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重生贵女嫡妻 作者:盛世清歌 ☆、001 重生女童   苍国有一个楚侯府,府上住着两位老爷,为嫡亲兄弟,皆是老夫人所出。大老爷楚昭继承了楚侯府做侯爷,二老爷楚明跟着兄长也在京都任职。其余庶子都早已分了家,甚至去了外省做官。   正是春分时节,侯府的后花园内一片花团锦簇姹紫嫣红。除了百花盛开的春景分外喜人,还有那一片娇脆的轻笑声,也格外悦耳动听。   “姐姐,你再爬高一点儿,荷包就在那上面!”一道脆生生的女声,略带着些许的童音。刚满四岁的楚婉玉身穿着粉色的裙衫,仰着头看向假山上的另一女童,嘴里有些不满地说道。   只见另一位身着火红色裙衫的女童,颤巍巍地站在假山上,显然已经爬的挺高,面色有些苍白,应该是怕了。但听到下面妹妹急切的催促声,低着头看了一眼。   楚婉玉身后跟着几个丫鬟婆子,都是她自己身边伺候。楚惜宁抿了抿红唇,瞧着周围没有自己的丫头婆子,暗暗咬了咬牙,心里叫骂着这一帮好吃懒做的,这会子都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姐姐,你别不动呀,再爬高一点就瞧见了!”底下的楚婉玉又在高声催促,脸上甚至还露出不耐的神色。   “你有能耐你自己爬,什么稀罕东西,值当你念叨的!”楚惜宁的倔脾气又上来了,瞧见底下楚婉玉脸色,她也冷了面色,不耐地瞪了她一眼。   楚婉玉连忙低下了头,脸上露出些许委屈的神色,嘴巴却不满地撇了撇。   “阿玉,你上来扶我一把,我一个人够不着!”楚惜宁毕竟是个小孩子,害怕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拉着人一起。   楚婉玉一听她这么说,脸当场垮了下来,但是她记得出门之前娘亲的叮嘱,遂抬手指了一个身边的丫头:“墨菊,你去!”   墨菊听了这句话,轻声应承了下来,就要迈开步子过去。   “我不要她过来!楚婉玉,你莫不是个胆小的?扶我一把都不肯?”楚惜宁立马就拒绝了,一张俏脸上虽然已经被薄汗浸成了粉色,却不影响她的怒容。   楚婉玉咬了咬牙,每当姐姐这么称呼她的时候,就代表是生气了。她跺了跺脚,只得也跟着爬上去,假山上能落脚的地方本来就少,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人。   周围的婆子丫鬟瞧见小主人摇摇晃晃的样子,都有些心惊,却只敢小心翼翼地靠近围着,不敢上前去搀扶。   楚惜宁的嘴角露出一丝淡笑,那抹本不属于孩童的微笑,不由得让对面的楚婉玉一愣。   “等着,我给你取荷包去!”楚惜宁说完就转过脸去,踮起脚尖看着假山顶上的荷包,不由得伸手要过去拿。   身后的楚婉玉慢慢靠近几步,轻轻地挨着她,微微抬手的时候。却不防前面的人猛地回过头来,狐疑地盯着她:“你的手搭着我肩膀做什么?”   楚婉玉连忙后退了两步,脸上带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不断地摆手:“不不,我没!”   楚惜宁瞧着她越退越靠后,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不由得伸手去拉她。却不想楚婉玉以为她也要来推自己,条件反射地伸出手用力挥开楚惜宁的手。   “啊!”楚惜宁一声尖叫,直直地落了下去,眼神却是一刻都不曾离开过仍然站在假山上的楚婉玉。   楚婉玉对上她那双黑沉沉的眼眸,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大姑娘!”周围那帮刚才还屹立不动的奴仆,全部都涌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楚惜宁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天命难违,前世今生她无论怎么逃,都得被自己的堂妹害得摔下假山。   ***   楚惜宁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就感到头疼,不禁龇牙轻哼了一声。   “宁儿,你可曾有事儿?头还疼不疼,要不要喝点粥垫垫肚子?”身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尾调带着些许的哭腔。   她还没出声,小胖手就被一双温暖的柔荑包住,鼻尖传来一阵熟悉而淡淡的幽香,她的鼻子一酸就哭了起来。   “娘。”楚惜宁略微动了动,将头埋进薛茹的怀里。   “宁儿,怎么了?乖,不哭不哭。”薛茹轻轻地捧起女童的小脑袋,看着她脸上的泪水,不由得心里更软了几分。   “夫人,大姑娘刚才带出去的丫头婆子们都跪在外面,牙婆已经候着了。”薛茹身边的大丫头绣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还犹豫什么,都发卖出去。不能顾着主子的下人要着有何用?”薛茹脸上的狠色一闪而过,冷着声音咬牙切齿地说道。   却又怕吓着床上刚醒的楚惜宁,连忙转过头温柔地看着她,轻轻把她搂在怀里。   “宁儿,不怕。撵了那些坏人,娘再给你找更好的。”薛茹轻拍着她的后背,似乎想要哄着她入睡。   经她这么一说,楚惜宁才想起,上辈子她摔下假山也是破了头。娘亲就把那些跟着却不见踪影的下人全部发卖了,那些下人中有不少府里的老人儿或者家生子。最后被人乱嚼舌根子到老夫人那里,还说薛茹不问清楚就卖人,难免心生不满。   “娘,先不急着卖她们。”楚惜宁拉住薛茹的手,急切地说了一句,惹来周围人的侧目,她又连忙靠近薛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娘,我不能白摔,总得找出原因,到时候娘再替我报仇!”   她的小胖手还轻轻用力捏了捏薛茹的柔荑,脸上的表情愤愤不平。   “就依宁儿的,把那些人都关进柴房,严加看守。”薛茹勾着嘴角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摸着她头上缠绕的布,却是红了眼眶。   “谢谢娘。”楚惜宁一头扎进薛茹的怀里,却是引起一阵龇牙咧嘴。她的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前世她不懂算计,现在也只有露出些许顽皮的性子,才能蒙混过关。   “姑娘,喝药了。”捧着一碗黑乎乎药汁的中年女人走了进来,正是楚惜宁的奶娘许妈妈。她的声音里透着哽咽,瞧见床上已然清醒的女童,更是泫然欲泣。   楚惜宁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眼眶也是红了。前一世奶娘忧愁她的未来,她未及笄的时候,就已经过世。当时她自身都难保,好容易才求来的恩典安葬了奶娘。   “我来吧。”薛茹对着许妈妈点了点头,接过药碗想亲自喂着她喝,却是脑子一阵眩晕,药汁都洒出了些许。   “娘,宁儿该死,都忘了您刚生完弟弟。宁儿乖乖喝药,娘也早些回去休息。”楚惜宁忽然想起,当初她摔下假山,薛茹还在坐月子。刚生下侯府的嫡长孙,也就是她的亲弟弟楚轩琪,现在的身子正弱得很,哪里能经受这种担惊受怕的折磨。   但是前世她不听话,薛茹到底伺候了她一个月,结果在月子里就犯下了头晕的病,日后身子才会渐渐不好,也正是娘亲最后病死的开端。   楚惜宁刚说完,就接过薛茹手里的药碗,脖子一扬,“咕嘟咕嘟”地将一碗药都喝了,眉头都不皱一下。   倒是把屋子里其他人都怔住了,这个侯府的娇小姐,何时有如此爽快喝药的时候,哪一次不是鬼哭狼嚎硬灌下去的。   “娘,我都乖乖喝了苦药,您还不去休息?若是生了病,到时候宁儿心里定是要不舒坦的。”楚惜宁见薛茹站在那里发愣,心里着急得很,却是咬着下唇眼泪就要下来的模样。   “夫人,姑娘都懂事儿了,大夫也让您好好休息。老爷更是千叮咛万嘱咐你把家事儿丢开,只安心坐月子就好。姑娘如此心疼您,您可得承了姑娘的情。”一旁跟着薛茹的管家娘子张嫂子也过来劝,看向楚惜宁的目光充满了欢喜。   这张嫂子是薛茹带过来的陪房,只是因为楚惜宁的爹爹楚昭一心宠爱妻子,这陪房就嫁给了府里的管事,正好也帮衬着薛茹管家。   “好宁儿,娘听你的。许妈妈,你带着几个丫头盯着点儿,若是姑娘有什么不舒服,立马去找我。”薛茹拗不过她,再加上自己的头也昏昏沉沉的,索性叮嘱了几句,就穿上厚披风扶着绣线的手回院子里了。   