰头看了看天。
　　穿过铁门, 山林的幽寂之意便扑面而来。
　　而在走了一百多米后，周围的场景越发山野。众人面前出现了一道铁丝网, 上面挂着“野兽出没, 请注意！”的警示牌，旁边还悬挂着一张景区告示——
　　一、后山开放时间为早晨08：00至下午17：00, 请自觉遵守开放时间；
　　二、请自觉爱护后山环境，禁止损坏树木、花草；
　　三、山内有野兽是正常的。如果看到白色的老虎和水母出没，请不要惊慌，假装没有看到即可；
　　四、山内生长有致幻植物, 会造成幻觉。山内没有黑色的山羊。如果看到了黑色的山羊，请立即下山, 去寻找粉色衣服的工作人员，他们会帮助你清除幻觉；
　　五、山羊不会说话。如果听到了山羊说话，请忽略，那是你的错觉。
　　曲荔从禁不住“嘶”了一声，比起先前别墅的规则，后山的规则简直是把“这里不正常”写在了脸上。
　　【没有山羊，却有老虎和水母？？这也太怪了吧，谁会相信啊。什么致幻植物，看得人毛毛的。】
　　【这里说的是“粉色衣服工作人员”哎，和之前的有矛盾了，头好痛，感觉要长脑子了……】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五条里的关键词，“黑色山羊”、“粉色衣服工作人员”。云涌雪抿了抿嘴唇，小声说道：“肯定有古怪。”
　　乌蕊沉思了几秒，语出惊人：“有没有一种可能……所谓的‘黑色山羊’，其实就是‘黑色衣服工作人员’？这里面说的‘致幻物质’，事实上作用是让我们把羊看成人。”
　　【卧槽，这个猜测好合理，我怎么就没有立刻想到？】
　　【啊啊啊，人变成羊，想想就好恐怖啊！！】
　　右下角的导演小框里，尚惊雁始终没有出现。
　　——在她那个时代，西方的文化中黑色山羊常常被视为是不祥的、和恶魔有关联的。它总是被用来隐喻黑暗邪恶的东西。
　　而白色羔羊却完全相反，经常象征着“受难者”、“纯洁温驯之人”等内容。一些传说里，倒霉或者有罪的人也会被变成羊以作惩罚。
　　星际，大量恐怖有关的文化内容流失了，可这样的文化印记似乎已经刻入人类文明的骨髓之中。
　　所以，嘉宾和观众们联想到“黑色山羊就是工作人员变的”这一点时，会本能感觉到不适、恐惧。
　　嘉宾们的表情多少都有点异样，而四个配对者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夏妮特还拍了拍手，笑眼弯弯：“好耶，我昨晚问到了宿管姐姐的联系方式~可以随时call她啦。”
　　这话一出，四个嘉宾瞬间看向了她，寡言如云涌雪都脱口而出：“什么时候的事情？”
　　夏妮特眨了眨眼睛：“在容清前辈睡着的时候啊。”
　　【卧槽啊，夏妮特年纪轻轻，演技却这么好，她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兰清，就像一个无知小女孩。】
　　【看似无知，实则怪物。真想让节目组在综艺结束后采访一下配对者组，问问她们扮演吓人NPC是什么感觉……】
　　云涌雪不由捏了捏眉心，心想，雁雁这档综艺的自由度可真高，如果他昨晚注意到了配对者的举动，那会对剧情产生什么影响？现在这样，又会让剧情有什么变动？
　　饶是他跟着尚惊雁见证过无数恐怖元素，这一刻也产生了未知的恐惧。
　　四嘉宾交换了一下焦虑的视线，心事重重地打开铁丝网门上山。
　　“啊，这背后还有字！”忽而，打头的曲荔从低呼。
　　只见，告示后面有一行手写的字迹，歪歪扭扭，透过铁丝网更加难以辨认了。
　　六、请沿着小路行走，有羊蹄脚印的地方是安全的。
　　这行字的末尾也印着一个泥土的羊蹄印记。四人面面相觑，容清说：“……羊写的字？”
　　【想了一下羊拿笔的样子，突然感觉搞笑了起来。】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黑色方是可以信任的，起码本心是想帮助嘉宾组的。】
　　配对者小丑的眉头皱起，拿纸直接把这行字擦掉了，口中含笑仿佛在解释：“我强迫症加洁癖，不喜欢这东西。”
　　天气虽冷，但山上有着不少常绿植物，走在山径上还能听到四方传来的鸟鸣声。在普通恋综里，出游活动是最能增进感情的，但在《光年》里大家却走出了一副各怀鬼胎的样子。
　　众人走到山顶，发现山顶竟然有一座道观。它已经很破旧了，看着也就十来个平放大小，匾额和门联都已模糊不清，墙上像模像样地打了个“保护级建筑，禁止随意触碰，禁止入内”的标志。
　　道观前头是个石板小院，小院中央有一棵许愿树。
　　这棵树就是景点里最常见的那种，高大舒展，此刻是冬季，树冠上的叶子都凋敝了，但并不显得萧瑟，因为树枝上系着无数红色缎带。
　　嘉宾组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一松，容清率先上前：“这儿可以许愿吗？”
　　【不知道为什么许愿树一出，一下子有了安全感。】
　　【因为是常见景点吧哈哈哈，能让人想到恋爱的气息~】
　　黑山羊和道观，都不属于一个文化体系，但反倒是这样才让观众们更加有代入感了，因为现实里的文化意向就是如此交融在一起的，混搭十分稀松平常。
　　容清在上去之前脑海里就已经浮现出了缎带上面可能会写的愿望，无非就是“希望我喜欢的人能喜欢我”、
　　“希望和爱人白头偕老”、“希望骗感情的前任倒霉”之类的。
　　然而当随手捞了一条看的时候，容清瞳孔微缩，直接失声惊呼了出来。
　　上面用金色的颜料疯狂地写着：“救命！救救我！！”
　　其余三人看他脸色便知不对，纷纷上前，也都神情凝重起来。镜头扫过枝杈，将那无数血红的缎带展示给观众们看——
　　“让我离开这里，救救我！”
　　“好可怕、好可怕！别墅里有【】！”
　　“我不要变成【】，救命！”
　　一条条求救信息，让人仿佛看到了无数张惊恐扭曲的嘴。这些缎带有新有旧，不少上面的字迹都被雨水洇得看不清了。
　　但四人都能看到，许愿条的落款是先前册子里的“往期嘉宾”们。
　　弹幕上一秒还在说“安心”，下一秒就被打了脸。
　　【我错了，我再也不说尚导作品里的任何东西让人安心了啊啊啊！】
　　【好精神污染啊，之前册子把往期嘉宾名字都编出来时我还嘀咕尚导细致得没必要，原来是搁这等着呢！QAQ】
　　最可怕的是，这些缎带并非全是求救信，里面也掺杂着正常的许愿。当四人按照名字把它们捋出来时，就能清晰地看到曾经某个嘉宾的精神变化。
　　从最开始的“我想爆红”，到中途不安的“希望节目能安全结束”，再到后来满怀恐惧的“救救我！”，仿佛旁观了一个正常人发疯的全过程。
　　“亲爱的，我们也许个愿吧。”夏妮特仿佛根本感觉不到许愿条的怪异，抱着容清的胳膊努了努嘴，“我来说，你来写~”
　　就在这时，镜头外横插一道低沉的女声说：“许愿要先付钱的。”
　　众人望去，容清的脸刹那间吓白了。
　　开口说话的，是一只黑色的山羊！
　　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站在道观面前，通体纯黑，毛色油光发亮，体型在山羊当中算的上高大优美，一双琥珀金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众人。
　　看过山羊眼睛的人都知道，它的瞳孔和大部分常见动物有很大区别，是横着的条状，会让人产生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感。
　　【我的妈呀，吓我两跳！】
　　【救命啊啊啊简直是噩梦里的场景，羊开口说人话……】
　　【放在卡通动画片里，羊说人话很正常……但怪就怪在，这个山羊长得一点都不拟人，只让人觉得惊悚啊！！】
　　【大中午的，我出了一身白毛汗。】
　　夏妮特神情一变，恶狠狠地盯着它：“交什么钱？你不过是个幻觉，小心我把你宰了吃了！”
　　说着，她作势就要走过去，这一刻的表情极度非人。
　　“这，这可不兴吃啊！”容清连忙拦住她，绞尽脑汁地劝诫。
　　乌蕊轻轻捏了下曲荔从的手，给她使眼色。后者会意，get到了她的意思：如果想要剧情顺利推进下去、和“黑衣工作人员”会面，恐怕是要和配对者组隔开的。
　　黑山羊依旧温和地站在那里，看着夏妮特，还开口追加了一句：“而且，这个钱必须由你来出。”
　　夏妮特的表情更加扭曲了，其余三人也不得不加入劝说行列。容清简直快急哭了，正在所有人都提着一颗心的时候，异变陡生！
　　只见道观上方窜出一道白影，一只白色的巨大老虎跳扑而出，一口咬住了山羊的脖子！
　　“吼——！”
　　“嗷啊！！”容清的清贵人设在这档综艺里是崩了个彻彻底底，叫声都变了调。
　　【卧槽啊啊啊吓我三跳！】
　　【尚导的精神力模拟太逼真了！这确定不是真的老虎？！】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所有人，黑羊发出咩咩的哀叫，不住挣扎，喉管被咬断，大量鲜血流出。
　　类似的自然界捕猎场景，理论上来说在星际的年龄分类里甚至只有R13，却把直播的一群成年观众惊得嗷嗷直叫，弹幕飞一般增长——因为根据设定，被杀的本质上应该是个人啊！
　　山羊很快断气，场面一团混乱，直面猛兽的恐惧让嘉宾们下意识靠到了一起，这是人类骨子里的本能。
　　白虎凶恶地看向了她们，而电光石火之间，这猛兽背后的灌木丛中走出了一道粉色的身影。
　　尚惊雁穿着工作人员服，笑得一脸反派：“不好意思，惊吓到了嘉宾，我们的工作人员会立刻处理哦。”


第98章 桃心吊坠
　　处理？处理什么？看这个口气, 像是在说处理“嘉宾”才对。
　　四个嘉宾这一刻都在腹诽。
　　随着尚惊雁的出现，几个粉衣工作人员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将黑色山羊的尸体拖走, 在地上扯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那只白虎一看到尚惊雁，就立刻变得讨好和谄媚, 像只猫一样凑过去蹭她。
　　她银白的长发打着卷从耳边垂落，帽檐下的绿瞳笑意盈盈, 身姿挺拔，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白虎的毛，气场慑人。
　　【……不得不说, 我们尚导好有大佬气势。她的演技也好好啊, 在屏幕里的性格状态和最早《邪神》里的警官截然不同。】
　　【想起一个说法, 在某种文化的古代，粉色其实象征着血液。我觉得在这综艺里就是555】
　　X71小声说：【雁雁, 你好像反派啊！】
　　【有吗？】尚惊雁说,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宿管罢了。】
　　她旋即笑眯眯地看着四人：“不要害怕, 黑色的山羊只是幻觉。现在已经没事了。”
　　在“宿管”的死亡视线下，嘉宾们像鹌鹑一样安静。
　　只有乌蕊, 在沉默了几秒后指了指黑山羊说：“我可以去看看它吗？我想要亲眼确认它是不是我的幻觉。”
　　【你不要命了.jpg万一激怒宿管怎么办？】
　　【我觉得没问题, 可以一试。到目前为止，这些NPC都至少保持了明面上对于嘉宾们的尊重, 说明她们也被一定的规则限制着。】
　　弹幕聊得很投入，尚惊雁眯了眯眼睛，定定看了乌蕊一会儿，瞧得后者毛骨悚然——这表情, 比拍戏演员惹了尚大导不满意的时候还可怕！
　　乌蕊差点都要本能认怂了，尚惊雁才微笑说：“可以。”
　　于是乌蕊便上前, 试探性伸出手。她的表情变得惊愕又迷茫，手部的动作表示……她好像真的摸到了实体。
　　青色雪直播间，敖青雪对着这一幕倒抽一口凉气：“黑羊是实物？！”
　　如果黑羊白虎都是用全息设备模拟出来的，那么乌蕊肯定只会摸到一团空气，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这意味着，黑羊本身是有个东西在扮演的，只是全息模拟加装了一层“黑羊”的外表。
　　结合设定，很容易联想到……
　　【卧槽啊啊啊，黑羊也是请了演员来演的吧！】
　　【本质是人，可在我们是一头羊，现实和剧情设定不谋而合，尚导你是懂惊悚的啊啊啊！】
　　弹幕都炸了，反应比刚刚“三连惊”还要大。乌蕊强作镇定，收回手回到了嘉宾当中，违心地说：“……我确认过了，确实是幻觉而已。”
　　尚惊雁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接下来，嘉宾们继续解锁后山的地图，可全部谨慎不敢大意了。粉衣们虽然清除完黑羊之后就在尚惊雁的带领下离去，但仍旧能时不时看到林间有粉色穿梭而过，好似藏在暗中的毒蛇。
　　除了道观，她们发现后山还有一栋被植物覆盖的、看不出原貌的别墅建筑，只依稀可辨是三层，第三层塌陷了一半，里面长满艳丽的红花。
　　眼看天色渐暗，几人不敢耽搁，在晚饭前回到了宿舍。
　　径由两天的规律，观众们看出来了，傍晚的时间段在节目里大概率是安全的、用来给嘉宾们放松的。《执行官》的观看人数今天一整个白天都维持在很高的数字，这会儿也开始下滑，观众们去吃饭休息。
　　【这一天过得可太刺激了。】
　　【看得停不下来，我以前看恋综从来不爱追直播，都是看季后剪辑，没想到这次会破例，实在太上头了！】
　　晚餐的时候，桌上还有一盘羊肉，嘉宾们看到时都表情诡异，默契地避开了它。
　　【笑死，连配对者组都没有多动筷子，尚导你得给人家记工伤啊！】
　　【如果是真的恐怖世界，这盘肉的成分到底是什么可想而知……尚导你吃得好欢快啊，不愧是你.jpg】
　　尚惊雁用餐的动作优雅淡定，观看的敖青雪不由开始脑补一个疯批杀人魔，连忙甩甩脑袋。
　　休憩的过程倏忽而过，到了晚上九点，观众人数又开始增多了。
　　【有这么多人一起看我就放心了，今晚还会出事吗？白天没有人作死。】
　　【比起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设定上是不是说，每周宿管会查一次寝？就是在九点吧。】
　　入睡前嘉宾们会洗漱，而观众们忽然注意到，乌蕊给曲荔从使了眼色，两人趁着自己的配对者在浴室时在客厅阳台溜达，似乎想搞什么事。
　　果不其然，当发觉没有人注意后，乌蕊压低声音开了口。
　　“我决定要晚上出去看看。”
　　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语气坚决。
　　“什么？”曲荔从心都悬了起来，“那多危险！规则不是说，晚上不要……”
　　“没事儿，我还有一重保险呢。”乌蕊摊开手，袖子底下悄悄露出一样事物，“是白天在后山的时候，那只黑色山羊给我的。”
　　她白皙的手掌上托着一枚红色爱心形状的小吊坠，上面缠着一张字条，写着：晚上来找我们！
　　“我猜，这个爱心吊坠可以一定程度上保命。”
　　“我居然都没注意到……”曲荔从睁大眼睛。
　　不只是曲荔从，弹幕也都震惊了。
　　【啊？乌老师什么时候拿到的道具？】
　　【我知道了！是她去检查黑羊的时候！这手速太快了，连我们这些观众都没注意到。】
　　乌蕊为了演好花将军的打斗戏，下的苦功可不止一点半点，技术都是实打实的。想在镜头注意不到的地方做小动作，小事一件。
　　敖青雪为这一波三折发展精神一振，如果她不是提前知道尚惊雁的作风，简直都要以为如此精彩的发展是剧本安排了。
　　“刚想着今晚会平静，就发现我想错了。”她兴奋道，“不出意外，今晚绝对会很精彩！”
　　*
　　另一个房间里。
　　作为导演，尚惊雁要比嘉宾们自由得多，想不在镜头面前出现就可以不出现，像现在这样摸鱼。
　　她精神力强大，只需要分出一半精神关注直播，就可以游刃有余地调控设备。还好她准备得充分，否则真不好保证节目质量。
　　此刻，尚惊雁正在关注自己这期《筑梦执行官》的数据。
　　【雁雁，你这次真的火了。】X71用激动的机械音说，【现在你确实已经“惊艳所有人”了，所有的星系综艺平台，《光年》都是数据第一。】
　　它既觉得自豪，又觉得如梦似幻。
　　X71是亲眼见证着尚惊雁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从一开始负债累累的未成年小女孩到如今名号响彻星际的新锐筑梦师，她只用了不到十部作品。
　　如今《光年》的总爆发，不是巧合，而是注定来到的一锤定音。
　　联梦大的演讲让她在主星系锋芒初露，《小丑乐园》让她一举进入了高端市场的视线，《山海图本》的大爆则是让她拥有了庞大稳固的观众基础。
　　在这期间，《无限心跳》也持续引领着风潮。
　　有了这种种前提，《光年》的规则类怪谈一出现就风靡了星际。
　　X71在尚惊雁脑海里拉出表格，上面《光年》数据一骑绝尘，显然又是一部现象级综艺。
　　尚惊雁扬了扬眉，没有说什么，但含笑的表情已经证明她也对此十分自豪。
　　不过，她看数据并不是为了“检阅”自己的成就。
　　——《光年》的剧本里，又一次被她埋进了水母怪物的伏笔。
　　大爆的力量是显著的，在两次暗示之后，【灵异空间】论坛的秘密小群终于迎来了新成员，而且一次性来了三个。
　　*
　　与此同时，星港口。
　　作为知名旅游星，紫雾里的星港口昼夜不息，灯火辉煌，从太空看犹如一条神女光带，摇曳明亮。
　　“这些天游客比往年同时段多好多啊，黄牛都变多了。”
　　安检员忙里偷闲感慨，“上面还出了通知，要严惩票贩子，以免影响我球形象。”
　　另一人接她的话：“那是自然，毕竟有大筑梦师在我们这儿录综艺嘛。”
　　——在主星系普通人的口中，尚惊雁已经不知不觉从“那个流放星系的超新星”升级成了“大筑梦师”。
　　一名游客听到她们的话侧耳，眼神流露出赞同又复杂的情绪。
　　此人正是苏书东。
　　他只是迟了几天而已，星舰票就被买爆了，导致现在才到。
　　苏书东灰头土脸地坐了长途星轨列车，辗转好几个星球，才终于抵达紫雾里。
　　星轨列车不比星舰，一通下来，折腾得腰酸背痛。
　　还有粉丝问他为什么这段时间ip总是变，他就说自己在各地旅游。
　　这样一来，他IP变成紫雾里也就不显得很突兀了。
　　不过，这些天也没什么人关注他旅不旅游，因为评论区都充斥着《猎梦手册》玩家们的征讨声。
　　——事情还要追溯到半个月前。苏书东认输后就一直觉得自己的作品全方位比不上尚惊雁，全靠着身为筑梦师的责任感才坚持着。
　　可是勉强了自己一段时间，终于还是撑不住心态，把《猎梦》的一切更新都给停了，并且宣布不会再更新。
　　这个决定自然引来骂声一片。
　　【你把自己的作品粉当什么？对赌输了就摆烂，你是小学生吗？退钱啊！】
　　【亏我还以为你敢做敢当呢，以前嘲讽别人舌灿莲花，轮到自己也不怎么样。气死我了，花了这么多钱，玩到一个烂尾游戏。】
　　苏书东自知理亏，开设了退款渠道。他这会儿现金流严重受损，又要开始穷游之旅了。
　　筑梦师要靠作品来说话，能够输出优秀的作品，那么其余事情在大众面前都可以暂且排第二位。
　　可是，如果连作品也没了，必然就会新账旧账一起被清算。
　　苏书东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这个地步的。他以为自己被打击后成长了，但事实似乎并不如他想得那么美好。
　　被骂得太厉害，他甚至有点抗拒出新作品了，脑子里也一点灵感都没有。现在的他就仿佛一个最普通的观众，站在山脚下迷茫地仰望光芒万丈的星星。
　　为什么尚惊雁就能做到呢？
　　他叹了口气，拖着行李箱出站。
　　似乎全世界都在提醒他尚惊雁如今有多惊艳，站在公交列车上时，苏书东无意间点看见了一条帖子：
　　【现在可以说了吗，我觉得尚惊雁迟早会得到“驻星级筑梦师”的荣誉的，要不要来押注她什么时候五星？】


第99章 回归
　　苏书东一愣, 贴子是新发的，短短几秒就有了很多回复。
　　没办法，“驻星”这两个字太抢眼了, 让人没法不注意到。
　　前排大多是保守评论，让楼主别这么说的, 毕竟太大的招牌砸下来，只会让人谨慎。
　　【现在说驻星还太早了吧, 不要毒奶，尚导才三星筑梦师呢。】
　　【尚导还是个新人！出道都不到两年，平常筑梦师这时候都没有形成自己的风格, 说不定尚导以后也还会变, 着急押注什么？】
　　然而, 苏书东也能很敏锐地感觉出众人的口风——只是保守，却没有人说“尚惊雁不配”的。
　　或者说, 这个帖子其实道出了大家心里的想法, 所有人都觉得, 以尚惊雁展现出来的能力，终有一天会摸到驻星级的荣誉。
　　【驻星还远着呢！不过理性讨论, 我觉得新生代里如果说谁最有潜质成为驻星, 那肯定就是尚惊雁了。】
　　【这倒是的，尚导直接引领了恐怖风潮, 哪怕不是驻星，以后的史书上也肯定有她一笔。】
　　苏书东心里酸酸的，却也不得不承认尚惊雁的粉丝们说得对。
　　尚惊雁和“驻星”这个词不是第一天被联系起来了，早在她第一部作品《邪神》的时候, 就有人提出—— 
　　新人第一部作品就出现帮观众恢复了精神力的案例，上一个这样的筑梦师早已名满天下, 加入了联盟驻星会。 
　　她的作品为全星际带来了新的风潮，而纵观筑梦师历史，做到这地步的筑梦师最后多半都成为了驻星。
　　别看四星和五星名义上只有一颗星的差距，当今星际里的四星筑梦师不少，但还在活跃的筑梦师不过一手之数，剩下的不是已去世就是早已退圈隐居在自己的星球。
　　成为驻星，这是所有筑梦师毕生的理想。联盟会给驻星筑梦师一颗梦源晶星球的归属权，并以自己的名字命名。
　　哪怕离世，也会永久成为联盟宇宙中的一颗星星。
　　成为驻星的要求十分苛刻，每一位驻星都是那个时代最耀眼的筑梦师，无可争议、实至名归。
　　她/他的作品风格会影响一整个时代，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尚惊雁已经在做了。
　　就如同她头像的潘神一样，她将“恐惧”这一情绪浓墨重彩地刻入星际人的脑海。
　　苏书东难以自制地想起了一句古话——“和她这样的天才生在一个时代是所有筑梦师人才的不幸。”
　　有了一颗中央恒星，其余所有的星星都显得黯淡无光。
　　自己也只是衬托她的夜幕里的一颗星子罢了。
　　苏书东不甘地放下光脑，他出神太久，车已经到站。
　　这片县城是《光年恋歌》拍摄区域附近，天又开始下雪。苏书东做贼心虚地瞅了瞅花非甜、也就是不爱吃糖的IP，诚心祈祷她不要好奇来问自己。
　　*
　　《光年恋歌》直播间。
　　乌蕊行动力很强，说干就干。宿舍的熄灯时间是十点，她躺在床上假寐了一会儿，估摸着配对者差不多睡着了，就从床上悄悄坐起。
　　一道幕帘之隔的地方，她的配对者还在睡觉，黑暗里传来他平稳的呼吸声。
　　【嘶，好紧张。】
　　【宿舍守则里说“在凌晨0点到3点之间，请不要打扰您爱人的休息”，我猜那个时间段“爱人”会出现异常。现在是十一点多，赶紧在0点前溜出去。】
　　敖青雪看得不由自主揪紧了玩偶，心扑通扑通跳。
　　乌蕊要出门就会经过他的床，开门声也可能会引起动静；
　　就算出去后，粉衣工作人员的休息房间在每一层都有分布，不细想还好，一细想就会发现，他们几乎封死了所有能够下楼的路，全方位监视着嘉宾们。
　　而且观众们从走廊监控可以看到，他们这个时候还有没有关门休息，万一被发现就完蛋了。
　　可是，如果等工作人员休息，那又会触犯到配对者的禁忌时间。
　　那应该怎么办？
　　观众的担忧乌蕊也能考虑到，于是思来想去，她选择了最简单粗暴也最有用的方法——直接从窗外墙上翻出去。
　　别墅的装潢做得很优秀，乌蕊白天就已经检查过了，它打开合上时不会弄出半点声音。
　　乌蕊的C号房间在三楼，离地足有十多米，这个决定可谓艺高人胆大。她像只灵巧的猫一样从阳台翻身，抓住墙壁上的柱形花纹，羽绒服都没有影响她的动作。
　　【我去！还能翻窗，不愧是我们花将军，这核心力量。】
　　【如果是我来参加，哪怕拿到了线索也会死在这一步……（悲）话说尚导是提前想好了的吗？这个线索是不是就应该被蕊蕊拿到？】
　　弹幕正提心吊胆着，右下角小窗里尚惊雁就出现了。
　　她坐在导演直播镜头里的时候，气质和“尚宿管”并不相同，但很多观众还是对她有心理阴影了：怎么偏偏在阴间时间出现！
　　“不是哦。”尚惊雁看到弹幕，随口回答了一句，“其实摸出别墅的正常方法不是这样，大家可以开动脑筋想一下。”
　　太危险了，她都没想到乌蕊思路会如此狂放。
　　尚惊雁摸了摸下巴，低头给工作人员们发了消息，让她们在楼底下铺上防摔气垫。
　　因为按照她的剧情安排，接下来会有一个惊吓点，很怕乌蕊被吓到直接脱手……
　　【乌老师：原来您的设计里还存在正常的出门方法呢？】
　　【感觉被尚导嘲讽了！我开动脑筋也想不出来。】
　　弹幕被尚惊雁说得好奇，讨论了一番，还是有考据党观众眼尖发现了细节：靠近乌蕊床铺的衣柜门大概率可以通向走廊，然后从三楼直接上阁楼，那里会有一道外墙楼梯通向后院。
　　尚惊雁点点头：“你们看得很仔细嘛。”
　　而直播里，乌蕊已经平稳地移动到了二楼中段。
　　工作人员房间的灯亮着，透过窗户可以听到他们的讨论声，隐隐绰绰不太分明，内容似乎是公务。
　　乌蕊：“……”
　　你们熬夜是真的在工作啊？
　　【NPC们居然真在工作，笑死，别太卷了！】
　　【也有可能工作人员们睡了，这些只是尚导制造出的精神力幻象。想到我们熬夜追更，尚导熬夜加班，我就舒心了（狗头）。】
　　乌蕊以蛇形的路线一路往下，远远避开了工作人员们的窗户，甚至还爬到了楼顶，踩过瓦片来到阁楼外部，拍摄机器人都差点没追上她。
　　观众们的视角是机器人的视角，就仿佛也跟着她来了一场潜伏逃脱战，无比惊险刺激。
　　【想起《有本事你来抓我啊》里的躲猫猫了，乌蕊这是真人版躲猫猫啊。】
　　【更像是夺命大逃杀，我跟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这时乌蕊才看到阁楼的梯子，愣了一下，弹幕一片笑声，有效缓解了紧张氛围。
　　乌蕊嘴角抽了抽，仿佛是为了掩饰尴尬，默默地没走梯子，而是继续往下爬。
　　然而，下一刻，她路过一扇窗时，里面的灯突然亮了，惊得她差点手一松！
　　【啊啊啊什么鬼！】
　　【卧槽，我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这扇窗后的房间是舞蹈室，窗帘遮住一半视线，乌蕊看不到屋内的具体场景。
　　灯像抽了风一样不停乱闪，几秒后，里面传出了悠扬的音乐声，还有舞鞋踏的、有节奏的脚步声，仿佛有人在随着音乐跳舞。
　　踢踏、踢踏。
　　乌蕊辨识出那是一支华尔兹双人曲，屋内的脚步也是两道。
　　她的心跳声连着耳麦都能录到，观众们都听到了那剧烈的怦怦声。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墙上的镜子，理论上来说镜子会倒映出跳舞的人影。
　　然而，上面什么都没有。
　　音乐始终平缓，可是脚步声却逐渐凌乱起来，从双人舞变成了一人逃跑、一人追逐。
　　而且，跑在前头的那个人鞋子似乎跑掉了，变成赤脚和地板接触的声音。
　　墙壁上也出现了字迹，是用鲜血书写的——
　　救命、救命！！我被困在【——】、去找黑【——】！
　　这行字一边在写，一边却又有另一股力量在擦除，最终关键字什么都没有剩下。
　　镜墙上只剩下一个个救命，还有血渍斑斑的手印。
　　【是鬼魂在跳舞吗？？我要昏过去了啊啊啊！】
　　【还是双人舞，我从今往后都不敢听这支曲子和对象跳舞了！】
　　弹幕疯狂大叫，尚惊雁无声地点点头。这就是她安排的惊吓点了，如果没人看到的话，会作为花絮放出；理想状态，则是有倒霉蛋嘉宾恰好撞见。
　　现在确实有倒霉蛋撞到了，唯一的意外是看到的地点……咳。
　　“……我推测，那两道脚步声一个是从前嘉宾的灵，一个是ta从前的配对者。它们被困在了这里，不断重复着之前的事情。‘舞蹈室守则’里说的字迹就是这个吧。”
　　乌蕊咽了下口水，小声自言自语分析，也是隔空对观众们说话，不这样她都要紧张得完全入戏了。
　　“嘉宾死了变成鬼很正常，可是配对者怎么也……？”
　　乌蕊眼瞅已经23：42，不敢再耽搁，迅速从梯子下到了后院。
　　她手心微微汗湿，里头一直攥着那条道具。
　　这桃心挂坠从外表上来看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只是最普通的、年轻人会戴的首饰，在月色下微微反光。
　　【尚导细节抓得好好，看到吊坠就能想象出它原主人的样子，肯定就像我们身边常见的朋友一样。但是现在原主人……】
　　【呜呜呜救命，哪怕我现在这里是白天，也看得毛骨悚然。乌蕊胆子太大了，换做是我，绝对不敢半夜进山！】
　　乌蕊拢了拢领口，打了个寒战，谨慎地走上山路。
　　夜幕中的后山看起来更加可怕了，白天下过一场雪，草叶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色，在月光下亮得晃眼。
　　寒风刮骨而过，和山间秋叶枝干发出共振，变成哭泣般的呜呜声。
　　人类对寒夜山林的恐惧是写在本能里的，它代表了未知、代表了体温流失、代表了可能有野兽出没伤害性命。
　　不仅如此，树林里不知何时升起了白雾，远处的树影都看不清楚了，更显得危机四伏。
　　尚惊雁一本正经地说：“大家在现实里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千万要立刻报警求助。”
　　节目组也配合地在屏幕右上方加了一行小字：节目效果，请勿效仿。
　　【谁会效仿这种事情啊！！不要命了.jpg】
　　【我们蕊蕊都不敢往前走了，真要命，这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楼上醒醒，我们没有真的穿进恐怖世界，迷路了会被工作人员带出来。】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到底应该往哪里走？】
　　这雾来得诡异，从出现到浓郁不过十分钟。乌蕊在发现浓雾遮蔽视线时就停下了脚步，那张纸条只说了晚上来找，却并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她不安地跺了跺脚，缓解寒冷。
　　应节目要求，嘉宾们身上都没有星网设备，此刻她是真正意义上的孤身一人。
　　只有身旁的拍摄的机器人才能给她安全感，告诉她这只是一场综艺。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决定等待零点。
　　不知道是因为尚惊雁开的头，还是子夜零点本来就让人觉得是个特殊的时刻，总之，现在兴起的恐怖作品里都喜欢用这个时间来做文章。
　　不出所料，23：59：59后秒数归零的一瞬间，山路边的树干上就亮起了无数蓝色荧光的爱心！
　　乌蕊瞳孔微微缩紧，错觉冷风在刚刚那一刹从脖子灌到了后背。
　　那些爱心是用荧光颜料涂抹成的，在各种场馆的布置里很寻常，可是被用在这里，只显得阴气森森，就像是血液在试剂下的鲁米诺反应。
　　颜料在涂抹时因为重力而顺着树干淌下，溅落在草丛里。仔细看还能发现，周围还分布着些凌乱的羊蹄子印，仿佛是布置的时候不小心踩到的。
　　幽幽荧光一路隐没向浓雾深处，仿佛是无形的鬼魂在指路。
　　【我的妈啊啊啊，好阴间的场景！！】
　　【看到这样子我更加不敢跟着走了！！还不如转身回别墅。为什么要画爱心啊，好恶趣味！】
　　尚惊雁指挥工作人员布置的时候没有看到最终效果，现在一看，不由得脱口感慨：“还挺浪漫的。”
　　【？？？啊啊啊……】
　　【尚导，你对浪漫这个词是不是有误解？！】
　　浪漫不浪漫的，反正乌蕊和大家都没有感觉到。敖青雪喝着水，“噗”地呛到了，这可真是雁雁的作风，总是会冷不丁地让人害怕。
　　乌蕊跟着荧光色往前，最后竟走到了白天发现的那处山中别墅废墟旁。
　　在那坍圮的大厅里窝着一只黑色的山羊，它看起来很虚弱，见乌蕊到来才站起身，口吐人言：“你来了。”
　　【是新的山羊吗？还是白天那一只？死而复生太吓人了啊啊啊！】
　　【经过认真对比，我觉得就是白天那一只。】
　　弹幕的一片尖叫声中掺杂着几句讨论，可惜没理出个结果。
　　除非是自己亲自养的宠物，否则大部分人都分不出来动物长相的区别。
　　黑羊的背后突然裂开，像吐面包机一样吐出一张纸，诡异又滑稽。乌蕊拿到后不禁抬高了声音：“这是羊皮纸？”
　　弹幕已然看麻了，敖青雪捂住头，想起这一切就在距离她不远处的后山发生，喃喃：“……我待会儿绝对会做噩梦的！”
　　羊皮纸上写着：
　　[我们会在第一次恋人投票然后出现，稍安勿躁，尽量在此之前保全性命。]
　　[另，粉衣工作人员和宿管不一样，大部分情况下是安全的，可以日常交流的。但不要对他们提到“你的家人”、“你从前的经历”等字眼，这会违反规则。]
　　恋人投票在恋综中属于常规配置，是指一段时间后嘉宾们选择要不要更换自己的伴侣。
　　而在《光年恋歌》中，这个期限设定为一周，同时还会伴有宿管查寝。
　　【感觉是重要信息点，不管了先记一下，等大神分析。】
　　【衷心祈祷我们容容帅哥可以活过第一周……！】
　　【不要提及从前的经历？为啥啊，这些NPC居然还有详细的背景设定吗，震惊。】
　　【卧槽，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是不是因为npc本身也是正常人类，但是被洗脑了？？】
　　“你要交代我的就是这些吗？”乌蕊确认问道。
　　黑羊却没说话，又蜷卧了起来，明明是一只羊，眼神里却有极其人性化的疲惫，仿佛刚刚的话已经用尽了它全身的力气。
　　乌蕊摸了摸鼻子，向它道谢，用最快的速度沿着路标回了别墅，从梯子翻回阁楼，最后从三楼的暗门打开了自己房间别墅的衣柜。
　　普通人的生活里很少会出现暗门机关之类的东西，带着一股上个星历的机械浪漫感，乌蕊忍不住回味，这会儿还兴奋着睡不着，便又溜进厕所，从窗户回头看了一眼后山。
　　而就是这一眼，让她动作陡然凝固，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机器人摄像也跟着她的视线转过去，无数莹蓝色的光斑倒映在她的瞳孔之中。
　　水母，许多只巨大的水母！
　　它们在夜雾中漂浮游曳，悬浮于后山之上，触手舒卷招摇，体表的荧光浩瀚如星河，让人错觉从现实来到了梦中，从地上去往了深海。
　　圣洁，壮丽，仿若某种异世的神。
　　这一幕美到惊心动魄，同时也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慌。
　　【！！！】
　　【天啊……】
　　弹幕也一时失语了，随即爆发出了今夜最震撼的刷屏。
　　尚惊雁也注视着她用精神力造出的这一幕，久久不语。
　　观众们这一刻感知到的恐惧，和她第一次在精神力世界看到水母怪物时的感受还不能相比吧？
　　有了这一幕，想必会有更多的人意识到她想要传递的信息了。
　　*
　　《光年恋歌》尝试连播的第一夜，观看数据高到足以让所有同行眼红。
　　“这可是官方历的凌晨！怎么会有这么多观众的？”
　　“上一次这么多人熬夜的数据还是五年一度的‘联盟筑梦大会’……尚惊雁一个人一台综艺，都快能匹敌宇宙级盛会了。”
　　不知有多少筑梦平台的总部里传出这样的感慨。
　　……
　　伽马星系，首府星。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主播陆子冰。哎哟，好久不见，我可想死你们了！”
　　陆子冰的声音在直播间响起，“让我看看最近尚导又拍了什么……综艺？追了！妈呀这数据，尚导现在真的是大筑梦师了。”
　　【失踪人口回归！算算真的好久都没看到主播了，怎么一副断网800年的口气。】
　　【青色雪这几天也又开始直播了，好怀念啊，想当初我就是分别追着陆大怂和雪雪两个人的直播入坑尚导作品的。】
　　陆子冰先前称病请假，老观众们都有点担忧，问候了好一会儿弹幕才消停下来。
　　作为最早直播尚惊雁作品的大主播之一，陆子冰对同期的敖青雪也很有印象，还羡慕过她成了尚导的队友。
　　陆子冰乐呵呵地回应着粉丝，只说事情解决了，没说的是，他近期网络消失的最主要原因是待在了医院里。
　　——起源就在于，他今年定期体检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居然增长了，几乎要摸到A级的门槛。
　　陆子冰的精神力原本就很健康，但也很普通，从青春发育期来就没有过变化。
　　一个人的精神力水平在成年之后几乎就不会再变动了，若有变动，大概率也只会是因空洞症而降低。
　　像他这样不降反升，属实是罕见。
　　但疗愈师告诉他，他的情况不是个例，前几天也有个客人是这种情况。
　　疗愈师对此来了兴趣，问问他能不能配合工作，陆子冰也对这种突然的变化感到担忧，就同意了。
　　于是他这段时间配合疗愈师充当观察对象，还应要求缩短了每日登陆星网的时间，过得都快出家了。
　　只可惜，疗愈师没检查出个好歹来，他健康得很。
　　询问他有没有遇到什么异状，陆子冰也都想不起来。
　　其实他自己因隐有预感，会是因为尚导吗？
　　可疗愈师闻言，不大相信的样子。
　　他长辈那边知道了这件事，还兴师动众地轮流来关怀了一遍。
　　但新奇了一段时间，见陆子冰一切正常，长辈们也就放下了。最后这事便不了了之。
　　“这个综艺一听就是恋综，有什么恐怖的嘛！”
　　陆子冰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大言不惭地放话，惹得弹幕一片【666】【坐看主播打脸】【你最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他不服气地呵了一声，看这会儿还是紫雾里节目组所在时区的夜间，而自己则在白天，决定赶紧利用这个时间补一下cut。
　　憋了这么久没接触恐怖作品，陆子冰已经等不及了，看完直接无缝衔接直播，计划通！


第100章 探班
　　陆子冰在看回放时, 《光年恋歌》的节目组进入了睡眠时间，只有机器人还在任劳任怨地工作着。
　　……
　　导演房间。
　　精神力高到一定地步，尚惊雁没有正常人那么需要睡眠, 一天休息四五个小时就可以精力充沛了。
　　她现在系统面板上收集到的心跳值已经达到惊人的数字，全部被她一点点兑换成了精神力空间, 精神图景的疆域放到现实里堪比多出了一座小城的范围。
　　人在睡觉时会无意识地进入精神图景，能感到极致的身心放松。最近, 尚惊雁总梦到自己在精神图景里奔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她朦朦胧胧地预感到，自己在找的是这具身体丢失的记忆。它们不是消失了, 而是凝聚成了秘密宝箱, 被埋藏在了精神图景的隐秘之处。
　　尚惊雁凌晨三点多睡下, 外面鸟鸣声响起时就醒了，躺在床上刷了会儿论坛。
　　灵异论坛里夜猫子居多, 这会儿首页还有好几个规则怪谈的帖子在更新。最近楼主们想出了“论坛直播体”, 取的帖子标题五花八门, 分外吸引人。
　　什么【我不小心被困在一个电梯间了，光脑没有信号, 只能登陆这个论坛, 有人能帮帮我吗？】【我们今天要去一个废弃游乐场探险，有人感兴趣听听我直播么】……追贴的读者沉浸式追更新, 给鬼故事添砖加码，连尚惊雁都看得入了迷。
　　她前世自己最喜欢看的题材就是恐怖类，来到这个世界之初只能自己耕耘，现在终于有了回报, 颇有丰收老农般的喜悦。
　　追完更新、留过评，尚惊雁瞄了眼后台的小群。
　　这次新加进来的三个人, 两个人ID也是一堆随手打出的乱码符号，只有第三个人正正经经地取了个名字：罗芙。
　　……不过，罗芙是个宇宙知名钢笔品牌的名字，尚惊雁合理怀疑对方也是对着自己手边的东西随便取的。
　　群里没有谁先开腔，仿佛还处于彼此之间蛰伏试探的阶段。
　　尚惊雁看外面天色已亮，伸了个懒腰，洗漱完毕后溜溜达达到节目组后台坐下，准备吃早饭。
　　她作为“宿管”不是每天早上都会在嘉宾面前出现，主打一个神秘。
　　天空飘着细雪，尚惊雁一边端着碗慢悠悠喝豆浆，一边看雪，忽听不远处后侧方有人喊她。
　　“尚导，有人来找你探班啦！”
　　探班？
　　尚惊雁放下碗转身，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撑着伞站在雪里，正在和场务说话。
　　来人穿了一身浅灰色羽绒服，足蹬雪地靴，头上歪歪斜斜戴了顶《山海图本》黑兔NPC的周边帽子，不过不像尚惊雁的那款一样带着两只耳朵，而是含蓄一点的、只绣了兔子图案的款式，帽檐下露出披肩的微卷发。
　　正是裴意。
　　“裴店长？你怎么来了。”尚惊雁惊讶，心里还有点儿高兴，有种暂时从工作中解脱出来回归生活的错觉。
　　裴意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这不是怕你在录节目吃得不好吗？所以我来投喂了。”
　　“哪儿有那么夸张，我们节目组的伙食很好的。”尚惊雁嘴里这样说着，行动上却还是诚实地凑了过去，“你准备了什么？好大的食盒。”
　　《光年恋歌》节目组的三餐经费给得很足，但毕竟都是从外面商业区买来的，肯定不如自己做的健康。
　　别墅区倒是也有厨房，但属于拍摄区域，尚惊雁就算会做菜也不能随便拿来用。
　　裴意带的盒子的确巨大，拎在手上都像个小冰箱了。
　　“我怕做的菜再热一遍风味不佳，所以只做了些易于储藏的甜品和零食。”
　　他打开冰盒，第一层码得整整齐齐的小蛋糕们映入眼帘。
　　“什么东西这么香？尚导开小灶哇！”
　　食物香气弥漫得很快，迅速地把节目组人员们也勾了过来。
　　裴意笑盈盈地说：“我特意多准备了一些，大家可以分着吃。”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都知道尚导平时喜欢去一家茶厅写东西，还知道尚导作品里有以他为原型的NPC，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裴意的样子。
　　有美食开路，气氛一下子活络起来，节目组上空徘徊着的早起怨气都消失了。
　　“WOW，看起来好好吃！”
　　“托了尚导的福，第一次吃到纯手工制作的甜品！”
　　“让我尝一口……手艺好好，咱们跟着尚导享福了哈哈哈。”
　　略带起哄和调侃，裴意气场温和近人，还不吝惜玩笑，有人嘴快夸了句“尚导贤内助”，他才扬扬眉：“这可不能乱说啊，以后尚导的真贤内助听了得生气的。”
　　说错话的工作人员反应过来，红着脸连说道歉。尚惊雁注意到，扯开话题：“你们也太热情，别把我们裴店长吓着了。”
　　工作人员讪讪吐了吐舌，一个副导演见状，压低声音问尚惊雁：“你俩没在谈啊？”
　　尚惊雁：不愧是恋爱脑星际人。
　　“没有。”她好笑道，“你脑补了什么？”
　　“还说没什么。”副导演揶揄地捅了捅尚惊雁的胳膊，悄悄说，“你看，你对他的称呼都不同。”
　　尚惊雁眨了下眼，她还真没意识到这一点。
　　“裴店长”这个称呼是两人刚开始认识时她半是礼貌、半是开玩笑地叫起来的，光脑上给裴意的备注也是一样。
　　后面渐渐习惯，哪怕已经很熟稔，也没再更改称呼了。
　　裴意对她的称呼还是“尚导”，和大部分人的叫法一致。可是由熟人这么说，像是两个人故意约好了一本正经似的。
　　与之相比，她和云涌雪之间喊的“小雪”和“雁雁”仿佛小朋友的昵称。
　　尚惊雁从穿越以来一直是“心中无情爱，工作自然快”的状态，起初是因为星际人恋爱脑巨多，怕自己做了渣女被追讨。后来则是因为水母怪物的存在，让她下意识对恋爱情绪保持警惕。
　　不过，她前世对恋爱的态度看得很开，和前任们各取所需、好聚好散，并不会刻意遏制自己的欲望。
　　尚惊雁思考了一瞬，觉得还是得替裴意澄清一下，委婉地说：“真没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作品风格的原因，感觉我和我的熟人都一点恋爱的苗头都没有。也是件怪事。”
　　副导演：“……”
　　她欲言又止，看尚惊雁的表情有一点儿微妙。
　　尚导，你是认真的吗？
　　都不说裴店长了，云老师的那个表现可不像是“没有恋爱苗头”啊！
　　云涌雪在镜头前观众们的注视下不会表现出来，可是离开镜头，总是时不时盯着尚惊雁发呆。她们这些善于观察的职业位置，对此看得是一清二楚。
　　“……哎，算了，你还小呢。”副导演只当尚惊雁是没开窍，咂咂舌。
　　尚惊雁：“……”
　　其实她的实际年龄可能比副导还大。
　　尚惊雁再一次在心里感慨，星际人真的很爱八卦恋爱相关事宜，这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吃了吗？”一样家常便饭，倒没什么恶意。
　　X71围观全程，嘀嘀咕咕：【你们人类的感情可真复杂。】
　　*
　　伽马星系，陆子冰直播间。
　　事实证明，陆子冰实在高估了自己。
　　看恐怖片这事儿就和吃辣一样，一段时间不吃，对辣椒的耐受度就会变低。
　　他刚开始还大放厥词，在嘉宾们入住别墅时说“不过尔尔”。结果等看到白天黑羊被白虎咬死时，吓到直接从椅子上滑跪下来了，屁股底下的电竞椅呲溜飞了老远。
　　“只、只是脚滑而已！”
　　陆子冰还在逞强，狼狈地从地毯上拍拍灰站起来。
　　【主播的惯用技能：放下狠话，然后狠狠被自己打脸。】
　　【笑死，主播烧成灰了，嘴还是硬的。】
　　弹幕对他翻车喜闻乐见，陆子冰灰头土脸地重新坐回去：“我只是没见过动物说人话罢了，接下来就不会被吓了！”
　　他对自己的耐受力还是有一点预计的，果然，接下来直到看完所有cut，他的屁股都牢牢粘在了座椅上，稳定如钟。
　　“居然一下看了这么久，我都没感觉困……”陆子冰看了看时间，有点不可思议。
　　现在，直播间的嘉宾们都起床了，正在吃早饭。
　　曲荔从先打了个哈欠，问：“你们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好像听到门外有人放音乐。”
　　“有。”云涌雪对声音最是敏感，点点头，准确说出了乐声的名字，“是华尔兹双人曲《紫藤萝的丘比特》……音质很差，而且后半段有点走调。”
　　曲荔从：“……重点不是走调吧，应该是里面掺杂的脚步声。”
　　她两人歌手和作曲人一问一答，容清一脸懵，看乌蕊也是一副了然的模样，怀疑人生了：“难道只有我什么都没发现？？”
　　四个配对者在这时开口：
　　“我没听到。”
　　“我也没有。”
　　“容哥，我和你一样没听到哦。”
　　容清：“……”
　　这更让人害怕了好不好！
　　乌蕊憋着话，显然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把昨晚自己的见闻和信息传递给同伴。
　　她不等吃完早饭，就站起来说：“我们打扫一下卫生吧。”
　　其余三个嘉宾虽有疑惑，但也默契地选择了配合。
　　直播间里陆子冰摸摸下巴：“她是要去看练舞室吧。说起来，昨晚那个舞蹈室异常肯定有后续，它会触发新剧情。”
　　【有道理哎，总不能血字只给乌蕊一个人看见吓一跳。】
　　【什么？字迹现在去看还有吗，我还以为天一亮就会消失呢。】
　　昨夜的时候，大部分观众都没有想过舞蹈室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有动静，只当是尚导临时起意用来吓乌蕊的。
　　但陆子冰觉得应该不是，别墅里发生的大部分“异常事件”，在尚导那儿应该有一个早就制定好的大纲。
　　它是用来被嘉宾们发现的！
　　舞蹈室里没有摄像头，观众们看不到变化，现有的视频只有乌蕊晚上从窗边看到的那一点点。
　　弹幕不禁都期待了起来，那些字迹还在吗？
　　相比较乌蕊昨晚看到的，会出现新的线索吗？
　　乌蕊很着急，却不能表现出来，用最快的速度清扫完前面几个房间，直奔练舞室。
　　曲荔从提醒：“进练舞室要穿舞鞋。”
　　“舞鞋？我正好带了，那我来开门吧。”
　　容清不明所以，十分无知无畏地开口。他之前在紫雾里演的那个角色就是个舞蹈生。
　　他回房间换上鞋子，接着推开了舞蹈室的门。
　　下一刻，一声巨大的“我靠啊！”就响彻整个别墅。
　　只见舞蹈室的四面镜子墙上都血迹斑斑，鲜血蘸写的字迹张牙舞爪铺满整个视野。如果这些是一个人的血，那按照这个出血量，人肯定是凉透了。
　　【啊啊啊，直面凶案现场更加恐怖了！！】
　　【吸氧，我晕血了，呜呜呜好吓人！】
　　在最中央的镜子上，写着：
　　我被困在【——】！救救我！
　　关键词还是被涂抹得一团糟的状态，看不清具体的地名，但是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四个字，而且那里面有个三点水偏旁。
　　容清扒着门框才没有腿软坐下去，表情都快哭了。陆子冰这一刻的心情强烈地和容清共振了，虚弱地说：“我靠啊。”
　　【啊哈哈哈看到容老师胆子比我还小我就特别想笑。】
　　【果然，看人害怕比自己害怕有乐趣得多！】
　　嘉宾们的慌乱惊动了粉衣NPC，“尚宿管”携下属们前来，见状皱了皱眉，立刻吩咐人收拾，转而歉意说：“实在不好意思，惊吓到各位嘉宾了，也不知是谁搞这种恶作剧，我们一定会严查的。”
　　她笑得很虚假，把敷衍演得入木三分。
　　“好啦，不谈这些扫兴的了。”尚惊雁拍拍手，吸引回众人的注意力，“今天我们要进行的流程是‘恋爱约会’，大家期待吗？”
　　在恋综中，一起出行能够有效地增进嘉宾之间的互动，往往是最受期待的环节。
　　然而，在这里四个嘉宾们的心情都写在了脸上：不敢动，不敢动.jpg
　　尚惊雁分发下卡纸，只见今日要去的地点是“丘比特湖”。
　　它在现实里也是紫雾里一处天然景观，情人圣地之一。
　　湖的形状形如爱心，但这不是最特别的，最特别的是湖里生长着一种深紫色的珊瑚，沿着湖的形状形成了一座珊瑚岛礁。
　　岛礁重叠向上，一共有九层，每一层盛着水，宛如一只紫色的九层镜面蛋糕。
　　而水流自上冲下，形成了天然瀑布与沟壑，如同丘比特的箭贯穿九层珊瑚岛。
　　【！！这个地名里面不就有个三点水吗？和舞蹈房镜子上的那个名字合了！】
　　【尚导你饶了紫雾里吧，以后情人胜地真的要改名恐怖圣地了！】


第101章 森林歌者
　　嘉宾们去往丘比特之湖, 尚惊雁留在别墅里。
　　丘比特湖是热门景点，剧组包揽下来花了不少钱，不仅如此, 沿途的路段也都被租下了。
　　嘉宾们乘坐的是四轮公交车，也不知道节目组是从哪里找来的, 看起来一副上世纪老古董的样子，年纪最小的云涌雪甚至没有见过这种车。
　　哪怕知道节目组不会拿安全来开玩笑, 上车时四人还是不由得提心吊胆了起来。
　　本以为诡异事件得到目的地才会发生，谁知，中途就出现了异状。
　　“这天……是不是有点怪？”
　　曲荔从是第一个发现不对的, 她看向窗外, 神情凝重。
　　只见不知何时, 天色越来越暗，云朵堆积在一起, 呈现出浑浊的昏黄色。
　　就在她那句话说出的下一刻, 天上开始下雪。鹅毛大的雪花飘在车窗上, 瞬间就凝固成一片冰。
　　“我们遭遇暴风雪了！”
　　【查了下天气预报，现在的紫雾里全境都是晴天, 只有局部某些地区在下小雪……也就是说, 这全都是尚导模拟出来的？！】
　　【梦回暴风雪的女巫，好家伙, 尚导难道要来个暴风雪山庄杀人？但这可不是山庄，而是半途啊！】
　　“啊，遭到暴风雪了。”粉衣的司机面无表情说道，车很快不能行驶, 停在了马路中间。
　　呜呜——
　　窗外狂风大作，雪粒和雪云遮蔽了天光, 明明是上午，却犹如末日将临，举目望去天地皆白。
　　暴风雪中困在车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带来的体验是最真实的、对于生命受威胁的恐惧。
　　【好压抑，感觉我也被困了QAQ】
　　【尚导总是有出乎意料的吓人手段，在你以为她只会用灵异吓你的时候，她就改用自然灾难了啊啊啊。】
　　嘉宾们已经开始不安起来，曲荔从提出要下车走过去，却被司机刻板地拒绝：“为了嘉宾们的生命安全着想，不可以。”
　　正在一筹莫展的焦灼之际，容清眼尖趴到了车前窗上说：“前面是不是有人过来了？”
　　只见，昏暗雪幕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等它再近一点，众人才看清了是一道黑色的人影，手里提着摇晃的橘黄色风灯。
　　而当她彻底靠近时，那一身黑色的冲锋衣工作服就映入眼帘，左胸口佩戴着一张标识，上面写着“光年恋歌”四字。
　　弹幕小小沸腾了起来。
　　【黑色衣服提前出现了！】
　　【尚导的剧本安排还真是一次一次超出我的预料……】
　　粉衣司机微微皱眉，脸上似有迷茫，但在对方敲响车门时，还是为她开了门。
　　叮铃、叮铃——
　　一阵铃铛声伴随着风雪声被吹了进来，黑衣仰头说：“我是《光年》安排在丘比特湖的工作人员。发现暴风雪降临，怕你们过不来，所以来接你们了。”
　　【和粉衣相比，这个黑衣一点都不笑哎，表情好严肃。】
　　【一个嬉皮笑脸，一个垮着脸，想到黑白无常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黑衣自称带来了一种仪器，可以化开路面上的雪，带领众人前往目的地。
　　剩下的一半路程，整条道路上只有这么一辆车在行驶，车身全部被雪覆盖，车头车尾的灯勉强透出。而前方的仪器悬挂在车窗上，发着光微微晃动，成为最显眼的光源。
　　直播间里陆子冰看着这一幕，不禁打了个寒战：“像是深海里的鮟鱇鱼……”
　　丘比特湖也笼罩在一片风雪之中，湖旁边的度假村里有一座小木屋，黑衣人称那是临时住所。
　　“希望今天不会再发生什么突发状况了。”容清诚心祈祷。
　　可他的愿望落了空。晚饭时，黑衣人为嘉宾们端上晚餐，突然说：“考虑到暴风雪的情况，原定项目无法展开，因此，节目组决定提前开始‘恋人投票’。”
　　【woc，怎么突然就要投票了？】
　　【猛地就紧张了起来，我还以为投票一定要在别墅里进行，原来这里也可以？】
　　粉衣司机脸色一变，说：“这不符合规则！”
　　“规则是可以根据情况变动的。”黑衣强硬地说。
　　陆子冰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动，琢磨着说：“规则里说，黑衣会在第一次恋人投票之后出现，而现在没有投票就来了，但是可以赶紧把投票补上……也算一种先上车后买票？黑衣方也掌握了一定的规则力量……”
　　黑衣分毫不耽搁，嘉宾们饭菜还没吃完，她就已经把卡片和笔放到了每个人面前。
　　四个嘉宾，有三个都十分谨慎，没有选择更换恋人。曲荔从却出乎意料，把票投给了乌蕊。
　　【？？笑死，这也行？】
　　【规则里好像确实没说不可以投给嘉宾……】
　　【曲老师为什么要这么投啊？就是单纯地莽吗？】
　　【我猜，可能是用来试探配对者的底线的？】
　　曲荔从的配对者在得知这个结果后脸立刻黑了，似乎强忍着没有发作。
　　接下来，黑衣又提出了一条让众人震惊的规则：“今晚不在宿舍，大家可以不依照宿舍的规则活动。”
　　“第一步是分配宿舍，大家请依照自己的真实喜好，选定一起睡觉的伙伴吧。”
　　*
　　《光年恋歌》的黑衣工作人员出现后，剧本节奏明显加快了。
　　当天晚上的宿舍分配环节，收视数据再创新高，星网观众们纷纷表示：这比普通恋综里争抢床位的环节刺激多了！
　　能不刺激吗？在这里，嘉宾们为了不“与鬼同眠”，可谓是绞尽脑汁。
　　最终的结果也很具有节目效果，容器最倒霉，还是和配对者一个房间，曲荔从则成功和乌蕊分到了一起，云涌雪另辟蹊径争取到了单人间。
　　论坛有帖子分析，暴风雪应该是黑衣方争取制造的“规则外漏洞”，一个不在别墅范围内的世外桃源。
　　【我就说嘛，比起遵守规则，打破规则更是人的天性（狗头）。】
　　【打起来打起来.jpg好想看接下来会有什么冲突啊！】
　　【与世隔绝的木屋，一个孤岛杀人的好地方。】
　　【这儿真的没有规则么？大胆一点设想，嘉宾们能不能制定“自己的规则”？】
　　相关讨论相当热烈，只可惜，就算连播，《执行官》的节目组还是决定每周空出一到两天的休憩时间。非正式直播期间，丘比特湖木屋的监控基本什么也拍不到。
　　一天下来，尚惊雁的评论区全是催更留言，还有人说：【看不到《光年》，《无限心跳》也可以，尚导您看……】
　　播了这么些天，《光年恋歌》逐渐也走向正轨，工作人员们基本可以在剧本的基础上游刃有余地发挥了，尚惊雁不需要再时时刻刻盯着节目。
　　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在空了一天后，就更新了一条动态。
　　惊雁所有人v：【满足你们的要求，《无限心跳》新副本的片头曲^_^[链接]】
　　评论几秒钟就炸出了上万条，热评第一：【我去，许愿成功！尚导那我再许个连更三集的愿望不过分吧？（狗头）】
　　……
　　“什么？我终于又有剧可以追了？！”
　　陆子冰几分钟前还在叹气说最近空虚，好容易回归了直播却没什么可看，就看到弹幕这么说。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尚导主页，点开了视频。
　　【还记得以前主播说自己从来不追连载的连续剧（狗头）。】
　　【这次的片头曲给人一种好神秘的感觉，而且是西幻魔法背景哎。】
　　居然有魔法！
　　陆子冰愈发来了兴趣，投屏上，随着“无限心跳”四个字出现，一阵轻快的音符流泻而出。
　　光是听着这前奏，就能想象出绿意盎然的森林、清澈见底的小溪，或许还有鹿和小兔在绿树间奔跑。
　　而片头画面也确实和音乐一样，由一片浓重的绿色开局。
　　镜头穿过绿叶，拍到主角团三人穿着自己世界的衣服，头对着头躺在草地上，同时睁开了眼睛。
　　如此唯美的画面，陆子冰脱口而出：“尚导转性了？”
　　但事实很快证明没有，在短暂的轻快之后，音乐很快带上了神秘和不安，三人身下的草地骤然一空，变成了黑色深渊。
　　而深渊之中陡然冒出一张血盆大口，就要将三人吞噬！
　　【啊啊啊！吓死我了！！】
　　【……尚导还我唯美来！】
　　那怪物的嘴仿佛是某种虫子腔体内部的模样，生着层层叠叠尖锐的牙齿，还排布着一根根肉须。
　　光是看着，陆子冰就觉得有一股腥臭扑面而来，简直要忍不住捂住鼻子：“下个世界的怪物也太恶心了吧！比《山海图本》里的吓人多了！”
　　三人高高跃起，躲避虫口，怪物的全貌映入眼帘，竟然真的像一只环节的肉虫，体表还有触手涌动。
　　镜头飞速下坠，直直穿过了泥土。画面一转，切换成主角团三人行走在树林间。
　　这一回，她们的衣服也变了。兰清穿着旅行者的长袖长裤，花将军一身骑士服，梁博士则身着法师长袍，手里还举着一根法杖。
　　【哇！打扮也改变了，勇者+骑士+法师的经典组合！是不是也能使魔法？感觉通关会变容易耶。】
　　【试炼系统会这么好心吗，试炼者得到的能力越高，只能说明世界里需要应对的难题越危险……】
　　音乐在这时变得舒缓，画面的氛围不仔细看也仿佛只是一段旅行。但陆子冰只想吸气。
　　因为，那沿途出现的森林物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怪异而扭曲。
　　古老树干上的树纹缓缓流动改变，原来是无数树色的蛾子聚在一起拼出的图案；
　　白色小兔一跳一跳，整口露出的却是尖牙，几十只一起咬死了老虎；
　　小鸟在树上叽喳，歌唱声融入了片头音乐，可当它们跳出来时，观众们才发现一只鸟身上居然密密麻麻连着十几只鸟头；
　　散发荧光的植物楚楚可怜垂着花骨朵，可当虫蛇靠近时，花苞绽开露出了锯齿獠牙……
　　【查询尚导精神状态，这个副本好疯啊！！】
　　【全都是看起来无害的东西，实际上却是可怕的怪物，我猜这就是贯穿整个副本的核心词了。】
　　在怪物之间，是主角团三人的异常段打斗混剪，用于表现穿过森林的惊险。
　　【还真的有魔法，竟然有一秒心动想穿进这样的世界x】
　　【什么都穿只会害了你！话说刚刚有几个镜头好像不是森林，而是西幻小镇，看来下个副本地图挺大的呀。】
　　一分半的片头曲即将过去，兰清三人最终穿过了绿叶，来到了森林的中央。
　　那儿有一汪清澈的湖水，形状如一颗心脏，但是水里有很多荧光生物，光线耀眼，看不清湖底。
　　就在兰清三人走近的那一瞬间，一道身影从湖面冒了出来。
　　它、或者她有着人的样貌，银白的长发覆盖脊背，身上点缀着绿色的花朵，脸颊两侧是尖尖的精灵耳朵。
　　经过一路精神污染的东西荼毒，不论是观众还是主角团，这一刻绝对都有了“洗眼睛”的感觉。
　　在这疯狂的森林里，纯洁的精灵被衬托得愈发美丽。音乐甚至变得具有宗教感，神圣高昂。
　　可与此同时，陆子冰心里在疯狂预警：按照森林的尿性，绝对是外表越美丽柔弱的东西越危险啊！
　　湖中的精灵转过头与兰清对视，露出一双如翡翠般的双眼。
　　而画面也突然中断，音乐骤然画下休止符。
　　黑暗中，副标题小字浮现，勾起了所有人的追更欲——
　　《无限心跳·森林歌者》周末开播，敬请期待。


第102章 罗芙
　　“周末, 那很快了啊！”陆子冰兴致勃勃地搓手。
　　《无限心跳》的寻常播出时间在周六，这回尚惊雁也没有卖关子，零点一到, 主页上就刷出了新一集。
　　陆子冰不久前才补了剧，上个单元的剧情记忆犹新。
　　停更之前的最后一集里, 结束了《油画女子》的兰清回到现实，她得到了马琳菲亚最后扔过来的项链, 却因为已经脱离副本而没有得到系统的判定。
　　躺在家里的床上，她再次进入了副本。
　　新的一集从这里开始，屏幕里出现了兰清闭起的双眼, 碎金阳光透过斑驳树影照在她的眼皮上。
　　背景里模模糊糊响起系统的声音：“本场试炼场名为‘森林歌者’, 难度等级：B级。”
　　【好家伙, 这下ABCD四个等级都已经集齐了。】
　　【感觉这才是正常的难度，但是系统会这么好心吗？】
　　《无限心跳》连载到现在, 除了第一个世界《暴风雪的女巫》还有点新手场的样子之外, 其余试炼都各有各的恶心人之处。
　　上一场《油画女子》, 更是打着新手场的名义搞事，那些新手只是用来给兰清三人增加困难的, 难度判定也是“A级”。
　　“你总算醒了, 刚刚有小怪我帮你弄死了。”
　　一道稚嫩的童音唤醒了兰清，她睁开眼睛看向身侧。
　　只见一个洋娃娃般的小女孩儿拖着腮, 百无聊赖看着她，正是寄宿在宝石项链里的马琳菲亚。
　　这位boss似乎还是更加喜欢小孩子的外表，灵体状态也是一样。穿着可爱的小裙子，看起来万分无害。
　　马琳菲亚的力量比公主更弱一点, 只能在试炼场中出现，现实里就是一条普通项链。
　　【……虽然知道她很凶残、害了很多人, 但是她这样确实好可爱啊啊啊。】
　　【主角团三个人时代混搭，兰清这的boss也很混搭啊2333古代东方的公主，古代西方的贵族，这次又要来个什么？西方奇幻的精灵吗。】
　　根据前面三个副本的经验，试炼场的名字就指向着boss。想必这一次，“森林歌者”就是兰清三人需要对付的怪物，而这个名字一看就让人联想到了片头最后的那个精灵。
　　兰清坐起身，镜头扫过她身上的勇者套装，不远处马琳菲亚的身后有几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经过马琳菲亚的解释，兰清得知她们刚降临森林就有小怪物袭击她们，她用木枝挑了挑那团血肉，看到怪物长得一副猎狗的样子，头部却像海葵一样爆开了许多肉须。
　　肉须在本体死后仍旧蠕动抽搐，有点像被解剖的青蛙死后的肌肉反应。
　　【正吃着饭，缓缓放下了碗。】
　　【好恶心啊啊啊，仿佛预感到了这个副本的风格……】
　　兰清也一脸倒胃口，她环顾一圈，发觉自己正处于某个森林的边缘，眺望可见北侧坡下有小镇的房屋轮廓，便决定向镇子进发。
　　陆子冰悲春伤秋地说：“哎，现在兰清进入试炼场后熟练得让人难受。”
　　兰清知道的信息比观众们还少，身边也没有花将军和梁博士。但她面色平静，自己就能独立做决断。
　　在试炼场里，担忧同伴没有用处，只有冷静才能尽可能拯救同伴。
　　陆子冰妈粉之心发作，千言万语汇做一句话：可恶的尚导！
　　公主在兰清的纹身里懒得出来，马琳菲亚却饶有兴趣地飘在兰清身后打转，时不时点评一下周围的环境。
　　“我曾经听过试炼者们之间有一个传言。”
　　她见兰清不理她，突然说，“据说，只要通过五个试炼世界，就能永久通关试炼场。”
　　【嗯？？真的吗？】
　　【什么，只有五个，这都第四个了，难道马上就要完结了？！我大惊失色！】
　　弹幕都被这句话炸了出来，更别提兰清。她下意识怀疑地反问：“真的么？那以前有人通关过吗？”
　　马琳菲亚一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
　　一人一鬼一路来到了坡下，有一条小河穿过小镇，而北坡则是小河的下游。
　　这儿的镇民仿佛没怎么见过旅行者，兰清沿途路过时，收到了无数各异的目光，感到轻微不适。
　　陆子冰一语道出了这种不适的来源：“这个试炼场世界好怪啊……好多NPC。”
　　在前面的世界里，主角团除了试炼者外遇到的人就只有鬼怪，《油画女子》的画中世界本质上也只有假人。
　　可《森林歌者》里却有如此多的普通人，简直叫人分不清真实和虚假了。
　　小河边有主妇在洗衣服洗菜，忽而，兰清的目光顿住了，镜头顺着她的视线拍过去，弹幕瞬间像炸了尖叫鸡窝一样大喊起来。
　　一个主妇正在河边剖鱼，但她手里的鱼却分明长着两条青蛙般的后腿！
　　【卧槽啊啊啊那是什么东西！恶心死了！】
　　【好像鱼和青蛙的捏合题，呕呕呕！】
　　最诡异的是，那村妇居然半点都不觉得奇怪，仿佛鱼本来就该长这个样。
　　陆子冰忍不住嘴贱问了一句：“那接下来这个副本里，主角团是不是也得吃这些玩意儿？”
　　弹幕飘过一行血红大字：【……求求你别说了！】
　　兰清忍住了表情，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重点观察了镇子里的牛棚猪圈羊圈，可里面的动物却并不像鱼那样奇怪。
　　这个村镇肮脏、落后、破旧、压抑，带着格外真实的上世纪西方田园风光，看了能让人对“田园风光”四个字彻底失去幻想。
　　她沿途还路过了一家肉铺，屠夫大刀剁下宰杀家猪，铁钩上挂着各种动物的脑袋、内脏、腿等各种部件，还有苍蝇在乱飞，可买肉的镇民们却都高高兴兴。
　　比起现代社会超市冷柜里看到的鲜肉区，这一幕显得格外原始血腥。
　　一条弹幕冷不丁出现：【emmm我怎么感觉里面有些不像我们常见的动物内脏？】
　　过了一会儿这位观众又补充。【不过也不是人内脏。】
　　陆子冰龇牙咧嘴：“说话不要大喘气好吧！有可能是镇民们打猎来的呢？豺狼虎豹之类的，又不常见。”
　　【无法想象尚导是怎么取材的，去超市冰鲜区观察吗？】
　　【好可怕的一个筑梦师.jpg】
　　第一集似乎只是用来展示新试炼场地图的，连另外两个主角都始终没出现。兰清思来想去，决定直接去找镇长之类的人物，询问ta有没有看到和她差不多的异乡人。 
　　可当她询问过一个镇民后，却得到了一个不妙的消息——
　　“外乡人？”那镇民小孩歪了歪头，笑嘻嘻地说，“有哇！昨天晚上才抓了两个，她们偷了东西，已经被抓进大牢了！”
　　【我去，不会是花将军和梁博士吧？】
　　【这么惨的吗，开局进局子！（惊恐脸）】
　　兰清也连忙追问，但就在这时，整个世界的时钟像被按了暂停键，小孩的动作凝固、村妇淘洗的衣服停在半空，而天穹上空飘来系统的声音——
　　“通关条件：杀掉最大的刽子手。”
　　兰清一愣，如果说这通关条件还只是让人有些迷糊的话，那下一条附加题就彻底让人懵掉了。
　　“附加题——”系统的机械音一字一句，冰冷地质问，“你们是羔羊吗？”
　　*
　　#无限心跳回归#的tag在第一集播出后直接霸占了主星系热搜第一，收视率爆棚。 
　　如果说现在有什么作品能和它的热度媲美的话，只有《光年恋歌》和《山海图本》了。尚惊雁一人独占三鳌头，堪称是风光无限。
　　有媒体这样说：“在这个冬天，能打败尚导的，似乎只有尚导。”
　　《无限心跳》已经过去了三个世界，马琳菲亚透露的信息让观众们也有了危机感。明眼人都能看出，整个世界观的气氛节奏都到了山雨欲来的地步，即将推入高潮。
　　【555好希望《无限心跳》永不完结啊，居然都倒数第二个世界了，不够看！】
　　【尚导！我亲爱的尚导！都叫无限了，要不就无限连载下去吧！（就是辛苦了兰清咳咳……）】
　　在被《光年恋歌》霸占了一段时间后，论坛里的帖子再次被《无限心跳》刷屏，最热的帖子是：
　　【急急急，有没有大佬来分析一下《森林歌者》的！系统的两句话到底有什么含义？】
　　【这才放了一集，能分析出个啥来？“不爱吃糖”肯定不知道，@不爱吃糖你说对不对。】
　　【楼上笑死，你就欺负大佬是傲娇是吧！那我也来，@不爱吃糖你不知道也没事，毕竟这很难（狗头）。】
　　激将法对于这位大佬那是百试百灵，不到一个小时，她就带着大段大段的分析出现了。
　　【系统的通关条件里，其实隐含着两个条件。】
　　【第一个，是“找出谁是最大的刽子手”；第二个，才是“杀掉ta”。乍一看更头大了对不对？但我分析后认为很简单。】
　　【这里面最难的，其实是作为前提的判定。如何定义“最大的刽子手”？年龄上的最大、杀人数量最多，还是权力等级最大？】
　　【甚至，现在还无法确定“刽子手”在题目中的含义。它是指真正的刽子手吗？还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根据尚惊雁的恶趣味，我更倾向于后者。它绝不只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主角团现在来到的是一个小镇，镇子里平常肯定会有犯罪者，犯罪者需要服刑，也就是说，小镇里大概率就有刽子手这个职业。】
　　【但是，小镇的人口并不算很多，只是普通上个星历中世纪村庄的规模，所以需要的刽子手也不多，一到两个足矣。如果题目指向ta们，那实在太容易了。】
　　【因此综合来看，“刽子手” 必定是一个象征概念。什么样的人会被称为刽子手？残忍的、制造非正义杀戮的人。主角团真正要找的，是这样一个隐藏的角色。】
　　【而我们知道，这是一个副本世界，满足“最大”条件的，不就是最终boss吗？这样一来，通关条件就很简单了。】
　　【找出正确的副本boss，并杀掉ta。仅此而已。】
　　【我认为，这一条件限制的其实是兰清在前两个世界的操作。她直接把两个boss变成了自己的随身灵，导致实力大增，所以系统才要她杀了这次的boss。】
　　【而第二个附加题，我目前没什么头绪。但这应该很容易能看出来吧？系统问的其实是兰清本人，“你们愿不愿意只做羔羊”。】
　　【这是要主角团服输呢。】
　　一通分析下来，楼里的人都看傻眼了，楼主直呼膜拜。
　　【我的天，不愧是大佬，居然一个题目就能分析出这么多？？】
　　【而且说的好有道理，被她一说思路豁然清晰。我现在嘴巴张得都能吞下鸡蛋了……不爱吃糖到底是何方人才啊！@尚导 要不你联系她让她加入你的工作室吧。】
　　【话说大佬IP怎么变成紫雾里了，是为了《光年》吗？】
　　【有没有见到尚导呀，好奇，最近论坛里好多人晒签名哦，羡慕。】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什么分析大佬，有这么厉害？】
　　【楼上厉害，你来分析呀？指出大佬的错误也可以，不要一张嘴就瞎说。大佬到现在结果还没出过错呢！】
　　……
　　紫雾里。
　　尚惊雁睡醒后看到热帖，也很惊讶，轻轻“啊”了一声，道：【看来世上还真是人才济济，不能小看了观众。】
　　“不爱吃糖”的分析几乎完全切中了她的思路，虽然有些细节比较莽，但是最终答案没有问题。
　　尚惊雁偶尔也会刷自己的论坛，早就听说过这位分析大□□号。
　　单看ID，她其实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她当初在躲猫猫里加到的那个“不吃糖”。
　　楼里戏谑般@她让她不要错过人才，可尚惊雁是真的有点心动了。
　　尚惊雁从前世到现在，都习惯于身兼“总导演”和“总编剧”的活儿，她在作品方面的掌控欲很强，喜欢故事的方方面面都源于她的想法。
　　但这也不意味着她没有合作的副导和编剧，如果对方能完美Get到她的思路，那么打磨出的作品会更完美。
　　【雁雁你想要招揽对方吗？】X71好奇地问，【她现在正好也在紫雾里。】
　　【前提是她愿意。】尚惊雁保守地说。
　　对方看起来是行业里的人，但如果对方是同行，她的招揽就只能遗憾失效了。独立的筑梦师不可能来做她光环下的助手。
　　这样想着，尚惊雁还是试探性地往对方后台发了一封邀请函。
　　对方可能正在忙，没有回应。尚惊雁就一边刷牙一边漫不经心刷光脑，指尖微微一停，看见昨天半夜的时候，【灵异空间】论坛里加到的那个新人“罗芙”给她私发了一条消息。
　　尚惊雁和对方有聊过，经过短暂的接触，她感觉对面是个说话作风都很老派的人，应该有一定的年纪。
　　对面发来的消息是——
　　【你好，请问你方便线下见面吗？有些事情我不放心在星网上说，需要现实里向你确认一下。】


第103章 记忆碎片
　　罗芙居然会主动要求线下见面？
　　说实话, 尚惊雁是不怕线下见面的。
　　反正，她筹集这一批人，本来也就是预计着要搞事情的。
　　只是, 对面的下一句话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而且根据我们曾经定下的约定，现在到了需要见面的时候了。】
　　尚惊雁：“？？？”
　　她第一反应是对面认错了, 在这段时间的聊天里，她可没有和对方聊什么和约定有关的话题。
　　可紧接着, 尚惊雁眼前便是一花，仿佛脑海有什么记忆要涌出。
　　“当啷”一声，她手里的梳子落进了水池里。尚惊雁捂住脑袋, 只觉得太阳穴一阵酸热胀痛。
　　【雁雁！你怎么了？】X71惊慌失措地说, 【我怎么连接不到你的识海了？……呃！】
　　它发出了类似于痛呼的声音, 但并不是真正地感到了疼痛，而是因为刚刚一瞬间, 它仿佛被“弹飞”出去了一样, 在尚惊雁的精神识海里打了好几个滚。
　　此刻, X71的“视野”之中，它的面前犹如升起了一道透明的屏障, 阻隔了一部分它和尚惊雁之间的连接。
　　【雁雁！……雁……】
　　尚惊雁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画面。
　　称不上记忆, 只是记忆碎片而已，犹如被风暴撕碎的纸页, 狂乱地掠过她的眼前。
　　她看到自己坐在出租屋简陋的沙发上，按着茶几上的一张纸平推到了对面，让对面的人签字。
　　对方的脸看不清楚，只能模糊记起她的气质很内敛, 像是什么机关内的大人物。
　　而那张纸，尚惊雁看清楚了, 是她当初在“原主”秘密盒子里找出的那份合同，上面规定了她需要向一个神秘债主归还“三年的梦源晶开采权”。
　　……所以对面的人是债主？现在她想起这段记忆，是债主来催债了？
　　不，她们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
　　更多破碎的画面挤入尚惊雁眼中。
　　她看到自己在对一个人长篇大论地阐述着什么，活像是她前世忽悠投资人拉投资的样子。可这段记忆里的她分明还穿着“原主”高中时期的校服，甚至肩上的书包还没有拿下来；
　　她看到自己和一个人相对而坐，和第一段碎片里自己让对面债主签合同的状态很像，只不过这一段是对面让自己签了名字。而她们所处的房间是精神空间，二人都是半透明的虚拟状态……
　　她感知到了记忆里自己的情绪，兴奋的、憧憬的、忐忑的、对未知怀揣恐惧的、坚定而一往无前的……
　　“嘶……”
　　尚惊雁皱了皱眉，头痛欲裂，强行终止了自己的回忆。
　　她睁开眼睛，最终的画面与镜子里的自己重叠。睡得乱糟糟的长发，翡翠绿的眼眸带着些许迷茫，是和她前世30多年来完全不同的发色瞳色。
　　在“穿越”这么久之后，她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新外表，不会在照镜子时感到违和。但刚刚的一瞬间，她才忽然有了一种感觉——
　　这才是她本来应该有的长相，她就是长这个样子的。
　　没有什么“原主”，一直都是她自己，对么？
　　尚惊雁低头看表，从她走神开始已经过了足足五六分钟，期间系统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喊她。
　　【雁雁！你好点了吗？】
　　X71的呼唤有些隐隐绰绰，像是听歌时不小心把耳机拿出耳朵了一样。
　　【……我没事。】
　　尚惊雁下意识揉了揉耳朵，她忽然发现自己可以控制是否切断与系统的精神链接了。
　　在此之前，只有进入自己精神图景的时候，她才能避开系统。
　　和系统绑定这么久，尚惊雁第一次在识海里“看”到了它的模样。从前，它一直在她的“视线盲区”里。
　　它看起来像一个黑色的毛线球，有尚惊雁自己光团的一半大小，丝丝缕缕散发着黑气，一下子就让她联想到了那些会导致空洞症的黑雾。
　　只不过，它们并不完全一样，系统的黑色毛线团就像被压扁过了一样，黑雾团是3D的，它是可怜的纸片2D。
　　而在系统的黑线团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暗淡闪烁的明亮光点，尚惊雁感知到那是X71。
　　X71和“系统”，果然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尚惊雁忍不住伸出光团碰了碰X71，小光点里传出X71惊喜的叫声：
　　【哇！雁雁，我能感觉到你啦！这就是人类所谓的“触摸”吗？好奇妙哦。】
　　尚惊雁碰到X71的时候，它说话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仿佛耳机重新回到了耳朵里。
　　她决定以后在脑海里和X71说话的时候就这样干。
　　尚惊雁有种复杂微妙的感觉，这样一来，她和X71的相处才更接近平等的、友人之间的相处。
　　而之前那样一天24个小时都有一个智慧体在脑子里，全程观看她的活动，尚惊雁心底其实不太能接受。
　　她出于本能心理，把系统和她连通的视角屏蔽了。X71摸不着头脑地说：【哎呀，我的视线怎么少了一部分……是雁雁你做的吗？】
　　它后知后觉，【雁雁你现在可以操控我了？好厉害！】
　　【是的。】尚惊雁说，【刚刚……突然灵光一现学会的。】
　　她分明是在收到消息后才出现异常的，X71不可能不知道她这话的敷衍与逻辑不通之处，可尚惊雁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样圆回来，主要是她也不想解释。
　　好在X71没有在意，乖巧地【哦】了一声：【这就是雁雁你说的个人隐私吧，我明白的！】
　　在系统看不到的地方，尚惊雁给对面的罗芙回了消息。
　　【我知道了。】
　　她没有说自己“失忆”的事，而是直接问，【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
　　【下周四，星际官方历20：00可以吗？】罗芙一秒回复，措辞偏向严谨，【地点以你的方便来，就定在紫雾里。】
　　她发来一个地址，尚惊雁搜了下，是一个私人咖啡厅。
　　几句话的功夫，对方甚至连包厢号都定好了，还发来了一份茶饮甜点清单：【这些可以吗？】
　　尚惊雁：“……”
　　不得不说，真是周到啊。
　　她回了一句【没问题】，结束了对话。
　　重新梳头的时候，尚惊雁看着镜子里的倒影又有些恍然。
　　——她明白那些记忆意味着什么。
　　尽管还不全面，但她已经还原了事情的粗略经过。
　　“原主”曾经为某事极力说服某个人、并与她达成了某种约定，双方互相交换了合同，形成制约。
　　自己这一方的制约就是那梦源晶的开采权，而她给对方的制约是什么，尚惊雁尚且没有回想得起来。
　　而她当初的约定里，应该包含这样一条：等我完成一定的事项、比如成为名享星际的筑梦师后，你来找我。
　　所以，才有了罗芙的那一句话。
　　而系统在这当中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尚惊雁能够确信的是，“原主”和前世活到三十多岁的她脑子里都没有系统。
　　总不能是专门用来帮助失忆的她适应星际的吧？
　　完全没那个必要，而且如果是这样，系统就不会在一开始给她定一个“成为恋爱文艺大师”的目标了。
　　【……X71，你知道你是怎么绑定我的吗？】
　　尚惊雁轻声问，【是偶然吗？】
　　她最开始醒来的时候，X71只是说它要帮助宿主成为文艺大师，并收集心跳值。
　　尚惊雁先前也未必没有意识到系统有问题，只是不想去问X71。
　　可是现在，强烈的探究欲促使她问了出来。
　　【诶？】X71愣住了，傻傻地说，【就是这样绑定的呀……那些文艺作品里，一般也不会有什么原因呀。比如，系统是某个高等文明公司的产物，绑定了不同位面的宿主帮她们改变人生……】
　　一听就知道，X71没少在星网里冲浪，看了不少小说影视剧。
　　尚惊雁反问：【那你是高等文明科技的产物吗？】
　　【……好像也不是。】X71讪讪地说，【雁雁，你这么说是有些奇怪哦。我遇到你之前的“出厂记忆”也很模糊呢，只有一个《系统守则》。】
　　它自己先纠结上了，【难道我遭遇意外导致文件丢失了吗？】
　　【谁知道呢。】尚惊雁开玩笑似的说，【说不定，你其实根本不是系统，却自以为是系统。】
　　【哇啊！】X71很人性化地发了一个[小狗害怕]的表情，【雁雁你不要突然讲恐怖故事吓我QAQ】
　　这可不好说，可能真是这样呢……尚惊雁心里嘀咕。
　　*
　　《森林歌者》第一集放完，观众们强烈要求尚导再加更一集，但尚惊雁意志坚决地没有满足观众心愿。 
　　她目前放出来的集数，其实是之前的存货。
　　现在主演兰清的夏尼特和饰演花将军的乌蕊都还在录制《光年恋歌》，分身乏术，存货是用一集少一集，所以得省着点发。
　　休息日之后，《光年恋歌》的连播又开始了，多少转移了观众们被吊起的胃口。
　　而接下来的几天，《光年》的发展堪称是风云变幻。
　　容清作为开局得到好感值最少的嘉宾，还是没能逃得过出局的命运，在丘比特湖遭遇了鬼怪，光荣牺牲。
　　那个鬼怪就是在别墅舞蹈房制造了异常的鬼怪，观众们只能看到一双红色的舞鞋行走跳跃，一步一个血脚印，看不到它的全身。这一幕，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上个星历的知名童话《红舞鞋》。
　　但容清也并没有离开节目组，出乎所有观众意料的是，他在晕倒醒来后获得了一个全新身份：粉衣工作人员中的新人。
　　也由此，观众们看到了又一份规则，即工作人员守则——
　　一：你是《光年恋歌》的工作人员，节目组就是你的家；
　　二：节目录制期间，禁止走出拍摄范围之外；
　　三：节目组里没有山羊。如果看到黑色山羊出现，请不要慌张，及时将它们杀死并送进别墅地下室，节目组的上级人员会进行处理；
　　四：白虎出现在后山是合理的。如果看到白虎捕猎黑色山羊，请予以帮助；
　　五：别墅的阁楼区域是办公重地，请不要靠近；
　　六：《光年恋歌》外景拍摄期间，请继续遵守别墅内的员工守则。
　　【又出现了一个新地点诶，地下室，和阁楼一上一下，正好相对。】
　　【这个员工守则看得人毛毛的，从第一句开始感觉就在给人洗脑……】
　　【嘉宾摇身一变成NPC了，这谁能想到！】
　　【我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会不会，现在的NPC里也有之前的嘉宾？规则不让嘉宾们问及粉衣的过往，就是因为会让他们回想起来吧！而黑衣的工作人员，则是保持了一定清醒程度，没有被洗脑的嘉宾。】
　　而观众们更加万万没想到的是，容影帝不做嘉宾之后，反倒解放了自我。
　　他消失了一整天，在剩下三个嘉宾都以为他已经离开节目的情况下，穿着粉色工作服给她们端了早餐，而后离开前才抬起了粉色鸭舌帽，让三人看到了自己的脸。
　　影帝的演技自然毫无破绽，容清看起来就像真的被洗脑了一样，脸上挂着和所有粉衣人一样的机械微笑。
　　这段镜头堪称惊魂一幕，不亚于恐怖片，连乌蕊都被吓得当场站了起来。
　　【我敢肯定，这会儿嘉宾们心里都在骂：你小子是不是提前拿了剧本，怎么能这么转进如风！】
　　【笑死我了，事实证明，比被吓更快乐的就是吓人。】
　　【这我也有经验，玩《有本事就来抓我啊》的时候，我最喜欢做鬼了。】
　　【被吓的时候：唯唯诺诺，睡觉都不敢闭眼；吓人的时候：重拳出击，你们一个都别想睡好！】
　　【说起来，现在三缺一的状态会再请一个飞行嘉宾么？不然夏妮特就得单着了。】
　　【单着正好，早点回去演《森林歌者》给我们看（狗头）。】
　　《光年》的讨论度持续走高，已然超过了上一期的巅峰数据。星网上的开盘都转了风向，目前来看，不出意外的话，《筑梦执行官》的年度奖项就要颁发给尚惊雁了，
　　……
　　四天一晃而过，周四。
　　尚惊雁请了半天的小假，说要去放松放松，开着飞行器穿越过紫雾里的半个星球，来到了和罗芙约定的咖啡馆。
　　她今天穿得稍微正式了些，把羽绒服换成了大衣，因为预感到今天的谈话可能并非是个轻松氛围。
　　咖啡馆隐在小巷里，低调、安静，但一看就不会廉价。门口的侍者机器人无声地给她引路，将尚惊雁带到了二楼包厢。
　　端坐在桌前的罗芙转过头来，笑着伸出手：“是尚惊雁女士吧？快请坐。”
　　尚惊雁不着痕迹地迅速打量了她一番，罗芙的气质和她记忆碎片里的那个人很接近，但明显处于更加下属的地位，比如秘书或者助理。
　　她穿着丝质白衬衣，黑色长裤，裁剪高级合身，戴着金边眼镜。
　　尚惊雁想起网上流传着一个说法，如果走在路上看到戴着眼镜的人，那么对方不是学者就是机关人员。
　　因为在星际时代，近视已经能被治好，现在还戴着眼镜的人就是为了追求追求“睿智”、“儒雅谦和”的形象。而公司高管一般不会这样做，因为她们还需要给别人留下“体魄健康”、“很能工作”的印象。
　　而罗芙必定是后者。
　　“你好。”尚惊雁点了点头，简略地说。
　　她对情况还不甚明了，少说少错。对方开门看到是她没有半点惊讶，说明确实早就知晓了她的马甲和身份。
　　“尚女士，你可以就称呼我为‘罗芙’。”奇异的是，罗芙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这证明“原主”和她也不认识。
　　“很抱歉，您开门看到是我是不是觉得奇怪？当初与您定下约定的并不是我，而是指派我的人。”罗芙坦白说，“我其实并不知道您和我上级约定的具体内容。”
　　尚惊雁扬了扬眉，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望。虽然她的疑问无法解答，但对方也不会发现她的“失忆”了。
　　“那她为什么不告诉你？”尚惊雁发出疑问。
　　短短几句话，让她觉得此罗芙也非彼“罗芙”，对方说话的口吻和星网上很不一样。
　　罗芙给尚惊雁倒了一杯茶，叹气道：“这个问题……说来话长。”
　　“本次我们联系您，一方面是因为我上级之前下的命令，另一方面是因为……”
　　罗芙顿了顿，语调微微沉了下去，“实不相瞒，我的上级现在陷入了空洞症沉睡状态。我是来向您求助的，她已经沉眠一年多了。”
　　尚惊雁着实被这个发展惊到了，空洞症最严重时有两种状态，一种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精神极度亢奋，一种是整日整夜的昏睡，失去自我意识，无论如何都无法唤醒。
　　沉睡一年，这意味着病人已病入膏肓，差不多是植物人了，比尚惊雁之前治疗过的每一个病人都严重。
　　别说进入精神图景了，病人现在还有没有精神波动都很难说。
　　“我没有把握帮到你。”尚惊雁直截了当地说，“看您的语气，恐怕你们也已经找过宇宙顶级专家了。连她们都没有办法，就更别提我了，我只是个普通的筑梦师而已。”
　　“您先听我说完，这份委托求助并没有那么糟糕。”罗芙说，“她……那位病人的精神波动一直处于极度活跃的状态，与常理不符。”
　　“这也是我们没有放弃的原因。既然精神还存在，就证明她的大脑还并没有死亡，存在很大被唤醒的可能。然而与此同时，她的精神防御意识也很强，会诊专家们无法通过常规手段干预她的精神波动。”
　　“因此，我们需要通过一个迂回的方式来唤醒病人，不着痕迹地引导她。”
　　罗芙说了这么多，都是抽象概念，尚惊雁不知道她具体要自己做什么，因而始终保持着沉默。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讲得不够清晰，罗芙直接拿出了一份文件，说：“更具体的要求都在上面了，尚女士，您可以看一看。”
　　尚惊雁接过，发现这文件居然只是一份作品邀约，和之前曲荔从的定制一样。
　　她意识到，对方、或者至少对方的下属罗芙还不知道，她真正治疗空洞症的手段是什么，只知道她的作品有“奇效”。
　　估计这里面也有曲荔从宣传的功劳。
　　她迅速过了一遍文件，提炼出了要求：
　　简而言之，就是让她使用那位病人残留的精神力和数据捏造一个“主角”，让病人与之形成精神共振，然后把这个主角投入故事，经历一系列刺激，从沉睡中被唤醒。
　　——就像是“筑梦师”这个名字一样，为病人建筑一个梦境。
　　而故事的要求也很简单，力图制造强烈的危机感，让病人在梦里保持警惕与刺激的状态。
　　“如果您确认会施以援手的话，需要签下保密合同。”罗芙同时拿出了两份合同，“如果您不想参加的话，我们虽然遗憾，但也不会说什么。只不过您还需要签下这份小的保密合同，确保不会把今天的对话流传出去。”
　　属于官方文件的蓝头标志让尚惊雁心里抽了口气，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一定很不简单。
　　……自己失忆之前还真厉害啊，居然和这样的人达成了合约！
　　同时尚惊雁也意识到，自己一年前想过的“合同赖账”是不可能了，以对方的身份，她就算逃脱变成星际海盗都会被抓住。
　　尚惊雁沉思了一会儿，理智告诉她最好不要沾麻烦事儿，但情感上，作为一个创作者，对方提出的她从没做过的作品形式让她颇为心动。
　　于是思量再三，她说：“我会接，但不会今天就签下合约。我需要找信得过的人帮我审一审这份合同。”
　　以防里面有坑。
　　“好。”罗芙一口答应，态度明显变得热络了起来，“这个故事的要求会让你为难吗？我们的专家团队也讨论过，如果想不出来，可以做一个无限流副本。”
　　“就是刺激最好也不要太过头，不要有太多的超自然玄幻元素，否则容易让病人意识到这是一个梦……”
　　在一个筑梦师面前说“如果你想不出来”，没有哪个创作者能忍，虽然对方是出自于好心。
　　“不，无限流不合适。”尚惊雁直接开口说。
　　事实上，她在看到具体要求的一瞬间就想起了两种题材。
　　真实的、不含有超现实元素的恐怖，第一种最容易想到的就是犯罪题材。
　　以杀人狂为主题的血腥血浆片，比如《〇州电锯杀人狂》《汉〇拔》，甚至超英的小丑也可以算进去。
　　病人的身份还是个官方人员，很适合代入进影片里追查杀人狂的警务人物。那种和变态对抗、被疯子针对追杀的刺激感绝对无与伦比。
　　第二种，则是末日灾难片。比如《2〇12》，比如医疗灾难带来的丧尸片，又比如科幻怪兽片。
　　这种题材一般不会被归类到恐怖片里，但它同样能唤起观影者心中的紧张与恐惧，并且这样的恐惧代入感极强。
　　观影者会代入影片中渺小的人类，在没顶的压力面前绞尽脑汁保全生命火种，一灭亡的危机始终追在身后。作为官方人员，面对这种情况恐怕会更加紧张吧。
　　“我现在有两个想法。”她打开光屏，准备现场就开始做演示PPT了，“我把两者都说一遍，你和你身后的团队来做决定选一个，怎么样？”


第104章 黛铂勒
　　光屏被精神力触发, 文字和图像不断浮现。
　　“尚导的确像传言里那样雷厉风行。”
　　罗芙惊讶于她的效率，仔细看了起来。
　　尚惊雁一边展示一边讲解，罗芙时不时点头, 道：“都是很不错的思路。”
　　她想起了那句古话：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只可惜, 这两个思路侧重点完全不同，如果强行融合只会丢失各自的优点。
　　而根据专家团的建议, 梦境作品短期内最好只能有一次，否则会让病人的警惕性升高，精神屏障愈发加厚。
　　所以, 她们必须得选一个出来。
　　罗芙让尚惊雁把文档传给她, 说：“我们还得再考虑一下, 尚女士请给我一周的时间。”
　　这件事情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做主的，需要团队内部再三审核后决定。
　　尚惊雁点点头, 罗芙起身致歉, 先行离开了, 步履匆匆。整场谈话时间并不长，咖啡馆的茶点都还没有上完。
　　甜点味道很不错, 是尚惊雁没有品尝过的风味, 可能用了些本地特色的原料。
　　她用叉子轻轻戳了戳一颗果球，眼底思绪沉浮。
　　【唔……又能重新看到了！】X71感觉到尚惊雁把限制放开, 立马窜了出来，【这个蛋糕看起来好好吃哦。雁雁刚刚是在和什么人谈话吗？】
　　【嗯。】尚惊雁简单答了一个字，【我接到了一份新的委托，在委托作品的制作期间, 可能……都要委屈你被“关小黑屋”了。】
　　X71像是没反应过来，【啊】了一下, 才小小声说：【这样啊……好。】
　　尚惊雁心里还是对X71有“日久生情”的情谊，否则也不会提前对它解释了。
　　她甚至觉得有点愧疚，感觉像踢了一脚小狗。但这一次，涉及到的人物太过重大，还牵涉到她丢失的那部分记忆，最理性的做法就是屏蔽系统。
　　X71闷了一会儿没说话，莫名觉得自己的核心空了一块。
　　它想到，这么久以来，雁雁做任何一部作品都没有隐瞒过它。
　　而在那之前，从《邪神》到《光年》，X71见证了尚惊雁在这个世界所有作品的诞生过程，甚至知道很多她不会在采访里说出来的、微小细节的灵感来源。
　　它不说知道雁雁所有的创作思路，也知道个八成了，而她从前也并不避讳和它讨论，在那些时候，在尚惊雁的面前，它不是一个高科技制造的系统，而是一个平等的朋友。
　　看到她高兴，它也就很高兴。
　　都是因为罗芙……
　　X71感觉自己的“芯片”像是浸泡在了某种PH值小于7的液体里，电路都要酸得烧坏了。
　　它好像又体会到了一种人类的感情。
　　这就叫酸涩吗？人类把嫉妒用酸性来形容，真是形象啊。
　　好想知道那个人类到底和雁雁约了什么……以它的能力，就算不能全部查到，也能查到些星网上残留的蛛丝马迹。
　　——但是，不可以。
　　雁雁会阻止它的，她能够阻断他它探查出去的精神力触角……更重要的是，雁雁会生气的。
　　它不想要她生气。
　　X71的统生里还从未独立自主进行过这么复杂的一番思考。
　　【那如果雁雁你有想要查的资料的话还是可以拜托我……】
　　【算了，其实也没那么严格，没了你我找资料的效率都会低很多……】
　　一人一统同时开口，然后双双愣了愣。
　　她们居然一下子就想到了一起。
　　任何一种创作都要根基于现实，查资料对一个筑梦师何其重要？
　　而X71作为系统，最擅长的就是为尚惊雁寻找她所需要的信息，比任何人工智能助手都好使。
　　【好好好！我要给你查资料！】X71应答得飞快，语调都扬了起来，好像生怕尚惊雁反悔。
　　尚惊雁捏了捏蛋糕叉，噗嗤一声失了笑。
　　小七一真的好像一只摇晃尾巴的小狗。
　　她的肩线微微松弛下来，脑海里也随之灵光一现：【我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不确定可不可行，我先试一试。】
　　尚惊雁闭上眼睛，沉浸入精神图景中，找到了那一个大黑毛线团并小光点。
　　她怎么就忘了？
　　既然系统和X71是不同的个体，那理论上来说，就可以只屏蔽系统，把X71独立出来。
　　以前，她没法确切感知到两者的存在，可现在不一样了。
　　尚惊雁的精神图景扩散开一圈圈的涟漪，散发着暖阳般的光晕。
　　无形的堡垒从图景中升了起来，将大毛线团封闭入其中，严丝合缝。它现在看起来就像被冻进了一块大冰山中。
　　【你怎么样？】尚惊雁询问X71。
　　她怕这样会削X71的功能，如果那玩意儿其实是X71的“主机”，就只能遗憾地把它放出来了。
　　X71自我检索了一番，迟疑：【嗯……好像……搜索效率变慢了很多，但功能都还在。】。
　　它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给尚惊雁形容，之前它仿佛生来就会那些功能，做之前根本无需凝滞。
　　现在却一下子像从头开始了一样，有些磕磕绊绊。
　　【那就证明可行。】尚惊雁松了口气。
　　【好耶！】
　　X71欢呼雀跃，小小的光点跳了跳，又围着尚惊雁的精神体转了一圈。如果X71有尾巴，现在肯定已经摇起来了。
　　尚惊雁也不自觉翘起嘴角，把最后一口蛋糕吃完，双手插兜站起来。
　　咖啡馆外飘着细雪，这片时区夜色浓郁，大街上没什么人在走动。夜风把她的围巾吹得飘扬起来，带出一点口鼻呼吸出的白雾。
　　【我来和你聊聊创作思路吧，提前做好准备。你还记得“海龟汤”吗？我那时候就想要做一个杀人魔角色……】
　　*
　　二人的第一次见面没有签下什么合同，过了两天，尚惊雁找相熟的朋友确认过文件没有问题之后，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录入生物信息。
　　其实以尚惊雁现在的成就，她接受委托图的已经不是钱了，能勾起她的兴趣就行。不过对方还是很有礼上道，给的报酬也很丰厚。
　　一切都在暗中进行，尚惊雁的粉丝们目前还不知道自家筑梦师又接了一个大单子。
　　经过这两次的会晤，罗芙仍旧并没有和尚惊雁交换正式的联系方式，还是在通过匿名账号交流。
　　尚惊雁推测，大约是为了避人耳目。
　　第三天，尚惊雁打着哈欠早起拉开窗帘时，看到一个快递盒静静躺在窗台上。
　　尚惊雁：“……”
　　她现在怀疑对方是不是直接派了特工来交接这个事务。这让她有种自己在拍电影的感觉，好像一不小心就掺和进了什么大事里。
　　尚惊雁打开窗左右看看，遗憾地并没有看到人。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拆开快递盒，发现层层叠叠的保护之下是一只水晶盒子。
　　它整体都是由梦源晶打造的，透过半透明的蓝色晶体，可以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如同电路一样的刻纹。
　　附带的文件说，病人的部分精神力信息和精神波动被封存在了里面。
　　它就像一个人部分灵魂的“复刻片段”，尚惊雁打造主角时就以它为蓝本。
　　虽然很不吉利，但尚惊雁脑子里还是闪过了“骨灰盒”这三个字，嘴角抽了抽。
　　把精神力放在梦源晶设备里储存，尚惊雁听说这概念目前还没实现，只是在炒作阶段，没想到一下子自己居然接触到实物了，颇觉不可思议。
　　据说，这项技术完全实现后会比数字生命更可靠，可以达到真正的“灵魂永生”，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们目前还是没有决定选哪个，但是尚导可以先构思一下主角。】
　　罗芙的消息同步发来。
　　尚惊雁暂时屏蔽了X71，她好奇地接上了精神链接仪。
　　刹那间，仿佛有一个人“站”在了尚惊雁的面前，与此同时，这个人的情绪、气质、精神等种种信息也奔流而来。
　　一个善良睿智的长者。
　　——这是几秒之间尚惊雁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形容。
　　然而，这样形容其实太过苍白单薄，完全无法概括尚惊雁从梦源晶里感受到的对方的气质。
　　哪怕是她这么高的精神力，都有一瞬间为之折服、心驰神荡。
　　对方一定身居高位，带着强烈的领导者气质。但同时，她也平易近人，或者说，很亲民，有与高位匹配的责任感。
　　她的手腕很强，骨子里很硬，是个合格的政客，但手段一定偏向磊落，更重要的是性格底色光明，所以才会行事有底线。
　　一句话概括，一看就是个民众支持率很高的官员。
　　精神力是说不了谎的，就凭这份梦源晶，尚惊雁都愿意把票投给她。
　　尚惊雁忍不住再度犯了嘀咕，对方的身份搞不好比她先前猜的还要高。她不觉得普通高官能有这份气质。
　　联盟上层有哪个大人物昏迷一年了吗？没见过报道啊……
　　也对，这种事情肯定不会见报的，她还够不到那个能去打听的圈子。
　　如此一来，就显得她和对方从前的约定更加魔幻了。到底是怎么接触上的！
　　现在《光年》的嘉宾们已经开始录制，但尚惊雁不用随时出场。
　　在这股印象氛围的笼罩下，尚惊雁迅速勾勒起了新主角的形象。
　　她的年龄在60岁以上，正值从政的黄金年龄，身居文职，但可以有一定的军旅背景，站如松、坐如钟。
　　因为长期的脑力活动，她的头发白了，而且并没有试图去染色。剪的是短发，在刚刚过耳的地方，最为方便好打理。
　　眼睛的颜色偏浅，看人时会有澄澈却深邃的感觉，脸上皱纹的走势能够表明她的和蔼爱笑……
　　尚惊雁忽然停笔，迟疑着登上联盟官方网站，却又停下了。
　　她其实不太清楚这些信息到底有多少是从梦源晶里获取的、又有多少是她自己二次创作的。
　　尚惊雁改为给罗芙发了一条消息：【梦境的主角要叫什么名字？】
　　名字可以透露出很多信息，哪怕只是随便起的，也可以从侧面体现出取名者的性格随意。
　　对面沉吟了一会儿，说：【在给我们的版本里，就叫“铂尔勒”。但是之后如果尚导您想在公众面前上映，需要把这个名字替换掉。】
　　尚惊雁：“……”
　　淡定如她，都差点骂出一句脏话，用以表达此刻的惊讶之情。
　　她好像知道所谓“病人”的身份了。
　　“铂尔勒”，全称名为“铂尔勒之星”，是星际文化里一颗很重要的星辰的名字，多被用来象征权力、公正。
　　而这颗星星目前关联度最高的一位政治名人，就是星际联盟的首脑黛铂勒。
　　黛铂勒的传记里就写过，父母给她取名的来源是铂尔勒之星。星网上很多人也会用“铂尔勒”来指代这位最高领导人。
　　她出生平民家庭，履历无比光鲜优异，据说当年是以压倒性的票数当选首脑的。
　　在尚惊雁的记忆里，不管是“原主”还是周围的人都对黛铂勒印象不深。
　　不过，联盟历届首脑传统就是这样，不怎么爱作秀。星际人民的日子过得开心就充分证明了黛铂勒的领导能力。
　　尚惊雁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个信息，短短几天，她的日子仿佛一下子魔幻了起来。
　　尚惊雁：到底是该先惊讶“自己”认识联盟首脑，还是先惊讶联盟首脑目前疑似处于昏睡状态？这是个问题。
　　好了，这下欠的债是真别想赖了。能让联盟首脑做她的债主，也是一种本事。
　　罗芙一点都没藏着掖着，直接说了铂尔勒这个名字，因为在她的视角看来，尚惊雁本来就知道病人、也就是她的上级是谁。
　　【好，我明白了。】尚惊雁千言万语汇作了这五个淡然的字，但感觉肩上的压力一下子大了起来。
　　哪怕是前世，她都没有干过这么责任重大的工作！
　　她退出聊天，心情仍然久久不能平复，转而去搜索了一下黛铂勒的资料。
　　照片上，满头银发的女人正对着镜头，一双剔透的星蓝色的眼睛里仿佛能倒映出宇宙和海洋。
　　尚惊雁记忆的一角如被触动，零落的画面里，自己站在一片纯白的精神领域当中，说：“您能答应我的请求就最好不过了，我也会……”
　　剩下的话语弥消，不可捉摸。但她终于看清了对面的人，正是银发蓝眼、含笑聆听的黛铂勒。
　　尚惊雁眼前恍然，回归现实。
　　她把X71放了出来，喃喃说：【……我真是个了不起的人。】
　　【那当然！雁雁无论什么时候都很了不起！】X71给出了坚定的回复。
　　尚惊雁摩挲了一下指节，心绪逐渐沉静了下来。
　　不论事情来龙去脉如何，她都是个筑梦师，要考虑的就是做好每一部作品。联盟首席也好，普通观众也好，在她这里都应该是平等的。
　　她看了看时间，信手写下两个标题——
　　一个名为《腥红追踪》，一个名为《粉红降临》，前者是犯罪片，后者是灾难片，巧的是名字里都嵌了颜色。
　　不管罗芙最终选哪个，她两个大纲都先准备着。
　　这是她前世都没有尝试过的题材，自己就很感兴趣。
　　*
　　当晚。
　　敖青雪直播间，屏幕上的《光年恋歌》正在播出。
　　今天白天的综艺里，粉衣NPC们宣布暴风雪即将平息，最迟明天下午嘉宾们可以返回别墅区了。
　　对嘉宾方来说，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因此在这最后的期限里嘉宾们智谋频出，居然有一个粉衣工作人员落单时被嘉宾们抓住了。
　　经过反复尝试，三人成功“唤醒”NPC的记忆，让他恢复了神志。
　　很巧，他是上一期节目的嘉宾。在被唤醒之前，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我现在很好奇，尚导是不是给每一个NPC都写了自己的人物小传？】
　　【节目里肯定不会都展示出来了，尚导一定要出番外篇啊！】
　　径由他，嘉宾方也得知了那份《工作人员守则》的存在。
　　而他提供了一个线索，那就是恋综的淘汰者会被同化为粉衣，可最后的赢家却也不一定能讨得了好。
　　他们无一例外全部消失了，在他的记忆之中，他们单独录制了最后一期节目，可没有一个人走出别墅。
　　“根据我的经验，马上《光年》也快迎来全部的解密和高潮了。”敖青雪说，“如果能再长一点就好了，感觉世界观还藏了好多呢。”
　　尚惊雁在细节上做得尤为精细，给观众一种“她只是截取展示了一个世界某个部分”的错觉。
　　直播中，嘉宾们到了晚餐休憩时间，弹幕里讨论了一会儿，歪到了家常上。
　　【一整个白天都没看到尚导出镜诶，好想她。】
　　【是啊，白天的发展那么刺激，我还想看尚导点评来着的！青青，你知道尚导去哪儿了吗？】
　　敖青雪想了想，故作压低声音“透露”说：“雁雁今天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像是有了新灵感呢。”
　　她白天也去问过尚惊雁，后者说可以由她向观众们传达解释一下下线的原因。
　　【！！什么，新灵感，是说要出新作的意思吗？！】
　　【光是听这句话我就吓哭了.jpg】
　　正说着，敖青雪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似乎是雁雁出来吃饭了，一时兴起说：“不如我带你们偷偷去看看尚导吧。”
　　【好啊好啊！！】
　　【追的主播是喜欢的筑梦师的队友，妈呀有种我也追星成功了的感觉！】
　　敖青雪拿起光脑，镜头移动到后台餐厅。她很小心，注意没把工作相关的东西拍进去。
　　只见正对后山的窗边倚着一道身影，年轻人穿着宽大的黑色外套，正端着一碗泡面边发呆边不时吃两口，银发发顶还翘着一撮呆毛。
　　看到敖青雪，尚惊雁回过神，还主动对镜头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呀。”
　　【啊啊啊今天是雁宝贝！妈妈好爱你！怎么在吃泡面，不好好吃饭！】
　　【尚导居然也会吃速食食品，一下子感觉她年轻了。】
　　【干嘛啦，尚导本来也就不到二十岁哈哈哈哈。】
　　【呆毛好可爱，我宣布我恋爱了，情敌们拔刀吧！】
　　尚惊雁不知道弹幕在非议她，三两下解决了泡面，丢进垃圾桶说：“今天忙着写新故事，晚上不想加班了，正好，不如就在你的直播间里随便聊聊吧。”
　　她偶尔也想任性一下。
　　弹幕疯狂欢迎，这时，嘉宾们的夜间活动也开始了。
　　据说，今晚她们离开之前，丘比特湖会有大的变动，粉衣们可能会反扑嘉宾。她们准备先下手为强，再去偷袭一次粉衣。
　　好好的恋爱恐怖综艺，俨然一副计谋战争综艺的架势。
　　白天温馨的丘比特湖完全变了个模样，粉紫色岩石成了污浊的脏灰色，狰狞耸立。
　　嘉宾们的小船行驶在水面上，如风中树叶一样漂泊。
　　茫茫夜色里，湖面忽然泛起灰白色浓雾。这样的画面能带给人极强的压抑感，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中央的小船。
　　下一秒，湖面升起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水母，散发着粉色的荧光。
　　从它们透明的腔体里，还能够看到人类的残肢！
　　【啊啊啊半夜溜出来准没好事！不会三个嘉宾一次性全折损在这吧！！】
　　【救命啊，这个布景是怎么做出来的，查询制作人精神状态。】
　　“蜡烛，快点蜡烛！！手电筒的灯也全都打起来！”
　　乌蕊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临危不乱，大喊道，其余三个人都连忙动了起来。
　　从舞蹈室的规则可以推知，烛火和灯光或许可以抑制怪物。灯光照出了更多的水母，粉色的躯体也像是什么漂浮的脏器一样。
　　【看得我密恐了！！】
　　【明明是在陆地上，但我深海恐惧症都要犯了啊啊啊！】
　　白色蜡烛一朵朵被点燃，手电筒灯光直射出去，如同一柄利剑刺破了黑幕。
　　在灯火映照之下，水母们不再发出荧光，而是呈现出惨白色，越发像某种怪物的尸体。
　　被电筒灯扫过时，水母腔体里面的眼珠子还咕噜咕噜转动着盯过来。
　　“这、这样应该就没事了吧？”
　　曲荔从肾上腺素疯狂分泌，心咚咚狂跳。
　　在众人的想象之中，火光就代表了希望，被照到的水母应该会像被火灼烫到的虫子一样迅速远离。
　　可谁知道，下一刻水母们不退反进，竟然像追光的昆虫一样，朝着小船靠拢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曲荔从已经不顾形象地尖叫了起来，
　　【啊啊啊我也想问怎么回事！】
　　【怎么不起效啊啊啊，用错方法了吗？！难道说嘉宾们理解错了意思？】
　　敖青雪的直播间里，尚惊雁幽幽地说：“你们怎么知道，规则不会被污染呢？”
　　【？？？？？】
　　【啊？！！】
　　弹幕问号和感叹号交织风暴，如果星际观众们知道什么叫“克苏鲁恐怖”，那么就一定能形容出此刻的感受了——
　　掉SAN！
　　太掉SAN值了！
　　规则类怪谈里，规则被污染也是一个相当常见的设置。
　　先前也不是没有星际网友发觉了规则里的小陷阱，提出了这个可能性。
　　但亲眼看到时，震撼还是无以言表。
　　【我去，画面角落那边有个水母长得真心好看，是怪物头头吗？】
　　【真的哎，它是“五彩斑斓的白”。】
　　尚惊雁刚刚成功吓到了人，嘴角弯了弯，可下一刻她余光扫到画面一角时忽然手一抖，碰翻了桌面上的杯子。
　　“雁雁？”敖青雪疑惑地转头，因为她感到一瞬间尚惊雁的身体紧绷了起来。
　　尚惊雁嘴唇动了两下，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毫不夸张地说，她一下子如坠冰窟。
　　——所有人都当是节目效果，但是尚惊雁看出来了。
　　艹，怎么回事！在那群虚拟投影里，好像混进了一个真的水母怪物！？


第105章 哀求
　　虚拟投影的水母身躯是惨白色, 半透明的体腔内还有古怪的内脏。但那一只并不相同，它更大，也更漂亮, 像是由钻石雕刻出来的，在角落处散发着淡淡光晕。
　　哪怕安静不动, 也吸引着观众们的视线。
　　尚惊雁希望那只是自己的错觉，可惜并非如此, 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从水母怪物身上扩散开来的精神力波动，就像一只蛰伏状态的凶兽，正在静静俯瞰着全场。
　　全场中也包括她。
　　仿佛被什么高维生物盯住了, 有那么一两秒, 尚惊雁几乎无法动弹。
　　犹如恐怖电影照进现实,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游戏，殊不知真正的杀手早已混入其中。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办？它会伤害在场众人吗？节目会因为意外叫停吗？……
　　尚惊雁大脑疯狂运转, 在这种危急关头心里还超脱地闪过一句吐槽：自己当导演这么久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靠啊, 这种场面是真没见过！
　　在此之前, 水母怪物只出现在精神空间里过，可现在, 它们竟然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现实世界。
　　尚惊雁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神奇的生物, 能够在精神空间和现实之间穿梭，简直荒诞。
　　“雁雁你怎么了, 是不是太累了不舒服？”敖青雪担忧地帮她把杯子扶起来，连弹幕都注意到了尚惊雁的异样，出言关切。
　　“……没什么。”尚惊雁到底是心理素质好，已然冷静了下来, 对着镜头笑了笑，“我刚刚突然有一个新作灵感, 要去记一下。”
　　【这就是筑梦师吗哈哈哈，随时随地有灵感诞生。】
　　【好耶好耶，尚导快去吧，期待新作！】
　　弹幕一无所觉，高高兴兴欢送尚惊雁离开了。
　　一脱离镜头，尚惊雁的表情就沉了下去，步履匆匆，直接向着湖畔跑了过去。
　　沿途尚惊雁确认，除了她之外的工作人员和观众们，哪怕“看”到了水母怪物，也并没有觉察到那迫人的精神波动。
　　是精神力水平的差距吗？
　　等级不够，就比她迟钝，感知不到危险的存在。
　　一边走，尚惊雁一边思索着如何转移在场人员，脑子里不动声色开始修改原定剧本。
　　于是，节目中的虚拟场景开始移动，嘉宾们和镜头也自然跟着远去。这一下便凸显得那只水母怪物更加突兀了，它停留在原地，并未随着大部队动作。
　　X71竟比在场其余人更敏锐，惊疑不定地问：【雁雁，那是什么东西？它……它不是假的！！它是活的？！可是我刚刚搜了全联盟的生物图鉴，都没有符合的家伙！】
　　【我待会儿再和你细讲，现在你先辅助……】
　　尚惊雁话到一半，一股强烈的“视线”就朝她投了过来！
　　水母怪物没有眼睛，可尚惊雁就是知道它看向了她。
　　现在丘比特湖上空只剩下了它，它身披皎皎月色，伞帽如一只邪异的眼睛，冷冷与尚惊雁对视。
　　它“听”到了她和X71的对话！
　　尚惊雁和X71全凭精神力交流，根本不是用嘴沟通的，可水母怪物却能觉察。
　　此刻她已经站到了丘比特湖边的树林里，距离水母怪物不到百米距离。
　　那诡异生物悬浮了几秒，忽而开始上下飘动，伞帽下的触须都翻飞起来。
　　它的体腔内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圆球，宛如小小的黑洞，这黑洞随着它跳舞的动作如脉搏般开始向外发散波动。
　　好似一滴墨汁滴进了清水里，黑色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去！
　　在精神图景里见过那么多次黑雾，尚惊雁一下子就识别出了这就是导致人们空洞症的污染源。
　　她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优解，但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坐以待毙。
　　不能让它污染节目组！尚惊雁脑海里只剩下这个想法。
　　她来不及思考如何让精神力具象化，凭借本能将精神力覆盖蔓延了出去。精神图景中的精神体光团骤然光焰迸发，冲向水母怪物的黑雾。
　　神奇的是，水母怪物猛地颤抖起来，一条触须不堪重负般从伞帽上脱落。
　　它真的被攻击到了……
　　太不可思议，就像在照片上划了一笔，现实里的东西也跟着受伤了一样。
　　尚惊雁的精神力迅速织成了一张网，围堵向水母怪物。
　　……
　　青色雪直播间。
　　“……啊？”
　　敖青雪忽然回神，摇摇头，奇怪地说，“我居然走神了。”
　　【主播怎么了？刚刚突然发呆。】
　　【是啊是啊，我们弹幕喊你你都看不见。】
　　敖青雪看了一眼回放，发现自己居然呆滞了足足一分多钟，在屏幕里一脸恍惚。
　　她愕然，难道是昨晚没睡好吗？
　　刚刚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一阵心悸，脑子也晕乎乎的。
　　屏幕里，嘉宾们发现蜡烛火光没用后就且战且退，一直被怪物们逼到了湖边的景点木屋中。
　　她们干脆把蜡烛放到一起，吸引怪物的注意，自己则藏在黑暗里讨论该如何制服它们。
　　为了贴合恋综主题，蜡烛摆成了一圈心形，宛如求婚现场。
　　【……我以后都要对心形蜡烛告白有阴影了。】
　　【还好这种方式太老土现在没什么人会用了，但对着怪物比心还是很炸裂啊啊啊。】
　　敖青雪不再思索自己的失常，专心投入节目里，摸着下巴：“光对付不了水母，那什么才可以？”
　　……
　　《光年》节目组不远处的宾馆。
　　花非甜正吃着薯片看直播，忽然猛抬头看向窗外天空。这完全是个下意识的举动，她愣了愣，眼中浮现几分疑惑茫然。
　　刚刚她好像感觉到……上方有很奇怪的精神波动。
　　“什么东西？”花非甜皱眉，推开窗探头看了看，那精神力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就像是有污染性一样。
　　什么人的精神力会是这样？总不能是尚惊雁恐怖片里的怪物来到现实里了吧？
　　花非甜无厘头地生出一个荒谬想法。
　　夜色寂寂，和往日一样。而那股令人不安的精神波动在爆发了几秒后就消失了，花非甜自嘲地摇摇头，嘀咕：“肯定是我想多了。”
　　……
　　丘比特湖畔。
　　尚惊雁不断提高着自己输出的精神力，网逐渐变成了密不透风的一堵墙，及时将怪物囚困在其中。
　　光是这样还不够，能不能把它扼杀在这里？……
　　零下的天气里，尚惊雁额头见汗，已经几乎没有余力去思考。
　　在精神力织成的牢笼里，怪物中央黑雾的搏动频率加快了，犹如在挣扎尖叫。
　　尚惊雁仿佛也变成了笼中困兽，与之搏斗。一黑一白两种精神力波纹相互碰撞，此消彼长。
　　她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叫嚣：吞噬它，吃掉它！
　　尚惊雁的精神体光团撕咬着黑雾，越发炫目膨胀，水母怪物则掉下越来越多的残肢，黑雾漩涡也小了一半。
　　“砰！”
　　她手腕上的光脑被两股精神力干扰，芯片竟然直接爆炸了，带来细微的刺痛和灼热感。
　　【雁雁加油啊！】
　　X71看不到尚惊雁的精神图景，但能够看到现实里水母怪物的惨状，越发卖力地加油打气。
　　尚惊雁分不出余力去应答，她的脸已经完全白了。从穿越之后，她还是第一次有这样“即将力竭”的体验，原本觉得如海洋般广厚无垠的精神力正在被榨干。
　　与此同时，她还有种“吃撑了”的感觉，多吸取来的精神力来不及转化，让她头脑隐隐作痛。
　　在黑雾漩涡缩小到一定程度时，水母怪物就已生出了逃离的趋势，只可惜还牢牢被困在尚惊雁的精神力笼子里。
　　从X71的外界视角看，丘比特湖上空的银白水母就像被关进了看不见的玻璃瓶中，不断翻滚碰撞着透明的壁沿。
　　发觉挣脱无用，它似乎也慌了，尚惊雁感受到了对面传来的情绪波动。
　　慌张、愤怒、懊悔、不服气……还有，死到临头的恐惧。
　　极其复杂，极具人性化——不，应该说，它确实是和人差不多的智慧物种，尚惊雁理解它的思维并无障碍。
　　她难以形容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像精神交流。她甚至从对方那里窥探到了这场事故的来龙去脉——
　　它在族群里还没有成年，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从长辈们的触足中得知了“她”最近正在破坏它们的食物，一时冲动，瞒着长辈们来到了她身边，想要击败她证明自己。
　　尚惊雁读取着这些信息，感到了轻微的荒谬，以及后怕。
　　也就是说，这些怪物们早就发现她一次次的试探了！
　　水母怪物的黑雾漩涡被剥离得只剩下一个核心，宛如一块黑色水晶。
　　这场拔河角力到了最后时刻，双方都到了极限，它仿佛也知道尚惊雁能够“听到”它的哀求，传递来的情绪变成了祈求，还有恐惧的战栗。
　　人类对其余生命具有恻隐之心，越和自己相像，越能共情。
　　可尚惊雁并没有被打动，在这铺天盖地的情绪浪潮中，若有所思地向它传达过去一句话。
　　“你们剥夺了我们‘恐惧’的能力，可原来你们也是会害怕的吗？”
　　黑色核心晶体中倒映出燃烧的光团，湖水中倒映出尚惊雁冷静的翡翠色眼睛。
　　她击碎了水母怪物的核心。
　　丘比特湖之上，怪物静止了几秒，而后无声地爆炸了。
　　拿无数触须断肢下饺子一样掉下来，漂浮在水面上，
　　中间那根主须却还残余着一点怨念和生命力，用尽全力向岸边抽去，卷中了尚惊雁的脚踝！
　　尚惊雁猝不及防，像断线的风筝一样直直栽进了水里，冬日冰冷的湖水迅速灌满了她的厚衣，四肢瞬间如铁铅般沉重，抬不起来。
　　【雁雁？！】
　　X71的惊呼炸响在耳畔，尚惊雁呛了水，难受得想咳嗽，但只是吸入了更多的水，挤进肺部。
　　她使劲拽着脚腕上的断肢，但夜里的湖水根本看不清。
　　等终于摆脱，她却已经浮不上去，吸饱了水的衣服拽着她向湖底沉去，冰冷彻骨的水漫过头顶，体温极速流逝。
　　这一切只发生在十几秒之间。
　　【不要闭眼！雁雁，快求救！！快求救！】
　　节目组的人员都被她调离了，而在主人生理指征下降时会自动向联系人发出求救信号的光脑又在刚刚坏了，尚惊雁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之感，
　　不会这么倒霉吧？对付完小boss，不留神被反将一军，结果以这种方式迎接死亡。
　　新闻怎么写？
　　呃……著名导演片场独自偷偷遛弯，不幸脚一滑掉进了爱情湖淹死，永远怀念，R.I.P。
　　这也太好笑了。
　　尚惊雁不知道自己怎么死到临头脑子还这么活跃，有这么多废话，这大概是和水母怪物对决的后遗症。
　　她费力地把沉重的外衣脱去，可失温让她几乎没有力气再动。更糟的是，她感到了极度的疲惫，大脑几乎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X71连实体都没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在这时，它忽而灵光一现：【雁雁！给我权限！！我可以介入星网帮你求救！】
　　尚惊雁模模糊糊听到了系统的话，求生的本能让她说出一个字：【好。】
　　说完，她意识的弦就彻底绷断了。
　　*
　　另一边。
　　已至深夜，直播的时间结束了，遗憾的是嘉宾们今晚没能破解出战胜水母怪物的方法。在蜡烛烧完后，它们没能找到人，仍旧在夜色中徘徊，嘉宾们只得躲回木屋中。
　　弹幕因为剧本剧情临近高潮而分外兴奋，直播效果极佳。但后台处，几个工作人员却擦了擦汗。
　　“诶，今晚的流程怎么和台本上写的不一样。”
　　“尚导临时改主意了？没有提前沟通，还好没掉链子。”
　　“吓死了，我还以为要出节目事故了，好在有惊无险。”
　　副导演吁了一口气，用文件扇了扇风。原定的剧本里，今晚的场景应该一直在湖面上，可到一半时水母们却忽然逼得紧了，使得嘉宾们后退，整个拍摄组也都跟着后退。
　　而且，本该今晚由尚惊雁模拟的一个危机也没有出现。
　　《光年》播出这么久，尚惊雁一直是个很让人放心的导演，没有少年天才常见的那种大架子，在工作过程里也很好沟通，从不会眼高手低、想一出是一出。
　　今天这样临时起意改动原定大安排的，还是第一回发生。
　　“说起来，尚导呢？”
　　副导演四处张望，有人回答：“尚导好像有新灵感，回自己房间创作了。”
　　但工作人员话音刚落，所有人的光脑就同时响起，接收到了数条消息。
　　“哈？！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是尚导！！”
　　“什么？！”
　　副导演倒吸一口凉气，当即站起来，在大冬天的掉进水里可不是开玩笑的！
　　节目组的人员呼啦啦向外奔去，顿时叫嚷声、脚步声，乱成一锅粥。


第106章 苏醒
　　尚惊雁正处于一种很奇妙的状态里。
　　她的意识朦朦胧胧, 耳畔是潺潺的水声。眼前出现淡灰色的光晕，而后画面逐渐清晰。
　　自己掉进了湖里，然后昏迷了……那么现在难道是死前走马灯？还是说被救回来了, 现在正在做梦吗？
　　尚惊雁费力地爬起来，看到自己在一条河流下游的泥泞里, 似乎是被水一路冲得搁浅在岸上的。
　　回头看去，是无边的雾气；再往前看, 则是一大片没有叶子的黑色枯树林，林木同样也笼罩在浓郁的雾气之中。
　　天阴阴的，让整幅场景变得哥特又阴森。
　　不像梦, 因为尚惊雁知道自己很清醒, 这有点儿像处于精神图景里的状态。
　　枯树林的镜头在电影里经常象征着不祥, 迷雾也代表着角色的迷茫。
　　“这是哪……”
　　尚惊雁浑身都是湿漉漉的泥巴，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淤泥河滩的范围, 进入树林边缘。
　　有鸟类被她惊动, 扑啦啦地飞进了浓雾里。
　　忽然, 她听到迷雾森林深处传出了动静。
　　是一声女人的叹息。
　　“哎……”
　　“梦”里还有别人？尚惊雁微微皱起眉头，抬步走进森林。
　　这树林不知道有多大, 一眼望去, 全是好像长得一模一样的枯树剪影。它们像被雷劈过，或是被火烧过, 呈现焦黑的色泽，宛如恐怖片。
　　“过……来……”
　　那女声轻微而幽然，重叠出一些回音，更像恐怖片的情节了。
　　尚惊雁跟着叹息声向前走, 她总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在仰头时心头一动, 想起来了。
　　——她的母亲，尚淞的日记里有类似的图画。
　　那时尚淞在研究上遇到了难题，心情不太好，说，“就像被困在迷雾森林里一样”。
　　旁边还绘了一幅素描速写画，如果将它具象化，就是眼前的景象。
　　……为什么会梦到尚淞相关的事物？
　　尚惊雁心头涌现出难以言喻的情绪，好像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一样，开始莫名躁动焦虑，她脚下的步伐加快，向着声音跑去。
　　沙沙、沙沙。
　　她越跑越快，草叶擦动，树影在她两侧退去，浓雾扭曲得像漩涡，也像星璇。
　　期间，那道模糊的声音一直在叹气。
　　最终，尚惊雁跑到了迷雾森林的中央，气喘吁吁，心跳不止。
　　森林中央有一个水塘，里面栖息着许多大雁。被尚惊雁来的脚步惊到，扑啦啦一下子全飞了起来。
　　这种场景多半会配着黑色乌鸦，但偏偏是大雁，所以尚惊雁一下子记住了。
　　而在大雁们飞开之后，尚惊雁迟疑了几秒，走向水塘。
　　水塘里漂浮着一些树枝，水面波澜渐消，倒映出她的身影，银发绿眸，脸色有些疲惫和苍白。
　　但下一秒，她忽然看见自己背后出现了一道灰色的影子！
　　尚惊雁一惊，立刻直起腰回头，但自己身后空空如也。与此同时，水塘里传来“哗啦”一声，她又再度转过头，只见水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本黑色的笔记本，像是刚刚被人扔下去的。
　　尚惊雁皱起眉，弯腰将它捞起来，翻开后，滴着水的扉页能够依稀辨认出两行被晕染开的钢笔字迹——
　　第一行是：它们是“脑虫”。
　　第二行是：不要怕，我会帮你。
　　就在尚惊雁看清这两行字的下一瞬间，犹如有巨钟在她耳边猛地撞响，她从梦境中跌落、下坠。
　　*
　　星网。
　　《光年恋歌》节目组出现意外事故，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官方的声明言辞恳切，先像观众和粉丝们道歉，才说尚导意外落水，好在及时发现，经过检测健康并无大碍，只是疑似受到了惊吓，目前仍旧处于昏睡之中，所以一切个人行程休息暂缓。
　　尚导休息期间，节目的直播暂时没有受影响，先前的剧本还没有用完，之后也正常衔接休憩日。
　　但是，这则消息在星网上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妈呀，我查了下拍摄区的温度都在零下了，尚导居然掉进了水里，好心疼。】
　　【意外落水？？怎么意外的，节目组怎么做的防护？？】
　　【一直到现在都还在昏睡吗？这都两天多了！真的健康没有大碍吗？】
　　【很难评，“疑似受到了惊吓”，尚导还会被什么东西吓到吗……而且她精神力宇宙top，不至于昏睡吧？节目组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
　　【对，我也觉得怪怪的，尚导离开之前还说要去写灵感，结果那期刚结束就告诉我们出事了。她离开的这期间发生什么了？靠啊，我都怀疑是被anti粉袭击了！】
　　【楼上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她走之前青青和直播间的观众们都看出她走神了一下，还把杯子碰翻了，emmm……会不会和这有关？】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昨天晚上，我的领导们紧急开会了。对了，我的单位是编制的，保密的那种。再多的我就不能说了，只能提醒大家一句，未来不久可能有大事发生。】
　　【？太夸张了吧，保密单位开会和我们一个筑梦师落水有什么关系？（震惊脸）】
　　尚惊雁昏睡两天，各种阴谋论满天飞，《光年》的副导演有苦说不出。
　　星网网友质问她们节目组，可她们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啊！
　　但副导演也没急到团团转的地步，因为一是尚导确实没有大碍，二是有人会给这件事收尾，让她们一切照常即可——这个“有人”，指的是官方人员。
　　副导演觉得，这短短两天发生的转折堪称魔幻。
　　本来尚导落水，她们只以为是倒霉遇到了节目事故；可谁知，事发不到三个小时，就忽然有个风度翩翩的女人驱车来到了拍摄地，出示了联盟保密级别证件，表示会接管后续事宜。
　　尚导居然和这样的人物有交集？太惊人了！
　　而她们的行事也让副导演意想不到，她以为舆论会被压下去，却没想到对方似乎有意放纵和引导网友们往更深处猜测。
　　就像是在……为以后会发生的、更可怕的事件打预防针一样。
　　按医生和精神疗愈师猜测，不出意外的话尚导会在今晚醒来。《光年》的节目组人员一边为尚导祈祷平安，一边心里好奇死了：
　　到底是为什么呀？总不能是无限世界要入侵现实了吧！
　　……
　　紫雾里，星球高级医院。
　　“……咳！”
　　尚惊雁猛然从床上坐起，在温暖的病房里，她背后却爬满冷汗。
　　【雁雁！】X71一刹那就做出了反应，随即嘤嘤起来，【呜呜你吓死我了，终于醒了！太好了，雁雁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我？……啊，我没事了。】
　　尚惊雁的神思还在那个“梦”里，转不过神，过了一会儿呼吸才平复。
　　原来那种水母怪物叫作“脑虫”吗……
　　身上是干爽的衣物，肺部鼻腔的感受十分正常，病房温度宜人，手边也没有什么湿漉漉的笔记本。
　　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有点想来根烟冷静一下：【我睡了多久？】
　　【两天了，好久好久！】X71控诉，接着絮絮叨叨开始给她讲述身体指征，还说，【好像官方人员也在关注你，真稀奇。是不是和你那个有保密条例的新作作品有关呀？】
　　X71很聪明。事到如今，尚惊雁没有欺骗它的意思，给予了肯定回答。
　　“雁雁你醒了？！”
　　不远处忽而传来敖青雪惊喜的声音，原来她刚刚拿晚餐离开了几分钟。
　　尚惊雁闻到香味，肚子应景地叫了一声：“……”
　　“你昏迷了两天刚醒，得吃点清淡的，我这就让护士给你拿！”敖青雪脸颊兴奋得微红。她这几嗓子，其余人也听到了动静，云涌雪从门口探出头：“雁雁！”
　　尚惊雁看到门口还有自己的编辑木秀和祖凌薇教授，连忙想站起来问好，却被快步走进的祖凌薇按了回去：“你一个小朋友，自己才刚恢复，别老想着人情世故的。”
　　“好的。”尚惊雁乖巧点头，开始扒饭。
　　“你怎么会掉到湖里去？”敖青雪自己的饭都顾不上了，“我都担心死你了。”
　　尚惊雁睡醒后还没看过光脑——她那玩意儿都沉湖了——不知道现在外界是怎么个情况，对“脑虫”又知道多少，只得尴尬转移话题：“你们是怎么知道我掉水里的？”
　　她记得自己给了X71权限，但不知道它是怎么操作的。
　　“我们收到了你的消息。”云涌雪率先回答，还把光脑给她看。
　　对话框里，她发出一条信息：【落水，急救！】
　　并附带一张生命体征图。
　　云涌雪礼仪教养很好，人又害羞，基本不会抢在别人前头说话，他会这样证明真的很担忧尚惊雁。
　　而被抢了话头的敖青雪并未补充，只是看着她眨了眨眼睛。
　　尚惊雁有些心虚，敖青雪比云涌雪更敏锐，应该看出她在转移话题了。她不由反思了几秒，自己瞒着队友对付脑虫，托大遇险又害得队友担心，临到头还什么也不说，是不是有点太“独”了？
　　其实自己先前一直以来的“挑衅”，也很有些不妥。从那只脑虫的信息流可以得知，它们早就注意到她的存在了，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一直隐而不发。
　　这绝不是她能一个人兜下的事，哪怕在“失忆”之前，她也有和别人合作的痕迹。
　　在穿越之后，尚惊雁一直把自己的两个队友当小辈看，而且还一直不给X71介入现实的权限。
　　现在想来，如果当时有帮手，或许能更从容，甚至能俘获那只脑虫。
　　她思索着没说话，突然指尖微热。
　　是敖青雪握了下她的手指，还对她飞快笑了一下，眼神的意思是：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没关系，放轻松。
　　尚惊雁一愣，心脏仿佛被轻轻碰了一下，那股热度从指尖蔓延开来。
　　祖凌薇看着病床上的年轻人，银色长发有些散乱，头顶还翘起几撮，脸也仍旧没什么血色。
　　尚惊雁一直以来都是个强大自信、不容置疑的形象，祖凌薇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和“脆弱”挂上钩。
　　她也才刚成年啊。
　　“你先好好休息。”
　　祖凌薇不容置疑，“不管什么事，都等你彻底恢复过来再说。其余的繁琐事务我们来解决。”
　　尚惊雁猜，脑虫的事能瞒过大部分观众，但S精神力的人不可能毫无察觉，就比如祖凌薇和自己的队友。但她们都默契地展示了“站在她这边的态度”。
　　感谢的话不好多说，她和祖凌薇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
　　后者等她吃完，就带着两个年轻人离开了。
　　病房中只剩下尚惊雁一个，她躺回病床，用【惊雁所有人】的号给粉丝们发了一条报平安的动态，而后看着窗外的夜空沉思起来。
　　梦境中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哪怕已经被晕染了，她还是认得黑色笔记本上的笔迹。那是尚淞的字。
　　那个精神空间是什么地方？某人的精神图景？
　　那两句话是尚淞告诉她的吗？尚淞还活着？
　　尚惊雁从原主那里得到的记忆信息是“妈妈离开了”，尚淞酗酒，一次醉酒后掉进了冬日的河里，在醉梦中死去，是酒鬼很常见的死法。
　　她还去过警局，经过DNA比对，确认那是尚淞的尸体无误。
　　可是……这个“离开”真的指向死亡吗？
　　还是说，原本的她也并不知晓全部的真相？
　　尚惊雁觉得有必要再问问真物团，以及认识尚淞的崔姐。
　　她睡了两天，现在清醒得很，竟然有点想工作。当筑梦师可比现实这些离奇的剧情可爱多了。
　　尚惊雁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是个劳碌命，一边打算用医院的光屏给自己快递一个新光脑。打开抽屉，才发现敖青雪和云涌雪早就贴心地给自己准备好了，一阵感动。
　　【啊，怎么她们也买了！我买了个更好的新款！】X71强调，【是我刚才在你醒来后一个个对比参数后挑选的。这可是我送给雁雁你的第一个礼物！】
　　尚惊雁：【。】
　　所以礼物是用她自己的钱买的吧？
　　之前还想对X71开放现实权限会不会带来什么问题，现在突然不担心了呢。
　　消息箱里早已99+爆满，尚惊雁对于不重要的先跳过，翻到灵异论坛，看见罗芙给她发了一条消息，看时间正是她落水之前。
　　尚惊雁：“……”
　　真是抱歉，鸽了合作伙伴。
　　不过据X71的描述，当时赶来救场的就是在咖啡厅和她会谈过的罗芙。
　　那条消息是：【经过讨论，我们决定选末日灾难片的《粉红降临》。钱款已付，请尚导开始准备吧。】


第107章 白玉京
　　尚惊雁挑了挑眉, 回复道：【OK。】
　　X71：【哇！她和我选的一样诶，我也更喜欢这个的大纲！】
　　《猩红》作为杀人狂主题，更多是一对一的紧张刺激, 而《粉红》则是整个星球面临灾难的刺激。X71作为一个非人类，更能体会代入后者。
　　尚惊雁最终敲定的灾难主题是丧尸, 一个相当经典的恐怖惊悚片类型。
　　星际目前还没有丧尸片里的“丧尸”那种概念，但是人们一般都知道“活尸”、“僵尸”。
　　之前尚惊雁的《无限心跳·油画女子》单元里, 有一幅油画世界在海上，NPC船员和船长被海中怪物寄生变成了具有攻击性的活尸，但那更接近于自然界的“寄生”, 比如蟹奴寄生螃蟹、铁线虫操控螳螂。
　　之后, 也没有筑梦师用这一点来发散, 创作出主题作品。
　　在她前世，自《生化〇机》后各色丧尸片就不断推陈出新, 不知这里又如何？
　　*
　　尚惊雁苏醒的消息第一时间传遍星网, 牵肠挂肚的粉丝们顿时都松了口气。
　　而她醒后在病房待了一天便回归节目组, 重新开始工作。
　　【没事就好，@光年节目组这种事故以后可不能再出了！】
　　【尚导没接受采访, 没说自己怎么落水的, 只说不是节目组的原因，这种态度让我好好奇啊……】
　　【流泪了, 不愧是尚导，堪称劳模，掉水里也只休息一天。】
　　【不仅如此，她还回复了动态底下询问新作的粉丝, 说下一部电影正在制作预告片。也太勤奋了！】
　　星际的热点变动很快，尤其是关于筑梦师私人的。落水的消息逐渐被#尚导新作是电影#的tag取代, 与此同时，《光年恋歌》的剧情进度也慢慢走进了尾声。
　　尚惊雁昏迷的期间，《光年》剧情依旧在持续，在她重掌导演后，则开始顺利推向高潮。
　　嘉宾们发觉光明无法遏制水母后，反方向思维，用火光作为诱饵对水母怪物进行了反杀。
　　她们追寻着线索，回到了别墅，期间还经历了别墅房间的错位，云涌雪悲惨地被关进了练舞室。
　　剩下三人和黑衣们一起打开了阁楼的房间，发现里面摆着每一届嘉宾的名牌。
　　一个个牌子以牌位的形状排列，材质雪白得像骨雕，一层层堆叠成塔，每个牌位前都有一只白色蜡烛，摇曳燃烧出幽幽绿光。
　　而在这些牌位的上方，有一尊不知名的神像，是有点透明的白色塑料材质，还闪着廉价的彩灯，但一点都不让人觉得滑稽，只觉得诡异。
　　塑像身穿中不中西不西的古怪白袍，头部为半透明水母，里面能看到粉色的大脑形状，手部作合十状，袖子里伸出无数纠缠的触手，上面的吸盘都清晰可见。
　　当时播出这一幕时正是半夜，第二天就上了热搜。
　　【这是什么阴间到极致的场面啊啊啊！】
　　【难以想象节目组把这玩意儿从3D打印机里拿出来时的心理状态，如果是我碰一下都觉得瘆人QAQ】
　　而根据阁楼里的线索，众人拼凑还原出了部分真相。
　　人类进入这个房间后，可以修复和还原身体，黑衣工作人员正是利用这个房间来复活的——她们每个人，在成为“工作人员”之前都是嘉宾，名字都写在牌上。
　　最诡异的是，黑衣们其实看不到阁楼里是这个模样，在她们眼中这只是个普通的白色房间，在这里休息一晚就可以获得喘息之机。
　　这也是规则内她们说，嘉宾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进入阁楼的原因。
　　但相应的，她们的修复利用的也是别墅的力量，修复的次数越多，就越被污染异化，最后连人类的形态都维持不住，所以才有了“黑羊”。
　　到这儿，嘉宾们和大部分观众都比较乐观，认为离大团圆破局不远了。
　　【最下面的四个牌子是空白的，再联想四个嘉宾，细思极恐。】
　　【我来捋捋，黑衣们是无意间发现阁楼的存在的，发现它有用所以利用上了；而粉衣们则自己就有个地下室，在那里接受洗脑，并回复生命值……嘶，我怎么觉得别墅没这么好心呢？她们】
　　在接下来的两天，嘉宾们突破防线闯入了地下室，里面的布置几乎和阁楼一模一样，一上一下，都有无数的牌位和电子蜡烛神像。
　　她们砸碎了神像，所有的粉衣连同“恋人”们都在一瞬间尖叫着消亡。
　　剩下的真相也被依次揭晓，就像观众们已经猜到的那样，整个节目就是一个巨大的怪物窝，尚还留有神志的人们被裹挟入其中，利用生命一次次探索，总结出了在节目里活下来的规则。
　　而一切的源头，最初就来自于那尊诡异的神像。在这档恋综第一次举办的时候，导演因迷信拜了神祈求节目大火，可他拜的神像被诡异入侵，逐渐异化，但已被污染的他依旧一无所觉，就这么开始了节目。
　　就像所有恐怖故事的开头那样，起初只是一点小小的变化，比如房间的钥匙莫名其妙消失、记得出门时等门牌号回来后却改变、深夜灯无端亮起……
　　再后来，就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事故。明星在节目中死去或失踪，整个《光年恋歌》节目组被污染成了一个扭曲的空间，它是“活的”，需要进食，因此不断驱使着傀儡吞噬新的生命。
　　那些“恋人”就是它制造出的口器，用于评选观察食物。
　　而这些新的生命也助长着它越来越庞大，领域向外蔓延，就如同“丘比特湖”这一别墅外的场景。
　　如果嘉宾们抗争失败，那么丘比特湖就也会被纳入它的领域。
　　被它“吃掉”人们中有一些并没有完全失去自我意志，自发聚集起来，成为了黑衣工作人员，总结此地的规则给自己、也给后来者。
　　她们一直在对抗，并且试图挣脱。
　　嘉宾们这一次终于诱导出了水母怪物，使得阁楼和地下室的神像显现，并砸碎了地下的神像。在现实里这只是一期节目，而在《光年恋歌》的世界里黑衣们已经等待了许多年。
　　“那我们是不是通关了？”影帝容清略显激动，他没想到自己可以苟到结局。
　　曲荔从也在四处张望：“反派NPC都解决了，为啥还没显示我们成功？”
　　弹幕都提前开始撒花了，只有乌蕊眉头还拧着，没怎么笑。
　　这看似平静的场景过了几秒，才有一些弹幕反应过来。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好像也想到了，救命，我不想吃刀，不要啊！】
　　乌蕊在镜头下轻声说：“并没有都解决。这间别墅里一共有两尊神像。”
　　曲荔从一下子愣住，不可置信：“可是……”
　　可是另一尊神像控制的不是黑衣们吗？她们是清醒的助力NPC呀？
　　弹幕上也纷纷划过类似的话。曲荔从有所预感，顿时急了，对黑衣工作人员们说：“真的吗？不会是这样吧，别这样……”
　　此刻，三个嘉宾包括被救出练舞室的云涌雪都站在了别墅外，而一众黑衣们则站在别墅内，宽大的门分出一道阴影，仿佛阴阳两端。
　　黑衣工作人员都是真人扮演的，这么多天的沉浸式综艺，嘉宾们早就在心里把她们当成了同伴，代入进了故事，也无法抽离地把这只当做一个综艺环节。
　　曲荔从对为首的黑衣人发出邀请，后者却只是微笑着摇摇头，说：“你的同伴猜的是对的。”
　　最后一道手续，的确是打碎阁楼的神像。
　　——按照时间线来推算，其实它才是源头的那尊神像，所以才拥有那么强大的修复力。别墅怪谈灵体将它设置在那里，本质上早已设计好了一切，除了四位嘉宾没有人能逃出去。
　　想想也能猜到，黑衣们早就不算人了，人类是不可能在羊和人之间切换、一次次被杀但依旧没死的。
　　曲荔从眼眶发红，四人最终决定前往四楼。
　　在她们出发之前，为首的黑衣忽然叫住了众人，说了一句话：
　　“替我看一场真正的篮球赛，好吗？”
　　——嘉宾中，容清在最初的“恋人意向表”里填写过，希望配对者热爱体育。一开始进入花林时，捡到的道具物品里也的确有一件女性尺码的篮球T恤。
　　这些物品实际上来源于过往的嘉宾们，节目制造的配对者只是用它们来妆点自己。
　　而在别墅这个封闭的怪谈空间里，一切都是伪造的，包括电视里播出的球赛。
　　这句话一出，弹幕都憋不住崩溃了。
　　【猝不及防结尾一把大刀QAQ我明明是来看恐怖综艺的，为什么最后哭掉了一包抽纸！】
　　【呜呜呜狗编剧我要杀了你！】
　　【编剧是谁，原来是尚导.jpg可恶啊，好好写恐怖为什么要发刀！】
　　【好难过，她再也出不去这里，去看真正的球赛了5555】
　　随着阁楼的邪神神像被敲碎，一切陷入了安静。等四个嘉宾再下楼时，一楼已经空无一人。
　　大门静静开着，门外是明媚的冬日阳光。
　　……
　　本期《筑梦执行官》到这里画上了一个句点，《光年恋歌》一经完结，本已很高的热度再一次爆炸式增长，先前囤积连载的观众们都回来开看了。
　　#光年恋歌世界观#这一tag冲上热搜第一，讨论度居高不下。
　　【有没有人和我一样，觉得这次尚导的恐怖氛围和之前有所差别？】
　　【对对，这次尚导的故事设计好绝望啊，直到结尾，诡异也没有真正被解决。那个所谓的“邪神”本体到底有多强大？只是一尊入侵的塑像而已，就造成了如此骇人的后果……】
　　【好可怕的世界观QAQ但，嘉宾们和NPC们的表现都可以称得上是“勇气赞歌”了，我想这才是尚导想要表现的主旨吧。】
　　【感觉这个背景还有很多故事可以讲，尚导会出续作吗？影视剧或者游戏的形式会比综艺更适合展示故事，我好想看！】
　　要尚惊雁来说的话，她本次世界观的构架运用了克系恐怖。这也是她认为最匹配规则类怪谈的恐怖形式——规则最终只是在描述、推断真实，而不是真正的真实。
　　克苏鲁的神明“不可名状、不可战胜”，人类在巨大的邪异面前就像蚂蚁一样，最多只能做到规避，而无法拥有和邪神正面对抗的能力。
　　那是更高级的存在，人类甚至无法理解，只能通过祂们的投影来猜测。
　　仅仅听到、看到了冰山一角而已，人脆弱的精神就无法承受，被污染殆尽。
　　所以，克系的恐怖始终带有绝望感。
　　不过……
　　尚惊雁啧了一声，看着星网的讨论，对X71说：【早知道脑虫会混在水母里出现，我就不这样设计了。】
　　将它们描述为“不可战胜”的恐怖，有种长他人气焰的感觉。
　　【就当在立反向flag了。】X71现在的网络用语用得很娴熟，宽慰尚惊雁，【这时候说得越严重，越引起重视，到时候越容易赢啦！】
　　它说的“到时候”，指的是以后和脑虫针锋相对上的时候。
　　尚惊雁心想，连X71都嗅出了当前隐藏在水面之下的紧张，知道人和脑虫必然有最终一战。
　　她从病房出来后就来了个假扮，其实现在还有点咳嗽，身体还没好全。
　　祖凌薇替她斡旋，现在高层们都还没来打扰她，但尚惊雁估计，等节目结束自己就又得接触一大堆新事务了。
　　尚淞，脑虫，真物团……
　　一桩桩一件件，想想就头疼。
　　“尚导，咱们过几天一定要出去搓一顿！”
　　“尚导太辛苦了，我们来请客吧。”
　　“好耶，祝贺《光年》圆满收官！”
　　身边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镜头早已收起，工作人员们和嘉宾们都纷纷来祝贺，尚惊雁微笑着点头。
　　现在就剩下一些花絮和幕后访谈还没弄好了，这些都不着急。尚惊雁的编辑木秀斗志满满，节目结束，她的工作却才正式开始——得为尚惊雁统筹运营，争取《光年恋歌》的奖项。
　　所有人都认为，尚惊雁可以成为《执行官》的年度首席执行官，借此冲击四星也不在话下。
　　尚惊雁嘴角不由翘了翘，在烦心的事情之外，还是有许多喜事的。
　　*
　　当晚。
　　尚惊雁充分发挥劳模的属性，完成了《粉红降临》的预告片。联盟首领黛铂勒方并没有买断《粉红降临》的版权，允许她同步对大众放出。
　　于是，在完成最后一刀剪辑的时刻，尚惊雁就点开了主页，趁着《光年》的热度发送一条动态。
　　惊雁所有人v：【新的预告，请期待哦^_^[链接]】
　　三十秒后，评论区增长惊人，热度第一：【尚导能用一句话就吓到人，我作证，我看到这句话就吓哭了！】
　　尚惊雁如今名气比从前大得多，预告短片一放出，就被许多商家搬到了商业广场的大光屏上。
　　首都星，白玉京广场。
　　白玉京商业中心是主星系最大的商业中心，或者也可以说是整个联盟最优秀的商业广场。
　　它的主体呈现白色，建筑极富艺术美感，融合了现代与复古的风格，错落有致，自天空环绕而下，廊桥和电梯在空中排布，空隙中有浮空小车划过，彩色霓虹闪烁。
　　即便在夜色中，也辉煌明亮，就如同古诗中的形容一般，“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这里是时尚中心，每分每秒都有穿着靓丽的人在这里街拍。而不论在广场的哪里，流动的人群都可以看到最中央的一块三百六十度立体光屏。
　　在白玉京的光屏打广告需要天价，但有一种情况例外——播放筑梦师作品的时候，分文不取。
　　白玉京集团还留有几分商业艺术追求，她们会根据一套综合评价的公式，根据数据选定最具话题度筑梦作品进行剪辑投放，算是一种公益项目。
　　而无论花多少钱，筑梦师都不可能在数据不达标的情况下受到白玉京的青睐。
　　因此，登上白玉京光屏更多的是地位象征。
　　而播放预告是比剪辑更加罕见的场景，必须要筑梦师本人人气和实力够硬才行。
　　此刻，公屏上就有一片逼真的粉色花瓣聚集如云，颜色深浅不一，深处仿佛有血色沁出，花瓣散去后露出四个大字——
　　粉红降临。
　　尚惊雁先前的《无限心跳》和《小丑乐园》的剪辑都登上过白玉京光屏，但预告还是第一次。
　　标题的四个字像是有人用手指蘸着血写出来的，配合着粉云花瓣，美丽又诡谲。
　　“嚯，那是谁的预告，居然能登上白玉京广场大屏？看起来很大片啊。”
　　“你居然没听过吗，那是最近特别火的筑梦师尚导尚惊雁！”
　　“噢噢，我有印象，导了《光年恋歌》这个综艺的对吧……”
　　只见这预告开头的第一幕，竟然也是个商业广场。人们脸上挂着笑，似乎在庆祝什么节日。
　　从玫瑰花和粉色气球可以判断出来，应属于某个爱情节。
　　接着，大屏切过几幅类似的画面，车水马龙的大街、晨间忙碌的商厦、课间喧嚣的学校、众人奔走的医院……
　　背景音里传来一道略显苍老的女声：“起初，我们都以为世界会是恒定不变的日常。”
　　不同的画面里，人们的表情或有喜悦，或有悲伤；或有沉静，或有着急。但不论如何，世界都是在正常地运转着的。
　　然而BGM从隐约逐渐变大，风格明显沉重肃穆，让人心中不安。
　　这几幅日常的场景太贴近生活，让观众们有了代入感，广场上有不少人都好奇地停下驻足观看。
　　忽然，音乐出现一个急促的重音，急转直下。


第108章 花朵
　　这个重音仿佛也在众人的心脏上敲响, 接着隐约被呼啸的车声替代，镜头给到一辆在高楼大厦之间飞驰的悬浮车，车上有一老一少, 年长的女人沉声地对同伴说：
　　“快点，不要回头！”
　　“到底发生什么了啊？这么慌慌张张的。”
　　女人外貌看起来年过五十, 发色为黑，但鬓角已染上霜白, 钢蓝色的眸子和她通身的气质一样，沉静、肃穆、锐利。
　　而她身边驾驶座的年轻人不到二十岁，甚至可以称呼一句“女孩”, 燃了一头火焰蓝的齐耳短发, 相较中年女子的严肃认真, 她态度轻浮，一边把着方向盘还一边在嚼口香糖。
　　两个角色的选角都是知名的实力派艺人, 通过特效化妆使得五官有了几分相似感, 观众们猜测, 她们饰演的是一对母女。
　　女人没有说话，悬浮车的车速在临界点狂飙, 活像是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一样, 看得观众们心都悬了起来。
　　镜头拉远，广角纳入她们车的后方, 只见天灰蒙蒙的，雷暴在云层间酝酿，不时冒出蛛网一般的雪白闪电，气氛更添凝重。
　　与此同时, 镜头用蒙太奇的手法切给了一只小女孩的小手，她牵着粉色的气球, 看背景似乎是开头的那个广场上。
　　值得注意的是，女孩的手背上生着一个深粉色的疮斑，像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似的。她很痒，所以时不时伸手挠一下。
　　一边是听着就让人紧张的飙车音，一边是繁华市井的喧闹声。两者不断交替，让人品出一丝不详的意味。
　　伴随一声雷电轰鸣，暴雨落了下来。
　　“前面是什么东西？……操，谁在高空车道抛洒杂物啊！”
　　蓝发的女儿忽然看到前方空域有什么粉色的东西一闪而过，死死拉住刹车。
　　雨帘和昏暗的天气遮蔽了视线，刺目灯光下，依稀能看到那粉色的东西是某种生物，忽上忽下地飞着，悬浮车在失控中眼看就要撞上去——
　　女孩气得大骂起来，可女人却瞳孔微缩，猛地替她一拉制动，悬浮车瞬间从减速变成加速，向着那生物冲去！
　　“妈你干嘛啊？！”
　　“砰！！”
　　“嗬！”不少观众被冷不丁吓了一跳，这剧烈的冲撞仿佛乐曲中的某个符号，整首曲子被推向高潮——
　　广场上，小女孩在挠手背时不小心松开了气球的线，粉气球慢悠悠上浮，孩子纯净的瞳孔就像镜面，倒映出气球的粉色小点。
　　然后，那小点竟然像花朵绽开一样增殖扩散。
　　“嗯？会开花的机关气球吗？……刚刚飙车的那段剧情线呢？”
　　有人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嘀咕一声，然而下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浸透骨髓的冷意。
　　那不是眼睛倒映出的场景，而是眼睛本身里开出了“花”！
　　“啊——”
　　“啊！”
　　预告中的尖叫声和现实里人们被吓到的大叫声一时重叠，画面中的广场顿时乱了。
　　镜头上移，将小女孩的全身纳入其中，粉色的“花朵”从她眼中喷涌而出，如果不看场合，这场景甚至有几分唯美，可仔细一看只有诡异悚然。
　　她惊恐地张开嘴想喊妈妈，可喉咙里溢出的尖叫也变得零碎，吐出粉花和黑红色的血肉，身上的皮肤变得灰败干枯。
　　“卧槽，这是啥？！病毒？”
　　“啊啊啊好恐怖！”
　　“妈呀吓死了，这人被某种病毒细菌感染了？？”
　　女孩失去自主意识，呼救的动作变成了张开嘴一口咬在身边的母亲手臂上。
　　而她的母亲低下头，双眼里没有了眼瞳，只有两个淡粉的花形，手指也开始生长出血肉花苞。
　　不止是这母女二人，整个广场上都在爆发骚乱，被咬中的人很快开始变异，也变成了嗜血的怪物。
　　很显然，这种病毒具有极强的感染性，还可以通过唾液传播！
　　原本美好的场景充斥混乱与惨叫，观众里有的情侣被吓得抱紧了彼此。
　　现在观众们知道另一条线上母女二人撞到的是什么了——就是这种怪物！
　　从高空俯瞰，白色的广场仿佛变成了一个培养皿，而扩散蔓延的粉色和红色就是培养皿中的菌丝。粉色病毒、红色鲜血和原本的粉气球、红玫瑰混杂在一起，难分你我。
　　镜头重新切回暴雨中，女儿被母亲的举动吓得不轻：“你在干什么啊？！”
　　她强硬地夺回悬浮车控制权，那粉色的东西被撞到已经掉到了底下。
　　女儿把悬浮车下降，在暴雨中把车灯对准了地上静止的东西。母亲并未阻止。雨刮器兀自运转，女儿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双眼睁大：“我……艹！”
　　——和画面外的观众们一样，在这种时刻，惟有国骂可以表达心中震撼。
　　只见，那应该是个皮肤呈现灰粉色的人，甚至身上还穿着脏兮兮的衣服。他，或者“它”的皮肤多处腐烂破损，而破败处却开着无数娇美的粉红花朵。
　　它背后生出的其实并非普通的翅膀，而是体内的花枝撑破了胸肺，将两扇肋骨和肺顶了出来，形成翱翔般的形状。
　　观众中有见多识广的，毛骨悚然地搓了搓胳膊：“就像是，上个星历古代传说里的‘血鹰’之刑一样……”
　　女儿爆完粗口，道：“这、这到底是什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铺天盖地的雨声中，母亲低声开口：“这就是我让你开快点的原因。早说你不会信的，除非亲眼看到。”
　　“快走，只有往外去才有活路。我们的城市已经沦陷了，这里已经全都是丧尸。”
　　伴随着“丧尸”二字，镜头回到广场上。
　　被感染的人们已经死去，可他们没有倒下，而是以一个个诡异的姿态站立着，眼珠灰白，皮肤腐烂，顶着鲜花扭曲而缓慢地无意识行走。
　　不用解说，所有观众都即刻理解了“丧尸”的意思。人的身躯变成了花泥，由病毒支配着去猎杀，行尸走肉。
　　灰粉色的丧尸大军渴求着新鲜血肉，朝广场外走去，涌向街道、大厦、学校、医院……
　　轰隆，这里的大雨也快落下了，两条叙述的线本就是一条时间线上的不同时空地点。
　　车厢内，女儿的嘴唇因恐惧而泛白，喉咙鼓动了两下，咬紧牙齿驱动悬浮车启动。
　　然而，就在这时。
　　地面上的丧尸竟然动了！
　　它原先被撞，又从高空坠落，半个身体都碎成了烂肉，可就算这样，居然还没有失去行动力！
　　“我艹！”女儿大骇，那怪物向着车窗扑来，嘴部以超出人类极限的角度张开，露出满嘴黏连着血丝的尖牙，怼满了屏幕。
　　而画面的最后也就停留在丧尸发出的尖锐嘶鸣之中，紧接着陷入黑暗。
　　“啊？……啊……结束了。”
　　“对哦，这只是个预告，不到一分钟……”
　　广场上观众们如梦初醒，发出轻微的骚动声。
　　光屏在黑了两秒钟后，万籁俱寂之中，响起之前背景音的那道女声。
　　她缓缓叙述：“……可是后来，我们才知道，平静的日常是我们永远都回不去的曾经。”
　　纯黑色中泼洒开血迹，拼成字迹，几帧按照顺序出现：
　　粉红降临，灾难、丧尸、恐怖、末日，敬请期待。
　　*
　　尚惊雁的新片《粉红降临》预告，一经播出就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席卷了各大社交平台。
　　短短50秒，却给人带来了别开生面的震撼，好像被抓住了那个末日降临的世界。
　　媒体报道，根据检测，这支预告片在白玉京广场播出的时候，广场的噪音都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分贝降低，因为大部分人都被吸引了目光驻足观看；而预告结束时，分贝又出现了一个小峰值，那是人们在抑制不住地讨论。
　　【天啊，怎么又是“敬请期待”然后不说具体上映时间，我已经迫不及待要买票了！】
　　【感觉这次的片子很适合在电影院，和很多人一起看，更有代入感。而且，如果做成游戏肯定也很好玩！】
　　【这次的丧尸很像之前《无限心跳》里寄生体的进化版诶，变得更可怕了……】
　　【啊啊啊好着急，预告怎么偏偏断在那里，那个丧尸扑上来了要怎么办啊！】
　　这第一支预告里并没有展示出该如何对付丧尸，不少观众们都在关注这一点。
　　看演员列表那对母女是主角，她们该怎样脱困？
　　而再过了一天，尚惊雁又发布了第二支预告。
　　这支预告更有意思，展示的是丧尸潮已经爆发后的情景。
　　广播在空荡荡没有行人、只有丧尸游逛的大街上播报，说着一二三注意事项，比如囤积粮食、寻找顺手的武器、尽量居住在高处等等。
　　而幸存的人们躲在屋内听，其中主要展示的是疑似主角团的一个配角，她制作了一个陷阱，似乎是要伏击丧尸。
　　尚惊雁粉丝论坛里，不少帖子都一本正经地进行了分析，参考联盟的《地震急救手册》《海啸急救手册》等资料，洋洋洒洒罗列，最后得出结论：如果电影里的粉红末日降临，我们需要准备xxxx……
　　【不爱吃糖】当晚也发了帖，标题：【分析一下丧尸，预测打法。】
　　【……从预告还无法看出它具体的病毒传播的形式，只知道可以通过唾液啃咬感染。但是，最开始病毒又来自哪里？看来正片才能揭晓了。很明显，比起之前的寄生体，粉红病毒更加危险。】
　　【被感染的丧尸行动能力极强，而且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它们甚至分类型。看这里，[截图]这是第一支预告里的丧尸潮广场，里面大部分形态都只是人类普通尸体，但可以辨认出有些有翅膀，就像“血鹰”；有些有尾巴；还有一些很诡异地是四肢着地爬动……】
　　【我相信，不同的形态，战斗力也大不相同。袭击主角母女的血鹰丧尸被车撞烂了半个身体还能行动，堪称恐怖。】
　　【不过，我认为，想要剿灭它们不会太难，否则它们与人类双方的战斗力差距就太大了……据我推测，丧尸大概率有一个“核心要害”，只需击中要害，就能将其彻底杀死。不是心脏就是头部。】
　　楼主的分析一如既往逻辑在线，引得人啧啧称奇，尤其是结尾处关于核心要害的分析。
　　在感慨完之后，坛友们又例行调侃：
　　【楼主你的IP怎么还在紫雾里啊？是不是等着《光年》节目结束准备去要签名（狗头）】
　　【不写西南北也还在，你们俩面过基了吗？】
　　【楼主准备什么时候承认自己是粉丝233】
　　面对这些回复，【不爱吃糖】高冷地不予以回复。
　　……
　　紫雾里。
　　X71翻着论坛帖子：【大家都好聪明啊，连丧尸有核心要害都猜出来了！】
　　“爆头可杀”是丧尸的经典设定，尚惊雁延续了前世的传统。这也很利于游戏里玩家们瞄准，如果有后续衍生的话。
　　【这些囤物贴也很好玩。】尚惊雁看得津津有味。
　　X71还注册了一个小号，加了十几个粉丝群，俨然是尚惊雁的头号狂热粉。
　　尚惊雁对此表示：有这么强大的数据处理能力，你就用来同时聊天？
　　但也是因为X71，尚惊雁才发现，这次《粉红降临》星际观众们的讨论热情超出了她的预想。
　　她思考了一下，才明白原因何在。
　　人类天生就是一种矛盾的生物，对恐怖片是“又怕又要看”，在生活里也是，谁没有发呆时盯着楼梯幻想，想象它如果掉下来自己要怎么力挽狂澜拯救路人？
　　关于人类末日的想象，更是哪个年代都不少。
　　而“病毒蔓延导致末日降临”，比起之前“无限游戏降临”更加贴近生活，更容易以此为基点展开热议。
　　星际之前也不是没有灾难末日的故事，比如花非甜就很擅长废土流。
　　然而，它们中的大多数都非常“正面”，仿佛官方防火宣传片，没有像尚惊雁这样大肆渲染灾难有多吓人的。
　　在第二支预告放出后，人们瞬间就代入了进去，想着如果是我现在该怎么办？
　　人的基因里多多少少有点囤积癖，就比如尚惊雁前世，末日小说还专门发展出了一个分支叫“囤货流”，讲的便是主人公因为各种原因在末日来临时囤积了一大堆物资，通过这种方法来建成基地、度过末日。
　　尚惊雁觉得按照现在的势头，不多时这个流派就要重出江湖了。
　　她收起光脑，仰头看天，无声自语：“就当是提前给大家进行灾难教育了……”
　　脑虫的阴影就像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雨就会倾盆而下。
　　目前，尚惊雁还是住在节目的别墅里。
　　节目组正在拆别墅和节目区域的设备，这些设备是用一个月搭建起来的，自然不可能一两天就收拾完毕。
　　尚惊雁双手插兜，在飘飞的细雪中走出别墅区，登上公共悬浮列车。
　　毕竟是一颗星球，她哪怕呆了这么久也没有玩过所有景点，因此看沿途的景物依旧新鲜。
　　尚惊雁的目的地是医院，她要去复诊一下，看看先前落水的后遗症有没有完全恢复，能不能去参加庆功宴酒会party。
　　【诶，没注意都周末了。】她留意到公屏上的时间，X71猛附和，【对呀对呀，《无限心跳》下一集就要播出了。】
　　《光年》播出的期间，《无限》虽然复更了，但是没能做到周更，毕竟主演还在综艺里，她这个筑梦师本人又不幸落水，只能省着发存货。
　　仔细算算，《森林歌者》的副本也快播出到刺激点了。尚惊雁调整了一下坐姿，准备在列车上观看打发时间。


第109章 奇遇
　　尚惊雁名气毕竟很大, 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出门都戴着口罩眼镜。
　　她戴上耳机，光脑弹出一条消息, 裴店长：【你现在在哪？我打算给你做点滋补的粥品，可以送过去。】
　　先前尚惊雁住院的时间里, 裴意就说要给她做点病人吃的饭菜，但尚惊雁出院太快了, 就没吃得上。
　　之后的几天，尚惊雁都还是在节目组吃饭，思及此, 她有点馋了, 说：【我现在正准备去医院复诊。】
　　裴意秒回：【我离医院也挺近的[安哥拉兔托腮], 那我直接去医院找你吧~】
　　【OK.】尚惊雁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列车行驶，指针走向零点, 快到开播时间了。
　　尚惊雁调整了一下光屏, 座位旁的路人似乎观察了很久, 终于忍不住主动凑过来，很社牛地搭话说：“你好哇, 你是准备看尚导的《无限心跳》吗？我可喜欢这个连续剧了！”
　　尚惊雁不排斥和陌生人交流, 正好一个人无聊，把光屏投影的位置挪了挪：“是啊, 要一起看吗？”
　　路人一愣，觉得身旁这年轻人说话的声音有点耳熟，偷瞄了她一眼。
　　列车窗外正飘着细雪，天空呈现梦幻的浓郁蓝紫色, 让玻璃窗清晰地倒映出尚惊雁的侧脸。
　　她长长的睫毛在墨镜下抬起，底下是一双宝石般的绿色眼睛, 帽檐下是银色的发丝。
　　路人心跳加速，心说不会吧，她难道遇见尚导了？！
　　看IP，目前尚导确实还留在紫雾里来着……
　　路人小姐脑子里充斥着各种猜测，但很快她就顾不上胡思乱想了。
　　《森林歌者》开始了。
　　先前第一集之后，兰清听到有两个异乡人入狱就觉得不妙，连忙打听她们被关押的位置。 
　　村民告诉她，整个村子里面只有一座监狱，就在西北方向。
　　偷窃在村子的法律上是重罪，两个犯人会被关押五个月，明天还会有关在笼子里的游街示众。
　　眼看天色渐晚，村民还小心提醒说：
　　“我们这个镇子每个周日的晚上会有怪物出没，八点到清晨的五点期间，不要待在外面，否则会被怪物抓走。”
　　每个副本的前期都是信息点逐渐释放的过程，这个设定被观众们记住了。
　　【好想吐槽，原来你们也有“怪物”的概念吗？我还以为你们都很适应鱼长了青蛙腿。】
　　【每个周日……为什么是周日？】
　　兰清查看日历，发现她来到试炼场的这天是周五。她告别村民，先去村镇上租了一间旅馆——副本还算“好心”，给她的勇者装扮袋子里装了些钱币，但不多。
　　如果她在村子待的时间过长，那么这个副本里还得面临很现实的资金问题。
　　对于试炼场老手来说，夜晚最好不要行动。第一晚，兰清好好睡了一觉养精蓄锐，第二天来到监狱，探视了一下那两个异乡人，却失望地发现她们并不是花将军和梁博士，而是另外两个陌生的试炼者。
　　他们急切地向兰清求救，但在这场生存游戏里呆久了，兰清早就没有了过度泛滥的好心。
　　她决定，暂且先留在村子里观察，等到这两个试炼者被“游街示众”的时候，再看看有没有机会救他们。
　　随着兰清的视角，这个小村镇的全貌也展示在了观众们眼中。这里地理位置封闭偏僻，不与大城镇接壤，自成一体。
　　一路上，兰清看到了长着马头的猎犬，头部会绽开海星般的裂口探出舌头；生着数十只翅膀和腿的鸡鸭鹅，臃肿到不能走动，只能被饲养在食盆前；肉瘤一样硕大无朋的浆果，蜜蜂和蝴蝶嗡嗡地围着它们打转……
　　仿佛畸形博览会，弹幕们看到这纷纷表示自己都吃不下饭了。
　　可村民们却用十分寻常的态度对待它们，还会在胸前画祈祷手势，赞美神祇给他们带来的“丰收”，看似平静的日常却充满扭曲和疯狂。
　　而在兰清打探消息的过程中，村民们也对大城镇缺乏了解，让人无从推断这个副本世界的文明程度。
　　她只得知，村民们世代信仰“森林之神”，又叫“森林歌神”。这位神祇掌管森林的权柄，庇佑他们丰收，给予他们食物。
　　而且，村妇提到的“会有怪物出没的”周日也是礼拜日，村民们会在这一天集中去教堂做礼拜。
　　村子里只有一个教堂，在东南角，以地理位置来看刚好和监狱对称。
　　教堂里的神像就是森林歌神，是个女性的外貌，面目慈悲温柔，耳朵尖尖的像精灵，手里捧着一个空盘子。
　　据村民说，这尊塑像则象征着歌神自愿将血肉分享给遇难的生灵的传说。
　　【自从《光年》之后，我看神像都感觉毛毛的啊啊啊。把血肉分享给信众，感觉好邪异。】
　　【这个传说听起来好奇怪啊，神把血肉分给森林……森林权柄在很多文明里都代表“生机”、“生命”等等，难道村子里动物们胡乱嵌合生长就是“神”的丰功伟绩？】
　　这是很顺畅的推测，兰清也想到了。
　　她谨慎地在教堂外观察了一眼，并没有进去，而就是在这时，她遇到了本副本开局以来的第一个试炼者。
　　那试炼者也是个年轻人，似乎只经历过一个世界，仓皇无措，一听到兰清说话就认出了是“老乡”，二人临时组了队。
　　眼看夜晚将至，想到村民对周日晚的警告，二人早早就回到了旅馆住下。
　　小镇的旅馆简陋，条件有限，兰清和那个试炼者两人住一间，但房间里还有个裹着头巾的老妇人。
　　两人起初没发现她的存在，检查厕所的卫生条件时，那个老妇人突然出现在了镜子中！
　　试炼者当即就吓得尖叫起来，只见老妇人的身形佝偻如虾米，仿佛要和黑暗融为一体，发出古怪的、如渡鸦般的笑声：
　　“呵呵……外乡人。”
　　“记住，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不要开门，也不要回答。”
　　上一集的内容就停在这里，弹幕们也都惊得不轻。
　　【妈呀比鬼还吓人……这个角色是人是鬼啊？】
　　【旅馆真的能住吗，兰清宝宝要不还是和之前一样加钱住单人间吧QAQ】
　　当片头曲结束，黑暗散去，兰清的身形就出现在了投屏中，把观众们重新带进了那个诡异的世界。
　　“什么意思？”她立刻追问老妇人，但对方却只是嗬嗬怪笑着不说话。
　　邪异降临的第一夜，无论是兰清还是这个试炼者都无法安心入睡。倒是那个老妇人，蜷缩在床板上独自睡着了。
　　窗户外被黑暗吞没，起初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坐在尚惊雁身边的路人小姐只觉得自己的感官都变敏锐了，她能听到耳机里细微的风声，树叶摩擦的声音……
　　不由得疑神疑鬼，想着外面是不是有人在接近。
　　夜晚下起了大雨，哗啦啦铺天盖地，镜头给到墙壁上的钟摆，忽而，午夜零点的时候，怪事发生了。
　　咚咚。
　　窗外居然传来了敲门声！
　　试炼者猛地清醒了，双眼圆睁，不再犯困。
　　“有……人……在……家……吗……？”
　　窗外的声音苍老而沙哑，像生锈的机器一样，分不出男女。而且语速极为缓慢，简直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兰清和那位试炼者都记着村民的话，没有回答。
　　她们在黑暗中对视，只有一朵烛火摇曳。
　　【好吓人啊卧槽，刚刚我家也正好有人敲门！！】
　　【救命我怕了，弹幕护体！】
　　【啊啊啊，她们住的是二楼啊，窗户外面是空的，怎么会有人敲窗户？！】
　　【……我本来还没注意，你一说我要吓飞了！！】
　　试炼者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有人……在家……吗？让我……借宿……一晚……”
　　见无人回应，诡异地起了变化，从刚刚第一句的雌雄莫辨逐渐转化为苍老的女声，语调意外地和善，让人仿佛可以联想到一个老人。
　　试炼者大气都不敢出，列车上的路人小姐也快不能呼吸了。
　　片刻后，那个声音又变了：“有人在家吗？”
　　这一回是低沉的男音，它用力地拍打着窗户，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快放我进去，救命啊，我好不容易才爬到二楼，外面有怪物！！开门！救救我啊！”
　　男人声线颤抖，饱含恐惧，把窗户拍得砰砰响。
　　那试炼者一愣，迟疑：“……这？”
　　她还没有深刻认知到试炼场世界的可怕，明显心软了。
　　兰清却说：“你仔细听听，它拍窗户的声音方位——这个东西有三只手。”
　　她话音刚落，外面的声音倏尔寂静。
　　【啊啊啊卧槽，真的！能听出来！】
　　【换成是我，这会儿已经开门了……sos！】
　　路人小姐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在列车上当众叫出来。
　　另一个试炼者恐惧地睁大了眼睛，手指后怕地抖了抖。
　　那并不是被怪物追逐的人类在求救，而是怪物在模仿人！它甚至能听懂里面人的对话，具有相当强的智力！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才重新响起一个中年女声。
　　它“礼貌”地用单手敲门，柔声说：“有人在家吗？外面雨好大呀，可以让我进来躲一躲吗？”
　　毛骨悚然，简直是在模仿学习如何更贴近人类一样，而且学习进度惊人。
　　咚咚、咚咚……
　　大雨倾盆，水声四溅，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敲门声。
　　怪物的话语也在反复切换，清脆俏皮的女童音、憨憨的少年音、带着咳嗽的中年男人嗓音……
　　它甚至连那些声音的性格、状态等特征细节都模仿出来了。说的话不是在要求借宿，就是问能不能让自己进去躲雨。
　　试炼者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怪物好似知道这里的人不会开门了，终于放弃了希望，声音很久没再响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天幕似乎亮起来了一点，已经清晨五点了。
　　就在这时，窗户外传来一道年轻的女音，那个试炼者突然顿住了。
　　“小林，快开门，里面的村民才是怪物！”
　　她不可思议地说：“这是……我队友的声音！？”
　　【？？？卧槽？这怪物的智商也太高了吧，还会这样骗人？】
　　【我的天啊更诡异了！！这句话一出我汗毛都立起来了！】
　　“我是通过我们的道具定位到你的，我找了一晚，终于找到你了。”
　　“你不要被他们骗了，快出来，这个村子不能待，我们快走，天亮就来不及了！”
　　路人小姐这次终于没忍住，憋出一声小小的尖叫，背后阵阵发毛。弹幕也都凌乱了，疯狂刷问好感叹号。
　　【？？我也分不清了……万一，这声音说的是真的呢？】
　　【救命，那就更恐怖了，兰清一直和鬼待在一起？】
　　怪物的举动堪称攻心计，门里门外，哪边才是真的？
　　连兰清的动作都顿住了，惊疑不定地握紧了武器。
　　另一个试炼者越来越动摇了，她没忍住回答了一声，窗外的话让她愈发确信。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窗边。
　　“呵呵……”
　　村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冷不丁笑了一声。
　　试炼者被吓了一跳，在幽暗的烛火下，村民干瘦遍布皱纹的脸就像三角的狐狸一样，诡异可怕。
　　她再也无法忍耐，握住了门把，对那个声音说：“我……我不会开窗，但我会从门出来！”
　　兰清心中直觉不妙，抓住了她的手腕：“再等等，你先问她几个问题，确认是你的队友再出去！”
　　可与此同时，窗外又传出疑似搏斗的声音，还有女人的痛呼——这种情况，“她”或者“它”铁定是不会回答了。
　　试炼者一把甩开兰清，脸上有种苍白的决然：“就算不是，那这怪物也一定遇见过我的队友……我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兰清没能阻拦下她，看着她奔出门外，而这时时间已经接近六点。那村民状态古怪，盯着兰清不说话，只幽幽叹气了一声：“可怜呐，可怜。”
　　【不要出去啊！太危险了！】
　　【扪心自问，假如是花将军或梁博士的声音，我觉得兰清也无法保持冷静……】
　　路人小姐不禁点赞了一下第二条弹幕，而下一幕，简直是怕什么来什么，这间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不是方才的窗户，而是门。
　　花将军沉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请问里面有人吗？”
　　兰清猝然睁大了眼睛。
　　路人小姐悬着一颗心，可失望地发现本集结束了。这一整集的内容都在房间，只有一个场景，可她竟然半点都没走神觉得无聊。
　　她活动了一下胳膊，大冬天的，掌心已然汗湿，是紧张的。但扭过头，却发现身边的年轻人半点没被吓到的样子，很淡定地收起光屏。
　　回忆一下，观看的全程她也波澜不惊，只偶尔咳嗽两声，带点鼻音。
　　胆子好大……
　　路人小姐心里嘀咕了一句，难掩好奇，可年轻人已经到站，对她弯了弯眼睛便下车离去了。
　　不多不少，刚好放完一集的时间。
　　她打开自己的光脑，想和好友分享今晚的奇遇——与陌生人在凌晨的列车上一起看恐怖片，这个人还很像尚导。
　　正想着，她摸到扶手时却愣了愣，从上面揭下一张纸。
　　上面龙飞凤舞地签着“尚惊雁”三个字，后面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
　　路人小姐：“！！”
　　……
　　医院边。
　　尚惊雁拿下耳机，四处张望，看到裴意提着食盒的身影，忙快步走去。
　　但没走两步，她似有所觉，本能地转过头，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花非甜。后者不知在干什么，正在医院门口徘徊。
　　尚惊雁：“？”
　　这可真是太巧了，花非甜怎么也在这？