楚惜宁瞧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姑娘,可要休息?”走到她床边轻声问话的丫头,是贴身伺候的落雪,如今眼睛红红的,倒肿的像个兔子。   落雪前世是个温柔贴心的丫头,除了许妈妈,落雪是唯一陪着她的人。可惜最后也平白让自己那所谓的夫君糟蹋了,现在想起来就觉得胸中郁结难耐。   楚惜宁秀气的眉头微微一皱,只当落雪是担忧她摔下假山心疼的。微微点了点头,却是奶声奶气地安抚道:“落雪你莫哭坏了眼睛,回头妈妈瞧见了定是要念叨你的。”   “哎,好姑娘,只要您不再出事,就是奴婢的福气了。”落雪微微怔了一下,却是笑出了声,连忙抬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你过来,我有话吩咐你。”楚惜宁朝着她招了招小胖手,脸上的神色闪过一丝复杂。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明个儿一大早就会有人来找茬。   她靠在落雪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见落雪出去了,才闭着眼睛安然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马不停蹄地开新文了,妞们留爪印增加一下喜气啦~ ☆、002 前世纠葛   “好姐姐,你是嫡长女又如何?最终还不是一杯毒酒,就送你上西天。你当个宝贝一样的夫君,如今连替我提鞋都不配。你引以为傲的侯府,已经被我爹所继承。你的外祖舅父,也被你这个软弱不堪的女人给活生生地气走了断了联系。终其一生,你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失败者!”一张俏生生的脸显现,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却说出了世上最恶毒的话语。   楚惜宁一下子惊醒了,浑身冒出了冷汗,把里衣都打湿了。她的头还是微痛,却已经好了许多。下意识地摸了一把,抬起的手却是小小的肉肉的,头上还缠着结实的布带。   她松了一口气,她已经重生了,不再是前世那个一开始不懂世事,后来无依无靠任人欺凌的孤女了。她现在还是楚侯府的长房嫡女,她的父亲还是楚侯府正经的侯爷,她娘还是以将军府嫡女身份嫁过来的侯夫人。   楚惜宁微微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许妈妈背对着她,在灯下缝衣裳。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许妈妈现在的身影还有些丰腴,而前世妈妈将死之时,已经骨瘦如柴,那日晚上也是在替她缝衣服,最终却咳血而逝。   “妈妈。”她轻轻地开口,嘶哑的声音有些难听。   许妈妈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倒了一杯热茶扶她起来,喂她喝了两口茶水。   “姑娘头还疼么?”许妈妈的声音充满了关切,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心里就是一疼。   楚惜宁靠在她的怀里,轻轻地摇了摇头,妈妈的身子很软和也很温暖。鼻子又开始酸酸的,她索性就闭了眼不让泪水流出来。   “妈妈也累了,换落雪来值夜吧。免得身子受累,明日我还有事情拜托妈妈呢!”楚惜宁撑起身体朝旁边一歪,自觉地将被子盖好。   “好姑娘,妈妈不累。你睡吧,妈妈不会误了明日的事儿。”许妈妈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也就放下心来。   楚惜宁逐渐放缓呼吸的速度,许妈妈坐在她床边陪了一会子,就捻了捻被角重又坐回了灯前。   楚惜宁翻了个身,看着床里,却是裹紧了被子发抖。眼泪又是流了下来,她在心底自嘲了一句,小孩子就是爱哭鬼。抹干眼角的泪痕,她开始望着青色帐子发呆。   楚惜宁的前世可以分为两个部分,父母尽在的时候,她是侯府捧在手心里的大姑娘。可是七岁的时候母亲病死,之后父亲被算计抬进了外室,并且带回一个妹妹。十六岁的时候,父亲被冤枉入狱,还没审问就身死牢中。   落下她一个孤女,被二房的人欺骗捉弄,生生不得善终。而昨日害她摔下假山的楚婉玉,正是二房的嫡女,也是最后看她笑话并且害她身死的其中一人。   想着想着应该是哭累了,又沉入了梦乡之中。   卯时三刻,落雪准时过来推醒了床上的楚惜宁。看着小女娃迷迷糊糊,努力睁大双眼的模样,她有些心疼地劝道:“姑娘若有什么急事儿就吩咐奴婢做吧,不用这么早起来。您都摔了头,老夫人那里也不用去请安。”   楚惜宁不说话,依然在和那上下打架的眼皮奋战,最终伸出小胖手猛地捉住落雪的冷手,朝自己的热脸上一贴,她猛地打了一个颤。   “姑娘,您可要奴婢的命了,冻着没?”落雪惊呼了一声,又怕吵醒刚睡下的许妈妈,连忙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担忧地瞧着她。   楚惜宁如今已然全部清醒了,嬉笑着摆了摆手。   “不碍的,替我穿衣裳。就拿那件大红色的裙衫!”她自然地张开双臂,让落雪替她更衣。   “姑娘,今日不用去请安,怎么不在床上多躺一会子。还穿这个大衣裳,您不是嫌它麻烦的紧?”落雪虽然嘴里不停地问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楚惜宁收敛了些许笑容,脸上的神色变得些许认真。   “我的头已经不疼了,总该去长辈那里告个平安。对了,昨晚让你做的事儿可做好了?”她不想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岔开了话题。   “奴婢昨个儿已经跟看门的婆子说好了,无论是谁问,都说夫人在姑娘房中守着。”落雪弯下腰替她穿着小绣鞋,拉了拉过长的衣袖。   楚惜宁坐在凳子上,对着铜镜瞧见一张讨喜的小肉脸,虽然还带着些许的苍白,但是一瞧便让人觉得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落雪手指翻飞,替她梳了个简单的双丫髻,对着镜子瞧瞧,露出一个笑容。   “姑娘,昨个儿老爷来看你的时候,你已经歇下了,他给你留了块开光的玉。妈妈今个儿还提醒奴婢,要给你带上呢!”落雪从一旁的锦盒里取出一块方形的白脂玉,小心地替她带上。   楚惜宁握在肉手里,勉强包得住。细细打量了一下,只觉得触手温良,光泽细腻,依然是那一块玉佩。她一直带到死,可以说是最后她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爹爹送的一向都是好东西。”她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放着垂下,眼睑低垂掩住了眸中的落寞和恨意。   主仆俩正说着话,三等丫头半月挑着帘子进来了。   “姑娘,二姑娘要来伺候您梳洗,说是向您赔罪。”半月低声通传了一句。   楚惜宁轻轻地勾起了嘴角,来了。   “我见着人多就不舒服,半月你请妹妹进来,其他伺候的人就守在门外边好了。”她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带着些许的有气无力,却又让外面的人听得清楚。   楚婉玉手里端着个铜盆,盆边上还搭着毛巾,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听见是姐姐的声音,她有些犹豫。   “二姑娘,大姑娘让您进去呢!您昨个儿不是被吓哭了吗?您还怕大夫人和大姑娘恼了你,巴巴地去求二夫人,这会子就别害羞了!”楚婉玉的奶娘袁妈妈轻轻扶了一把有些胆怯的女童,脸上带着笑意,声音却扬得极高,似乎故意要让里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妹妹快进来,清早站在外面莫要冻坏了!”楚惜宁柔声开口,依然是弱弱的声音。   半月已经站在门口拦着其他的下人,落雪站在楚惜宁身边,脸上露出惊疑的神色。方才姑娘还精神饱满的,现如今倒是一副蔫蔫的样子。   楚惜宁对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却是坐到了一边的凳子上。   