第110章 庆功宴
　　这妹妹三更半夜一个人在医院门口晃悠, 脸还捂得严严实实，看起来鬼鬼祟祟，惹得值班的机器人都在频频看她。
　　尚惊雁来了兴趣, 先对不远处裴意做了个点头的动作，后者明悟, 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花非甜，就含笑比了个OK。
　　她悄悄绕路接近花非甜, 冷不丁一拍她的肩膀：“花导，好巧啊。”
　　“哎呀！”后者脱口而出一声惊呼，扭头便对上了尚惊雁笑眯眯的表情。
　　花非甜：“……我, 我才不是来看你的, 别自作多情！”
　　尚惊雁：“……”
　　这不是不打自招？
　　嚯, 原来是来看自己的。
　　花非甜惊觉自己说漏了嘴，顿时脸像西红柿一样红, 把手里的盒子往尚惊雁怀里一塞就跑走了。
　　尚惊雁嘴角翘了翘, 对她的背影扬声道：“谢了啊！”
　　闻味道, 应该是某种水果。
　　花非甜跑得飞快，离开了尚惊雁的视线脚步才慢下来, 回忆自己今晚的举动, 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
　　太愚蠢, 太社死了！
　　她状态异常的原因，说来话长。
　　起先是昨天早上的时候，花非甜探听到消息，据说今天《光年》的节目组就要撤离紫雾里了, 因此，有不少就在附近的粉丝观众都挑在这一天过来, 蹲守在门口，想要一份签名。
　　花非甜犹豫了半晌，还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到了别墅区外。
　　她才不是想要签名……只是无聊要凑个热闹罢了！
　　但也就是这一去，好巧不巧地，她彻底撞破了那位“不写西南北”的身份。
　　这家伙居然就是苏书东！
　　没办法，人群中就她们两个打扮得和做贼一样，花非甜很难不注意的。
　　一留心观察，她就猜出了后者的身份，然后故意发了消息试探，便看到那人的光脑上弹出了框条。
　　花非甜：“……”
　　虽然早就猜到对面的身份一定也是个和她精神等级差不多的筑梦师，但知道是苏书东的时候还是想问：你在开玩笑吧？？
　　花非甜回忆起这段时间她和苏书东的对话，一时不知道是谁更社死。
　　苏书东也肉眼可见地十分惊慌，居然结巴了——花非甜都没见过他脸上还会出现这种表情。
　　而从苏书东的各种态度细节可以判断出，他比她更早知道她的身份。
　　合着先前那么长时间就我一个人掉马呗？
　　花非甜都要气笑了，毫不犹豫把对面拉黑，眼不见心不烦。
　　因为这一出，她和苏书东暂时离开去对峙，再回来时别墅门前已经人山人海。
　　花非甜没了等待的耐心，径自走了。
　　她心烦意乱地在宾馆待到晚上，奋发图强，竟然因祸得福写了好几千字的新作灵感出来。期间苏书东还换了个号来道歉，花非甜看也不看就拉黑了。
　　论坛发现她们两个的互关被【不爱吃糖】单方面取消了，纷纷都猜测发生了什么。
　　花非甜倒是不怕苏书东会在星网上乱说，说出去他只会又挨一通骂。
　　眼见深夜已至，《森林歌者》都快开播了，花非甜还是没恢复心情。
　　她本想出门随便走走，但等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买了水果，坐车到了医院门口。
　　——之前尚惊雁住院的时候，她圈子里比较亲近的人都知道她在哪家医院，其中也包括花非甜。
　　算一算，今天也到尚惊雁复诊的日子了。
　　尚惊雁住院的期间花非甜一直没去看，以证明自己并不操心对手。
　　可谁知道她潜意识很诚实，随便走都能走过来，还记得尚惊雁复诊的日子。
　　因此，才有了花非甜在医院门口徘徊另一幕。
　　花非甜结束大脑的“尴尬时刻反复放映”功能，叹了口气。
　　她心想自己脸也丢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给尚惊雁发去一条消息：
　　【请你一顿水果，你也要还回来！】
　　【你们庆功宴不是也会抽选邀请十来个粉丝吗？我也要去。】
　　……
　　医院。
　　“刚刚那个是花导吧。”
　　裴意看了看尚惊雁手中多出的水果礼盒，调侃，“她不是声称只做你的对手吗？”
　　尚惊雁看见花非甜发来的消息，忍笑，一本正经：“可能是迷途知返了吧。”
　　她前往就诊，裴意就在外头等她。医师在尚惊雁来之前正聚精会神盯着屏幕，丛光屏上依稀可以辨认出“无限心跳”的字样，看见尚惊雁，连忙轻咳一声，笑道：“请坐，尚导。”
　　复诊的检查都由仪器与机器人来完成，惟有精神需要由医生来进行共鸣。尚惊雁躺在医疗舱内放松注意力，感受到一阵安抚性的精神力划过自己的意识之海。
　　片刻后，医师睁开了眼睛，机器人也已吐出了单子。
　　“你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顺利的话，这几天就会停止咳嗽。”
　　她说着，用感慨的语气给尚惊雁带来了一个新信息，“真是不可思议……如果你现在再去测量一下精神力值的话，恐怕会发现又提升了。”
　　——尚惊雁原本就有180多的数值，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如果再提升，那会达到一个多恐怖的数字？
　　简直已经超越人类极限了。
　　尚惊雁微微一顿。
　　“说起来，你之前住院的时候，仪器显示你的精神波动在睡眠的有时间段突然变化得很剧烈……喏，你看。”
　　医生把光屏转过来指给尚惊雁看，“发给你的报告里也有显示，你也可以自己确认一下。”
　　尚惊雁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睫，先前她没怎么注意医院发过来的报告，现在回忆一下时间，这段波动，恐怕就是她做梦的时候了。
　　梦里那奇特的精神空间……
　　尚淞……这会和她有关吗？她做了什么？
　　自己异乎常人的精神体，是否也和她有关？
　　成年人的精神力很难增长，而若是涉及第二人的话，则有一种可以拓宽精神力的方式。
　　——精神遗赠。
　　就像云涌雪和他那著名的音乐家母亲一样，他获得了母亲死后的赠予，相当于精神图景中多出了一个附加空间。
　　这种遗赠通常发生在具有血缘的亲属之间，而且血缘越近，成功概率越大。
　　但尚惊雁仔细对照了查过的资料，里面描述的遗赠和她经历的梦境好像并不一致。
　　医师明显是尚惊雁的观众，略多几分谈兴，说：“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医疗体系内发现不少人的精神力数值在成年之后都增长了……都是最近一年的事。目前这事还没公开给媒体，但在内部不算是秘密，还有好些研究者打算以此为题进行研究呢。”
　　尚惊雁配合地摆出好奇表情，追问：“这么神奇的吗？这种增长很明显吗？”
　　“没有特别明显，大部分数值变化不超过5，比如从B80变成B85。”医师比了个台阶的手势，“但同样是5分，若是从B85升到A90，就是一个等级的差别了。而且，近一年空洞症痊愈的病例也格外多，提升值高达惊人的15%——后面这一点已经有媒体开始报道了。”
　　年关期间，联盟的各个数据部门都开始更新，待大众都知晓，少不得掀起一波全联盟的讨论狂潮。
　　毕竟，如今星际人最疑难的病就是空洞症了，连癌症都已不算什么大事。如果这项病症有救，那可是实打实拯救了千万上亿人。
　　尚惊雁附和地点头：“真是神奇……希望专家们早日研究出来原因。”
　　她虽这么说，但心里却已经形成了一个猜测：空洞症的治愈，恐怕和恐怖作品有关。
　　并非她自视甚高，而是结合脑虫的反应理性推断出的。
　　她区区一个筑梦师，为什么会被脑虫格外留意？
　　思来想去，她和其余筑梦师最大的不同就是“恐怖”了。
　　不仅仅是“恐惧”这一精神刺激，而是，在拿回恐惧后，人们就相当于解开了脑虫的精神力枷锁。
　　于是，数值就迎来了增长。
　　尽管不知道脑虫具体怎样操控和利用人类，但对立的关系，无非是此消彼长。星际人的空洞症突然治愈，恐怕脑虫们也反应不及，遭受了遏制。
　　所以，它们才会留意她、却也忌惮它，暂时不来找她的麻烦。
　　然而尚惊雁并未放下悬着的心，暂时不意味着永久，脑虫如此态度，她只觉得它们是想憋着来个大的。
　　尚惊雁脑子里转着许多思绪，随意又和医师聊了几句。等所有报告打出来，她这回的复诊也就结束了。
　　“对了，我现在能吃辛辣生冷、喝酒吗？”
　　尚惊雁本来都走出门去了，忽然想起什么，又探头回来问。
　　医生：“……”
　　她好笑地点点头：“可以。”
　　“那太好了！”
　　尚惊雁开心了，快步走出去对坐在走廊椅子上的裴意说，“裴店长，我明天要做海鲜粥，也请你一回。”
　　——亏她还知道说好消化的粥，健康了又没完全健康。
　　“怎么还要你这个刚好的病号请？也不用等明天了，就今晚吧，我来做。”
　　裴意闻言笑了笑，他本来带的就是半成品，那个食盒有简单的烹饪功能，可以现做给尚惊雁吃。
　　尚惊雁思考了两秒，厚着脸皮就坡下驴了：“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去买点海货。”
　　紫雾里有海，当然也有海货，只不过在她们这两个流放星系人看来不如V059罢了。
　　可与同乡一起从选购食材到做，也别有一番乐趣。
　　*
　　几日后，紫雾里某知名餐厅。
　　紫雾里的代表色是紫，这餐厅也不例外，地址在紫花满地的山谷中。
　　餐厅以悬梯搭建在悬崖上，做成鸟巢的形状，往下可以看到穿谷而过的清澈河流，河面上飘满了紫色的细碎花瓣。
　　正值夜晚，远远看去鸟巢餐厅灯火通明，如同一朵朵发光蘑菇生长在悬崖侧。
　　“庆祝咱们的节目圆满收官！”
　　尚惊雁一袭墨绿色的礼服裙，手拿酒杯，站在最前头对众人举杯。
　　乌蕊等人都在场，尚惊雁饮尽果酒，便看到她们鼓掌大笑。她想起了自己做《胭脂梳》时的庆功宴，那时也有乌蕊，但庆贺的地点只是个路边烧烤小店。
　　一转眼，她的成就便已天上地下。
　　这次相熟的还多了两个人，一是裴意，他三不五时就来节目组给尚惊雁开小灶，做的点心小吃都会分给节目组的人。
　　因此，这场庆功宴也邀请了他，节目组都觉得应该报答一下他那些美味的小零嘴。
　　而第二个人，则在圈内圈外都带起了点小小的讨论度——花非甜居然也来了！
　　而且进场拿的还是粉丝观众票，可谓离奇。
　　她甚至还发了条动态展示自己的票，引得老粉们大惊。
　　【花导，你被夺舍了吗花导！】
　　【原来花导这段时间IP在紫雾里，是真的为了追《光年》啊？！笑死，花导你之前还找借口说只是旅游经过！】
　　【看来花导终于放下仇怨，被我们尚导俘获了吗233】
　　【其实我一直觉得她俩就是朋友，不是冤家不聚头的那种朋友（狗头）】
　　餐厅里，花非甜镇定自若地参与庆贺，仿佛完全不介意星网的评论，中途还和尚惊雁碰了下杯——如果不是还说着那些傲娇话，尚惊雁也得怀疑她被夺舍了。
　　对于尚惊雁的粉丝们来说，今晚值得期待的是自家筑梦师发的另一条动态——
　　惊雁所有人v：【《粉红降临》0点发布，线上线下同步，敬请期待~】
　　她这次宣传的动作一点都不大，发之前半天才说上映日期，毕竟这本质上只是甲方的私人订制。
　　但不代表引起的声势不大，在年底的各个贺岁片里，这支恐怖片堪称逆流而上，八方视线都在关注。
　　尚惊雁从敬酒的人群里脱身，即便头顶上还有脑虫的阴影压着，她今天也兴致极高，喝了个尽兴。
　　坐回小座准备摸鱼填饱肚子，才发现这儿还猫着个人，裴意。
　　“裴店长？”
　　尚惊雁喊了一声，后者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她一愣，有点莞尔，心说裴大店长这酒量也太浅了，只是最开始大家一起喝的那半杯香槟而已，就已经醉了。
　　裴意浅色的眼眸有些朦胧，他喝醉了也不撒酒疯，就乖乖地坐着发呆，盯着自己面前的盘子，也不知道吃。
　　尚惊雁把一个蛋挞拿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又喊了一声：“裴店长？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谁料她这一拍，裴意就晃了晃，然后往前栽了下去，脸直直冲向盘子。
　　尚惊雁：“……！”
　　好悬她眼疾手快，抓住了裴意的领子，才没有让裴意的脸接触蛋挞。
　　这人脸转过来，贴着桌面，很迟缓地朝向尚惊雁的方向。
　　“尚惊雁。”
　　裴意忽然开口叫了尚惊雁的全名，听得她下意识坐正了。
　　尚惊雁：“……”
　　“……你掉进水里，我好担心你。”
　　他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你在自己一个人做危险的事。”
　　尚惊雁当时在光脑上就接收过裴意的担心和慰问，但她此刻莫名觉得，裴意的担心其实比他展露出来的要多得多。
　　她印象中的裴意一直只是柔和地待在她身边，从流放星系一直到主星系。没有多么深刻的交心，但她想要坐在茶厅写东西的时候，总是可以找到他，两人的交集轻松愉快。
　　尚惊雁没料到，裴意醉酒后吐露的居然是对她的关切，不由得愣了愣。
　　X71嘀嘀咕咕地附和：【他猜对了，雁雁你就是在一个人做危险的事。】
　　尚惊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手贱地揪了揪他围巾上的兔耳朵——这是《山海图本》里，那个以裴意为原型的NPC的周边。
　　这人本来进屋是把围巾褪下放一边的，醉了酒又自己傻乎乎地戴上了。
　　X71：【不过他为什么这么说呢？想不明白……哎？雁雁你怎么把我屏蔽啦！】
　　尚惊雁想笑，X71这个号称恋爱大师系统的，跟着她做恐怖片久了，现在已然完全丧失对原职业的敏锐度。
　　裴意没有察觉自己的耳朵被揪，还在说话。
　　“尚导。”
　　他小声咕哝着，“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一直给你做东西吃吗？”
　　餐厅的灯很耀眼，但这个角落却有些昏暗，紫罗兰色的水晶折射光线，在年轻男人的脸颊和头发上打出一圈光点。
　　他微卷的头发柔软地散落在肩上，表情因为醉酒而显得迷迷蒙蒙，但一直盯着尚惊雁。
　　“之前是没想过。”尚惊雁支着下巴，又拽了一下他的围巾耳朵，“哎，不过，现在知道了。”


第111章 黑兔
　　裴意眼睛迟缓地眨了眨——尚惊雁这才发现他的睫毛很长——追问：“你知道了, 然后呢？”
　　他用手肘支起了身，似乎想更靠近尚惊雁一点，但醉酒让他没什么力气, 撑着额头“唔”了一声。
　　“然后……”尚惊雁拖长腔，裴意抬起头, 眼神亮晶晶地盯着她。
　　尚惊雁前世有过好几个前男友，但穿越过来之后还没有谈过恋爱。
　　她这人对感情其实不是很上心, 否则就不会现在才意识到裴意的态度了。
　　仔细想了想，她对裴意并不反感，或者说还颇有好感。
　　只不过, 目前的情势下, 尚惊雁没有什么谈情说爱的意愿。
　　就算要谈, 也得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于是她道，“然后, 我也只好暂时做假装不知道的坏人了。一切都等你酒醒再说吧。”
　　尚惊雁轻飘飘的, 什么有意义的答复都没有给出, 裴意又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失望地垂下肩, 像一只耷拉下耳朵的兔子。
　　“尚导！我们在玩海龟汤，你要不要一起？”
　　不远处有人呼喊。
　　“来了！”尚惊雁答了一句, 把脑海里系统的禁制解了，站起身，帮裴意把围巾解下来搭在椅背上——在温暖的室内围围巾，看起来傻乎乎的, 他的脸都捂红了。
　　裴意任由她动作，坐得很规矩, 就是视线一直追着她的眼睛。
　　“你在这休息着，我先去玩了。”尚惊雁本来可以抬脚就走的，却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吃点东西，困的话就先睡吧，可以喊服务生带你去休息室。”
　　裴意顺从地点头。
　　但尚惊雁还是不放心，走出去的路线转了个弯，自己去和侍者说了一声。
　　旁边有工作人员看到，起哄说：“哇，尚导你偏心！我们这也有喝趴了的，为什么没有导演亲自嘱咐人看护的待遇！”
　　尚惊雁失笑，自若地顶回去：“美得你们！如果你们也一天天的给我洗手作羹汤，那也有我的特殊关注。”
　　所有人大笑，却都没觉得尚惊雁说的有什么不对。
　　尚惊雁若有所悟地摩挲了下酒杯——看来这回的确是自己太迟钝了，该不会其实，所有节目组的人都已经默认她俩在暧昧期了吧？
　　……
　　次日。
　　《光年》节目组一直欢庆到了凌晨才结束，由没醉的把醉了的送回别墅，浩浩荡荡一大群人经过夜晚的公园，还有人高声呼号唱歌，气势惊人。
　　好在大家早预料到这种情况，挑选了没有居民点的偏僻路线，否则居民们恐怕要以为《粉红降临》里的丧尸跑出来了。
　　尚惊雁喝得还算克制，神志清醒地洗漱了才上床，但依旧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忘了拉窗帘，在冬日阳光下被晃醒，X71元气地打招呼：【早上好啊雁雁！昨晚裴意到底和你说什么了哇？为什么一大早就给你发了消息？】
　　X71很有做管家的自觉，自从可以介入现实星网后，就接管了尚惊雁的光脑内置AI，勤勤恳恳帮她分类打理消息。
　　尚惊雁注意了几天，也就逐渐对它“放权”了。
　　她抬起手腕，光脑消息叮叮咚咚地弹出。
　　裴店长：【早上好。】
　　裴店长：【尚导，我昨天喝醉酒之后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吧？】
　　尚惊雁：“……噗嗤。”
　　她乐了，第一条消息是早上六点发的，后一条间隔了足足一小时，显然，这就是裴意纠结的时间。
　　尚惊雁透过光屏都能觉察他的小心翼翼，仿佛看到了一只惴惴不安揣着手的安哥拉兔。
　　她故意吓他：【你说呢？】
　　对面一秒显示【正在输入……】，但尚惊雁等了三分钟，都没声儿。
　　【你告诉了我你的一个秘密。】
　　尚惊雁慢悠悠说，【我先替你保守着了。】
　　消息立刻发了过来：【什么样的秘密？[兔兔惊恐脸]难道我把我自己的糗事说出来了？】
　　尚惊雁颇为恶劣地逗他：【你把你的账号支付密码告诉我了，怕不怕？】
　　谁知对面想也不想就瞬间答复：【那有什么，你可以随便用。】
　　尚惊雁眉梢动了动，裴意这是想起来了还是没想起来，什么样的关系才会让她可以随便动钱？
　　另一边，餐厅酒店客房，裴意说完才惊觉自己的话不妥，找补：【毕竟我相信尚导的投资眼光[安哥拉兔比拇指]，用我的钱投资一定可以十倍赚回来。】
　　他懊恼地捂住脸，自己都在说什么？
　　裴意是真不记得自己酒后说过什么了，但依稀记得，尚惊雁就什么问题拒绝了他。
　　是拒绝了他的表白吗？……他胆子已经大到去表白了？
　　他不知道这找补能不能瞒过去，忐忑地盯着光屏。
　　裴意给尚惊雁的备注是一个emoji的大雁，Q版的小图标歪着脑袋，瞧着很萌。
　　此刻，这很萌的图标给他发来了一张表情，是个兔子抱着手，很得意地“嗯哼”。
　　兔子是先前她们聊天里从未出现过的新表情，品种应该也是安哥拉兔，看起来……和他的白兔子刚好一对。
　　裴意无意识抬头，看到厨房光洁的烤箱上倒映出他的表情，嘴角已经不自觉挂上了淡淡的笑。
　　裴意：“……”
　　一定是酒还没完全醒。以后不能再喝多了！
　　他把这段聊天悄摸地截屏收藏进相册，强行板起脸，但表情看起来硬邦邦的，很不友好的样子，于是又调整为平素的柔和。
　　裴意烤了整整一箱小饼干平复心情，这才坐回沙发前，点开光屏投影——
　　半天之前的零点是《粉红降临》播出的时间，他还没看呢。
　　*
　　另一边，也有人刚刚正在直播看《粉红》。
　　“先前被吓到，都是因为我是半夜看的，这回正午十二点，我就不信我还会鬼哭狼嚎！”陆子冰大放厥词，吊儿郎当地点击了播放键。
　　【233原来主播你自己也知道你看的时候那叫一个鬼哭狼嚎啊。不过这次我看无剧透影片说，《粉红》不如之前那些鬼片吓人？】
　　【谁说不吓人的，是因为个人的恐怖点不同吧，我之前看鬼片都不怕，但这个真的吓死我了啊啊啊！】
　　在弹幕的热闹调侃声中，开头的制片信息结束，正片光晕切入，电影开始了。
　　首先进入观众感官的是一段极富动感的电子音乐，还有个声音在哼着歌。
　　一只戴着手环和数只戒指的手出现在镜头里，车载光屏上一边是炫酷的音乐mv，分屏另一边是视频通讯，画面里有个黑发黑眼的年轻女孩儿。
　　镜头再移，驾驶者的全貌映入眼帘。
　　她十分年轻，看起来不超过20岁，有一双湖水蓝的眼眸，头发染成了靛蓝色，长短不规则，身上纹着大片纹身，耳朵上垂下好几个耳环耳钉——正是预告片里的那个女儿。
　　年轻人所掌控的悬浮车外观也是蓝色，明艳得几乎要燃烧起来，正在空中车道上以接近超速临界点的速度飙驰。
　　“乔泽，你确定这样不会被你妈骂吗？”
　　通讯里的友人担忧地问，“老师那边……”
　　乔泽、也就是开车的蓝发女孩叼着烟，语气懒散而痞气：“骂就骂了，她还能赶我不成？”
　　视频中的友人背景似乎是图书馆厕所，她的外表就很乖学生的样子，和飙车的乔泽形成鲜明对比。
　　而接下来，从二人简单的对话里观众们明白了乔泽的形象定位：一个叛逆的女儿，正在读义务教育的高中，但是和母亲的关系并不算太差。
　　她此刻驱车的原因，是她在学校里犯了事儿，惹怒了老师，老师传唤家长，可乔泽却趁机溜走了，而且还打算直接去找自己的母亲，在妈妈那里躲避一下老师的怒火。
　　能开车，说明她已经成年了，却还在读高中，侧面表示乔泽还留过级。
　　乔泽在出发前甚至没有告知母亲，主打的就是一个猝不及防。
　　陆子冰摸了摸下巴：“尚导这回的主人公之一，设定不怎么常规啊。”
　　尚导《无限心跳》开了个头，之后筑梦师们做的恐怖冒险片主角都是像兰清那样优秀的人，毕竟大众观念里精英也是最容易活下来的，但乔泽看起来却并不符合这个逻辑。
　　乔泽的车一路开往人烟罕至处，道路明显荒芜了起来，大中午的阳光明晃晃照下来，映得天地惨白。
　　等她终于放慢了速度，大路已经上除她之外一个人都看不见了。
　　“什么都没带，要住几天，我得买点生活用品。”
　　乔泽向友人抱怨，“我妈工作的地方太偏僻了，也就有这唯一的大型商场。”
　　说是大型商场，看着也很破旧了，乔泽没等到友人的接话，低头看了看：“……嗯？信号怎么断了。”
　　她皱了皱眉，没多理会，打开车门插着兜走了出去。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她得从电梯上去。画面里，停车场黑黢黢的，乔泽打了个冷战，咕哝：“好冷。”
　　陆子冰不由坐直，刚刚那简短的开头，再普通、再日常不过了，无法让人有紧张感，但从乔泽进入商场这一刻开始，他却嘶了一声：“……我有不好的预感。”
　　他如今恐怖片也看了不少了，对于气氛的变化感知敏锐。这个商场，阴森森的异常诡异。
　　不知地下哪来的风，黑暗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声响。乔泽站在电梯前，看着数字从高到低变化，整个停车场只有这里一处小小的光源。
　　这段的视角很诡谲，镜头以一个暗中窥探的角度拍着乔泽的背影，仿佛什么东西在伺机而动似的，越靠越近。
　　就在这视角快要进入光线照亮区时，“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乔泽走进了电梯。
　　她来到了二层，超市区。
　　中央空调仿佛抽风了一样吐着过低的冷气，而且奇怪的是明明正值营业时间，二楼却只开着几盏灯，光线不比停车场好多少。
　　她皱了皱眉头，拉出一个小推车。
　　“咔、咔……”
　　忽然，通风管道传来轻微的异响，仿佛某种带爪子的动物爬动的声音。
　　乔泽立刻抬头，盯着那里瞧了一会儿，骂了句脏话：“回去得写个投诉信，居然还有老鼠……”
　　她没有看见异样，可是镜头的视角却有一瞬切到了管道内，观众们清楚地看见一个深粉色的手爪一闪而过！
　　【妈呀！那是什么？？】
　　【预告片里的那种丧尸？它们居然还会躲在管道里面的？！】
　　【商场一个人都没有，乔泽就不觉得诡异吗啊啊啊，心比我们主播还大！】
　　【商场都是机器人服务，而且这里偏僻，没有游客也正常。但其实，我最怕这种超市了，从很小的时候我就不敢一个人去……尤其是电影里这个还没开灯！】
　　此刻距离电影开场才十几分钟，另一个主角还没出场。乔泽买了一大堆生活用品和零食，却没立刻出去，而是先去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窗户看出去，一个高大的建筑都看不见，商场就是这方圆百里的制高点了，民房散落在平原之间。
　　而目力所及唯一出挑的，就是一片白色的建筑，风格富有科技感，依稀可以辨认出“深红科技”的字样。
　　从不久前乔泽和朋友的对话可以知道，那就是她母亲的工作地点。
　　【她妈妈居然是科研人员吗，但女儿这么叛逆，好神奇的组合。】
　　【说起来商场里的人呢，我刚看到浴室洗手池边有个口红，还有打开的化妆镜，是被客人忘记的吗？】
　　“……妈，我知道错了，那小子就是欠揍，我下次一定手轻点……不对，不能这么说，重新来。妈，不好意思……”
　　乔泽在厕所里来回踱步，演练着待会要和妈妈说的话。
　　陆子冰意外被戳中笑点：“她在同学面前那么酷，原来在家长面前也会怂啊。”
　　她说了几句，疑惑转头，听到洗手间尽头的那扇隔间门传来断断续续的闷响。
　　嘭，嘭嘭。
　　像是有人在撞着门板似的，频率不高，刻板而持续。
　　陆子冰才笑完，心就不由自主提了起来，预感到开局的第一个高能要来了。
　　乔泽起了疑心，侧耳听了一会儿便抬步走去。
　　“有人吗？”
　　她的声音在洗手间结构里传出一点回音，镜头随着她的视角慢慢推进。
　　嘭、嘭、嘭。
　　没有人回答乔泽，但那声音还在继续，她怕有人出事了不方便说话，只能用这种方式求救，一把推开——
　　这门没有锁，洞开后，里面也没有人，只有蹲式马桶里有血迹。女厕所有血迹再正常不过，乔泽松了口气，可陆子冰悬着的心还没有放下。
　　如果他听过尚惊雁在联梦大的讲座和公开课的话，就会意识到这是一种最经典的恐怖递进手法。
　　先暗示恐怖逼近，到高点时却安然无事；让观众短暂放松警惕后，再爆发惊吓。
　　果不其然，乔泽一口气还没有松完就勃然色变，因为她发现竟然有一滴新的血从高处滴落了下来。
　　她猛地一抬头，只见通风管道口竟然悬吊着一具尸体！
　　陆子冰大叫一声，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卧槽啊！！”
　　那具女尸的皮肤竟然是诡异的粉红色，像是被煮熟的虾子一样，吊着她的不是绳子，而是她自己的头发。
　　这个隔间有通风口，高度更高，所以乔泽才没有第一眼就看到尸体的脚。
　　刚刚的嘭嘭声，就是尸体被通风口的风吹得摇摆，撞在墙壁和门板上发出来的！
　　她的脖子已经被拉得变形了，软耷耷地垂着，一双涣散发白的眼睛仿佛正在和乔泽对视。


第112章 苏醒征兆
　　【啊啊啊刺激过头了！】
　　【无论多少次看到Jump scare还是会被吓到QAQ】
　　乔泽一声尖叫几乎脱口而出, 往后退了几步撞在洗手池上撑住身体。
　　她的手碰倒了洗手池上的口红——想来，它们的主人就是此刻隔间里的女尸。
　　乔泽缓了好几秒才骂出一句脏话，苍白着脸色狂按光脑, 可惜无果：“……这破信号！打不出去，操！”
　　她匆匆跑出洗手间, 带上自己购买的东西到外面去试图找到信号，报警这里有人死了。
　　但她没有注意到,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悬吊着的尸体竟然转动了一下眼睛，看着她的背影！
　　【救命啊, 它已经变成丧尸了？】
　　【乔泽胆子是真的大, 一个人逛商场遇到尸体后行动还井然有序的。】
　　乔泽出了门才发现, 通讯还是拨打不出去，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暴雨, 雷电交加, 或许信号就是被它破坏的。
　　她苍白着脸, 咬牙驱车前往妈妈的工作地。
　　在深红科技里总得有信号了吧？
　　暴雨如注，天地一片黑暗, 或许是错觉, 这雨声和雷电声中还夹杂着类似野兽的嘶吼声，让人心中更加不安。
　　刚好还有几辆车也要进入公司, 上面的人乔泽认识，是妈妈的同事，奇怪的是，公司的大门口竟然没有保安, 乔泽直直驶入地下停车场，却听到了一道冰冷的电子音——
　　“滴……检测到……闯入者, 判定驱逐……驱逐……”
　　那几个工作人员疑惑：“这不是我们公司AI花精灵的声音吗？”“花精灵在说什么呢……”
　　还没反应过来，车库的门就“砰”一声落下了，墙壁上水泵开启，流水倾入，一个工作人员瞬间被冲走！
　　乔泽惊骇地睁大眼睛，场面顿时乱成一片，工作人员大叫着呼救，但不仅是流水，花精灵还放出了电流，在水中试图营救的人当场抽搐死亡，她因为悬浮车而躲过了一劫。
　　【AI叛变了吧，它叫花精灵，合理怀疑和那种长出花的病毒有关。】
　　【救命，这对主角来说太可怕了吧，好像一下子周围的世界就变得恐怖陌生，认识的人在眼前死掉……】
　　人类被处理死亡的画面特别让人有代入感，陆子冰看得抱紧了胳膊。
　　乔泽的难以置信肉眼可见，她当机立断，向着墙壁车库的门冲去，撞开了一个缺口，但还出不去。
　　水面飞速上涨，压迫感惊人，而水下貌似还出现了丧尸，乔泽视线受阻看不清，只知道有东西企图攀爬上悬浮成攻击她。
　　这一段相当紧张激烈，看得陆子冰心都提起来了，眼看那怪物已爬到了车顶、带电的水流将要漫到车胎，忽而侧上方传来轰然巨响，墙壁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骑着单人悬浮摩托从天而降，狠狠装走了攀爬在乔泽车顶的丧尸，摩托因这冲力崩散解体，而白大褂则向后翻身一跃，撑开乔泽的车侧门，一矮身钻了进去！
　　“妈？！”
　　哐当！
　　乔泽惊喜的呼唤声和第二声爆炸重叠在一起，乔黛拉住她车的变速器飞跃而出，慢镜头下整个车身被爆炸的冲力推出，冲入黑夜。
　　陆子冰大呼了一声：“好酷！”
　　他完全没想到，乔黛居然是这么个出场，那双不再年轻却依旧沉静的蓝眼睛好比一把利刃，和鬓边银发一同割开了夜色。
　　而乔泽忍不住回头，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炸开的缺口贯穿了一层二层，从缺口可以看到无数尸体——会动的尸体。
　　他们身上甚至还穿着和乔黛一样的研究员白大褂，别着工牌，可现在却皮肤发红溃烂，伤口处生出美丽诡艳的花。
　　二层的丧尸们拥挤堆积在一起，只会凭借本能向前走，噼里啪啦地摔了下来。
　　有些落地之后就不动了，物理意义上地“肝脑涂地”；但有些却还能爬起来，继续朝前走。
　　一楼的就更不必说，已经朝四面八方涌去。
　　这里地处偏远，但却还是有居民的。
　　“那些是什么东西？！是某种病变感染吗？”乔泽震得几乎忘记收回视线。
　　乔黛刚要回答，就脸色一变，再次伸手拉操控杆，让悬浮车险险避开了一道落雷：“不要回头看，专心开车！”
　　这里是旷野，雷暴天气原本极其不适合出行，可她们没有选择了。
　　陆子冰可以察觉，自从乔黛出场后，侧重的镜头就放在了她身上。乔泽连逢几个大起大落，表情惊疑不定，看得出心头有无数问题想问，还想要告诉妈妈自己在商场遇到的事，可张了张口，又没出声。
　　还用问吗？那些类人的怪物就是答案。
　　大雨中，她驾车狂飙，这就是预告里的片段了，悬浮车驶入城区，和预告有所不同的是，此时两人的表情都已经十分凝重，并不轻佻。
　　中途遇到那会飞的活尸，乔泽终于知道了“丧尸”这个名词。乔黛狠狠地撞向了丧尸，暴雨中，那尸体却又站了起来，正是预告中让人提心吊胆的卡点。
　　千钧一发之际，乔泽顾不上害怕，一脚油门把丧尸又撞飞了出去，然后冷静地后退，再度加速狠狠碾过了丧尸的头！
　　她年轻的脸上惊吓未消，可动作镇定，被迫进入了残酷的生存角色之中。
　　脑浆迸溅，丧尸终于不动了。它身上长出的花刹那间枯萎、燃成了黑色灰烬。
　　【果然，它的弱点就和大佬们分析的一样在很明显的地方，头部！】
　　【嘶，难怪这次尚导标了20禁，真血腥……】
　　“我们要到哪里去？”
　　“A城。”
　　“为什么没有官方组织来救我们？”
　　“最坏的可能性，军队已经放弃这里了。”
　　她们所在的城市编号为B，A城是相邻的城市，开悬浮车大约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为什么要去那里？”乔泽努力回忆，“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公司的总部就在那里。妈，那些怪物是不是你们的公司搞出来的？”
　　乔黛脸上有些阴霾：“我不知道。”
　　到这儿，剧情已入佳境，高潮后进入舒缓区，也算第一段真相揭露部分。陆子冰看到这，皱了皱眉头：“乔黛是不是状态有些不对？失忆？”
　　她虽然动作敏捷，但对对话的反应有种说不上来的延迟。
　　陆子冰正想着，镜头就掠过几个闪回场面，似乎是乔黛的回忆。
　　她从办公室出来沉着脸、戴着光脑的手腕刚刚放下，就被角落窜出的一道人影从颈后注射了不明药剂，晕了过去；
　　她被拖着关进了一个医疗舱，沿途都有深红科技的字样；
　　她不知过了多久因为刺耳的警报声醒来，砸开医疗舱和房间门，却发现深红科技公司已然沦陷，同事变成怪物……
　　很显然，再往后就衔接着前面的剧情了。
　　第一个碎片里接打光脑的画面似乎在暗示什么，也就是说，乔黛极有可能那时就已经知情，和深红科技并不站在一起。
　　但她被公司暗算，陷入了昏迷，而在这期间病毒爆发了。
　　【这种病毒到底是什么，哪来的？公司为什么会研究这个？】
　　【乔黛的背景恐怕不简单啊，我猜她是官方的卧底人员。】
　　弹幕的问题也是乔泽的问题，可乔黛疲惫地抵住额头：“我自己也记不清了，我的大脑被药物影响过。”
　　她们从黑夜开到白天，沿途，令人心惊肉跳的场面映入观众们的视线，病毒蔓延快得不可思议，原本和平祥乐的城市正在变成人间炼狱，包括预告中观众们看到过的那个广场。
　　等到进入A城范围，不祥预兆的是，她们经过收费站时没有人拦截，站内一个工作人员都不见，里面货架和玻璃碎了一地。
　　看这样子，A城至少早她们半天就已爆发灾难，可是乔泽在隔壁城市竟然没听到过类似消息。
　　作为拥有着深红科技总部的A城，它比B城更早沦陷。
　　不仅人尸会变异，动物尸体也会，流浪的猫狗异化后分外狰狞恐怖，体型更小，攻击也更灵活。
　　AB城虽然不是一二线城市，但是加起来也有近一千万人口，乔泽的高中也在这里。
　　好消息是，两座城市都位于海岛之上，病毒不会那么快蔓延到外面的陆地城市；坏消息是，外界显然也已经知道了病毒，已经将所有的海上通道都切断。
　　一路无话，直到乔泽沉重地说：“快要没能量了。”
　　悬浮车有三种充能模式，燃气、电能、太阳能。
　　前面两个充满都需要半小时左右，可现在暗无天光，她们也只能选择前两个。
　　母女二人小心地选择了一个充能站，乔黛用公司带出来的武器解决了几个游荡的丧尸，下车充能，乔泽则在车上负责望风。
　　她注意着地面、天上，可观众们的心却缓缓下沉，因为镜头竟穿透了地面，来到了下水管道内。
　　幽暗的光照出一只深粉的手爪，两头外表与众不同的丧尸逐渐出现在镜头面前。
　　它们体格更高大，口中还能吐出带倒刺的长舌头，背后生有肋骨变化的触手和维持平衡的长尾巴，几乎辨不出人形了，如蜘蛛一样灵活地在管道内移动。
　　丑陋的鼻端轻嗅，看向了母女二人所在的方向。
　　咔哒、咔哒，它们的爪子敲在管道壁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
　　主星系，费里星。
　　费里星是主星系一颗不起眼的星球，地位在二三线左右徘徊，既没有出名的风景，也没有吸引游客的特色产业。
　　它唯一的优势，就是离主星系的“医疗之星”鹊佗星最近，乘坐星轨列车只需要半天时间即可抵达。
　　因此，这里租房业和疗养院倒是很发达，常年可以见到求医的病人在此地暂居。
　　不管是何种身份地位的人，在疾病面前都是平等地软弱。
　　——这是玛丽安在费里星工作了二十来年悟出的道理。
　　玛丽安是一名中介公司老板，费里星中介行业的人数不胜数，上到替顾客联系隔壁星合适的医院、下到为顾客寻找满意的落脚点，都在她们的业务范围之内。
　　因此，玛丽安虽然只是个中介老板，但见过的大人物其实数不胜数。
　　她甚至还亲眼见证过那位传奇音乐家云殊的死，云殊死后把自己的精神图景赠送给了孩子，云涌雪。云涌雪前期的适应阶段，也是在费里星度过的。
　　……是以，玛丽安一般对大顾客的身份地位不用多久就能猜测出来，这也是她工作时的小乐趣之一。然而，她现在亲自接待的这一个，却处处让她看不透。
　　那位大人物的身份信息保护得十分严密，玛丽安只能推断她应当是政界人士。
　　她被下属送过来时就在医疗仓里，没有露出过脸，想必正处于昏迷中，所有的一切事宜都是下属来对接的。
　　她的下属，玛丽安也从来没有在新闻里见过，可她们一举一动都训练有素，素养极为良好，显然身份不一般。
　　甚至，根据里面有些人的体态来看，大人物还有一定的军事背景。
　　她们租的是个僻静的山庄，行事低调，出入都是没有牌照的私人交通工具，色调统一纯黑——玛丽安还是第一次见无牌照也能上路的。
　　大人物已经沉睡很久了，这样的病例玛丽安也见得很多，肯定是空洞症。
　　她有留意新闻，却没有看到过可能的报道。对方的沉睡对于外界是个秘密。
　　最让玛丽安目瞪口呆的是，这位大人物居住期间还被刺杀过！
　　不止一拨人，光她知道的就有三次，只是都没有成功。看大人物下属的表现，这事儿她们都习惯了。
　　对方到底是个什么地位啊？
　　在此之前，她只在文艺作品和遥不可及的新闻里见过刺杀。
　　对方团队联系她的次数并不多，但近期却问了她有没有康复器械的资源，他们需要订购一批。
　　康复器械？
　　难道说大人物快要苏醒了？
　　玛丽安很好奇，但她知道不能问的别多问。
　　她很重视对方的单子，在采购到合适器械后，于今天抵达了庄园面谈。
　　只不过，对方团队似乎在忙着什么事儿，暂时没有人接待她。
　　玛丽安坐在舒适的会客厅，一边看光屏打发时间，一边难免分神留意着楼上的动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喜欢尚惊雁导演的作品？”
　　突兀地，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走神。
　　说话者正从楼梯上走下，她嗓音柔和，略带笑意，浑身上下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
　　玛丽安知道她，对方是大人物团队最经常和她沟通的人，推测是文秘或助手之类的职位。
　　但过了这么久了，玛丽安也不知道对方如何称呼。
　　——如果尚惊雁在这儿，她就能认出，这位女士就是在咖啡厅和她会谈过的“罗芙”。
　　“是的。”玛丽安回答了罗芙的话，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前一阵子尤其沉迷得厉害，她的风格太特别了。”
　　客厅的投影上正是播放到一半的《粉红降临》，玛丽安这些天忙着采购，没能零点第一时间追更，现在才看。
　　她有种开小差被抓包的心虚，谁知罗芙竟然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目光专注地看着光屏。
　　“很不错的作品。”罗芙说，“我的雇主也很欣赏尚导。”
　　玛丽安差点被茶呛到，她的雇主？！
　　这，恭维怎么还把大人物也抬出来了，她的雇主应该在尚导出名前就已经陷入昏迷了吧……
　　玛丽安不知道罗芙为什么要同自己对话，她能敏锐地感知到，对方团队今天有要事发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紧绷气息。
　　罗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因为紧张，所以才来她这里看电影缓解情绪。
　　这样想着，玛丽安反而放松下来了。
　　她不再分神关注楼上，而是全副注意力投入到了电影中去。
　　光屏上已经演过管道内的两头大丧尸破土而出，土层对于它们来说就像纸一样薄。
　　悬浮车几乎被掀翻，乔泽被甩出去撞到地面，吐出一口血。
　　这两头丧尸被子弹击中头部竟然无效，还是在向她们靠近，命悬一线之际，有新人物出场，将二人救了下来。
　　原来，这种丧尸需要击中头部和心脏两个致命点才会死掉。二人被救下后得知，A城的幸存人类有一部分暂时聚到了一起，派遣出小队四处救人，朝城外探索。
　　他们把母女二人带往基地，这一段镜头叫人眼花缭乱，这基地居然有模有样的，让人简直不敢相信是在短短一天内成立的。
　　——玛丽安心中产生了怀疑，难道这些人早有预料？
　　乔泽有食物，乔黛有枪械，两人联系紧密、明显不好惹，得到了基地领头的优待。相对应的，她们的优势也十分惹眼，暗地里有人盯上。
　　她们在被带着熟悉基地的过程中知晓了丧尸现有的分类，其中危害最大的都是人变成的丧尸，而动物变成的活尸往往由于脑容量太小而没多久就自行失去活动能力了。
　　而人形的丧尸还有不同分类，除了普通丧尸，还有会飞的“猎空者”，以及它们在能源站遭遇的“地上王”、
　　再接下来的几天，她们暂时住在基地内养伤，也切身体会到了所有丧尸里地上王攻击力最强，是幸存者们活动的最大威胁，哪怕知道有弱点，也很难将其杀死。
　　基地里倒是有点信号，乔泽第一时间联系自己的朋友，可却只有茫茫空音。
　　弹幕对此展开了讨论：
　　【有可能是没信号呢，还有希望。不过都这么些天了，为什么AB城还是无人来管理的状态？官方到底在干什么？】
　　【哎，其实我觉得电影暗示得很清楚了，信号并不是因为丧尸才消失的，而是外界主动切断了这两座城市的通讯……这代表AB二城已经被放弃。】
　　玛丽安第无数次在看尚导的作品时心中浮起一句话：人心的幽暗比其余什么东西都可怕。
　　她一面觉得背后发冷，一面又不禁为这剧情感到新奇。
　　市面上没有灾难片，当然就更少有描述灾难面前人心可怖的作品了。
　　玛丽安不知怎的冒出一个念头：如果真的爆发大灾难……我们的世界会如何对待？
　　她摇摇头，打消这荒诞不经的想法。
　　作品只是作品，这粉花病毒现实里根本不存在，其实也不太符合生物科学规律。
　　冒险系的电影大部分都会组成一个主角小队，《粉红》也不例外。
　　和乔氏母女二人一起活动有一个男大学生，一个女警察。
　　前者年纪和乔泽相仿，后者和乔黛差不多大。
　　由于人口密集集中，学校是最先沦陷的几个地点之一，而且粉花病毒爆发时是在白天，大半的人都在上课，避之不及，瞬间沦陷。
　　那个大学生当时正一个人在宿舍睡觉，所住的宿舍楼位置也较为偏僻，加上宿舍里有水和食物，他硬生生待了几天才等来救援躲过了一劫，期间还救助了几个同学，具有一定能力。
　　警察的情况则更差一点，她是乔黛乔泽救下的。丧尸爆发后，城中警察们被编成小队派遣出去解救民众，可自己也对丧尸所知甚少，折损率惊人。
　　那位警察当时正在度假看交响乐会，被紧急召回。
　　乔氏母女发现她的时候，她的任务已遭失败，而且队长和另一个队员为了掩护她而死去了。
　　玛丽安动了一下胳膊，她发觉《粉红》的时长明显会超出普通电影的平均时长，可看到现在，她一点都没觉得厌烦。
　　她偷偷偏了偏头，发现那个秘书也一直在认真观看，楼上也是到现在都没动静。
　　许多电影都会有一个“麦高芬”，即串联核心的线索物品。在《粉红》中，就是总部的资料。乔黛并没有放弃资料，伤刚刚养好就想要再次出发，但她一个人做不到这些。
　　她开诚公布地和另外三人说，她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在军方销毁这里之前逃出去，凭借乔黛的身份应该能得到官方庇佑，但这也等同于放弃了两城的人；
　　二是，闯进深红科技总部，找到资料和疫苗，但风险很大，不仅极有可能折在半途，还有可能到头来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到时候她们也来不及掉头了。
　　大学生和警察都不赞同去拿资料的想法，而认为应该尽快出城；但乔黛则坚持应该去总部，否则即便离开了这里，丧尸潮还在继续蔓延，外面的官方机关依旧没有第一手资料，这将会造成更大的延误和伤亡。
　　至于乔泽，则有些没主见，表示会听从母亲安排。
　　然而，基地里逐渐爆发的内部矛盾和始终没有消息的官方最终让大学生和警察转变了念头，决定去拿资料。
　　只是可惜，在中途，她们不幸遇到了一波小规模爆发的丧尸潮，警察受伤了。
　　“我被咬伤了，待会儿我会出去引开丧尸，你们走。”
　　乔泽面露不忍，红着眼眶恶狠狠道：“说什么丧气话呢，你一定还有救的！”
　　但乔黛已经低声说：“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这里先前是城区，繁华热闹，商业中心。
　　而她们所在的这个地方之前是歌剧院，病毒爆发之时还正有一场演出，各种乐器散落在舞台周围，连游荡的丧尸都有不少还穿着西装礼服裙，手爪里本能地拿着乐器。
　　玛丽安有所预感，心已经揪了起来，异常沉重。
　　警察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仿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其实我大学原本想报的专业是音乐指挥系，结果阴差阳错成了警察。”
　　“……虽然我一直抱怨，但如今也算是不辱使命了吧？”她笑了笑，粉色的溃烂已经从她肩部的伤口蔓延到了脖子和脸。
　　“如果你们出去之后要祭奠我的话，为我放一支好听的交响乐吧。”
　　警察捡起了乐器之间散落的一支指挥棒，又拎起音响，连接在自己的手机上。
　　感染使得她的体格也开始异化，她几步就穿过了丧尸群，从无数排观众席的椅子上跳过，来到了废墟的最高点，舞台。
　　丧尸都被她惊动，从那边转过去。然后，她打开了音响，恢宏的交响乐响彻于废墟之上。
　　乔泽一把拉起手刹，悬浮车从废墟中冲出。
　　【卧槽QAQ虽然预感到结局之前可能会发便当，但这一幕还是太震撼了，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呜呜呜……】
　　【天啊……原来警察的伏笔应在这儿，前面她度假就是去听交响乐团演出的，地点就在这里……】
　　警察所播放的也正是她先前观看演出时录下的录音，声音开到最大，震耳欲聋。
　　她在舞台上风度翩翩地行了个礼，微笑着闭眼，手中指挥棒开始上下翩飞，仿佛真的是在认真指挥一场舞会的交响曲。
　　而她的下方是不断聚集而来的丧尸群，就像她的乐团和观众。
　　悬浮车越开越远，极速驶离，乔黛一直望着警察，直到她被丧尸潮吞没，变成一个看不见的小点。
　　弹幕哭成了一片，玛丽安久久不能回神，震撼所带来的战栗仍旧在神经上回荡。她有所预感，这一幕一定会成为影史上的经典一幕！
　　……
　　与此同时，和玛丽安一层楼之隔的地方，医疗舱。
　　——尚惊雁给“罗芙”的作品版本和放映在大众面前的有所不同，更像是一个游戏，以“乔黛”为第一人称视角，名字是“铂尔勒”，好让黛铂勒沉浸式体验代入。
　　根据以往的经验，黛铂勒在中午时精神力波动最强烈，所以她们同样是中午才开始播放的。
　　疗愈师和工作人员们也在全程观看《粉红降临》，以便对应到黛铂勒的精神波动。
　　“有反应……”
　　“真的有用……”
　　“波动变化了……”
　　仪器的屏幕上显示着黛铂勒的精神力波动，有些像心电图。
　　医护人员们小声交流着，语气压低但难掩激动。铸造梦境，这本就是筑梦师名字的由来，尚惊雁无愧于这三个字。
　　自从将《粉红降临》接入黛铂勒的精神力链接仪后，她的图谱就出现了波动，随着剧情起伏变化，而且越来越明显。
　　这会是苏醒的征兆吗？
　　舱体内，黛铂勒安静地沉睡着。她今年七十八岁，外表只有尚惊雁前世六十岁老者的样子，现有过视频里都精神矍铄、体态康健。
　　但长达一年的昏迷，使得她如今看起来有些老态，身形更为消瘦。黛铂勒的发色本就是银，富有光泽，此刻却显得苍白暗淡了。
　　黛铂勒从政，但也的确有过军旅背景，还曾经在警察系统里待过。她曾经有过一个伙伴，尚惊雁以对方的特征与事迹为原型创作了警察这个角色。
　　影片播放过程中，黛铂勒有三处地方精神波动出现了小峰值。
　　第一处是看到乔泽时，第二处是遇到警察队友时，第三处则是“铂尔勒”决定要继续去取资料时。
　　后半段组队探索与营救的剧情中，黛铂勒的注意力明显变得集中。果然，她是一个富有责任心的领导者，比起自身的灾难，拯救更能让她振作。
　　而从乔黛询问遗言开始，黛铂勒的精神力就剧烈地波动了起来，这是过去一年的沉睡中从未有过的。
　　而在警察指挥起丧尸潮的交响乐时，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医疗舱透明的隔板后，黛铂勒的眼皮动了一下，眼角淌下一滴浅浅的泪水，滴入营养液中消失不见。


第113章 四星
　　医护人员：“！！！”
　　房间内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喜低呼, 自从事发后，黛铂勒就一直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现在却又重新做出了情绪反应！
　　所有人心中都浮现出一句话：她们的联盟首脑, 真的离苏醒不远了。
　　楼下，玛丽安抽抽鼻子, 拿纸巾擦了擦眼睛，余光发觉身边的人一下坐直了身子, 在回复了几个消息后就匆匆上了楼，连正播到精彩处都不管了。
　　她虽疑惑，但也无暇顾及。
　　屏幕上, 悬浮车以极限速度驶离原剧院遗址, 警察的身影终于一点都看不见了, 只有那交响曲的余韵依旧在心脏深处震颤。
　　乔泽只是个年轻人，她还从来没有直面过死亡。
　　她坐在副驾驶上, 手很稳, 但眼泪一直无声地在掉。
　　而乔黛抿着唇, 拉出一个冷肃的弧度。
　　悬浮车向着深红科技总部的方向开去，忽而, 乔黛的特殊通讯设备终于恢复了, 她收到的一个消息打破了冷凝的气氛。
　　“……官方决定销毁两座城市了。”她沉声说。
　　“什么？！”
　　乔黛：“我争取到了五小时，如果五小时不能拿到资料, 我们也会死。”
　　原来，她们离开基地后基地内就爆发了内斗，死伤无数，而幸存下来的人向官方谎报了城内情况, 以换得自己被接出海岛。
　　这一听就很有问题，官方竟然不经核实就仓促下了决断, 而先前的种种细节也表明，整件事大概率有问题。
　　恐怕上面有人巴不得资料连同所有罪证被毁在核|弹的爆炸中，而且，基地能那么快组建也意味着里面有人其实很早就提前知道丧尸潮会爆发，和下令毁城的人属于一个派系。
　　乔黛的上级则属于另一个派系，斡旋之下，她们还剩下五小时的时间。
　　不过这一回，连大学生都没再提“乘早逃离”的事，因为大家都清楚，哪怕侥幸登上了船，她们也不过是普通的幸存者，只要一出“意外”就会死得无声无息；可拿到了重要资料就不一样，她们会万众瞩目，势力也难以下手。
　　没有别的选择了，这是搏命的五小时。
　　乔黛在收到消息后，记忆再度出现频闪，回忆起了自己的身份——她是作为卧底进入深红科技的，因为上级怀疑这家公司在研究违规病毒，恰好乔黛具有医学背景，便被委派重任。
　　她一卧底就是七年，终于升到了公司研究所的高位。
　　玛丽安不自觉手指握紧了裙摆，看得越发入神，仿佛自己也沉浸入了那个阴谋和危机交织的世界。
　　越靠近深红科技，越是危机重重，显然，A城丧尸潮的源头就是总部。
　　玛丽安看着大学生为掩护悬浮车死在地上王的手中，做出了和警察一样的选择，此刻剩余3小时；
　　悬浮车终于冲进总部大楼，母女二人戴上防毒面罩下车搜寻，此刻剩余2小时；
　　实验大楼内部不仅有人形丧尸，还有无数实验动物变成的丧尸，乔泽被异变的狼犬咬中，虽然立即剜掉了伤口的肉但病毒却依旧开始蔓延，只不过速度稍缓，此刻剩余不到1小时……
　　【啊啊啊不要啊，难道女儿也要被刀掉吗，尚导你没有心QAQ不是里面有资料还有疫苗吗，说不定还有救！！而且你们不觉得乔泽的异化要慢一点吗？】
　　【如果那疫苗有用，这公司大楼的人还会死成这样吗……估计只是个阶段的疫苗，揪心啊！】
　　玛丽安看了眼弹幕，里面哀嚎一片，和她的心情一样。
　　乔黛必须作出决断，她不得不将女儿留在了这一间实验室，把门关上。
　　乔泽在门后虚弱地笑了：“妈妈，我不怕，我会等你来救我。”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一重门既是对女儿的保护，也是在防止女儿丧尸化后伤害别人。
　　乔黛拿着枪，冲进了最后一间核心实验室。
　　那里——竟然和所有观众想的都不一样。
　　现代化的墙壁和各种仪器设备早已被花朵覆盖，最中央有一朵巨大的粉色花苞，半透明，形如鸡卵，里面似乎在孕育着什么东西，还能听到脉搏的搏动。
　　仿佛被勾动，乔黛脑海中铺天盖地的记忆席卷而来。
　　粉花病毒计划最初看起来很温和，是一些大人物为了长生而开启的研究。
　　身居高位的人，钱权都有了，所追求的无非生命。古往今来，所有的文艺作品和历史事实都在证实这一点。
　　只是可惜，这种追求往往会带来扭曲的结果，帝□□药中毒而死，深红科技也不例外，得到的只是行尸走肉般扭曲的“长生”。
　　然而乔黛想起的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她的身份——她居然疑似是个双重间谍！
　　在卧底期间，其实还有一股势力联系她，这股势力想看中的就是那病毒本身。
　　它想要做什么？毁灭世界？
　　自己的态度又是什么？回忆中没有这部分，但是她想起自己光脑里还有一个联系方式，只要她拨打就能得救。
　　【我去，原来如此，我还奇怪为什么她开头只是被敲晕，没有被直接暗杀呢，还以为是强行主角光环，现在看来未必。】
　　【我又开始紧张了，乔黛会怎么选？？她这时候再次叛逃，也能再活下来。】
　　画面中，乔黛只是注视了那个联系方式一秒，就毫不犹豫的将其删除，然后一枪打爆了中央的巨大花蕊，使得那孕育中的不知名怪物尖叫一声死去。
　　资料中写，怪物的鲜血能够对抗风化病毒，可这么诡异的东西打进人体却让人不安。
　　它会引起另一种异化吗？
　　乔黛带着收集好怪物血液的针管回到了女儿身边，乔泽已经昏迷了，一边的手臂变成深粉色。
　　BGM完全进入了高潮，还有三分钟。
　　针管推入，乔黛来不及照顾乔泽，手指如飞敲击着光屏，将资料上传交给自己的上级。
　　两分钟、一分钟、40秒——
　　观众的心被死死握住，不得不说倒计时的剧情老套缺最适宜调动情绪。
　　资料上传成功，指针终于归零。
　　而那最后一声滴答落下，镜头拉远，死寂一片的城市上空并没有发生毁灭的炸响，无人机盘旋着，仿佛不甘心般离去了。
　　成功了！！
　　城市没炸，弹幕炸了，一派欢天喜地。
　　音乐也随之回落，变得柔和，乔泽睁开了眼睛，“……妈？”
　　乔黛一把抱住了她，两人过了一会儿都笑了。透过残破的实验室窗户，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夕阳下残破的城市间还徘徊着无数丧尸，是末日之景。
　　只是在这萧瑟之间，也留有希望。
　　影片随之结束。
　　玛丽安的心终于重重落下，她想，尚导所描绘的母女情其实总透着一股“不常规”。
　　不仅仅是亲情和血缘的缔结，她总觉得，尚导更侧重描述的是乔黛乔泽之间一种同路人的理念相合……
　　繁杂的思绪渐渐剥离，回到现实。玛丽安心头才后知后觉漫上一股激动，有种饱餐一顿的满足。
　　她不知道该怎样夸得言之有物，也不知道这片子又怎样的意义，她只知道，《粉红降临》太值得一看了！回去一定要安利所有亲朋好友！
　　*
　　《粉红降临》理所当然地爆了。
　　第一波讨论的高潮是在它发出后的凌晨，第二波则是在四日白天的下午——据说，把恐怖片留到中午十二点看已经成了观众们的一种习俗。
　　丧尸的设定太适合出衍生，尤其是对战类游戏。
　　对此，尚惊雁则直接大方开放了一切丧尸设定的二次创作，并表示这些也并非她首创，而是上个星历先人的灵感。
　　【真的吗？（挠头）怎么又说是上个星历来的？】
　　【233尚导的这个说法都快变成一个梗了，咱们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剧情分析｜粉花病毒在电影中的起源暗示……】
　　【《粉红》会出第二部吗？结尾乔泽真的恢复了吗？我的看法……】 
　　【比爱情更高的是亲情，盘点一下尚导作品中的母女角色，是否为创作者心理投射？】
　　【乔黛到底是不是双重卧底啊，结尾有点没看懂，有没有人来告诉我……】
　　《粉红》影片整体的逻辑并无问题，结尾并非常规的大团圆，甚至可以说人类的危机才刚刚开始，胜利的只是故事局部，令人看了有些压抑。
　　可纵观整部的氛围，这样的收尾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引起了一些争议。
　　有观众觉得这样才真实，主角一下解决丧尸实属异想天开；有观众觉得这样结尾看了叫人徒增伤感。
　　还有观众对结局没意见，只是说乔黛的回忆是故弄玄虚的反转，有人说这样才更有趣了。
　　但不管是谁都得承认，这又是一部划时代的影片。
　　纵观市面上，但凡“大片”，主角一定是一女一男，哪怕筑梦师不想做情侣主角也会在宣发里蹭恋爱的热度，这是无奈之举。
　　像尚惊雁这样的，实在是少数，更别提主角还是更不常规的母女组合。
　　她有这个魄力，也做到了最好，如今说尚惊雁是宇宙顶流筑梦师，绝无夸张。
　　费里星。
　　【我的片子效果怎么样？】
　　旁边看护床位一个秘书的光脑上浮现出尚惊雁发给“罗芙”的消息。
　　这指的当然不是观影效果，而是对病人的治疗效果。
　　罗芙脸上的松快和感激都掩饰不住，她即可恢复：【病人在疗愈结束后醒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又睡了。】
　　【尚导，真的太感谢你了。】
　　以她的地位来说，最切实的感激并非言语，尚惊雁也不是在乎表面功夫的人。
　　【那就好。】尚惊雁回道，【等病人的情况稍微稳定一些，我想和她见个面。】
　　罗芙迟疑了两秒，说：【可以，我们很欢迎。】
　　另一头。
　　尚惊雁带着庆功宴后宿醉的脑袋懒懒散散洗漱完毕，估摸着罗芙方怎么也该看完了，才与对方对话。
　　她不是没想过自己的“失忆”会被对方发现，但还是做出了要见面的决定。
　　尚惊雁有预感，必须尽快和自己这位“合作者”重新谈话。
　　一次就治疗成功，她也很高兴，对于创作者来说，还有什么比作品获得肯定更重要的吗？
　　她此番的设定其实不怎么循规蹈矩，尤其是在人设方面。
　　给乔黛设定有一个女儿，除了有她的个人意愿之外，也是因为这位联盟领导人虽然没有后代，但在从政的前期曾经资助甚至亲自抚养过一些孩子。
　　据说，其中有几个还是出身于流放星系的。当尚惊雁询问乔泽的人设时，她们允许甚至赞同把她设定得“跳脱”一些。
　　尚惊雁很难不产生联想。
　　她自己就算了，年龄对不上，但尚淞呢？
　　尚淞的家庭似乎一直是个谜，尚惊雁从未听母亲提起过她的长辈或亲戚。
　　或许，尚淞就曾经是黛铂勒资助过的孤儿之一，这也能解释她们是怎么和黛铂勒牵扯上的。
　　还有乔黛的人设，并非纯粹的“光明”，尚惊雁在影片里没有真正揭露她到底和另一方势力的联系有多深。
　　但她最后的选择，又揭示了她的本心——她归根到底是一个站在人类方的、正直的人。
　　尚惊雁觉得，一些轻微的挣扎更有利于唤醒病人的内心。
　　至于结尾的选择更不必说，不少冒险片都会采用这种半开放的结尾，因为选择余地很大。
　　既导向好的猜测，收束了核心线索；又留有余地，后续哪怕拍第二步也不突兀。
　　尚惊雁是个追求新鲜感的创作者，这回过了一把丧尸片的瘾，并不打算自己创作后续。
　　她想的是交给后来者。
　　这是独属于四星筑梦师的做法，她们已经站在了成功的顶峰，更看重的是传承。
　　尚惊雁也希望恐怖这一风格能够继续在星际发扬下去。
　　【我刚刚看完了《粉红降临》，正在写影评[兔兔打字.gif]。】
　　裴意发来一条消息。
　　尚惊雁嘴角翘了翘，心情染上明媚。
　　*
　　时间转眼流逝。
　　观众和粉丝们在作品只余还关注着另一个话题——尚惊雁的升星。
　　从作品数据来看，她早就达到了四星标准了。
　　万众期待的目光里，一月中旬，新年的前一天。
　　惊雁所有人v：【图片.jpg】
　　尚惊雁什么也没说，只拍了自己筑梦师身份卡上的四颗星星。
　　四星级的卡片仿佛整体也更高级了，纯白的卡面里似乎有流沙的星星，泛着细腻珠光，四颗金色星星如同立体一般，耀眼而纯粹。
　　此时无声胜有声，评论区沸腾了，热评第一：
　　【最速传说！！尚导这才出道多久就四星了？恭喜破了宇宙记录！】


第114章 新年
　　相关词条在第一时间出现, 不断往前排冲。
　　【纯路人，看见词条才点进来，我怎么记得这个筑梦师不到一年之前才刚来主星系？？现在都四星了？】
　　【我是老粉, 亲眼见证也好自豪嘿嘿，一开始我还不屑于恐怖风, 现在一周不看都难受。】
　　【追尚导真是太省心了，产量又高、质量又好, 本人还低调亲和，事业节节攀升，做惊米花好爽。】
　　【过年前收到的最好的消息！！】
　　目前还活在世的驻星筑梦师屈指可数, 可以说四星就已经是筑梦师这一群体的顶点。
　　如果要升到五星, 那就不仅仅是看数据了, 还得看这个筑梦师的全民口碑，以及对整个行业乃至整个世界作出的贡献, 评定标准比较玄奥。
　　驻星们往往拥有开宗立派的贡献, 如果仅仅是商业作品卖座, 那数据再高也无法成为驻星。
　　而尚惊雁在这一点上甚至已经提前达成了目标，恐怖风潮席卷全星际, 升星只是时间问题。
　　她如此年轻, 又如此成功，当之无愧是“惊艳了所有人”。
　　不知有多少粉丝欢呼雀跃, 又有多少男男女女捧着下巴暗暗把她想成梦中情人。
　　……
　　第二天，除夕。
　　首都星，联梦大职工宿舍别墅。
　　“有点歪了，再往左一点……对对, 这下正了。”
　　尚惊雁指挥着裴意贴福字，后者站在机器人上, 认真地把红色的方形纸按平，后退几步看了看，自己也满意地点头。
　　尽管已经过了一个星历，大众也甚少再使用旧历中的蓝星农历纪年，但这一天依旧保留着很多春节的习俗。
　　裴意再度上前，在福字下方又贴了一排五个的星星——寓意是希望尚惊雁明年就成为驻星筑梦师。
　　两人在别墅门口，路过的职工都善意搭话。
　　“恭喜尚导啊！一点新年礼物，祝贺尚导升上四星！”
　　“尚老师新年快乐~今年我也留在学校，可以和尚导一起过年了哈哈哈。”
　　“尚导年夜饭的材料准备好了吗？要不要到我家蹭饭？”
　　尚惊雁虽然在外独当一面，可放在联梦大教师里年龄只能算晚辈。裴意贴了一圈小福字和春联下来，再回头就看见尚惊雁怀里抱了一大堆被投喂的零食。
　　里面还有一些是双人情侣份的——他和尚惊雁两人戴着撞色成对的兔头帽，落在旁人眼里就是某种信号。
　　尚惊雁被问到也不逃避，就懒洋洋地笑，说正在和裴店长接触中。
　　“贴完了？”尚惊雁抬手，让裴意搭着她的掌心从架子上轻轻跳下来，“你过年不去陪家里人真的没关系吗？”
　　二人走进屋，跨年夜她们两个会一起度过。
　　《执行官》的年度执行官结果评选在新年之后，尚惊雁在主星系的事业还有很多没有收尾，因此，她没有回流放星系过年，而是留在了首都星。
　　花非甜倒是提前就开着星船回去了，敖青雪要陪家里人，虽然同在主星系但也不能和尚惊雁一起过年。
　　尚惊雁倒是还邀请了云涌雪，这位队友也是“孤家寡人”，但云涌雪闷闷地拒绝了她，说想要一个人待着。
　　她在收到裴意的酒后真言后，复盘了一遍自己今生的生活，终于对云涌雪的心思也有所察觉了。
　　可尚惊雁仍是假装不知道，只是侧面有所暗示——云涌雪这样的年下小朋友，和裴意相比并不是她喜欢的款。
　　也不知道云涌雪能不能自己消化过来。
　　“没事的。”裴意把头发扎成小髻，一边把门口的菜肉拎起来一边含笑说，“我家里人不过春节，喜欢过联盟的星辰节。”
　　星际每个地区的风俗都有不同，大节小节数不胜数，每个人都挑自己喜欢的过。他能感觉到，尚惊雁是属于比较喜欢旧历复古文化的那一类，恰好和他也一样。
　　“那我就放心了，可以放心让我给我打工。”尚惊雁调侃，撑在沙发背上看裴意开始择菜，“这就开始忙了？等我把视频弄好就来帮你。”
　　她正在准备一支贺新年视频的后期，里面是她的经典角色们一起过中式新年，采用的是Q版3D动画画风，从画面到配乐全是她一个人摸鱼做出来的。
　　尚惊雁坐在沙发上连光脑，等视频发出时，那边裴意的第一道菜炸丸子也刚下锅。刺啦一声，白雾在厨房中弥漫。
　　窗外天色已暗，远处有人点了爆竹烟花，绚丽的图案炸上夜空。尚惊雁点开了视频，欢快的传统音乐在爆竹声中响起。
　　视频中，邪神和爱人在海底点燃红色的水母许愿灯，让它们漂浮的海面变成烟花；
　　十八号教学楼里，琅家母女二人给关小美的诡异布娃娃织了一个小的红毛衣；
　　高家小姐来到一座城中，悄悄藏在人群里假装普通人，和人们一起看花灯；
　　还是小孩子的兰清和妈妈在除夕夜关门，门外贴着春联。花将军和将士们在新年宴会上痛饮。梁博士噼里啪啦敲代码之余看到日期，给自己点了外卖；
　　基地里，乔家母女一起布置的房间，所有人除夕聚餐……
　　【哇！四星后的第一个视频，我先循环为敬！】
　　【好正常的新春风格，我都不适应了哈哈哈。】
　　【尚导也出道一年多了，这么多角色放在一起好感动啊。】
　　【虽然是很温馨的MV，但是莫名品到了刀子，要是恐怖电影里的角色们真的过得这么好就好了……】
　　【尚导尚导，开年后打算出什么新作吗？我绝对没在催促（狗头）。】
　　【你是魔鬼啊，新年还催更！《无限心跳》还没完结呢。不过，尚导好久没做游戏了，要不要做个游戏？（狗头）】
　　评论很给面子，尚惊雁的个人主页里从没发过照片和日常，发布作品也是只带平台连接，这还是她头一次发短视频。
　　X71监测数据，开心道：【雁雁，看样子这条动态会是你有史以来转评赞最多的一条。真好！新年新气象。】
　　尚惊雁看着自己系统面板上的心跳值数据，上一次她看星图的时候，那些光点还是淡而朦胧的薄雾，现在已经完全聚集成星海了。
　　三个大星系连同周遭的小星系都被点亮，蔚为壮观。
　　一个筑梦师的名气到了后期，是呈指数增长的，像滚雪球一样不用自己操心就会越滚越大。
　　这些心跳值全部兑换成精神领域，范围已经不仅仅是一座小城，而是一座星际一线城市的大小——再广一些，都能赶得上一颗星球了。
　　尚惊雁发现，这片精神空间随着扩大，竟然慢慢有脱离她精神图景的趋势。好似一只西瓜逐渐成熟，随后会迎来瓜熟蒂落。
　　她不免好奇，等到分离的那一天会发生什么？
　　尚惊雁并不可惜，她自己的精神图景本来也够用了，只是很好奇。
　　“怎么在发呆？”
　　油炸的香气唤回了她的思路，裴意用筷子夹了个炸丸子递给她，“要尝尝吗？”
　　尚惊雁就着他的筷子吃了，仔细品尝后比了个拇指夸赞：“好吃。”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给裴意打下手。即便只有两个人，这顿年夜饭还是很丰盛，菜摆了一桌。
　　窗外的烟花越来越多了，零点将至。等坐下开吃时，裴意把光屏投影打开，调到了尚惊雁的频道。
　　尚惊雁扬了扬眉：“你确定要吃饭的时候看？”
　　今天正好是周五，《森林歌者》播放的日子。这一晚，很多家庭恐怕都要出现一个奇景：
　　一大家子跨年夜不看新年特别综艺，而是在看恐怖片。
　　其实，尚惊雁本来想让乌蕊她们提前放假的，没想到演员们比她还卷，声称很久没拍《无限心跳》瘾都上来了，直到法定假期开始那天才收工。
　　因此，尚惊雁就又多了几集的存货，可以按时放出，即便是新年也不打扰她的安排。
　　观众们都能看出，《森林歌者》这个副本明显增加了血腥画面的占比，在尚惊雁前世，这也是恐怖片里的一个流派分支，有人看了觉得残酷刺激，颇具暴力美学，有人觉得这种恐怖低级，只让人觉得恶心。
　　她以前没有拍过这个类型，想要尝试一下。虽然其实个人而言，尚惊雁无感这种风格，但是可以将它介绍给星际的筑梦师们。
　　裴意想起之前的画面，脸色微妙：“……但不看的话，又实在惦记。”
　　尚惊雁直乐，点点头：“那我好心提醒你，赶快吃，待会儿就来不及了。”
　　之前的剧情里，兰清在旅馆度过一夜，然后听到了门外花将军的声音。
　　她愣住了，等到五点过去了十分钟才谨慎地握着武器打开门。
　　好在，门外发出声音的并非怪物，而是真的花将军。
　　花将军带来了一个消息——这个镇子上的人有问题。
　　“我怀疑……他们在吃人。”
　　她一字一句说。
　　原来，花将军的降落地点和兰清不同，她起初落在了一个牢房般的房间里。
　　和她一起被关押的还有一个男性精灵，尖尖耳朵的特征很明显。
　　房间没有窗户，脏乱无比，花将军尝试出去时触发了守卫，本以为会需要死战一番才能突围，谁知守卫瞅了瞅她的耳朵就把她放了出去，走时还嘀咕：“弄错了？”
　　他们似乎只抓精灵，不抓人。
　　花将军到这时已经耽搁了两天，一脸懵然地出了这处建筑，才发现，她先前被关的地方不是监牢，而是镇子里的养殖场。
　　她觉得不对，又徘徊了一天，蹲到了养殖场倾倒屠宰边角料的地方。
　　这次，花将军在一堆血肉碎块里发现了一枚耳环——和先前那位男精灵耳朵上戴的一模一样。
　　这个屠宰场屠宰的竟然不是牲畜，而是精灵！
　　说是精灵，但它们拥有智慧、能和人交流，根本和人没什么两样。可镇上的人却仿佛觉得这件事无比正常，让花将军这个经历过真正战场的人都感到震惊反胃。
　　弹幕的反应也相当之大：
　　【《森林歌者》这个副本太引起不适了，sos，绝对不适合在饭点看！！】
　　【系统太扭曲恶心了，我吐了，给兰清安排一个这么扭曲恶心的世界！】
　　花将军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开始打听队友的消息。不过显然，她和兰清打听的心态会全然不同——那些看似正常的居民，其实都是会吃同类智慧生命的屠夫。
　　她也借住在了这个宾馆，就在兰清下一层，但时间到了没来得及和兰清相认，清晨才来敲门。
　　兰清路过的时候也从外面打量过养殖场，但没有留心，经花将军这么一说才意识到怪异。
　　它的格局根本不像是用来养殖牲畜的，而像是用来关人的。
　　除了反感心惊之外，她还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试炼场中，系统的题目是：杀掉最大的刽子手。
　　她们本来以为，刽子手指的必定是最终boss，也就是场名的“森林歌者”。可是……现在一看，这先入为主正确吗？
　　精灵是被屠杀的一方，镇子的人才是刽子手，可“最大的刽子手”又是谁？
　　副本陷入僵局。
　　而这最新一集的开头，兰清已经和花将军离开了宾馆。
　　她们决定去森林看看。
　　梁博士到现在都还没有线索，根据花将军的打听，有人说在森林里见过一个奇怪的外地人，特征有些像梁博士。
　　这番，还可以顺便查一查森林里有没有“精灵”。从它们对于人类的态度可以两相对照，推测真相。
　　弹幕很多人也正在热热闹闹过年，比起平常，少了几分畏惧。
　　【大家吃年夜饭了吗？我正在吃，嘿嘿，这个副本我囤了好久，就等着今天吓家里人。】
　　【笑死了，前面的，你竟然敢在吃饭的时候看，我劝你收手，否则的新年第一顿就是在家讨打。】
　　兰清选择的并非她来时的那条路，而是镇子里居民常走的“打猎的路”。
　　起初，并没有任何异状，树林充满生机。可渐渐的，树木遮天蔽日，大中午的也透不进多少光线，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前面是岔道。”
　　两人停了下来，正思索选哪边，她们忽然听到了人的呼救！
　　“救……命……不要……”
　　岔道有两个分支，声音是从左边传来的，而且，那声线兰清无比熟悉，是昨天和她待过一晚的那位试炼者。
　　小林说要去找队友，于是打开了门，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难道她没死？
　　兰清到底还是有一定同理心的，迟疑了一下，两人都决定选左边。
　　那声音越来越大了，期间还掺杂着仿佛某种巨兽踩地的声音。
　　“救命……别杀我……我是……小林啊……”
　　仿佛咆哮，又仿佛哭泣，哀恸有若实质，经过树林的重叠回音，显得诡谲无比。
　　可是当她们绕过树林走近时，看到的却不是求助的人类——
　　只见一只仿佛由触手虬结堆积而成的巨大怪物正在林间徘徊，硕然的身躯每挪动一步，地面就发出一声震动的闷响！
　　那些触手是腐败的黑红色，上面还生着数不清的嘴，牙齿暴露在外，开开合合，不断发出人声。
　　兰清骇然，当即要后退，可那怪物极端敏锐，几乎瞬间就发现了来人，向她们靠近！
　　一时间，两人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
　　怪物失去目标，迷惑在了原地，可是，其中有一只触手上的嘴几乎就在兰清面前。
　　它在惟妙惟肖地说：
　　“救命！我……是小林啊……别杀我……”


第115章 大制作
　　本该属于人类的声音从怪物的口器里发出来, 却偏偏无比清晰，连小林当时的情绪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见此情此景，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林本人早就死了, 怪物在鹦鹉学舌她死前发出的求救！
　　【看过了这么多恐怖片，我以为我不会被怪物吓到了, 我还是太天真了啊啊啊！】
　　【我真的全身鸡皮疙瘩都在跳舞QAQ大过年的就给我看这个？！】
　　弹幕的反应相当大，坐在尚惊雁身边的裴意也不例外。
　　他感觉自己整个后背都凉了, 吃东西的速度都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好在，两人也已经吃得差不多，现在在吃的是饭后甜点部分。
　　裴意瞄了瞄身边, 却看见尚惊雁毫无影响, 兴致勃勃地一口一个小蛋糕。
　　裴意：“……”
　　怪物身上的血液和碎□□有腐蚀性, 行走过的草地都留下焦黑痕迹。
　　好在，怪物没有发现她们, 它身上没有眼睛, 似乎捕猎方式是靠口器发声引诱、然后触手游走探查。
　　然而就在它转身的那一刻, 背后的触手展现在二人眼前，只见其中一根上吊着一个人——
　　花将军猝然失态, 站起身：“梁博士！”
　　被悬吊的人赫然是她们的队友！
　　一只手被卷在触手当中, 已经被腐蚀得深可见骨，可梁博士还是垂着头, 闭着眼睛，生死不知，鲜血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染红了。
　　哪怕被救下来，她这只手也肯定废了！
　　这还是《无限心跳》放映以来主角团第一次遭遇如此战损的危机, 弹幕惊诧一片。
　　【卧槽什么？？难道梁博士会残疾吗？不要啊啊啊QAQ大过年的给我发刀！】
　　【冷静，还有希望, 你们记得吗，这个无限心跳试炼系统号称可以实现愿望，或许也就包含断肢再修复……可恶，但这样一来，她们就被系统套牢了啊！！】
　　单论体能方面的战斗力，梁博士是主角团里最低的，发生这种情况似乎也并不意外。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系统深深的恶意。
　　花将军这一喊，并没有暴露她们的位置，怪物的听力显然也很差劲。
　　可是还不等这边有所反应，“啪嗒”一声，梁博士的手腕彻底断了，整个人往下坠落。
　　兰清目眦欲裂，召唤出公主残魂与马琳菲亚，飞身去接住了梁博士，自己也脸色一白。
　　怪物终于发现了她们，见猎物被夺走，暴怒起来，触手狠狠抽中了兰清。
　　裴意不自觉放下了手中的叉子，一心一意地紧张起主角团的安危来。
　　树林间，混战爆发，这样血浆四溅的打斗倒是清除了些许压抑的气氛，兰清的技能轮番上演，而花将军则护着梁博士。
　　梁博士身上有可以治愈的道具，花将军将其匆匆翻出。
　　血是止住了，可断腕却无法复原。梁博士因修复的疼痛而醒来，低吟一声，断断续续说：“攻击……它的弱点……是，最底下的那张嘴！”
　　怪物的增生力惊人，兰清数次攻击都没有明显效果，闻言才找到方向。
　　她奋力削断触手，发现原来怪物并非用触手走路，它地盘的位置是一张巨大的口器，牙齿参差交错，蠕动着前行。
　　【这怪物长得太不常规了，我还以为它的弱点在上方或者中央。】
　　【年夜饭都吃不下了啊啊啊，尚导你坏事做尽QAQ】
　　二人使用爆炸让怪物往一侧翻倒，暴露出了底部的巨口。兰清的子弹已经用光了，使用道具，手中化出火焰长刀，一刀切入了怪物口器的咽喉！
　　“——！”
　　它触手上的所有嘴都发出尖锐鸣啸，震得人头晕，整团触手像被按了暂停键，而后又一瞬间分崩离析。
　　血肉坠落融化之后，显露出了它的核心模样，是个畸形萎缩的人形怪物，像被剥了皮一样浑身血淋淋的，头部被嘴巴占满。
　　一声阵响，花将军用刀将它的头颅钉穿！
　　裴意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姜饼人：“……”
　　突然感觉难以下咽。
　　还不等主角团松一口气，那人形怪物的体表就再次起伏，仿佛要生出触手，兰清和花将军咬牙，她们的武器已经快用光了，再来一次绝对讨不了好。
　　那么就只剩下逃离这个选项了，可当三人搀扶着回到岔路口时，却看到那里出现了一道人影！
　　一个白发白衣的精灵不知何时出现，鬼魂一般莫测，哪怕她十分美貌，自带柔光，也让观众们悚然一惊。
　　精灵一现身，那怪物哀鸣起来，一时间，树林里仿佛静止了。
　　那精灵抬步，这边伤的伤残的残，都不敢轻举妄动。精灵走到怪物身边，神态自若地抚摸着它，活像是在摸什么小猫小狗。
　　她的美丽和怪物的丑陋形成了极致反差，诡异的一幕仿佛有摄人心魄的魔力。
　　精灵回首，裴意和弹幕们一样心都渐渐提了起来，只见她微微张开口，似要说话——
　　画面戛然而止。
　　裴意手一抖，手里的姜饼人差点捏碎了。他怨念地看向尚惊雁：“……”
　　尚惊雁在片尾曲中咬断一个姜饼人的头，无耻点头：“这是必要的停顿。”
　　裴意叹道：“尚导，你实在太会断剧情了。”
　　每次看完，他都要发出这样的感慨。
　　他摇了摇头，从剧情的刺激氛围里抽离出来，开始收拾桌上的菜肴，尚惊雁见状也来帮忙。
　　此刻早已过了零点，窗外的烟花却还连绵不止。这时候燃放的都是静音烟花，只有夜幕被无声点缀。
　　有家务机器人帮忙，两人只需要简单分类就行。尚惊雁从冰箱拎出两听酒精饮料，问：“要不要来点？”
　　裴意犹豫了一下，他还记得上次自己醉酒疑似告白的事，尚惊雁笑道：“度数很低的。”
　　两人开了天窗，爬到天台上坐着。邻居也有在屋顶上看烟花的，遥遥对两人举杯。
　　头顶是星空与烟花，天台二人相对，如果在恋爱作品里拿一定是很浪漫的场景。
　　静静喝了一会儿酒，裴意感到自己耳垂有些热，不知是不是酒精的缘故，他很端正地抱膝盖坐着，仿佛在逃避这种粉红泡泡似的，转过头问了一个问题：“尚导，你的下一部作品有想法吗？”
　　一般来说，筑梦师升到四星后的第一作会谨慎些，外界也都会盯着她们随时等待更严苛的批判。
　　尚惊雁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闻言失笑：“怎么新年第一句就问工作啊？”
　　裴意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脸更红了，不好意思道：“那我……”
　　尚惊雁却打断回答了他：“唔，想法是有的。你问的也正好，我顺便也和粉丝们说一下吧。”
　　她说干就干，发了个动态：【下一部新作，应该是游戏。大家期待吗？】
　　X71冒出来：【雁雁你这么快就有规划了吗？】
　　它敏锐地觉察到，雁雁的状态有所不同。
　　以前出新作品，它大部分时候都会比外界所有人提前知道，因为可以看到尚惊雁私下里面写的灵感记录、大纲等等。
　　可这一次，它没有看到尚惊雁提早做任何准备，而是直接发了动态，用的还是“应该”这种不确定的词汇。
　　不像是雁雁的风格，她以前只发已确定的预告。
　　它甚至不知道尚惊雁准备的题材和风格。
　　连裴意也一时到了这一点，侧了侧头表示疑问。
　　尚惊雁笑笑，把喝空的饮料罐捏扁，懒散说：“突然兴起而已。”
　　她一手放松地向后撑着，一手抛着瘪瘪的饮料罐，银睫微垂，注视着它一上一下。
　　X71很熟悉她这样的表情——在思考的神色。
　　它的算法能够确定，雁雁的新作肯定很不寻常。
　　裴意见她不说，便也不再追问。他能感觉到尚惊雁从那次落水事件后身上就有什么改变了。
　　“你接下来正月是一个人住吗？”裴意想了想，说道，“如果很忙的话，你就没空给自己做饭了。不如我也暂住进来给你做饭？”
　　这番话显然用了他一番勇气，耳垂发红。
　　X71作为恋爱系统，这点敏锐度还是有的，目瞪口呆：【哇！雁雁，他这是得寸进尺！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首先要抓住她的胃！】
　　尚惊雁被它逗乐，不小心一下子笑出声了，裴意还以为她在嘲笑自己，顿时动作僵硬耳垂更红，却见她点点头：“好啊。”
　　……
　　裴意后半夜就撑不住先在沙发上睡了，尚惊雁窝着打了一宿游戏，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她熬了个夜，却还是精神抖擞，这就是高精神等级的好处。
　　一夜下来，星网上除了惯例的新年讨论，还有不少《无限心跳》的词条。许多粉丝纷纷“谴责”尚导，昨天的一集让无数家庭年夜饭都没吃下去。
　　尚惊雁见裴意还没醒，给他正了正被子，悄悄起身到了阳台上，伸了个懒腰，在熹微的晨光里拨打了一个通讯。
　　“崔姐，新年快乐啊！”她换上营业的欢快语气，仿佛拉家常般说，“好久不见，你最近空不空？要不要趁过年聚一聚？”
　　崔云停和她熟得很，哂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也没有很久，你那期《筑梦执行官》开播之前我还在紫雾里呢，也就几个月。”
　　《光年恋歌》开播之后，崔云停就离开了紫雾里。她是个闲不住的人，本来就是到处旅游，到现在所在地已经不知换了多少个星球了。
　　从光屏上看，崔云停身上正穿着潜水服，头发湿漉漉地扎起，背后是一片钻石海滩，显然还正在度假状态中。
　　她那边已经是大白天，海面泛着粼粼金光，有海鸟盘旋。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崔云停恭喜完她升星，好笑地说：“还真被我说中了，现在，紫雾里也步了玫瑰之心的后尘，标签从‘爱情旅游’变成了‘恐怖综艺发源地’。小雁，你可真厉害啊。”
　　有了玫瑰之心在前，投资人们的嗅觉都加倍敏锐，想要在当中掺一脚，崔云停也不例外。
　　紫雾里乐见这个发展，反正不管怎么样它都是赚。正好，在此之前它还愁自家星球的可替代性太高，毕竟星际人人都能说出几十个爱情相关的旅游业点子。
　　现在，这个烦恼终于被解决了。《光年》名气太大，节目效果太好，以后只要提到它，就不可能绕开紫雾里。
　　尚惊雁谦虚：“哪里哪里，都是观众们捧场。”
　　这个发展她也是知道的，因为当时剧组拆卸弃用的那些设备，都被紫雾里文旅局收购了，等待之后再开业利用，相关IP开发也在洽谈。
　　崔云停也能看到她的背景，看样子是在家里，没出去玩，大过年的第一天就找她，这工作的精神，她不四星谁四星？
　　“不聊这些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崔云停话锋一转，“你喊我见面是想聊什么？能帮的我都会帮的。”
　　尚惊雁嘿嘿一笑，毫不窘迫道：“还是崔姐了解我。我是想问问，崔姐你有没有兴趣再投资一个大制作？——是我来年的新作。”
　　崔云停扬了扬眉，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她心下有些惊诧，从她的推算来看，尚惊雁现在可使用的流动资金，按理来说足够她放开手脚拍任何一种独立作品了。
　　没有创作者喜欢被别人指手画脚，尤其是四星这个级别的大筑梦师，而引入投资人就绝对会有这个隐患。
　　可尚惊雁却还是问了她，这证明尚惊雁觉得自己一个人的资金无法支撑运转，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制作”。
　　崔云停不禁说：“好家伙，你新作的野心是有多大啊？”


第116章 龙之海
　　尚惊雁感慨似的点头：“是啊, 从来没做过这么大的项目。”
　　“到底是什么样的？”崔云停追问，“你能说得让我感兴趣，我就投资。”
　　谁知尚惊雁却摇摇头, 说：“这回我不能提前透露。”
　　崔云停：“……”
　　忒神秘了。
　　不过，尚惊雁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说服她了, 当年这人出道第二部《胭脂梳》就是这样拉到的她的投资。 
　　崔云停好奇心没得到满足，意兴阑珊地剔了剔牙, 大手一挥：“行了行了，我同意了。具体细节和合同等我们见面再谈，亏了也没事, 就当投资梦想了。”
　　“崔姐真豪爽, 我就知道还是崔姐对我好。”尚惊雁立马笑开了, 甜言蜜语不要钱地往外倒，深刻贯彻前世拍投资人马屁的道理。
　　饶是崔云停的定力, 也不由得飘飘然。
　　她心说, 尚惊雁这小崽子真是能屈能伸, 那些四星级筑梦师，有几个不是脾气古怪、眼高于顶的？
　　不知道她要这么多钱, 想出的是个什么样的游戏……
　　*
　　尚惊雁和崔云停约在了正月初十见面, 期间没再安排工作，尽情享受假期。
　　她问候了罗芙, 对方说黛铂勒的病情正在飞快好转，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等过了年假应当就能和她见面了。
　　尚惊雁默默筹备着到时候要询问她的问题。
　　正月初二，《无限心跳》的粉丝们还搞了一个春节cosplay活动, 声势浩大，许多名人都参加了。
　　和尚惊雁同批的筑梦师们, 大部分还在和别人一起联名举办活动，甚至连做活动的观众基础都没有。而尚惊雁已经一骑绝尘，能够出单个作品的特展了。
　　敖青雪放假和妈妈一起偷偷去逛了活动特展街，给尚惊雁发了许多照片和视频。
　　里面各种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简直能吓哭误入的路人。
　　而到了正月初四，上一年空洞症治愈率的数据终于被媒体们爆了出来，用词个个夸张耸动，在星网上火速传播开来。
　　【惊！空洞症发生异变，人类迎来新进化？】
　　【空洞症治疗有新药？治愈率大提升……】
　　【空洞症治愈新疗法！九成患者都曾说看过尚惊雁的作品……】
　　网民们起初嗤之以鼻，认为那个数据是哪个野鸡媒体为了博人眼球瞎编的。
　　而带上尚惊雁的名字后，舆论更是攀上了一个新高潮。
　　【别搞笑吧，这里为什么会尚惊雁？？我懂了，这是尚惊雁团队的炒作。】
　　【才升上四星就这么飘？我之前对尚惊雁还挺有好感的，劝你不要选这条路搏名气，肯定翻车！】
　　【我承认尚惊雁做筑梦师很厉害，但这么多年了，联盟出现过那么多伟大的筑梦师都没有这样大规模治愈过精神力疾病，怎么可能轮到你这个新人就成功？】
　　【我才不信这个数据是真的，不然我直播把光脑吃下去。尚惊雁你别太搞笑，敢编撰这种新闻，是会因为造谣进局子的！】
　　名气越大黑子越多，放在哪个筑梦师身上都成立，尚惊雁的黑粉们也从未消失。
　　先前半年都没有什么黑她的把柄，反而目送她变成了四星筑梦师，黑粉们都憋得狠了。
　　他们借此机会简直大笑三声，立刻奔走相告，大肆宣扬，甚至开始刷#撤销尚惊雁四星头衔#的词条。
　　最先爆出的媒体评论底下已经不能看了，全是嘲讽之语。
　　该媒体：“……”
　　自己这次真的没说假话！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黑粉们狂欢了不到两天，报应就来了。
　　最权威的联盟官方医疗机构出来肯定了这件事情，并且称，相关原因还正在研究中，但爆料中所述是对的，这些患者的共通之处就是九成都为尚惊雁女士的观众，剩下的一成也都接触过惊悚类作品。
　　这下，整个星网都陷入了地震般的震撼之中。
　　【这么离谱的消息居然是真的，天，那我也得赶紧让我患有空洞症的家人去看尚导的作品！】
　　【笑死我了，之前说如果是真的就吃光脑的人在哪里？丢个直播号啊我们去打赏。】
　　【我的妈呀，如果真研究出来是因为尚导，那她绝对会成为划时代的筑梦师。我是在见证历史！】
　　【我家里人本来对我爱看恐怖片不屑一顾的，结果这个新闻出来后都来问我了……粉尚导之前，根本没想过会有这一天。女人，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黑粉们脸都肿了，狼狈地把之前的落井下石删掉，却依旧不是很甘心，弱弱申辩。
　　【就算都看过尚惊雁的作品，也不一定就是她治好的啊！】
　　【对，这根本不能成为原因！大部分人多少都看过吧！】
　　【？……楼上笑死我，你是粉丝还是我是粉丝？你这是在变相说尚导名气很大，人人知道吗？】
　　【哪怕不是第一原因，尚导也绝对贡献很大。你们在否认什么？筑梦师的作品本来就能缓解空洞症啊！】
　　……
　　如此种种，尽管尚惊雁本人一次也没露面，她的热搜和讨论却半点没少，无愧为顶流。
　　正月初十。
　　尚惊雁戴着遮阳帽，拖着行李箱，一个人低调地离开了主星系，来到了和崔云停约见的见面星球。
　　这也是一颗旅游星球，名为“龙之海”，顾名思义是一颗有着美丽海洋的星球。
　　但它出名却不是因为海洋，而是这颗星球上的“主题扮演”——海盗和星盗。
　　它的官方宣传简介上是这样写的：龙之海，星盗大本营的星球。
　　龙之海位于伽马星系边缘地带，尚惊雁留意到，这颗星球的方位很巧妙，去往另外两大星系跃迁点都相当近。
　　它的星港口就设立在海上，游客们一到站就有海盗船队来接。
　　尚惊雁走的是VIP通道，被迎接上了前锋海盗船。
　　这船充满了复古感，外表皆为木质，还有桅杆和帆布船帆，航行在蔚蓝色的大海上，犹如一幅油画。
　　尚惊雁好奇地屈指敲了敲船弦，知道这只是伪装，木料内里包裹着的都是现代科技。
　　上面行走的“海盗”们并没有都规规整整地穿着水手服，而是打扮粗犷潦草，男的袒露胸肌，女的露着肚脐，身材肌肉都十分不错，引得游客不停拍照。
　　航行去往港口的途中，海盗们让几位游客在甲板上随意活动，还端来了香气四溢的烤面包和海鲜。
　　尚惊雁作为创作者，观察已经渗入本能，她盯着这些“海盗”看了很久，不禁想：现在NPC演技都这么好了吗？表演无比自然，而且能看出演的不是“凶神恶煞的海盗”，演的是“装成普通人金盆洗手的海盗”。
　　正想着，一女一男两个海盗走过来笑着对尚惊雁说：“这位美丽的女士，我们的船长想邀请你对话，请跟我们来。”
　　尚惊雁愣了愣，邀请她？她来了兴致：“好啊。”
　　旁边的游客发出羡慕嫉妒的声音：
　　“哎？这是特别服务吗？”
　　“这条船上都是VIP，为什么我没有被海盗船长邀请哇！”
　　“等等，那个被邀请的银发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海盗船内里难免暴露现代化的痕迹，但装饰它的人很有审美，将两种时代的风格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
　　尚惊雁一路跟进去，尽头房间的门打开，只见一个人大喇喇地躺在躺椅上，穿着大背心和大裤衩，脚蹬人字拖，抖着腿，头上携带着一顶影视剧中常见的、绘制有骷髅的海盗船长帽。
　　下面露出的半张脸……
　　尚惊雁：“……”
　　尚惊雁：“崔姐，你怎么成海盗船长了？”
　　“小雁来了啊？”崔云停从惬意抖腿中回过神，把脸上的帽子拿掉，笑得得意洋洋，“我怎么在这？那当然是因为这颗星球的球主就是我啊！”
　　尚惊雁：“……？”
　　被崔姐的富婆身份洗礼过太多次，她居然不觉得多震惊，只是想起了一件事：崔姐，好像是真的做过星际海盗头子的。
　　据她所说，她的妈妈是星盗老大，而她以前接替过母亲的位置。
　　那么问题来了，这颗星球上的所谓“角色扮演”的NPC星盗们……？
　　尚惊雁：感情那不是演技好，而是真情流露！
　　崔云停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一本正经道：“瞎想什么？我们都是大大的良民！”
　　尚惊雁才不信她的话，崔云停招呼她坐下，两个人一边吃果盘一边到了岸上。
　　由于崔云停态度豪迈，一概细节都不问，只负责砸钱，合同的事情洽谈得很快，预计当天就能签下了。
　　尚惊雁：这么好的金主，前世怎么没遇见过？
　　崔云停让她在这儿随便玩，尚惊雁便也厚着脸皮住下了。她打算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思考下一部作品。
　　海滨的住所野趣横生，是用一种当地植物的外壳做的，像是加大号的椰子，上面开了门和窗，一个个挤在沙滩边。
　　尚惊雁端了杯果汁托腮望着外面的夜空，龙之海有三颗卫星，皎洁的光辉为海面笼上一层亮晶晶的浮光。
　　其实，尚惊雁自己也没完全想好要做什么。
　　她只知道，脑虫那边也在酝酿着阴谋，或许不久就要发起“攻击”——这预感十分强烈，让她不能忽视。
　　经过上次的落水尚惊雁已经知道，人类的精神力是可以抵御甚至杀死脑虫的。
　　所以在此之前，她必须要找到一种办法，尽可能加强星际人的防护能力，也就是精神力。
　　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办到的……
　　尚惊雁的想法是，做一场大型多人互动式全息游戏。
　　单个筑梦师根本无法构架多人互动全息游戏，它需要大量的金钱，需要数十甚至三位数个筑梦师的精神力网做基底。
　　这也是星际目前最缺的游戏类型，一般只有大型游戏公司才能做。
　　哪怕是四星，牵头做这类游戏也不乏翻车案例。
　　尚惊雁垂了垂睫，【灵异空间】论坛的小群自从钓到黛铂勒这条大鱼之后，没再网罗到什么特别值得合作的人才。
　　单从知情人里筛选，恐怕并不可行。
　　她能够将真相告诉不知情者、请求别人与她合作吗？
　　这些思绪之前就在她心里徘徊了，但尚惊雁面上不显山不漏水，连X71都不知道。
　　她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太“独”了，虽然拉投资和玩耍时一副圆滑面孔，但几乎从没有与人交心过。
　　现在她却需要去和别人主动交流“秘密”。
　　尚惊雁吐了口气，摇摇头，决定等和黛铂勒交流过后再进行规划。
　　她将杯中的果汁饮尽，低头看到光脑上弹出一个陌生号码，挑了挑眉。
　　【明日下午一点，开会。】
　　是真物团。
　　这群人再不出现，尚惊雁都以为真物团已经把自己开除成员身份了。
　　她正好也想要试探一下真物团对脑虫知道多少，以及对方的立场，回了个【明白】。
　　从现有线索来看，脑虫必然希望人类沉溺于虚拟世界，那么宣扬“真实、物质、自然”的真物团和它就是对头。
　　或许，这个组织在最早的时候就是为了对抗脑虫而成立的，只不过如今变得有点神神叨叨的样子。
　　尚惊雁漫不经心地往下滑了滑，看到又有人找自己——居然是蓝蚂蚁。
　　她找自己干什么？
　　尚惊雁只和这位成员联系过几次，为了从联梦大拿到母亲尚淞的物品。纯粹的一次□□易关系，连节日祝福都不互发的那种。
　　而现在，蓝蚂蚁却说——
　　【潘，你在龙之海对吗？明天开完会，我想和你在线下见一面。】


第117章 搏击
　　不仅说见面, 还特意点名了线下，怎么看怎么突兀。
　　而且，对方IP就在主星系, 如果要明天就能见到她，蓝蚂蚁得这会儿就马不停蹄地出发。
　　【为什么？】尚惊雁回了三个字。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对面用平淡的语调抛出了重磅消息, 【关于脑虫的。】
　　尚惊雁瞳孔微缩，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词！
　　但不知为什么, 她却没有完全放下心来，停顿一秒，简短道：【好。到时候我来安排见面地点。】
　　*
　　第二日。
　　崔云停是个停不下来的女人, 才见完尚惊雁, 就马不停蹄地去往了龙之海的另一个半球。
　　尚惊雁留在了海滨区, 龙之海的确是崔云停的大本营，海滨不远的郊区居然有一个索维浓射击俱乐部的分部。
　　她等待着下午的真物团会议, 在俱乐部打发时间, 一众人高马大的“海盗NPC”们已然和她混了个眼熟。
　　“哟小姑娘, 准头不错啊，要不要跟着姐混？”
　　“就是体格太弱, 还得再练。”
　　“要不要教你点格斗术？逃命的时候很有用的。”
　　尚惊雁：“……”
　　谢谢, 但是在如此和平的环境中她大概不会逃命。
　　尚惊雁前世是有健身习惯的，但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平日太忙, 就有所懈怠，四肢力量大不如前，只胜在年轻，爆发力很不错。
　　她本着不学白不学的想法, 跟着海盗们练了一下简单的制敌术。
　　大概是精神力的提高也会反哺□□，尚惊雁肢体灵活远超前世, 学得很快，那个海盗姐姐还大力拍着她的肩感慨：“武学奇才啊！会了这几招，遇到流窜的小毛贼都不用怕了。”
　　尚惊雁真心实意地道了声感谢，她以后是要回去流放星系的，虽然自己没遇到过，但是从“原主”的记忆里看，流放星系治安差的地方还挺多。
　　热出一身汗，尚惊雁冲完凉吃完午饭已然是中午。
　　她就在椰子树下搭了凉棚凉椅，一点时准时被拉入了真物团的精神网络会议。
　　同之前几次一样，虚无的空间，装逼的成员，为首的尾羽颔首打招呼：“潘，新年好。”
　　上次开始，尚惊雁的座位就调整到了会议桌边。
　　她随意点点头，发现那些她不认识的成员们位置也有变动，还来了新人，心知自己恐怕错过了很多次例会，尽管位置变了，但还是个游离于外侧的成员。
　　真物团现在对她的态度显得很冷淡，因为她太成功，名气太大，反倒成了个烫手山芋。早先和她还联系过的游尧不在这，尚惊雁平日偶尔翻翻朋友圈，能看见他的小演员日常。
　　一个号称反对虚拟的组织，里面却出了个纵横虚拟的四星筑梦师，不可谓不尴尬。
　　先前尚惊雁还会找借口说是通过惊吓让人们远离虚拟，如今，就算真物团再傻也不会听她胡说了。
　　其余人自顾自开始汇报近况，运转良好，有她没她都一样。
　　尚惊雁猜，这次开例会把她叫来，估计是因为……开年第一会人得凑齐？
　　她自己本来就无心在神秘组织里升级，真物团把她当吉祥物也不奇怪。
　　但……这次不行，照这个情况，她什么也试探不出来。
　　尚惊雁思考了几秒，决定抛出一个炸弹。
　　“我想问个问题。”她忽然开口打断了会议，众人都朝她看来。
　　上首的尾羽眼皮微跳，陡然生出不妙的预感。
　　只见尚惊雁以一个很慵懒的姿势支着下巴，举起了一只手——从轮廓来看，她身上甚至还穿着沙滩泳衣！不知道还以为是来度假的。
　　她稳住语气，沉静道：“你问。”
　　尚惊雁：“如果我想退出真物团，应该找谁审批？”
　　一下子，四周都安静了，好几个人都猛扭头，愕然看着她。
　　“不行！绝对不行！”
　　当即就有人反对。
　　尚惊雁挑了挑眉：“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哪有中途退出的道理，她都走到中高层了……”
　　“其实她也没知道什么机密，层级倒是无所谓。我们又不是卖了身，当然能退！”
　　“呵，早就看出来了，一个筑梦师怎么会和我们是一条心。”
　　不用尚惊雁挑拨，成员们自己就吵了起来。眼看就要闹起来，尾羽肉眼可见地生气了，喝了声：“安静！”
　　声音零零散散熄了下去，等没人再开口，尾羽才说：“……这个问题，不是我能处理的。我会替你询问上级，若潘你执意要退出，上级会派人专门与你洽谈。”
　　尚惊雁目的达到，她就是想要用这种方式联系到更高层，于是便不再捣乱，交叉着手舒舒服服地仰靠了回去。
　　……
　　可能是因为中途被尚惊雁打岔，后半截例会匆匆结束了。
　　蓝蚂蚁并不在例会上，她正在赶路途中，说是开完会就见面，但实际说傍晚才能抵达龙之海。
　　约定的时间，尚惊雁在港口等待，片刻后看到一个年轻人下了甲板。
　　她还是留着蓝色的蘑菇头，穿着运动服，看起来十分随意，手上也没有拖行李箱，光手站在游客人群中，垂着头，有些格格不入。
　　尚惊雁目送她靠近，走上前去开口：“蓝蚂蚁？”
　　后者点了点头，安静地没说话。
　　一瞬间，尚惊雁就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感受到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在她上次和蓝蚂蚁见面的短暂印象中，对方并不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相反还可以说挺活泼。
　　可是今天见面以来，这人却始终保持自闭低头的姿态，一个字都没说。
　　尚惊雁心中有些疑云，但觉得对方的不对劲或许和她所说的脑虫有关，就也没多想。
　　“走吧。”她双手插兜，“我选了个和之前一样的地方。”
　　上次见面是酒吧，这次也是。
　　只不过这回的服务员有点不寻常，调酒师左眼被眼罩覆盖，露出的胳膊上有大片纹身，翻转调酒工具时，能清晰地看到她胳膊上的肌肉起伏。
　　尚惊雁是特意选这家的，因为它是崔姐介绍的、龙之海“当地人”的酒吧，没有游客进出。
　　调酒师似乎认出她是自家星球主带来的客人，对她笑了笑，眼角刺青的花纹在灯光下颇具神秘感。
　　“你要喝点什么吗？”
　　“都可以。”
　　蓝蚂蚁随便指了菜单上的一行——柠檬星球酒。
　　尚惊雁心中的违和感更重。
　　她明明记得，上次蓝蚂蚁明确说了最不喜欢这种酒，觉得它一股苦味，打死她也不喝。
　　连X71都奇怪了：【这个人类是不是和上次不一样了呀？】
　　尚惊雁不动声色地观察蓝蚂蚁。
　　蓝蚂蚁体格要比她矮上大半个头，低着脑袋的时候，尚惊雁就更看不清她的表情了。
　　柠檬星球上来后，她一口吸下去大半杯苦涩酒液，身形纹丝不动。
　　“……”
　　尚惊雁还记得她上回，酒里带一点苦味都要夸张皱眉。她有观察人物细节的习惯，绝不会记错。
　　她问：“好喝吗？”
　　蓝蚂蚁无波无澜：“还行。”
　　这时候，酒保端来了零食，短暂在两人中间错位遮挡了几秒。
　　而就在他离开的刹那之间，蓝蚂蚁突然暴起，X71惊呼发出警报！
　　尚惊雁只看到昏暗的光线里有雪亮的白色一闪而过，才意识到那是一把匕首的刀刃。
　　多亏了高等级精神力的思维速度，还有她心中早就觉得不对劲，哪怕是错愕了一下她也迅速反应了过来，一偏头错过脑袋，双手稳准狠地抓住对方的手腕，反身一拧，将蓝蚂蚁狠狠背摔在了桌子上！
　　尚惊雁：艹，没想到白天学过的格斗术，这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
　　如果不是她反应快，刚刚就要被抹脖子了。
　　眨眼之间，情势就被逆转，蓝蚂蚁的匕首脱手，小圆桌被砸倒，杯子的碎片和零食撒了一地，酒液横流。
　　蓝蚂蚁的胳膊扎到了玻璃碎片，鲜血一下子就淌出来，正常人多少会因为刺痛停顿一下，可她却面无表情，手向后反抓住尚惊雁的小臂，试图再次起身！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直到这时，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但都淡定得很，没有人惊呼，只是迅速按住了蓝蚂蚁，没让她反杀成功。
　　“干嘛呢干嘛呢，我们酒吧禁止私下斗殴！”
　　尚惊雁松了口气，心脏还在咚咚乱跳，得亏她多长了一个心眼，选了这家酒吧。否则刚刚那一下，她可没有信心再全身而退。
　　管制刀具，这人到底是怎么通过安检的！
　　这会儿冷静下来尚惊雁才发现自己的手腕有点钝痛，似乎是脱臼了。
　　调酒师上前来抓住她的手，咔哒一声就给她正了过来，痛得她龇牙。
　　那边蓝蚂蚁一言不发，沉默地还在挣扎，玻璃碎片深深嵌进了肉里她都没反应。
　　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劲了，调酒师上前，一脚把匕首踢远，干脆利落地一个手刀劈在了蓝蚂蚁的后颈，后者终于不动弹了。
　　“摄像头作证，是这位客人先动手的，我只是制服她。”
　　调酒师甩了甩手，又偏过头对尚惊雁说，“别担心。有什么情况，待会儿我们都去警察局反映。”
　　*
　　两小时后，附近的警察局。
　　尚惊雁端着警察倒的热水，等待接受询问，都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无言地想：
　　我一个文艺工作者，为什么最近总是遭遇生死危机？又落水又被刺杀的，简直像活在动作大片里。
　　“查出来了。”
　　崔云停找来的律师把资料投在她的光脑上，语气有点古怪，“这个人履历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个普通人。”
　　资料上有蓝蚂蚁的真名、ID卡信息，甚至包括她从小到大上过的学。
　　对于一个黑客来说，这意味着自己的老底都已经被扒了出来，也侧面说明蓝蚂蚁来之前根本没有给自己做准备。
　　……不，应该说，想利用她的“东西”根本就不在乎利用完之后她本人会怎么样。
　　尚惊雁摇摇头，低声自语似的：“查这些果然没用。”
　　她其实心中已经有了个猜测，蓝蚂蚁表现得的根本不像本人，就像是被操控了一样。
　　——脑虫，只能是它们干的。
　　尚惊雁揉了揉额头，感到一阵棘手。
　　透过玻璃，能看到另一边蓝蚂蚁的问询情况。
　　她还是没恢复过来，面对警察一言不发，用行动表达不配合，呆呆地坐在椅子里，微低着头，手臂上的绷带渗出血迹。
　　尚惊雁问律师：“我可以和她单独说说话吗？”
　　律师推了推眼镜，转身与警察交涉。
　　十分钟后，尚惊雁坐到了蓝蚂蚁对面。
　　她们周围都有透明玻璃，如果蓝蚂蚁有异动，外面的人能马上发觉，但听不到二人的对话，这似乎是崔云停的身份给尚惊雁争取到的“特权”。
　　冷白的灯光从头顶照下来，一切都无处遁形。
　　蓝蚂蚁对她也毫无反应，目光呆滞空洞，仿佛在神游一般。
　　尚惊雁向前倾身，直视着蓝蚂蚁的眼睛，双手交叠放在下巴处，挡住自己嘴部，掩饰自己说话的痕迹。
　　而后，她悄悄探出了精神力触须。
　　对方的精神力并没有抵抗。
　　尚惊雁进入了蓝蚂蚁的精神图景，只见一片浓郁的黑雾，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对方的空洞症已经病入膏肓。
　　可是明明，上次相见的时候，这个年轻人还毫无患病迹象，传递出的精神波动蓬勃而健康。她们真物团的人，空洞症发病率显著地低。
　　黑暗深深浅浅，犹如被污染过的海，尚惊雁的精神体光团也照不透，让她视线受阻。
　　要净化试试么？
　　就在她停下来的这一刹那，斜后方猛地窜出一道触须！
　　尚惊雁反应神速，光团一把掐住了那触须。这是活的脑虫！
　　黑雾都被搅动，震荡起来，那脑虫明显早有准备，一计不成就壁虎断尾，一长条触须脱了力，被尚惊雁扯了过来。
　　触须上的鳞片犹在翕张，折射着镭射的彩光。
　　尚惊雁暗自心惊，现在罪魁祸首很明显了。
　　蓝蚂蚁是被操控的，脑虫竟然真的有这种可怕的能力！
　　这和她预想的不同，尚惊雁本以为脑虫方会使用各种各样的精神力攻击，谁知道对方的做法是直接遥控别人来物理干掉她。
　　尚惊雁：我以为是线上掐架，结果你给我来线下真人快打？
　　然而，简单粗暴，却有效。
　　尚惊雁精神力再厉害，身体也只是个肉体凡胎，一个刀片就能弄死。
　　如果脑虫操控大批周围人来追杀她，那她根本就逃不掉！


第118章 标记
　　尚惊雁只是想想背后就出了冷汗, 好在，脑虫的操控对象似乎有局限性，要不然, 它们大可以操控龙之海的星盗来杀她，这颗星球上随便一个退休星盗都能把她吊起来打。
　　哪些人是会被操控的？
　　精神力等级低的人？不, 不对，蓝蚂蚁怎么着也有个A, 这儿的星盗们也有很多只有BC的普通人。
　　……蓝蚂蚁唯一的逃不开的特殊性，似乎就是“真物团成员”这个身份。
　　尚惊雁向后靠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事情就大条了。她本来以为真物团是一个可以拉拢来一起对付脑虫的组织, 可是, 难道真物团的人更容易被入侵？
　　尚惊雁眉心皱得更紧，重新做出在谈话的样子, 精神力则任劳任怨地清除起蓝蚂蚁精神图景中的黑雾来。
　　蓝蚂蚁的精神体是一只Q版的蚂蚁, 有小猫那么大, 似乎也昏了过去，一动不动。
　　而就在尚惊雁几乎把对方的精神图景犁过一遍之后, 她有了一个新发现。
　　只见, 一枚硬币大小的、刻有水母图案的徽章，静静地躺在蓝蚂蚁图景核心的丛林中。
　　尚惊雁立刻明白了过来, 它是一个标记！
　　她自己也做过类似的事，在自己治愈过的人的图景里留下了一个黑羊标记。
　　只要有它在，哪怕相隔千里她也能感觉到对方精神图景的变化，也能一瞬间赶到。
　　脑虫选择操控的人的标准, 就是脑子里有水母标记的人。
　　现在问题来了，这个标记是谁下的？是人, 还是脑虫？
　　说实话，尚惊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这个标记的能力的，它绝对不是普通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
　　可是有一就有二，万一有人和她一样呢？
　　尚惊雁更倾向于，有个人和脑虫达成了合作，为它们筛选“傀儡”。
　　否则，如果是脑虫自己来选，就和一开始分析的是一个道理，它们大可以选强力的人。
　　真物团仍旧不能洗清嫌疑，甚至嫌疑更大了。
　　尚惊雁不再逗留，一鼓作气把蓝蚂蚁的黑雾全部拔除。
　　她睁开眼睛，看见对面的人瞳孔聚焦，终于有了回过神的迹象，但是身形晃了晃，一头栽倒在了桌面上。
　　玻璃外的人一下子警觉起来，尚惊雁起身打开门，摇摇头，表示这次自己并无收获。
　　“我没有问出任何东西。她直接晕过去了。”她选择性地说了“真话”。
　　……
　　离开警局已经是深夜，尚惊雁回去直接睡了。
　　第二天早上，她听崔云停咂巴着嘴给她转述了后续。
　　蓝蚂蚁会昏迷只是因为过度疲惫，醒过来之后十分惊慌迷茫，声称自己根本没有袭击别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龙之海星球的。
　　测谎仪也测不出她话的真假，可是所有人都能作证事就是她犯的，案件陷入僵局。
　　“……总而言之，要是你这边选择不追究的话，她也不用受什么罪。”崔云停语气微妙，她隐约能感觉到昨晚尚惊雁做了什么，也许真相真的和蓝蚂蚁“本人”无关，因此采用了这种说法。
　　“不过，今天有人联系我，说想要把那个袭击你的人保出来。”
　　尚惊雁：“……”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江湖。
　　“对方似乎调动的是更高级别的关系，我虽然是星球主，但是也无法阻止。”崔云停继续说，“怎么样？如果你想要把她强留下来，我们也是能做到的。”
　　她一派淡定自若。
　　尚惊雁摇摇头：“不用了。”
　　蓝蚂蚁只是被脑虫操控的棋子，关着也没什么用。但现在既然有人要插手，就说明这背后还会牵扯到更多，不如顺藤摸瓜观察观察。
　　“崔姐，我有个事拜托你，你能帮我留意一下对面后续的动向吗？”
　　崔云停一口答应：“成，本来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让你在我的星球上出事，也是我这个球主的责任。我一定要看看是谁捣的鬼。”
　　*
　　尚惊雁在龙之海遭遇的惊魂一刻，消息并没有透给外界，粉丝观众们都只当她是旅游去了。
　　她连裴意都没告诉，只告诉了自己的两个队友，敖青雪听完紧张得不行，差点直接飞过来，尚惊雁再三保证自己没事她才作罢。
　　而云涌雪……云涌雪他选择连夜直接飞了过来。
　　于是敖青雪见有他作表率，当即也选择了出发。这下可好，三人小队在龙之海聚齐了。
　　尚惊雁哭笑不得。
　　可是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觉得计划被打乱。面对两个心理年龄后辈的关心，她并不排斥。
　　或许是时候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们了。尚惊雁心想。
　　没有告诉裴意，大概也就是出自这样的私心。如果裴意也过来，那么势必会被卷入事件之中，但他和自己的队友相比只是个普通人，尚惊雁只希望他可以一如既往地经营着小茶厅。
　　龙之海在旅游业上其实没有花多少心思，但依旧是个值得游玩的星球。
　　虽然尚惊雁自己认为不要，但两个人坚持要带她放松压压惊，三人心无旁骛地疯玩了好几天，等云涌雪实在玩不动了，才回归寻找灵感的养老生活。
　　“每一次看我都要说，这些海盗演技好逼真啊。”
　　沙滩上，敖青雪目光流连，发出感慨。
　　尚惊雁：“嗯，其实他们都当过真的海盗。”
　　敖青雪扭头惊叹：“嚯，雁雁，你这个玩笑开得不错。”
　　尚惊雁：“……”
　　不，这并不是玩笑。
　　云涌雪盖着大大的遮阳帽，和她们一起走在沙滩上，以一种倾听者的姿态。
　　尚惊雁余光瞟了瞟他，从他的外表上没有看出异样，只有传递出的精神波动还带着淡淡的低落，看来失恋是调理得差不多了。
　　她拍了拍云涌雪的肩膀，对方一怔，抬头和她对视又错开，摇摇头，笑了。
　　无言的默契。
　　三人走着走着，莫名开始互相踢沙子，打闹了一路，最后都瘫在一处，懒洋洋地缩在树荫底下，并彼此指责对方多占了地儿。
　　“咦，说起来，《森林歌者》是不是要播放完结集了？”敖青雪撑起上半身，想起一件事。
　　尚惊雁双手垫在脑后，点头：“没错。”
　　她们现在早已不在尚惊雁落地的那个时区，大下午的，是官方历的午夜零点。
　　三人于是拖拖拉拉地都坐起来，围着一起看投屏。
　　在尚惊雁赋闲的期间，《森林歌者》一直在有条不紊地播放着。
　　白色的精灵突然在森林出现，说了一句话：“我可以治愈她。”
　　她的手直直指着梁博士。主角团暗生警惕，然而现在她们全员战损，梁博士还断了一只手腕，对方却气场强大，摸不透底，要是对上肯定会处于很不利的地位。
　　精灵好像并不在意她们会不会答应，转身就走，三人就互相搀扶着跟了上去。
　　她们穿过茂密的树林，终于来到了森林的中央，看到了片头曲里的那汪湖。
　　然而，和片头曲不同的是，湖心有一个东西。
　　——众人第一眼看到的其实是一张秀美绝伦的面庞，和片头曲最后那位转身的精灵长得一模一样。
　　银白色的长卷发，上面点缀着绿色的花朵，闭着眼睛，银色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出影子。
　　可问题在于，这张纯净美丽的脸分明长在怪物的躯干上！
　　黑红色的触手汇聚成了一棵粗壮的树，底端深深地扎进了湖底，树冠遮天蔽日，精灵的头颅就安在树干上。
　　那“树枝”上还悬吊着很多肢体的残骸，腐烂程度不一，仿佛一场大型的献祭。
　　这一幕被观众们深深记作了名场面：
　　【好极致的反差……那张脸仿佛还自带柔光效果，美得惊人，但却长在这种树上啊啊啊。】
　　【又邪恶又美丽，不愧是尚导的审美……】
　　引路的那位精灵虔诚地双手合十，告诉她们，这是她们的母神森林歌者。
　　森林歌者伸出一支树枝触手，居然真的为梁博士医治好了断腕，新的手掌从断口处再生而出。
　　堪称魔鬼的治愈能力。
　　而接下来，从精灵们的口中，主角团听到了一个故事。
　　精灵天生拥有强大的治愈能力，原本一直生活在罕无人烟的森林秘境深处，但由于一场天灾，它们的秘境被破坏了，不得不举族搬迁。
　　就在这时，它们发现了外界有一种和自己长相相似的生物——人。
　　它们喜欢人类，喜欢帮助人，为镇子里的人们治愈伤口和疾病，用丰收的能力祝福他们的食物。
　　起初，两族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日子。
　　直到有一次，镇长的孩子从悬崖上跌下来，摔得面目全非，镇长捧着他的尸体来到教堂希望精灵为他治愈。
　　精灵拒绝了他的请求，它们无法起死回生。
　　可是镇长认为精灵是不想帮助自己，转悲为怒，杀死了这名精灵，用它的血肉浇灌自己的孩子。
　　他的孩子活了，只不过变得痴傻，只会模仿别人说话。
　　镇长害怕事情败露，就把精灵的尸体切碎搅拌进了泥浆，委托工匠塑成神像摆放在教堂里。
　　纸包不住火，镇子上的人知晓了这件事情。但神奇的是，没有人把它透露给精灵。
　　人们发现，原来精灵虽然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却其实手无缚鸡之力。它们的血肉比力量更有用，可以起死回生，延年益寿。
　　这么强大的能力，怎么可能不引人觊觎？
　　人心的贪婪不可直视，后面发生的事情很好猜测。
　　镇子上的人失去了对精灵的敬畏，把它们当做肉畜对待，一部分被抓来饲养在屠宰场。
　　主角团一路在镇子上看到的外形奇特的动物，原因都在于此。
　　因为有一名同伴的灵魂被囚禁在了神像里，精灵们也遭遇了诅咒，无法再离开这片森林。
　　它们因为诅咒和怨愤而变得扭曲，屠宰场的残渣化成了游走在夜间的怪物，引诱人类出来伺机报复；
　　它们的母神外表也不再神圣，变成了血肉之树。
　　对于尚惊雁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多么稀奇的故事，甚至还有些俗套，讲的就是人类贪婪引发的恐怖和扭曲。
　　可对于星际人来说，却是一次三观的震颤。
　　看之前，星际人：不就是编纂的传说吗？星际这么多文化地域，我什么样的传说没听过？
　　看之后，星际人：靠，这传说我还真没听过！
　　【我要被吓哭了啊啊啊！尚导赔我睡眠！】
　　【果然，最恐怖的东西还是人心，尚导无数次讲述这个道理555】
　　上一集播出后，整个星网都在流传这个故事。
　　本集已经是最后的收尾，引路的精灵看出她们是外来者，才冒着风险没有杀她们，孤注一掷请求她们帮忙。
　　兰清三人最后要做的工作，就是去完成精灵们的委托。
　　因为泄露了真相，镇子里的人将主角团视为仇寇，许多人也都变异成了怪物，试图杀死三人。
　　——吸食了精灵血肉那么久，镇子人也早就都不算人了。
　　有还留在镇子里的试炼者没反应得过来，就被近在咫尺的镇民咬断了脑袋。
　　兰清她们一路杀到镇子的教堂里，洁白的神像被推倒，露出的断面却是狰狞的血肉。
　　触手弹出，张牙舞爪，三人强忍着没有攻击，而是小心翼翼用衣服把它包裹起来。
　　她们复又折返，把它带回了森林中——这就是精灵们的请求。
　　所有还活着的精灵等围成一圈等在那里，它们的身后是无数扭曲的怪物，也是它们的同胞。
　　破碎的神像被放到了湖边，这一刹那，湖中央的母神紧闭的双眼忽然流下血泪。
　　她张开了口，开始唱歌。
　　这一段由云涌雪作曲，曲荔从演唱。
　　素来有“人鱼歌喉”称呼的曲荔从，极为适合如此空灵的歌曲。精灵的歌声也没有歌词，只有长短语气词的哼唱。
　　圣洁的音乐声流淌出来，宏大飘渺，带有一股悲壮之意，听得人有想流泪的冲动。
　　在这歌声里，血肉之树崩塌分解，爆发出明亮的光辉，融化在了湖水之中。
　　而耀眼的光芒中，有一个身影回过头。
　　是精灵母神。
　　她终于睁开了眼，露出一双翡翠色的眼眸，笑了一下，然后身形消散。
　　但围在精灵梦后面的怪物同胞并没有解脱，它们嘶鸣着，向山下冲去。
　　母神带走了曾经赐下的祝福，现在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它们复仇和杀戮了。
　　弹幕已经浸在了眼泪之中。
　　【QAQ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想哭……】
　　【尚导虽然标签是恐怖，但其实各方面情感塑造都不差，呜呜呜好难过，森林歌者不是boss，那她还能像公主和玛琳菲森一样以别的形式留在兰清身边吗？】
　　而到这时，试炼场世界开始发生摇晃。
　　兰清深吸一口气，仰头对着天幕说道：“我来回答答案——真正的刽子手……就是镇子上的所有人。他们都会被自己曾经的羔羊反杀而死。”
　　上方安静了许久，才传来无机质的声音：“回答正确。”
　　接着，兰清一字一句回答了第二个问题：
　　“我们不是羔羊。”
　　天幕静默一秒，仿佛被激怒了，剧烈波动起来，无数弹幕闪过。
　　——这个小姑娘发现我们的存在了？
　　——哈哈，她说她不是羔羊！
　　——死心吧，没有人能走出无限心跳试炼场。
　　——她的眼神真讨厌，我要她死在下一个试炼场里！
　　……
　　狂风骤起，三人被卷起脱离了试炼场。《森林歌者》正式结束。
　　敖青雪率先鼓掌：“咱们小雪作的曲可真好听啊。”
　　云涌雪摸了摸鼻子，轻笑说：“是雁雁激发了我的灵感。”
　　毕竟是经由她们手而出的，三人都没有被剧情吊胃口的烦恼。
　　海风迎面吹来，尚惊雁摸了摸肚子，感觉有点饿了，便招呼道：“我们去吃烧烤吧，崔姐说这儿有一种螃蟹比蓝壳蟹还好吃。我才不信！有机会一定要带你俩去吃吃我这道家乡特产。”
　　*
　　尚惊雁小队三人舒舒服服，外界却是又陷入了苦苦等待新副本的浪潮之中。
　　目前除了游戏《山海》，《无限心跳》就是尚惊雁的唯一在播作品了，所有粉丝都指望着它过活。
　　观众：这种情况下还得等两周才能看到新集，实在是太不道德了！强烈谴责尚导！
　　星网上照例对副本进行了总结分析，这第四个试炼场，活下来的难度极高，但最坑人的难点在于误导项。
　　一般试炼者会先入为主，认为精灵那一方才是boss。
　　而假如不知道真相，把教堂里的塑像视作一切的根源贸然打进去，那么就直接gg了。只有把塑像交还给森林精灵，才能够通关。
　　除了这些讨论之外，所有人都还很关心另一个问题——
　　之前剧情里就说过，试炼场里流传着一个传说，如果通过五个试炼场，就能够通关。
　　主角团现在已经通过四个，就剩最后一个了。不论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第五个试炼场肯定都至关重要。
　　尚惊雁个人论坛里，本周最热贴标题：【押宝了押宝了！大家觉得《无限心跳》最后一个世界会是什么背景？】
　　主楼：【目前已知，前面四个世界，《暴风雪的女巫》是上个星历后期社会，已经出现枪支、探险团等现代用品；《公主之陵》是盗墓背景；《油画女子》是古代西方背景；《森林歌者》也是古代西方小镇。】
　　【那么按照平衡来推测，最后一个故事会不会还是偏中式的背景？上星历的中式恐怖还有哪些可写，我完全猜不到呀！】


第119章 归者
　　【你一提醒, 我才意识到《无限心跳》这是快完结了啊，都追了这么久了了，好不舍！】
　　【希望尚导无限连载下去555不过也希望主角团都能得偿所愿赶紧离开那些恐怖的世界……】
　　【前四个副本有三个都多少沾点上星历西式元素, 那我也赌最后一个是古中式背景。】
　　【你们还记得当时的预告片吗？里面有一段，大宅院里的腮红纸人和绣花鞋到现在都还没出现过。】
　　【也不一定吧！预告只是一个概念展示, 不代表正片就会完全遵循，《森林歌者》的教堂就和预告里不一样。】
　　【而且, 大宅中的古中故事和《胭脂梳》、《有本事你来抓我啊》的第二地图、《山海图本》的鬼新娘都有重合。还能再翻出什么新花样吗？】
　　……
　　经过几番讨论，大家都普遍认为最后一个故事还会是中式恐怖，只是不知道尚导会如何展现。
　　粉丝们的帖子被好事者搬运到了大众平台上, 黑粉们敏锐觉察, 逮着这一点嘲笑起来。
　　【连粉丝自己都说“翻不出新花样”, 容易和之前有重叠，呵呵, 尚惊雁骑虎难下了。】
　　【收尾副本历来容易翻车, 你们期待值这么高, 我看尚惊雁是要倒霉喽！】
　　【尚惊雁虽然四星了，但这可是她的第一部长篇作品, 高开低走的概率太大了, 反正我不看好。】 
　　【我是惊米花，我也觉得不要提前吹捧……】
　　《无限心跳》连载时就颇受瞩目, 如今要收尾，所有人都想知道这部现象级连续剧回落到什么样的结局。
　　放假期间，什么大事小事都能发散吵架，一时间, 《无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
　　外界的喧嚣并未影响到尚惊雁，几日后, 她收到了来自费里星的消息：
　　【病人已经康复，可以安排见面了。】
　　*
　　费里星。
　　尚惊雁风尘仆仆，跨越一个星系来到了费里星，黛铂勒方替她加密了IP，现在在外界她依旧还待在龙之海。
　　她被黑色的车辆接入小状元，来到了疗养别墅内。
　　黛铂勒的下属们都不见踪影，把谈话的空间留给了她们两个人。
　　和尚惊雁之前看到的通讯不同，黛铂勒没再躺在营养舱里，而是在锻炼室复健，似乎是中场休息，正盘腿坐在窗边翻阅一些光脑资料。
　　房间内光线明亮通透，她鼻尖有运动后的汗水，气色红润，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许多。
　　“小尚，你来了？”
　　黛铂勒听闻她的动静，抬起头笑了，那双极富魅力的钢蓝色眼睛微弯，荡漾着湖水般的细碎微光。
　　尚惊雁原本来之前还有些许愁绪和紧张，但在和这双眼睛对视的时候忽然全都消失了。
　　“首脑阁下，”她也微笑起来，“祝贺您身体恢复健康。”
　　虽然在她的记忆中，两人并不熟稔，可谈话却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开启了。
　　“叫我黛铂勒就好，也不用称呼您。我能顺利醒来，还得谢谢小尚你的筑梦。”黛铂勒摇摇头，起身随意地从锻炼架上抽了一把虚拟射击枪出来，丢给尚惊雁，“要一起玩玩吗？”
　　尚惊雁接过，有些迟疑，她不知道自己“原来”的技术怎么样，贸然行动会暴露。
　　墙面上出现了几个移动的虚拟靶子，尚惊雁认出这是一款游戏，而且还是青少年爱玩的那种，心说原来黛铂勒还有这种爱好。
　　“你现在的状态，果真和你预测的一样，和以前有很大不同。但你仍旧是你。”
　　黛铂勒射了几个靶子，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忽然开口。
　　尚惊雁：“……”
　　得，原来黛铂勒早就看出她有所不同了。
　　不过，听这个说法，“原身”她……？
　　“你之前还说，你和我再次见面时，可能会有很多问题要问我。”黛铂勒笑起来，“所以有吗？”
　　尚惊雁看着她，有一秒钟的失神。
　　果真，“原身”预测到了她会失忆。
　　不，或许不应该说“原身”了，而是——从前的她，预测到了自己会失忆。
　　那么所谓的穿越又是怎么回事？她的上辈子又是怎么回事？
　　尚惊雁想了想，先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请原谅我忘记了……黛铂勒女士，我想知道，我和你合作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黛铂勒干脆地回答：“我来牵制住脑虫，重点保护流放星系，给你至少一年的准备和发育时间；你去寻找对抗脑虫的方法，用恐惧来唤醒民众。”
　　“你发现自己的负债单子了吧？那就是为我们的合约设下的‘抵押’。”
　　“我们约定，如果在12个月内你能成为三星及以上的筑梦师，我就派人来联系你，继续我们的合作；如果不能，合作作废，我们不再交流，你背上欠债。”
　　没有绕弯子、打哑谜，仅仅三句话，就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足以让任何一个人震撼。
　　原来是这样！仿佛是散落的拼图终于归位，尚惊雁脑海中的许多疑惑也都一并有了解释。
　　难怪她大兴恐怖片脑虫起初也没反应，因为它们被黛铂勒挡住了。
　　难怪脑虫不来攻击她，那是因为有黛铂勒在替她暗中斡旋！
　　“黛铂勒女士，你的精神力等级是不是也很高？”尚惊雁忍不住追问。
　　黛铂勒友好地弯了弯眼睛：“没错，或许只比你差一点。”
　　这可真是让人震惊。在外界资料中，联盟首脑黛铂勒的精神力等级是A，数值98。
　　尚惊雁仔细想想却并不觉得惊讶，能够对抗脑虫、护住一整个星系，黛铂勒不可能只有A级。
　　“我很早就意识到了‘它们’的存在。”黛铂勒说，“我隐瞒了自己的真实等级，走到这个位置，就是为了今时今日做准备。我的精神体特殊，可以‘短暂地’控制住脑虫。但这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完成的……你是我最成功的合作对象。”
　　不仅仅是黛铂勒，尚惊雁也隐藏了自己的精神等级，直到“穿越”回来后成为筑梦师才曝光出来。
　　欠款条的存在是合理的，如今听完合作的内容，尚惊雁都感觉是自己赚了才对，因为事实上要付出更多的人是黛铂勒。
　　作为联盟的首脑，她一旦同意，就会陷入长达一年的沉睡，在外人听来简直是脑子坏掉才会有的举动。
　　而她寄予希望的对象，在外界看来是什么样子？——未成年、履历惨不忍睹、出身流放星系，在此之前从未当过筑梦师。唯一可以展示给黛铂勒的底牌，就是她天赋的精神力。
　　何等地疯狂和孤注一掷。
　　如今摊开说，这欠款其实本质上也不用还。
　　黛铂勒没有细说她们合作的由来，尚惊雁的思维发展了些许。
　　她说“最成功”，是否意味着在此之前还有其余失败了的合作对象？
　　其中，是否有……尚淞？
　　尚惊雁仿佛看到了那个时空另一端的自己，她争取到了一年的时间，来将“恐怖”带回星际。
　　一幅幅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将回忆补全，犹如时空重叠，曾经的她在和黛铂勒对话。
　　“如果你做不到呢？”
　　“那也不用再联系了。”
　　她看到自己坐在沙发上摊手说，“如果连这都做不到，我还谈什么对抗脑虫？”
　　“……我不会告诉你我将去往哪里，但我会带着‘恐惧’回来。”
　　年轻人笑着抬了抬下巴，“这就是——‘归雁计划’。”
　　原来这就是归雁计划。
　　尚惊雁熟悉那种自信和张扬，无数次，她用一个贫穷菜鸟导演的身份向投资人们诉说自己的宏图时，用的就是这种语气。
　　而她也的确一次次带回了成功。
　　一老一少，两个同样大胆的人，促成了这一次疯狂的合作。
　　记忆里浮动的画面消散，尚惊雁垂了垂眼，又昂首，抬手射了个十环，黛铂勒道了一声“漂亮”。
　　“我没有什么需要你解答的了，最后的问题就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尚惊雁问。
　　“今时不同往日，这耗时漫长的第一步在暗中，我们已经完成了。”黛铂勒跟在她后面射了一枪靶心，扶了扶头盔，“再接下来，就可以转到明里……”
　　尚惊雁听着她接下来的话，眉梢逐渐扬起。
　　*
　　两周后，伽马星系。
　　春节的气氛渐渐淡出视野，但假期尚未结束，每年的这个期间，星网网友们都是最闲的。
　　人一闲就会更想要谈恋爱，按惯例，往年这个时候热搜会由各个恋爱文艺作品轮番包揽，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有好事者统计，今年假期各地区的票房前十里，竟然有八成都是恐怖作品。
　　由尚惊雁刮起的恐怖之风，已然席卷了整个星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今年过节出门的时候，我感觉街上情侣都变少了。”
　　直播间里，陆子冰啧啧称奇，顺便抱怨了一句，“最近尚导的IP一直在咱们星系的龙之海，但我前些天去过一次，根本偶遇不上，哎！”
　　【一个星球那么大，给你遇上了那才是奇迹。】
　　【话说主播现在在哪儿啊？马上《无限心跳》最后一个副本都要开播了，你怎么还在外面？】
　　弹幕们都能看见，陆子冰正坐在私家悬浮车里，窗外不是都市，而是比较罕见的山林。
　　从IP来看，他人也不在首府星，而是在伽玛的一个小星球。
　　“哦，这不是过年假期吗？我回老家看看。”
　　陆子冰老家是个三线居住星球，不是很繁华，他还曾经在直播间说过，当初玩《十八号楼》的时候很有代入感，因为自己学生时代就住过集体宿舍。
　　他聊着聊着，屏幕上官方历零点已至，顿时精神一振。
　　【尚惊雁连争议都不敢回应，这次片头曲也不提前发布，是心虚了吧（抠鼻）。】
　　【主播是尚粉，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客观评价你家大大。】
　　直播间一下子涌入了大堆唯恐天下不乱的人，陆子冰眼疾手快，赶紧全部禁言了，吐槽道：“尚导现在是真的火了，我刚追她那会儿，哪来这么多黏着黑。”
　　他倒是心态放得很平，现在恐怖作品看过这么多，他耐受力提高，哪怕看着不怕，他也愿意支持尚惊雁。
　　这次的音乐开场就带有很强烈的古中华风，或者说民俗风——观众们猜对了，弹幕一下子热烈起来。
　　唢呐在背景音里存在感强烈却不突兀，诡异色彩浓厚。最后一个副本的片头曲并没有透露什么剧情信息，剪辑的画面包含很多前四个世界的内容，直到最后，本世界的名字才出现——
　　山村女魃。
　　陆子冰：“……”
　　等等，为什么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他老家的居民点，到现在还在使用旧称，也就是“村”。
　　画面亮起，上一集结尾兰清被卷入系统风暴离开世界四，按道理来说这集应该由内容是她原世界的日常。
　　可是系统的机械音却还在断断续续响起——
　　【A组……18号……投入使用……】
　　【试炼者兰清，第五场试炼正式开始。本场场名为，《山村女魃》。】
　　陆子冰不祥的预感更重，他怎么感觉这编号有点耳熟，在哪里听过？
　　“什么……”风暴中的兰清费力地睁开眼睛，系统的声音太嘈杂，她根本听不清。
　　镜头天旋地转，呼啦一声破空风响，一辆车驶入画面，兰清头脑剧痛，整个人仿佛被向下一按，按进了这个世界，直直坠入那辆车中。
　　喧嚣刹那远离，切换成车内日常的音乐，兰清冷汗淋漓，副驾座上猛然睁开眼！
　　“清清怎么了，做噩梦了？”
　　旁边响起一个柔和的女声，兰清动作突然凝固了，露出极度惊骇的眼神，一寸寸扭过头。
　　而当镜头扫到旁边，观众们看清驾驶座和后排的人的时候，陆子冰直接脱口而出一声：“我靠！！”
　　居然是兰清的妈妈和她的妹妹！
　　他想起来那个编号为什么耳熟了，那是设定里系统给兰清原世界的编号啊！
　　弹幕的反应堪比海啸：
　　【什么意思？？兰清的家人不是都看不到她吗？这是本人吗？难道这一回兰妈妈和兰妹妹也被拉进无限世界了？！】
　　【啊啊啊救命，你们听到那个编号了吗！我们之前就知道，每个所谓的“试炼场”其实都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所以不是她们也被拉进了试炼场，而是兰清原本的世界变成了试炼场？】
　　弹幕看得陆子冰一阵阵地发麻，试炼系统实在是太恶意了！
　　兰妈妈和兰妹状态十分正常，然而就是这正常才不正常，她们好像根本不记得试炼场降临的事，也根本不记得兰清被选为了试炼者。
　　兰母似乎将女儿的沉默理解为了不快，叹了口气劝道：“我知道你现在高三走不开，但你的姥姥过世了，所以咱们得回老家，处理她的后事。”
　　兰清的眼睛瞪得更大，观众都知道，她分明早就已经高三毕业了，而且她根本就没有一个“姥姥”。
　　而直播间，陆子冰：“…………”
　　怎么也是回老家啊！这不是和他现在的状态一样？
　　【我要笑死，主播你是天选恐怖片人啊！！】
　　【主播，话不要说太早，会打脸的，你看，沉浸式恐怖体验这不就来了？】
　　兰清张了张口，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她知道绝对不能去！
　　可她却像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说不出一个字。
　　小轿车在盘山公路上行驶，天色晦暗，似乎要下雨，山林呈现墨绿色。
　　忽然，兰妈妈“哎呀”了一声，一脚踩住刹车，被吓了一跳。
　　弹幕也被惊得不轻，只见不远处的前方，路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穿鲜红色连衣裙的女人，长长的黑发挡住了一部分的脸，肤色极度苍白。
　　她幽幽转过头，敲了敲车窗，嘶哑地问道：“请问，可以让我搭一下顺风车吗？”


第120章 山雨欲来
　　尚惊雁前世, 每个网民大概都看过类似的都市传说——
　　深夜，你开车经过黝黑路段的时候，遇到路边有长头发的白衣和红衣女子拦车。你搭载了她一路, 却发现后视镜里根本照不出这个人。
　　这时候回头来思考，多半还会想起昨天经过的那个路段旁边有个xx公墓。
　　都市传说之所以流传得广, 就是因为它让每个人都有代入感。虽然土，但是每个人第一次听说时都会觉得脊背发凉。
　　对于星际的观众们来说, 《山村女魃》的开局就是这样。
　　那女人身上的红裙不知为何裙摆沾满泥土污渍，脚上也没有穿鞋，小腿和手臂上都有很多伤口。
　　那些伤口层层叠叠, 有新有旧, 明显不是单纯因为一次光脚在山林里走路留下的, 看起来分外渗人。
　　她敲车窗的手，十指纤纤, 涂着红色的指甲油, 但是指甲油剥落得厉害, 指甲缝里还有泥土。
　　【这个造型……简直像是刚从土里爬出来的！救命，这是人是鬼？千万不能答应让她上车啊！】
　　【可是万一是人呢？这样把她丢在这里也不好。她身上好多伤啊……】
　　兰母似乎也觉得诡异, 小声念了句佛, 但还是好心地问：“小姑娘，你是怎么了？”
　　红衣的女人却根本不回答她的问题, 又语气平缓地重复问了一遍，仿佛一字一句都沁着凉意：“可以让我搭顺风车去兰家村吗？我有朋友在那等我。”
　　兰清很想说不要，谁知道这是人是鬼？
　　可是她的话语又被限制了，兰妈妈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 到底于心不忍把一个年轻女人丢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说：“你上来吧。”
　　得到了允许, 女人慢吞吞地坐上了后座。兰妹妹情不自禁往旁边缩了缩，仿佛是感觉到了她身上的寒冷。
　　陆子冰欲哭无泪，他也想往旁边缩缩！
　　一路无话，车子继续在盘山道上行驶。
　　兰清看着窗外的表情十分陌生，显然，这是被系统篡改后的世界，她根本不认识什么老家的村子。
　　兰家村似乎位置很偏僻，前方公路出现了尽头，变成土路。
　　兰清一直在紧盯着后座的女人，只见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叠钞票来。
　　“停车吧。”她忽然说，“你们不能进兰家村。”
　　兰母一愣，但还是好声好气解释：“我们的目的地也是兰家村。”
　　女人抬头，后视镜倒映出她漆黑如同深潭的眼睛，陆子冰看得浑身僵硬，目光都不敢往自己车前瞟了。
　　她没再说话，兰妈妈把车开上了土路，下车和小女儿检查轮胎，兰清目光也下意识偏移了一下。
　　然而就是这一错开的功夫，再回头去看，后座上的女人居然消失了！
　　座位空空如也，只散落着一叠钞票。
　　大中午的，兰妈妈因这诡异的一幕脸色一白，但在她的认知中自己还处在一个普通的世界，自我说服般道：“她趁刚才下车了？我没听到开门声啊……”
　　道路两侧都是树林，她难道下车后躲到森林里去了？
　　兰清表情难看，催促母亲和妹妹快点上车。
　　兰妹妹把那些钱收起来，新奇地吐槽了一句：“这年头还有人随身带着这么多现金呢。”
　　接下来，她们开到兰家村用了足足一个多小时，车内的时间已经过了中午。越往后路越难走，车身也难免被刮蹭。
　　在村口的时候，车被一个老头拦住了，应当是村子望风看门的角色。
　　他对有这样一辆车子出现在这里也显得有些惊讶，盘问三人来历，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好，吊唁好，好啊……”
　　正待放她们进去，老头忽然脸色一变：“你们车上带了什么？！”
　　他语气急促，连珠炮弹一般，把兰妹妹都吓到了，“你们是不是路上接了一个女人？是不是还接了她的钱？她不是人，那是买命钱，你们不能收！”
　　兰妹妹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我刚刚还……”
　　她话音未落就卡了壳，只见她从兜里面拿出来的，竟然是一把雪白的方孔纸钱！
　　“妈呀！”陆子冰再也忍不住大叫一声，浑身鸡皮疙瘩，只觉得自己后脖子都凉了，前面的司机也崩溃道：“妈呀小伙子，你在看啥玩意儿？！”
　　【我去啊啊啊那个女人肯定是鬼吧！！】
　　【啊啊啊我好像查到过民俗恐怖有这种说法，不能随便收鬼的东西，尤其是钱，这就代表和它达成了交易QAQ】
　　——钞票一晃眼变成冥币，这也是恐怖片里相当经典的一种剧情，在尚惊雁前世都已经被用烂了。
　　然而，星际人可没见过这个。
　　陆子冰脸都绿了，这次回老家为了避免信号不好，他还特意带了现金！
　　兰妈妈面露惊骇，兰妹妹手一抖，就要把那把纸钱丢出去，被兰清接住：“现在扔也完了，说不定还会激怒对方，给我保管吧。”
　　老头摇摇头，啧道：“多亏你们来了我们村啊！跟我走吧，我们的河神会保佑的。”
　　陆子冰因惊吓而僵硬的思维重新开始运转起来，这个村子信仰河神？
　　副本的名字叫“山村女魃”，魃，是传说中黄帝的女儿，本是天上神女，但落到地上后成了会引起旱灾、制造千里赤地的怪物。
　　可以说，正好与“河神”相对。
　　弹幕也有人发现了这一点，猜测是不是有河神的保护就能安然度过这个副本。
　　车子开进兰家村，与这里老旧的一切显得分外格格不入。陆子冰额外开始担心起一件事，上个星历的车好像是烧油的，没法太阳能，那么她们的油还够回头开出村吗？
　　村民们注视着这辆车，镜头横扫过他们的眼睛，陆子冰从未觉得“人”的眼神也能这么可怕，仿佛某种麻木的野兽。
　　排外……对，就是这个词！这个村子里的氛围，极度闭塞和排外。
　　村头有个小河神庙，车子路过时，观众们都看到了里面的河神像。
　　它居然是上半身鱼头，下半身人腿的样子，极其地怪异，穿着古代神仙的宽袍大袖，脚下踏浪，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和很多贝壳钱币。
　　【sos，这个造型让我想起上个副本了，ptsd要犯了！！】
　　【造型好粗糙啊，上面的彩都褪色了，那个僵硬的眼神好恐怖……】
　　镜头扫过，那河神像的鱼眼珠仿佛在与观众们对视。
　　下了车，兰妈妈仿佛被吓到了，抱着头：“哎？奇怪，我怎么想不起来老房子在哪了……”
　　【她不是忘了，而是被植入的记忆出错了吧。】
　　【其实我先前觉得，这两人会不会是什么东西假扮的，但现在更倾向于她们真的是兰清的家人。主角这个副本好不妙啊，说难听点，就是多了两个软肋和拖油瓶！】
　　兰清很冷静，直接问那个老头：“请问你知不知道兰姥姥在哪里？”
　　老头点点头，喊了个年轻男人过来让他带路，那男人惊奇地嘴快道：“你确定？那个疯女……老女人还有人来吊唁？”
　　兰清皱起眉，老头胳膊肘狠狠捅了捅他，示意他别多嘴，他憨笑了笑，不再多嘴。
　　几人身后跟了好些个围观的村民，兰姥姥家在村子偏僻的角落，那个年轻男人说，她一直一个人住，脾气很怪，从来不让别人靠近。
　　“没想到，她在外面还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外孙女呢。”
　　陆子冰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破旧的房屋，比更古代的《胭脂梳》的大宅还要简陋无数倍。
　　那门就是用三个木板随便拼起来的，兰清一拉门，就呼啦啦一大片黑色的苍蝇虫子飞了出来，兰妹妹猝不及防目睹屋内，吓得叫了出来！
　　只见屋内的棺材被打开，里面空无一物，而兰姥姥就这么躺在塞了稻草的破床上！
　　她的眼睛死死睁着，死不瞑目，围观人群被这一幕吓得嚷嚷起来。
　　“嗬？！这疯婆子死的时候可没睁着眼！”
　　“她、她的尸首不是已经放进棺材了吗？”
　　“这是……这是诈尸了啊！”
　　兰清左右看了看，妈妈妹妹脸色发白，周围的人神色各异。
　　观众们听到她的心音：现在天气是暮春，尸体没那么好保存，看样子兰姥姥死了绝对不超过两天。
　　可是从刚刚国道上的路标来看，她们自驾到这里至少需要三天。那她们是怎么提前知道“姥姥”死了的？……
　　陆子冰快听哭了，诈尸是什么东西啊，会不会变成丧尸？
　　为什么每一次，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承受尚导的恐怖了，尚导就会给他带来新的暴击？！
　　兰姥姥的脸难以分辨年龄，说她五十多也可以，说她七八十也可以，面庞衰老，格外狰狞，身体骨瘦如柴。
　　苍蝇在她的眼睛和皮肤上爬来爬去，令人反胃。
　　村民们纷纷避之不及，那个年轻男人结结巴巴说：“按、按照规矩，你们得给她换上寿衣，之前这事一直没人来做……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这样她才死得不安宁的！你们、你们快给她穿上！”
　　弹幕从刚才开始就吓哭一片，这会儿更是炸了：
　　【能不换吗？？太诡异了，她不会中途坐起来吧！】
　　【啊啊啊明明没有血腥画面，但我感觉这比让主角去闯怪物的嘴还可怕啊啊啊！】
　　哗啦一声，白色的寿衣被抛向了兰清三人——
　　木门被重新关上，第一集戛然而止。 
　　“你还要在这里看多久？”
　　“哎？哎、我刚走了个神……”
　　陆子冰被司机猛地唤回神，才感觉从那种凉意中挣脱出来。
　　他的老家到了，其实作为星际的居民点，那个村子哪怕再落后也远超屏幕里的兰家村。
　　但他就是不敢下车，屁股赖在车后座：“司机阿姨，我腿突然有点抽筋，你能不能让我缓缓……”
　　司机毫不留情：“时间到了，这单结束了！”
　　她请陆子冰下了车，一脚油门，一骑绝尘，仿佛背后有鬼在撵。
　　陆子冰伸出手：“……”
　　你肯定也是害怕，对吧！！
　　*
　　《山村女魃》第一集播出，没有像黑粉们期待的那样口碑滑铁卢，反而点燃了讨论。 
　　众人都没想到，尚导还真能玩出新花样了！
　　所谓中式恐怖，精髓就在于发生在一个幽闭环境中的细思极恐。
　　第一集其实任何一个直接的恐怖场景都没有展现，最多也就是尸体，但所有人都能看出，兰家村不对劲。 
　　封闭的村落，排外的村民，奇怪的信仰，诡异的事件，孤岛般的主角……共同制造了让人呼吸不畅的恐怖氛围。
　　兰家村到底有什么秘密？
　　兰清的世界到底怎么了，她的家人还能恢复吗？
　　这就是现在所有观众最关心的问题。
　　【之前那些说肯定会高开低走的人呢？站出来自打脸。】
　　【开播数据：[链接]，这叫滑铁卢？那你们让其余四星筑梦师情何以堪？】
　　黑粉们捂着又一次软组织挫伤的脸，还在嘴硬。
　　【呵呵，这才一集，能看得出什么来？】
　　【营造了这么个神神叨叨的氛围，最后揭晓谜底很弱智就搞笑了。】
　　尚惊雁升上四星后，吸引到的仇恨更多，不过黑粉这段时间如此嚣张还是因为《执行官》的颁奖礼快到了。
　　作为年度最佳的热门选手，黑粉们一看就要心肌梗死，于是就拼命在颁奖之前起初败坏她的舆论。
　　结果《执行官》节目组趁势预热，把#筑梦执行官颁奖#送上了热搜，和#山村女魃#挂在了一处。
　　……
　　外界舆论林林总总，并没有被尚惊雁本人放在心上。
　　在从费里星和黛铂勒见完面后，她回到龙之海，又与崔姐见了一面。
　　——那天和黛铂勒会谈的后半部分，她还得知了一些零散的事情，关于真物团，关于它的成立和成员。
　　因此，再看见崔云停的时候尚惊雁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崔云停当年也曾经被真物团邀请过，却没有参加。
　　而那个被真物□□出和她接触的人，就是尚淞。
　　她们彼此认识，或许还彼此欣赏，但其实并没有见过面，只在星网和精神网络中有过见面。
　　直到后来尚淞因为组织内部的内斗黯然离开了真物团，来到了流放星系定居，一派自我放逐的模样，才和崔云停有了交集。
　　这一段是崔云停曾经和尚惊雁说过的，尚淞在流放星系，被崔云停带着玩过射击，还遇到了尚惊雁的生理父亲。
　　只可惜这些可能并没有挽救她的颓唐，她后来依旧抛弃了年幼的尚惊雁独自离去，留下了尸体和死亡证明，可事实上至今不知生死、不知所踪。
　　崔云停是个谨慎的人，虽然年纪比尚淞小，但似乎看得比尚淞更长远。她当初不愿意加入真物团就是因为觉得它不靠谱，而尚淞的遭遇似乎也从侧面证明了她的看法。
　　神奇的是，尚惊雁年少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加入了母亲曾经参加过的神秘组织。
　　她们这对母女，虽然情感交流极少，甚至从未对彼此诉说过自己的理想与心事，但本质上却竟然极其相似。
　　和崔云停摊开讲这一切并不困难，崔云停穿着人字拖翘腿躺在沙滩椅上，说：“我当年没有帮她，加入那什么劳什子组织，如今也总该帮帮你了。”
　　尚惊雁就黛铂勒制定的秘密计划，与她达成了一些共识。
　　伽马星系，龙之海。
　　尚惊雁面前悬浮着无数个电子屏框，上面是杂乱的手记，这些都是她为下一部新作做的准备。
　　而这些光屏的最上方有四个字——《群星之王》。
　　新作的名字，就是它。
　　出于某种直觉和谨慎，尚惊雁这次准备期间完全屏蔽了系统，连X71都只知道名字，偶尔帮她查一些资料。
　　她摘下护眼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很没形象地靠在了椅背上。
　　私人通讯页面弹出消息，裴店长：【尚导，二月你的生日，你是不是要回主星系？】
　　尚惊雁一愣，这才想起马上快要二月十四了。
　　是她的生日，也是官方历的情人节。
　　这一天，各个筑梦师都会推出活动，前后几天的这段时间是恋爱氛围最浓的时期。
　　她信手查了查附近即将上的电影，发现哪怕是在恐怖风所向披靡的现在，里面也有九成是恋爱片。
　　剩下的那一成也是出自类似的原因——情侣看恐怖片、玩恐怖屋容易因为吊桥效而增进感情。
　　尚惊雁把恐怖乐园丢给苏家和薛家，很久都没关注过业绩，此刻登上去看了一眼，只见情人节那天的票早就卖光了，而且大部分都是成对卖出的：“……”
　　不巧的是，《筑梦执行官》的颁奖礼也就在情人节前一天。
　　【确实得回去，但我是去参加《执行官》等颁奖礼，可能没空自己过生日。】她遗憾回复道。
　　尚惊雁从前世开始就是个大忙人，忘记自己的生日也是常有的事。成名之后，她也不喜欢大操大办，通常和亲近的朋友小聚一下就算了。
　　而且，生日和节日同期的坏处就是，她在这一天时常处于忙碌的状态——毕竟，情人节历来也是恐怖电影的一大票仓。
　　裴店长：【我知道，我想做一个生日蛋糕带到典礼现场去，等你结束后直接到后台来吃，怎么样？】
　　首都星，安哥拉兔茶厅，裴意怀里抱着兔子，无意识地捏着兔爪。
　　现在他的精神体已经不会跑出来了，可和精神体多年相伴，他总感觉少了什么，就买了一只宠物兔。
　　【不要来、】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你不用过来，如果真的特别想和我一起过生日的话，可以先回流放星系等我（黑兔托腮）。我结束后就回去了。】
　　裴意微微一怔，他感觉得到，尚惊雁几乎是下意识就想阻止他过去，连标点都仓促打错了，撤回之后才重新组织了语言。
　　为什么？
　　裴意眉心微蹙，倒不是为别的什么，只是有些担忧。他知道尚惊雁有些事情在瞒着他，上次的落水事故似乎并非一个偶然。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好像在对抗着什么——没由来地，裴意就有这样的预感。
　　尚惊雁说，她会在颁奖典礼后立刻启程回流放星系，这也显得很仓促。
　　届时《山村女魃》还没有完结，在隔了一个星系的情况下，一些配角演员的拍摄会很麻烦，最好的选择其实是等《无限心跳》全部完结后再“衣锦还乡”。
　　而且，联梦大邀请尚惊雁做特聘客座讲师，需要她在这里待满一年才能离开——现在还没到一年。
　　之前春节假期她去旅游没什么，可是之后想回流放星系就得请假了。
　　……她的态度，是不是意味着她能预判到颁奖典礼上会发生点什么“意外”？
　　裴意摸了摸兔子的毛，没有将这些疑问问出来，而是说：【好，我先回老家等你。你有什么喜欢的图案吗？我用来做蛋糕。】
　　【黑羊，潘神。】对面不假思索，【这是我最喜欢的图案。】
　　裴意知道尚惊雁手臂上有一个黑羊图腾纹身，神秘而危险，那是掌管着恐惧的神明，她的头像也是潘神剪影。
　　这不适合用奶油做，它太精致了，得使用更硬质的糖才能雕琢，很费时间。但他还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会摆好蜡烛等你来点燃吹灭的^^】
　　裴意回复了这行字，就开始搜索返回流放星系的船票。
　　界面另一边是他买到的《执行官》颁奖礼现场的票，裴意犹豫了一下，点击将其退款。


第121章 扩容
　　龙之海。
　　尚惊雁挑了下眉, 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劝阻成功了。
　　X71：【他居然都不问雁雁你为什么不让他来吗？恋爱脑竟在我们身边。】
　　真不知道一个电子音是怎么能扭出揶揄的语气的。
　　“听劝是好品质。”尚惊雁撑着下巴笑了笑。
　　她其实也不知道到时候现场会不会有危险，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像裴意这样曾经患过外化症、如今痊愈的普通人, 最好远离一切可能和脑虫有关系的场所。
　　X71小声嘀嘀咕咕：【也对，这就是你们人类说的“识相”！连我都不知道雁雁你的安排, 他当然也不能知道，只需要服从就好。】
　　尚惊雁失笑, 感觉X71像个护主的小狗。
　　既然提到了颁奖礼，她就顺口问：【现在节目组的名单出来了吗？】
　　X71查了一下，说：【还没呢, 咦……今年要参加的人很多, 很多观众也表示票远远不够, 节目组准备扩大会场了？】
　　【嗯？怎么回事。】尚惊雁惊讶。
　　她稍微想了想，就大致明白为什么了, 若有所思, 【好像……也不算个坏事……】
　　*
　　主星系, 某小明星工作室。
　　“《筑梦执行官》给我们发颁奖礼邀请函了，你去不去？”
　　小明星奇怪道：“往年不都是直接推了的吗？怎么今年还特意问我。”
　　如果只邀请本季参加过的筑梦师, 那到时候颁奖礼的看台肯定是坐不满的。
　　因此, 这种节目会向很多明星和筑梦师发邀请函，能请到多少大咖就请到多少大咖。
　　不过, 按照以往来说这只是个综艺的年度颁奖礼而已，往年这样的邀请函多半石沉大海。
　　最后来的人，还是得靠嘉宾的人脉。
　　“今年不同以往啊，好多大人物会去, 你跟着也能蹭个热度。”
　　经纪人语重心长，扳着手指数, “尚惊雁尚导就不说了，最近一两年最风头无两的筑梦师；她的队友云涌雪和敖青雪肯定也会去，一个少年天才音乐师，一个最热门新锐场景师，哪怕合作不了，在她俩面前混个眼熟也好啊！还有和尚导关系好的曲荔从，乌蕊这些演员，都是你平时见都见不到的……”
　　经纪人口若悬河，一一数来，把小明星听得傻眼：“别念了，我去，去！”
　　……
　　首都星，某筑梦师家中。
　　“《执行官》发来的邀请函，你看到了没？”
　　“看到了。”
　　“你要参加吗？”
　　“……”
　　如果放在以往，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执行官》虽然大牌，但联盟每年大大小小的颁奖礼太多了，又不是综合性的影后影帝那种盛典，根本没有必要特地去参加。
　　可是而今，通讯两边的人都沉默了。
　　一个人笑着叹了叹气，扯到了不相干的话题：“哎……人家刚来主星系的时候，观众们还把我们和她比呢！以为会产生竞争。”
　　这些主星系筑梦师上层圈子里的人，又有哪个不过或多或少产生过微妙的心思？
　　可谁知道，人家跟你根本不是一个赛道的。
　　尚惊雁狠狠的打了苏书东的脸，让他们这个圈子也尴尬了一段时间。
　　原本想着，既然如此那就交好吧，然而，之后种种却表明，尚惊雁她根本就没有混圈子的打算，而是和在流放星系时一样按自己的脚步做作品。
　　圈子里也不是没抛出过橄榄枝，可尚惊雁根本不理——他们怀疑她根本都没看到那些聚会的邀请。
　　他们还试图委托那个和尚惊雁同样出身的、也是S级的花非甜帮忙牵线，可惜也被拒绝。
　　从他们的常识来看，哪个成名的筑梦师少得了圈内的捧呢？
　　作品再好，单靠自己闯荡也需要时间，而社交可以大大缩短自己的路程。
　　尚惊雁偏不。可她却还是成功了。
　　不仅如此，还是绝无仅有的“最速四星传说”！
　　哪怕尚惊雁没有来打，他们都感觉脸有点疼。
　　“那听你的意思，你是要去参加喽？”
　　“这是个机会——别说你不参加啊，我知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什么机会？蹭个脸熟甚至交好的机会。
　　山不来就他们，他们就只好去就山了。
　　尚惊雁又不参加聚会，平时顶多到处旅旅游，行事低调，想见到她，好像还真只能通过这种活动。
　　……
　　伽马星系，金和布拉家中。
　　“哎呀、好险好险！本来都没抢到的，但刚刚可能有个人退了票，正好被我抢着了！”
　　布拉拍着胸口，满脸兴奋。
　　就在半年之前，布拉还是个小胖子，可因为《山海图本》，他竟然有生以来第一次减肥成功了。
　　如今，他已经初具健康体态，哪怕不像一开始那么狂热、恨不能二十四小时都在玩《山海图本》，也留下了每天运动的习惯。
　　“居然还有人退票？”他的爸爸金惊奇。
　　作为尚导的忠实粉丝，布拉从去年开始就想要攒钱线下见尚导一面。
　　尚导实在是太难见了，不爱参加采访，也不爱参加那些用来包装筑梦师本人的娱乐综艺，之前在紫雾里节目组时也很难蹲。
　　《执行官》颁奖礼是个绝好的机会，按往年惯例来看，节目组会安排一整个会场的观众席。
　　“谁知道呢，不管怎么样，我现在是有票了。”布拉喜滋滋地欣赏了一会儿购票成功的界面，开始订购去往主星系的票。
　　……
　　无数类似的对话发生，各种因素叠加，就导致《执行官》的工作人员收到那些回信的时候，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工作人员：确定她们只是一个综艺的工作人员，而不是什么联盟年度联欢会的工作人员？？
　　好家伙，这个配置，可以称得上是开年第一场盛典了！
　　怀揣着激动和复杂的心情，《执行官》的节目组正式做了决定，发布公告：
　　本年度的颁奖礼，将前所未有地隆重。
　　*
　　几天后，又一个周五。
　　大部分地区的春节假已经结束了，不少连续剧的播放量都在这几天大跳水。但《山村女魃》第二集播出的时候，开场的数据却只比假期中低了一成多，几乎是持平的水准。 
　　“这集不看？呵，谁说我不看的！我告诉你们，我已经适应老家的生活了，甚至还敢上山爬树！这次，我是绝对不会再被吓到了。”
　　直播间里，陆子冰信誓旦旦地说。
　　【主播不要口出狂言。】
　　【你最好是不怕！反正我怕，先提前抱紧我的小被子……】
　　画面中，镜头的快切表示兰清三人给“姥姥”把寿衣穿上，将她恭恭敬敬重新放回了棺木中，却并没有怪事发生，让弹幕们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开场鬼跳脸。
　　兰姥姥的屋子太小，没法住下三个人，村民就热心地腾出了一间房子，让她们在料理后事的期间暂住。
　　那间屋子离河神庙很近，出门走个几十步就到了。
　　兰家母女到现在大概也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或许是有鬼神之事的，默许了他们的安排。
　　兰妈妈十分感谢，说要给住宿费报酬，村民连连说不用。
　　【这个村子的民风可真朴实啊。】
　　【对呀对呀，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排外，原来这么热情好客。】
　　陆子冰却隐约觉得不对，兰清也并没有流露喜色，而是从窗户里默默地注视着外面。
　　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土坡是一片田地，村民们白天都在那里劳作，一低头就能看到这间屋子，她们三个人仿佛一直在被若有若无地监视着。
　　兰清和她的妈妈妹妹不同，她身上有生死之际摸爬滚打出的警惕。
　　更为微妙的是，陆子冰随手在纸上画了下村子的地图，发现这间屋子好像就处在其它屋子的包围之下，如果兰清三人想离开，一定会被发现。
　　错觉吧。他摇摇头，可能村民只是想要更好地保护母女三人？
　　“这屋子也不知道之前是做什么用的，好像都没有人的生活痕迹……”陆子冰有点想不明白，难道村里还有专门的招待用房？
　　晚饭是村民们招待的，这儿连个餐馆都没有，兰妈妈想付钱都没办法，更加不好意思。
　　兰清对菜只浅尝辄止，尽量都用米饭来填饱肚子——它的味道比较简单，很难动手脚。
　　第五试炼场相当奇怪，系统除了开头出现过一次之外，到现在都没有给过任何的提示，也不出来说通关试题和附加题。
　　所有的事情都要兰清自己摸索，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两个队友是一起被传送到了本世界，还是说在各自的世界里遇到了和她相似的困境。
　　兰清的说话和行动都相当受限，不得已只能一起住下。还有就是，公主和玛琳菲森的残魂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她手上的印记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图案。
　　在这样的封闭的恐怖副本里，风平浪静才是奢求。
　　果然，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怪事就发生了。
　　刺耳的鸡鸣打破寂静，天甚至还没亮起来，还起了点蒙蒙的雾气。
　　兰清第一个早起，像守护领地一样习惯性巡视院落，一眼便看见院子里的地上多了一堆亮晶晶的东西。
　　“这是什么？”
　　兰妹妹揉着眼睛也被鸡鸣吵醒了，跟在她后面，好奇地低头去看。
　　只见灰黄的土地上散落着许多美丽的贝壳与鳞片，它们散发着金币般的色泽，仿佛在诱惑人去捡。
　　这么漂亮精致的东西，和整个兰家村都格格不入，因为太过超出，就像是陷阱上香气袭人的花朵，好看却危险。
　　据说，在很古老的时候，有些地区贝壳可以充当货币……
　　兰清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刚刚竟然走神了！
　　她脸色顿时苍白，这些贝壳有问题！
　　但已经晚了，连她都被蛊惑，兰妹妹更是不用说，早已蹲下来将贝壳抓在手心。
　　不多不少，刚好三枚。
　　“咦？”她也才清醒过来，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面露茫然。
　　“快扔掉！”
　　情急之下，兰清一把夺过将其丢远，抓着妹妹的手用自己的衣服擦拭。
　　妹妹被她吓到了，嗫嚅说对不起，这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这、这是河神的馈赠啊！”
　　竟是昨天村口看门的老头，他弯腰将贝壳捡起抓在手里抚摸，用一种奇异狂热的表情说，“河神给了你们龙宫的钱币，说明你们是要入住龙宫的！”
　　陆子冰眉头皱起，心里没由来地咯噔了一下。
　　【等一下，钱币？是巧合吗，之前那个红衣女鬼给的也是钱币……】
　　【这老头说女鬼给钱是买命，emmm，那河神给钱就是好事吗？】
　　星际网友们毕竟也被尚惊雁的恐怖套路忽悠过许多次了，回味过警醒来。
　　这不怕不也是个邪神吧！
　　兰清也满面凝重，追问：“你说清楚，什么是进龙宫？”
　　可那老头却闭口不谈，只呵呵笑着说这是好事，表情在清晨幽蓝色光线里显得很阴森。
　　正纠缠，兰妈妈也起来了。按照丧事流程，她们今日需要去给姥姥选坟。
　　这是兰家村特殊的风俗，兰妈妈被植入了记忆，也自然而然地知道。
　　在兰家村，家里的老人死后，其儿女需要剪下老人的一缕头发，拿着去山上“问路”。将头发点燃，烟飘向哪里，就证明老人给自己选择的死后安息墓地在哪里。
　　兰清的问询被迫中止，等老头走后，她回到屋子里，趁还没出发，压低声音一口气说：“妈我想和你说个事情，其实我……”
　　——正式进入村落后，系统意志对她的压制就慢慢变小了。
　　然而，重点却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诉诸于口，兰清几番尝试不得，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我能让你们安全，待会儿上了山，一定要跟着我，知道吗？”
　　兰家母女三人相依为命开着小餐馆，感情很好，兰妹妹对姐姐无条件崇拜，问也不问就点头说：“好！我绝对不会自己跑走的！”
　　兰妈妈性格柔和，家中其实有许多大事都是这个还没成年的女儿参与决定的，迟疑了一下，也坚定点头。
　　传统里，问灵至少需要十人，可兰姥姥无儿无女，无亲无故，只有兰清三人。
　　好在村子里的人好心，凑了些青壮男人组成十个。
　　三人都穿上了孝衣，一身素缟，披麻戴孝，兰妈妈收好头发，带上白色蜡烛，就这么上山了。
　　天才刚亮，山林里也弥漫着淡蓝色的雾气，兰妈妈点燃蜡烛，青烟飘飘，随着风旋转出诡谲的涡轮。
　　陆子冰：“……”
　　他才说了自己敢上山爬树，怎么尚导就拍山啊！！
　　森林里的路都是被踩出来的土路，只能容一人艰难通行，所以十个人稀稀拉拉地排成了一字长蛇阵。
　　因为山路可能会有坑，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十人还将麻绳松松地互相结在了腰间，连成一串。
　　十人的白衣队伍在山间行走，比鬼还像鬼。
　　最前方是兰妈妈，其次是兰妹妹，兰清隔开了她们和村民。走着走着，到了一块山坳，众人停下等兰妈妈辨认青烟方向。
　　兰清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问题：“妈，姥姥她没有兄弟姐妹吗？哪怕是亲戚也没有吗？我的‘姥爷’呢？姥爷那边也没有吗？我听说，上一代的人都会生很多。”
　　兰妈妈似乎被她连珠炮弹的问题问懵了一瞬，不太确定地回忆道：“没听妈说过……她说我没有爸爸，我是她一个人抚养长大的。她也从来没和亲戚走动过。”
　　【这个倒是和兰妈妈的人物设定卡里差不多，她没出生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将她独自拉扯长大，也早早离世，所以兰清其实没怎么见过她姥姥。】
　　【看来系统的植入记忆也是得根据真实记忆来的，我想知道她们能被唤醒真实记忆吗？】
　　陆子冰被兰清一提醒，摸着下巴：“对哦，这神秘老人其实也是个突破口。系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编这么个人物出来，她肯定是符合世界背景的，至少在NPC那里逻辑得恰通。”
　　“她在这个村子里没有任何亲朋好友，这不是很奇怪吗？难道是个外地人？可是外地人又是怎么定居在这的？”
　　兰清得到回答，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村民。兰妹妹也好奇姐姐为什么问，跟着转过去看。
　　刚刚的问题村民们也听到了，可却没反应。
　　身后的那个男人表情仿佛有点躲闪，错开了兰清的视线。
　　突然，兰清一愣，低头看到自己的手被妹妹捏住了。
　　而对方的面容，不知为何变得十分苍白，目光死死盯着一个地方。
　　“姐、姐姐……我们，我们这里一共有十个人，对吧？”
　　兰妹妹的声音都有点结巴了，她恐惧地紧紧攥着兰清的袖子，盯着不远处。
　　陆子冰和弹幕还没反应过来：“是十个，问这个干什么？”
　　只听兰妹妹接着说道——
　　“所以那，那又是什么？”
　　镜头顺着她指的方向移向队伍后方，这一行人都穿着白色的丧服，在昏暗的树林光线里本就显得很诡异。
　　陆子冰下意识地数过去：“一、二、三……九、十……十、十一？”
　　“卧槽，真的多了一个？！”
　　只见队伍的末端，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了一个白影！
　　它也和众人一样，用草绳拴在腰间，漆黑如瀑的头发遮挡住了脸，一直垂到了胸口的位置。低着头，动作很呆板，就这么跟着众人往前走。
　　哪怕欺骗自己数错都不行，十人里除了兰清三人之外都是男人，根本没有人留这么长的头发！


第122章 颁奖礼
　　陆子冰倒吸一口凉气, 坐立难安，直接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啊啊啊什么鬼啊！！】
　　【我真真切切地吓哭了啊啊啊，救命！！】
　　弹幕炸了锅, 兰清的动作也凝固了，和鬼影遥遥相对。
　　妹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哭腔, 兰清挡在妹妹身前，还没有想出该怎么办, 就见那鬼影忽然动了一下！
　　“啊嗷嗷啊！”陆子冰吓得闭起眼睛，干嚎了一会儿偷偷睁开，发现屏幕居然走到了片尾曲, 险些吐血, “怎么可以停在这里！？”
　　他背上寒意乱窜, 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自己老家窗外——
　　群山莽莽，晨雾轻薄, 简直和刚刚的电影里一模一样。
　　完蛋了, 他今天晚上铁定睡不着了！
　　*
　　《山村女魃》两集播完, 星网上的争议霎时少了一半。
　　高开低走吗？
　　尚惊雁用事实说话——这个词，从来不存在于她身上。
　　就像之前每次一样, 这一回剧集一结束, 星网上就兴起了分析和探讨。
　　“多了一个人”，是一种常见于恐怖片的现象。另一种比较让人熟知的形式, 就是玩四角游戏时，多拍到了一个不存在的人的肩膀。
　　它最让人害怕的时候就是“多余者”身份还没有揭晓的时候，因为想象能带来无限可能，越想越害怕, 很多恐怖传说利用的都是这种心理。
　　尚惊雁停在这里，可谓深谙恶趣味。
　　星际人很快无师自通, 从“队伍中多了个人”衍生出去，出现无数变种。
　　【好想敲开尚导的脑袋，看看这个可怕的女人每天都在想什么QAQ】
　　【不知道尚导什么时候愿意再接受一次采访呢，我真好奇她的创作思路啊，是哪来的这么多灵感？】
　　尚惊雁可谓宠辱不惊的模范，再往后的一周，她宣布专心筹备颁奖礼，《山村女魃》停更一周。
　　观众哀嚎一片。
　　【可恶，尚导你还记得一开始说的话吗，剧情太平缓会加更一集——我现在宣布上集太平了，跪求加更！】
　　【骗骗姐们可以，别把自己也骗了（狗头），上集哪是平缓，是太高潮了！不过话说回来，颁奖礼有什么好筹备的呀，不是去走个流程就好了吗？】
　　发觉尚惊雁似乎表现出了对颁奖礼非同一般的重视，粉丝们都有些疑惑。不过想一想，这是尚导出道以来可能获得的第一个高知名度奖，就也释然了。
　　八方期待中，这一天终于到了。
　　……
　　二月十三，主星系，紫雾里。
　　《执行官》最终将扩容后的颁奖礼地点选在了紫雾里星，一是因为本季节目观众票选印象最深刻的地点是它，二也是因为，紫雾里官方吃到了节目的红利，也反过来对节目组抛出了橄榄枝。
　　整个颁奖礼的会场是在露天的地方搭起来的，被全息模拟投影材料包裹，呈现半球形，座位层层叠叠分布，如同卫星环绕恒星。
　　观众区在较外圈，整整齐齐，不断有观众入场。
　　“还好抢到了票，这不看现场太可惜了！”
　　布拉随着人流入座，四处东张西望，简直兴奋得屁股粘不住椅子，一坐下来就眼巴巴望着内圈尚惊雁什么时候出现。
　　——若放在以前，他的身躯一人恐怕能占据一个半座位，但现在坐在里头完全能灵活地扭来扭去。
　　现在距离颁奖礼开场还有一个小时，内圈的嘉宾们还没来齐。
　　忽然，布拉听到一阵低呼，似乎是观众席有个网红入场了，甚至还有几个观众越过座位去向这位新来的观众要签名。
　　是姜新冬！
　　在座有不少人都认识她，主星系知名的美食博主。
　　所有人也都知道她是尚惊雁的忠实粉丝，显而易见，姜新冬今天也和他一样是冲着尚导来的。
　　布拉更加期待了，脸颊微红，仿佛被现场的气氛感染得微醺。
　　姜新冬这样的大网红，在一些小的颁奖礼上完全可以作为受邀者入场，但是今天居然也是买的普通观众票。
　　足可见，这场颁奖礼是有多么的大牌！
　　会场现场的直播间数据里，人气值还在不断往上跳，天南海北的 IP源源不绝进入，仿佛没有上限。
　　【妈呀，好多人啊.jpg往年《执行官》颁奖直播有这么多人吗？】
　　【你消息太滞后了，大家从前几天就在惊叹这个事实了……简直隆重得不像话，绝对是节目组史上最豪华的颁奖礼。】
　　【那当然，也不看看这一季节目的数据，《光年恋歌》已经开创历史、成为节目史上第一了，颁奖礼是第一也正常。】
　　【也算是各种巧合加成吧，今年本来不会到的大咖也特别多，然后其余人也都蜂拥而来了……】
　　时间一刻一刻流逝，开始有受邀嘉宾入场了。
　　先来的是两个老牌四星筑梦师，整个场子的气氛都被炒热了。
　　然后，以曲荔从、乌蕊为首的明星登场，踩着红毯款款而来，仿佛连舞台都被点亮，场内的呼声一浪热过一浪。
　　今天是真正意义上的众星云集，每个人在单独的场子里都可以成为主角。
　　片刻后，一个披着灰色中发、身穿酒红鱼尾裙的年轻女人踏上红毯，紧随其后的是个黑发黑眼、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
　　“季连星！！啊啊啊星星我爱你！”
　　“阎珂！小阎啊啊啊！！”
　　【wow，季连星？她不是一向都不参加公共活动的吗？】
　　【天哪，阎珂居然也来了，网传的名单是真的？！】
　　会场和弹幕的声势都瞬间大了起来，可见这二人的受欢迎程度；
　　但在两人之后的尚惊雁出场时，众人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年轻女人银色卷发随意搭在肩后，身穿一身裁剪良好的黑绿色西装，阔腿的设计随着她的走动荡漾出水波般的纹路。
　　她身量高，完全撑得起这身衣服，耳钉和领带夹上都装点着绿宝石，和她祖母绿的眼睛相得益彰。
　　尚惊雁闲庭信步走到台中央后，环顾一圈笑了笑，还没伸手打招呼，会场的顶棚就几乎被掀翻，场内充斥着欢呼和尖叫。
　　【啊啊啊尚导A死我了！！穿西装太帅了！！】
　　【这是xx设计师今年最有名的那个设计吧？都说穿了会像花花公主啊啊啊真的，今夜的尚导可以迷倒800个我了！！】
　　【嚯，这么一看，主星系风头正劲的新生代都到场了啊。虽然尚导和她们已经不是一个level的了。】
　　【前辈也来了好多，天哪，什么史诗级别的场景，之前的跨年联欢会都没来这么齐吧！】
　　尚惊雁和季连星、阎珂目光接触，微笑着打了一下招呼，后者微愣，也赶忙给予回应。
　　三人走过场后，簇在一起走下台。
　　【咦，有人来科普一下吗，她们三个是朋友？尚导居然没有等云涌雪和敖青雪一起落座。】
　　【什么朋友，我印象中这三个根本不认识啊！虽然，尚导四星之前她们的名字总是一起出现……】
　　在尚惊雁刚来主星系时，她时常能在星网上看到这两人的名字被提起，而且经常是出现在和自己的拉踩对比话题中。
　　另外两人彼此之间是同期新生代，粉丝多有龃龉，三人的粉圈关系应该有点微妙。
　　但事实上，尚惊雁今天才第一次和两人见面。
　　季连星擅长迷幻风，作品有一种空灵的感觉。她本人也如尚惊雁想象，显得有点电波系，下台后就点了根烟开始发呆。
　　阎珂则和她完全相反，作品是比较少见的现实严肃向，但他本人看起来却很活泼，笑起来的脸颊有梨涡。
　　没开场前的座位区其实看起来乱糟糟的，像个茶话会现场，很少被镜头扫到。
　　悬浮座椅被宾客们调整得三三两两聚拢在一起，悬浮通道交叉错综，中间还飘着装酒品零食的桌子，小机器人勤勤恳恳到处清扫。
　　“借个火？”
　　尚惊雁走到一块悬浮台上，抽出薄荷烟微笑着对季连星说。
　　季连星第二次愣了愣。
　　对于抽烟人士来说，借火往往是拉近距离的开始。
　　两人抽的都是无尼古丁的提神烟，一时间水果的香味和薄荷味交织，尚惊雁还顺势问：“好甜的香气，你的是什么口味？”
　　季连星：“……”
　　不远处阎珂仿佛没忍住，也跳到了这块悬浮台，“噗”地笑出来：“尚导，这是个社恐，遭不住你这么问的。”
　　他干脆偏过头，笑眯眯饶有兴趣地看着尚惊雁，点了点自己，“怎么不问我？”
　　短短十几分钟，已经是第三次了，尚惊雁表现出结交的意图。
　　季连星心里有点奇怪和茫然，在来之前，她编辑跟她说，这次颁奖礼是个绝好的机会——和尚惊雁交好的机会。相信类似的对话，在场有一半的主星系筑梦师都和自家编辑、经纪人发生过。
　　但季连星根本没报指望，尚惊雁这么长时间以来根本没表现出要融入主星系筑梦师圈子的意图，以自己的性格，怎么可能交流得上？
　　她猜，尚惊雁应该是有些高傲的性格。对方现在四星，她才三星，一星之差，云泥之别，再加上之前总有人爱把她们俩进行对比，尚惊雁不爱搭理也是正常的。
　　谁知道，尚惊雁今天却一反常态，居然主动搭话了。
　　而且她忽然意识到，尚惊雁其实不应该和她们一起走出来的。尚惊雁是《执行官》本季的执行官之一，她应该和这季之前的执行官筑梦师们一同出场。
　　“……”季连星憋了半天，打开光脑露出自己的二维码，“我链接发你。”
　　她想了想，补充，“烟。”
　　尚惊雁从善如流，阎珂见状也积极加入。
　　季连星低头一看，自己两人居然被拉进了一个群里，群名叫【联盟筑梦师1群】。
　　季连星看看现在的人数（5），三个是尚惊雁小队三人，剩下两个是她和阎珂：“……”
　　有1群，所以还会有2群3群吗？
　　社牛真的，太可怕了。不社交则已，一社交则一网打尽。
　　三人都是自带聚光灯的人物，在这里聊了几句，只有别的人来靠拢。
　　尚惊雁倒也是真来者不拒，通通都加好友拉进了群。
　　季连星疑惑地歪了歪头，发现远处敖青雪和云涌雪两人也在做类似的事。
　　尚惊雁小队都这么爱社交吗？可是，云涌雪分明比她还内向啊？
　　“尚导，《山村女魃》上一集结尾多出来的鬼影到底是什么？”
　　阎珂夸张地耸耸肩，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在追尚惊雁的剧，“我看完可是半宿没睡啊！净是自己吓自己了。”
　　尚惊雁笑起来：“这种事情，揭晓了反而就没意思了。”
　　有一人扼腕说：“尚导你来主星系时我还不知道，要不然招募队友的时候我也参加竞争了！好想体会一下和‘惊悚大师’合作是什么感觉。”
　　她的话引起了许多附和，尚惊雁笑着说：“下次都有机会，都有机会。”
　　镜头摄像师也偏爱尚惊雁这个话题人物，偷偷往这边扫了几下，弹幕笑成一团。
　　【2333尚导什么标准的海王客套话术，下次有机会，下次遥遥无期。】
　　【这么看，尚导性格是真·好得突出啊，一点架子都没有，还怪会攀谈的。】
　　季连星烟都不抽了，一直在暗中观察，心中更为疑惑。
　　她怎么感觉，尚惊雁说的是真的，不像客套？
　　那厢，尚惊雁从一群人里抽身，【联盟筑梦师1群】已经加满了。
　　“你要我查的事情有眉头了。”
　　她耳边突然传来崔云停的声音。
　　尚惊雁不动声色地抬手捏了捏伪装成耳钉的微型耳麦。
　　这是她和崔云停约定的联络装置，黛铂勒团队和她本人也都在这个频道里。
　　“蓝蚂蚁的线索？怎么这个时候提？”
　　“罗芙”疑惑。
　　此刻距离颁奖礼正式开始还有三十五分钟，所有受邀者基本已经到场。
　　悬浮座椅开始排列变化，重新变得工整，尚惊雁站起身，朝《执行官》节目参与者的区域走去。
　　“我知道尚导现在忙，但这件事还挺重要的，所以我得现在就告诉你。”崔云停啧了一下说，“那个人很有可能现在就在现场。”
　　尚惊雁的人脉其实也不算窄，路过联梦大区域时，祖凌薇和几个教授都冲她打招呼——这些人几乎从不参与公开娱乐活动，全是冲着尚惊雁的面子才来的。
　　她在自己的座位坐下，节目组的座位区在最前排的上方，不仅能最近地看到中央舞台，一转头也几乎能环视全场。
　　在这之外，尚惊雁的精神力触角从一入场开始就铺满了这片会场。
　　若是有高维生物自高空俯瞰，会看到她发光的精神力丝密集编织，如同水中摇曳的蛛网一般柔韧。
　　一旦有什么东西落网，她就能轻而易举地感知到。
　　在场几百上千号人，其中不乏有S级精神力者，或者可以说，没有哪里比此处拥有更多的S级了。但，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尚惊雁的举动，足可见她精神力之高，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对方身份很高，我只能查到，对面的势力派系是教育界势力。”
　　“而且，极大概率是联梦大的派别。”
　　尚惊雁一怔，下意识朝刚刚祖凌薇的方向看了看。
　　她穿着紫色的高领长袖衬衫长裙，银发半挽，典雅高贵；阎珂也正在那里说说笑笑，和老师们打成一片；还有云涌雪、敖青雪，都在侧耳倾听着身边筑梦师们说的话……
　　“如果那个人真的来了，就得打起警惕了。难保龙之海的事情不会第二次发生。”


第123章 三句话
　　尚惊雁眉头拧了起来。
　　如果脑虫出现在现实里, 虽然别人看不见，但她很容易察觉；
　　如果脑虫藏在在场一个人的精神图景里，事情就很难办了。
　　尚惊雁不可能同时排查会场里所有人的精神领域, 而逐一排查只会白费力气——万一脑虫来回转移呢？
　　好在，她们之前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情况。
　　“按照原定计划来办, 不要过于担心。”
　　通讯内，黛铂勒的声音带着一股让人稳定的力度, “就是要麻烦小雁多注意一下了。”
　　崔云停大喇喇道：“就是提醒你们一下嘛，留心点就好，我也会帮忙的。”
　　她的通讯里带着类似风声、电流声的杂音, 还掺杂有发动机的低频率嗡鸣, 似乎处于一个很特殊的环境内。
　　尚惊雁的精神力触须只要稍稍再探一点, 就能“看”到会场外的景象——
　　紫雾里正值初春，紫色花瓣漫天飞舞。会场为了宾客往来方便, 选址靠近星港口。穿过云层、在星轨栈道之上, 大大小小的星舰、星船都停泊在静谧的星河里, 连绵而去，一眼看不到边。
　　在如此众多的星际交通工具里, 多出一个稍微特别一点的, 真如水滴入河，半点都不起眼。
　　——尚惊雁总算有自己在做大事的真实感了, 正了正上半身，凝眸望着台上。
　　此时，距离颁奖礼开始还有二十分钟。
　　……
　　与此同时的流放星系，埃尔法筑梦师分会会长柴元琳办公室。
　　柴元琳、小张、花非甜、骆知玉排排坐在沙发上, 面前是颁奖礼的光屏投影。
　　四人的组合十分奇异，囊括了流放星系的筑梦师元老、中坚力量、以及新锐。一般情况下, 她们根本凑不到一处。
　　气氛有些尴尬，除了光屏里发出的声音，没有人开口说话。
　　“所以，”花非甜第一个打破僵局，手指绕着自己的粉色发缕，拧了拧眉毛，“尚惊雁也没有告诉你们为什么吗？我们四个人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看她得奖的？”
　　过年花非甜回了老家，之后就一直没再去主星系。等打算年后再去，但不久之前，她收到了尚惊雁的消息。
　　【我过段时间也要回去了，你就在老家等我好不好？】
　　花非甜：“。”
　　可恶的尚惊雁，她和她很熟吗？怎么用这种语气说话！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去主星系也是为了和尚惊雁同台竞技，那边的上流圈子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既然如此，那就留在老家等尚惊雁好了。
　　结果前几天，尚惊雁又发：【你到时候看颁奖礼直播的时候，有人陪吗？最好找个人一起，比如柴会长。我怕你被吓到。】
　　花非甜：“……”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就默认她会看了！
　　还有，什么叫可能被吓到？？颁奖礼不就是见证这可恶的家伙得奖吗？
　　尚惊雁的行为透着一股古怪，花非甜疑窦丛生，思量再三，还是决定暂且按照她说的来做。
　　她倒要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雁雁也没告诉我。”骆知玉摇头，“也只是让我来找柴会长。”
　　小张举手：“我也是。”
　　骆知玉和尚惊雁一起去过一趟主星系，最终还是决定先留在老家发展。
　　她稳扎稳打，不再像从前那样死磕恋爱题材，反而扶摇直上了，还在流放星系也举办了几次公演，将这种形式推广给了流放星系大众。
　　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柴元琳身上，后者沉吟了一下，说：“小雁说……让我做好准备，可能会有一些高精神力者受到刺激，但只需要维持秩序就好，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几人神色各异，尚惊雁的嘱托太古怪了。花非甜喃喃说：“我总感觉这家伙憋着一股坏水。”
　　竟然涉及到会刺激高精神力者的事件，以她的想象力都猜不到是什么。
　　“她总是比别人想得更多、看得更远些。”柴元琳说，“不告诉我们一定有她的理由，我们做她的后盾就可以了。”
　　无人反驳，连花非甜都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
　　这些后辈身在局中可能感觉还不那么明显，但柴元琳作为流放星系筑梦师的老人，能感觉到本星系的筑梦文娱业在短短一年内，得到了非一般的发展。
　　埃尔法论文娱底蕴，远远不及另外两大星系，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代表人物。
　　她们的筑梦师或许不如另外两大星系多，但数目绝对不算少，只是无法出头者众。
　　然而，当尚惊雁带来全新的恐怖流派之后，固化的格局被打破了。
　　在惊悚题材上，整个联盟的筑梦师都是新手，几乎都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作为开拓者的故乡，埃尔法星的筑梦师凭什么就落后于人？
　　如今提到“恐怖”，联盟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噢，起源是流放星系。那边的恐怖旅游业也是做得最好的。”
　　旅游业被推动，资金涌入流放星系，文娱业当然也会随之繁荣，更回报于惊悚风，两者相辅相成。
　　而且因为没有主流星系筑梦师那么大的沉没成本，她们转换思维也更快些——不仅仅是恐怖，而是抛弃了“恋爱题材”这一思维定势之后，转投向更开阔发散的领域。
　　流放星系的筑梦师们就像在地底蛰伏已久的若虫，憋着这一口气，等来了这一场春雨惊蛰，终于能够钻出土壤，放声鸣叫出自己的声音。
　　这股势态初成，已经有好些个优秀的新人斩头露角了。
　　或许主流星系现在还没有完全感觉到危机，但她们在未来必然会一鸣惊人。
　　从这一点上来看，尚惊雁当之无愧有驻星级的影响力。能改变一整个星系的格局，还不够吗？
　　她虽然人在主星系，可留下的东西却时时刻刻都在持续散发影响。
　　柴元琳对流放星系怀有深厚感情，也真切喜爱尚惊雁这个后辈。她想象力或许并没有年轻人出色，但年龄经验带来的事件嗅觉更敏锐。
　　要有颠覆性的风暴发生了。
　　她沉声：“还有十分钟颁奖礼就开始了，我们就好好看着吧。”
　　……
　　紫雾里。
　　嘉宾和观众都已全部入席，旋转环绕的摄像机就像一只只眼睛，三百六十度展示着现场。
　　颁奖礼开始了！
　　虚拟投影的背景里，璀璨烟花在会场四面八方浮现，冲出一群雪白的3D投影独角兽。
　　这是《执行官》的代表吉祥物，寓意是“以梦为马”。它们展开双翼，脚踏彩色的鲜花，绕着会场奔跑。
　　观众席传来配合的低呼，还有人伸手去逗弄独角兽，抚摸它们丝绸一般的马鬃。
　　台上的主持人说：“各位嘉宾、各位《筑梦执行官》的观众朋友们，新的一年过去，我们又迎来了一季度一会的颁奖礼，在今晚……”
　　这样的场景中，也就没几个人注意到，观众席和嘉宾席里都有几个身影站了起来。
　　节目组区域的嘉宾们都专注地注视着台上，只有尚惊雁忽然微微转过头，垂下眼睫，望向某一处。
　　摄像头将一丝一厘都拍得纤毫毕现，有弹幕注意到：【诶，尚导在看什么呀？】
　　但尚惊雁很快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一期的嘉宾是……她作为本季的开场选手……”
　　主持人开始按照流程，一一介绍过去一年里几期节目的执行官们，而投影仪中也随之出现筑梦师们在本季导演出的经典场景。
　　尚惊雁的精神力触须探向动身的那几个人，如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潜入他们的精神图景。
　　他们犹如被按了暂停键，片刻后，有两个人疑惑地摸了摸头继续朝卫生间走，他们是普通人；
　　而剩下的几个，则呆愣愣地立在了原地，如雕塑般机械地看着台上。像之前的蓝蚂蚁一样，他们被脑虫操控了。
　　这点异动不足以引起观众们的注意。
　　“第二期的执行官……”
　　“第三期的执行官……”
　　筑梦执行官们和每期的主要明星一一走上台，按照节目顺序站好。
　　“最后是，第五期、也是本季节目的压轴执行官——尚惊雁！”
　　这三个字仿佛自带魔力，得到了水滴溅入油锅般的热烈反馈。
　　“尚导！尚导！”
　　“尚导！！你一定是年度执行官！”
　　柱形打光聚拢而来，尚惊雁拂了下长发，笑着微抬起下巴，朝台上走去。
　　她的背后是交错的片段锦集——
　　樱花林中，如傀儡般机械微笑的粉衣工作人员；
　　练舞室里，深夜一笔一画出现的血红色诡异规则；
　　丘比特湖上，吞噬着血肉的怪诞水母……
　　台下反响热烈无比，简直就像是尚惊雁的主场。另外四个筑梦师倒也没有不甘的表情，也跟着鼓掌。
　　毕竟早就预料到了，尚惊雁着实好得太突出，连他们都心服口服。
　　主持人念道：“下面就开始正式颁奖了，第一个奖项……”
　　【明明已经看过好多次《执行官》颁奖礼了，但今年莫名就好紧张。】
　　【前面几个都是流程奖项，啊啊啊，时间过得好慢啊！】
　　尚惊雁笑对观众，实则走神，暗中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被脑虫控制的人。
　　刚刚零零散散又有三个看起来激动过头的观众想冲上台来，都被她或者安保人员打断了。
　　真不省心。
　　但，脑虫真的只有这点能耐吗？
　　她心念电转，没有把抓到的脑虫精神力道标销毁，而是全部汇集到一处，在精神力场里，那儿像多了个小太阳，亮得吓人。
　　道标都是精神力的凝聚，哪怕对于脑虫来说分出这么多块也不容易。现在被她像捏面团一样捏到一起，吸引力惊人，连她都要强忍住才能打消将其吞噬的念头。
　　对于同源的脑虫来说，恐怕吸引力更大了吧？
　　现场气氛呈现出诡异的紧绷，观众席上，布拉急切地扒在前排的椅背上，眨也不眨注视着台上。
　　直到有一个奖项颁出，台下才爆发出一小阵惊呼。
　　“……年度明星嘉宾奖项，得主为，曲荔从！”
　　曲荔从笑着接过奖杯，容光焕发，好似也松了口气，眼中掩不住发亮。
　　——年度明星嘉宾往往和年度执行官成套发出，给予同一个筑梦节目，很少有拆开的。她拿到了奖杯，就说明尚惊雁九成稳了。
　　“而最后一个奖项，也是大家最关心的奖项——在五位优秀的筑梦师中，将角逐出我们的年度执行官。”
　　主持人顿了顿，就像任何一个颁奖节目那样卖着关子，笑意盈盈，“她会是谁呢？”
　　虽然观众心中的人选已经呼之欲出，可这一刹那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万一意外发生呢？万一就不是呢？
　　“让我们恭喜她——尚惊雁！”
　　《光年恋歌》出现在投影里，现场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庆贺声，布拉双臂一阵，激动得跳起来大喊尖叫！
　　【啊啊啊我就知道！我们尚导值得！】
　　【之前那些还在嘴硬的黑子呢？？嘿嘿，我们才不是狂妄自大，尚导本来就实至名归！】
　　礼花砰然飘下，金光闪烁，尚惊雁走到舞台中央，接过话筒“喂？”了一声。
　　主持人表情很兴奋：“好淡定，真乃大将风范！尚导有什么获奖感言吗？”
　　尚惊雁站直，含笑地环顾一圈，目光所及之处，嘈杂声都停止了，等着她开口。
　　这一刻万籁俱寂，台下无数双眼睛都在注视着她，哪怕曾许多次感受过这样的目光，尚惊雁还是如第一次般心驰神荡，肾上腺素不断分泌。
　　哪个导演会不喜欢呢？观众们的情绪为她所起伏，呼吸为她而停顿。筑梦师，就是精神领域的上帝。
　　而她也将再次带来尖叫，让所有人的心跳为她加速。
　　“我只有简单的三句话要讲。”她说。
　　主持人对上她翡翠幽湖般的神秘绿眸，忽而没由来地心跳漏了一拍，好似走在了悬崖边上，连一句开玩笑的“这么简短吗？”都忘了说。
　　尚惊雁抬手打了个响指，整个会场的光应声熄灭，只留下浅浅勉强可以视物的幽光和她头顶的亮光。
　　台下惊呼声一片，主持人也错愕了，这不在流程里！
　　她的举手投足都带着掌控者的气场，会场在几秒的骚乱后竟然硬生生重新回归安静 。
　　除了这在场的观众，还有数不胜数的摄像头在直播、转播，观看者遍布联盟几大星系，明明烁烁。
　　尚惊雁先前只是和黛铂勒做好约定，可她具体要说的话，连黛铂勒都不知道。而这番话具体会带来怎样的效果，也没人可以确信。
　　总要有人先做了试试的。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第一，人类不该没有恐惧；”
　　黑暗会带来最原始的恐惧，会场头顶的光幕变得透明，露出了深远浩瀚的星空，在场诸人都一时被慑住。
　　“第二，过去的一个星历中，有东西让我们失去了恐惧；”
　　她的声音很轻，说话时没有看观众，而是一直抬头盯着虚空某处，好像知道那儿会出现什么东西似的，让人毛骨悚然。
　　台下一张张面孔遍布迷茫，在疑惑她的颁奖词为什么是这么古怪的内容，可嘉宾席上却有些精神等级高的筑梦师露出了类似于惊愕和恍然大悟的表情。
　　尚惊雁清晰地感受到，恐惧在蔓延，如山如海。
　　“第三——”
　　“‘它们’一直在看着我们。”
　　随着这句话落下，空气中突然出现了有若实质的水波纹！
　　只见半空中，有一条半透明触须像是信号不好那样滋滋地显露了出来，紧接着暴露的区域越来越大——
　　犹如戏剧的帷幕被轰然扯下，惊醒了一场以世纪计的漫长噩梦。


第124章 戏剧
　　果然有脑虫忍不住诱惑, 在尚惊雁放置道标的地方现身了！
　　【？？？】
　　【？？！！】
　　有那么几分钟，各个网站的直播弹幕全是意义不明的感叹号和问号，所有人都因这惊悚的一幕心脏如坠谷底, 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个怪物是什么？来个人告诉我，尚导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是《光年》的投影出问题了, 对吧，总不可能……是真的有怪物吧？】
　　人在受到巨大惊吓的前几秒是叫不出来的, 会场内只传来零星几声尖叫。下一刻，脑虫打破了死寂，它的触手愤怒地舞动起来, 撼动得棚顶剧烈摇晃！
　　紧接着, 一只、两只、三只……足足七八个脑虫凭空显现出身形, 连偌大的会场一时都显得拥挤。
　　这为她的话做了最完美的注解——她所说的怪物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真实存在的巨大危险！
　　主持人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面如土色大吼一声疯狂后退。
　　尖叫四起, 尚惊雁抽空瞄了一眼自己的面板——从刚刚开始, 她收集到的心跳值就在一路猛飙，曲线如龙抬头, 没有尽头。
　　【啊啊啊啊啊这些是什么怪物？！它们是从哪冒出来的！救命啊！】
　　【救命, 好可怕，我艹！！我家附近好像也有！我艹啊啊啊！！】
　　弹幕密密麻麻, 简直把直播屏幕都覆盖得看不清了，现场乱作一团。
　　尚惊雁精神力前所未有地集中，耳边的声音仿佛一瞬间慢了下来，世界在她眼中都变成了慢镜头——
　　半个月前, 黛铂勒的话犹在耳边。
　　“我们要让全星际知道脑虫的存在。”
　　彼时尚惊雁很是惊讶，没有想到黛铂勒的计划如此简单粗暴。
　　“我最初也想得很复杂, 但是在沉眠和脑虫们周旋的过程中，我才逐渐加深了对它们的了解，以及它们的弱点。”
　　“它们是一种极为特殊的生命形式，可以同时具有精神态和现实态两种存在形态——这一点其实有些像我们的精神体。当人患有外化症的时候，精神体就会具象化跑到现实里来。但脑虫更高级一点，在现实里时，也能用精神催眠人们看不到它。”
　　“它们藏在人的精神领域中时，我们很难对付。只有像我和你这样高精神力的人，才能把它们揪出来对付。可是我们这样的人屈指可数。”
　　听到这里，尚惊雁已经明白了：“因此，我们要把它们逼到现实里来？”
　　她终于弄清楚自己落水那次的脑虫是什么情况了，别人看不到它，是因为它施加了催眠，使得旁人自动忽略了它。
　　可它依然是实际存在的东西——想到这儿，尚惊雁还意识到现实态的脑虫具有双重弱势，既能被她精神力攻击伤害，也能被物理攻击伤害。
　　但，为什么逼它们现身的手段是告诉全星际它们的存在？
　　黛铂勒摇了摇头：“没这么简单，实际原理是要让一定数量的人在同一时间精神波动剧烈、感到恐惧，并对脑虫产生警惕。”
　　就如同人们的精神疆域突然发生一场地震，把脑虫“震”了出来。
　　“它们会来不及进行催眠，暴露在我们的视野中。”
　　“而且，人们的畏惧敌视在精神领域中也是一堵墙。当这堵墙足够高大，脑虫会难以反攻。”
　　尚惊雁：“原来如此……”
　　普通人做不到，因为脑虫大可以提前入侵Ta的精神，瓦解这场“危机”；
　　哪怕Ta找了个机会在公开场合说出来了，脑虫也可以修改旁人的认知进行弥补。
　　这个人，她必须万众瞩目，精神力强大，用于反制脑虫的刺杀。
　　她必须能够把控全场，说的话天然就能让人联想到恐怖，具有可信度。
　　同时，她还必须有同样强力的队友来辅助，以避免脑虫篡改成果。
　　所以，只能是尚惊雁，只能是她和黛铂勒。
　　“还有一个问题。”尚惊雁竖起一根手指，“脑虫应该不是完全的寄生物种吧？这个举动逼出来的只是目前存在于人类精神里的脑虫，还有一部分徘徊在外。”
　　“能够伤害到寄生的那部分，就已经是人类百年来取得的最高成果了，也能对脑虫造成巨创。”
　　黛铂勒坦然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也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
　　尚惊雁点头：“我没有问题了。”
　　黛铂勒没有画饼，反倒让她放心不少。
　　那场谈话的最后，尚惊雁略带自嘲地说：“没想到，我不过是一个拍恐怖片的，居然能够成为扭转局势的关键。”
　　然而黛铂勒钢蓝色的眼眸注视着她，说：“没这么简单的。你一定知道人为什么会有恐惧感吧？它是进化赐予我们的基因礼物，它使得我们机警，让我们能够觉察危险的存在……当危机感磨灭，人就是迟钝待宰的羔羊。”
　　“白色羊群中的黑羊——在古俚语中，它是不详的、邪恶的象征，它总是格格不入。你已经不记得你当时说过的话了，但我还记得：你说，你就是最先感知到风吹草动、并脱离羊群去寻求出路的那只黑羊。”
　　“在一年之前，哪怕我一个人能做到把脑虫公布出去也于事无补。因为人们已经丢失恐惧感了，迟钝太久，第一反应只会以为我在说笑。”
　　“而你重新带回了这样礼物。人们已经重新学会了恐惧。”
　　……
　　那么，现在是拆开礼物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尚惊雁后退一步，精神力触须如丝笼般圈住了脑虫的动作。
　　与此同时，斜下里忽地射来一连串子弹，将它的触手打得粉碎！
　　——果然，现实态的脑虫是可以被物理手段攻击到的。
　　半透明的汁液迸溅，子弹没有停歇，直接攻向脑虫的伞帽主体。
　　众人还没消化上一个消息，就又被现场的风云变化惊到了。
　　【卧槽？那是什么，联盟官方的军队狙击手？？】
　　【……真的……所以一切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怪物是真的，联盟现在正在对付它们！！】
　　消息还在扩散，此次的颁奖礼虽是盛典，但还达不到全民关注的程度。
　　可当尚惊雁的三句话说完之后，直播的观看数据就以一个恐怖的量级开始叠增，甚至造成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卡顿。
　　不仅主直播平台，转播平台也是一样。简单来说，就是人太多把平台挤崩了。
　　——毕竟，一个人可能不关心颁奖，不关心恐怖片，甚至不关心筑梦师，绝不可能不关心自己身处的环境和世界。
　　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以紫雾里为震源，层级地向外扩散，撼摇着整个联邦，尚惊雁和黛铂勒联手打碎了联盟人过去的甘甜幻梦。
　　【有个怪物好像是从我的脑子里面爬出来的！到底怎么回事，我要崩溃了啊啊啊！】
　　【这怪物是哪来的，老天爷啊，我看到我们这边的窗外也有这种大水母！！】
　　……
　　暗处，一个狙击手额头渗出冷汗，她却分不出神去擦，枪口再度瞄准那水母怪物。
　　但是观众席现在乱成了一锅粥，狙击手定位不准，生怕误伤。
　　这些怪物根本就是凭空冒出来的，多亏了现场有机器人维持秩序，否则恐怕都要发生踩踏事故了。
　　诡异的是，它们仿佛有某种识别身份的方式，袭击尚导一击不得逞，便统一不再管嘉宾，而是试图转向普通人。
　　人群正被疏散前往底下避难，局面无比混沌，双方一时僵持。
　　狙击手瞄到，远处角落有一根触手刺向一个微胖的男生，后者吓得大声尖叫，被椅子绊倒在地，不远处嘉宾席却忽然有个年轻人抬起了手。
　　那根触手仿佛被定住，不动了，那人自己却一下子脸色苍白，被同伴扶住。
　　狙击手认识他，好像是个叫云涌雪的音乐师。
　　她顾不得再细看，抓紧这个空档，一口气打掉了怪物的全部触手！
　　耳麦里传来小队长的声音：“……上面传达了新的命令，观察它们的伞帽，里面有它们的核心！攻击核心！”
　　从小队长的语气里，狙击手也听出了一丝恍惚不敢置信。
　　她们所有人，事先其实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接到命令在会场看台附近潜伏，“见机行事、攻击敌人”。
　　她一开始还以为会有人搞刺杀，可后来又听说，其余地方的小队也都接到了类似的命令，让人摸不着头脑。
　　大规模刺杀？有势力要叛乱？
　　可是穷尽她的想象，她也没料到所谓的敌人会是这种东西！
　　狙击手也是尚惊雁的作品粉，刚刚尚导在台上说出那三句话时，毫不夸张地讲，她的心率在原地飙升到了120以上。
　　脑海里的思绪没有影响她持枪的稳定度，狙击手的护目镜镜头视野中，水母怪物核心部位类似心脏或大脑的器官清晰可见。
　　她换了一种附带药剂毒性的子弹，“砰”地击中了核心！
　　犹如炸开了绚丽的烟花，怪物轰然坠落在舞台上，把舞台都压塌了。它的肢体痛苦地挣扎，被药剂侵蚀发出滋滋的响声。
　　难怪上面要她们提前配备这种子弹……
　　不到两分钟，怪物就像被冲到沙滩上受到阳光暴晒的水母一样，“融化”了，只剩下干瘪的皮。
　　狙击手的精神力等级要求至少要B80，这一刹，她隐约感觉到怪物身上传来了一股愤恨恐惧的精神力波动，极具感染力，随着死亡烟消云散。
　　它们到底是什么生物？！
　　狙击手的心怦怦直跳，她深呼吸一口，强行压下那未知的恐惧和想窥探真相的欲望。
　　冷静，稳住。
　　不管是什么怪物，今天都别想逃出她们的枪口！
　　*
　　流放星系。
　　在尚惊雁说完那三句话后，柴元琳四人都一时说不出话，骆知玉甚至惊得摔掉了手里的杯子。
　　小张头皮一阵阵发麻，盯着水母怪物瞧了一会儿，简直怀疑自己有毒海鲜吃多出现了幻觉。
　　她打开光脑，颤声说：“……这，这是什么情况？！”
　　光脑窗口像发了疯一样不断弹出新闻，报道的都是主流星系各地当前出现的异变，怪物现身的情况有成千上万起。
　　它们出现时大部分都还有一部分肢体连接着某个人，场面比任何一部虚构的恐怖片都来得惊悚，但凡是个人都会被吓到。
　　柴元琳反应过来，勃然变色，难以维持平素的冷静，起身一把拉开窗帘——
　　可待看清后，她微微一愣，外面的大街上还好好的，没有她想象中的混乱发生。
　　流放星系和主流星系不同，这里的技术不够发达，一旦出现动乱就会引起一系列灾难性的连锁反应。
　　比方说，主流星系的人假如开悬浮车时突遭惊吓无法控制方向，智能系统会立刻无缝衔接。
　　据说，那边甚至已经十几年没有发生过车祸了，哪怕是一些“十八线星球”。像这样齐全的安全措施，流放星系根本没有。
　　街道上的行人也有被惊吓到的，但至少柴元琳并没有看到水母；街角，也有流放星的联盟官方警卫出现，正在戒备。
　　——尚惊雁先前对她说，不会有什么危险发生。
　　她早就把流放星系的情况考虑在当中了，也早就做好准备维护了自己的家乡！
　　身后传来磕碰声，柴元琳想起尚惊雁的嘱托，连忙回身。
　　只见花非甜捂住额头蹲了下来，语无伦次，精神力受了刺激剧烈波动：“我……见过……我在梦中见过！……”
　　她曾经在梦里见过一只恐怖美丽的水母，并以它为灵感创作了作品，尚惊雁还特意问过她。
　　……原来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被花非甜这么一说，另外三人也露出恍然神色。
　　流放星系的S级不多，只有S级才可能在梦中窥见过脑虫的样子，但A级或多或少也会有感知。
　　过去，这些痕迹都被脑虫催眠掩盖了，如今一朝暴露，就像潮水退去后沙滩上的贝壳一样清清楚楚。
　　柴元琳只一错神就恢复了过来，大步朝外走去。
　　尚惊雁已经考虑好了一切，那么她只需要完成后辈的嘱咐，让流放星系的筑梦师们尽快恢复过来，等待尚惊雁回家。
　　……
　　颁奖礼会场。
　　联盟的安全应急教育做得很好，即便一开始面对未知怪物反应不及，但程序还是有在正常运转。
　　在场的人们遭受惊吓后，发觉这些水母外表的怪物也没那么可怕，哪怕是不幸被它们蛰到或者刺中，也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会感觉到眩晕和疲惫。
　　就好像他们身上已经有了一堵墙，阻碍着怪物的行动。
　　八只怪物已经被狙击杀死五只，剩下三只一只不知遁去哪了，还有两只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战略错误，转回开始针对尚惊雁。
　　有胆大的观众喊道：
　　“尚导小心！”
　　“它是不是报复？！”
　　“有本事冲我们人多的来啊！”
　　可这时又有异变突生，一个还没来得及撤离的观众突然抬步狂奔起来，四肢动作极为别扭，她惊恐到破音：“我的身体怎么自己动了？！”
　　“救命，狙击手不要打我！”
　　“这种怪物，它会操控人！！尚导快避开，啊啊——”
　　嘉宾们都已经撤走，只余尚惊雁还站在台上断后。
　　她冷嗤，脑虫生动演绎了什么叫“急了”，已经来不及完全操控别人的精神，而是直接用触手刺进人身体里，像附身一样攻击她。
　　这样反倒还有效一点，它触手太多，尚惊雁来不及一次性全斩断，而且还要顾及不要伤到路人，没法集中精神攻击核心。
　　眼看路人举着椅子向尚惊雁砸去，千钧一发之际——
　　顶棚猛然张开，星河一览无余，狂风从头顶灌入，吹得在场诸人睁不开眼睛。那个路人也被吹得歪了歪，椅子砸偏。
　　又怎么了？
　　观众席歪倒的椅子背后，布拉吃力地眯着眼睛看过去，然后就张大了嘴巴。
　　他本来还以为，今晚已经不会有第二件事再让他震撼了，却忘了那人可是尚导——
　　只见一艘悬浮船停在了会场上方，伸出升降梯。
　　尚惊雁抬腿就踢碎了路人手持的凳子，手向后撑在摆放话筒的演讲台上一个鹞子翻身，凌空攀至升降梯。
　　悬浮船发动机打开，腾空而上！
　　被操控的路人观众离得最近，她的惊呼声透过话筒传遍全场：“妈呀，这么帅？！”
　　布拉看得傻眼，急忙打开光脑调直播间。
　　会场外面也有摄像头，原本是用来拍明星们的出入红毯的。
　　现在却只拍到星空之下、灯光之上，尚惊雁拽着升降梯对无能狂怒的脑虫吹了个口哨，脸上露出略带得意的笑。
　　她的银发被吹得猎猎飞舞，一扬手把碍事破损的西装外套丢下，只露出里面的衬衫，梯子带着她收缩进悬浮船。
　　如同表演谢幕。
　　她登台后只说了三句话，搅得整个星际联盟都抖了三抖，现在又如此戏剧性地离开。
　　而云层中的摄像机拍到，小船一路冲到大气层外，被星舰纳入舱体。
　　那艘巨大的星舰表面涂装于呼吸之间变换，漆黑如深渊，浑身散发着出鞘利剑般的锋芒，在星港口一系列民用的大小载具里脱颖而出。
　　它的舰身上还有一面旗帜的标志，中间图案是一朵变形的云。
　　布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好像是销声匿迹了十几年的星盗的标志？！
　　星舰绝尘而去，旁边还有联盟的官方船只护送，摄像机在原地什么也拍不到了。
　　布拉：“…………”
　　这是什么逆天的组合啊！
　　但……这也是真的，酷得没边了！


第125章 回家
　　星舰内。
　　悬浮船与星舰对接, 尚惊雁踏上电梯，透明玻璃外崔姐正抱着手在等她。
　　“你这个退场，真真的拉风啊！”
　　崔云停咂舌, 冲尚惊雁比了个拇指。
　　尚惊雁接过她递来的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然后叉开腿坐在椅子上, 长舒一口气。
　　她现在上身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衣，领带早就不知道甩哪去了, 领口随意敞开几颗。
　　“青青和小雪呢？”
　　她们两个走得没有像尚惊雁这么拉风，而是随着观众们疏散之后，就悄悄地离开了会场, 跟随崔云停的人登上了星舰。
　　“在那边呢。”
　　星舰内温度不高, 尚惊雁扔外套的时候帅气, 这会儿觉得冷了，打了个哆嗦, 没形象地四处乱转乱找衣服。
　　“雁雁。”云涌雪叫住了她, 递出一件白色的外套。
　　他目光清明, 和尚惊雁对视的时候不再脸红了。
　　尚惊雁一顿，接过外套披上。她没有说“你走出来了”之类的话, 只是眨了眨眼笑说：“好队友。”
　　“群里, 好多消息。”云涌雪引着尚惊雁往休息室走，“青青正在想办法安抚。”
　　尚惊雁粗略瞄了一眼, 刚组起来不久的【联盟筑梦师】123群全都是999+的消息，不用看都知道大家伙现在都和无头苍蝇一样乱撞。
　　“现在先不用管。”她走进房间，懒洋洋地坐在敖青雪旁边搭着她肩膀，“等我们回了流放星系再说。”
　　敖青雪点点头, 推了推眼镜：“我只是叫大家不要担心，来龙去脉我们之后会解释清楚的。”
　　她脸颊红红的, 手还有点抖，显然“办了件大事”的兴奋劲儿还没过。
　　接下来就是按照计划去往流放星系了，超高速跃迁形式的舰船无法和星网联系。也就是说，她们会安安静静、独立于外界的风暴之外。
　　血液里未曾消退的战栗，需要她们三个独自消化了。
　　三个人对视了一下，莫名哈哈笑作一团。
　　她们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什么秘密了，尚惊雁在龙之海巨细无遗把脑虫相关的事情都告诉了她们，连自己疑似“穿越”过一趟的事实都坦白了。
　　在说出口的那一刻，尚惊雁就感觉自己身上轻了许多。
　　别人说她是天才——当然，她也确实是——但是这些恐怖的点子，源头都在另一个世界。她很多时候在做的都是蜂采蜜的工作。
　　那些虚假的夸奖光环，哪怕初衷是为了拯救她的世界，她为其自鸣得意过吗？
　　多少也是有的吧。
　　卸下来也无妨，至少在她的队友面前她是真实的、了无负赘的。
　　敖青雪搓着脸原地转了两圈，双眼一亮：“我们拍个照吧！这么历史性的时刻，一定要记录一下才好。”
　　尚惊雁煞有介事地补充：“没错，说不定以后这张照片还会入选课本。”
　　——她们完成的，就是如此惊天的壮举。
　　频道里黛铂勒失笑：“这话说得不错。”
　　云涌雪是三人里最不爱被镜头拍到的，但也没否决。说干就干，敖青雪调转光脑，咔嚓按下快门。
　　尚惊雁姿势舒展地靠在椅子上对镜头举起水杯，在最中央；敖青雪于左侧捏着眼镜腿笑眼弯弯；云涌雪站在右后侧方，很认真地看着镜头。
　　这一幕被永久定格。
　　崔云停的星舰走位极其狂野，她们中途路过星球，对方星港口看到“云旗”星盗标志都傻眼了，而这时候黛铂勒派出的联盟星船就会打出信号，示意是自己人。
　　接连经历过两次这样的情况之后，黛铂勒干脆让人下达了命令，对崔云停的船一路放行。
　　尚惊雁有点不忍直视：“……崔姐，其实这标志也不是一定要露出来的吧。”
　　完全可以提前让黛铂勒在上面喷涂联盟的标志。
　　崔云停大笑几声，匪气一表无遗：“那可不行！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要开着自己的舰队大张旗鼓遛一遛！”
　　尚惊雁：“……”
　　她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舰队。
　　现在只有一艘主舰，所以说舰队……？
　　……
　　负责驾驶的是崔云停的“部下”，某前任星盗，在超速的临界点上狂飙，仅仅一天就停靠了下来。
　　尚惊雁在中途跃迁的时候就被晃醒，发觉她们没有先到流放星系，而是先回了龙之海。
　　星港口下方依旧是美好的蓝天白云，只是没有了复古的海盗船，大海一望无垠。
　　——从半个月前，龙之海就开始停止接待游客了，以整个星球景区需要维护的理由。上面原有的旅客也都早已被劝返，为此崔云停还花了不少赔偿费。
　　崔云停对尚惊雁大方，这笔钱款是她私下和黛铂勒掰扯的，尚惊雁只知道两个人似乎也达成了某种协议。
　　龙之海是一颗纯粹的旅游星球，并不接受外地游客的移居申请，上面长久定居的只有“景区工作人员”。
　　也就是说，现在星球上只剩下了“海盗”们。
　　崔云停一只脚踩在了椅子上，对着公共光屏一挥手，大喊道：“小的们，咱们出发了！”
　　尚惊雁：“……”
　　姐们，你一个好好的星盗首领怎么这么像山大王！
　　透过捕捉屏幕，她听到海面之下传出巨大如鲸鸣的震响，数十个中小型星舰的脊背破水而出，如同巨剑划破绸缎，海浪翻涌怒号。
　　尚惊雁都被震撼了，那每一艘新舰上都有着旗云的标志，舰体外观和标准款式全然不同，充满了自由改造的风格，明显就是曾经的星盗舰队。
　　甚至，她还看到了几乎毫无掩饰的武器舱。
　　……这绝对算是民间私藏武装力量了吧！
　　尚惊雁万万没想到，崔姐居然还有这一手。
　　通讯里，黛铂勒道：“崔女士，你不要太过分。”
　　尚惊雁从她的声音里都能听出来她眉头微沉的样子。
　　“哪过分了，我们旗云星盗团从来都很遵纪守法的好吧！”
　　崔云停吊儿郎当地说，“我妈当年统一了流放星系的星盗团体，明明是有效遏制了他们作乱，之后都很有规矩。联盟要把旗云招安，我也爽快地同意了。这些舰船可都是当初和你们报备过的啊！”
　　黛铂勒倒也没有反驳，只是意味深长地说：“有没有被招安，你自己心里清楚。恐怕是觉得联盟不靠谱，一直在等着这么一天吧？”
　　崔云停嘿嘿一笑，故作正经：“哪能呢？首脑女士，你想多了！”
　　接着就岔开话题。
　　尚惊雁饶有兴趣听着两个狐狸打机锋，越发觉得崔姐真乃奇人也。
　　也就是说，崔云停曾经也隐约觉察到了脑虫的存在，可一没有听尚淞的加入真物团，二没有听黛铂勒的投靠联盟，而是留着自己的势力暂时蛰伏了起来。
　　她本人选择定居的地方是远离主流星系的流放区，但还把半洗白的部下放在了龙之海——这个星球位置特殊，一旦有什么异动，可进可退，机动性极强。
　　圆滑谨慎，只信自己，崔云停的性格内核一览无余。
　　但在今天，她也算是豁出去了。
　　因为当年崔云停并没有和黛铂勒这个首脑直接对话，只暗搓搓蹲在幕后。而现在，她真身上阵和黛铂勒达成合作，诚意十足。
　　尚惊雁对涉及政治的谈话没什么兴趣，听着听着就走神了。回过神时，那两人已经协商完毕：
　　接下来的路程，由崔云停的旗云舰队护送她前往流放星系，联盟的星舰返回主星系，继续执行脑虫任务。
　　现在主星系相当缺人手，崔云停可以说也正好解了黛铂勒的燃眉之急。
　　尚惊雁的精神力场在舰队铺开，检查是否安全，黛铂勒也从旁协助了一把，将几只脑虫揪出。
　　下一站，便是流放星系。
　　*
　　星网。
　　《执行官》的颁奖礼仓促结束，可其引发的后续舆论才刚刚开始。
　　事件发酵第十二个小时，联盟人民终于从官方通报中得知了那种怪物的名字——
　　脑虫。
　　顾名思义，潜伏于人类脑海精神中的虫子，困扰人们一个多星历的空洞症就是因它们而起。
　　而由于先行者们做出的努力，联盟的第一场伏击大获成功。人类的集体精神防御墙已经形成，短期内，脑虫将无法侵入人的精神。
　　此次作战中，旗云星盗团与联盟合作，且未来也会携手共进，直到脑虫被全部清剿。
　　【只是一天而已，世界上就多了好几个我不知道的词，脑虫是什么鬼，精神防御墙是什么啊QAQ】
　　【玄之又玄，大家有没有觉得脑虫就像恐怖片里那种认知型鬼怪？在你真正认识到它之前，你永远看不见它；可一旦所有人都看见，它就无处遁形了。】
　　【一想到过去的一百多年里，这种怪物都和我们共生，可我们却看不到它，我就觉得寒毛直竖！！】
　　【恐怖片算什么？现实才是最惊悚的！】
　　在颁奖礼之前，观众们都以为，它结束后的热搜会是尚惊雁能不能得奖的粉黑大战、会是前几名的筑梦师粉互骂、会是A明星和B明星争红毯艳压。
　　谁知道世事难料，这些话题现在根本没人讨论，热搜上的词条充斥着脑虫、恐怖、空洞症、人类史上第一次对脑虫伏击、星盗、旗云……
　　【太炸裂了，我到现在还觉得尚导上星舰的那一幕像假的，十几年前最出名的星盗团伙居然一直没消失，反而和联盟合作了……】
　　【虽然但是，但那一幕真的帅哭我了！】
　　【我有个问题，联盟的教科书是不是得改写了？过去我们一直认为，是第一星历的大战使得许多从前的文明流失，而那场大战也使得联盟成立前到成立初期的那一小段历史不可考……可如今看来，会不会其实是脑虫的原因？它可以影响人的精神，那篡改集体记忆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叫细思极恐，这就是细思极恐。尚导带来的词，在现实里也凸显了。】
　　【天啊，现在回头一看，尚导其实一直都知道，在作品里很多次都暗示了脑虫的存在……】
　　【偷偷说一句，我曾经在梦里见过这个东西，当初看到尚导的作品还以为我和喜欢的筑梦师共脑了，万万没想到……QAQ】
　　尽管联盟已经给出了脑虫的定义，可实际上人们还是对这种生命知之甚少，这两个字也不过只是人类下的定义。
　　它们的族群社会是什么样的形式？它们有首脑吗？它们为什么寄生人类精神？它们还会有后招吗？……
　　这些问题，全都还笼罩在迷雾之中。
　　除此之外，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就是：尚导现在怎么样了？
　　事发后她乘坐星舰一骑绝尘，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只有IP偶尔变幻，表明她应该还在跃迁过程中。
　　有人猜测，她是回流放星系了。
　　这让联梦大的学子哀嚎起来：【什么！尚导答应学校的教学时长还没到呢，难道我们之后短时间都看不到尚导了吗QAQ】
　　颁奖礼事件被星网网友们几经讨论，最后一个网友的动态上了热搜，得到不计其数的转发：
　　【尚导，一个用三句话就能吓哭全星际的奇人，实乃前无古人，恐怕也后无来者了。】
　　【我建议以后历史书就把这次大事件命名为三言惊变，大家觉得如何？】
　　#尚惊雁 三言惊变#这个词条被牢牢顶在了热搜第一，或许是颁奖礼结束后，唯一和文娱挂点边的字眼了。
　　*
　　两天后。
　　“终于到了！”敖青雪看到星舰驶入星璇时，直接一个欢呼。
　　放在以往，三天不上网也没那么难捱，可现在的情况下却是度秒如年。
　　星舰速度放缓，她们的IP定格为了【埃尔法星系】。
　　云涌雪当初为了见尚惊雁一面，直接到了流放星系，但敖青雪却还没有来过。
　　她当然不会相信那种“流放星系就是脏乱差”的离谱谣言，但也想象不出它真正的样子。
　　敖青雪紧张又期待地看着舷窗外，只见星河流转，瑰丽静谧，好像和主星系也没太大差别。
　　主舰停泊在了蓝河月，她们乘坐悬浮船飞往崔云停的索维浓俱乐部山庄。
　　尚惊雁其实没有离开家乡多久，但当看到那双轮的蓝月伴星后，暌违的喜悦还是击中了她，忍不住朝前贴在玻璃上。
　　“恭喜回家啊，尚导。”崔云停叼着巧克力棒笑起来。
　　敖青雪低头看了一会儿，怔了怔：“这里……？”
　　蓝河月街道上的行人都很安宁，丝毫没有发生过动荡的痕迹。
　　“流放星系现在没有脑虫。”尚惊雁简洁地说，“这都是黛铂勒女士的功劳。”
　　敖青雪恍悟，难怪尚惊雁一定要回故乡来：“首脑她可真厉害啊……”
　　尚惊雁也觉得神奇，据黛铂勒所说，她的精神体很特殊，不是“一只”什么东西，而是“一群”白鸽，甚至还可以随主观意志增加数量。
　　因为这样的特性，她能够比较轻松地做到同时进入很多人的精神图景。
　　过去的一年多里，她把流放星系还活跃的脑虫都驱逐了，但只是驱逐，没法杀死，也没有余力去治疗空洞症患者、净化人们精神图景内的黑雾。
　　所以，流放星系也没察觉自家的患者有什么变化。
　　尚惊雁打开光脑，不出意外地消息爆满，让X71都惨叫一声：【这也太多了！连我都要卡机了！】
　　她顾不上亲近朋友们的关切询问，直奔【联盟筑梦师】大群。
　　群友们显然都已经明白了尚惊雁开群是有用意在的，短短两天，各个筑梦师都拖家携口，带着自己的朋友加群。
　　大家拿捏不定尚惊雁的主意，所以邀请进来的人至少都是已入筑梦协会的成员。
　　现在，恐怕筑梦协会九成的筑梦师都已经在这里了，涵盖三大星系和偏远星系。
　　筑梦师向来有文人“地域相轻”的毛病，齐聚这么齐，可谓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回。
　　人数太多，导致群像藤结葫芦一样长出了一大串编号，而尚惊雁账号所在的那个仅容纳3000人的【1群】成了香饽饽，能进去的都是有名有姓的大腕。
　　尚惊雁点进去，看见里面消息简直是以分秒的速度刷新，光靠肉眼根本看不过来，得浸入星网用上精神力才行。
　　也就是这群筑梦师里的“尖子生”，才能把这种能力奢侈地涌来聊天。
　　惊雁所有人：【Hi~大家都在吗？^_^】
　　尚惊雁在群里的名片和自己的对外ID一样，很具有辨识度。
　　她这几个字符一出，原本热火朝天的聊天群一下子静止住了。就像往水里投了个冰弹，瞬间冻结。
　　前几秒还有人延迟没反应过来，回过神立刻撤回，在页面上刷出一大排撤回消息。
　　足足半分钟，才有个人发了个深呼吸的表情，说：
　　【尚导，您还有什么可怕的三句话要说吗？提前预告一下，我们先做个准备。】
　　定睛一瞧，还是个她认识的人——游尧，前面的定语是“真物团同事”……嗯，鉴于她之前说要退出组织，大概也可以是“前同事”。
　　尚惊雁挑了挑眉，这人不是演员吗，怎么也在这个群？
　　其余人显然也都很赞同，但和尚惊雁不认识，加上刚刚才被她狠狠惊吓过，不敢发【+1】，只敢点击游尧的【拍一拍】。
　　于是霎时间，群里多出无数的：
　　【aa拍了拍“A游尧”的头，问你怎么不早说？！】
　　【bb拍了拍“A游尧”的头，问你怎么不早说？！】
　　【cc拍了拍“A游尧”的头，问你……】
　　尚惊雁：“……”
　　所有人：“……”
　　游尧：【…………】


第126章 号召
　　游尧默默把自己的拍一拍改回了默认模式。
　　敖青雪一言难尽：“要不要把他踢出去？”
　　“不用管他。”尚惊雁说。
　　她大概清楚, 这人可能是因为真物团才进来的。
　　反正，自己的这段话没打算瞒着大众，3000个人, 保密根本不现实。不如就让他加进来，静观其变。
　　【我相信, 从事发到现在，大家应该都有问题想问我。】
　　群内安静, 但在无声处已经快按捺不住了。
　　问题？
　　那可太多了。
　　那种怪物是什么？它们真的已经存在一个多星历了吗？联盟的历史里为什么从没有记载过它们？它们还会再出现吗？今后人类应该怎样对付它们？……
　　【这些问题，联盟会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为大家详细解答，我今天要说的是一件最为迫在眉睫的事。】
　　尚惊雁打完字, 将一个链接转发过来：【大家看到这个新闻了吧？[据不完全统计, 联盟第一次行动共计观测到脑虫1513只, 歼灭13059只……]】
　　【是的，脑虫并没有被全部消灭, 有一小部分逃逸了。不仅如此, 在我们的精神图景之外, 也依旧藏匿着脑虫。甚至，我们其实并不清楚它们的总数。】
　　【因此, 危机仍然没有消失, 它是悬在我们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脑虫具有能够精神体化的能力，这便注定, 人类与脑虫的战争就不可能只存在于现实的疆场上，更重要的战场在精神领域——它注定离开不了我们筑梦师的参与。】
　　即便“集体精神屏障”已经形成，也难保有些人类先前空洞症的程度太深，抵挡不住脑虫, 又一次被趁虚而入。
　　那么，筑梦师的作品就很有必要了。
　　现在已知的是, 脑虫喜欢人类美好的、具有恋爱氛围的情绪，厌恶恐惧等负面情绪。
　　尚惊雁先前就早已验证，恐怖风对于治愈空洞症有奇效。如今正是需要它的时候。
　　【何为筑梦师？曾有前辈说，我们是精神疆域的守卫者。这话名副其实。朋友们，现在正是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怎么能怯场？】
　　尚惊雁的言语并不算多么华丽，但极具有感染性，让敖青雪想起了她第一次站在联梦大演讲台上的时候。
　　已有人情不自禁附和：
　　【说得很对。】
　　【尚导直说，我们要怎么做才最有效率？】
　　尚惊雁终于表明了目的：【我的下一部作品《群星之王》，会是一部多人互动游戏。我需要同伴的帮助。】
　　这个计划说来也简单，就是制作一部能够多人交互的全息游戏。比起其余所有文艺作品形式，它能够最大程度地让人沉浸体验。
　　尚惊雁有预感，虽说上次行动给予了脑虫重创，但最后的对决，还是得落到精神世界里。
　　群内当即响应者众，尚惊雁没有立刻答应。
　　毕竟这可以说是攸关人类社会的大事，如何谨慎都不为过。
　　云涌雪评价道：“大家该心动了。”
　　游戏的精神构架也不是人越多越好，根据经验，比较适宜的人数在50到500人这个区间范围内。
　　所以，如果想要和尚惊雁合作，众人肯定还是得采取竞争上岗机制。
　　考虑到尚惊雁还有自带的两个队友，以及流放星系的熟人，名额还得再削减掉一些。
　　什么样的人会被选中？星级越高越好吗？
　　那可未必。尚惊雁需要的是擅长恐怖风的人才，在这个领域，大家都是新人。
　　尚惊雁微微一笑，心动才好，就怕大家无动于衷。
　　她只在1群放出了这个消息，但相信，很快所有筑梦师都会知道。
　　——这是拯救人类精神力的办法，更是名垂青史的机会，哪个筑梦师能不心动！
　　一时间，仿佛都群里的空气都涌动着竞争的氛围。
　　下一秒就有人问：【尚导，这个项目什么时候启动？你要以什么标准选择合作的筑梦师？】
　　尚惊雁回复：【脑虫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反扑，所以当然是越快越好。大约在《山村女魃》完结的时候，我的前期准备工作也能完成，所以最好在此之前，能够筛选出我需要的合作伙伴。】
　　【至于合作标准，也很简单——想要参加的人在同一个平台投稿一部恐怖作品，标准就按照联赛的标准来，最后也以观众决胜。】
　　联盟每年都有很多筑梦师的比赛盛会，“星际筑梦联赛”是其中最盛大的比赛之一，一般在每年的五六月份。
　　尚惊雁可没想着要自己亲自一一筛选，以联盟筑梦师的体量，把她累死都不够。
　　原本就是用来“惊吓观众”的，那么当然也要让观众以心跳来投票。
　　这下群里没有异议了，她发言结束，群里再度活跃起来，一些人头像变灰，回到线下呼朋引伴；一些人直接在群里聊了起来。
　　“没想到能这么顺利。”敖青雪喜滋滋地说，“我还以为号召会很困难呢。”
　　云涌雪也点头，尚惊雁却笑了笑：“这才哪到哪？第一步画饼是最容易的，真正组织起来才最难。”
　　人向来是最难管理的动物，几百号人，还都是创造力惊人的筑梦师，可以想见场面会有多么鸡飞狗跳。
　　尚惊雁揉了揉额角，她身为总舵人之一，要忙的事太多。
　　“三言惊变”看似很圆满——她已经知道了网友们取的这个名字——但实则，还有尾巴和隐患没有解决。
　　其中，就包括崔云停所说的那个捞出了蓝蚂蚁、身处联梦大高层的人，就姑且称Ta为神秘人A吧。
　　是不是Ta在观众的脑海里下了道标、以让脑虫来控制的？
　　如果是这样，Ta就是个实打实的“人奸”啊。
　　尚惊雁怀疑神秘人A有很大概率也是个超S级，她当时精神力场铺得那么仔细，都没有觉察出任何异样。
　　而后来她匆匆从会场赶回流放星系，根本没来得及排查。
　　只能寄希望于黛铂勒的人能给力点了。
　　“雁雁你是不是要休息了？”云涌雪察言观色。
　　“嗯……”尚惊雁没什么精神地点了点头，她一路奔波，精神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这会儿才终于感觉到了疲惫。
　　另外二人对视一眼，悄悄离开带上了门。
　　尚惊雁躺在索维浓山庄的客房里，对着蓝河月的皎洁月光，举起了脖子上的吊坠。
　　尚淞女士……妈妈。我做的这些，你能看到吗？你的定位又是什么？
　　*
　　如尚惊雁所料的那样，她在群里说的话当天便流传了开来。
　　几乎每个筑梦师都表明了态度，连一些早已归隐的老前辈都被惊动了。
　　如此盛事，必然是要有平台和主办方的。
　　筑梦联赛嗅到机会，当即立断，宣布把今年的联赛时间提前。
　　尚导举例时用的都是她们为例，怎么能被别人抢先？办，必须办！
　　联赛的标准和入会考试差不多，只不过参赛者必须首先已经是协会成员。
　　也不乏有人酸：尚惊雁不过是个小年轻，还从来没有哪个筑梦师有过这么大的号召力呢。
　　可面对众人心向，也只敢说点风言风语。
　　这段时间甚至有黑粉大规模脱黑，向苏书东学习，发了道歉信表示今后都会支持尚惊雁。
　　她是一个年轻的筑梦师又如何？在任何层面上，她都做到了所有前辈都没有做到的事。
　　……
　　比赛还未开始，新闻就如火如荼。另一边，尚惊雁的《山村女魃》还在按照自己的步调不紧不慢播出。
　　时间转瞬即逝，两周后，主星系，美食博主姜新冬直播间。
　　“明明也只隔了三周多，但却觉得恍如隔世……”
　　姜新冬唏嘘，颁奖礼时，她人就在现场观众席，目睹了那场混乱。
　　甚至，她还亲眼看到了一只脑虫从身边路人观众的大脑里钻出来，至今想起都心有余悸。
　　隔天，她就去医院挂了号，门诊人数爆满，都是来检查精神力的。只可惜，医生一遍一遍口干舌燥地告知：以目前的仪器水平，只能查有没有空洞症，查不出脑虫。
　　——据说，“怀疑自己脑子里有虫”已经成了联盟人近期的热门幻觉。
　　不过，姜新冬对联盟的科技还是很乐观的。
　　之前的仪器查不出，是因为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脑虫这玩意儿的存在。
　　现在有了针对性的方向，大概很快就能有新进展了。
　　她上周平复心情，还错过了两集更新。
　　尚导把神秘贯彻到底，兰清等人与那白影女鬼对视，可一个错眼的功夫，对方就消失了，活像一个错觉。
　　可当下一秒众人却都变了脸色，只见最后一个青年忽而惨叫起来：背后！背后有东西在压我！！
　　他不堪重负般，直直跪倒在地，肩和后背出现了两条血印子，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趴在他的背上！
　　现场乱成一锅粥，无论老头如何呵斥作法，那青年的状况还是愈来愈差，以跪姿整个人被掰得仰倒过去，脊椎和腰都发出了清脆的断裂声。
　　而这个时候，兰妈妈手里的香柱猛然炽烈燃烧起来，冒出了黑烟，缠着青年作祟的鬼物才静止。
　　但也已经晚了，青年瞳孔涣散，死得不能再死。
　　场面鸦雀无声，其余青年人都白了脸色。兰清听到有个人低喃颤抖说：别来找我，别过来……
　　山上出了异状，兰清也不敢多待，定好坟冢后一行人就匆匆回了村。
　　兰奶奶还需在家中停灵一天，是夜，兰清睡不着，总在回想白天发生的事。她觉得那个人说的话很奇怪——别来找我？正常人会这样说吗，他怎么好像笃定鬼还会来找他一样？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兰清觉得这个村子也不见得多安全，决心趁夜再上山看看。
　　——姜新冬重看到这时，真是要吓死了。
　　根据目前星网网友们总结的鬼片作死定律，孤身一人肯定得出事啊！
　　兰清是怎么了，以前不像这么不理智的人啊？
　　好在，或许是“主角光环”庇佑，她入夜上山之行没出什么意外。但奇怪的是，镜头刻意掠过了这晚具体发生了什么，直接跳到了第二天白天。
　　这也是本集的内容。
　　按照兰家村的习俗，死人下葬前需要有纸人侍女陪伴，纸扎人是村子祖传的手艺。
　　【好阴间的纸扎人！我还以为是很可爱的造型啊啊……】
　　【救命，这个东西要是伴着我下葬，我死都不得安宁！】
　　那些纸人都是女人造型，身上只有黑白二色，杏仁状的眼睛里空洞洞的。明明是用于丧事的道具，它们的嘴巴却都高高扬起，喜笑颜开。
　　兰清等人还需要给它们“化妆”，化妆的道具是廉价的朱红色胭脂，无论怎么涂都是僵硬死板的红晕，放在纸人的笑脸上格外阴森。
　　岂料这个环节出了问题——兰妹妹顺手把纸人的眼睛也点上了，老头大惊：“这可不能点啊！”
　　纸人侍女多了眼睛，红通通的两个点，不像人，更像妖邪。可也没有了补救的法子，马上兰奶奶就要正式下葬了。
　　蓝白色的雾气里，一行人再度上山。纸人由壮丁举着，分布两排，齐刷刷对着镜头笑，瘆人得很。
　　到了墓地，它们被投入火堆，微笑着熊熊燃烧。
　　姜新冬忍不住跺了跺脚，缓解被吓到僵硬的肢体。
　　正在这时，一条弹幕说：【妈呀，你们看……那个纸人的眼睛……是不是动了？！】
　　姜新冬浑身一僵，只见火舌舔舐中，纸人那双鲜艳的眼球竟骨碌转动了一下，直直看向兰清！


第127章 封神
　　不会动的东西突然动起来, 格外给人惊悚的感觉。
　　姜新冬吓得闭上了眼睛，众人大惊，纷纷后退远离。纸扎人被火烧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尖锐凄厉，听起来就像在哭泣尖叫一样。
　　众目睽睽之下, 它眼中的瞳孔越晃越快，纸被火烧得卷曲起来, 手抬起，指向了兰清——
　　“轰！”
　　姜新冬把半闭着的眼皮掀起来，却看到纸人彻底被火焰吞没, 它的竹子骨架坍塌化为焦土。
　　“它指着我是什么意思？”兰清皱起眉, 看向之前在山上鬼喊鬼叫的那个青年, “难道说下一个是我吗？”
　　后者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惨白着脸, 疯狂摇头。
　　好在, 这回的异状只有那纸人, 之后下葬的仪式顺顺利利进行了下去。
　　回村的路上，兰清三人落在最后。而后, 姜新冬就看到了一个奇怪的镜头：
　　兰清盯着自己的手腕, 露出了疑惑沉思的表情。
　　她抬起手问妈妈和妹妹：“其实我从昨晚就想问了……你们能看到这个图案吗？我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纹身。”
　　【？？？啊？】
　　【这不是公主魂魄的图腾吗？？她为什么这样问？】
　　姜新冬背上冒出一股凉意，脱口而出：“她被副本影响忘记了！”
　　难怪兰清的行动变得那么鲁莽, 原来是因为随着参与副本程度加深，她的记忆居然也模糊了。
　　最后一个副本居然能将人的认知扭曲到这种地步！
　　兰母兰妹仔细观察后都摇头——本来外人就看不见这个图腾。
　　兰清按了按太阳穴，低喃：“奇怪……”
　　现在，恐怕兰清自我认知里那个普通的高三生在和经历过四个世界的试炼者正在拉扯打架。
　　然而如今她面对的可不是当初新手D级的《暴风雪的女巫》, 而是个真实等级至少为S的地狱副本。更甚者，她现在说不定连“自己正在接受试炼”这个事实都忘了, 只以为自己是和母亲妹妹回老家的普通日子。
　　弹幕的心都揪了起来，姜新冬恨不能穿进屏幕里揪住兰清的领子把真相告诉她。
　　兰姥姥已经下葬，但按照风俗，葬礼并未结束。这一晚是白事吃席，在席面上，兰妹妹好奇转了一圈后回来告诉兰清一则“流言”：
　　在山上被鬼杀死的那个青年，生前经常虐待他的妻子。而他的妻子就是在两年前被他酒后打折了脊椎骨死的，死前的惨状和他的死法一模一样。
　　所以，不少人都觉得这是他的妻子回来报复了。
　　【？？人渣！！我惊呆了，怎么有这种事？！上个星历之前有这么落后吗？！】
　　【……现在我觉得他死不足惜了。另外那个男的会害怕，是不是因为他也干过类似的事？？】
　　“这是个什么村子！”姜新冬忍不住骂了出来，一阵类似于心惊后怕的情绪腾升而起——她先前竟然还觉得那个角色遭了飞来横祸，同情过他！
　　弹幕为此热议了起来，有人说这只是流言，有人则直接开始怒骂。有条弹幕说：【我觉得九成是真的，你们看不爱吃糖大佬的更新了吗？她正在实时分析呢！】
　　姜新冬一顿，她原本没有在看剧中途停顿的习惯，但弹幕粉丝好奇催促，加之她也想看，便点开了论坛。
　　只见“不爱吃糖”的帖子飘在最上面，标题取得很耸动：【《山村女魃》更恐怖的真相，你们没想过的历史事实。】
　　发帖时间就在二十多分钟之前，主楼：【本来想等这集播完再写的，但等不及了，废话不多说，我直接罗列分析。】
　　【兰家村里有秘密，这已经是大家的共识。截止到目前为止，尚惊雁也给出了许多零碎的线索，论坛里对该村种种异状的真相多有猜测，但我一个个看过去，只能说：全部似是而非。】
　　【大家猜测的重点人物就是那个“兰姥姥”，她也是主角三人最初的线索源头，那么我也从她开始吧。】
　　【她仿佛不属于这个村子，所有设定都格格不入，带有强烈违和感。首先，根据人物台词可以推断，她其实是没有后代的，丈夫也早就死了，甚至没有亲戚、长辈，完全不符合正常的规律。哪怕这家人在她那一代绝后，也应该提一嘴才对。】
　　【其次，是精神上的格格不入——村里的人说她是“疯女人”，由于没有相关剧情，我也无从推断这种“疯”是生理性的还是外人认定的。但因为这疯，没有人接近她，没有人给她收尸，总而言之，她是一个怪胎。】
　　【这样的一个人，她的真实来历到底是什么呢？有很多观众简单地将其归咎为系统世界的设定——为了故事服务，导致有许多bug。】
　　【可我认为不可能，尚惊雁从来不会做出如此偷懒的设计。而且，真实的兰清世界根本没有这样一个“兰家村”，系统捏设定的时候没必要多此一举，让村子背景能讲圆有很多种方法。所以我百分百肯定，兰姥姥的“特别”本身就是重要的线索。】
　　【但突破点究竟在哪呢？上集之前，我一直找不到方向，为此翻阅了无数资料。直到我了解到一个事实——在上个星历之前的单星球时代、人们还没有走进宇宙的中后期，星球上存在着一种现象：拐卖。】
　　【这个词是什么意思？我在这里不多做赘述，贴一个文件链接，大家可以自行去了解：……】
　　【到这里，我的思路才豁然贯通。兰奶奶格格不入，是因为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村子！】
　　不爱吃糖的帖子是实时更新的，姜新冬看到这里，好像突然被人从头泼了一桶冰水，冻得打了个哆嗦。
　　这种恐怖感，甚至比看见纸人动眼珠时来得更惊悚。
　　她点开链接，读到一行字：……被拐卖者，多为妇女及儿童……
　　弹幕跟着她一起看帖，都傻眼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才能形容自己的感受。
　　“怎么会有这种事……”姜新冬难以置信，可是心里却已经相信了这个猜测，因为只有这样逻辑才说得通！
　　她一刷新，不爱吃糖继续写下去。
　　【一切都说得通了。甚至，兰姥姥的经历也变得很好推测。她的丈夫是怎么死的？是被她反抗杀死的吗？从此之后，她成了“疯女人”，可因为“生育价值”还在，所以没有被杀死。她只能通过这种疯狂来保护自己，逃不出去，也不想轻易死去，直到现在。】
　　【一个细节，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兰姥姥真的姓“兰”吗？在墓碑上，村里人填的名字是“兰花儿”。但这其实更像一个昵称，像她的名，而非姓氏。】
　　【至于河神、贝壳、纸钱、女魃这些细节的内涵，我暂且还没分析出来。线索不够。】
　　【但本副本刚播的时候就有人提出来了：山村的守护神“河神”，和女鬼们的“女魃”，在意象上是水火不容、完全对立的。】
　　【兰清等人进村以来遇到的女鬼们，又是怎么来的？尚导在《胭脂梳》就已经告诉过我们，封建时代多设计女鬼，因为她们生前就是被压迫的那一方。】
　　【她们频频出现，真的是为了害兰清们吗？那叠被老头要求要扔掉的冥币，真的是鬼想换命吗？……若我的推测全部为真，有一个更加细思极恐的问题出现了——】
　　不爱吃糖发到这段的时候，弹幕大部分只傻傻发问号。但姜新冬脑子转得快，她已经想到了，瞬间汗毛倒竖，连人带椅子往后一退：“靠！！”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真相，都知道兰姥姥没有女儿。】
　　【那么，他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说出来，还要热情招待兰清三人呢？】
　　犹如闪电劈过，姜新冬脑海中，细节接二连三地浮现出来。
　　兰清她们三个住的屋子，先前没有住人的痕迹，地势奇怪，处于被观察的视线集中处；村子里的男人们对她们显得过分热情，原本都不愿给兰姥姥收尸，在她们来村后却主动帮忙……
　　这些所谓纯朴热心的表象，其实只是因为他们有所图。
　　古中式恐怖的核心，其实是人心。
　　仿佛是为了验证不爱吃糖所说，画面里，兰清等人关上门睡着后，黑暗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怪声。
　　可是兰清却睁不开眼睛——在她还没丧失记忆时，对村子里的食物都怀有警惕；但被系统模糊大脑后，终究还是饥饿感占了上风，她在席上多吃了几口。
　　那些菜里是有迷药的。
　　男人们的笑声令姜新冬感受到一阵代入式的反感，而这时忽然有惊叫声，男人们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妈的，她们之前在路上收了那叠冥币！”
　　“碰不了了，先抬下去再说吧。”
　　“那贱人，死了还给人找麻烦……”
　　……
　　这一段是全然的黑暗，只有声音，在文艺作品里是相当大胆的做法。可弹幕却没有一个人质疑它所传递的恐怖。
　　无机质的黑色里，有燃烧的冥币从上方坠落，火焰如同飞舞的蝴蝶，在半空中化出砂砾一般的纸灰。
　　本集结束了。
　　片尾曲的黑暗衔接上时，姜新冬仿佛终于能喘过气了，深深的窒息和后怕弥漫上来。
　　弹幕静默几秒，彻底炸开了锅。
　　*
　　《山村女魃》的这一集播出后，毫无争议地封神了。
　　自颁奖礼之后，尚惊雁所有作品的数据都上浮了一个度，《无限心跳》的关注度自然水涨船高。
　　这么多新的观众涌入，她依旧不负众望，带来了让人尖叫的剧情反转。
　　美食博主姜新冬在看完后，甚至发了条动态感慨：【有了尚导作品的对比，我甚至感觉现实都没那么可怕了，尚导，你治好了我的脑虫错觉症。[爆哭]】
　　现在大家都知道尚导的新作是游戏，而且会和众筑梦师联合制作。这几周里，各大厂家的新款全息模拟仓都卖脱销了，全民在翘首以盼《群星之王》。
　　与此同时，联赛主办方宣布本届的赛事将会在四月初正式开始，其中新增【恐怖】这一大类赛区。根据赛前意向表的统计来看，【恋爱】大类的参赛成员书里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排在第一，退位让贤于【恐怖】。
　　“你的《山村女魃》这集数据又创新高了，而且讨论度也异常惊人。联赛、新作、脑虫……就算你低调，这些热词还是围绕在你身上。”
　　尚惊雁的编辑木秀说，“你的粉丝和观众们都很想你，你要不要趁着一次的热度，再做个采访？”


第128章 再会森林
　　“采访？”尚惊雁不太感兴趣, “我要说的只有那三句话，之前就说完了。”
　　“你随便说点就行，观众们也只是想亲眼确认你的安危。”
　　木秀推了推眼镜, “本来，筑梦师晋星或者出了具有重大意义的代表作后一般都会安排访谈的, 你直到现在才接第二个访谈，已经是减负了。”
　　尚惊雁咳了一声, 对她这个人来说，“工作少了”是最有用的激将法，一激一个准。
　　她思索了一下, 说：“好, 你这两天把采访大纲发我, 我准备准备。”
　　通讯框中木秀点点头，结束了会话。
　　尚惊雁起身, 一边擦头发上的水一边打开私人通讯界面, 而外面已经是月明星稀。
　　X71嘀咕道：【雁雁, 你真的好忙呀。就这样还要接采访。】
　　在大众眼中，尚惊雁自从回到流放星系后就一直隐身, 但实际上这些天她一直是这个连轴转的状态, 到深夜才有空回私人消息。
　　她一直在忙于和流放星系的筑梦师们协商见面——在《群星之王》的计划里，她计划至少招揽四分之一的流放星系筑梦师。
　　这无可指摘, 一是因为埃尔法的恐怖风发展最好，二是因为，流放星系最干净、脑虫最少，三则, 同地域的精神力本更容易形成共振，有利于搭建精神网络基底。
　　【其实也有道理, 我需要让外界确认我的状态，只有我们——人类是一条心的，才能更好地对付脑虫。】尚惊雁反过来安慰X71，【我知道编辑是为我考虑，过了最难的时间就好了。】
　　现在，整个联盟都有种隐隐的紧绷状态，颁奖礼远不是爆发，它只是一个导火索。
　　既然都已经向全联盟公布了，那自然不可能再瞒着X71。
　　X71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是“情商”，默契地没有询问尚惊雁为什么不告诉它，只是在某天晚上给她在留言板上留了一句话：
　　【无论发生什么，小七一会永远站在雁雁这边！】
　　后面贴了一大堆爱心贴纸，看得尚惊雁好笑又感动。
　　私人消息今天没什么大事，只有裴意的话让尚惊雁笑了一下。
　　裴店长：【尚导想吃小蛋糕吗？[笑脸兔兔]】
　　发出时间是下午两点多。
　　那场颁奖礼裴意并没有参与，听尚惊雁的话提前回了流放星系。
　　之后她一直忙忙碌碌，直到《山村女魃》都又播出两集了，她和裴意还没重新见上面。
　　而且看见这条尚惊雁才想起来，裴意也一直没有主动联系她。
　　X71没被尚惊雁屏蔽，于是它也看到了这句，说：【雁雁，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说脑虫喜欢恋爱情绪，那人产生了恋爱情绪是不是比较危险？据小道消息，最近分手的情侣格外多。】
　　【嗯？这我还真没考虑过。】尚惊雁愣了愣，摸摸下巴，【但也有道……】
　　她话没说完，忽然轻轻敲了下掌心，明白为什么裴意一直沉默了。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担心拖累她。
　　尚惊雁从不否认，她在感情方面是个比较冷酷的人。首先她的家庭和人生经历，就决定了她不会把“爱”看得太重，只觉得是人生中的调剂品。
　　但这一刻，她心里还是产生了些许复杂情绪，就好像主动招惹完小兔子，又把它晾在一边不管一样。
　　裴意其实大可以早点来找她，以退为进，以求在她心中占据更多的地位。但他没有。
　　【……也许有别的出路。】尚惊雁默默改口。
　　X71：【……】
　　尚惊雁的确这样觉得，她可以控制自己不恋爱，但别人呢？以星际恋爱脑的比例，实在堪忧。
　　把希望寄托在人们不恋爱脑，是不可能的。
　　【你提醒我了，我得找个时间和黛铂勒她们商量商量，以免后患。】尚惊雁匆匆记下这个灵感，看得X71用机械音咂舌。
　　瞅瞅主人这工作狂的样子，全世界都陷入爱河了，她都绝对是意志最坚定的那个！
　　郑重记录完，尚惊雁才去回复裴意。
　　【好久没吃了，有点想念[黑兔探头]。】她说，【那我能吃上吗？】
　　对面没有即刻回复，不知道裴意是不是休息了。尚惊雁吹完头发，没有继续等，直接倒头睡去。
　　……
　　尚惊雁睁眼时恍惚了一下，看到灰白色的天幕，才意识到自己又梦到了那片迷雾世界。
　　这次，她并不是浑身湿透地在岸滩上新来的，而是穿着睡前的睡衣躺在一艘船中，顺着水流而下。
　　河道两旁都是迷雾，船是木质的小船，装饰成天鹅的模样，颇有童趣。但过于老旧，上面白色的漆都剥落了，让天鹅显得有些恐怖。
　　尚惊雁摸了摸船身一侧的天鹅小翅膀，脑海中有一段记忆涌动，变得鲜活。
　　……在她五六岁的时候，似乎有一次，尚淞带她去公园玩，就乘了一条这样的船。
　　那是尚淞为数不多全然清醒、没有酗酒的时刻，她们在公园里玩了一整天，小尚惊雁高兴得不能自已，卖力地想要在妈妈面前表现。
　　中途，母女二人有遇到一个筑梦师带着自己的剧组在线下取景录制——这个年代，影视剧选择实景录制的并不多，要么是特别穷、要么是特别考究才会这样做。
　　而尚淞驻足看了一会儿。
　　“妈妈我知道！这些人叫筑梦师和演员，筑梦师在以前也叫导演！”
　　小尚惊雁双手叉腰，说得头头是道。她的记忆力从小就很好，百度百科阅读过的筑梦师词条关键点看了一次就全记下来了。
　　“以后，我也要成为一个伟大的筑梦师！”
　　那是她当时的梦想吗？可能未必算，因为小孩子并不真的清楚“筑梦师”究竟代表着什么。
　　她只是知道，这是一份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工作，而且——妈妈很少对某样事物表现出在意，可她这一次却看了好一会儿剧组忙碌。
　　当时的尚淞有回应女儿吗？
　　“筑梦师是一份很辛苦的职业，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说了一句小孩子很难理解的话，摸了摸小尚惊雁的头。
　　尚惊雁现在已经能够明白她的意思了。
　　——筑梦师是人们精神领域的守卫者，但其中大部分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真正在对抗的是什么。
　　尚惊雁在小船上摸索寻找了一会儿，最后打开了小船座位下的抽屉，里面果然如记忆里一样有一张照片。
　　母女是一样的银发绿眼，一眼就能望出血缘关系。
　　尚淞抱着她，对着镜头露出很浅的微笑；而她则环着妈妈的脖子，脸颊贴着对方，笑得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
　　原来真正小时候的我有这么傻……尚惊雁腹诽。
　　“上辈子”的小时候，也就是在地球的时候，可能因为不是第一次“投胎做人”，她一直是个早熟的小孩。
　　这张照片后来是由尚淞保管的，可能是母女两个唯一的合照。尚惊雁再也没有见过它，直到此刻。
　　咔哒。
　　船碰到了岸边，上次的森林出现在眼前。回忆结束，该到站了。
　　尚惊雁小心地把那张照片收好放在自己的睡衣口袋里，下船，走入森林。
　　这次，林中出现了一条小路，她沿着弯弯绕绕的小路行走，不再像上回那样走马观花，而是仔细观察道路两旁的浓雾。
　　明明没有风，它们却在自行扭曲旋转，盯着漩涡看久了仿佛还能听到尖锐的哭嚎声，让人脑子隐隐作痛。
　　尚惊雁从里面读出了浓郁的情绪，恐惧、悲伤、仇恨、痛苦、绝望……
　　光是看一看，都快要窒息。如果说脑虫喜欢的是正面情绪，那么这里存在的全都是它们的反义词。
　　尽管人类离不开这些情绪，但一直被它们包裹着，又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尚惊雁走到了森林中央，大雁们气息在湖水边，见她来了，全都回头看她。
　　她环视一圈空地，试探喊道：“尚淞？”
　　无人回应。尚惊雁停顿了一下，又道，“……妈妈？”
　　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来，她感到很陌生，但是并没有什么反感。
　　其实，尚惊雁理智上并不觉得自己和尚淞之间有多少亲情上的缔结，后者实在不能算得上一个好家长。
　　她们更类似于同盟，或者战友。
　　忽地，“哗啦”一声，一个黑皮笔记本从虚空出现掉进了湖水里，惊飞了几只泊水的大雁。
　　尚惊雁上前去捡起，里面写着两行字：
　　【它们还没有死心，正在计划发动总扑。人类成败在此一举。】
　　【你的游戏是最终战场。】
　　尚惊雁皱了皱眉，追问：“你是指我的《群星之王》吗？它们会在游戏里精神攻击？……那如果我不做这个游戏了，可以避免吗？”
　　洇湿的纸页上凭空多出了内容，先是在【你的游戏是最终战场】下划了一条线，然后另起一行：
　　【这是最优解。】
　　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幽灵，正在执笔书写。但尚惊雁没有感受到任何东西的存在感，只是空气。
　　她喃喃：“明白了。如果在我的游戏里，那我们还算是抓到了一点已知优势。如果完全未知、任由对方行动，情况大概率会变得更糟，对吗？”
　　字迹没有否认。
　　上一次梦中，尚惊雁根本没来得及和尚淞好好对话，而这一次她来见她是大战爆发之前。
　　忽而，笔记本上又慢慢多出了一行字。
　　【你很优秀，远超出我的想象，我为你骄傲。也很抱歉。】
　　尚惊雁心头猛然微涩，尚淞一直在看着她，知道她在现实世界里所做的一切。感到抱歉，是为她身为长辈的失职，是为她无法亲自见证。
　　这个世界上，不管女儿多大，都总是会为母亲的一句肯定而高兴的。
　　“我还想问个问题。”
　　尚惊雁仰头，“你究竟在哪里？你……还会回来吗？”
　　四下安静许久，起了一阵风，飞沙走石，大雁惊飞，尚惊雁下意识挡住了脸。
　　失重感传来，她知道这是要被传送出梦境了。
　　手里的笔记本被狂风强硬卷走，半湿的纸页疯狂翻动，尚惊雁努力睁开眼睛，凝神去看——
　　那字迹写道：
　　【我无所不在，无家可归。】
　　眼前骤然黑暗，尚惊雁跌落出梦境。
　　……
　　日光煌煌。
　　尚惊雁翻身坐起，第一时间就去摸睡衣的口袋。
　　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一张照片。
　　那里果然是梦境，是精神世界，里面的东西带不回现实。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觉眼尾有点湿痕。
　　无所不在，无家可归啊……
　　尚惊雁罕见地早起后情绪消沉了。她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拉开窗帘。
　　透过玻璃窗能看到，一个青年站在楼下，手里提着食盒。


第129章 采访
　　楼下的青年是裴意, 蓝河月正值暮春，人们已经换上单衣，他的及肩发半扎, 衬衫袖子挽到手肘，正用胳膊遮着阳光抬眼去看, 似乎在寻找尚惊雁的楼层。
　　这处住所是尚惊雁新买的，他还没来过。尚惊雁心情忽而明亮了一瞬, 打开窗招呼道：“裴店长！在这。”
　　和她对上视线的一刹那，青年浅色的双眼也被点亮了，哪怕隔了这么远也能看出里面漾起的笑意。
　　利用空隙, 尚惊雁飞速洗漱, 待裴意进门, 她就闻到了蛋糕的甜香味，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尚惊雁头发也懒得梳了, 顶着乱翘的银毛蹲在茶几边, 窸窸窣窣地把袋子拆开, 颇为幸福地做了个拥抱糕点的姿势：“终于又吃到裴店长的手艺了！”
　　裴意不是第一次看到尚惊雁居家的样子，却是第一次看见她有类似的幼稚一面, 不由顿在原地, 心里冒出一句话：……好可爱。
　　和外界眼中雷厉风行、气场强大的尚导完全不同，这反差就显得更可爱了。
　　人会在信任的人面前逐渐卸下心防, 所以，尚惊雁这算是慢慢接纳他了吗？
　　裴意准备了好几种口味的小蛋糕和一袋子烘焙莓果饼干，食盒最下层甚至有半成品的饭菜，连带包揽了尚惊雁今天这一天的正餐及甜点。
　　“你这得很早就起来准备了吧？”尚惊雁感慨, “也太辛苦了。”
　　裴意做吃食都是纯手工制作，顶多让机器人做前置环节和清洁工作。
　　“我家离这儿也近, 不用很早，我还睡了个自然醒呢。”裴意一本正经道，实则有点心虚——由于想到要再见尚惊雁，他天没亮就醒了，辗转睡不着，只好起来做饭，不知不觉就弄了一大盒出来。
　　尚惊雁打开投屏，抱着小饼干袋子仰倒在沙发上，和正襟危坐的裴意形成鲜明对比。
　　“联赛昨天就开始了，我还没来得及看呢，正好和你一起。”她懒散地说，“现在前三天还在海选阶段，你想看哪个组的？”
　　她的胳膊挨到了他，温热的体温透过衬衫传导过来，裴意耳垂染上了一丝薄红，说：“啊……嗯？看主星系组的吧。”
　　海选以地区分组，尚惊雁有点好奇流放星系和主星系目前恐怖风的水平对比，就多调了一块投屏出来。
　　她的地位是本次联赛的“发起人”，倒不怎么好对参赛作品们发出公开评价，连联赛邀请她做评委她也拒绝了——尚惊雁希望最后她的合作者是纯粹由观众们选出来的。
　　可毕竟专业相关，她看的时候不自觉就带上了审视评价的目光。
　　主星系排行前几的，赫然是几个熟悉的名字：季连星，阎珂，甚至还有苏书东。
　　她们各自都有自己的成熟风格，进行恐怖创作时融合出了奇特的效果。可惜海选阶段都是短片，底下评论都纷纷说看不够。
　　而流放星系一侧，前排是花非甜、骆知玉等人，作品质量和主星系难分高下。
　　两边的共同特征是前排都以年轻新生代筑梦师为主，中后排开始出现不同，流放星系参赛者年龄层覆盖范围极广，题材也更为丰富，主星星则稍稍逊色些。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流放星系的筑梦师这么厉害？一头扎进去都出不来了！】
　　【这个大赛真是我们恐怖爱好者的福音，我愿称之为脑虫不快乐赛（狗头）。】
　　【现在恐怖风发展真挺成熟了，观众们的阈值也变高了，想出头比之前难喽。】
　　评论热火朝天，目前的恐怖作品足有几万之数，良莠不齐，尚惊雁快速筛选过一轮表情都没什么波动，裴意的目光渐渐从看光屏变成了偷偷看她。
　　尚惊雁认真专注的神情会显得有些冷淡，仿佛领导者自上而下俯视，让人不由自主信服。
　　裴意曾看过一些业内八卦，那些合作者说尚导在片场算不得“暴君”，但却也是绝对的君王，这一刻他忽然理解这句评价了。
　　哪怕她身上还穿着松松垮垮的居家服，手里捏着小饼干，也不妨碍她摄人的光芒。
　　也就是因为这样仔细去看了，他注意到了尚惊雁眼圈有一点泛红，像是不久前哭过，刚刚还微烫的脸一下子冷却下来，脱口便问：“……怎么了？”
　　尚惊雁微怔，感知到对方视线所在，摸了摸自己的眼尾。
　　按照习惯，她本来应该打个哈哈过去的，可沉默了一会儿，她说：“我梦到了我的妈妈。我……大概是有些想她。”
　　关于尚惊雁的家庭，裴意了解的和她的粉丝一样多，只知道她小时候母亲离世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亲人。
　　裴意迟疑片刻，问道：“你愿意和我讲讲她吗？”
　　尚惊雁也没再看光屏了，丢了块小饼干进嘴巴，望着天花板说：“她离开的时候，我还太小，她留下的东西也太少，我其实并不了解她。”
　　“或许可以这样说……我了解她的志向、她的信念，要比了解她本人多得多。”
　　这才是最遗憾的地方，她和尚淞阴差阳错在同一条路上为了同一个目标走了这么久，可是她却还是不知道尚淞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喜欢吃什么，口味偏咸还是偏淡？喜欢什么样的电影，会和哪些角色共鸣？喜欢什么颜色，在工作服的白大褂之外会穿什么样的衣服？……
　　尚淞展现在外的形象真真假假，酒鬼母亲，颓废的失意者，自我放逐的科学家，尚惊雁作为后来者能够去探寻和揣测，却永远无法再亲眼见到。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的话，我希望通关的最终奖励是我能和她吃一顿饭。”
　　尚惊雁说到这儿，失笑，“好朴素的愿望。”
　　裴意也轻笑着开了个玩笑，让气氛松快起来：“那我希望这顿饭能让我来做。”
　　尚惊雁弯唇：“那就说定了，厨师位一定给你预留着。我会给她介绍你，说做饭的人是我的——”
　　她拖长腔，卖关子地眨了眨眼睛，没有把后一个词说出来，裴意追问：“是什么？”
　　尚惊雁卷了卷自己的发绺，悠悠说：“现在的我怎么知道呢？”
　　*
　　星历2224年的四月，是星际人经历过最难忘的赛季。
　　联赛如火如荼地举行，海选结束，各大星系共计一万筑梦师进入下一个阶段，其结果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一万人里，流放星系筑梦师占比61%，取得绝对优势。
　　哪怕最胆小的人，在这个月或多或少都看过了恐怖短片，并为其投出了“心动票”。
　　在数量的堆积下，恐怖风进入了爆发式成长阶段。
　　尚导出道以来的第二次采访播出，采用直播的形式，无数人守着光屏，看到她神采奕奕后大松一口气。
　　【尚导！！终于又看到你了，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尚导状态这么好，我忽然就对打败脑虫有信心了。】
　　画面中，尚惊雁身穿黑色背心和工装裤，长发编成两根辫子，露出了手臂上的黑羊纹身，如此休闲的打扮，让观众再一次意识到她有多年轻。
　　访谈围绕《无限心跳·山村女魃》展开，问题是尚惊雁亲自审核挑选的。
　　观众们听着听着发觉，这其实又是一场“联梦大演讲”——尚惊雁与其说是在回答粉丝问题，不如说是在拆解分析自己运用的恐怖手法，堪称把饭喂到嘴里。
　　【呜呜尚导真的是很好的人，有几个筑梦师能做到这样倾囊相授？我做笔记都没停下来过。】
　　【这也是在为了对付脑虫做准备吧，她明明是新生代，但却一直挡在最前面……】
　　最后快结束时，尚惊雁说回了作品本身：“我其实很高兴，在这个时代‘兰家村’只是文艺作品里的恐怖故事，而非现实。”
　　创作者有个词，叫做“不平而鸣”。前世尚惊雁也曾拍过类似的题材，只不过更加隐晦。
　　这个时代或许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她这句话背后包含的心情，两个时空的人所感受到的恐惧也并不一致。
　　但尚惊雁对此只有满心的轻松，“她们”不必体会“她们”那样切肤之痛的恐惧与愤怒。
　　对于尚惊雁来说，或许这个故事比前面的所有更能表达她对于上辈子的告别。
　　她已经在不一样的时代了。
　　在这里，她更没有束缚，也能够承担起更重的、更大的社会责任。
　　尚惊雁说话时语气轻盈，对面的编辑木秀赞许地点点头，推了推眼镜。
　　一直到这儿，采访的氛围都很好，超出了木秀的预计。说实话，她本来还担心尚惊雁会冷不丁像颁奖礼那样来个“三句话炸[弹”。
　　“但是，它依旧可以用来对照现实，我们是‘兰清’，困住兰清的‘村子’是脑虫，这就是筑梦故事的现实意义。”
　　尚惊雁娓娓道来，看向镜头，微笑着给这场采访做收尾，“筑梦师们作为精神领域的守护者，同样可以守卫真实世界里我们的躯体。我们不能放弃精神上的对抗，只有这样才能战胜脑虫。”
　　这是尚惊雁三句话后头一次公开明确地提到脑虫，而且还用了“战胜”这样的字眼，弹幕不由一阵骚动。
　　木秀有预感，这段话也会成为筑梦史上的经典。
　　不过，尚惊雁为什么会突然说到“精神”和“现实”？总感觉她看镜头的表情意味深长，好像不只是在鼓励同行们……
　　访谈顺利结束，木秀忍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尚惊雁撑着下巴神秘地说：“你的感觉很对，不知道我想对话的人能不能也感觉到呢。”
　　她结尾的话其实是对真物团说的。
　　那群人所秉持的理念——真实、物质、自然，显而易见，就是与脑虫对立而生的。真物团成立的初衷就是为了对抗脑虫的精神蚕食。
　　然而，根据现有线索可以推断出，真物团在发展中变得越来越极端，以至于内部爆发分裂，直接导致了尚淞出走。
　　它否认精神对抗的作用，否认“归雁计划”，直到变成如今的模样：一群排斥筑梦师的顽固守旧者，头领部还疑似立场有问题，给人类与脑虫的对抗埋下隐患。
　　尚惊雁上次提出要退出组织，真物团至今没给出回应。不知道她今天采访的话，对方又会如何应对？
　　她的做法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证明了，精神对抗才是行之有效的路。不知真物团里还有没有人，能够被她“惊醒”？
　　……
　　尚惊雁的采访日在周五，当晚零点，《山村女魃》准时播出。
　　先前那集反转剧情过后，每一集都有新的爆点。兰清从昏迷中醒来时，周围的环境就已经全变了个样。
　　周围幽暗无比，像是在某个地下地道里。仔细看去，上面还刻有龙鳞纹和水波纹。
　　角落生着青苔，附着水滴，隔着光屏仿佛都能闻到一股水腥味。
　　她试图起身，却脸色变了变。
　　她的脚上竟然缠着沉重的铁链，一动就哗啦啦响，传出阵阵回音；前方也有一道铁栅栏，她正被关在一个地牢中！
　　外面传来粗鲁的男声：“吵什么呢，给老子安静点！”
　　妈妈和妹妹不知所踪，兰清头痛欲裂，本能地跌跌撞撞往栏杆处去，却被一个东西绊倒往前摔去——
　　角落里有一具锁着铁链的尸骨，已经完全白骨化了，长长的黑发乱糟糟团成一团，铁圈和骨头锈在了一起。
　　只依稀可以看出，她身上穿着红色的裙子，赫然和最开始拦住她们车的女鬼衣着一模一样！


第130章 诸葛赤
　　久远的尸身有着和先前见过的“人”一样的衣着, 直接证明了兰清她们撞见的是鬼。
　　这一段是已播出内容，尚惊雁白天的采访里还谈过。
　　“……《女魃》里大家都对‘她是鬼物’有所预期，但更能达到恐怖效果的做法其实是‘出其不意’。”
　　“比如, 主角一行人冒险时遇到了外表一切正常的某人，与她相谈甚欢。可离开这里许久后的某天, 突然在殡仪馆看到了一张遗像，上面的人和多年前那位萍水相逢的‘故人’一模一样, 而日期显示她早在那之前就死了——”
　　“这样一来，就能达到细思极恐、余韵悠长的效果。同样的手法在古籍里也时常被运用，书生夜宿荒野, 看见华美大宅、人声鼎沸, 被宴请一晚, 可白天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烂砖破瓦上，吃的是发霉长毛的土石。”
　　弹幕纷纷表示【谢谢, 你光这么一说我就被吓到了】, 剧集播出时的观众也不逞多让, 贡献了大批尖叫。
　　而这具白骨女尸口袋里还有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钢笔，不知为什么没有被村民取走。
　　兰清上前取下, 钢笔上刻着“诸葛赤”三个字。字迹被反复摩挲, 已经不甚清晰了。
　　小本子里记录着不少理工科的内容，显示她生前的身份是个大学生。
　　——事后, 有观众在论坛里科普，以这件衣服的式样进行考据，死者活着的年代，读书识字对普通人家并不是很容易的事。
　　而她有这样出色的学识, 足可称一句“栋梁之材”，本该有无限光明的未来, 最后却横尸此处。
　　就在这时，兰清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引得看守的男人骂骂咧咧。
　　观众比失去记忆的兰清更先反应过来：这是兰清三人小队约定过的暗号！
　　那敲击声越来越大，男人似乎被引走了，而片刻之后，一声巨响，兰清的牢门被打开了。
　　撬开门锁的，正是梁博士！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兰清的身形晃了晃，捂住头，终于回想起了一切。
　　梁博士匆匆讲述了事件经过，她和花将军二人比兰清更早来到这个世界，花将军第一个抵达，她身为生存环境更恶劣的古代人，率先就看破了这个村子的诡异之处，将计就计，摸清了村子里关押人的地方。
　　梁博士则是第二个，她是未来人，没有意识到危险所在，轻易中计，好在被花将军解救。两人见面后，记忆恢复。
　　她们不仅解救了地牢里被关押过的女人，还和“女魃”取得了联系——
　　曾经死在这个村子里的女人们魂魄怨气不消，一直徘徊在山林之间，伺机报复村民，并试图解救后来的女人们。
　　可她们受限于村里的“河神”，力量太弱，无法大规模营救。直到花梁二人出现，双方合力，才弥补了这一缺陷。
　　村人之所以那么着急要献祭兰清三人，也是因为原先要献给“河神”的祭品都已经跑了。那三片贝壳，代表着提前在河神那里做了标记。
　　——于是至此，这个副本形成了很奇特的局面：试炼者与一方鬼神合作，对抗另一方鬼神。
　　这是连花非甜都没有考据到的地方，毕竟对星际人来说，“宗教信仰”属于知识盲区，更不要提为了那么愚昧的宗教信仰牺牲无辜者性命这种事。
　　播出之后，花非甜才在楼里更新了河神新娘这种“传统”的相关资料。
　　——将少女作为祭品投入河中作为河神祭品，祈求河神保佑。也有祭祀童男童女的，使无辜稚童沉溺水中。
　　具体的祭品，视请求内容而定。
　　祭祀与拐卖本质上都属于同一种愚昧落后的心理，相似的野蛮血腥在这个副本里集结在同一个村落，成为中式恐怖上演的背景。
　　花将军负责引走男人，梁博士带着兰清转移，兰母和兰妹也被救了出来，压抑的剧情到现在总算出现了柳暗花明的征兆。
　　她们在幽暗的地下通道穿梭，沿途一个个地窖，一间间牢房，或许都曾经关过一个女人。
　　兰清被关押的那个牢房与其它牢方相比过分老旧，积了厚厚一层灰，看样子已经废弃许久。村人们没有拿走诸葛赤的钢笔，显然并不是因为好心，而是因为她怨力过分强大，他们不敢靠近。
　　而兰清之所以在那儿醒来，是因为她口袋里有诸葛赤送的纸钱，得到了她的庇佑。
　　三人汇合逃离，被男人们发觉，河神也被激怒，双方上演了一场追击战，石道两侧的水中不冒出淤泥般的触手怪物，昏暗的光线里闪过一双双鲜红的眼睛。
　　而全程她们的照明工具只有一把手电，照亮前方的一点点区域，观众感受到的压迫感极强，如同沉浸式感受追杀。
　　【啊啊啊快被打到了，这触手好恶心！！】
　　【吓死我了，刚刚黑暗里是不是有个鬼脸一闪而过，我肾上腺素飙升555】
　　等到好不容易掀开石板、爬上地面，兰清发现这尽头的出口连通着村内的祠堂。
　　祠堂就在河神庙正后方，里面也塑着一座巨大的河神像，一双鱼目低垂，如同和她们对视，周围一圈圈都是木质牌位。牌位上没有女名，只有一个个男名，仿佛彰显着背后的一半人口被无声吞噬。
　　花将军一脚踹开祠堂的木门，观众们悬着的心还没放下，异变就再次发生——
　　石板猛然被一股巨力顶开，喷射出污泥。而那淤泥之中，逐渐显现出一个巨大的身形。
　　祂的造型奇异扭曲，整体上身为鱼，下身为男性的肢体，具有明显的生殖崇拜特征。
　　而最诡异的当属它每片鱼鳞上都有一张鱼吻，里面有螺旋排列的锐利尖牙，无数张嘴翕张起伏，都在渴求着女人的血肉。
　　哪怕是之前见过《森林歌者》世界怪物的观众，也被祂的样子惊呆了。
　　【这是什么？太恶心了！尚导的世界里面，没有一个神长得让人省心QAQ】
　　【上个世界的精灵“神”没有什么象征意义，但这个世界的河神有，令人胆寒的不是他的外貌，而是他作为人类黑暗欲望集合体的象征意义……】
　　怪物的音波刺痛耳膜，兰清三人不得不堵住耳朵。
　　等怪物全部显现出来，众人才看清那怪物手中还拽着一条铁链，却不知拴着什么。
　　背后腥风袭来，花将军陡然转身，才发现那是一个女人型的怪物。
　　它与河神相反，人身鱼尾，身形瘦削得过分，却胸型丰腴，且如兽类般重叠，鱼尾被铁链拴着，被牵引在河神手中。
　　花将军一击就将它斩落，可见它攻击力不强。但往后对战，三人才感知到它的麻烦，它会充当河神的手眼，替祂指路禀报，作用如同传说中为虎作伥的伥鬼。
　　三人一边战一边往山林里去，诸葛赤红衣飘飘的身影在远处山头出现，不管她们翻过多少山头，她都站在那里，长发遮住脸，分不清正反面。
　　【本来这个场景会让人感觉诡异的，但是看了居然莫名安心……】
　　【一个出场只有几个片段的鬼配角，居然让我喜欢上了……她的经历太惨了，跪求尚导给个好结局，最好也能在《山海图本》里登场QAQ我氪金氪爆！】
　　那怪物始终追在三人身后，祂还自带群体攻击，等所有的伥鬼被斩杀、祂本体也负伤累累之后，就进入了残血暴走阶段。
　　兰清三人也已经浑身是伤，更何况还要保护身为普通人的兰家母女。眼看就要难以维持，河神却突然停顿住了。
　　私下陷入诡异的死寂，而寂静之中，响起了婴儿啼哭声。
　　上一集就停在这里，看得观众们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是还没脱虎口、又入狼窝。
　　然而论坛里不爱吃糖率先提出了不同意见，本集的开篇也证明了她的想法。
　　——那些婴儿不是来伤害主角团的，她们都是村子里曾经被杀死的女婴。
　　满地的鬼婴儿从树林里爬出，撕咬着河神！
　　本集是《山村女魃》的最后一集，也是整个《无限心跳》的大结局。以尚惊雁如今的受关注度，它的播放数据创下了星历历史以来的最高值，前无古人，恐怕也后无来者了。
　　尚惊雁不负众望，开头就来了这么一个惊心动魄的鬼物互杀场景，看得人心惊肉跳，也五味杂陈。
　　【完全无法理解！明明都已经比例失衡了，为什么还求更多的那一个性别呢？】
　　【对于上星历之前身处那个环境的人来说，或许是逻辑自洽的。但就是这种“自洽”，在我们看来才恐怖……】
　　鬼神们高高低低的尖叫嘶鸣如同奇异的乐章，四面升起白雾，雾中传出飘渺古老的铜铃声。
　　“这是……兰姥姥下葬的地方！”兰清终于认出来这是哪里了，幽蓝色的雾气里，一个苍老的身影缓缓走出。
　　与河神相比，祂的外貌没有那么诡异，只是显得格外高大。
　　“她”长着兰姥姥的脸，但更像是在纸上描画出来的，僵硬雪白，弹幕惊呼一片【死人活了！】【什么，兰姥姥也是鬼？】。
　　祂身形佝偻，裹着黑袍，点缀银饰，好些个小婴儿在祂的身上爬来爬去，袍子向后拖曳出一条火焰的尾巴。所过之处，草木焚焦，泥土化为赤地。
　　不用解说，所有人都识别出了祂的真实身份——女魃！
　　诸葛赤从女魃身后探出头，就像小女儿依偎着母亲。
　　梁博士一直在操作着自己的光脑，试图反向攻破系统，此时凝重地抬起头：“系统的意志加强了。”
　　……
　　另一边，蓝河月。
　　窗外双月高悬，尚惊雁坐在沙发前，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拍电视剧，还是这样的大长篇，难免会认真对待些。
　　裴意坐在她身边，在和她一起等待《无限心跳》的结局。除此之外还有个X71，看得比两个人都认真。
　　这祥和的氛围忽然被一声提示音打断了，尚惊雁挑了挑眉低头，只见自己的光脑界面上出现一个弹窗，没有叉号。
　　裴意皱眉：“垃圾短信？”
　　X71回过神，震惊：【什么！这垃圾弹窗居然绕过了我的防火墙？】
　　“……我猜，这可不是垃圾信息。”尚惊雁摸了摸下巴，淡定地说。
　　她直接点击了进去，界面上虚拟信封的图标拆开，露出一张信纸，让她不由嘀咕“花里胡哨”。
　　信纸上面写着两行字：
　　【潘，你好。】
　　【我是真物团的首领，我想和你谈谈。】


第131章 伏
　　对方没有说在哪里见面, 尚惊雁就意识到恐怕是精神虚拟空间。
　　在她看清的下一秒，弹窗界面就碎裂消失了，光脑上干干净净,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我追溯不到对方是谁！】X71忙碌了一会儿，气闷, 【上次雁雁你被袭击的时候也是，只能拜托黛铂勒女士去找……】
　　按理来说, X71的科技水平在这个时代当黑客应该无往不利，尚惊雁向它确认过，它甚至可以入侵黛铂勒的官方系统。
　　可在真物团上, 它却屡遭失败, 里面明显有蹊跷。
　　尚惊雁：【没事, 我心里有数。】
　　她心里并不畏惧，本来她的举动就是为了试探真物团的态度。
　　这还可以算得上是意料之喜, 因为对方居然声称自己是真物团首领。
　　尚惊雁的记忆里从无这一号人物, 她所接触到的真物团最高级别成员看起来都不属于上层。大boss隐藏在水面下这么久, 终于出现了。
　　裴意观察她表情，见她没有要说的意思, 就很自然地跳了话题, 把剥好的水果塞到她手里：“吃点甜的心情好。”
　　尚惊雁将视线抽离，重新放回光屏上, 心想：这位真物团首领，语气看似温和有礼貌，但根本没有给她回复的窗口，“想和你谈谈”是个通知, 而非商洽，可见对方性格。
　　正好, 她也不是什么软和的人。
　　*
　　梁博士一说完系统意志加强，众人就都有了感觉。
　　整座山林都摇晃起来，河神与女魃相斗，场面群魔乱舞。
　　这不是兰清等人可以参与的战斗级别，梁博士说：“它还有一部分能量落回了村庄里，说明村子也是关键，我们去那里行动！”
　　正常试炼场都设有一道本题和附加题，但《山村女魃》没有给她们任何线索，只能全靠自己摸索。
　　既然如此，那就把所有能查明的真相全都查出来。
　　剧情一路往下，随着兰清等人在村里寻找线索、斩杀小鬼，观众们迎来了副本的最终解密。
　　原来，兰姥姥或者说女魃原本是本试炼场系统钦定的大boss，她是村子里被拐卖女人的情绪的集合体。
　　但系统赋予她独立性后，她也有了自己的意愿和想法。比起听令系统，她们更想复仇和解脱。
　　于是兰姥姥主动对兰清等人发出邀请，屏蔽了和她不相关的所有试炼者，所以兰清才没有看到除去家人和小队之外的人进入村子。
　　她们抵达之后，兰姥姥作为boss也没有作乱，反而派诸葛赤等处处暗中帮衬，完全打乱了系统的安排。
　　——试炼系统将别的世界变为舞台，这回终于栽了跟头。
　　系统在发觉苗头不对时，就紧急根据世界变化更改了内容，提升了“河神”的等级，重新将它定为了本试炼场的大boss。
　　河神一方的意志则与女魃完全相反，比起独立性，他们更恼怒于村里的“祭品”们竟胆敢反抗他们。
　　他们顺利接纳了系统意志，让其亲自操控。
　　然而，女魃的意愿压过了系统的意志，甚至反将系统囚困在此处，寄生在河神躯体内无法逃脱。
　　被拐卖的女人代表着兰清世界的意志，村民则象征着入侵的系统。
　　推翻村民，解放女人们的鬼魂、替她们复仇，也就是在瓦解系统的统治。
　　“哐当”一声，兰清返回祠堂，砸碎了那些个牌位，推倒了泥塑的河神像，在河神庙点了一把火。
　　对村里的青年和看门的老头，她们也没有把他们当成同类看待，而是毫不留情地当做鬼物处死。
　　不管他们原先是什么，但从身到心异化至此，留着只会被当做系统入侵的容器。
　　空气波动尖啸，副本出现了兰清很熟悉的崩塌趋势。
　　村子大门处，“兰”字的路牌脱落，它本来就是系统强行捏合的产物，在副本崩塌之后就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那是一大堆无规律的、扭曲的地名，来自这片土地上的东南西北，无数路标融化成字符奔腾流淌。
　　山林中，两个大意志体的对决也出了结果。
　　——火焰倾覆而下，如瀑如绸，女魃拖着黑袍、怀抱女婴，一步一步走下。
　　【太震撼了……我宣布我爱上的人外又多了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看哭了555】
　　村子燃起了熊熊大火。
　　传说中，女魃行过之处将会赤地千里。
　　房屋瓦舍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所有恐惧和罪业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系统附身在河神身上，所以当河神被消灭，它也遭受了重大打击。
　　世界屏障破碎，那些闪光的“观众弹幕”暴露了出来。
　　——有史以来第一个……
　　——什么？竟然有试炼者可以反过来破坏系统？！
　　——试炼系统受损，修复期限未知……
　　兰清等人露出了欣喜之色，可看到女魃时，兰清的表情又变得有些怅然。
　　祂巨大的身躯失去了一只手臂，与河神的对决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除此之外，祂和身侧鬼物们的表面也在不断往下掉碎片——它们本就是被系统提炼出来的产物，系统退败，它们也不能够长久。
　　它们沉默地立在火焰包围圈里，诸葛赤站在最前面，她摊开手，露出了一支钢笔。
　　女人张开嘴，口中舌头是一个断面，说不了话，但兰清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郑重接过了钢笔。
　　X71心思比大部分人类都来得细腻，看到这已经开始用电子音模拟出抽抽搭搭的哭声了。
　　这个位面，可能没有人比它更了解最后一个副本对于尚惊雁的意义。
　　女魃等一行非人类随着火焰一同慢慢不见了，她们没有消失，而是融入了此方位面的世界意志里。
　　兰妈妈和兰妹妹神情一晃，讶异地“啊”了一嗓子，显然已经恢复了真正的记忆，意识到自己究竟卷入了怎样的危险里。
　　再看她们周身，哪有什么山村？只有一片荒野，四下野鸟鸣叫，她们的车堪堪停在一处悬崖边。
　　兰清所处的A18世界恢复了正常，就像从没被系统入侵过一样。但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山村女魃》的结局并不是一个广义上的完美大团圆结局，试炼系统确实是被驱逐了，兰清世界连带花将军、梁博士世界的意志也已觉醒，短期内不会沦为试炼场。
　　然而，星空之外的威胁还在，她们的星球科技水平也远远不够直接击败创造系统的那个文明。
　　破坏了系统，截获了系统的部分功能，让她们可以时空穿梭。
　　结尾，三人小队重新聚集，在兰清家的小餐馆吃了顿饭。
　　灯火融融，推杯换盏，窗外飘着细雨，窗内雾气朦胧了玻璃，只能听到她们的欢声笑语，还有兰妹妹好奇询问三人冒险经历的声音，以及兰母心疼的关切声。
　　小队不会解散，她们会遵循最后一个副本的方法，继续穿梭，解放唤醒一个个世界。
　　再次出发前，三人去拜访了一户人家。
　　兰家村是假的，但诸葛赤却真实存在过，虽然地点南辕北辙。她的家人寻找了她很久，可最终还是没能再见她一面。
　　兰清把那支钢笔交给了满面苍老的女人，说清原委，听到她失声痛哭，却也只能叹气。
　　画面的最后，三人并肩行在路上，天空又飘起细雨，惹得她们奔跑起来，跑着跑着又莫名相视大笑，在花将军的披风下挤作一团。
　　“出发吗？”
　　“出发！”“出发喽——”
　　尾音消散，屏幕上出现“全片完”的字样。
　　尚惊雁看着屏幕熄灭下去，进入片尾。
　　“结束了啊……”她轻声说了一句，也有些感怀。
　　X71呜呜哭：【好不舍……还想再看兰清她们三个！雁雁雁雁，你会不会出番外片？前传后传？】
　　裴意也忍不住问：“尚导，以后还会有后续吗？”
　　“这不好说，但暂时没有想法。”尚惊雁耸了耸肩。
　　【怎么这样——】
　　X71嚷嚷，裴意看了看时间，主动乖乖提出告辞。
　　在系统的电子音哀嚎片和流淌的片尾曲中，尚惊雁伸了个懒腰，定好了早晨的闹钟。
　　《无限心跳》就此完结了，她的兰清主角团完成了boss战。但现实里，她们的boss战可还没开启呢。
　　*
　　尚惊雁在睡前许愿了一下今晚可以有风平浪静的睡眠，可惜愿望落空。
　　还没落入深睡时，她就意识到，自己正在被拉入精神空间。
　　尚惊雁告诉自己保持清醒，睁眼看到周遭是一片深蓝色的虚无空间，如同星河，而她脚下铺着一条长长的红毯，一直向前向上延伸。
　　她抬起头，只见这方空间的顶部、红毯的尽头，是一个黑雾缭绕的王座。
　　上面坐着一个人，雾气遮挡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点嘴巴的轮廓。
　　简而言之，神秘莫测，逼格拉满。
　　尚惊雁眯了眯眼睛，她从来不喜欢仰视看别人。这个人第一面就让她感到不快。
　　忽而，耳畔的声音让她心中一怔：【诶！我这是在哪？黑咕隆咚的。我也会做梦吗？……】
　　X71居然也跟着来了？
　　【这不是梦。】尚惊雁迅速接话，安抚道，【这是那位真物团的首领在找我会谈。】
　　X71【啊】了下，似乎迷迷糊糊地没搞清状况，还以为这回单纯是尚惊雁愿意放它来旁听了，整个统都高兴起来：【嘿嘿！我要全程记录，看看到底是谁！】
　　尚惊雁却将散漫的态度收了起来，有所预感，今天的对话过程绝对不会那么轻松。
　　“初次见面，潘。”低沉的男声自上而下传来，“你可以称呼我为‘伏’。”
　　这交流搭建了精神力，让尚惊雁直接“看到”了具体是哪个字。在此之前，她还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颔首：“你好。”
　　尚惊雁不喜欢场面话，下一句就道：“所以，你想和我聊什么？”
　　言语间，她轻轻打了个响指，精神空间里的雾气突然涌动起来，而且水洗般变为纯白色，组成了一个和伏身下座位同样大的王座。
　　尚惊雁往后一仰，大马金刀地放松坐着，抬头直视着伏的脸。
　　伏显然一愣，没意料到尚惊雁竟然也能调动这方精神空间，让他的逼格打了折扣。但他很快调整过来，笑着说：
　　“看来你的确是喜欢开门见山的人。我今天，是想和你聊一个只有我们才能触及的问题——”
　　他加重了“我们”两个字，向前倾身，手肘撑在膝盖上，语气谆谆善诱：“你的精神力远超常人，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正常的人类，本就不该有这么高的精神力值。”
　　“其实，我们本就该属于脑虫。”
　　尚惊雁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却见伏抬手做了个打断的手势，彬彬有礼说：“稍等，请‘尚导’在反驳之前再听我说一句。”
　　尚惊雁笑了下，也学着他装模作样地抬手：“是吗？请讲。”
　　“我希望你能先想好——你受寄住在你脑子里的那个‘东西’所惠，有了今天这样的成就，如果失去它，你还能这么有底气地和我谈条件吗？”
　　伏的语气高高在上，似笑非笑，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抛出了个炸|弹。
　　哪怕隔着雾气，也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仿佛自信已经看穿了尚惊雁。
　　尚惊雁的表情没有变化，但意识中的X71却瞬间炸了。
　　【什么？！】X71悚然说，【他、他知道我的存在？！难道他现在也知道我在这里？这不可能！】


第132章 自我
　　X71脱口而出完才意识到好像应该住嘴, 急忙收了声。
　　尚惊雁唇角含笑，目光凛然看着伏，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她也真的有点惊讶。
　　尚惊雁以为真物团会想要争取她, 或者想要除掉她，却没想过他一上来就威胁她。
　　听起来, X71系统和真物团的上层有关，甚至可能就是真物团制造的。
　　尚惊雁确实早就觉得系统很奇怪了。
　　它自称文艺大师系统, 却一上来就想要她创作恋爱题材；
　　X71有时会说一些“系统准则”，可是尚惊雁向它追根溯源时它却自己也说不明白；
　　X71曾经违背过它自己所说的准则，可是却没有任何惩罚；
　　在她的追问下X71也曾努力回忆自己的“出厂经历”, 可却一片空白……
　　尚惊雁先前还玩笑般对X71说过：
　　说不定你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系统, 而是某个被灌输了认知的生命体。
　　而她没说的是, 她觉得它极有可能就是一只脑虫。
　　那时候她就猜，X71与“操作系统”原本就是属于一个立场的东西。它们背后的势力对她不怀好意, 希望她创作恋爱作品。
　　只可惜, X71被她反向洗脑了, 系统被她分割了出来，也翻不出什么水花。
　　但尚惊雁一直无法确定, 做这件事的到底是谁。是脑虫吗？它们的文明里也有如此发达的科技？
　　还是说……是倒戈向脑虫的人类？
　　现在尚惊雁知道了。是真物团！
　　这就叫灯下黑吧, 尚惊雁不由感慨，她刚穿过来时就得知自己是真物团成员, 这个组织的存在感却一直不是很强。
　　哪怕蓝蚂蚁的袭击事件让她怀疑了真物团上层的真实立场，她也没把“系统”和“真物团”两个关键词联系起来。
　　【我……我真的是真物团的产品吗？】X71的声音里带上了茫然，出现些许电子杂音，【我到底……存在的目的是什么？我是什么？】
　　从伏那句话说完后, 尚惊雁在识海里一直没和它交流，X71逐渐由震恐变成了细思极恐。
　　它拥有智能, 拥有强大的推理能力，之前只是没去想，乐呵呵做一个电子宠物、雁雁的好助手，可思考一旦开始，尚惊雁能想到的怀疑，它当然也可以推理出来。
　　X71莫名很想问一句话，它以前都是想什么说什么，现在却有一点不敢问。
　　它想问，如果这是真的，雁雁你会讨厌我吗？
　　X71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心情，这种感觉它之前也有过，就好像核心被装进了酸性溶液里，但此刻比那更强烈。
　　【你没必要因为这个难过。】尚惊雁的心声忽然响起。
　　X71一卡，原来这个叫难过？
　　生命体被酸性溶液腐蚀，会……受到伤痛。受伤，就会心痛难过。
　　它也会吗？
　　尚惊雁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衣料摩擦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X71的存在是她唯一永远不会告诉外界的事情，可是现在却被伏明明白白点破了。
　　伏还在暗示，他有办法把系统从尚惊雁的脑海中强行剥离。
　　不过……
　　尚惊雁轻声说：“你说，‘受它所惠’？”
　　——他们自认为，他们拿捏住了她的把柄，她会不得不屈服。
　　王座之上，伏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他说出那句话以为会让潘瞬间变脸，可没想到对方反应平平无奇，甚至还反问了他这四个字。
　　来不及思考用意，就听见尚惊雁淡淡地说了下一句，“这就很可笑了。”
　　她还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刚刚一直在确认一件事情，现在知道了——你其实观测不到‘它’吧？否则你现在就能听见它在说，它一直只是个助手，不会分我的功，不要凭空污蔑它清白。”
　　X71：【……】
　　虽然这也对啦，但是雁雁你怎么睁眼说瞎话呀！
　　可不知道为什么，那种酸痛的感觉消失了。
　　“……”伏唇角的笑意也消失了。
　　尚惊雁嘲讽地看着他，伏和真物团觉得她如今的成就都是有系统的帮助才达成的，然而，她走到现在或许借助了上辈子的所见所闻，但根本不是系统的功劳。
　　就算没有了X71，她会伤心愤怒，但不会惶恐不安。
　　伏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尚惊雁不畏惧，不恐慌，他威胁的第一步就失败了！
　　尚惊雁下一句话更是让他瞳孔微缩：“而且我很好奇，你要怎么夺走‘它’呢？是……像这样吗？”
　　她微微伸出手，掌心慢慢聚拢出一个扁扁的、黑色的“毛线团”——正是她先前从识海里拆分出来的系统！
　　这里本就是精神空间，让它彰显出来轻而易举。
　　上首的伏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显然尚惊雁的举动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这么想要的话，拿走好了。”
　　尚惊雁之前一直不知道拿系统怎么办，它和她净化过的黑雾很不一样，消又消不掉，更不能随便扔了。不然它污染了别人，那乐子就大了。
　　现在正好，就把这份大礼送给伏吧！
　　伏听到她垃圾分类一样舒心的语气：“……”
　　黑球被压制在尚惊雁识海中时，是一个扁平近乎2D的模样。可在这短短几秒里，它却飞速膨胀、增长。
　　眨眼之间，就成了一大团浓郁的黑雾！
　　伏彻底坐不住了，直接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你这是想直接翻脸吗？甚至都听不我说几句？你都还不知道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尚惊雁不咸不淡：“你瞧你说的，我不是已经让你说了很多句了吗？原来你也知道应该用好处来说服我啊。”
　　伏被噎了个半死，努力组织起语言：“……人类的躯体只是累赘！唯有精神才能永生。”
　　能看出，这些话在他原本的计划里不应该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匆促说出，谁料尚惊雁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让他的逼格大大打了折扣。
　　“每一只脑虫都拥有无限的生命，你难道不羡慕吗？只要核心不被破坏，它们就能在死后轮回重生。”
　　“种族之别根本不重要，我们是人类里精神力最高的存在，只要跟着我，你就也能得到永生——”
　　尚惊雁诡异地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居然是还是个狂教徒。
　　“我有个好习惯，那就是从不相信陌生人给我许诺的好处，更不用提是个我完全陌生的种族。”
　　她也直接站了起来，“我留着耐心和你对话，只是为了告知你我之前的话——我要退出真物团。这不是请求，而是通知。”
　　尚惊雁再次打了个响指，脚下的红毯无声抖动起来，竟直接让伏屁股下的座椅像电梯一样直直往下坠！
　　“你……！”伏惊怒交加，狼狈地抓住扶手才没有摔下去。
　　他惊愕于她居然能够修改他制造的精神空间！
　　——在对话的过程中，尚惊雁一直没闲着，精神力在浸入这片空间，撬动了出口。
　　她能够感觉到伏的精神力，实话实说，远比现在的她庞大。
　　但伏似乎太自信了，巨山般的精神体只是蛰伏着，根本没有探查她的小动作。
　　尚惊雁把黑球抛了出去，拍了拍手。
　　很好，现在伏和她视线齐平了。
　　黑球仿佛也能感知到环境变化，疯狂增长，蔓延出黑色的触角往四面八方扎根。
　　整个空间都波动起来，伏的王座继续往下沉，这一次轮到尚惊雁居高临下了。
　　她微笑着说：“你想要的送给你了。请你拭目以待，失去它能不能让我失去我的光环？”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她整个人身形融化淡去，变为光芒。
　　伏看起来很想站起来，铁青着脸死死抓住扶手，硬是维持住了最后一点残存的逼格。
　　……
　　尚惊雁在枕头里苏醒，揉了揉太阳穴。
　　她直接闪人的举动是这场对话里最大的打脸，因为那个精神空间里根本没有留给她出口，她是自己硬生生撕开裂缝回到现实的。
　　临走前，她看到对方的脸色也的确很好看。
　　尚惊雁虽然表现得轻而易举、来去自如，但实则现在心跳还没有降下去。
　　月光静谧，撒了一地银霜。
　　伏对脑虫的描述，让她想起了一种生物，灯塔水母。
　　传闻中，灯塔水母能够永生。它会在繁殖之后重新退化为幼虫的状态，然后再次长大，无限轮回。
　　脑虫居然也有这种特性吗？
　　尚惊雁低头就给黛铂勒发了个消息，尽管现在那边也不是工作时间，但黛铂勒还是立刻就回复：【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对此进行研究。】
　　这次对话给她的第二个感觉就是……
　　伏表现出来的这种性格，居然也能当上真物团的首领？
　　尚惊雁嘴角抽了抽，就她的观感来看，这人华而不实，一激就怒，做boss都不够格，一看就是前置炮灰。
　　难怪尚淞当年会大受打击黯然离开真物团。
　　【雁雁……】
　　X71弱弱开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尚惊雁用开玩笑的说：【你担心我把你也送走吗？怕什么，我又不是那种会主动“弃养”的没良心主人。】
　　X71帮了她很多，她已经在心里承认了这“主宠情”，以至于可以算得上是半个朋友。
　　X71的声音快乐起来：【那，那我就放心了！】
　　它喜滋滋的，没关注到尚惊雁话里的“主动”两个字。
　　尚惊雁停顿了一下，说：【还有，恭喜你开始寻找自己了。】
　　X71微怔，陷入沉思。
　　尚惊雁留着X71自己去理解消化。
　　——人类哲学里有三大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这或许是所有智慧生命自我意识形成的标志。
　　而今天，X71也问了前两个问题。
　　它先前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今后要到哪里去？
　　*
　　几天后。
　　联赛进入中后期，而这一天，有一件全联盟翘首企盼的大事发生。
　　——千呼万唤始出来，《群星之王》的第一支预告上线了！
　　和尚导以往游戏不同的是，《群星之王》预告除了大家都可以看的视频版本，还有第一批一万个“体验名额”。
　　玩家预定后可以抢先在全息游戏仓沉浸式体验预告。
　　伽玛星系，陆子冰直播间。
　　“以后谁还敢说我倒霉？哎呀，这卡可真漂亮，我有，你们有吗？”
　　陆子冰都快笑出花儿来了，还故意端着风轻云淡，手里举着体验ID卡，恨不得怼到镜头面前去炫耀。
　　【啊啊啊，主播居然抢到了！好想打你一顿！】
　　【猛吸欧气，第二支预告我一定要抢到！！】
　　【我关注的所有主播里只有你抢到了，这是种什么样的运气？！】
　　陆子冰三百六十度展示完卡片，打开全息仓躺下，故作善解人意：“没关系，你们没抢到，我可以来为你们直播演示！”


第133章 san值
　　就像从前《十八号楼》有入场界面一样, 《群星之王》哪怕是预告，也有登录界面。
　　陆子冰进入游戏后，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静谧的夜空下。
　　脚下是沙滩, 海浪和缓拍打，头顶的星星明亮得像是要掉下来, 盯久了甚至有种恐惧感。
　　“群星之王”四个字高悬半空，散发着柔和白光。
　　“模式……当然要最顶配！”
　　陆子冰毫不犹豫选择了“扮演模式”、“困难模式”, 并且将感官同步率调到了最高档。
　　之后游戏真正发行，这张卡的数值也不会更改。
　　而后他眼前画面消失，开始载入游戏。
　　说来 , 虽然大家都知道尚导新作叫《群星之王》, 但知道的也只有名字了。
　　这回预告放出来, 它的tag和简介才刷新。
　　标签：恐怖，多人, 角色扮演, 多地图, 对话。
　　简介：你从黑暗中醒来，仰头看到群星。
　　——怎么说呢, 写了和没写也没多大差别, 让人完全弄不清游戏的内容。
　　尤其是“对话”标签，难不成是那种最朴实无华的对话体游戏？
　　随着载入, 陆子冰率先听到了声音。
　　“滋……滴滴……潜水设备即将损毁……”
　　“损毁率……80％……警报……”
　　“警报……系统即将关闭……”
　　陆子冰眼前一片纯然黑暗，耳朵里听到细微的电子声。
　　他整个人好像在逐渐下沉，耳边有咕嘟咕嘟的气泡水声。
　　这感官太真实，让他不由得搓了搓胳膊, 感觉一片森冷。
　　陆子冰猜测着自己这个角色遭遇了什么。
　　潜水设备损毁，是出什么意外了吗？
　　他是在什么过程中出意外的, 旅行？科考？探险？
　　黑暗，是人类最原始的恐惧来源之一。不知不觉，在这十几秒的视线剥离里，陆子冰已然代入了角色。
　　当四周传来“轰”的重物落地声，陆子冰也“睁开”了眼睛。
　　只见他正身处于一个狭小的舱内，房间有一半都是玻璃，外面是浓郁幽蓝的海水，显然这是个潜水艇之类的载具。
　　潜水艇的光照亮了一小团海水，可以看到白色的沙砾海床。
　　【开局就在海底？？只有角色一个人？不是多人游戏吗？】
　　【我深海恐惧症犯了，救命！！都叫群星之王了，为什么还有海啊啊啊！】
　　人类天生就会害怕非陆地的环境，比如天空和海洋。
　　对于星际人来说，科技大大缓解了他们的恐惧，但DNA里依旧刻着来自祖先的警告。
　　尤其是船舱里还这么幽闭，陆子冰心跳加速，有一种窒息的错觉。
　　然而预告多为展示作用，玩家大部分时间无法操控角色，只能先这么呆着等待剧情。
　　陆子冰从弹幕获悉了新的线索：
　　【咦？怎么回事，我看到别的主播降生地点不一样啊。】
　　【我看到有个主播降生点在雨林里，好神奇……】
　　为了缓解恐惧，陆子冰叭叭扯着废话：“我这段时间看了不少分析，虽然尚导这次要做多人游戏，但我觉得也不可能是大型多人在线角色扮演类游戏，成百上千人乌泱泱挤在一起四处跑，哪还有什么恐怖效果可言。”
　　“所以，《群星》大概率是个四到五人的合作类剧情游戏，我提前邀了几个朋友，到时候一起直播。”
　　“我们先来看看游戏里都有什么吧。”
　　虽然动作不能控制，但陆子冰可以借机观察自己的操作面板。
　　左上角有三个数值，体力、精力他都很熟悉，但是……
　　“这‘san值’是什么数值？”陆子冰纳闷。
　　他的意识“鼠标”挪到上面，面板上浮现说明框：【若SAN值过低，你将失去理智。】
　　陆子冰：“？”
　　奇奇怪怪的。
　　他继续看，还发现了几个角色备注：
　　【你似乎失去了记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里。】
　　【你需要合理安排饮水、进食、休息，保证体力与精力处于良好的状态。】
　　陆子冰看的期间，他“附身”的角色也没闲着，开始在船舱里摸索，寻找到了潜水服穿上，然后打开了通往另一个房间的阀门。
　　陆子冰看了一眼墙上悬挂的仪器，上面显示氧气还能坚持一小时。
　　倒计时永远是能给人带来压力的东西，他紧张起来。
　　面板上浮现出剧情说明小字：
　　【你希望寻找出急救舱，离开海底。】
　　陆子冰的角色来到一个房间，这里似乎是休息处，有床有桌椅，上面有许多杂物。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东西。
　　【所有通讯仪器都报废了，除了它。】
　　这一个板状的小设备，陆子冰琢磨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一种叫手机的通讯设备？应该是光脑的前身。”
　　这时操作权限放开，陆子冰有点笨拙地按开了屏幕。
　　手机的壁纸都是最初始状态，界面上只有一个APP图标，是个眼状星系，仿佛一颗眼球在注视着他。
　　它的名字叫“星空”。
　　【卧槽好吓人，是要点进这个APP吗？】
　　【看样子是了吧……不然也没别的东西。】
　　陆子冰半是提心吊胆半是好奇地点开，发现它居然是一个聊天软件，进去就是一个没有名字的群聊。
　　群里一共有两个人，除了陆子冰自己，就是一个黑头像、名叫【未知】的用户。
　　而陆子冰看到自己的头像头像似乎是一个星球图标，但星球剪影呈现灰色，上面还打了一个问号。
　　头像改不了，用户名却是可以改的，陆子冰直接大大咧咧取了自己的名字。
　　群资料显示，该群由【未知】创立。
　　陆子冰：【Hello，有人在吗？】
　　没有回应，陆子冰又乱发了许多，胆子渐大——人对熟悉的事物总是容易感到安心，聊天界面这么有科技感的东西，怎么可能吓人嘛！
　　猛然间，群弹出了一个新消息：【B加入了群聊。】
　　陆子冰兴致勃勃：“在预告里只是B，真正发行应该就是其他玩家了。”
　　B一进群就焦急说：
　　【你也被关在这里了吗？】
　　【[图片]，我在这儿，救命，有怪物追我！】
　　陆子冰一愣，随即背后寒意上涌，点开了图片。
　　图里的地点和他所处的环境完全不同，竟然像是什么地下火山，地面岩石开裂，能看到晃眼的岩浆。
　　周围散落着些仪器设备的残骸，仿佛角色也是被迫搁浅在了那里。
　　但最可怕的不是这个，而是画面远处一个从岩浆里爬出来的狰狞黑影！
　　拍摄者明显是慌忙仓促下回头拍的，画面模糊晃动，但却更添真实感。
　　【所以果然玩家们降落地点不同。对面这个也太不凑巧了吧，妈呀，到时候玩的时候我可不想抽中火山岩浆地图！】
　　【好刺激，我猜对面是不是也失忆了，然后只找到这个手机！】
　　这时候，陆子冰遗憾地再度失去了角色控制权。
　　“他”回了一句【我和你不在一个地方】，接着竟然就不再说话了，找出了急救弹射舱，准备进入。
　　一直待在海底，下场肯定只有一个死。
　　安置弹射舱的房间里有海水倒灌，水流让角色的前进有些东倒西歪。
　　陆子冰有点担心“小伙伴”的安危，角色则在启动急救舱后又拿出了手机。
　　只见，B似乎是暂时安全了，发了一条新消息：
　　【我这里弹窗出现一个地图，上面有个黄色光点标注着你的名字，是代表你吗？】
　　【我试过了，不能截图发出……有一个红点一直在高速靠近你，那是什么？】
　　陆子冰本能地背后一毛：“我去！这什么意思？！”
　　就在他回过头的一瞬间，船舱发出一声巨响，他整个人都随着巨力横飞了出去。
　　弹幕因这突然的巨变充斥尖叫：
　　【？？？】
　　【妈呀主播有怪物！！快跑啊啊啊！】
　　【是我最怕的触手怪啊啊啊！】
　　陆子冰摔了个四脚朝天，眼冒金星地爬起来，看到舱体玻璃上多出了很多脸盘大的圆形事物。
　　定睛一看，浑身一个激灵。
　　那是触手上的吸盘！
　　吸盘都有这么大了，它的本体到底有多大？！
　　有一个触手怪物，刚才狠狠地抽击了他的急救舱！
　　眼看着那巨大触手蠕动起来，准备二度进攻，陆子冰肾上腺素飙升，化身尖叫鸡。
　　“啊啊啊！！……啊？”
　　他闭着眼睛尖叫到一半，意识里自己的动作还保持着向后退的姿势呢，一回神却发现自己回到了登录界面。
　　面前只有“群星之王”四个白色大字温柔闪光。
　　陆子冰：“……”
　　他才想起来他今天只是体验了一下预告。
　　可恶，为什么要断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啊！！
　　*
　　《群星之王》的预告效果极其炸裂，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它居然是这样的内容。
　　【太酷了！太喜欢了！！尚导我命令你我明天就要玩到！！】
　　【光看预告就不敢玩了怎么办？QAQ要硬着头皮上吗555】
　　【好想魂穿到发行日[无能狂怒]，预告都被我盘了百八十遍了！】
　　【我好喜欢那个海底地图啊，梦回《莫比乌斯之海》！】
　　……
　　如此种种，哪怕有些酸言酸语，数据也是最直观的——
　　《群星之王》的预订购率竟然达到了人口的40%，也就是说差不多每两个星际人里就有一个预备要玩这个游戏。
　　其中固然有脑虫阴影的因素，但若是游戏本身吸引力不行，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其实先前，尚导放出“多人游戏”的消息时，舆论就没那么积极。
　　恐怖风发展到现在，星际人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看什么都吱哇乱叫，而是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
　　正所谓是“人多势众”，人骨子里就有“互相壮胆”的意识，再恐怖的东西，人一多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多人游戏，真的能做好吗？会不会只是变成一个升级版“躲猫猫”？
　　甚至有声音说，尚导何必要做多人游戏，像以前一样单人反而更好。
　　大家都没想到她会采取这样巧妙的安排——把玩家分开，只用对话交流。
　　一个人身处陌生环境，恐惧感会拉到最大。
　　更妙的是，尚导还引入了“对话”这个变量。
　　它是一把双刃剑，能够让玩家有同伴感，但也会更加恐惧。
　　——由尚导后续放出的第二、第三支预告可以看出，玩家降落在不同的星球，初始状态都是“失忆”，彼此只能通过聊天窗口联系。
　　并且，玩家间能找到的线索彼此关联，彼此影响。
　　也就是说，既可以选择帮助对方，也可以选择坑对方一把。
　　人心才是最不可控的变量，玩家们能不觉得紧张刺激吗？
　　更别提，预告群聊中还有个【未知】黑头像，不知道是人是鬼。
　　甚至有玩家提出，群聊被拉进来的也未必都是玩家，可能还有ai设定扮演的“鬼”呢。
　　短短几支预告，每个细节都被拉出来分析，比如“san值”。
　　而最大的未解之谜就是——为什么这个游戏，要取名为《群星之王》？难道是玩家们要彼此竞争为王吗？
　　……
　　星网上的讨论，尚惊雁也都看到了。
　　《群星》的剧情不是她一个人写的，而是由负责剧情的筑梦师们一起编写。
　　祖凌薇、花非甜、季连星、骆知玉、阎珂……
　　名单可以排得很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构筑出了近乎真实的几个星球世界。
　　所以其实，里面有很多细节连她都不能全部掌握。
　　“准备好了吗？”
　　裴意轻声问，帮尚惊雁打开全息舱。
　　尚惊雁躺在舱内笑道：“没问题。”
　　她作为《群星》总领筑梦师，第一次亲身调试即将开始。
　　目的不仅是为了游戏，还是为了……观察脑虫是否会被引动。


第134章 群星之王
　　尚惊雁的游戏界面和玩家不同, 一进去就是个巨大的地图。
　　她站在“群星之王”四个字下面，能够看到四面八方五颗悬浮的星球，正好对应金木水火土五个属性, 让玩家很容易记住。
　　一个小光点飘在她旁边，忽上忽下：“哇！我第一次玩游戏哎, 这感觉好新奇……”
　　和伏会面后，尚惊雁反而更放开了对X71的限制, 有意让它接触更多信息。
　　X71，哪怕原先是敌方送来的，现在也绝不能算是一个血统纯粹的脑虫了。
　　不仅外观相异, 它所散发的气息也和脑虫截然不同。
　　科技造物、脑虫、人类精神体……X71似乎同时具有这三种属性, 那它现在究竟算什么呢？
　　尚惊雁还没有掌握全部真相, 她不知道X71来到她这里的来龙去脉，但或许可以带它去看看未来。
　　“蓝色的‘水’星球, 我记得那个叫陆子冰的主播就抽中了这个！……还有红色的‘火’星, 就是有岩浆的……”
　　X71上蹿下跳, 像是个兴奋过度的扑棱蛾子。
　　因为尚惊雁的许可，它这次说话不是在她的脑海里了, 而是真正和她“面对面对话”。
　　尚惊雁看着X71, 忽然开口：“小七一，你能变一个样子吗？这样待会儿玩游戏可能不太方便, 我会看不到你。”
　　“诶？那，我试试……”X71有点忐忑，在尚惊雁鼓励的目光下，整个光团慢慢开始放大、拉伸、变化。
　　尚惊雁能猜到X71不会变成脑虫的水母样子, 但当X71变化完毕时，她还是怔了怔。
　　雪白的绒绒卷毛, 蒲公英般轻柔；稚嫩的、粉红的双角；绿色的虹膜，横状瞳孔，犹如神秘的宝石……
　　X71选择变成了一头白色小羊。
　　“那个……我看到过雁雁你以前画的图纸，画了一只黑色小羊，你说你的精神体是这个。”
　　X71蹭了蹭尚惊雁的裤腿，“我想要盒雁雁一样！”
　　尚惊雁失笑，蹲下身把它抱起来，摸了把它的头：“你竟然还记得。”
　　她之前有一次在云涌雪的精神图景里变成了黑羊，为了让自己记住这个设定不要混淆，她事后随口告诉了X71。
　　“那当然！雁雁你说的东西，我都记得。”
　　尚惊雁怀里抱着小羊，选定了那颗水系星球，往下一跃——
　　这是她一手设计的星球，以蓝河月、V059、龙之海这三颗星球为原型，大半覆盖海洋，只有少数陆地。
　　她命名为，“三月星”。
　　玩家落地有三种可能，第一种最普遍的是在损坏的潜水艇里降至深海，其次是漂流到荒岛，最后一种则是“隐藏款”，会在城市里的一间普通房子里苏醒。
　　但不论如何，这个星球上都不会再有别人。
　　孤独，这是比单纯的害怕更大层面的恐惧，甚至能让人精神崩溃。所以多人是必要的保险，人作为群体生物，天性就趋向于靠拢同类。
　　不过作为开发者，尚惊雁暂且无需遵守这个规则，带着X71在海岸边随意游逛。
　　“好美的星空……”
　　X71仰头看得着迷了，在这里，它的体验感无限趋近于三维生物在现实里生活，“那也是雁雁你们制作的吗？”
　　尚惊雁也跟着抬头，说：“不是。你看到的星空其实是星网在游戏里的投影。”
　　星网虽说是依托科技而生的，但事实上，它无形中也使得全人类的精神力连接了起来。
　　如今的星际，没有人会不上星网，除了空洞症患者，每个人也都将精神力浸入过星网。
　　浩荡的精神力编织成了一张网络，颁奖事件之前脑虫就在这张网里栖居，而上面每个人的精神图景都犹如一个个小巢穴，被脑虫占据侵蚀。
　　现在，脑虫虽然被驱逐了，可它们会放弃这块巨大的蛋糕吗？
　　尤其是当那么多星际人同时进入全息游戏舱时，在脑虫眼里大概就是蛋糕撤掉了保护壳。
　　哪怕明知有诈，脑虫也会扑过来试试的。
　　而她们会抓住时机进行攻击。
　　这就是黛铂勒和她制定的阳谋。尚惊雁心说，这位首领看似春风和煦，但实则行事风格大胆激进。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这么大胆激进，当初黛铂勒也不可能听她的归雁计划。
　　等《群星》开服时，尚惊雁会进入游戏，作为精神力网络的核心。有她和黛铂勒在，哪怕无法对敌人一击必杀，也能保全联盟人。
　　“哗啦……”
　　海水拍岸，尚惊雁走了一会儿，期间一切如常。
　　三月星是游戏的核心，有任何异动她都能觉察。
　　可是偏偏没什么异动，尚惊雁倒是若有若无感觉到了一股和伏类似的精神力蠢蠢欲动试图入侵她，但又不敢动。
　　——她把系统丢出去果然是对的。
　　如果系统还在她意识之中，那么脑虫就能够直接降临她的识海，原理和蓝蚂蚁被操控相似。
　　比起已知的手段，尚惊雁更想提前探究脑虫到时候会用什么手段攻击。
　　“说起来，雁雁，你觉得伏说的是真的吗？”
　　X71趴在她怀里，“不是我的来历，而是……他企图说服你归顺脑虫的那些话。”
　　——我们本就该属于脑虫。
　　——你的精神力远超常人，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尚惊雁立刻就回忆起了这两句，沉默了几秒，说：“我一个字都不信。”
　　或者说，她更相信“我选择了什么立场，我就是什么人”。
　　伏到底是谁？他从这种角度来发言，就可以断定他从前也是个和尚惊雁一样高精神力的人类。
　　但这并不重要。
　　与其把他看作一个人，不如把他看成是符号化的、“真物团”的高层、“人类叛徒”的代表。
　　他没有在人类的世界里留名，没有给人类的精神留下财富，而是奔向脑虫，尚惊雁就已经失去了对他的探究欲望。
　　“我也不信他！”X71无条件声援理解。
　　前方有礁石悬崖，尚惊雁已经走到了这片海滩的尽头。
　　脑虫一直未有动作，这诡异的平和让尚惊雁想起了暴风雨前最后的平静。
　　她捏了捏眉心，果然，战前获得情报这种好事不可能发生。
　　就如黛铂勒说的那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
　　星际联赛选出的筑梦师陆续加入了尚惊雁的游戏制作，一个月后，《群星之王》精神网络全部构建完毕。
　　这堪称是联盟史上最豪华的筑梦师阵容，必定会写入史册。
　　官方历六月一日，23：00，距离开服一个小时。
　　流放星系。
　　蓝河月。
　　花非甜已经靠进了全息仓，拉下舱门前，提前用【不爱吃糖】的马甲发了个帖子：
　　【挖个坑留待分析《群星》里不为人知的细节。】
　　没什么人回复催更，因为大家也都在等待着开服。
　　花非甜心里还有点微妙，以前她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和尚惊雁合作，而且现在，她们合作的游戏就快要开服了。
　　她暗下决心，到时候一定要比一比她和尚惊雁谁埋的细节更多！
　　……
　　V066。
　　江欲燃和哥哥江逾白紧张地刷新着时间，只剩不到一个小时，恐怕这期间他们什么也干不了。
　　她们目睹尚导走到今天，尚导用三句话达到了她们仰望的高度，二人的心态已经不仅是粉丝，更是追随者。
　　不就是恐怖吗？她们一定会多多贡献尖叫，让尚导用来对付脑虫！
　　“我想了想，还是想选金系星。”
　　“妹儿啊，你怎么又临时变卦！”
　　“呵，这叫混淆你的视听，到时候我选个别的，你就不知道那是我。”
　　“？还能这样玩？？可恶，那我也要选个你不知道的！”
　　“哎，不过话说这么多，玩家能不能自己选星球还不知道呢！”
　　……
　　V061。
　　张念人都躺在全息仓里了，还不忘第一万次确认：“老师，您真的不玩吗？”
　　柴元琳淡定：“年纪大了，受不住惊吓。等你先玩了再说。”
　　“老师，我觉得你可以去看一看直播，有好多主播都全程直播的。我来给你安利一个！我来找找……”
　　“还有二十分钟开服。”
　　“啊啊啊，我这就躺回去！”
　　……
　　主星系。
　　姜新冬直播间。
　　“荒野求生怕什么？我可是美食博主，等着我给你们直播做怪兽大餐看！”
　　姜新冬豪迈地一挥手，然后做祈祷状。
　　“求求了，我想降落在热带雨林的木系星，那儿肯定有很多食材……”
　　弹幕纷纷夸她硬核，简直是美食界魔鬼。
　　……
　　伽玛星系。
　　“我跟你们说，我这可不是害怕啊，我是未雨绸缪……”
　　“谁说我不敢了？我肯定会选那个海洋星，你们等着！”
　　陆子冰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在还有五分钟时，深吸一口气，躺进了全息仓。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无数联盟人开启了全息游戏仓，无数玩家等待着零点，无数观众期待着主播们的表现。
　　流放星系，蓝河月。
　　尚惊雁和裴意点过头，双双躺入了游戏仓。
　　合上舱门时，尚惊雁不由失笑，觉得两个人这样子有点喜感。
　　【X71，待会儿见。】她朝脑海里的系统说。
　　【雁雁，待会儿见~】X71也充满期待，【我一定会和你好好合作的！】
　　尚惊雁翘起唇角，不再胡思乱想，闭上了眼睛。
　　《群星之王》正式开服！
　　*
　　尚惊雁是在后脑的剧痛中醒来的。
　　她抽着气坐起来，摸了摸后脑勺，只觉得麻乎乎的一片。
　　皱着眉头睁眼看，一手都是血，后脑勺磕破了。
　　“嘶……！”尚惊雁缓缓地站起身，眼前一黑、头脑眩晕，好悬没再栽回去。
　　这是……发生什么了？
　　记忆渐渐复位，尚惊雁想起来，自己昨晚和狐朋狗友吃了顿蓝壳蟹配酒，回到家就断片了。
　　她眼前有些恍惚，仿佛还带着宿醉的迷离。客厅里沙发被她撞得歪了，地上散落着几个空酒瓶。茶几一脚留有血迹，就是她后脑勺伤口的来源。
　　尚惊雁跌跌撞撞地找来医疗急救箱，给自己处理完伤口。
　　“我这是睡了多久啊……”
　　她头痛欲裂，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都快以年为单位记数了，累得不行。
　　可偏偏什么也记不得，梦中事如水。
　　这梦甚至长到让她有身份倒错之感，不得不开始回忆自己是谁。
　　尚惊雁对着镜子包扎额头。
　　镜子里的少女银发绿眼，面容苍白而不掩惊艳，是她看惯了十八年的脸。
　　身披黑色皮夹克，里面是背心，下身穿着工装裤马丁靴，是她惯常的打扮。
　　这条件落后的租房，也的确是她现在的家。
　　窗外，旭日初升，微暗的天幕仍旧能够看到夜晚三个月亮的轮廓，与城市的剪影相得益彰。
　　再往下看，穿城而过的河边架着好几个照相机，还有无人机盘旋。
　　尚惊雁家乡三月星的三颗伴星是出名美景，她早就见怪不怪。
　　尤其是最近似乎有“三月连心”，即三颗卫星连成一条线的大月食，这幅场景就更正常了。
　　而她名叫尚惊雁，对外是个叛逆年轻人，实则是地下组织“真物团”的成员，正在暗中调查母亲尚淞的过往。
　　除此之外，她还有另外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和联盟首领黛铂勒一起完成“归雁计划”。
　　计划实施的日期将近，下次可不能喝这么多了。
　　尚惊雁飞踢了一脚酒瓶，心情烦躁地靠在了沙发上。她怎么会醉成这样？还好没耽误事。
　　【滋……滴滴……宿主您好，我是……】
　　突然，脑子里响起的电子音让她一惊：“什么声音？！”
　　只见眼前凭空出现了字迹，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字间杂着很多马赛克，仿佛被人涂抹后又改写了一样。
　　【……绑定成功，■■■17X号■■恋爱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方块马赛克的地方闪闪烁烁，花花绿绿，平添一种诡异的感觉。
　　系统？
　　尚惊雁愣住了，她因为平时的爱好也算半个筑梦师，当然在各种文艺作品里看过这种东西。
　　“17X”这三个字符莫名让她有种亲切感，想要下意识去相信。
　　可同时，她还生出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不会吧！难道她已经穿越了？！
　　果不其然，自称系统的家伙给了她迎头一击：
　　【恭喜您穿越进了恋爱攻略游戏《群星之王》里，成为主控。】
　　【我们的目标是：全部都要！】
　　【有了本恋爱系统的帮助，你就拥有了古今中外所有的恋爱宝典，什么样的异性都能够拿下，同性也不在话下！躺平咸鱼，走上人生巅峰！怎么样，宿主您开不开心，激不激动？】
　　尚惊雁：“…………”
　　《群星之王》，她知道这款游戏。
　　这是当前市面上——不，现在应该说她“穿越之前的”市面上最火的游戏。
　　在此之前，整个星际流行的都是些……打打杀杀、恐怖暴力的游戏，《群星》就像一股清流，一问世就惹得无数人追捧。
　　它的创作者很神秘，ID是“伏”。伏签约的公司也有个特别的名字，叫做——
　　娲。
　　尚惊雁穿越前也确实很喜欢玩《群星之王》。甜甜的、轻松愉快的恋爱谁不喜欢？
　　可问题是，这不是她想要穿越的目的地啊！
　　她的“归雁计划”，明明是为了……
　　尚惊雁情绪起伏，过于激动，一时间头晕发作蹲了下来。
　　场景化作碎片和信息流，在她脑子里冲击。
　　片刻后，她茫然迟缓地眨了眨眼睛。
　　她的“归雁计划”，是……什么来着？
　　而这时，系统还在欢快地说：【滴——本恋爱系统的第一个任务，即将发布啦！】


第135章 如梦似幻
　　【等一下。】尚惊雁不客气地打断了系统, 强硬问，【我还有办法回去吗？】
　　她根本不想穿越到这里。
　　尚惊雁极度怀疑现在的情况其实是归雁计划的某一环出错了，才导致她失忆以及“穿越”的降落地点错误。
　　虽然她忘记了计划是什么, 自己要降落的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世界，但直觉告诉她, 它对她无比重要，绝不能轻易放弃。
　　【没有办法了。】
　　系统劝道, 【比起你原先那个危机四伏的世界，这个世界简直太好了，你完全可以在这里度过幸福的一生, 不是吗？】
　　尚惊雁眉峰蹙起, 却无法反驳。
　　——游戏《群星之王》的故事设定, 颇有一种混搭的感觉。
　　虽然是星际世界，但这里存在皇室家族, 以血脉传承, 特征就是精神力极度强大。
　　而女主, 设定里就是皇室流落在外的血脉。
　　这一代的皇族血统凋敝，上一代更是发生了大事。前任皇帝出走, 流落异乡, 不知所踪，导致皇室内乱。
　　期间有血脉被扶植上位, 但精神力都不达标，没办法，首都的人只好去寻找先皇留下的血脉，终于辗转寻到了女主。
　　也就是说, 既然尚惊雁穿成了女主，那她的身份就是先皇在民间生下的女儿。
　　尽管她现在是无业游民、还欠着房租, 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回归她应该拥有的“贵族生活”。
　　女主回到首都，而《群星之王》的剧情主线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玩家需要完成皇室培养教育的任务，并且和另外几个候选人竞争，最后成为继承人——群星之王。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只是日常任务而已。
　　玩家们最中意的大头戏当然还是期间会遇到的各色美男啊！
　　毕竟《群星之王》可是个恋爱攻略游戏，身为皇储，当然可以左拥右抱，享受男主们对自己的追捧追求。
　　从年上温柔知心哥哥，到年下俏皮痴心弟弟；从阳光开朗运动帅哥，到病弱低精神力美人；从光芒万丈的男明星，到默默付出的贴身侍卫……
　　各色各样，应有尽有。
　　不管最后是想【独宠一人】还是【三宫六院】的成就，玩家都可以自己尽情选择。
　　比如尚惊雁玩游戏的时候就比较偏爱一个叫“裴意”的男主，他通常也被玩家们戏称为“正宫”，是个长相俊秀的贤内助，有一手好厨艺。
　　系统说得没错，在这里生活要轻松太多了。
　　她不需要担心自己竞争不过，因为她是主角，最后总会登上权力之巅，只需要躺着享受就够了。
　　【宿主您上辈子过得并不顺风顺水吧？】
　　系统谆谆善诱，【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你穿越前的经历都是前尘旧事了，人要朝前看。】
　　相比奋斗，不劳而获的享受人生总是有着无比的诱惑力。
　　尚惊雁沉默了一会儿，不置可否，只是问：【所以你刚刚说的任务是什么？】
　　【请■■■——滋……】
　　【请请请耐心等待待我们会■■■会会尽快发放——】
　　面板又开始闪烁，连带着尚惊雁的视野都笼罩上了一层光怪陆离的霓虹色。
　　她忍不住道：【你的系统面板怎么跟要报废了似的。】
　　【不好意思宿主。】17X歉然，【我方在和您绑定时出现了些意外，请相信我们很快就能修好的！】
　　尚惊雁挑出了一个关键词：【你一直在说你“们”，所以你们都有谁？】
　　【抱歉宿主，问题涉及机密，以您目前的权限暂时不能查询。】
　　嘈杂刺耳的提示音卡动了半天，终于调试好了：【系统任务发放中……发放成功。】
　　【任务一：请宿主关注今晚的“三月连心”，在晚八点之后保持注视超过30s。经过我们的计算，它有助于提升您的恋爱运势，能够让您的攻略更快达成。】
　　尚惊雁嘴角抽了抽：“……”
　　好家伙，恋爱运势，这还是个玄学世界观。
　　【请问是否接取任务？】
　　尚惊雁低了低睫毛，若无其事：【先放着吧，晚上再说，我有拖延症。】
　　17X：【……】
　　它仿佛忍了一会儿，才无言地把弹窗收了回去。
　　距离晚八点还有很久，尚惊雁肚子叫了一声，到厨房给自己随便煮了碗面。
　　出租屋和她记忆中的布局一致，连冰箱里牛奶摆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样，实在很难让她有穿越的实感……
　　但按照剧情，过不了多久皇室的人就会来找她了。
　　草草填饱肚子，尚惊雁打开光脑，翻看自己的列表，发现联系人少得可怜，居然只有五个。
　　置顶群聊是个小群，连她总共四个人，一个备注叫“青色雪”，一个备注是“云”的emoji，还有一个看起来是正经人名，叫“夏池一”。
　　尚惊雁对这三个名字都没印象，可群却有着热聊标志，她不由纳罕：“原来我真的穿越了……所以这是原主的朋友吗……”
　　星网上也有很多人在说，要和恋人一起看今晚的月色。还有人特意从其它星球飞了过来，就为了看一眼三月连心。
　　目前，人类宜居的星球只有五颗，以金木水火土为名，尚惊雁所处的水系三月星是首都星球。
　　但哪怕政治经济中心，也存在着贫民区。
　　从她的出租屋往外眺望，陈旧的工业风建筑群落在朝阳下越发清晰。城中心的河水呈现金桔色，那是污染的颜色。
　　河另一岸再过不远是一睹高墙，尚惊雁知道，越过它就能达到繁华的市中心。
　　一墙之隔，泾渭分明。
　　“叩叩。”
　　突然，她听到了敲门声。
　　尚惊雁有所预感，拉开门，只见一个青年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你好，请问这里是尚惊雁尚小姐的住所吗？”
　　17X：【滴！一号攻略角色“游尧”出现，请宿主加油攻略！】
　　——游尧，《群星》的男主角之一，也是最早出现的攻略角色。
　　他的出现，标志着皇室找到了女主。
　　从今往后，女主就可以回到首都，开启皇储生涯。
　　游尧是一个大众审美意义上的帅哥，金发碧眼，宽肩长腿，十分养眼。
　　他的身份是一位星际大明星，擅长演绎少女偶像恋爱片。
　　“美丽的、年轻的女士，我叫游尧，您或许在海报上见过我的样子。请不要惊讶，容许我介绍我的来意。”
　　青年彬彬有礼，展露微笑。
　　……
　　接下来，尚惊雁就听到了一场和游戏开头一样的对话。
　　游尧揭晓了她的血统身份，简单和她说明了目前皇室面临的危机，并对她发出邀请。
　　【怎么样？是不是激动得说不出话？是不是觉得如坠梦幻？】
　　17X喜悦地鼓励着尚惊雁去拥抱未来，【以后，这种日子就是你的日常了！】
　　尚惊雁有些微妙。
　　坦白说，她只是觉得……很不真实。不是太美好的那种不真实，而是觉得太儿戏了。
　　可她又挑不出什么错，难道这就是游戏世界的局限性吗？
　　尚惊雁这样想的时候，太阳穴又产生了若有若无的刺痛。
　　游尧按照星辰皇室的吩咐交代完，房间短暂地寂静了几秒，连他这么话多的人都感到了莫名的尴尬。
　　这个叫尚惊雁的少女……实在太冷静了。
　　一进门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那双醒目的绿眸，和先皇画像如出一辙，两人的亲缘关系不言自明。
　　谈话的过程中，她就用这双眼睛一直淡淡地看着他，让他联想到森林深处的翠绿幽潭。
　　“……您还没有用下午茶吧？这里的环境不适合就餐，请让我带您选择一处舒适的餐厅吧。”
　　游尧绅士地弯腰行礼，为尚惊雁拉开了飞行器的门。
　　尚惊雁心想，如果真的是一个单纯的、在贫民街生活了十八年的年轻人，听到这话恐怕会自卑不安吧。
　　为自己出租屋的简陋自卑，为自己的穿着是否能配得上高档餐厅不安。
　　可她并没有这种感觉，她怡然自若。
　　坐上飞行器，游尧在前面的驾驶舱，而尚惊雁独坐后排。
　　轻而易举地，她们就飞过了那道贫穷和富有的高墙，底下有路人艳羡地抬头仰望，渐渐只剩蚂蚁大小的黑点。
　　尚惊雁掀了掀眼帘：【既然你们有小任务的话，那肯定也有总任务吧？我穿到这个世界，绑定了你，我的总任务是什么？】
　　【滴——您的总目标是：让攻略对象为您心动，收集足够多的心动值。数值足够，将自动成为群星之王。】
　　果然有。尚惊雁又问：【如果我不完成呢？】
　　系统嗓音甜美，俏皮道：【那就没办法，只能去死啦。心动值与您的生命健康值绑定，请宿主不要试图摆烂哦。】
　　尚惊雁挑了挑眉：【那如果，你布置的非主线小任务我没有完成呢？】
　　系统客客气气说：【那您就需要接受相应惩罚。】
　　尚惊雁捻自己头发的手指顿了顿，微微眯眼。
　　真不明白自己一开始那种信任感是怎么来的，这系统明明是个不怀好意的家伙。
　　本该是最重要的任务和惩罚信息，它起初却闭口不谈，在她追问之下才说出来。
　　这样做，无疑会给“宿主”带来更大的心理压力。
　　说话间，游尧也抵达了餐厅。
　　他挑选的是“青寻餐厅”，路程根本没几分钟，贴心得很。
　　【最后一个问题，】尚惊雁也很客气地问，【请问，心动值要怎样判断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尚惊雁感觉，系统回答这个问题似乎有点不情愿，突兀沉默了几秒，才回答：
　　【……是心跳、肾上腺素、多巴胺等生理指数。】
　　【好。】
　　尚惊雁露出了微笑。
　　17X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窗边玻璃下是万丈绿树，蓝天白云。
　　游尧在尚惊雁的对面坐下，贴心地说：“在回到皇宫之前，尚小姐您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说。”
　　尚惊雁就保持着那种微笑，回答：“确实有需求。”
　　“请问你对拍片感兴趣吗？——以及，你有没有兴趣转行，了解一下一种叫‘恐怖片’的片种？”
　　游尧：“哈？”
　　系统：【…………】
　　这一瞬间，它装了一路的和善差点崩裂，怒意爆发。
　　——该死的，为什么换了一个世界，修改了认知，这个人类还是会惦记那八竿子打不着的恐怖片？！
　　*
　　与此同时，外界。
　　主星系，首都星，黛铂勒办公室。
　　“报告，我们观测到了脑虫波动！”
　　罗芙匆匆一路走到办公室门前，平底鞋都在瓷砖上踩出了笃笃笃的急促响声。
　　她脸色微白，几乎不等身体完全进入房间内就脱口而出：“尚导现在非常危险，脑虫们正在试图篡改她的意识！”


第136章 月亮
　　黛铂勒眉头微沉, 比了个手势：“仔细说说。”
　　而罗芙身后，研究团队的人到现在才跟上来，把一大堆研究资料投屏了出来。
　　“总统您看, 这是尚导全息仓目前的情况。”
　　图表上，蓝色的曲线在开启后短暂活跃过一段时间后又突兀向下, 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
　　“全息仓的精神力装置遭到了干扰，根本没运转。可同时, 尚导的精神力波动又在正常活跃。”
　　研究员说，“这表明……有另一种力量引导了她的精神力。”
　　尚惊雁虽然人在家中，但很惜命地把自己的人身安全都交给了黛铂勒的人来保护, 手腕上的终端会实时把生命体征记录传输出去。她房子的外面, 也有特种兵在全程保护。
　　否则, 如果脑虫趁这个时候操控一个人做人肉炸弹，和她同归于尽, 那一切都完了。
　　“我们猜测, 或许是有一只脑虫绕过了防线, 利用尚导登录游戏那一刹那的空隙，接入了精神网络。”
　　“而从尚导睁眼开始, 她看到的‘游戏’……或许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是一个脑虫想要呈现给她的世界。”
　　“那个世界，还在不停把更多人卷入进去。”
　　不止是尚惊雁, 以她为中心有好些个筑梦师的全息仓也是一样的情况，沉寂如同感染般扩散开去，所到之处都是静默。
　　罗芙先前只是听了大致结论，听到这句微悚：“登录的一刹那空隙？这也能被利用吗？”
　　以现在全息仓的科技水平, 那个瞬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她们之前考虑过，却没怎么担心。
　　而且, 就算尚导暂时精神网中断了，人类的集体精神力墙不是还在吗？
　　在此之前的两三个月，人们不也成功拦住脑虫了吗？那只又是怎么绕过防线的？
　　黛铂勒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除非，它的水平超过了它的大部分同族。”
　　罗芙一愣，几个研究员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目前学术界关于脑虫这一族群社会构架的研究。
　　——以目前人类观察到的事实来看，这个种族的观念很奇特。它们会保护幼小同族，供养衰老同族，但似乎彼此都是平等的，没有权力和阶级关系。
　　尚惊雁先前提交的报告解答了人类的疑问：如果脑虫可以单体轮回永生的话，那么幼小、盛年、衰老对它们来说就没有本质不同，所有脑虫都是一样的。
　　那么，它们是如何进行集体决策的？是所有脑虫“共享大脑”选出所有个体都认同的方案吗？
　　有一个团队尝试反向接收脑虫的精神力，从某个实验对象的记忆里得到了一条重要讯息：
　　脑虫，是拥有一个首领的。
　　它们的种族内部只有两个阶级，首领，及其余脑虫。
　　当某个集体决议无法达成共识时，就由那位首领来进行最终裁决。
　　而首领的称呼，脑虫彼此的交流全部通过精神力，它们没有书面文字，那个称谓如果对应到人类的汉字，最接近的一个字是——
　　娲。
　　所以，悄无声息篡改了尚惊雁认知的那只脑虫……会不会就是“娲”？
　　罗芙率先认错：“我们之前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那个脑虫的记忆里，娲从来只负责裁决，她们就以为它不会主动出现，就像蚁王只待在蚁穴里。
　　甚至有些学者认为，娲可能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概念，而非真实的存在。
　　事实证明她们错了。
　　这也是人类现在对脑虫太缺乏了解的缘故，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打的其实是一场无准备的仗。
　　在此之前，人类根本不知道脑虫还有这样的手段。
　　有个秘书员迟疑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她们早就预料到脑虫会有动作，却没有预料到现在的情况。
　　脑虫自知，如果大肆入侵尚惊雁的精神空间，可能反而会遭受反击。所以它们选择迂回作战。
　　“好消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还观察到一个波动显示，那只脑虫本来可以直接侵入尚导精神领域的，但半途放弃了。”
　　一个研究员推了推眼镜，“只是暗示的话，就还有救，如果尚导在梦里能够自己发觉不对，脑虫做的就是无用功了。”
　　——如果尚惊雁在这里，就能够回答她：不是脑虫半途放弃，而是它们做不到。
　　因为，本应该用于入侵媒介的“系统本体”被她剥离丢出去了。
　　罗芙只说了较好的那种情况，她没说的是，如果尚惊雁没能发现不对呢？
　　如果她接受了脑虫的暗示，那么可以想见，她会被利用，反过来变成人类的阻力！
　　以尚惊雁的精神力等级，造成的后果必是灾难性的。
　　黛铂勒道：“这叫什么，打不过你就努力让你加入？”
　　她尚且还能维持住情绪，甚至半开玩笑，可周围人都没有那个定力去附和。
　　脑虫采取的是自上而下的打击方式，先是尚惊雁这个核心，接着是共同构筑这片精神网络的筑梦师们。
　　可以预计，如果她们全部沦陷，那么遭殃的就是联盟普通人了！
　　现在情况还没到最危急的时候，所有参与的筑梦师都知道自己在做的是怎样一份危险的工作，早就提前签过保密协议，甚至为此写了遗书。
　　罗芙想起尚惊雁的遗书。
　　起初她不想写：“如果我失手的话，那事态就已经很严重了，没有遗书也没什么所谓。我不写。”
　　在她们的再三强调要求下，尚惊雁才不情不愿地写了。
　　只有简简单单两句话，第一句是公事：不要灰心，还有你们，还有来人。
　　第二句是私事：妈妈，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罗芙当时看完，莫名鼻子一酸。
　　此时此刻，墙上还有一块电子屏在播放着几个主播的《群星之主》游戏直播，尖叫欢笑一片，和办公室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游戏好手们大多都已经找到了自己星球上的手机，和其余玩家取得了联系，正在努力摆脱第一重困境。
　　大家都不知道尚导的情况。
　　等那个“虚假世界”蔓延至普通人的那一天……罗芙几乎不敢想象，那场景让她窒息。
　　但她们必须想，为最坏的结果提前做好备案本就是她们的天职。
　　“我们要发布公告，让玩家们停止玩《群星》吗？”
　　罗芙问。
　　黛铂勒摇头：“不必。对于普通人来说，有没有全息仓这个媒介都一样，脑虫想入侵轻而易举。”
　　贸然叫停只会造成混乱和恐慌……虽说脑虫不喜欢恐惧的情绪，可也只是不喜欢，不代表它们就会停止伤害恐慌的人类。
　　“你们也不必太担忧了，小雁这孩子，比你们想的要更强大。我相信她能够脱困。”
　　黛铂勒站起身，语气果决，“我们只要按照计划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就行。”
　　她在纸上写了一个数字：7。
　　“我们等待她七天。如果七天后小雁依旧没有醒来，我们再启动备选方案。”
　　罗芙忽然意识到，哪怕听闻“噩耗”开始，黛铂勒也一直没有显露太大的担忧。
　　她相信尚惊雁，这份信任在一年多以前她选择沉眠时就坚如磐石。
　　罗芙被这份情绪感染，心中忽而也安定了下来，点头说是。
　　她的目光再度投向墙上的投屏，里面已经有一个三月星的主播成功避开了海底怪物追杀，浮到了水面，正在寻找陆地。
　　罗芙不由心想，脑虫想让尚导看到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
　　虚假世界。
　　尚惊雁觉得自己并不是无的放矢。
　　来的路上，她已经上网大致了解过这个世界的文艺作品，倒不是没有恐怖片。
　　这里什么风格都有一点，但都处于萌芽时期，简而言之，就是文娱行业发展相当贫瘠。
　　她用的是疑问句，但根本没打算让游尧拒绝，直接就开始介绍什么是恐怖片，并询问他的角色偏好、表演风格，看样子是想直接为他量身定制剧本。
　　游尧听得一愣一愣的，等一道菜上来了，才冒出一句：“尚小姐，您，您真的是……人才啊！”
　　也不知道怎么锻炼的口才，这一番即兴发挥，居然都把他说心动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到了首都，你来给我做男主演。”
　　尚惊雁也说饿了，开始进食，系统瞅准这个空档抓狂：【宿主，你为什么要拍恐怖片呢？我的资料库里有全世界的恋爱技巧，你可以用这些来拍无数部精彩绝伦、感人肺腑的爱情电影……】
　　它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险些被尚惊雁带进去了，【不是，你为什么想到要拍电影呢？！】
　　她明明可以只做一个皇储啊！
　　尚惊雁理直气壮：【那我堂堂皇储，还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系统略感崩溃：……
　　你说的也有道理。
　　尚惊雁一句话把系统堵了回去，又道：【我从小就梦想当筑梦师。至于风格类型的选择，我前世又没看多少爱情片，接触到的都是恐怖风，自己要拍的话，当然也是恐怖了。】
　　【况且，紧张刺激才是我心头好，爱情嘛，作为调剂就行了。】
　　系统：…………
　　它差点要被尚惊雁这渣女一般的发言气死了，可实在又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尚惊雁说干就干，囫囵填饱肚子，顶着游尧震撼的眼神准备写大纲。
　　还没动笔，她脑子里就跳出来一个名字：和邪神结婚之后。
　　尚惊雁：？
　　她一般是先有灵感，再去取名，可这回却不一样。
　　名字浮现出来后，剧情起承转合也自然而然跟着出现了，就像是她本来就知道一样。
　　古怪。
　　她心中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
　　“先别写这个了，来看看你的竞争对手吧。”
　　游尧把一沓资料递到她面前，他心里感觉挺奇怪的，怎么没几下自己就和未来皇储语气熟稔起来了？甚至想犯贱插科打诨。
　　尚惊雁扫了一眼，看到两个名字：花非甜，苏书东。
　　是王室里的皇储候选人。
　　《群星之王》游戏本身没有给竞争对手设定姓名，看来在这里是世界自动补全的。
　　不过……尚惊雁琢磨这两个名字，她怎么觉得莫名眼熟呢？
　　而且，看第一个名字觉得亲切，看第二个觉得反感。
　　她默默研究起来。
　　游尧包了青寻餐厅的半天，两人大可以在这里消磨到晚上。
　　餐厅里甚至有室内运动场所，不知不觉，时间就到了傍晚。
　　“想要观看三月连心，当然还是高处视野最好。”
　　游尧双手插兜，站在落地窗面前感慨，“这儿绝对是全城最清楚的赏月地点！”
　　窗外，火烧云的天幕上已经出现了月亮的影子，分别是浅黄色、橘色以及铁锈红色。
　　如果是患有巨物恐惧症的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吓得腿软。
　　她们的视野太高了，显得底下的一众建筑都格外渺小。三颗月亮一个比一个大，盯久了几乎错觉它们要倾覆下来。
　　尤其是那轮铁锈红的卫星，它的体积是最小的，到时候三月相连，它会在最前方，衬着浅色的底，如同一颗有着血色虹膜的眼球。
　　尚惊雁左右看看，餐厅的客人都已经着了魔似的走到了窗前。
　　她只打算完成系统任务，对这景色本身不太感兴趣，于是低头刷光脑。
　　有不少网站都对着天空开启了直播，弹幕一条条刷过：
　　【好美的月亮呀！】
　　【看到三月连心的人一定会有好运的！】
　　【好幸运噢，可以看到这么美的月色！】
　　……
　　三颗月亮的形状一点一点重叠，天空暗了下去。
　　可正在此时，尚惊雁光脑忽然收到了一条群消息。她点开定睛细看，不由微愣。
　　夏池一：【雁雁你在哪？记住，不要看月亮，一定不能看月亮！！】


第137章 乐章
　　不要看月亮……？
　　尚惊雁回复了一个【？】, 可消息发出去，前面却有个红色的感叹号——没有发送成功。
　　而那句【不要看月亮】在被她看清的下一秒就消失了。
　　不是撤回，而是直接从屏幕上消失。
　　而且诡异的是, 系统居然好像没看见她收到的这条消息似的，没有发表任何反驳和评价。
　　尚惊雁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觉得, 这条消息只是她臆想出来的错觉。或者，这整个世界都只是一个幻觉。
　　她对“夏池一”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对方不是游戏背景里的角色。可冥冥之中她忽然产生一种直觉，告诉她：相信这个人说的话！
　　尚惊雁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月光照在她手背上, 似乎带着一层凉意。
　　她放下手腕, 果断转身说：“我去一趟厕所。”
　　青寻餐厅到处都是玻璃, 在月光下无所遁形，只有厕所里还有隐蔽的隔间。
　　关闭隔间的前一刻, 尚惊雁余光瞥到, 窗外的月亮终于连起来了。
　　【宿主, 请完成任务。】
　　【宿主，请您走出隔间, 抬头注视月亮, 否则将加载惩罚模块。】
　　【宿主……■■■……哔……惩罚……■■……】
　　系统开始一声叠一声地催促，语调越来越急, 变成了尖锐的噪音。
　　就在它的声音完全模糊的那一刻，尚惊雁有了一种强烈的、“被注视”的感觉。
　　她死死闭上眼睛，可脑海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了那副画面——
　　火烧云的暗红色天幕上，三月连心形成一颗巨大的血色眼球, 看向了她。
　　月亮在注视她！
　　尚惊雁毛骨悚然，本该无生命的东西, 却拥有了自主意识。那是什么？月亮究竟变成了什么？
　　她听到了外面餐厅客人们的欢呼声，不像是主动去听，而像是声音自己灌到她耳朵里来的，絮絮叨叨连接成一片——
　　“好美呀我要拍照拍照永远留下这一刻这就是三月连心吗我好幸运啊红色的好漂亮哦哈哈我喜欢你也是吗……”
　　种被目光笼罩的感觉足足过了十分钟，等三月连心过去才消失。
　　尚惊雁睁开眼睛，有点脱力地坐在了马桶盖上，思绪翻滚，心跳如擂鼓。
　　哪怕再神经大条，这时候也该意识到自己穿越的世界很不对劲了，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个心细的人。
　　这根本不是什么和平的“恋爱游戏世界”！
　　【滴】一声轻响，系统也恢复了信号连接。
　　四下里陷入死寂，过了好一会儿，17X才慢吞吞开口：
　　【现在开始加载惩罚模块。宿主将失去三天味觉。】
　　尚惊雁：……
　　等等，就这？
　　这惩罚比她想象的要轻松一点，也不是不能接受。
　　尚惊雁心思活络起来，系统是想循序渐进，还是它其实也根本没有太多威胁她的手段？
　　她想要再试试。
　　尚惊雁回到了落地窗边，游尧遗憾地说：“可惜你刚好错过了三月连心。”
　　他说完，就见尚惊雁盯着他看了起来，看得他有点毛骨悚然：“……怎么了？”
　　“没什么。”尚惊雁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和月亮对视到底会有什么影响？也没见游尧多长了只眼睛或者长了只手啊。
　　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联系那个“夏池一”，但考虑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系统的监控之下，保险起见，只是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你们知道吗？我其实是先皇的女儿，我要去皇宫当皇储了。我们什么时候有空聚一下？】
　　消息发出去如石沉大海，群里四个人，夏池一、青色雪、云都没有回复。
　　说来也奇怪，虽然原主和这个群有热聊标志，可尚惊雁昨天往前翻却没有翻到任何聊天记录。
　　总不能是她穿过来太快，这个世界没来得及自我编辑好吧？
　　尚惊雁产生了一个荒诞的想法，又摇摇头失笑。
　　……
　　次日。
　　尚惊雁坐了一夜的飞行器，抵达了位于三月星的首都，皇宫。
　　星辰皇室世代居住的皇宫无比华美精致，拥有哥特式的古典外表，内里科技造物一应俱全，保证了居住者的舒适。
　　这里，就是她日后在这个世界要住的地方了。
　　尚惊雁被分配了一座小偏殿，此时居住在皇宫里的皇储只有她，另外两个竞争对手居住在自己家的侯爵府。
　　游尧向她介绍：“待会儿你要去教堂聆听神谕，我就不陪你了。”
　　尚惊雁古怪地重复了一下他话里的词：“神谕。”
　　什么玩意儿？？
　　游尧理所应当地说：“你平时看新闻也知道的吧，皇帝最后都会由神明来确认，你作为候选继承者，当然也需要去见一见神。”
　　尚惊雁：“……”
　　我不知道！
　　尚惊雁无言以对：【这和游戏剧情里不一样。】
　　游戏里哪有什么“君权神授”这一套？都星际了！
　　系统：【真实的世界，当然会和游戏有所差异啦。宿主安心，不会影响你的~这个世界观不有趣吗？】
　　尚惊雁简洁有力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简直放屁。我上位第一个革神的命。】
　　系统：【……】
　　它险些又被气昏过去，为什么这个人类现在和在外面表现出的性格截然不同？？
　　也不过相差二十来岁罢了！对于脑虫来说，完全是弹指一挥间。
　　游尧似乎是想要躲懒才不去教堂的，讨好说：“等你回来，我们来聊一聊剧本的事，就是你说的那个《和邪神结婚之后》。”
　　尚惊雁黑着脸，任由侍者们给她打扮，换上见神的衣服。
　　侍者们仿佛畏惧于她的低气压，全程默不作声。
　　宗教元素浓厚的服饰渐渐完整，镜子里倒映出尚惊雁的模样。
　　身穿白底金纹的长裙，手持金色权杖，银发编织整齐披在身后，头戴小王冠。
　　她低眸时，耳垂上月形耳饰的光折射落入她眼中，让侍者们都为这份锋锐晃了晃神。
　　一个侍者讨好道：“殿下，您一定会受到所有男人的追捧的。”
　　尚惊雁本来已经抬步走出了，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以后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听起来怪厌烦的。
　　侍者：“……”
　　系统：【……】你这是油盐不进啊！
　　教堂就在皇宫建筑群的后方，位于中轴线上。
　　它通体纯白，绘以金色纹饰，圣洁而美好。
　　教堂里空无一人，尚惊雁走在血色的漫长红毯上，高耸的穹顶上绘制着无数图腾。
　　她发现，除了月亮，这个宗教似乎还崇拜海洋，因为她看到了很多水母一样的图案。
　　越往深处走，水母越多，空气里似乎都散发着水腥气。
　　接引的侍者说：“殿下，这儿的所有门都为你敞开，除了有一个房间。连我们的皇帝都不能去那里。”
　　她指向的那个房间，似乎通向教堂的地下。尚惊雁莫名联想到了蓝胡子的故事。
　　红毯的尽头是神启室，里面没有人，但有个男声说：“你来了。”
　　尚惊雁：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反感，感觉他好像在幸灾乐祸不怀好意。
　　侍者介绍：“他是我们的教皇，我们叫他‘伏’。”
　　伏开始叭叭，尚惊雁双眼放空，如果放在游戏里，她这段一定是全程快进跳过的。
　　他讲的倒也不全是无用废话，让尚惊雁对这个世界观有了个更全面的认知。
　　原来皇帝为了能够安抚民众的精神力，还需要有个“协助者”。意思就是，她必须挑选一个伴侣与她精神结合。
　　伏还傲慢地道：“皇帝的伴侣，也必须经过我的首肯。”
　　尚惊雁直接在心里说：【他做皇帝还是我做皇帝？我以后要把他革除。】
　　系统已经麻了，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尚惊雁实在是不耐烦了，一言不发站起来准备走人，伏声音一顿：“你要干什么？！”
　　好像还在提防她似的，尚惊雁正要开口，却一怔，转头看向门外——
　　外面竟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管风琴音乐声，如潮如浪，悦耳动听。
　　不只是好听而已，这首曲子仿佛每一个音符都浸透着恐惧战栗，像是海底的怪物在怒吼！
　　尚惊雁脑海中仿佛有某种蛰伏的东西被唤醒了，嘶了一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手中权杖哐当落地。
　　熟悉……这首曲子让她觉得熟悉！
　　她心里涌现出一股难言的急躁，抛下伏“是谁在弹奏？！”的质问，推门而出。
　　音乐声骤大，尚惊雁思绪纷乱在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
　　一定要留下这个弹奏者，让对方给自己的电影配乐！
　　*
　　现实世界。
　　伽玛星系，陆子冰直播间。
　　“朋友们，开了三天，死了两次，我终于到岸了啊！”
　　陆子冰从救生舱里跌跌撞撞跪倒在沙滩上时，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群星之王》开服后，玩家们发现首次通关前降落哪个星球不能自己选，只能随机。
　　陆子冰把能想到的宗教都许愿了个遍，居然还真给他抽中了预告片时的海洋地图，三月星。
　　只不过他的运气好像用光了，光是躲避海底那个怪兽就死亡读档了五次，好不容易成功浮到海面，为了找海岛又浪费了许多游戏时间。
　　当然，也不光是他运气的原因，群聊里那个在火山的玩家恐怕给他使了绊子，才让他行进这么艰难。
　　而经历这么多，他也明白了san值是什么：越和不可名状的怪物接触，角色的精神力越容易受伤害。创伤到一定程度，就会直接疯掉，他有好几次都是这样不得不回档的。
　　【233笑死，这就叫实力演绎“最可怕的是人心不是鬼”。】
　　【而相对比，我们主播更悲惨的在于，他甚至还没能找到那个可以关联到另一个玩家的生存道具。】
　　【那个道具就在这块岛上吧，我自己玩是在这找到的，不知道主播是不是一样。】
　　“让我知道是我哪个朋友干的，我一定饶不了他！”
　　陆子冰挥舞着拳头恶狠狠地说。
　　他最后为了游戏体验不被剧透，没有找主播朋友一起玩，但他自己这个直播的可倒了大霉，所有人都能看到他的路线，于是被朋友们集体集火。
　　这个游戏的拟真度太高了，一个玩家找到道具的经验未必适用于另一个，陆子冰只能从头找起。
　　不过他现在形迹如野人，最要紧的还是填饱肚子，否则又要饿死过去一次了。
　　“……嗯？你们有没有听到音乐声？”
　　陆子冰正沿着沙滩寻找海货或者椰子树，此时突然抬头。
　　【好好听啊，好像是管风琴？】
　　【你们傻了吗，这明显是《轮回乐章》啊！】
　　【哎对哦，是云涌雪给《莫比乌斯之海》配的那个！】
　　弹幕讨论得兴致勃勃，这曲子天然带一种海底深处的恐怖感，陆子冰也一下就听出来了。
　　“《群星》的NPC应该是没有人类的，所以……是某个怪物发出的？”
　　陆子冰好奇心骤起，仗着胆大寻声走去。
　　他还感觉有点奇怪，因为按理说，《群星》这种班底的游戏是不会使用旧曲的，难道是尚导特意埋的彩蛋吗？
　　彩蛋那也不对啊，起码得改成怪物哼唱声，直接放管风琴原曲算怎么个事？
　　陆子冰走了大概一百米，看到了一片黑色的礁石滩涂，巨大的白色鲸类白骨搁浅在上面，像是某种巢穴。
　　歌声越来越清晰了。
　　他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而那巢穴之内……
　　陆子冰还没看清，眼前就是一黑。
　　“哈？”
　　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眼前出现黑底红字【死亡结局】的提示字。
　　陆子冰：？？？
　　什么玩意儿这么厉害，看一眼就得死！？


第138章 意想不到
　　陆子冰好胜心上来, 气得不行，立刻卷土重来。
　　【笑死了，我还以为主播掉线了, 原来是死了啊，那没事了.jpg】
　　【啊啊啊求高能护体, 好诡异啊，我刚刚搜了一下, 怎么其余玩家都说没遇到过这个情况？】
　　【难道我们陆大怂真的是幸运a？！】
　　【我赌一个亿，主播马上还要再死一次。】
　　“……你们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吗？！”陆子冰被弹幕气得跳脚，重新又摸到了那处石滩, 鬼鬼祟祟地停住了。
　　可片刻后, 他心里泛起了嘀咕。
　　陆子冰当初也算是听了很多次《轮回乐章》的人, 因此可以听出，这段乐曲和他上一个存档的段落不一样。
　　不像是重新开始, 而像是, 在他读档之后继续播放到了这儿一样。
　　难不成是随机的？……
　　陆子冰这样想着, 抽空瞄了眼直播间人气，一唬：“嗬！平台给我推荐了？！”
　　竟突然涨了40%的人气值。
　　他看了弹幕才知道原因：原来“陆子冰遇到了隐藏新剧情”的事一传十十传百, 导致大批新观众涌入。
　　本来陆子冰都有点打退堂鼓了, 见状瞬间重新鼓起了勇气：人气就是钱，没有什么比赚钱更重要！
　　既然直视不行, 陆子冰这次刚刚就从自己的急救舱里拆了一块玻璃下来，打算借用道具而不用肉眼直接去看。
　　可当他小心翼翼挪动，举起玻璃时——
　　下一秒，他还没等完全看清, 眼前又是一黑。
　　陆子冰：“……”
　　不是吧，居然连镜面反射偷看也不让？！
　　但好歹这一回, 陆子冰稍微看到了点东西。
　　那黑色的海滩之上……有一团巨大的白色光晕。
　　那光晕之中还透着肥皂泡一样的七彩色，可谓是“五彩斑斓的白”。体积巨大，足有两层楼那么高，形状很不规则。
　　这个思路应当是可以的，陆子冰又重新读档，孜孜不倦地试了几次，搭成了一个“反射桥”，用好几块玻璃相互折射去看，才终于看清。
　　放在恐怖片里，这是妥妥的作死，可毕竟是游戏，玩家们最擅长的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主播实乃鬼才，这是什么逆天的思路233】
　　【有点好笑，原来怪物的攻击力会随着镜子递减吗哈哈哈。】
　　而通过几次死去活来，陆子冰也判断出，这儿播放的《轮回乐章》不受读档影响。
　　此刻，它已经一遍播完，开始循环第二遍了。
　　他蹲在玻璃前，第一眼看到了很多管状物，不知道是血管还是那只怪物的发声器官。
　　那些管状物成千上百，每一个都在不停蠕动翕合，模样恍惚间让陆子冰觉得很眼熟。
　　就像是……呃，管风琴？
　　弹幕也发现了，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能和人类文明造物扯上关系。
　　【我去，这是什么怪？管风琴妖？放在这也太诡异了吧！我有证据尚导在内涵云涌雪（狗头）。】
　　【这个残缺不全的形状，不像怪物本身的形状，像是塑料纸被撕开的破洞一样……】
　　【我大胆猜测，这是通往异世界的裂隙！（狗头）】
　　【它长得好恶心啊啊啊，那些管子都会动！！】
　　直播间人数还在上升，都来围观这管风琴怪了。
　　玩《群星之王》的主播不少，可陆子冰遇到的情况却是独一份。
　　陆子冰产生了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再靠近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略微调整了一下玻璃的角度，照到了怪物的上半部分。
　　只见无数风琴管道簇拥的顶端，竟然有一个站立的人形。
　　它外观看不出性别，长得像个剪影纸人，颜色要比“管风琴怪”更偏金色一些，边缘不断变化滚动，琢磨不定。
　　“……啊？”陆子冰有点无法理解自己看到的画面。
　　正在这时，《轮回乐章》的曲调突然停止了。海风海涛声衬得世界更加寂静。
　　人形的头部扭动了一下，陆子冰猛然有种被盯上的感觉，浑身一紧。
　　人物手机里，他的朋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叭叭说：【陆子冰同学，你那里怎么回事？我看到有个巨大的红点在你旁边，哎哟，我去，咋还越变越大了呢！】
　　陆子冰骂了他一句，莫名连呼吸都不敢了。在这种让人窒息的死寂中，只见那个人形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管风琴怪。
　　怪物仿佛也极度恐惧，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发出一阵高低错落的不明音符。
　　“……我咋从它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种在疯狂努力的感觉。”
　　陆子冰摸着下巴吐槽，然后眼睛慢慢瞪大，听傻了，“等会儿，它这是……在试图和我说话？！”
　　*
　　虚假世界。
　　“殿下！殿下你不能这么怠慢教皇——”
　　侍者跟在尚惊雁身后一路小跑，也没赶得上她。
　　系统简直要发出尖锐爆鸣，因为尚惊雁一路走把高跟鞋都蹬掉了，长长的裙摆也直接暴力撕了下来。
　　17X：【宿主您这样是不可以的！这是严重扰乱剧情进展！你现在应该去攻略男主角！哪怕是喜欢管风琴，你也应该攻略男主之一的“云涌雪”——】
　　尚惊雁稍稍走神了一下：【噢？我还以为弹奏的人就是云涌雪呢。】
　　云涌雪，《群星之王》得人气男角色之一，她也挺喜欢。
　　17X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忽然收声。
　　而这时，尚惊雁已经跑到了声音的来源处。
　　那是教堂西边的一个小侧殿，连接的长廊上挂满了白色的幔帐，看格式竟然是中式传统里死人的时候会挂的白幡。
　　连侧殿本身外头也包裹着一层层的白布，整栋建筑仿佛一个巨大的木乃伊。
　　尚惊雁走进了重重幔帐里，管风琴声愈发清晰。
　　她在殿门口站定，阳光穿透布料，可以看到后面半空中坐着一道人影，正在弹奏。
　　那会是谁？
　　尚惊雁拉开帷幕时想过很多，最可能的情况是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其次是和通讯里那些名字一样“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的”人，甚至还忍不住脑补是个形容可怖的怪物——
　　可当弹奏者彻底暴露在她面前时，眼前画面不符合她的每一个猜测，让她当场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女人，侧对着尚惊雁，身形被阳光打出了一圈金色的轮廓。
　　她穿着格格不入的白大褂，银色的长发一半像冰融的河流一般从脊背流淌下来，一半随意地用“簪子”挽了起来——簪子是根普通的钢笔。
　　“……叮。”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曲终，女人放下手转过头，露出一张和尚惊雁有五六分相似的面孔。
　　不，正确来说……是尚惊雁的长相与她相似。
　　【宿主，检测到高危■■■！……】
　　【请立刻撤离，警告，请立刻撤离！！】
　　【宿主&<■■、……宿……】
　　系统陡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但越来越模糊，就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似的。
　　女人直接从高高的座椅上轻巧地跳了下来，偏了偏头，抽掉头发里的钢笔，朝尚惊雁走来。
　　“你……”
　　尚惊雁从未体验过这种矛盾的感觉，她想后退一步，又想不管不顾前进冲上去；她想自己应该质疑和警惕，可又遏制不住期待与惊喜。
　　她表面上没有动作，但脑海里已经本能般地去看她的每一个细节——她的头发是直的，不像自己带着波浪卷；她绿眸的颜色更浅，被光照着的时候，有一点橄榄黄的感觉……
　　尚惊雁微微张开嘴，下意识很礼貌的问出了一句：“你是不是……尚淞女士？”
　　没错。
　　这个弹奏者，竟然长着一张尚淞的脸！
　　问出这句话，尚惊雁才瞬间清醒了，疾步后退几步，甚至握住了权杖随时准备攻击，懊恼于自己居然走神了。
　　她心中惊涛骇浪未平，觉得很是混乱。
　　这该怎么算？她平行世界的妈吗？“尚淞”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的身份是什么，教廷成员？还是单纯一个管风琴乐手？
　　可也不对啊，《群星》的设定里女主不是个孤儿吗？游戏剧情也没有什么亲情线……
　　面前的女人没有接话，先微微偏了下头，似乎在听着什么，而后伸手在尚惊雁面签打了个响指。
　　她长得比尚惊雁更冷感，面相也不太爱笑，这动作做起来很是利落。
　　尚惊雁一滞——她耳边系统的聒噪声猝然消失了！
　　“没错，是我。”尚淞的语气平静得好像只是在陈述她出门遛了个弯又回来一样，“我有话想对你说，所以先屏蔽掉偷听的‘东西’。”
　　顿了顿，似乎又觉得自己过于言简意赅，她补充道，“我是……你知道的那个尚淞。”
　　尚惊雁：“……”
　　她没有放松，反而面无表情竖起了权杖。
　　“……”尚淞说，“你五岁的时候，从幼儿园毕业的那天看见我喝酒，吵着闹着非要也来一口，我不让，你就说要把我的丑照拍下来天满大街小……”
　　“好了你不要说了，尚淞女士。”尚惊雁迅速打断了她。
　　这种黑历史，难为她记得，难为自己也还记得！
　　其实，在尚淞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尚惊雁就已经觉得她是她了，可能是一种血缘直觉。
　　尚淞抬头看了看尚惊雁身后，转过身示意她跟自己走。
　　尚惊雁跟上，她现在心里有一堆话要讲，微妙地说：“所以，你不是死了，而是穿越到这里来了？怎么我现在也来了，尚氏家族的诅咒？难道我真的是身负重任的天命之女？……也不对啊，十几年前不是还没有这游戏吗？”
　　尚淞：“……”
　　她道，“这些问题，我待会儿再跟你说。”
　　“行吧。”
　　尚惊雁语气有点“呵呵”的意思。
　　她现在心情很复杂，仿佛要把尚淞的背影盯出一个窟窿来。
　　对一个只在小时候见过的、为人还很不靠谱的血亲，她当然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更不会一见面就感动得要哭，哪怕是自己的亲妈。
　　相反，尚惊雁产生的第一重情绪是怨怼。
　　就这？就这么轻描淡写？
　　你为什么抛下我，为什么选择让我诞生又不好好抚养我，为什么能够表现得毫不在乎？
　　……可是，尚淞对她来说不只是亲妈而已。
　　尚惊雁想起自己当初加入真物团的第二年，偶然一次在名录里看见“尚淞”这个名字时的思绪。
　　她在想，搞什么？我不要和这个人有一样的经历。
　　可是无法不在意。她忍不住去调查，去追寻当年，想搞清楚“尚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不觉，她认识资料里尚淞的时间，已经比和真实里尚淞相处的时间更久了。
　　尚淞绝对不是一个好家长，可以说是一个百分百的坏家长。
　　养而不教，不告而别，谁听了都摇头。
　　同时，尚淞是个具有闪光人格的追梦者，一个悲剧的理想家。人类总是如此矛盾，公德与私德不相兼容。
　　然后最终，她也还是走上了一条和尚淞一样的路，或者可能说是接过了尚淞没走完的路。
　　尚惊雁越想越觉得怨气深重，眉头拧得死紧。
　　尚淞停步的时候，她差点撞到她的背。
　　尚惊雁抬眼看去，发觉这栋侧殿居然连接着侍者说过不能进的那个房间，她几个小时之前还腹诽它是蓝胡子的故事，现在就要踏入它了。
　　尚淞转过头，尚惊雁以为她是要嘱托什么“进门规则”，却没想到她只是抬了下手，似乎想要帮自己把头发别在耳后，却又放下了。
　　她看着女儿，轻声说：“……原来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


第139章 奇观
　　尚惊雁本来还没怎么, 但听到这句话，心脏却突然有被针刺了一下的感觉。
　　“进来吧。”尚淞的手改为拍了拍她的肩膀，仿佛刚刚只是突发兴起的感慨。
　　尚惊雁经历了今天的第二个意料不到。
　　——这扇门后的房间, 居然是当年尚淞带她一起住过的出租屋。
　　尚淞走后，她就没住在原先的房子了, 而是搬去了一个一室厅，也就是她穿越之前住的那个, 所有的家具一个没留。
　　墙是纯白色，没贴墙纸，窗帘是朴素的灰色, 家具全部走简洁风。
　　但黑色沙发旁有个表情很邪典的摇摇马, 茶几上摆着小丑玩偶, 地上有一大堆摄影模型玩具……都是一个孩子留下的痕迹。
　　尚惊雁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 心说原来自己小时候审美就是恐怖片风格。
　　还有, 她才发现, 原来尚淞可能确实有努力在做一个好家长。地上的那套摄影玩具，竟然是手工做的, 囊括了每一个时代的经典款。童年的她没发觉细节, 如今却窥见了端倪。
　　尚淞示意她随便坐，自己坐在了沙发上, 摇摇马的头就在她手边：“虽然我会解答你的疑惑，但有些问题，我不能回答目前状态的你，否则会对你造成影响。”
　　“这个世界非常危险, 我首先需要告诉你生存下去的几个规则。”她又把头发随意挽了起来，用的还是那一根钢笔。
　　“第一, 系统不可信，不要在这里谈恋爱；”
　　“第二，你见到的熟悉的人未必是你知道的人。任何人都有可能产生异变，包括我；”
　　“第三，恐怖作品是安全的。当你无法判断一个人是否异变，可以用恐怖作品检测；”
　　“第四，能看到月亮的时间段是最危险的时间段，尽量避免被月光照射；”
　　“第五，你光脑群聊里的信息比真人更可信；”
　　“第六，任何时候，一旦觉得你看到了水母，不要犹豫，立刻逃离；”
　　“第七……”
　　尚淞缓了缓，严肃地在纸上写下一句，读了出来，“‘娲’可以是一切，小心娲！”
　　尚惊雁若有所思：自己这是穿到了规则类怪谈的世界？
　　她没有询问“娲”是什么，明显不是她现在可以触及的知识点。
　　“我记住了。”尚惊雁说，“那我们有对抗的方法吗？我们又为什么会穿越，还能够穿回去吗？”
　　她莫名觉得尚淞的目光变得有点复杂，沉默了几秒才偏开视线说：“有，这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对抗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持续拍你最擅长的恐怖作品。你会慢慢想起来你忘记的东西，也会慢慢获得力量。”
　　“等到时机成熟，你就能回去了。”
　　尚惊雁狐疑：“只要这样就行了？”
　　她倒不是觉得儿戏，毕竟就她上辈子根深蒂固的观念认知来看，筑梦师是个很伟大很重要的职业。
　　只是……这个《群星》世界没有筑梦师吧？道理竟然也通用吗？
　　尚淞点头：“这个世界也有精神力，从前，皇室安抚民众的方法只有精神力疏导，但实质上筑梦作品也能做到，而且效力更好。”
　　尚惊雁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反正，就算是尚淞不说她也会这么干的——游尧这会儿还在等她去详谈《邪神》呢。
　　不过，她也会自己去调查实践，毕竟尚淞女士自己都说“自己也可能会异变”。
　　尚淞看到她的神情就大致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并没反对，只是心里冒出一句：尚惊雁的底层性格和她可真像，叛逆精神和倔劲儿一模一样。
　　“对了。”尚淞忽然说，“如果有什么人对你说，你精神力这么高，不是人类该有的，不要相信它们。”
　　尚惊雁扬了扬眉，斩钉截铁：“这种话我五岁就不会信了。我是什么，没人比我自己更清楚。”
　　尚淞失笑，平时冷肃不笑的人忽而展颜，就如冰面融雪。
　　尚惊雁有些被她的笑晃到，一时屏息，而她尚淞凝视着尚惊雁的脸。
　　尚惊雁现在的样子，对尚淞来说其实是陌生的。
　　没错，她确实一直在“看”着尚惊雁，可她看不到尚惊雁的模样。
　　过去的十几年里，尚淞能看到她的健康与否，看到她的情绪，看到她的精神力波动，看到她一切概念性的数值……
　　但看不到她的脸，看不到她作为人最直观的成长变化。所以才有那一句“原来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尚淞对女儿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她都可以用两只手比划出来——才那么一点点大啊。
　　可转眼之间，她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想要给她梳头发，需要把脚垫起来，手抬得很高。
　　尚淞正想着，突然被尚惊雁按住了肩膀：“你别动，我给你梳个头。”
　　她怔了怔，依言照做，只是挺直了背。
　　“我记得我小时候你就是这样，总是有几缕头发扎不上去。”
　　尚惊雁咬着自己平时套在手腕上的皮筋说，“有的时候强迫症犯了看着真不爽。”
　　可她只是个小孩，没法自己上手。就算动手了，她的手也太小，根本拢不住那么多头发。
　　尚惊雁拔出尚淞的钢笔，插回尚淞的白大褂衣兜，让那一头银发倾泻下来，用手指耐心梳理。
　　现在，她的手掌已经可以把妈妈的长发一把握住了。
　　尚淞平时明显疏于注意自己的身体，头发有不少打了结，顶端还分叉。
　　尚惊雁看不下去了，满屋子找剪刀。
　　尚淞无声地把手背过身去，再伸来时，已经反握着一把剪刀：“在这儿。”
　　尚惊雁接过。
　　碎发从她脸侧落下，这触感如此真实。
　　尚淞有些走神了。
　　……养育一个孩子是什么体验？
　　尚淞必须承认，她选择延续一个后代的初心并不纯粹。她认为自己需要有一个接班人，来继承她完不成的事业。她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这份意愿在她怀孕的时期都没有改变，尚淞不会让自己被激素影响。
　　直到女儿出生，尚淞第一次看到摇篮里小小的生命。
　　尚惊雁继承了她的发色，柔软的胎毛轻飘飘的几乎看不出。
　　当女儿睁眼，尚淞看到了一双和自己一样的眼睛，但更清澈，是两汪没有掺入杂质的湖水。
　　她是一张白纸，她的人生会被她写上第一行字。
　　尚淞……突然后悔了。
　　她不应该要一个孩子，这注定是不公平、不负责的。
　　尚淞自我改造后的强大精神力，无时无刻不在下意识关注脑虫，而这份关注当然也会引来脑虫的回望，她早就是在它们那里挂过号的人了。
　　她还有机会吗？尽量不让尚惊雁卷入是非之中。
　　为了不让脑虫注意到自己和女儿，她需要收敛精神力。
　　可这该怎么做到？它们的存在对于她来说太鲜明了，想忽视，无异于痴人说梦。
　　精神依托肉｜体而生，如果约束不了自己的精神力的话，那就麻逼躯体吧。
　　药物，酒精，她需要长期让自己的精神处于迟钝的状态。
　　“你这样怎么能养小孩？你看看你，成天醉什么样子！”
　　崔云停当时都对她的表现感到了愤怒。
　　尚淞只能喃喃说：“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我做错了。”
　　可是说完，她还是只能继续如此，多么像一个不知悔改的人渣。她感到痛苦，然后醉得更厉害，一个麻木的循环。
　　那么，她是不是应该尽早放手，让社会抚养尚惊雁反而更好？这样对自己也更好。
　　可尚淞总是给自己找各种借口，规避去想这个可能性。
　　尚惊雁五岁的时候，她又一次酩酊大醉。
　　那次醉得很不体面，尚淞磕破了头，一醒来碎酒瓶底的玻璃渣子就在她眼睛旁边两公分。
　　那一瞬间，尚淞脑子里的弦突然就彻底崩断了。
　　人喝醉了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她清醒时候的教养，对自己身体的重视，全部变得一塌糊涂，她的人生也变得一塌糊涂。
　　尚淞头痛欲裂，借着宿醉的酒意把酒瓶全从楼道推下去了。她想自己当时的样子一定很狰狞，额头上的伤口一直在往下滴血。
　　……然后，这副模样被尚惊雁撞到了。
　　她形容疯癫、气喘吁吁地回过身时，看到尚惊雁站在楼道口，已经不知道看了多久。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尚淞冻了个哆嗦，彻底清醒了。
　　而尚惊雁实在是个很早熟的孩子，她的目光里有害怕，但有更多复杂的情绪：同情、心疼、不理解、悲哀……
　　尚淞看到自己小小的女儿走到她面前来，抬起酒精消毒后的毛巾，说：“妈妈，为什么一定要喝酒？我觉得你也不愿意这样……以后不要再喝醉了好不好？”
　　周遭落针可闻。那一刻她忽然浑身卸了力，蹲下身抱住女儿无声地哭了起来。
　　——尚淞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去想“分开”这个可能性了。
　　因为她……舍不得啊。
　　尚惊雁不是她的错误，是她的幸运。
　　可是，再舍不得，她也必须尽快做出这个抉择了。
　　那之后的不久，尚淞少见地没有喝醉，带尚惊雁去了一趟公园。
　　或许是天意，在路过一个筑梦师的剧组时，尚淞突发奇想感知了一下女儿的精神力。
　　结果并不出乎她所料，尚惊雁遗传了她自我改造后的精神力，甚至有可能更为强大。
　　尚淞知道，她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她曾经想着，让后辈来完成自己未竟的理想，自己全程教导她，最后大约会过一个平淡无趣的晚年。
　　而从那一刻她决定，她要为尚惊雁的人生博取更多的可能性。
　　哪怕代价是去往未知处，再也没有身为人类的晚年的概念。
　　尚淞从漫长的回忆里回过神，耳畔传来女儿的声音：“好啦！”
　　尚惊雁给尚淞扎了个标准的丸子头，随口问：“为什么你不干脆直接全部剪短？这样打理起来也轻松。”
　　尚淞说：“以前浑浑噩噩，顾不上剪头发。”
　　后来……现在倒是有空了，有无限多的空余。可是她选择了延续自己做“尚淞”时的造型。
　　其实如果她想的话，只需要一个心念，就可以改变自己的外表，就像那把剪刀。
　　尚惊雁转了一圈，端详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尚淞女士，我也快成年了，就勉为其难让你再抚养我几天，以后就算回不去也行，在这个世界我来给你养老吧。”
　　*
　　那天从侧殿出来之后，系统17X又重新出现了，不过异常沉默，也没斥责尚惊雁。
　　尚惊雁乐得耳边没有叨叨，抓紧时间和游尧商量完《邪神》的合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了个草台班子开拍。
　　尚淞同意为她编曲配乐，不过还说了一句尚惊雁不太懂的话：“这些曲子本来就应该是你团队的，我只能算物归原主。”
　　尚惊雁的竞争对手、那个叫苏书东的家伙都惊呆了，开工那天还来剧组嘲讽她，结果被她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地遁逃，居然也誓要拍个电影和她打擂台。
　　更离谱的是另一位竞争者花非甜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紧随其后跟着照做。
　　三个皇位竞选人选择用电影来竞赛，实乃一大奇观，民众们瓜都快吃不过来了。
　　……
　　现实世界。
　　游戏与现实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此刻的现实，才不过过去了一天。
　　尚惊雁不知道的是，在她一如既往沉浸于做作品时，联盟的舆论已经炸了，而起因正是陆子冰直播间的那个“新发现”——


第140章 会师
　　那时在陆子冰的直播间中, 半透明金色人形利用管风琴怪组织成的语句是：
　　“成为她的锚点，帮助她醒来。”
　　每一个观众都听得清清楚楚，当场录屏就疯传了出去。
　　一开始玩家们都还以为这是《群星》里的剧情, 嘻嘻哈哈打趣解密，可逐渐却有人发现不对。
　　尚导会安排这么古怪的彩蛋吗？它没有来历, 没有前后衔接，只出现了这一次, 根本是突兀至极。
　　直到联盟官方下场，才实锤了它是意外。
　　——有不明智慧生物在试图传递信息！
　　现在恐怕全网都已经看过这段视频了，陆子冰万万没想到, 他这辈子最红的时刻, 是有幸成为了一个神秘生物对人类的传话筒, 分外受宠若惊。
　　“她”是谁？这个神秘生物又是谁？和脑虫是什么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
　　星网的讨论度瞬间攀上了高峰。
　　【天啊，“她”指的是尚导对不对？也就是说, 尚导现在正在睡梦中对抗脑虫？！】
　　【我觉得不只是尚导！你们没有发现吗？参与制作《群星》的筑梦师们到现在只有几个发过动态, 难道他们也……？】
　　【那个人形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是高维生物吗？】
　　【它既然选择用“人”的轮廓出现，那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它的立场。我觉得它和脑虫也是站在对立面的！】
　　【救命, 那我们要怎么做？什么叫“成为锚点”啊！】
　　【好可怕啊啊啊感觉穿进恐怖电影了QAQ】
　　【窒息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帮到尚导。】
　　【神秘生物都这么说了, 那我们必然可以！再说了，如果我们不帮，尚导gg，那下一个就轮到我们自己了。】
　　【刺激！我们的生活本来就不和平安定啊, 脑虫一直存在，如果不是尚导惊醒了我们, 我们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现在这样能够对抗才好，冲就行了！！】
　　【没错，需要我做什么，我就照做！……】
　　有害怕的，有分析的，有激动的，话题沸沸扬扬。
　　但让人都意外的是，联盟上下并没有形成恐慌的情绪，反而在紧张中酝酿出了一股斗志勃发。
　　这也是神秘生物所传递的情绪比较巧妙的缘故——它把联盟人类放在了一个拯救者的身份上，拯救的还是全民好感度都很高的筑梦师。
　　以前都是筑梦师保护他们的精神，没想到还有反过来回馈的一天！
　　……
　　联盟官方原本的计划中没有这样一环，可人形插了一脚，黛铂勒她们也并不慌乱。
　　能够在现实侧帮助到尚惊雁，她们当然乐意去干。更何况，原本就算没有这么一出，七天之后她们也是要想办法唤醒尚惊雁的。
　　黛铂勒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视频，她凝视着图像中的半透明人形，隐约意识到了它是谁。
　　而后，她选择进入全息仓。在那里，她果然见到了“它”，并与之展开了一场对话。
　　罗芙等人只能看到监测屏上活跃的精神力波动数据，那是属于精神层面的交流，蕴含的信息量比言语高出成百上千倍。
　　她们不知道黛铂勒和人形具体谈了什么，只知道她们的首脑在出全息仓后就向全联盟颁布了新的公示——
　　第一，凡是有条件的公民，尽量保持连接全息仓，并登录《群星之王》。人类的精神力参与其中，有助于筑梦师精神保持稳定；
　　第二，每人单次登录全息游戏时间不得超过8小时，两次登录间休息时间必须大于等于4小时。脑虫的威胁不可忽视，小心它们的首脑“娲”趁虚而入！
　　*
　　虚拟侧。
　　三月星，首都。
　　“……亲爱的，你又做噩梦了吗？”
　　尚惊雁戴着墨镜口罩坐在电影院里，看着大荧幕熄灭，片尾曲中幕后词条滚动上屏幕。
　　此刻是工作日的下午，电影院里本该冷清，可却还是几乎坐满了。
　　《邪神》上映一周以来，就成了现象级影片，花非甜和苏书东的电影也不逞多让，只是相比她还是逊色许多。
　　#尚导##年少天才##生错在皇室的电影艺术家#……
　　围绕着这场比赛展开的tag轮番上热搜，其中尚惊雁的名字出现频率最高。
　　第一层原因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像先皇尚淞陛下了，两人的母女关系肉眼可见；其次，则是她的作品最为惊艳。
　　毫无悬念地，她获得了最高的票房，以及最多的民众喜爱。
　　【天才！她绝对是天才！】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同感，我在观看尚惊雁殿下的作品时，感受到了精神力抚慰……这是殿下的特殊能力吗？】
　　对于成功，尚惊雁并不意外。
　　这个世界的文娱太落后了，随便拍个什么东西都能获得成功。以她的知识储备，在这儿完全是碾压式胜利。
　　让她意外的是，她的两个竞争对手居然也很有创作天赋，带来的故事令人别开生面。
　　还有意外的点是……
　　尚惊雁低调的混在人潮里走出影院，那种真实又不真实的感觉还是在心头徘徊不止。
　　太顺利了。
　　她从拍摄到热映，每一步都极其顺利。明明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拍电影，流程却熟练得像个老手，简直让她怀疑自己在这个世界有挂。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尚惊雁登上返回皇宫的飞行器，在心里戳17X。
　　系统仿佛心死了，已经很久没出现过。
　　之前那三天的“味觉剥夺惩罚期”，尚惊雁体验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味同嚼蜡。
　　系统居然可以剥夺她的感官，这让她有点心惊。那它是不是也可以夺走她的视觉、听觉？
　　所以尚惊雁一直在警惕它会继续作妖。
　　【没什么好说的。我祝你成功。】系统公式化地回答。
　　尚惊雁耸耸肩。
　　抵达皇宫，她本想从侧门低调进入，却被人拦住了。
　　“喂——”
　　异瞳青年笑眯眯的，很顽劣的模样，“没想到，你拍得还真不错。这次是我疏忽了，被你超过，我们再比一次你敢不敢？”
　　——是三个皇位候选人之一，苏书东。
　　关于苏书东，他并不是《群星之王》里原有的角色，起码尚惊雁没有这个印象。原本女主的竞争对手根本没名字。
　　他其实也很有成为男主的条件，家世优异，长相俊美，尤其是一双异色的眼睛像波斯猫一样漂亮。
　　但尚惊雁对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瞥了一眼似乎在等着她被激怒的苏书东，淡淡说：“你拍得没我好，是因为你不想吗？”
　　苏书东一愣，还没来得及开口，尚惊雁就径直抬步，“让一让，你挡着路了。”
　　苏书东：“……你？！”
　　他被直接撞开了身，目送尚惊雁的背影一脸不可思议。
　　这一出发言，他原本想的是试一试这个天降竞争对手的底。她的作品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一开始是真没想过自己会输。
　　活了十八年，他就没这么被打脸过！
　　但是……苏书东奇怪地摸了摸并不疼的脸，为什么他感觉这场景发生过，还不止一次？
　　苏书东原本想给尚惊雁整个恶作剧，可莫名的直觉压制住了他。
　　——敢招惹这个人，一定会倒大霉的！
　　……
　　进入皇宫后，尚惊雁脚步加快，想去教堂告诉尚淞这个好消息。
　　整个电影的筹备期间她都特别忙碌，只和尚淞见过几面，也没再谈论深入话题。
　　每次见面，系统都会被尚淞屏蔽，事后也不记得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待在尚淞身边让尚惊雁觉得很安心。
　　电影上映后，她这些天查了很多资料，在这个世界，尚淞确实是“先皇”。
　　可是，年份对不上。在尚淞“穿越”之前，上一任皇帝就已经执政了。
　　后来失踪的那个是她吗？她现在究竟是什么状态？这里是平行世界吗，那“尚惊雁”的原主意识呢？……
　　尚惊雁在这里待得越久，心里的谜团就越多。所有的事情都太不对劲了。
　　教堂里还是空无一人，尚惊雁依着经验直奔侧殿而去，在快要走到拐角时却心里一突，猛地刹住了脚步。
　　“吱嘎——！”
　　鞋跟在地砖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只见，拐角后缓缓走出了两列披甲执锐的宫廷侍卫。
　　他们身上的铠甲带有明显的宗教特征，通体银白，绘着水母与月亮的图案。
　　每个侍卫腰间都别着一把佩剑，在高科技的时代，冷兵器显得很是落伍。但尚惊雁毫不怀疑，它们下一秒就可以变成激光枪。
　　“教皇冕下想要邀请您谈话。”
　　为首的侍卫长说。
　　她弯腰做了个恭迎的手势，“殿下，请吧。”
　　尚惊雁多少也能猜到教皇邀请的原因，眉头压了压，心说：派头还挺大哈。
　　看来今天是见不到尚淞女士了。
　　这群侍卫名为请，实则是押送。她被一路“护送”到了神启室，聆听伏那得意洋洋的神谕。
　　——内容被她猜中了，简而言之，就是说她做的根本不是皇储该做的事，拍电影是玩物丧志。
　　现在罚她关一个月禁闭，希望她速速迷途知返，回归恋爱正途，当一个好继承人、好傀儡。
　　“哎。”
　　尚惊雁仰头看穹顶，幽幽叹了口气。
　　伏阴阳怪气地问：“怎么，你后悔了，殿下？”
　　尚惊雁：“哎，给我一个月的清静时间想新剧本，你人还怪好的。”
　　伏：“……”
　　鼻子都被气歪了！
　　尚惊雁被一群侍卫轰进禁闭室，门在身后沉闷地关上。
　　【宿主，我已经警告过您了。】
　　17X迟迟出现，慢条斯理地说。
　　【任务二发布：请宿主好好学习皇储礼仪教育，遵守皇储守则，一个月后由系统抽查背诵。】
　　尚惊雁确定之前没人告诉过自己什么“皇家守则”，但这会儿随着系统的声音，侍者们鱼贯而入将几摞厚厚的册子摆到了她面前。
　　就好像是……这个世界在针对她调整、修改着细节一样。
　　……
　　禁闭室在教堂里，其实也就是忏悔室。
　　里面什么家具都没有，干净得连贼进了都会被穷哭。尚惊雁就把那些守则册子推翻铺在地上，坐在上面沉思。
　　她本该觉得愤怒不平的，然而……不管是关禁闭也好，被教皇斥责也好，甚至是电影取得巨大成功也好，穿越以来的所有事情都像流水一样无法在她心中留下太多痕迹。
　　禁闭是不可能禁闭的，问题是怎么逃，什么时候逃。
　　尚惊雁环视四顾，禁闭室的穹顶修得很高，三面围墙连同天花板都没有窗，但有一面的墙壁是彩窗玻璃。
　　玻璃的那一侧似乎是教堂的神像，暗红色的夕阳穿过朦胧的玻璃，在地上投下神像的阴影。
　　尚惊雁很奇怪，之前侍者引她参观时，甚至都没有带她看过神像，她还以为这个教堂里是没有神像的。
　　他们的神，是什么样子？
　　地上朦胧的投影扭曲奇异，周围延长着很多条状物，不知道是祂身上的触手还是装饰品。
　　直觉告诉尚惊雁，她最好不要选择打破这面玻璃墙逃跑，神像是一件危险品。
　　那么似乎只能选择门了，教皇的人总不可能不给自己送餐，她可以趁机寻找逃跑的机会。
　　尚惊雁打定主意，都开始犯困了，打算睡一觉养精蓄锐。然而，就在这时——
　　哒、哒哒哒……
　　尚惊雁猛然清醒，外面有脚步声！
　　禁闭室的门上面也镶嵌了一点扇形的玻璃，她透过它看到了烛火一般的光源，照着人影晃动——或者可能不是人影，而是什么怪物。
　　尚惊雁抄起最厚的一本书站起来，门外的影子开始哐哐砸门框的玻璃。
　　可下一刻，她却听见一道女声怒道：“你有病啊，这样砸到尚惊雁怎么办？！”
　　尚惊雁：“……？”
　　好家伙，这不是花非甜的声音吗？
　　她只记得这位竞争对手是个傲娇的小姑娘，脾气冲了点，但人不坏，完全没想到会在此刻听见她的声音。
　　“那不然怎么开门？！”
　　另一个气急败坏的男声是苏书东。
　　清脆的碎裂声中，扇形玻璃被砸开了，尚惊雁后退一步，玻璃屑弹到她脚边，眼睁睁看着外面的人伸了个钩子进来，把门锁破坏了。
　　尚惊雁：“…………”
　　所以，花非甜居然找人来救她了？
　　尚惊雁有点感动，但又被这操作看傻了，哭笑不得。
　　反正都是破坏锁，为什么不直接从外面砸？
　　“直接从外面撬锁不是一样的吗，你们在干什么啊！”
　　又一道吐槽声几乎紧跟着尚惊雁的腹诽响起。
　　这道声线很稚嫩，是听不出男女的小孩子音，但也有种奇特的金属电子质感。
　　听到的一瞬间，尚惊雁就产生了极其强烈的熟悉感，不由一怔。
　　门被推开，两道身影破门而入——
　　花非甜的粉头发全部绑了起来，收进黑色帽子里，身上也穿着鬼鬼祟祟的黑色套装，看到尚惊雁，就双手插兜哼了一声；
　　苏书东作为苦力跟在她身旁，表情有点尴尬，敢怒不敢言。
　　她们身侧还飞着一个银色的球状物，它有一对绿色的发光小翅膀，球身上镶嵌电子屏，显然是一个小机器人。
　　在看到尚惊雁的第一眼，那小机器人屏幕上的颜文字就变成了狂喜，飞扑过来：“雁雁我找你找得好苦啊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呜啊啊！！——”
　　尚惊雁：“？”
　　她愕然地任由小机器人撞进了自己怀里，潜意识没有躲避，甚至本能想要去安抚，但同时也产生了巨大的疑惑。
　　——为什么她会对一个圆滚滚的人工智能，产生“见到亲人了”的感觉……？！


第141章 流浪
　　尚惊雁强行压制住这荒谬的想法, 把小机器人从怀里揪起来问：“终于找到我？你之前就知道我吗？”
　　小机器人说：“呃、先介绍一下，我就是先前给你发消息的那个‘夏池一’……”
　　花非甜啧了一下，打断了一人一机器的寒暄, 催促：“先别叙旧了，我们走。快快快, 不然要被发现了！”
　　尚惊雁也觉得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截断话题, 率先踏出禁闭室。
　　花非甜顺手塞了个菠萝包给尚惊雁，嘴上哼哼唧唧说：“别一会儿饿死了，拖我们后腿！”
　　她们穿过明净纯白的长廊, 穿过复杂华丽的拱门, 在黑暗中狂奔。
　　让尚惊雁想破头, 一年前她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皇储，还和根本不熟的几个人深夜出逃。
　　她们的灯源只有机器人夏池一发出的光, 经过壁画时, 墙面上描金的水母反射灯光, 犹如一闪而过的鬼影。
　　“什么人？！”
　　冷不丁，远处传来侍卫长的声音, 盔甲金属碰撞声和许多脚步声接连响起。
　　花非甜登时跑得更快了, 苏书东手心都出了一层汗，心里懊悔不迭——她们是用候选人的ID卡偷偷进来的, 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
　　也多亏教堂里没有监控，否则还更难逃。
　　她差点跑岔路，还是尚惊雁一把拉住她的手：“你们是不是要去车库？走这边！”
　　侍卫们在后面追，黑暗让双方都无法互相看清, 尚惊雁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奔跑中逐渐加快了，就好像在逐渐活过来一样。
　　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抵达了目的地, 发现那里还有三个人在等，一女两男。
　　尚惊雁匆匆看过，只觉得没见过但十分眼熟，里面有一个男人她倒是知道——《群星》男主之一的裴意。
　　双方来不及打招呼，花非甜匆匆就要去开门。
　　花非甜等人是开悬浮车过来的，然而尚惊雁听着后头的动静果断说：“这个不行，速度不够，我们得换飞行器。”
　　“这里谁会开飞行器啊？”苏书东着急。
　　尚惊雁扫了一眼周围：“我觉得我会开。”
　　这里其实是皇储的私人交通设备库，各种器具应有尽有，它们都是在尚惊雁名下的。
　　虽然教廷之前以尚惊雁还没成年考到驾照为由没让她开过，但理论上来说她的生物ID都是可以启动这些设备的。
　　花非甜：“什么叫你觉得？？”
　　夏池一无条件支持：“我支持雁雁！”
　　“别管了，我会开！”尚惊雁把所有人都轰上去，苏书东咬了咬牙，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嘈杂声，到底还是跟着上去了。
　　“嗡”一声巨响，车库的顶棚打开，露出傍晚的夜空，飞行器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教堂连同皇宫所有的灯也终于都被打开了，瞬间灯火通明。
　　无数光柱冲着车库停机坪打来，尚惊雁拉住阀门，一口气把速度提到了最高！
　　“啊啊啊啊啊啊——”
　　苏书东简直没法控制住自己的尖叫，夜风之中，所有人的头发都被气流吹得狂乱飞舞。
　　飞行器以极限的速度冲到了高点，皇宫变得像模型一样小。尚惊雁确信自己记忆中没有学过开飞行器，可她的动作却只用不到一分钟就从生涩变成了熟练。
　　苏书东已经端不住贵公子形象，喊破喉咙：“我擦，这玩意儿抖得好厉害，尚惊雁你到底会不会开啊啊啊——”
　　尚惊雁把舱窗全部关上，脱口而出一句评价：“叫什么，这不比琪卢德容易多了。”
　　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琪卢德又是什么？
　　流云雾霭擦着机身而过，尚惊雁想起尚淞说的话，心道：还好，今晚看不到月亮。
　　夏池一和她简直心有灵犀，欢呼喊道：“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芜湖——”
　　她们就这样冲出了皇宫区范围，把教廷的追击者远远甩在了后头。
　　尚惊雁心跳剧烈，肾上腺素的分泌让她极度兴奋——她喜爱恐惧，喜爱命悬一线的极限运动。
　　苏书东喊了一会儿，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反应特别大，郁闷尴尬地闭上了嘴。
　　飞行器的噪音很大，尚惊雁提高声音问：“你们都叫什么名字？咱们认识认识！”
　　“裴意，你可以叫我裴店长。”裴意先开口温和道，尚惊雁知道游戏里他有一家甜品店。
　　除了他，那两个生面孔里，女生一头黑发，还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特别乖乖牌；男生则是墨镜帽子口罩戴了全套，尚惊雁根本看不到他的脸。
　　男生闻言，把口罩墨镜摘下来，露出帽檐下的白发和剔透红瞳：“我叫云涌雪。”
　　女生则说：“我叫敖青雪！其实我们早就加过一个群了呀，雁雁你不记得了吗？我是那个青色雪。”
　　尚惊雁一愣，云涌雪，这也是《群星之王》的男主角之一。
　　只是她没有想到，此时此刻那个原主神秘小群里的人物都集齐了——她自己，云，青色雪，夏池一。
　　“你们是怎么想到要来救我的？”
　　敖青雪积极开口，不知为何，尚惊雁觉得她好像很崇拜自己。
　　原来，她们的这个队伍居然其实是临时纠集起来的，在此之前，花非甜、苏书东认识，敖青雪、云涌雪认识，裴意、夏池一认识，可三方人互相之间根本就没见过。
　　整个营救过程也十分离奇：最开始下午的时候，花非甜听说了尚惊雁被关禁闭的事，当即就决定要去救，拉上了苏书东；
　　等消息迅速被教皇放出去，先是夏池一带着裴意来投奔，后是敖青雪、云涌雪。
　　而花非甜在和她们交流过之后，就认定她们很靠谱。
　　尚惊雁听完，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真是，连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她高声道：“我觉得，如果有另外一个平行世界，那我肯定早就认识你们了——”
　　*
　　皇宫教廷的一夜混乱根本瞒不住，事发几个小时就爆上了热搜。
　　三个继承人全部出逃，皇室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惊天新闻！
　　民众们风中凌乱：难道这年头已经不兴做皇帝了吗？？
　　为了能拍电影连皇位都放弃了，好家伙，这是为艺术献身啊！
　　记者们把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教廷大为震怒，对尚惊雁下达了追捕指令。
　　连三人才上映了不久的电影都遭到影响，被愤怒的教廷要求下映。然而，由于《邪神》实在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全新题材，院线硬是顶着压力，偷摸保全了电影，只是借用各种花名播放：什么《霸道邪神爱上我》，《触手怪的爱情故事》，《我的邪神女友》……
　　那么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几人，都去哪了呢？
　　尚惊雁一行人销声匿迹了半个月，讨论度可是一点没小。正当民众们以为她就要这么躲藏下去、热度降低时，她又重新出现了——
　　但不是低头回三月星，而是在木系星办了一个巡展！
　　木系星有着五大行星里最广袤的丛林，是一颗绿色星球。它的丛林深处，生活着无数荒诞或美丽的生物。
　　而尚惊雁的新作品名为《森林歌者》，将丛林的恐怖渲染到了极致。
　　尚惊雁说，这种艺术形式名叫“筑梦路演”，她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筑梦师”，为民众们构筑美梦……呃不，噩梦。
　　而且这路演还有一个特别之处，那就是不采用真人演员，全部由精神力构建，简而言之就是想象出来。
　　可最后成品的真实细腻程度，就仿佛尚惊雁真的拍过这样一部影片，现在只是重新回忆起来了而已。
　　民众：我搞不懂，但大为震撼。
　　没人知道她们是怎么跑出三月星的，只知道尚惊雁的筑梦路演确实惊艳。
　　她没有禁止录像，因此观众们各个角度的摄影迅速风靡了五大星球。精灵女王空灵诡谲的镜头屡屡出现在各大视频剪辑里，
　　事实上，就算禁止也没有用——教廷在第一时间发布了禁令，将《森林歌者》划为邪恶禁片，并且把尚惊雁的抓捕令升级为了通缉令。
　　但众所周知，一个作品越被禁止，想看的人就越多。教廷的举动无异于是在烈火里添了一把干柴，刹那间烈火燎原，民众们看得更欢了。
　　走私商人们甚至使用了这样的宣传语——
　　背上了通缉令、被教廷追捕的直系皇储，在星辰帝国的历代可谓是绝无仅有耶！观众朋友们，难道你们不想看看吗？难道不想亲眼鉴定一下为什么她的电影会是禁片吗？
　　没人可以忍住好奇心的。
　　尚惊雁就这样开启了流浪筑梦师的生涯。
　　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等教廷的人在木系星布下天罗地网，她早就已经跑到土系星去了。后面的每一场路演都是如此。
　　这是一场跨越星球的旅程，浪漫、疯狂、胆大包天，而她的人气声望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涨到了接近“无冕之王”的程度。
　　……
　　木系星，一处街道。
　　“我看过了，这会儿没有水母头子！”
　　一个年轻人悄悄打开门，迅速朝巷子门口的尚惊雁等人招呼。
　　“水母头子”是对教廷人士的代称，这段时间以来私下里早就传开了。有粉丝好奇问过尚惊雁为什么要取这个绰号，她只是神秘地笑笑不说话。
　　教廷的抓捕行动如此困难，一方面是因为人数不够，一方面也是因为当地的民众都不配合，以至于会像这年轻人一样暗中帮助尚惊雁“偷渡”。
　　说到底，教廷和皇室，谁比谁更高贵？
　　先皇在民间的支持度还是很高的，现在她的女儿又能拍出受民众喜爱的作品，那当然是支持尚惊雁。
　　反正帮她一把又不需要多大的本事，尚惊雁一行人的路演只要有个棚子就好，精神力设备很小，完全可以随身携带。
　　何为民心所向，这就是民心所向。
　　年轻人名叫“江欲燃”，还有个哥哥叫“江逾白”，她两人都是尚惊雁的狂热粉丝。
　　等尚惊雁进门，江欲燃高高兴兴地抱来一堆光碟，羞涩问；“尚导，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由于尚惊雁作品的特殊性，光碟这种老旧产物居然也在星际复古流行了起来。
　　敖青雪瞅了一眼，好家伙，《邪神》、《森林歌者》、《胭脂梳》、《粉红降临》……这姑娘把尚惊雁的所有作品都集齐了。
　　尚惊雁不仅签了，还每张都写了一个四字成语祝福，把江欲燃高兴得简直找不找北。
　　“刚刚的路演你超常发挥了，恭喜你，尚导。”
　　裴意笑意盈盈，把热腾腾的甜茶饮递给尚惊雁，“你现在肯定渴了，喝点东西吧。”
　　在她们这个小队伍里，裴意通常负责后勤工作。
　　尚惊雁能感觉到，几个月下来他对自己产生了好感，而她也并不排斥。可她记着尚淞的告诫，并没有捅破窗户纸。
　　苏书东受不了辗转的辛苦，自己离开了，说是也想酝酿着个人路演。花非甜则留了下来，她也想做个人路演，但觉得应该先从尚惊雁这里学到经验。
　　至于夏池一、敖青雪、云涌雪，她们自发编入了尚惊雁的小队，各司其职。
　　尚惊雁道了声谢，接过甜品，搅动了一下里面的芋圆，目光却走神到了窗外。
　　木系星没有伴星，也就没有月亮，这颗星球此时正值冬季，街道上飘着细雪。
　　她的路演因此也很辛苦，但她动力十足。
　　上辈子，尚惊雁反抗脑虫都只能偷偷地来，比如暗中加入真物团，明面上还得伪装成一个不着四六的街混子。
　　她甚至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脑虫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也没亲手与它们交锋过。
　　这几个月以来的活动，着实是刺激。
　　可尚惊雁却还是觉得，太顺利了。
　　不是说没有阻碍，而是说……这整个世界就像开了“easy模式”一样，尤其是观众的反应。
　　星网上甚至没有争议，所有人都喜欢她。可这是极其反常的，正常来说，有人爱她就有人恨她，甚至会有人想出卖她的行踪给教廷。
　　个人可能有差异，但人类的集体性格永远不可能改变，这是本性。所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尚惊雁垂眸，喝了口甜牛奶。
　　她心中其实已经隐约有了些猜测，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但还不成型。
　　……她想再见一次尚淞。
　　几个月来，尚惊雁已经把五大星球都走遍了，木系星是最后一站。
　　而前天晚上，教廷突然下了个奇怪的命令，声称要任选下一任皇帝——别管听起来多离谱，总之他们说要采用全民票选的方式来任命。
　　不论如何，她得回到首都去，否则就丧失了主动权。
　　尚惊雁有预感，这一次，自己所有的疑问能够迎来终结。


第142章 破局
　　现实侧。
　　游戏里尚惊雁将四个星球都路演了一遍, 而现实中，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七天。
　　按照黛铂勒的计划，如果今天过后尚惊雁依旧没有醒来, 她们就会选取筑梦师和军方人员尝试强行突入那一边的精神世界。
　　而联盟民众间，尽管官方并没有表示尚惊雁的沉睡和游戏有关, 但玩家们依旧对通关《群星之王》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连日以来，五颗星球几乎都已经被玩家们探索清楚了。
　　金系星整颗星球上的金属矿藏含量极大, 玩家被投放的初始地在一座废弃矿井中。本星球的主要地图都集中在地下，四通八达如同迷宫的矿井里隐藏着无数怪物；
　　木系星覆盖着广袤的原始丛林，地势偏平缓, 高山峡谷都较少, 地图主体就在丛林之中, 这颗星球上的怪物有着明显的原始特征；
　　水系星海洋面积很广，陆地上有废弃城市, 在城市中组装完潜水艇, 则可以再度探索海洋；
　　火系星地表有无数活跃的火山, 岩浆横流，安全区域多为地下暗河。这里似乎存在过一种神奇的文明, 在火山中心有城市遗骸；
　　土系星地形丰富, 高原、戈壁、山谷、沙漠应有尽有，但只有很少的绿洲隐藏其间。这里的怪物多会伪装成沙土色偷袭, 令人难以分辨。
　　五颗星球的共同点都是除了玩家角色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居住，而且存在着城市文明的遗迹。
　　玩家们必须共同协作，才能够解秘出最终的真相。
　　陆子冰在突然爆红之后打了鸡血，卡着时间规定疯狂肝游戏, 终于不负众望，成为了第一批打出结局的玩家。
　　属于同一个文明, 它已经能够跨越星球、克服自然，发展自己的文明触角。
　　可是有一天，文明中有一位高位者接触到了来自星空的污染。不可名状的怪物借助意识入侵，无可阻挡地摧毁了这个文明。
　　“群星之王”，就是那位神祇的尊称。
　　意识是通道，知识本身就是污染，无知才是幸运。一旦知道祂的存在，人的意志就不再属于自己。
　　就像是看不见的病毒，其中恐怖足可以让人发疯。
　　唯一一批无知的幸存者逃离了五大星球，乘着飞船、带着文明火种前往未知星空。
　　然而中途，星空的污染再次爆发了，起因只是一个幸存者想要了解自己的故乡究竟为什么毁灭。
　　幸存者们不得不再次面临抉择，于是最终，众人争抢在污染全面覆盖之前选择出了四个人，让四人分开驾驶急救飞船。
　　——燃料不够了，所以四人的目的地只能是择一个星球返航。
　　为了彻底杜绝被污染的可能性，四人都清除了记忆——这就是开篇玩家们没有记忆的原因。
　　然而解密到这里也可以看出，这五个人绝对不全都是人，里面混进了一个未知生物，可祂同样自己也没有记忆。
　　五个玩家各自拿到的剧本其实都有怪异之处，论坛上针对“究竟谁才是怪物”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讨论，谁都有嫌疑，谁也不能说服谁。
　　是怪物隐藏其间，还是五个人早已和怪物融为一体、每个都已经不再是自己？
　　不得而知。
　　甚至还有玩家提出，这或许是在几人失忆之前共同作出的决定，刻意模糊人数，让醒来后的自己无法推断出真正的真相。
　　毕竟设定里不是说“知道就会被污染吗”？玩家没有被污染，那就说明真相早已经被埋没。
　　而最后，五个玩家胜利会合，将自己手中掌握的文明资料、冷冻仓受精卵等物集合在一起，选定一个星球建立营地，开始了漫长的文明复兴之路。
　　结局过后，游戏还可以继续玩，玩家能够自由选择去往哪个星球了。
　　每个星球都有怪物，难度从炮灰到大boss应有尽有，而且还有自己星球独有的剧情主线。
　　它的玩法质量，在市面上所有开放世界观游戏里都可夸赞一句“独占鳌头”。
　　重可玩性而轻主线剧情，是大型开放式游戏的特征，这点并没有人抱怨。
　　然而玩家们对《群星之王》的评价里，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词就是——
　　孤独。
　　从剧情到世界观，再到最后的结局，都透露着一股苍凉的感觉。
　　可结合联盟当前的形势，这种孤独又显得很合适了。
　　星网上有一条热转动态说：【哪怕为了不让我们的世界变成这个样子，也要拼命搞死脑虫啊！】
　　很好地体现了联盟人民的心态。
　　不过玩家们很快发现，只要把时间线往后跳那么几十一百年，各个星球就会出现新人类NPC，可以产生互动对话——游戏里的公告称，续作将会在新人类的基础上展开。
　　这么一看，《群星之王》的剧情主体就好比一个大系列的前传，让不少觉得孤独的玩家们内心产生了一点慰藉。
　　它的后续什么时候出？
　　——必然是要等尚导回来了。
　　自从那条未知生物传出尚导正在沉睡的信息之后，大部分星际人就开始遵循黛铂勒的公告，尽量让自己和全息仓保持链接。
　　起初大家还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慢慢明白了其中用意——
　　【我在全息仓的时候，莫名做梦了，梦里我好像在另一个世界，最生草的是我在那边也是尚导的粉丝，还和我妈一起看了《邪神》啊啊啊。】
　　【什么？我也是！我看的是《胭脂梳》！而且还是看的路演形式，真奇怪，尚导明明没有路演放过《胭脂梳》……】
　　【我和你们差不多，不过我看的是光碟形式诶。呜呜呜梦里再看一遍还是觉得很吓人。】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我们做的其实都是同一个“梦境”？而那边的尚导，其实也就是我们真正的尚导！】
　　【原来大家都做了这样的梦。我在梦里原本似乎是依照着惯性行动的，没有产生改变的想法。但是梦里的我偶然一次被《莫比乌斯之海》吓到过之后，就一下子“清醒”了。】
　　【对对对，我就是这样！之前像鬼压床一样怎么样都行动不了，被梦里尚导的鬼片吓“醒”之后就可以自主操控身体了，还去找尚导要了个签名哈哈哈。】
　　……
　　脑虫编织了一个虚假的梦境，把尚惊雁和重要的筑梦师们拉入其中，呈现给尚惊雁它们想让她看到的。
　　可是，随着越来越多人类意识的融入，这份虚假还能够牢不可破吗？
　　就像千里堤坝，上面渐渐被微小的蚂蚁蛀出了洞穴，只等一日之溃。
　　*
　　虚拟侧，木系星。
　　“恭喜尚导，最后一场路演收官成功！！”
　　“芜湖！——”
　　尚惊雁躬身谢幕时，台下的欢呼声排山倒海，鲜花被抛撒上天空，还有观众激动得想冲上来抱她。
　　这是她在木系星、也是除了三月之外的四大星球的最后一场路演。
　　“尚导，你还会回来吗？”
　　“什么时候出新作啊尚导——”
　　“尚导，你会不会去首都呀？去的话我一定投你！”
　　对这些问题，尚惊雁未置可否，只是笑着退回了幕后。嘈杂人声隔了一层挡板，变得朦朦胧胧。
　　现在比起称呼“殿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叫她为尚导了。
　　教廷的命令已经下达到了五个星球，针对下一任皇位的人选将进行全民公投。
　　而公投当天，候选人必须在首都皇宫。
　　这让之前一直对尚惊雁一边倒的星网产生了些许争议：
　　【尚导千万别回来，不然一落地就被绑走暗杀怎么办？？】
　　【怎么能不回，等别人坐上皇位了，黄花菜都凉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反正殿下无论怎么做我都支持。】
　　其实不管哪一种发言，都显得十分儿戏。甚至公投这件事本身就像个对人类社会一窍不通的新手设计出的离谱剧情。
　　不过考虑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游戏，又有些诡异的合理。
　　……
　　“走吧。”
　　尚惊雁在飞船上坐下，闭上眼睛。
　　夏池一欢快地应了一声，启动飞船。
　　尚惊雁做出了返回三月星的决定，只不过她选择孤身返回，只带上了机器人夏池一，而花非甜等人都留在原地。
　　事实上尚惊雁隐隐有预感，如果她的那个猜测是正确的的话，那么除了她之外，其余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觉得，自己一定丢了很长的一段记忆。
　　在种种怪事之中，最让她怀疑的是，自己会的格斗技能和驾驶技能。
　　这两种技能，意识和肌肉记忆缺一不可，哪怕是她穿越的这个“原主”会，她都不可能无缝学会。
　　今天，她所有的疑问就能够得到验证了。
　　……
　　尚惊雁抵达三月星时，首都是傍晚，和她初见尚淞的那天一样。
　　她仰头看了眼已浮现出轮廓的三轮月亮，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诞生了。根据预告，今晚又是一个三月连心之夜。
　　但这一次尚惊雁毫无惧色，径直走进皇宫。
　　没有侍卫拦她，也没有教廷的人出来斥责她。尚惊雁一路通畅无阻，来到了侧殿。
　　仿佛只要她不想，阻碍就不会出现。
　　只要……她不想。
　　尚惊雁逃走的时候没来得及和尚淞见一面，几个月下来，这栋建筑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外面包裹着厚厚的白色幔帐。
　　她默默看了那台管风琴一会儿，踩着红毯走到“蓝胡子的房间”外，伸手敲了敲门。
　　笃笃。
　　尚淞仿佛早有预料，开门看到许久不见的尚惊雁也并不惊讶，只说：“坐吧，小雁。有什么要问的，我今天一次性回答你。”
　　这间小房间有一个露台，浸泡在浓厚如血的夕阳里。
　　尚淞已经泡好了茶，还给两人都切好了小蛋糕。两个茶杯口里，倒映着六枚圆圆的月亮。
　　可尚惊雁没有动它们的心情。
　　她在尚淞对面坐下，捧起茶杯，目光没有与对面接触，而是游离地盯着杯中的茶水。
　　——不管是初出茅庐的筑梦新人尚惊雁还是成名已久的尚大导演，在谈话中都几乎不会采用这样逃避的姿态。
　　“我是有许多问题，但最重要的、想向你求证的也只有两个。”
　　尚惊雁说，“这样吧，也许你有一些限制，不能直接告诉我真相，所以你只要用是否来回答我就好。”
　　“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世界的‘水母’……是不是其实就是，我们‘前世’的脑虫？”
　　“是。”尚淞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第二个问题。”
　　尚惊雁抬起脸，注视着尚淞。女人的身影倒映在她的绿瞳中，就像牢牢镶嵌在绿水晶底部的相片。
　　她如此地想要记住这一幕，湖水般的眼睛里泛起涟漪，有期待，有紧张，有沉重，更有……悲伤。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对吗？”
　　尚惊雁细细地看着尚淞的表情，看着她眼尾的细纹，看着她眼中的不忍。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尚淞才开口。
　　“是。”
　　尚惊雁心里倏然一空，无声地想：果然如此啊。
　　这一个字轻轻落下，却犹如一把审判的重锤，从虚空之中狠狠砸下！
　　咔。
　　尚惊雁听到了碎裂声，犹如瓷器表面骤然出现裂痕。
　　咔、咔……
　　地面震颤，桌上的茶杯开始磕碰，整个世界都摇晃起来。地面上出现龟裂纹，刹那之间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蔓延！
　　【滴！滴——警报！滴——】
　　【世界崩溃中……世界……请……您……】
　　【修复……呼叫……娲……娲……】
　　17X撕心裂肺地在尚惊雁脑海中尖啸起来，可它的声音也很快被四面八方的轰鸣声淹没了。
　　属于尚淞和尚惊雁的小屋在呼吸之间就坍塌殆尽，裂缝中冒出黑色的雾气，将一切淹没。
　　她们身处这天崩地裂的中心，在一片黑暗中向下坠落，坠落。
　　“——！”
　　尚惊雁闷哼一声，在失重中苍白着脸捂住额头，头脑中产生了剧烈的疼痛。
　　她想起了真正的《群星之王》，想起了游戏以外的时间，想起了一切。
　　她不是什么恋爱世界的皇储，也不是新人筑梦师。
　　她是成名一世的恐怖片导演，她是亲手在星际掀起了惊悚狂潮的尚惊雁！
　　不仅是这段被脑虫隐藏的记忆，连带着之前因为第一次穿越复苏而错位的记忆也归来。过往的几十年在这一刻连缀起来，成为奔腾的河流，浩浩汤汤，尚惊雁的脑海从未这样清晰过。
　　可是……
　　“尚淞！”
　　尚惊雁面如金纸，冷汗淋漓，勉力去寻找那个身影。
　　有一个半透明的轮廓在她不远处下坠，边缘处的金色如同被撕碎的纸屑一样纷纷扬扬。
　　“妈妈！！”
　　尚惊雁抬起手，下意识想去抓。她甚至没有发现，自己这次喊的不是“尚淞女士”。
　　乱石漂浮，遮挡视线，尚惊雁微微咬牙，将精神力铺天盖地地发散出去。
　　电光石火之间，世界崩塌的速度开始变缓，犹如有一直巨手强行去卡住时间的齿轮。
　　尚惊雁跌跌撞撞地踩着砖石，朝那个人形奔去。
　　这一刻她褪去了所有的光环，只是一个想要见到母亲的女儿。可是尚淞的身形还是越来越淡、越来越透明。
　　她遥遥地对尚惊雁摇了摇头，开口——
　　说了……什么？
　　尚惊雁终于到了一个能够听清的距离，可下一秒，尚淞的身影也彻底淡出了她的视野，仿佛水滴入海。
　　四下也终于安静，建筑定格成抓拍的模样，连风声都不剩下，好像从没有人来过，只能听到尚惊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万籁沉寂之中，尚惊雁忽然想到了她在这里和尚淞见的第一面。
　　她那时以为自己穿越了，还幸运地和尚淞穿到了同一个地方，前世的责任义务这辈子都可以不管，她们两个可以做一对在怪谈世界并肩战斗的普通母女。
　　所以她临走前说，尚淞女士，我也快成年了，就勉为其难让你再抚养我几天，以后就算回不去也行，在这个世界我来给你养老吧。
　　可她现在才想起来，尚淞没有回答她的这句话。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存在于此处的尚淞，也是虚假的。
　　尚惊雁在问出那个问题之前就已经知道，它会带来怎样的结果。问出它所需要的勇气，何止千钧？
　　无处不在，无家可归啊……
　　尚惊雁低下头，看到有一滴温热的水滴落进她自己的掌心。很快，泪如雨下。
　　她看着周遭的世界继续崩解，可这一回她没再下坠，而是稳固地站在原地，因为让她心神动荡的因素已经不存在了。
　　不知多久之后，黑色笼罩了一切，建筑物在她周围堆积了一片，如同夜色下的废墟。
　　尚惊雁擦干净眼角的泪水，将情绪平复到平静无波，她知道，接下来是真正的硬仗了。
　　就算与外界隔绝了六天，她也能推测出真实的情况：脑虫为了洗脑她，不惜编制出一个虚假的精神世界。而现在这个世界被她打破，脑虫也就无所遁形。
　　她抬步，正准备将精神力铺展开来搜寻脑虫的所在，忽而看到先前尚淞变出来的那只茶杯竟然还歪倒在不远处，里面的茶水还剩下一点。
　　尚惊雁走近，将它从废墟中捧起。
　　但下一刻，她看到那汪茶水里，映出了一颗三月连心。
　　她的手顿了顿，抬起头。
　　只见，遥遥的夜空之上，巨大的血色眼球不知何时出现，就那么静静悬挂着。坍圮的皇宫与教堂废墟，在祂的面前也显得分外渺小。
　　祂缓缓转动，中央的一线黑色瞳孔缩紧，与尚惊雁对视。
　　“终于见到你了。”尚惊雁轻轻呼出一口气，眸光渐锐，“我该这样称呼你吗？脑虫的首领……娲。”


第143章 加冕
　　问候声消散在夜色里, 娲一动不动，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可尚惊雁知道，祂听到了。
　　迫人的威压一重重地压上来, 让她有被压在深海里的错觉，甚至很难移动。就如两个高手对峙, 先有动作的那个就容易落入下乘。
　　尚惊雁屏息凝神，撑开了精神力屏障, 不知道娲会如何举动。
　　娲的视线让她如芒在背，她莫名感觉娲注视的不止是自己。
　　果然，片刻之后她身侧的空气里就传出了“砰”的爆裂声, 一个小小的黑球晃晃悠悠暴露了出来。
　　是X71！
　　它无法承受威压, 整个球被直接拍扁在了地上, 都快压成纸片了。
　　尚惊雁心下一沉，怕娲会对它不利。
　　其实到了这个关头, 她还是不完全清楚X71的来历。
　　幻境里面的17X明显就是它原本应该表现出的模样, 它理应蛊惑她、误导她, 就算阻止不了她，至少也不该帮助她。
　　尚惊雁猜, 幻境里面原本甚至不应该有X71的位置的。可它硬是要插一脚, 还给自己取了一个人名“夏池一”。
　　对于脑虫，它就是彻头彻尾的叛徒。
　　娲注视X71时的视线里有露骨的不屑, 以及威严的怒意，很难想象仅仅一只眼球就能如此清晰地传达出情绪。
　　X71瑟瑟发抖，看起来几乎要消散掉了。
　　尚惊雁往它的方向走了一步，把精神力屏障延展出去, 护住它，挑了下眉：“这样不好吧, 自己没能笼络住手下，就迁怒它找到了更好的下家。”
　　娲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虹膜的鲜红色浓烈的几乎要滴下来。
　　“雁……雁雁！”X71努力开口，漂浮起来贴到她手腕上，“不要，激怒祂。”
　　尚惊雁安抚地摸了一下它。听这个口气……X71似乎也恢复记忆了？否则不会对娲的性情很清楚的样子。
　　与此同时，天际的眼球瞳孔忽然扩成一个标准的圆形。尚惊雁猝不及防看到祂的瞳孔内出现了万花筒般的图案——
　　一晃神，周遭的场景就全然不同了！
　　又是幻境？
　　熟悉的皇宫，熟悉的教堂。晴空万里下，无数民众仰头望着尚惊雁的方向。
　　鲜花彩带，热闹无比。
　　啊……是全民公投的选举。
　　如果自己没有来见尚淞，说破虚拟世界这个真相，那么现在她作为“游戏主人公”该走的就是这个剧情。
　　尚惊雁低头，发现自己站在红色的高台上，旁边是花非甜和苏书东。
　　他们的身形都透露出一种不真实感，扁平而呆板，仿佛斑驳的油画或洇湿的相片。
　　只有她自己，是个格格不入的3D真人。
　　X71呢？
　　高台中央是头戴宗教帏帽，只能看到一个下巴的教皇伏。他肃穆开口：
　　“票选开始——”
　　“我投给花非甜！”
　　台下，有个扁扁的人率先站起来，一板一眼机械开口。
　　话音刚落，一张鲜红的纸从它嘴里飞出来，原来是它的舌头。红纸飞到花非甜身后，自动叠成一颗爱心的模样。
　　所谓全民公投居然是通过这种“唱票”形式进行的，整个场景如同被齿轮驱动的滑木偶戏，滑稽又夸张。
　　“我投给苏书东！”
　　“我投给花非甜！”
　　“我投给……”
　　投票以咏叹调一声迭一声响起，嗡嗡嗡嗡，此起彼伏，如同浪潮一样逐渐蔓延向整个世界。
　　花非甜和苏书东身后的纸爱心已经叠成了两座高塔，远远超出她们的身高。
　　从正面看就像两条绳子，悬吊操控着她们。
　　花非甜的纸片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声不吭；苏书东却高兴得意得很，不断冲各个方向鞠躬示意。
　　没有人投给尚惊雁，她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她的关节变得僵硬，身体变得沉重，就连思维也开始变得迟缓，活像一台生锈的机器。
　　尚惊雁用力想要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并且，她的手指颜色在慢慢变黄，从指尖开始变得扁平。
　　再这样下去，她就会也变成假人。
　　尚惊雁明白为什么教廷要举办这场全民公投了，因为她一旦参与，在精神世界里就代表她让渡出了一定的自主权，让别人来干预选择她精神。
　　而脑虫就可以利用这一点来侵吞她的意志！
　　求人不如求己，尚惊雁顾不上为之后的对战留余力，开始疯狂释放精神力，试图冲破枷锁。
　　“我投给……”然而就在这时，却忽然有一道不同的男声响起。
　　他卡了好几次，才努力地说出，“我投给……尚惊雁！”
　　那男纸人个子很高，有一头微卷的栗色头发，长度及肩，身上的居家服外头套着围裙，围裙一角还笨拙的画了一只大雁。
　　在喊出这句话后，他的轮廓忽然间清晰了不少，不再像个可笑的假人。
　　台下突然变得安静，刷拉拉，所有的纸人都猛然扭头去看他，阴森森黑压压地一片。
　　尚惊雁怔了怔，这是……裴意？
　　在她打破幻境后，其余的筑梦师应该都在一瞬间被强制登出了，留在此刻幻境里的只有残留的数据才对。
　　而因为构架网络崩溃，普通玩家现在应该也玩不了《群星之主》——放在平时，这就是一场严重的运营失误，她们整个团队都得开发布会谢罪。
　　可此刻发言的，显然是裴意本人的意识！
　　呼啦一声，一颗鲜红色的爱心从他身上飞了出来。
　　是的，不是从嘴里，而是从他心口处。
　　爱心落到尚惊雁身后，刹那间，尚惊雁感觉全身的僵硬缓解了许多。
　　下一刻，第二个异类出现了。
　　人群中，戴着眼镜的年轻女人挺起胸膛，坚定地说：“我也要投尚惊雁！”
　　如同开启了一个开关，类似的声音越来越多。
　　“我投尚惊雁。”
　　“尚惊雁！”
　　“我要投尚导！”
　　尚惊雁心中震动，这代表着现实世界里她们选择了重新登入《群星》，成为她的后盾！
　　对于普通人来说，进入如此动荡的精神幻境要冒着空洞症的风险，可她们还是来了。
　　台下，站出来的人有筑梦师，有网红，也有普通玩家。尚惊雁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声援。
　　原本嘈杂的声音逐渐被拧成了一股，汇聚为洪流。
　　玩家们一个接一个地挣脱了纸人身躯，显露出真实的模样，尚惊雁在里面看到了满头白发的祖凌薇，还有她见过的学生观众江欲燃。
　　所有人发自内心的爱心堆成小山，汹涌的爱意几乎要将尚惊雁物理意义上淹没。
　　——意识可以扭曲造假，可那一声声曾经因为她而起的心跳不会造假。
　　三个人的票数逐渐看不出距离，而尚惊雁的增速最快。她的手指被重新变暖，手指能够活动，皮肤健康莹润。
　　“世界意志”、也就是幕后的娲似乎发怒了，天空暗沉下来，裂开闪电形状的巨口，可却无法阻止尚惊雁获得的票越来越多。
　　于是，娲开始强行关闭投票通道。
　　“非法投票，无效。”
　　“非法投票……”
　　“无效，无效……”
　　尚惊雁的票数增幅被迫缓慢下来，可就在这时，台下突然冲上来一个小小的、孩童的身影。
　　她有着一头黑发，绿眸与尚惊雁如出一辙，五官和体态都有种机器人般的标准端正。
　　尚惊雁确信自己从前从未见过这小孩，但一瞬间就确信了她的身份：是X71，“夏池一”！
　　夏池一手里捧着一顶金光闪闪的皇冠，上面镌刻着星辰。
　　被娲控制的纸人们伸长手，发疯般地阻挠她，身体已然扭曲超过了常人的比例；而玩家们则试图拦住纸人怪物，双方拉扯僵持。
　　小小的身影越走越吃力。她摔倒了。
　　可在倒下去之前，她将手里的皇冠高高抛了出去：“雁雁！！”
　　尚惊雁的手总算能动了，她想也不想就一把接住了皇冠。
　　皇冠上的群星闪耀而滚烫，尚惊雁毫无畏惧，将它戴在了头顶，为自己加冕。
　　票选结局已定。
　　星辰王冠上爆发出炽烈的白光，把纸人世界焚烧殆尽。
　　尚惊雁没有放松警惕，这只是她和娲的第一次交锋而已。好在因为玩家们的加入，她夺回了让渡出的那部分精神权力。
　　黑暗重新降临，她回到了废墟之间。娲的眼球里缓缓渗出猩红色的液体，天空同时下起了暴雨。
　　雨势铺天盖地，雨珠像血一样滚烫腥红，带着熏人的气味，每一颗雨珠里都倒映折射出画面。
　　尚惊雁还未来得及缓一口气，那些画面就挤入她眼中。
　　霎时间，无数的图像，无数的声音，无数的信息，排山倒海涌入尚惊雁的脑海。
　　她看到数不清的妖魔鬼怪，如影随形、徘徊不止，其中有她自己创作的，也有来自她记忆中别人作品的。只是就算是恐怖片导演，在真实的恐怖面前也是一样狼狈孱弱，怪物们撕裂她的身体，分食她的精神。
　　她看到自己对抗娲失败之后，脑虫不会再采取先前那样较为温和的方式来提取情绪，而是操控人类，把人们像被圈养的牲畜一样关在全息游戏仓里。
　　联盟的人们将永远沉溺在幻梦之中，为脑虫制造美好的情绪。这样的剧情有无数筑梦师在文艺作品里描绘过，而它将变为现实。
　　她看到未来分裂的社会里，人们不再感激她，而是怨恨地把她的一切批驳为痴心妄想。如果没有她，联盟就不需要面对脑虫的存在，自然也不会有后来的灾难。
　　她看到自己这一次取得了胜利，可脑虫并未被全部消灭，人类没有这个能力。多年后它们卷土重来，整个人类社会都被变成一片人间炼狱。脑虫屠杀反对者，她自己首当其冲。黑羊全都死了，剩下的人全都是温驯的白色绵羊……
　　她看到不计其数的未来，不计其数的惊悚场景，全都是娲基于现实模拟出来的可能性，每一种都让她战栗。
　　而她无法选择不看，其中有一些本来就是她压在心底的担忧，这一刻被脑虫选取放大。
　　甚至因为精神力过于强大，她能够同时看清每一种悲哀的发展。
　　尚惊雁额头冷汗淋漓，如果她现在能感知到现实的话，就会知道她躺在全息仓里的身体，衣服也已经全被冷汗浸透了。
　　娲只是让她看见这些画面，但尚惊雁明白了祂想传递的意思——
　　你不是喜欢制造恐惧吗？
　　那当自己陷入无尽的恐惧，你又当如何呢？
　　恐惧几乎将她压垮了，形成一种创伤疼痛感。尚惊雁难以自抑地弓起身子蹲下来，捂住了脸和头部，眼瞳中溢出泪液。她其实并不想哭，这不是她的风格，但生理性的反应实在无法忍住。
　　近在眼前的一幅场景里，她看到自己成功了，但X71重新被脑虫感召。它们本来就是同族，这又有什么奇怪？所以X71背叛了她，在她最信任它的时候摧毁了她的精神图景。
　　愤恨、刺痛、悲哀、胆怯……负面情绪一股脑袭来，冲击着尚惊雁的理智。
　　“不要看！！”X71大喊。失去尚惊雁的精神屏障保护后，它只能被娲的威慑压扁在地上，努力地向尚惊雁靠近，“不要听祂说的，那都是假的，我绝对不会——”
　　它的声音被娲阻隔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无数画面附带的声音，世界陡然沉寂，只有娲的眼球静静悬浮在天际。
　　脑虫理论上是没有发声器官的，尚惊雁却听到了娲的声音。
　　“你和其余人类不一样，你本就不需要抗拒我们。现在停止斗争，我们还能握手言和。”
　　和尚惊雁想象的扭曲不一样，那竟然是一道温和庄严的女声。可如果仔细去分辨，却又无法听出祂的声线与音色。
　　像尚淞，像黛铂勒，像柴元琳，像祖凌薇……像所有她熟悉的长辈，让人轻而易举就沦陷其中，听从祂的教诲。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恐惧呢？跟随我们，孩子，你将获得永久的快乐与平静。”
　　尚惊雁抱膝蹲在地上，双眼逐渐失焦，神情也变得涣散。
　　“永久的，快……乐？”她无意识般低喃。
　　“刚刚的未来，多可怕呀。选择抗拒，你就永远会活在恐惧之中。”
　　尚惊雁低声重复：“永远活在恐惧之中。”
　　“而就连你，也是会屈服于恐惧的人。”
　　尚惊雁低下了头：“就连我，也是……”
　　“雁雁！！”
　　X71急得都冲破了威压，上蹿下跳，拼命想要唤醒尚惊雁。
　　娲到现在还在试图说服尚惊雁和它们成为一体，说明她的能力真的强到连娲都没把握正面击倒。
　　可如果她陷入了娲的精神与言语诱导，那就真的永远再也走不出了！
　　“我是……”
　　娲黑色的眼睑眯了眯，鼓励尚惊雁继续说下去，祂仿佛已经胜券在握，连空气都微微松动。
　　X71的心沉到了谷底。
　　然而下一刻，尚惊雁却缓缓站了起来，眸光已重新聚焦，冷静如幽森深潭。
　　她一字一句道：“——我是掌控恐惧的人。”
　　巨大的眼球骤然凝固，娲猛然再次发起幻境攻势，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呼啦啦——
　　建筑废墟上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黑色的乌鸦，墙壁上蹲着笑嘻嘻的小丑，楼道里晃着红艳艳的绣花鞋，泥土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
　　X71惊喜道：“雁雁！？”
　　原来尚惊雁从一开始就没落入娲的节奏，而是佯装颓势换得了短暂的清明，然后利用那一线机会，反过来掌控了这个幻境！
　　她曾经创造出的意象们，此刻已充斥此地。
　　“你还有什么招数吗？”尚惊雁微笑道，“该轮到我反击了吧。”


第144章 一切
　　尚惊雁谅祂也没有什么新招数了。
　　第一次交锋, 娲企图再次让她陷入幻境，没能成功。
　　第二次交锋，娲想让她臣服于恐惧, 再次失败了。
　　眼球的瞳孔剧烈地缩紧，当机立断就要逃跑。然而, 尚惊雁已经封锁了这片精神空间，娲无处可去。
　　和脑虫相比, 尚惊雁的攻击要直接粗暴得多。满天乌云和血珠被一股狂风汇聚到一起，凝成一把尖锐的长刺，以雷霆之势贯穿了娲的眼球！
　　如果有外人看到这幅场景, 一定会觉得眼睛刺痛。直接感受到这痛楚的娲更是不必说, 祂发出阵阵尖锐的哀鸣, 眼白表面突出经脉血管。
　　“——！”
　　音浪如刀，X71不得不贴紧了尚惊雁：“雁雁加油！！”
　　在精神力的世界里没有实体, 一切都是象征化的体现。娲被重创, 就是精神体产生了强烈震荡, 近乎于崩溃。
　　尚惊雁注入进那把长刺里的是刚刚她所感受到的痛苦恐惧情绪，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娲的抗性明显比她弱许多, 整颗眼球的边缘都在崩裂, 泛出一层蜕壳般的彩光，背后隐隐显露出水母般的本体。
　　那些原本隐没在虚空里的触角都垂落下来, 携带着海量的信息。
　　尚惊雁接受了信息的洪流，仿佛也成为了脑虫的一员，看到了这个族群成千上万年的集体记忆。
　　原来在最初，脑虫并不是像现在这样拥有“虚实相生”双重属性的种族, 它们最开始也和人类一样只有实体。
　　但随着文明的发展，它们和人类一样演化出了精神力, 并且渐渐自我进化与改造，直至能够完全精神体化。
　　在它们的语言里，它们称呼自己为“永恒的种族”。
　　在这个过程里，不仅是□□，原本的实体文明也被它们抛弃了。在精神的世界里，它们获得了真正意义上的永生——
　　就像灯塔水母一样，幼年、青年、老年形成了一个独立于时间河流之外的闭环。除了首领之外，它们也没有阶级，族群内部每个个体都是平等的。
　　脑虫选取首领的方式也回归了最原始的方式，族群中精神力最强大的个体自动成为首领，并与所有个体的触角连接，获得最大的本体。
　　没有个体不满，反正本来它们就能集体共享大脑，一即是众。
　　然而，世上万物都有代价。这一切看似都很完美，但演化了许多年后，脑虫发现了这进化的弊端。
　　首先，它们原先认为不用进食就可以永生，但这是错误的。族群内部开始有个体丧失了自我轮回的功能，甚至逐渐衰弱死去。
　　直到这时它们才发现，它们其实依旧需要依靠外物才能活下去，只不过食物从切切实实的元素变成了虚无缥缈的“精神力波动”。
　　再细化一点，就是演化出了精神力的智慧生物所诞生的情绪，且还必须是正面的。
　　而在此之前，它们靠的都是族群内部的情绪自我消化进食。
　　理论上来看，脑虫也可以形成自体永动机。然而，一个智慧生命活得够久，它的情绪波动当然就会越来越淡。
　　死亡如同瘟疫一样在族群里蔓延开来。
　　当时，脑虫内部很是发生了一场灾难。这么多年下来，它们终于又体验到了什么叫生存威胁，产生了剧烈的情绪波动，可惜，都是它们不需要的负面波动。
　　它们已经站到了演化的最高点，要到哪里才能去寻找更高的快乐呢？
　　脑虫的族群似乎就要消亡了。直到，它们无意间发现了人类。
　　本来，它们认为自己的种族才是宇宙里唯一的智慧生命，其余所能观测到的生命形式都太过原始，别说精神力了，演化出独立的智慧文明都还需要万万年，它们根本没有时间去等待。
　　更加意外之喜的是，当时的人类正处于单星球时代的末尾，即将迈入宇宙时代，精神力进化也出现了萌芽。
　　——如果自己不能拥有，那就去掠劫能够拥有的对象。
　　于是，脑虫轻而易举就介入了人类的文明之中，在人类第一个星历的开端年代制造了战争，湮灭了一部分人类的历史，篡改人类的集体记忆。
　　从此，人类的宇宙时代与脑虫伴生。
　　并且脑虫们发现，人类恋爱中所产生的情绪可以反过来促进它们繁衍生命。
　　越高等的生命越难繁育后代，更何况脑虫是一种理论上“永生”的物种。它们内部有大量的同族消减，亟待填补这个空缺。
　　这就是星际恋爱之风尤甚的原因。
　　从脑虫的集体记忆里，尚惊雁也完整地看到了一部分人类在历史背面尝试对抗它的过程，其中就包括当初她的归雁计划。
　　人类中从来不缺乏智者，其实上个星历中，很快就有人意识到了不对。
　　为什么人类的文娱，正在往一个极端的、“正向情绪”的方向发展？
　　这部分人也尝试着做了改变，只是很快都被脑虫发觉，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死于“意外”，连存在都被抹去，没有人关注那些作品。
　　甚至其余筑梦师还由此反过来得到结论：只有恋爱作品才是可行的，其余风格都不受市场喜爱。
　　或许这期间有人看破了真相，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选择了沉默。
　　足足过了一个星历，到了第二星礼的开端，有识之士才终于多到足够反抗的地步。
　　民间，真物团成立了。尚淞就是最早的一批骨干之一。
　　小规模的精神力屏障得以建立，让成员即便暴露在脑虫视线之下，也能够保持清醒。
　　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起初这批成员把空洞症的原因简单归因于了精神力。
　　只要人人都不使用精神力，就可以打败脑虫——虽然道理上也可行，但就和“只要把所有的飞船都销毁就不会发生飞船事故”是一个逻辑。
　　以尚淞为首的成员看法则完全相反，她们认为以人类和脑虫的文明程度差距，只有更多开发使用精神力才能勉强站在一个赛道上。
　　只可惜，她们这些激进派在当时声势太小，尚淞失望离开了真物团。
　　而剩下的真物团保守派，观念则在时间流逝里出现了更诡异的改变——以伏为首的它的上层，立场转而投向了脑虫。
　　看似惊人，但纵观人类历史，倒也不算太奇怪。
　　他们选择保守而非对抗，正是因为心里已经认定脑虫是不可抗衡的，而当保守的计划执行时完全失败后，他们就不再对人类抱有希望。
　　这时候脑虫再加以诱导，为了保全自己的小命，他们也就干脆利落地跪了。
　　再往后的发展，就是尚惊雁自己加入真物团后的事了。
　　尚惊雁继承了尚淞近乎非人的精神力，很早就觉察了脑虫的存在，凭借自己查到了真物团，并顺理成章加入。对外为了自保，她所有的档案上都只是写着“B级精神力”。
　　而组织内部，当初尚淞的人并没有全部退出，剩下的人在初见尚惊雁时就从外表上分辨出了尚淞与她的母子关系。但由于并不清楚尚惊雁的立场，因此按兵不动。
　　是尚惊雁调查到了尚淞，并展现出了与真物团主流观念不合的想法，尚淞的旧部才开始接触她。
　　也因此在团内，尚惊雁的位置一直就很尴尬，就如同她在例会里的座次一样，游离于核心之外。
　　“归雁计划”，其实是尚淞派系的遗留产物。
　　这计划说来也很简单，就是将执行者的精神体投入平行世界去，看一看正常的文艺发展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再将成果带回故乡，用“唤醒全星际”的方式来抵抗脑虫。
　　但在那个时候，这是最不被看好的一个计划。
　　首先是执行者人选无法确定，其次是她们还根本不能确定高精神力是否可以链接平行世界，最后现实的阻碍还有，就算执行者回来了，又怎么能保证Ta的筑梦作品可以在星际推行？大概率下场就像历史上无数的先行者那样，被脑虫掐灭火种。
　　十七岁的尚惊雁力排众议，敲定了这个计划。她决定亲自做执行者，并且竟然另辟蹊径说服了黛铂勒，让她清扫流放星系的脑虫，为日后筑梦作品的推行找到了强有力的后盾。
　　那么最后剩下的，就是赌运气了。她能够顺利去往那样一个平行宇宙吗？
　　事实证明，她成功了，这才有了“上辈子”的四十多年。
　　只不过，归雁计划也并非万事顺遂。
　　尚惊雁等人是瞒着真物团上层执行计划的，但脑虫一直知道她们的行动。
　　在计划启动的那一刻，它们的阻挠计划也启动了。
　　娲派出一只绑定了“知识库”的新生幼体的脑虫，在尚惊雁精神体暴露、最危险的时刻入侵她的精神图景。
　　若是成功，在那个时候尚惊雁就会变成脑虫的一员；再不济，这只幼体也会跟着她去往平行世界，那是一个没有精神力的世界，尚惊雁不堪一击。
　　但可惜，它们失败了。尚惊雁的精神力过于强大，倒是让幼体遭到了反噬，知识库也损毁了一半。
　　当她归来，严重受创的知识库不得不提取尚惊雁的记忆进行伪装，幼体却接受了精神暗示，以为自己真是一个系统，还给自己取名叫“X71”。
　　X71，这其实是脑虫用人类的文字给人类文明的编号。
　　只不过尚惊雁自己也因为精神冲击失去了部分记忆，一人一统才这么相安无事了下去，直到今天。
　　尚惊雁回过神，她眼前，娲的本体已经几乎完全显露出来了，比她看见过的任何一只脑虫都要大。
　　它的身躯沉重地坠落下来，匍匐在地，不住瑟瑟发抖，像一只脱水的海葵。
　　尖刺死死钉住了它的核心，尚惊雁打了个响指，更多的尖刺簌簌落下，穿透了它想要反抗的触手们。
　　她知道，胜负已分了。
　　高级别的一对一对决，真正决定胜败并不需要太长时间。
　　但……尚惊雁在这一刻忽然无比清楚，就像娲无法正面抹消她一样，她也不可能打败这个庞然大物。
　　想要阻止脑虫继续寄生人类，她只有一个选择——留在这里，和娲抗衡到永远。
　　娲说她会“面对无尽的恐惧”，的确是一句实话。
　　她也必须不断地制造恐惧，甚至和这片空间融为一体，大概只有到外面的脑虫被全部消灭后才能解脱。
　　娲滴血的眼瞳抬了起来，周围响起断断续续的鸣叫：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人类能够承受得住没有尽头的精神折磨吗？为人类盗来火种的普罗米修斯，余生都要被绑在刑架上，让鹫鹰啄食肝脏。
　　尚惊雁与祂对视了一会儿，置之不理。
　　她想起了很多东西，想到她和敖青雪、云涌雪的工作室，想到没有答应的裴意的告白，想到那些为她尖叫心跳的观众……最终她只是捧起X71问：“小七一，你想出去吗？”
　　最初的X71并非是轮回过的脑虫，而是一只真正意义上白纸一张的新生幼体。而它没有被赋予脑虫的记忆、又接受了尚惊雁作为人类的精神力的洗礼，现在很难说是什么物种，更接近于“人与脑虫混血”的精神体。
　　“X71”这个属于人类文明的编号，如同一个谶言。
　　如果它不想留下，尚惊雁可以单独把它送离这个世界。
　　X71感知到了尚惊雁想要做出的选择，小圆球摇了摇，用极少有的严肃口吻说：
　　“您天性追随恐惧，我生来追随您。”
　　对它来说，不就是这样的吗？
　　在它的认知里，它就是为了尚惊雁而诞生的，自然也会追随她到永远。
　　娲发出嘲讽的冷笑，似乎在为能拖她下水而高兴。
　　得意的情绪还没维持到半分钟，祂的眼球却猛然一转，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上方——
　　黑暗的天幕上爆发了一团白光，里面显露出一道人形！
　　尚惊雁也跟着抬起头，愕然——那是尚淞！
　　尚淞的形态很是虚弱，在尚惊雁面前落地后晃了晃才站稳，转头看向她，叹气般说：“如果真的让你去承担这个责任，我要如何自处啊。”
　　千回百转不足以形容尚惊雁此时此刻的情绪，喜的是她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尚淞了、只能像从前那样在梦中看见只言片语；惊且怕的是，她也猜到了尚淞要做什么。
　　尚淞要代替她，做这个被永久囚困的人！
　　尚惊雁猛然朝前跑去，却没有快过尚淞抬手的动作。一道精神屏障在她面前支起，把她向后推去。
　　太阳般耀眼的金白色光芒从尚淞身体里照射出来，让她像瓷器一样碎裂了。她身后，娲疯狂挣扎嘶鸣，却敌不过那些白光化为绳索将它捆绑钉死。
　　尚惊雁有了苏醒的预感，这回幻境是真的要终结了。尚淞神情微松，张口说了什么。
　　在皇宫幻境中时，尚惊雁没能听到尚淞的话，这一次，她终于看清楚了妈妈的口型。
　　“去迎接我们都期待着的未来吧。”
　　视野中最后一点黑色消失，白光淹没了一切。
　　……
　　……
　　现实侧，蓝河月。
　　官方人员换了个站姿，严密注视前方。她负责警卫的是尚惊雁的家中，被全联盟万众牵挂的尚导此刻就躺在她身后屋子的全息仓里。
　　房间里亮着低柔的灯光，七天以来一直如此。黛铂勒的人每天都会来，除此之外还有裴意会每天来这坐一会儿，尚导的朋友们也时不时会结伴过来。
　　墙上的钟表显示，官方历第七天已经过去。
　　全息仓里，尚惊雁银霜色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第145章 正文完
　　此时, 零点刚过的另一侧。
　　主星系，首都星，老城区, 南半球。
　　天色正值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候，街道上寂静无声, 居民们都还在睡梦之中。
　　踉跄的脚步声从巷子里传出，惊走了垃圾桶上的飞鸟。
　　一个青年男人扶着墙壁, 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发白、神情惊恐，仿佛刚刚从噩梦中醒来。
　　他有一张很年轻的面孔, 看起来至多二十五岁, 行动间却带着一股和年龄不匹配的暮气。
　　——如果先前在《星河流浪厨房》综艺里身败名裂的盛平沙看到这一幕, 一定会惊讶地认出他：这不就是当初住在自己隔壁、让自己偶然入梦学会了“精神力污染”方法的客人吗？
　　随即，他还会更惊讶：因为这个男人竟然几十年过去相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而若是尚惊雁站在这儿, 也能够很快从他的下半张脸识别出他的身份：真物团的首领、梦中的教皇, 伏。
　　伏浑身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手里颤巍巍地拿着飞行器的权限卡，目的地是不远处的停车库。
　　他大脑一片混乱, 到现在还无法接受发生了什么。
　　脑虫……娲居然真的被打败了！
　　这个事实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尚惊雁和尚淞把娲困住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亲眼目睹了一切。
　　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存在感低微, 连他都逃不掉。
　　为了断尾求生，他还把精神体都留在了那里，而且恐怕以后也没机会再拿回来了。现在他身体能够检测出的精神力水平，最多只有C级。
　　伏跌跌撞撞出了巷子, 终于走到了车库门口。刷ID卡时，上面的人类名字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
　　“伏”是他投奔脑虫后重新给自己取的代号, 是伏羲的意思，暗暗合了“娲”的含义。
　　然而归根到底，这也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牵强附会。
　　离开了脑虫，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甚至连原本引以为傲的、远超出常人的精神力都没有了。
　　伏摸黑进了车库，那些恐怖片的桥段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让他胆战心惊。
　　“原来‘伏’真的是你。”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吓得他“啊！”了一嗓子，手里的卡掉到了地上。
　　车库的灯被打开，四下雪亮一片。黛铂勒带着人从车库门口进入，走到了伏面前。
　　伏下意识后退一步，表情阴晴不定，扯了扯嘴角笑道：“我该叫你黛铂勒同学吗？”
　　黛铂勒冷静地看着他，伏的脸和记忆中的面容慢慢重叠。
　　这个人，曾经与她是大学同学。现在询问她那届的校友，大概还有几个人能回忆起来：噢！就是黛铂勒你当时的死对头啊。
　　S级精神力多么罕见，如果两个同样是超高S级的人出现在同个时期，注定会成为风云人物。
　　她和伏同样天才，且都对高精神力人才主流向往的筑梦师行业不感兴趣，反而有志于政治仕途。
　　理所当然，她们会成为对手。艺术无第一，权力可不是。毕竟，某某主席、某某会长这些岗位只有一个，做不成就只能在前面加一个“副”。
　　那个时候，黛铂勒就不太认可对方的作风。但偶尔，也会有点“同类”的感觉——因为她知道，对方也觉察到了脑虫的存在，而且都打算有所行动。
　　后来毕业她去了军方，渐渐就不再听到伏的消息了，显然对方没能在仕途上有所成就。
　　走到高位之后，黛铂勒第一次听闻民间“真物团”的创始人正是伏，还有点感慨：两人一明一暗，到了中年，都在践行年轻时的信念反击脑虫。
　　可没想到，最后她们走上了完全相反的路，这位直接奔着反人类去了。
　　“不该。”黛铂勒淡淡地看着自己这位前校友，“你应该称呼我为‘总统女士’。”
　　伏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你……！”
　　罗芙微微挡在黛铂勒前面，手按着腰间的激光枪。黛铂勒摇了摇头，笃定地说：“他不敢对我做什么的。”
　　一个成年人，数十年如一日浸泡在营养液里、待在全息仓中，他的生理机能还能维持几分？恐怕现在力气连个小孩都不如。
　　老实说，黛铂勒有点失望，对方的脸还和大学时一模一样，可精气神已经根本不像一个人，集合了所有蠢人的特征。
　　他甚至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名字，只剩一个可笑的代号。
　　对这样的人产生过同类之情，让她稍感侮辱。
　　伏的目光变成了愤恨，但的确不敢动弹——很正常，如果不是贪生怕死，他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罗芙挥了下手，小队上前按住了伏，给他戴上手铐。
　　伏被压住肩膀，因为太过虚弱直接“噗通”一声跪地了，黛铂勒转身离去。
　　“黛铂勒！”
　　她身后，被制服按在地上的伏突然疯疯癫癫地笑了，“我受到脑虫的馈赠，我还有年轻人的体格，我能永远这么年轻！就算肉/体死亡，我也精神永存！而你总有一天，会老得不能动弹，什么都不剩下！”
　　几个下属的脸色都有点难看，用力地把伏拽起来打算尽快押送走。对一个外表已现老态的政治大腕说这种话，实在是踩雷。
　　然而黛铂勒转过脸，有点怜悯地反问道：“是吗？可我看你，一直比我更恐惧。”
　　人最原始的恐惧，不过生老病死。既然自认已经超脱了这一切，为什么还如此惶恐？
　　伏刺耳的笑声突然刹住了。
　　黛铂勒不再搭理他，走出了车库。
　　……
　　一段时间后，流放星系。
　　距离那紧张的七天，已经又一周过去了。
　　这短短的几天里，联盟人民见了无数大世面，新闻消息让人眼花缭乱。
　　首先是官方发布消息，宣布脑虫的首领娲已经被制服，人类的作战顺利推进下一个阶段，胜利的曙光已在眼前。
　　而此役的最大功臣、知名筑梦师尚惊雁也已经从全息仓中苏醒，目前正在恢复和疗养阶段，身体与精神力都没有大问题，公众无需担心。
　　紧接着是中央法院发布消息，一名人类叛徒被以叛国罪论处，其代号为“伏”。他将服刑一百年，且百年之后还有死刑在等着他。
　　当天，#人类胜利##人类精神永存##新时代开启#等话题蔓延至整个星网，上到政府高层，下到平民百姓，都为此欢呼雀跃、大肆庆贺。
　　首都星的圣里特街当晚燃放了特殊烟花、摆布无人机飞行阵，组成许多大雁和黑羊的形状，以此向尚导致敬。
　　闪光的雁群一遍一遍飞过筑梦路演的棚子上空，这一天，“尚惊雁”三个字被提起的频率前所未有地高。
　　联盟再接再厉，宣布从下一年开始全国将多出一个“战胜节”，全联盟统一放假，为期三天。
　　比起单纯的庆贺，实打实的假期更是点燃了联盟人的热情。一下子，#战胜节#词条火爆热搜榜首。
　　筑梦师协会率先开玩笑戏称：【感恩@惊雁所有人尚导让我们能多休息三天！】
　　引得无数转发。
　　从这一条开始，浩大宏伟的胜利气氛转为喜庆日常，先前七天里失联的筑梦师们一个接一个冒了头，向粉丝和其余联盟人报平安。
　　云涌雪：【已平安，祝联盟未来更好。】
　　配图是圣里特街的闪光雁阵。
　　敖青雪：【我没关系啦！！雁雁回复得也很好哦，下次探病的时候偷偷给你们直播~】
　　花非甜：【做了好长的梦，梦里帮了尚惊雁几次。醒来不用谢我。】
　　骆知玉：【没帮得上什么忙，不过最后也算尽力了~】
　　苏书东：【又被教训了……】
　　……
　　她们一再提到的梦境让观众们无比好奇，幻觉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尚导究竟是怎么打败娲的？……
　　《群星之王》的官方账号汇总了评论区的问题，表示未来会把梦境以彩蛋的形式插入游戏中。
　　不过，梦也没什么好保密的。于是吃瓜勤快的观众们在各个筑梦师的评论里畅游，已然大致把梦境的来龙去脉拼凑了起来。
　　【好家伙，目瞪口呆，尚导是皇储最后变成皇帝，莫名感觉很合适啊，我要看这个剧本.jpg】
　　【2333抛开其它的不谈，这个恋爱游戏的套路也太老土了吧！脑虫吃了我们那么多情绪，就不会编点好的？】
　　【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想看尚导穿上皇帝服装的样子（狗头）。有没有哪个杂志社替我们实现？】
　　【+1！一人血书我也想看……】
　　只可惜，最关键的第七天幻境被尚导看破后，众人最多只记得票选环节，不知道后来尚导究竟是怎么打败娲的。
　　这部分，只能等尚导重新露面才能得知了。
　　由杂志封面的话题，星网又展开了联想：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筑梦·时代》特刊的封面了吧？
　　《筑梦·时代》是最权威的筑梦资讯杂志，分为很多线，有专门刊登论文和创作技巧的圈内线、给普罗大众报道八卦的观众线、专门聚焦地区的特色线……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时代新闻”线。它只会刊载当前时代的筑梦师大事记，以及报道驻星筑梦师的访谈。
　　之前，惊悚风狂潮和尚惊雁的“三句话”事件就曾登上过特刊。
　　她再上特刊是板上钉钉的事：五星筑梦师的评定一定会落在颁发给她，而就算没有这个评定，以她的功绩，也足以称之为第二星历的文娱之王。
　　荣耀等待着尚惊雁去领取，还有工作也等待着她去完成。
　　《群星之王》的玩家们心急如焚，原因无它——《群星》断接后，虽然为了加大唤醒尚导的筹码、筑梦师们重新启动了精神网络，但毕竟少了最大的核心坐镇，游戏里很多功能都是不全的，地图也只显示了一半。
　　大家都玩不了游戏了啊！
　　【救命，《群星之王》到底什么时候重新开服啊！我瘾犯了.jpg】
　　【那得等尚导休息完恢复吧。】
　　【祈祷尚导快点康复——】
　　【尚导一定要早日康复啊！我这么说绝不是为了玩游戏（狗头）。】
　　玩家们眼巴巴等着《群星》开服，一切只等尚惊雁重新出现。
　　*
　　流放星系，蓝河月。
　　“我真的已经没事了，闲得骨头都痒了。”
　　尚惊雁还穿着疗养服，但气色无比红润健康。她试图和黛铂勒派来的医护人员讨价还价，“明天就让我回家行不行？我的粉丝们还等着呢！”
　　罗芙默默旁观，嘴角抽了抽，就没见过有人上赶着想加班的！
　　尚惊雁的指征确实早就可以出院了——她本来就没什么事，但黛铂勒和尚导的一众朋友们都想让她多歇歇，这才等到了今天。
　　罗芙摆回正经的表情，对医护人员柔和道：“既然这样，那就给尚导办结束疗养的证明吧。”
　　尚惊雁举手欢呼了一声，从病床上蹦下来。
　　她恢复记忆之后，自我认知的年龄似乎也出现了调整，更接近于身体记忆的十八岁，言行举止都比从前更跳脱了，不像以前总是那么老成。
　　罗芙看着还挺不适应的，不过心里也为她高兴。
　　尚惊雁即刻就开始换衣服，一扫病气，顿觉神清气爽。
　　罗芙看到她光脑调出的计划表，饶是她也忍不住震惊道：“你这……什么时候做的？”
　　她记得修养的这一周尚惊雁根本没碰工作啊！
　　“嘿嘿。”尚惊雁神秘地笑了笑。
　　而她耳边，夏池一得意叉腰道：【那当然是我的功劳！】
　　——从幻境出来后，不知道怎么的，X71在尚惊雁精神世界里的外表就变了，从黑球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堪称是大变活人。
　　这个外表，尚惊雁也不好继续叫她小七一、X71，跟叫宠物似的，于是正好延续了她自己在幻境里取的名字：夏池一。
　　罗芙纳闷了一会儿，也没多想，离开病房找自家上司去了。尚惊雁这边出院，她就该回归工作岗位了——哎，又得上班。
　　尚惊雁在光脑上把自己回家的好消息分享给自己的朋友们，她出院出得迅雷不及掩耳，大家都还不知道。
　　【规划好啦！接下来雁雁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恢复《群星》的精神网，再领筑梦协会的驻星荣誉标。然后是答应《筑梦·时代》的封面人物访谈邀约……】
　　夏池一盘着腿，在精神图景里抱着一个很复古的电脑敲敲打打，黑发绿眼的小朋友外表摆出严肃表情，分外有反差萌。
　　尚惊雁插着兜走出医院，外面阳光正好。
　　【不对。】她笑眯眯地否认了夏池一的话，【第一件事是这个才对。】
　　——光脑上，正显露出裴意的消息。
　　裴店长：【那我在你回家之前做好饭，喊她们一起庆祝。[兔兔抱手]】
　　尚惊雁仰起头，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她身上，温暖的触感是全息游戏也很难模仿的真实。
　　回家，这个词可真好。
　　……
　　又四天后，玫瑰之心。
　　【昨晚《群星》重新开服，我直接熬夜大玩特玩！啊啊啊增加了好多吓人的细节啊，这种心跳的感觉真是欲罢不能。】
　　【笑死我也是，上班的时候打瞌睡，结果发现老板也打瞌睡哈哈哈肯定是在玩《群星》。】
　　【尚导是恢复了对吧？为什么不和我们报平安，可恶，我需要新鲜的雁姐来吸吸！】
　　【我们尚导真的是宇宙级劳模，休息完面都不露，第一件事复工，敬佩！】
　　【哈哈哈哈这不是马上就能见到了吗，今早《时代》官宣了访谈直播。】
　　【什么？！我竟然不知道！火速去预约。】
　　【那你肯定也不知道筑梦协会宣布会在今天把驻星勋章授予尚导，我们尚导这下真的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驻星了。】
　　【啊啊啊我错过了好多，天哪，这是我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尚惊雁成为筑梦师的第一次访谈就是在玫瑰之心进行的，而她今天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也是在这里，首尾相接，形成圆满。
　　这一次，她同样在玫瑰城堡里等待接受访谈。
　　窗外玫瑰海开得正好，红得几欲燃烧起来。窗内房间里，摄影师和灯光师走来走去，忙着布置场景。气氛严肃又紧张。
　　化妆师小心地调整姿势，将镶嵌绿宝石的皇冠端正加在尚惊雁银发的头顶。后者睁开眼，绿眸配上头顶的星辰皇冠，慑人光华一时间令人不敢逼视。
　　尚惊雁今天穿的正是应粉丝要求的“皇帝着装”，是由敖青雪亲手设计的。并不算特别隆重，而是偏日常风的长袖长裤，与城堡十分相配，接受访谈也不至于太突兀。
　　“别在这个位置合适吗？”
　　尚惊雁站起身，黛铂勒把驻星勋章比划在她胸前。尚惊雁看了看镜子，点头：“都行。”
　　主打一个随意。
　　能让联盟总统亲自赶到流放星系、替她别上勋章，没几个筑梦师能获此殊荣。黛铂勒本来还提出公开授勋，但尚惊雁不想那么高调，就拒绝了。
　　尚惊雁敢说，现在房间里没人敢大声说话有一半原因都是因为黛铂勒在这。
　　也只有她这么轻松了，毕竟是曾经单枪匹马说服了黛铂勒的人。
　　那驻星勋章是特制的梦源晶，呈现出半透明的金色，整体图案是黑羊的形状，羊耳朵变形成大雁的羽翼，周围有五颗星星环绕。
　　五星勋章都会按照筑梦师本人的风格特色定制，每个驻星筑梦师都是真正的世无其二。
　　夏池一就等着这一幕，咔嚓咔嚓地给尚惊雁全方位无死角地拍了一堆照片：【这些我以后全部都要放在我的核心记录里！】
　　这勋章也是星球主的“钥匙”，凭借它可以出入星球无阻拦。尚惊雁给自己的梦源晶星取名为“淞雁”，现在已经登记在联盟的系统里了。
　　“对了。”尚惊雁忽然想起一件事，向黛铂勒说，“按照我们的约定，我是不是应该给你梦源晶开采权？”
　　当初黛铂勒和她谈条件时，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她签下了合同，这才有了那惊人的负债。
　　如今她已达成条件，成为了驻星，名下拥有了一颗梦源晶矿星，那这合约还作数吗？
　　黛铂勒扬了下眉，幽默道：“那两份合同如今唯一剩下的价值，大概只有放在博物馆里给后代展示我们的‘归雁计划’是如何形成的了。”
　　尚惊雁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喊夏池一记录：
　　到这儿，归雁计划才算是全部圆满完成。
　　摄影师开始拍摄，镜头里映照出尚惊雁的全身，犹如年轻的、刚刚继位的君王。
　　只不过拍完君王就大马金刀地坐下来刷光脑，让罗芙有点想捂脸。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播采访的时间点将至。
　　黛铂勒的时间很珍贵，她也该回去了。临走前，她道：“小雁，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尚惊雁想了想说：“我们……大概多久能消灭脑虫？”
　　黛铂勒心道果然是这个问题，她郑重道：“我向你保证，五十年之内可以执行清零计划。”
　　种族间的斗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更何况还是脑虫先下手的。
　　脑虫与娲断联，但对它们来说棘手的是娲又没有死，它们无法诞生新的首领，走入了一个死局。接下来人类方要做的，就是耐心地完成清剿。
　　尚惊雁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应该按照人情世故说一句“慢慢来不用着急”，但说不出口，而是轻声道：“希望可以尽快。”
　　尚淞还被困在那里。
　　尚惊雁今天这一身华服，最里面脖颈还悬挂着她留下来的项链，此刻吊坠仿佛微微滚烫。
　　黛铂勒踏上飞船，距离采访开始还有三分钟。
　　尚惊雁走上了红毯，采访室在另一个房间，走到那里需要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一路鲜花环绕。
　　尽头的房间煊煊耀眼，她走近那里，就像在靠近一个明亮的未来。
　　进门之前，尚惊雁发了一条动态。
　　惊雁所有人V：【报个平安。接下来要筹备新作了。电影游戏综艺等等，你们想看哪个？】
　　……
　　尚惊雁发完之后没看评论，开始了自己的采访。
　　这场采访持续了将近连个小时，留下了可以载入史册的好些金句。观众人数创造了历史记录，成为联盟有史以来在线观看人数最多的筑梦师采访。
　　当采访结束，尚惊雁摘下皇冠在手里把玩，才想起点开评论。
　　粉丝们现在最想看的会是什么呢？
　　热评第一映入眼帘，她愣了一下，不由失笑：
　　【我都不敢想，光是看到这三句话，我就要被吓哭了！】
　　—正文完—


第146章 日常（1）
　　官方历2225年2月9日。
　　距离娲被战胜,已然小半年过去了，联盟又将迎来古农历的春节。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块儿的？根本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游尧大呼小叫，除夕夜火锅的香味都堵不住他的嘴。
　　作为前真物团的成员,脑虫战败,游尧自然也就恢复自由身了。
　　他在组织里本来就是小角色，因为阴差阳错和尚惊雁走得近而被脑虫关注到,所以后期才被干扰了潜意识,不和尚惊雁联系。
　　只不过他的活动地多在流放星系,脑虫干预有限，所以才没像蓝蚂蚁那样被操控做出惊人的坏事来。
　　如今组织都解散了,他被下的“降头”消失,乐颠颠地又重新和尚惊雁恢复了联系。
　　所以今天这场火锅聚会才有他的身影。
　　被他询问的尚惊雁和裴意，前者懒得回应一惊一乍，调着投屏播放的节目频道，后者笑着说：“就在去年《时代》采访结束之后，我先告的白,尚导当时就答应了。”
　　“居然已经这么久了！”游尧惊叹,啧啧道，“合着你俩一直叫彼此‘尚导’、‘裴店长’,只是情趣啊。”
　　尚惊雁放到春晚歌舞，让喜庆热闹的BGM充满整个房间,满意地坐回了圆桌前，顺手抢走了游尧准备夹的一片肥牛,放进了裴意的料碟里。
　　游尧：“……”
　　火锅正沸,热气滚滚，敖青雪感慨：“我其实早有预感了，昨天雁雁告诉我的时候,我都没有出乎意料的感觉。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打破了我们群名的居然是咱们群主。”
　　云涌雪正夹着一片肉送进嘴里，闻言微微咬了一下筷子，不过心中已没有太多不甘和惆怅。
　　硬要说的话，他和尚惊雁更多是艺术和精神上的合拍，像裴意这样细致地体贴尚惊雁生活的方方面面，云涌雪自问是绝对做不到的。
　　尚导和裴店长谈起了恋爱的事，确实早有端倪。
　　先是尚惊雁的着装偶尔会出现一些风格柔和的款式，再是她去工作室的时候会戴一份明显是手工制作的爱心餐，后来还有她光脑保护套和一些电子设备的情侣款……
　　这些事物，很明显都是裴意的风格。
　　直到昨天，尚惊雁在喊朋友新年聚餐的时候说起了“这顿会由她的男朋友裴意准备”，揣测才被坐实。她说得轻描淡写，但在游尧这种粗神经人士看来不啻于铁树开花。
　　“手艺倒是还可以。”花非甜简短地评价道——事实上能让她开口说好，已经是绝好了。
　　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吃一直没停下来过，暗暗琢磨，自己下一次恋爱的对象一定得比裴意手艺更好，才算胜过尚惊雁。
　　席间顿时顺着花非甜的话响起一片夸奖之声，裴意有点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说：“我去端炸酥肉。”
　　他离席进入厨房，白烟袅袅，让外面的吵嚷声都显得朦胧起来。
　　等把最后一块酥肉捞进吸油纸里，旁边伸出一只手偷袭了它：“哎呀，好烫。”
　　只见尚惊雁不知什么时候悄摸摸进了厨房，拎着酥肉呼呼吹了几口，放进嘴里，眼睛都香得微微眯了起来。
　　裴意被逗笑了，牵着她的手到水龙头下冲了冲：“没烫到吧？”
　　“还好。”尚惊雁回答有点老老实实一板一眼的意思，裴意观察了一下她的眼睛——果然，这家伙有些喝醉了。
　　尚惊雁的体质酒量成迷，只要她想可以千杯不醉。但她如果收敛全部精神力，酒量就很一般了。想来今天朋友聚会她想微醺，所以“主动”醉了。
　　裴意端起托盘，但尚惊雁靠在了他身上，揉着额角说：“那帮人等着要闹你呢。再待一会儿，等她们醉得差不多再说。”
　　“不会是真心话大冒险吧？”裴意哭笑不得。
　　“就是这么幼稚。”尚惊雁一摊手。
　　裴意于是放下托盘，把小门打开——她们家里的格局是尚惊雁一手设计的，主打一个通透神秘，几乎每个房间都有奇怪的通道连接在一起。
　　厨房可以通向小阳台，有时候两个人会直接在那里对着夜空吃点小烧烤。
　　尚惊雁把酥肉和两杯气泡饮偷渡到了小阳台。
　　……
　　等两人月上中天再回到客厅时，地上已经多了好几个醉鬼。
　　花非甜硬是要学尚惊雁撤掉精神力，喝得比她还醉，现在都神志不清了，一脸严肃地在沙发正襟危坐，嘴里还嘀嘀咕咕惦记着：“酥肉呢？”
　　尚惊雁假装没听见——那一小盘酥肉早就大半进了她的肚子了。
　　还能再战真心话大冒险的不剩几个人，其中之一的曲荔从摸了摸自己吃撑的肚子，最终决定放弃为难裴意，只普普通通询问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尚导，你们会公开吗？会结婚吗？”
　　她的确很好奇这个八卦。旁边的骆知玉等人也竖起了耳朵。
　　——在知道爱情是脑虫强加给人类的主流之后，星际人需要重新审视市面上的流行了。
　　有报道称，这几天联盟各地的离婚率都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其实，联盟本来的结婚率就很低，婚姻更像是单星球时代的古老遗留物。大部分人哪怕结婚养育后代都不会去登记结婚。
　　而现在这点岌岌可危的婚姻率都降低了，或许再过不久婚姻制度会彻底消亡。
　　——尚惊雁当然也不会选择婚姻，她上辈子的人生里就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选项。
　　她干脆地道：“我们两个都不想结婚。但公不公开，暂时还没想好。”
　　张念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是得好好考虑。”
　　在公众看来，尚惊雁身上的标签除了一个“恐怖风”，恐怕还有一个“反对恋爱风”，尽管她之前不是没拍过含有恋爱元素的作品。和脑虫对立的立场，决定了公众的看法。
　　如果选择公开的话，可能会有一部分粉丝不满意。尤其现在尚惊雁的人气光环还处在高峰期，根本没有回归日常。
　　但实话实说，就算现在尚惊雁立刻变成一个花花公主，每天换一打男朋友女朋友，也不会对她本人造成什么影响，会被谴责的只有她挑选的对象。
　　一帮人接下来又玩闹许久，在春节的烟花爆竹声中睡死成一片。
　　在场唯一完全清醒的，只剩下裴意和为了嗓子滴酒不沾的曲荔从，连尚惊雁都喝不动了。
　　这些人倒也不用管，尚惊雁的别墅够大，机器人会分配客人的床位并打扫卫生。
　　裴意抱着尚醉鬼上了二楼，后者在路过楼上沙发的时候从他怀里淌下来，坐在茶几面前东翻西翻。
　　“是不是要找这个？”裴意忍笑，从尚惊雁的视线盲区拿出一贯鱼干。
　　“对！”尚惊雁一敲掌心，“就是它。”
　　她喝了那么多酒，反而吃得少，这会儿居然有点饿了。
　　这是尚惊雁专属的小零食，鉴于她喜欢吃海鲜，但蓝河月新鲜的海货不是每时每刻都有，所以裴意就烘了一罐小鱼干。
　　他认真查过资料，这种鱼肉质特殊，烘干反而比新鲜的好吃，没什么腥味。
　　裴意看着尚惊雁窸窸窣窣叼了一根鱼干在嘴里，仿佛看到了一只大猫在进食。
　　吃完零食再拖拖拉拉洗完澡上床，已经是午夜三点了。
　　尚惊雁终于酒醒了，两个人窝在一处，枕着兔兔玩偶枕头说话。
　　都是些没营养的废话，但尚惊雁乐此不疲。最开始她还不这样，前世她谈过的男友，都是激情类型，从不会像这样细水长流。
　　和裴意在一起，更像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就好像裴意这个人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在她生活里留下了痕迹，并不强势，反倒温和似水，但无可忽略。尚惊雁一回头，就能看到他笑着在那里等她。
　　“大年初一过完，我想去旅行。”
　　尚惊雁揪了揪怀里白兔子的耳朵，漫不经心般说。
　　虽然她去年就在动态里说了要筹备下一部作品，但粉丝们选不出来，她也一样选不出来。
　　如今她已经是驻星筑梦师，还有“最年轻”这个光环，五星后的第一部 作品是该慎重些。 
　　所以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尚惊雁要好好构思，理清自己的杂念。
　　——人在烈火烹油鲜花灼锦的境地里，是会迷失自我的。
　　哪怕尚惊雁不是真正的十八岁，但这样全联盟拥簇的盛景，前世四十多岁的她难道见过吗？
　　那时候的尚大导也可以说的上一句享誉国际，但绝对没有现在的全民爱戴。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被环境影响了。浮躁的心绪永远是最不利于作品的。
　　所以尚惊雁有意要保持低调，发动态的频率还是和以前一样低，在公众面前露面更少了。惊米花们能感觉出她的意愿，于是跟着也慢慢降了温。
　　尚惊雁打算旅一趟游，让自己放松放松。
　　裴意的时间永远可以和尚惊雁协调，他点点头，问：“那你想好去哪了吗？”
　　“有一部分想好了。”尚惊雁说，“在生日的时候，我们可以刚好抵达玫瑰之心，薛绛又准备建一个新的恐怖主题乐园了。我想去看看。”
　　二月，除了有古春节，还有尚惊雁的生日。
　　去年这个时候她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没过生日，只是裴意给她下了一碗面。
　　“好。”裴意笑了，“我也好久没有去过恐怖乐园了。”
　　尚惊雁语调微扬；“那就这么决定了！睡觉。”
　　她支起身亲了爱人一口，唇角翘起，“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裴意同她十指相扣，拥住她盖上被子，“晚安。”
　　*
　　几天后，二月十三。
　　玫瑰之心整颗星球几乎都四季如春，尚惊雁和裴意抵达时，星港口下的地域正在下着绵绵细雨。
　　两个人都是口罩帽子的打扮，低调地拖着行李下了港口扶梯。
　　尚惊雁瞧着周围成双成对的游客，忽然想起一个有趣的点：“我来过玫瑰之心的次数数不胜数，但今天才是第一次契合了它的主题。”
　　也就是“情侣”。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提到玫瑰之心，大家首先想到的可能是恐怖风。
　　尚惊雁明显感觉游客比从前变多了，其中许多都是来自主星系的人。大厅的电子地图上也多出了许多新开发的旅游地点，有些连她都没听说过。
　　玫瑰之心是一颗大星球，就算她来过许多次，也不可能游玩遍它的所有地貌。其实普通人究极一生，可能都无法领略自己所住星球的全部美景。
　　这次新主题乐园坐落的地点，就是一片新开发区。
　　它属于“中式恐怖系列”，以“古村+墓葬”为主题，占地整座山，山体里挖出了一个墓葬的空间。
　　大门在山脚下，门口停着许多造型诡谲的轿子，实质上是观光缆车，游客们远远就感受到了恐怖阴森的氛围。
　　游乐园内有简单的解密主线，拿电子册全部打卡完毕可以获得小礼物。
　　全息投影的天幕阴云密布，不时有闪电，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地面泥泞的效果无比逼真，不时有游客担心地瞧瞧自己鞋面有没有弄脏。
　　裴意望着往来人群，想到一个问题：“我们会不会被认出来？”
　　尚惊雁的这张脸现在实在太有名了，哪怕戴上墨镜和口罩，也分分钟会被认出来。
　　先前她们只是路过公共场合还好，但现在她们要去的可是恐怖乐园。毫不夸张地说，在里面抓一百个人，有五十个都是尚惊雁的忠实粉丝。
　　到时候，她就会凭着一己之力在主题乐园内造成交通拥堵，把现场变成自己的签售会。
　　尚惊雁早就想好了，抬抬下巴说：“我们可以买那个。”
　　她指的是门口的周边店，那里陈列着许多傩戏面具，还配合着古装与古汉服。好些游人都选择了购买一套装束，以让自己更符合环境。
　　裴意学着尚惊雁的习惯动作一敲掌心：“好主意。”
　　……
　　于是，二十分钟后。
　　尚惊雁身穿墨绿色暗纹流光的圆领袍，脸戴恶鬼面具从试衣间走出。
　　一瞬间，周围人的视线都被她吸引了，甚至有人发出低低的惊叹。
　　她长发用金色发冠束住，鬼面具绳子垂下的珠子流苏在发间一晃一晃；手腕束着护腕，脚上是棕色皮靴，轻盈简便。
　　举手投足之间，即便是狰狞鬼面，也风姿翩翩。
　　而她身后，裴意和她差不多打扮，只不过圆领袍是浅蓝色，微卷的头发半披着，有一种异域风情。
　　裴意迎上一众惊艳的视线，琢磨道：“这样是不是更显眼了。”
　　尚惊雁：“。”
　　糟糕，失策了。
　　她还听到有顾客迷惑地说：
　　“怎么感觉莫名有点眼熟？”
　　“可能是什么网红吧……”
　　其中一个身上全是她的作品周边，显然是狂热粉中的狂热粉。
　　尚惊雁想了想，悄悄地用精神力接驳上主题乐园里的设备——玫瑰之心所有的设备都源于薛绛给她定制的初代模型，她都能用。
　　于是，下一刻，商店门口突然出现了好几个小鬼投影。它们脸色青白，身形瘦弱，乍然凭空出现，把周围游客吓得尖叫起来。
　　商店内的人也被吸引了目光：
　　“我去！NPC？快追！”
　　“奇怪……和我看的攻略不一样，不是说入口处这种地方附近没有剧情的吗？难道是改版了？”
　　“不管了不管了，快去对话打卡！”
　　顾客们两眼放光，顿时把好看的路人情侣抛在了脑后，都涌向了门口。
　　尚惊雁深藏功与名，拉着裴意从侧门出去，走上山径：“走，我们去坐鬼轿子。”


第147章 日常（2）
　　尚惊雁有薛氏集团给的超VIP卡,因此率先就乘上了花轿，而且花轿还格外豪华。
　　当人坐进去，里面青白的烛火亮起,在幽暗夜色下让人一看就想起“鬼嫁娘”等恐怖故事。
　　裴意跟着尚惊雁这么久，对恐怖已经脱敏不少了,但当轿子载着他轻盈上浮时还是有点脊背发凉。
　　然而尚惊雁却不太满足,撩开帘子看了看，深沉说：“我有一个好点子。”
　　……
　　不远处,普通游客登载区。
　　江欲燃、江逾白排了半小时终于等到了花轿,旁边还有她们的新朋友布拉。
　　布拉是伽玛星系人，她们是在去年尚导那三句话的颁奖礼上认识的。同坐观众席,一同经历了现场的混乱，也算是共患难过了。
　　当时加了好友,后面一来二去就熟悉了起来。
　　今天是布拉头一回来流放星系，兄妹二人就邀请他来玫瑰之心玩鬼屋。
　　“这、这不会有那种吓人的颠簸吧。”
　　布拉坐上花轿浑身僵硬,江氏兄妹已经坐过不止一次，宽慰道：“放心啦,这只是缆车而已,一点都不吓人,真正的恐怖要从山顶才开始呢。”
　　——尚惊雁记错了薛绛给的时间,这座主题乐园说是“新建成”，但其实也已经运营了两个月了。江氏兄妹一整个新年假都泡在这里，没事就来玩。
　　花轿平滑地上升,布拉顿时惊叫一声。只见红色的帘子被山风吹得拂起,能看到外面燃起了幽蓝的鬼火，下一刻，外面原本空荡的驾车位上突然出现了鬼魂车夫！
　　它穿着破旧的短打,皮肤有腐蚀和泥土的痕迹。江氏兄妹齐齐“卧槽”了一声，布拉大叫：“这叫不吓人？！”
　　那车夫脑袋一百八十度转过来，眼珠子拉出一条丝在眼眶外晃悠，嘴里断断续续道：“留下……买命钱……”
　　江逾白几乎跳起来：“啊啊啊我之前每次来没这个环节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江欲燃大喊：“官网也没提前说有更新啊！不过我们值了……等等，旁边那个为什么和我们不一样？！”
　　三人齐刷刷扭过头，只见旁边SVIP索道的花轿，居然有一头无比帅气的骨龙在拉车！
　　江氏兄妹：“？？？”
　　以前这个也没见过！
　　布拉悲愤：“搞特殊待遇是吧！我们下次也SVIP！”
　　等到了山顶，三人腿都有点软了。
　　游客们全是以手抚胸状，惟有豪华花轿的两人下来后泰然自若。只不过村庄里“雨幕”太大、激起烟尘，看不清她们的样子。
　　“那俩胆子好大啊。”
　　江欲燃悄悄说，江逾白艳羡地观察，“而且好有钱。”
　　对于村庄的主线故事，江氏兄妹已经滚瓜烂熟了。这儿的村民是世代盗墓贼，当初迁移到此处就是为了墓葬，数代人一点点搬运墓中财宝。
　　前几十年一直没有事，直到有一次主要NPC家几口人挖到了主墓室，惊动了墓主人的棺材，使得整个村庄被诅咒，形成了一片封闭的空间。
　　设定上，玩家们和村里的鬼物们已经不在一个次元，只需要单纯感受惊吓、找故事碎片线索打卡即可。
　　布拉没玩过这些，但他不介意剧透，被俩人带着打卡兴致勃勃。
　　不知什么心里作祟，江欲燃总是抬头关注那两个贵宾游客。而巧的是，每次她们也都能遇到。
　　第一次来甚至来过两三次来的游客，99%都会迷失在各种感官刺激里，路线走得七歪八扭，很难做到如此精准。
　　江欲燃暗暗想，应该是因为那两人也来了许多次，和她们一样熟悉路线。
　　但为什么之前就没碰见过呢？
　　最后一个项目是墓葬区的跳楼机——那跳楼机在山体内部，下降时宛如直达十八层地狱，是整个主题乐园里尖叫声最多的项目，在山外都能听到游客们销魂的惨叫回音。
　　这一次更巧了，那个墨绿袍的年轻人就坐在江欲燃侧边，只不过不在同一面朝向，江欲燃看不到她的脸。而月白袍的男青年则没来玩。
　　江欲燃饶是玩过几次也绷不住尖叫，可她留意了一下，那位年轻人全程都很淡定，没发出一点声音。
　　下跳楼机时，她腿一软差点跌一跤，被一只手掺了一下。
　　“没事吧？”低沉柔和的女嗓。
　　江欲燃抬头，看到绿袍年轻人修长有力的小臂，以及威风凛凛的鬼面具，顿时为自己的窘态脸一红慌忙道谢。
　　江逾白和布拉目睹了这一幕，等那人和她的同伴走远了才星星眼小声说：“她气场好强啊，我俩刚刚都莫名不敢说话！”
　　江欲燃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疑惑地摸了摸头发。
　　最后一个打卡点结束，是在悬崖附近的出口处领小礼物。
　　那广场上还有一个戏台子，设定是村庄里幽魂被迫世代扮演着墓主人的故事。台上古旧的偶人衣裳一绿一蓝，正是恶鬼和她的侍卫，两者被机关牵动做出各式各样的动作。
　　它们的脸恐怖谷效应极强，让人看了就发毛。
　　江欲燃嘀咕：“那对姐姐哥哥穿的就是那俩的周边衣服吧？感觉质感怪好的，下次我们也可以……”
　　正说着，忽然又看到不远处那两人出现，只不过那绿袍对三人招了招手，接着两道身影就凭空消失在了悬崖边！
　　三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江逾白风中凌乱，差点当场跪下：“所以她们其实难道是NPC？！”
　　“不、不可能啊！”江欲燃说话都结巴了，那时候绿袍姐姐伸手扶她，手指触感温暖，分明是活人，两人身上也没有带NPC演员的牌子。
　　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江欲燃猛地“啊”了声，知道为什么当时她感觉不对劲了——坐跳楼机根本不允许戴面具，可绿袍人面具从头到尾都没摘下来过！
　　她想起那两人和村中戏台子主角一模一样的服装，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和小伙伴面面相觑。
　　所以，她们该不会真的撞上灵异事故了吧？！
　　……
　　“尚大导，你真是……”裴意目睹了尚惊雁恶作剧的全过程，忍不住笑，“以后这个乐园里都要留下恐怖传说了！”
　　“等我回去就让薛绛发个邮件给她们说清楚，不耽误这一会儿。”尚惊雁邪恶地笑起来，她好久都没有这种自由自在，走在人群里的感觉了，就显得颇为活跃。
　　她们俩的服装确实和戏台鬼物一样，但其实很多其余游客都选了这两套——只不过因为两人穿着效果好，才显得格外“还原”。
　　而面具和最后的凭空消失，都是她用精神力做出的障眼法。
　　两人走出乐园时，外面的天色也早已黑了。夜空犹如黑丝绒，漫天钻石倾泻闪烁。
　　“还想玩什么？”快餐店门口，裴意给尚惊雁递过去一杯热饮。
　　尚惊雁嘴里叼着面包，说话含含糊糊：“唔……我预约了夜游海面。”
　　她们换下汉服，乘坐飞行器来到海边。
　　这片海域被称为“粉玫瑰海湾”，到了晚上的时候，这里的海水中会出现一种粉白色的荧光海洋生物。
　　在夜空下，犹如发光的粉色玫瑰海。
　　岸边会提供透明的球形舱体，让游客们在海面上漂浮。球形里面还有一个小木船，契合了古风主题。
　　尚惊雁和裴意选了情侣票，夜里气温较低，她们都穿了风衣、围了围巾，海风把二人的黑白兔子围巾吹得搭在了一起。
　　舱体内有许多白色的真玫瑰，尚惊雁与裴意抱着膝盖面对面而坐，四周的荧光海犹如簇拥着她们。
　　只不过……尚惊雁周围明显要比旁人的球周围亮一点，引得旁边木船里的游客频频朝她这里看。
　　裴意逛了一天古风乐园被沾染了口癖，好奇问：“怎会如此？”
　　尚惊雁：“这种浮游生物可以感知到精神力，越高越亲和。”
　　她又生出了恶作剧的心思，放出精神力，瞬间周的浮游生物围猛地亮了一圈，宛如电灯泡，吓得几个游客猛扭头。
　　“什么玩意儿这么亮？”
　　“？？为什么那里那么亮！”
　　“我们旁边的光点都朝那里去了！啊啊啊，都是人，这些浮游生物怎么还搞区别对待？”
　　尚惊雁大笑，成大字型仰倒在船上，收敛了精神丝。可那些浮游生物们还是围绕着她们的船，在两翼拖出绚烂的长纱。
　　“我想好了，我们暂时不主动公开，也不隐瞒。”尚惊雁举起手，五指张开对着星空，“等这趟旅行结束，估计大家就都会知道了吧。”
　　“好啊。”裴意开了个玩笑，“到时候我就是尚导背后有名分的人了。”
　　他也学着尚惊雁放松脊背，仰头看星空，四下一时无话。
　　看久了，天上的星星和海里的星星都快分不清楚了。
　　尚惊雁耳边响起夏池一的声音：【雁雁，这就是你教给我的古诗里的“满船清梦压星河”吧？】
　　【你回来了？】尚惊雁微微侧过头，看到船头不知何时顿了一个小小的人形。
　　尚惊雁给了夏池一自由权限，让她想去哪就去哪。小半年下来，她的精神体越来越凝实了，甚至可以像这样出现，只不过只有尚惊雁能看到她。
　　夏池一还在一些游戏里创建了账号，据尚惊雁所知，以这小家伙的能力玩游戏近乎作弊，在好些地区榜上都占着榜一。
　　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那些游戏的系统不判定夏池一违规，她就不会去管。
　　如今两人的关系，更像是房东和租客——夏池一玩完了会回来她的精神图景里住。
　　夏池一挪过来，和尚惊雁贴贴：【对，不过我这趟也没找到祖母的精神空间。】
　　——如果别人听了一定会奇怪，夏池一对尚惊雁以平辈称呼“雁雁”，但叫尚淞为“祖母”。按这个辈分，她该算尚惊雁的女儿才对。
　　尚惊雁对这个称呼没有否认，顺其自然。或许很多年之后，夏池一真的会变成她女儿呢？
　　【你找不到也正常，我都找不到。】尚惊雁双手枕着脑袋，【你就好好玩，不用总惦记着帮我忙。】
　　这几个月以来，尚惊雁没再在梦里见过尚淞。那片封印着娲的精神空间也早已迷失了坐标。
　　她尝试了许多方法，倒是成功突入了那一篇迷雾森林精神空间，但中央的水塘里早已没有人与她对话。
　　不过她有了一个新发现：森林里有些树的树皮上，刻着字，内容是尚淞留下的只言片语。算不得日记，只是零碎的心情记录。
　　有的时候心神不宁，尚惊雁就会在当天晚上去尚淞的迷雾森林里待一会儿，找一找树皮上的文字。
　　那些漩涡般的迷雾中藏着无数负面情绪，她从中穿行而过的时候会想，尚淞布置这样一个空间，是不是早就考虑到了以后自己会与娲纠缠不休、被负面情绪缭绕？
　　尚淞和娲所处的那片精神空间是封闭的。但有一次，去年年底最冷的时候，尚惊雁能够感觉到她来看她了，应该是战斗中短暂占了上风的喘息档口。
　　正在她思绪游离之际，不远处的游客发出一片惊呼，只见距离她们大约六七十米的地方，海水忽然亮起了一小片荧光。
　　尚惊雁恍然有所觉，撑起身看过去。
　　那荧光色只有很小一团，仿佛……什么人的脚印轻轻踩在了海面上一样。
　　“妈呀，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好吓人，好刺激。”
　　“估计是管理方的科技设备吧……嚯，它还朝我们走过来了！”
　　裴意也意识到了什么，看向尚惊雁，夏池一更是“诶？”了一声直勾勾盯过去。
　　而两人注视下的尚惊雁则一错不错看着那行“脚印”越走越近，她的心跳也有些加快了。
　　一刹那犹如清风拂过头顶，尚惊雁闭了闭眼，再睁开双目时，那荧光色已然淡去。
　　——但她知道，刚刚“她”确实来过。
　　……
　　游人们举着光脑拍了半天，没看见什么惊人场景，没几句话就把刚刚的异状抛之脑后了。这时代的惊人美景太多，类似的信息只是如流星般划过。
　　裴意知道尚淞的事，尚惊雁断断续续几乎全都与他讲了。他见尚惊雁的心情肉眼可见变得更好了，于是也高兴起来，问：“刚刚……是尚淞女士和你说了什么吗？”
　　“对。”尚惊雁唇角绽开小小的笑涡，扣住裴意的手指晃了晃，指尖挠挠他的掌心。
　　“她来见见她的女儿，顺便祝福她和男朋友热恋愉快。”
　　—番外一·完—


第148章 后来（1）
　　星历2246年,2月14日。
　　星网，尚惊雁个人论坛。
　　这一天是情人节，也是知名五星筑梦师尚惊雁的生日。
　　论坛的版头零点就换成了【尚导40岁生日快乐】的横幅,整个论坛皮肤也都变成了生日氛围的模样，自动播放着生日歌。
　　由于祝福太多，版主规定只能集中一楼发送祝福,因此主版面还保持着正常的讨论氛围。
　　除了最高的生日祝福楼,底下最热的帖子是——
　　标题：【透个消息,尚导可能要参加综艺了，以嘉宾的身份。】
　　主楼：【据我所知,尚导前些天已经和综艺方谈过，双方都很满意，准备签合同了。】
　　短短几行字,炸出了一堆人。
　　【？？真的假的，尚导都已经十几年没参加过综艺了吧,连前年自己导的那一档筑梦节目都没有露面。】
　　【而且还是嘉宾，现在哪个恐怖节目能邀请尚导做嘉宾。】
　　【圈内所有的恐怖筑梦师,看到尚导都得叫老师哈哈哈哈。你们都不记得七年前的事了吗，那个新人节目里突发恶疾想拉踩尚导上位,结果当场被尚导抢来了权限,变成了自己的主场。】
　　楼主回复：【不是恐怖风啦,是亲情综艺哦。】
　　【好家伙，亲情综艺？】
　　【……对哦，去年尚导才突然对外公开自己有一个女儿,夏池一小朋友今年应该9岁了吧。】
　　【倒也不是没可能，天哪，这么一说,我好想看尚导母女互动！】
　　尚导这么些年，倒也不是没做过其它类型的作品，以前好友导的歌曲类综艺播出时也去做过飞行嘉宾。
　　楼里想了想，并没有觉得太奇怪。
　　去年夏天的时候，尚惊雁公开了女儿的存在，得到的都是粉丝们的祝福。
　　目前小家伙还没有公开露过几次面，粉丝们对她多少也有点好奇，楼里顺着就讨论起了尚导的家庭。
　　【说起来，小朋友的名字好好玩哈哈哈，女儿姓夏，妈妈姓尚，组起来就是承上启下。】
　　【她和尚导长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尚导以前放出来的妈妈的照片，三代都是漂亮的绿眼睛。】
　　【尚导小时候肯定也这么可爱，[图片]前些天一家三口流出来的度假照你们看过吗？小家伙举着古董相机的样子太萌了。】
　　【这是尚导的楼，放某素人干什么？带着照片滚出去谢谢！】
　　【楼上怎么了？突然这么激动。这不是在讨论一家三口嘛。】
　　【楼上，这是论坛里的知名过激粉，楼主要是在看的话禁言一下吧。】
　　【裴店长也没什么不好吧，性格温和低调不作妖，完美贤内助了。】
　　【年年都有想撬墙角做雁男郎的233但到现在除了裴店长都没有人成功上位。】
　　【哈哈哈哈这都多少年了，还有人恨得这么深沉。】
　　【歪楼了歪楼了，把楼还给尚家母女。要说最近要宣的大牌亲情综艺，肯定就是那个了吧。】
　　【你说《妈妈的睡前故事》？埃尔法星系筑梦会长柴元琳导的那个。】
　　【对对对，不过我笑死了哈哈哈哈，这个综艺的名字，我们尚导的睡前故事真的是正常画风吗？】
　　【总导是柴元琳啊，那就更合理了。她早年的时候也算尚导的提携者，据说还曾经想过要收尚导做学生呢。】
　　【尚导和她那几个很有名的学生关系也很好。】
　　【这综艺内容是啥，我以前对亲情综艺不感兴趣，没听说过。】
　　【主体内容肯定还是亲子互动、过家家那一类的啦，不过有个特别的点，就是节目组会让小朋友们在整个节目的过程中编故事，每到一站编一段，家长以自己的方式演绎出来，电影音乐小说啥的都可以。】
　　【哈哈哈哈这哪叫“妈妈的睡前故事”，这是“妈妈的加班故事”吧！】
　　【好怕尚导改编的小朋友故事会把小朋友吓得睡不着（狗头）。】
　　【你不要这个样子，我们尚导也是会拍其余类型的好吧哈哈哈哈。】
　　【你们格局都小了，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的夏池一小朋友从小耳濡目染，根本不怕恐怖风？（狗头）】
　　【那楼主知不知道其余嘉宾还有谁？】
　　楼主回复：【其余的基本都没听说过和尚导有交情，也不是特别大牌，似乎以埃尔法星系半温不火的前辈为主。不过有一个人，大家可能知道。】
　　跟贴们越发感兴趣，追着问了一页楼主才肯透露：【这个嘉宾，可以说是当年尚导拍红的第一个一线演员。】
　　【！！我好像知道了！】
　　【谁呀？我是这两年的新粉，我怎么感觉尚导拍谁谁红。】
　　【是乌蕊乌影帝对不对！！肯定是她！她女儿也和夏池一差不多大诶，今年十一岁。】
　　一提到乌蕊，楼里的气氛都变得更欢快了。
　　尚惊雁和乌蕊，是娱乐圈里一对知名的“伯乐千里马”案例。尚惊雁是最年轻的五星筑梦师——这个头衔哪怕过了二十多年都没有变过，而乌蕊也是拿下过三次影帝奖项的演员，同样史无前例。
　　星际的影帝奖并没有性别之分，然而如果查阅历代影帝名目就会发现，它有明显的地域之分。
　　主星系一直以来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埃尔法星系和其余偏远星系的影帝则少得可怜。
　　由此可见，乌蕊是多么罕见的天才。
　　她当年第一次拿到影帝桂冠时，曾经在感谢词里说：“我一生的改变，都来源于尚导选择我的数据来做主角的那一天。”
　　——《邪神》，这部尚导的新手之作，一直为人津津乐道的一点就是里面没有真人演员，只有数据建模，原因在于尚导当年的贫穷。
　　尚导在还不知道乌蕊是谁时，就看脸和气质选择了她。
　　乌蕊这番话谦逊地将功劳全部归功于尚惊雁，但第二天尚惊雁用一条动态给出了回应：
　　【不对，你一生的改变来源于你主动找我面试的那个下午。】
　　——是乌蕊自己的念头改变了命运。
　　那时候她还是个患有空洞症的、即将被公司开除的无名之辈，但她不愿意放弃，鼓起勇气找到了尚惊雁，所以才等到了《胭脂梳》。
　　这样双向成就的佳话，两边粉丝都很喜欢，惊米花和花蕊的关系也是出了名的和谐。
　　【楼主楼主，再透露一下这一季节目的拍摄地呗，我提前订附近的房子。】
　　【楼上的算盘珠子我在主星系都听见了.jpg我好想看哦，好久没看到尚导了，我的雁能量严重不足——】
　　【什么时候上啊，我都迫不及待了！！】
　　*
　　流放星系，V059星。
　　“根据去年的关键词抓捕统计，现在星网上称呼我们星系的主流叫法已经变成‘埃尔法星系’了。”
　　尚惊雁捻起一片枯黄的落叶转了转，“时间门真是奇妙啊。”
　　夏池一口齿清晰地补充道：“准确说是65.76%！剩下的34.24%里，有超过一半还是我们星系居民的自我调侃呢。”
　　母女二人走在大街上，穿着亲子款的风衣。这片地区处于秋日，秋风吹起两人的衣摆，连弧度都差不多。只不过尚惊雁的长靴要比夏池一那双儿童靴要帅气得多。
　　尚惊雁站在金黄的银杏树下，落叶从她身边拂过的模样好像一幅画。裴意刚刚一直在后面应夏池一的要求拍视频，看到这一幕怔了怔，笑着把相机对准了爱人。
　　现在的尚惊雁外表要比二十多年前年长一些，其实星际人青壮时期，外表都不会太有年龄感，到现在尚惊雁和裴意偶尔还会冒充大学生在外面闲逛游玩。
　　但裴意总觉得，她现在才更与她成熟控场的气质更符合——这也是当然的，尚惊雁告诉过他，她最早遇到他的时候心理年龄就已经四十多了。
　　正感慨着美好的意境，裴意就听见尚惊雁望着树冠说：“好想吃银杏果炖猪蹄。”
　　“……”他的思路顿时也被带歪了，思考起来，“我来的时候好像看到附近有菜场。”
　　两人就买菜和做菜讨论了一会儿，夏池一在路边窜来窜去。
　　三人光站在街上就自带聚光灯，之所以没有引起围观，是因为——《妈妈的睡前故事》节目组已经包了场，正在布置场地，过几天就要开拍了。
　　这档亲子综艺，是夏池一想上的。她从去年彻底能够“化形”后，就表现出了对世界的无限好奇心，更是极度渴望被人注意到。这样小小的愿望，尚惊雁当然会满足。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夏池一一直像个幽灵一样，只有在游戏世界里才能与人交互，也从没有亲手触摸过这个世界。
　　刚出现的第一天，她甚至连火苗都想上手去摸摸。
　　尚惊雁告知联盟总统让她帮忙打掩护，就带新鲜出炉的“女儿”去登记户口。问夏池一想叫什么，她自己选择了这三个字。
　　星际人取名其实随意得很，大部分跟妈姓，剩下的有跟爸的，也有谁都不跟的，因此并没有人觉得母女不同姓奇怪。
　　离开民政局的当晚，尚惊雁还顺带让黛铂勒派医生过来给夏池一做了个全身检查。
　　——事实证明她多虑了，夏池一的身体和人类没有两样，她不会永生，会生病、会闹肚子、会需要睡眠，可能唯一不太寻常的就是精神力很高——但作为“尚惊雁的女儿”，这又算什么异常呢？
　　裴意早就被尚惊雁透露了夏池一的存在，因此接受得也很快。现在夏池一平时最爱做的除了缠着尚惊雁，就是管裴意讨饭。
　　变成人类小孩似乎也影响了她的性格，让她不像做系统时那么冷静。简而言之，就是有些时候会有点“熊”。
　　“雁雁，这里的叶子好漂亮啊！”夏池一精力无比旺盛，像个满电的遥控车一样窜来窜去，每攒一片落叶就要拿过来让尚惊雁点评。
　　她对尚惊雁的称呼一直是“雁雁”，以此类推管裴意叫“意意”。
　　尚惊雁点评得词汇库都要空了，蹲在马路牙子上放空说：“你的雁雁说不动了，让爸爸点评吧，他特别想点评。”
　　裴意：“……”
　　夏池一像炮弹一样扑向裴意：“耶！意意带我去那条街，我看到那里有更大的叶子！”
　　尚惊雁敲了根薄荷烟出来，还未点燃，光脑上忽地跳出一个消息。
　　【我们快要成功了。】
　　发件人是黛铂勒。
　　她手顿了顿，立即意识到了黛铂勒说的是什么意思。
　　——人类的战争快要彻底成功了。
　　这一年距离尚淞封闭精神空间门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二年。


第149章 后来（2）
　　尚惊雁不知道自己是期待这一天到来还是畏惧。
　　这么多年,尚淞只在最开始找过她几次，后来就杳无音信。
　　尚淞的状态如何？这么多年的纠缠，她和娲的精神力可能早就难以切割了。如果娲死了,她会不会受到影响？
　　尚淞的肉｜身早已损毁，如果她能回来，是以从前那种“精神幽灵”的形式再次出现吗？
　　夏池一能够通过神奇的方法用精神力凝聚出肉｜体,尚淞会不会也可以？
　　尚惊雁不想想得太坏，却也不敢想的太好。
　　她抽掉了一整根烟,才站起身，给黛铂勒回复：
　　【好。我期待着最终的胜利。】
　　*
　　时间飞逝,《妈妈的睡前故事》在众人的期待里开播了。
　　之后的近个月期间,尚惊雁论坛几乎都被它屠版了。
　　其一是因为，最近实在没有其余尚导作品可看。现在，尚导稳定地一到两年出一部作品,并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高产。不过,以她的地位来看，这种频率也算得上勤勉了。
　　而尚导在节目里要帮着女儿创作作品,四舍五入就是出新作，惊米花们简直幸福到极点；
　　其二则是,《睡前故事》这档综艺确实很有趣,节目流程安排设计得好,过程中笑点不断,不少坛友追着追着也都上瘾了。
　　这是尚惊雁的个人论坛，受关注的除了她本人,其次当然就是她的小孩了。
　　因为谐音，所以夏池一现在已经喜提昵称：71。
　　而夏池一在节目中的表现可谓是……惊为天人。
　　这个惊为天人有双重含义，一方面,她的建模、图像能力堪称天才，才九岁，用精神力创作出的场景都已经可以吊打一些中下层筑梦师了。
　　星网甚至有人判断出她具有超忆症，否则怎么能做到像AI一样对看过的场景过目不忘、哪怕过了一天也能精准复刻出来？
　　可另一方面，她的故事创作能力就弱了很多。可以说也像是AI写的——天马行空，前后不关联，起承转合诡异，有一种强烈的非人感，让早已经历过恐怖洗礼的观众们心里看了都毛毛的。
　　再配上尚惊雁的改编，活生生就是一出让人睡不了觉的“睡前故事”。
　　【夏池一小朋友最新力作，看了只想说：服气了，这才是真正的恐怖天赋。】
　　【笑死我了，她和乌姐姐两个小朋友好像都没有继承到妈妈的天分哈哈哈哈。】
　　【继承了，但没完全继承，主打的就是一个浑然天成。】
　　【我没看综艺，你们的评价怎么这么两极分化，我都看迷糊了。】
　　【笑死，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最新一期的《摘苹果的小姑娘》让你体验童话风惊悚。】
　　【尚导的改编思路堪称天才，看完都不想吃苹果了。】
　　【其实也是调侃啦，尚导这么厉害，她的女儿要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太难了。夏池一小朋友有天赋，但是继承的应该是尚导队友敖青雪的衣钵。】
　　【我们也都放宽心，不要给小朋友压力。】
　　【我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再有尚导代餐了，所以心态一直很平哈哈哈。看母女互动不香吗！】
　　【71宝宝真的好小天使啊，和乌宝相处的时候明明年纪更小，但更有姐姐风范。】
　　【何止是和乌宝，整个节目组的小孩里她不都是孩子王吗哈哈哈哈，xx的小孩去上个厕所都要禀报一下她，和我小时候找老师批条一模一样xswl】
　　【我能看母女互动和小朋友团建看一辈子，太萌了……】
　　【71真的很聪明，她们玩的那个什么卧底游戏我这个成年人都差点没绕过来，妈呀最后71宝宝极限逆转的时候看得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我看到有人说71是“二五仔之王”，笑死我了。】
　　【节目就快结束了，我的精神食粮又少了一个（悲）。不知道尚导什么时候出新作。】
　　【还有十几天，看一天少一天QAQ】
　　【这节目看得我想妈妈了，我是妈宝女.jpg最后一集我要和我妈一起看。】
　　【+1我也是，跳出恋爱框架，才发现亲情类型的作品也真的很感人。】
　　【我感觉有几个镜头里，尚导是不是也想起自己的母亲了……哎。】
　　《妈妈的睡前故事》会在五月十四母亲节之前收官，毕竟题目里都带了妈妈，总不好让妈妈们在自己的节日还加班。
　　这一季逐渐走向终结，五月九日落下最后一个句点。而在五月十日的这一天，全联盟又迎来了一个爆炸性的喜讯。
　　——脑虫终于宣布无条件投降了！
　　而人类接受它们投降的前提，是获得它们增强精神力的方法，并将其完全掌握。
　　并且，脑虫方为表诚意，主动从内部抽走了娲的精神力，将其杀死。
　　比起人们最开始设想的你死我亡的结局，这个结果要“和平”得多。
　　在这二十多年里，人类已经发现对脑虫实现完全灭族可能性很小，不如在此刻停手。某种程度上来说，有凶兽在侧，人类也有了共同对外的敌人，或许对于文明的发展更为有利。
　　黛铂勒发表了激动人心的演讲，星际人又多了一个法定节假日。
　　人类胜利，尚惊雁的功绩当然也又一次在这一天被提起。
　　时隔二十二年，《时代》再度发表文章，题目为《噩梦时代》。这一次不是访谈，而是许多前辈筑梦师联合的评议。
　　文章里写道，上个星历的人们，被迫沉溺在虚幻美好里，孰不知那才是真正的噩梦。而这个星历的人们最初戏称尚导是个带来噩梦的家伙，却没想到正是她终结了错位的历史。
　　文章最后，作者们用了个段落来评价尚惊雁，一经发表就脍炙人口，风靡了星际。
　　可以想见，以后星历的史册里，但凡提到尚惊雁，必然也少不了这句话——
　　“毫无疑问，她就是星历二纪的文艺之王，带领我们找回恐惧、愤怒。”
　　“她用无数作品，告诉大家——”
　　“我将惊醒噩梦，请为我心跳加速、用力尖叫！”
　　……
　　五月十四，埃尔法星系，蓝河月。
　　节目结束后，尚惊雁和裴意又带着夏池一慢悠悠玩了几个地方，才回到蓝河月的别墅。
　　沿途街道上满眼都是联盟的旗帜，店铺都宣布近一周打折，一看便知人们的喜悦。
　　当初黛铂勒承诺的是五十年内结束战争，其实还是保守了。
　　人类向来是擅长学习的动物，二十多年里，联盟的精神力技术突飞猛进。
　　当初，连真物团这么一个小的地下组织都能帮助尚淞进行精神力改造，那么集齐全联盟的科技力量当然更不在话下。
　　尚惊雁觉得，在不久的未来人类的精神力或许又要迎来一次进化了。
　　一家口到了街区后，裴意先去买菜了，尚惊雁带着夏池一回家。
　　这次节目里，夏池一一边旅行还一边在看尚惊雁以前的作品——做人和做系统时的心情完全不同，她怎么都看不够。
　　夏池一看的是《无限心跳》，这部是尚导最长的作品之一，节目结束，夏池一也差不多刚好看完。
　　这会儿她走着走着就开始安耐不住，点开光脑上的最后一集。尚惊雁瞥了眼，也没让她关掉，只是转移她注意力问她：“这次玩得开心吗？”
　　“开心！！”
　　夏池一用蹦起来的肢体语言表达了自己的肯定，她是个非常喜欢被夸的孩子，拉着尚惊雁的手道，“对了雁雁，我忘记问你一个问题了。你觉得我这次节目哪里表现得让你最惊喜？”
　　尚惊雁想了想，认真道：“你最后的愿望，写得很好。”
　　节目最后一站里，编导组让孩子们写下长大以后的心愿。
　　她们都是名人的孩子，如果其中以后有谁成名了，这段话肯定会被翻出来，不管有没有达成，也都算一种让人会心一笑的对照。
　　而夏池一想了很久，在二十多年之前，她的愿望是“永远追随雁雁”。
　　可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系统”，而是一个人类小孩。
　　她比雁雁小那么多，在未来……她大概注定要看着雁雁先离开。
　　最后，夏池一写道：不辜负雁雁的期盼，也要走自己的路。
　　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这番言语已然非常成熟，超出了观众们的预计。
　　尚惊雁觉得，最好的是后半句。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确是夏池一生理和心理上双重的母亲，是她的选择让作为夏池一的X71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希望夏池一能够找到自己的未来。
　　两人走到别墅玄关，尚惊雁牵着夏池一，让她借力换上拖鞋。
　　“雁雁，那你有什么愿望吗？”夏池一仰起头，双眼亮晶晶，“我来给你母亲节的礼物！”
　　“愿望啊……事业方面的话，我几乎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尚惊雁顿了顿，她陪夏池一上的节目以亲情为主题，这段时间她也常常陷入思绪之中。
　　尤其是人类战胜的局面，更是勾起了她埋藏在心底的愿望。
　　明知这不是夏池一能完成的，她还是下意识说了出来，“至于私人感情方面，我倒是希望……”
　　尚惊雁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余光看到鞋架上的拖鞋和她离家时摆放的位置不一样。
　　有人在屋子里。
　　她顿生警惕，牵住夏池一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夏池一也一下子明白了危险，乖乖躲到她身后。
　　室内只剩下夏池一光脑的声音在环绕，《无限心跳》播到了最后一集，兰清母女经历过漫长的离别终于再次相遇，她们在饭馆里碰杯，烟火气缭绕。
　　一楼客厅的落地窗被打开了，风吹起窗帘，隐隐绰绰的米白色后面，似乎晾着衣服。尚惊雁闻到了甜点的味道，似乎……有点糊？
　　她不自觉怔住了，迈开脚步朝里走去，越走越快，而夏池一也意识到了什么，率先跑过了玄关。
　　屋内响起女孩惊喜的大叫，尚惊雁看到夏池一朝桌边的一道身影扑过去。
　　那人有一头利落的银色短发，仿佛是刚剪的，还有翘起的发茬。她正皱着眉，绿眸端详着桌上烤糊的糕点，片刻后把它丢进垃圾箱放弃了。
　　阳光镀给她镀了一层轮廓，看起来就像电影结局那样美好。
　　“小雁。”
　　尚淞轻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想着给你一个惊喜，结果糊……”
　　她话音未落，就被一个拥抱打断了。夏池一和尚惊雁都抱着她，动作都如出一辙。尚淞僵了僵，拍了拍尚惊雁的肩。
　　尚惊雁感受着怀中真实的触感，一时间万般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等待的人结束漂泊回家，她终于等到了自己最好的礼物。
　　光脑里传出片尾曲的旋律，她眼前有点模糊，想起了这支曲子的名字。
　　——未来已来。
　　她们要一起去看更好的未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