门帘终于被挑了起来,很快又放了下来。袁妈妈并没有看清楚里屋的样子,楚婉玉端着铜盆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妹妹,到这里来。”楚惜宁的脸色不好,刚才的笑容也消失了,对着她招了招手。   楚婉玉的小脸上都渗出了稀薄的汗水,却还是咬着牙继续往姐姐面前走,头却不由自主地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楚惜宁瞧着越走越近的那个女童,暗暗掐了下掌心,无论前世今生,她都被这个堂妹害得惨不忍睹。现在她刚重生过来,就再次被推下了假山,重现了前世的景象。   只是从她醒来的时候起,一切都将改变,她要让二房付出应有的代价。   “姐姐,伯娘怎么......”楚婉玉端着盆走到她跟前,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低声问道,眼睛还在四处乱瞥着。   落雪本来想着上前去帮忙,听到二姑娘直接提起夫人,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瞧向楚惜宁,抿了抿红唇就站在那里不动了。   “哎哟,妹妹这么小的人儿,怎么端这么重的盆子。哪个不长眼的黑心奴才骗你,姐姐虽头疼,也不值当你这么做。快放下来!”楚惜宁却不让她说完,站起身来就去抢铜盆。   楚婉玉被她吓得一惊,听她说要放下来,下意识就松了手。正好就被楚惜宁接在了手中,她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忽然脸色一变,手一抖直接将一盆水泼了出去。   楚婉玉怔了怔,忽然“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在外面等候的袁妈妈先听到铜盆摔在地上的响声,然后又听到女孩儿的哭声,心底就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冲了进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楚婉玉从头到脚都被泼上了水,狼狈至极。   楚惜宁也跌坐在地上,脸上布满了泪痕,却是心疼万分地看向楚婉玉。落雪连忙扶她站起来,袁妈妈也过去拉着楚婉玉要回去。   “妹妹,你没事儿吧?都怪姐姐不好,笨手笨脚地没接住铜盆。这盆太重了,妹妹你别哭好不好?”楚惜宁咬着牙,抬手想要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却总也止不住,让周围瞧见的下人都觉得不忍。   她走过去拉着楚婉玉的小手,不停地道歉劝哄,却死死拉着楚婉玉的衣裳,就是不让袁妈妈开口,更不让身后那些丫鬟碰她们姐妹俩。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两更啊,如果看开头还不错,妞们动动小手收了文吧~ ☆、003 请安赔罪   袁妈妈的面色变了变,审视地看向楚惜宁,总觉得今日的大姑娘有些不对劲。楚惜宁也不怕她,扬起一张哭得梨花带落雨的小脸,仍然抓着楚婉玉的衣袖不肯松手。   “妹妹,你有没有被烫到?让姐姐瞧瞧。”她的哭音止不住,变得抽噎着倒是觉得委屈十足。   楚婉玉毕竟还小,猛地被一盆水泼下来,完全出乎意料,才被吓到了。现如今瞧见姐姐如此担忧,心里面涌出一丝愧疚来。   “姐姐,不碍的。”她连连摆手,想要拉开楚惜宁却又不敢。   一旁的墨菊得了袁妈妈的眼神示意,连忙走上前来拉着楚惜宁的手,轻轻劝哄道:“大姑娘,快松了手,让二姑娘回去换衣服好不好?”   楚惜宁瞧着她,却是脸色一白,那只手并不肯松开,却抬起另一只手指着墨菊咬着牙道:“墨菊,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瞧瞧妹妹有没有事儿,你这样说可在怪我不小心泼了水?”   女童边说边要往后倒,一旁的落雪吓得连忙扶住她,不满地看了一眼墨菊,抿了抿薄唇。墨菊是老夫人拨过去照顾二姑娘的,等闲家里的下人都越不过去,她也不好开口责备。   “姑娘这是怎么了?今早眼看着快好了,老奴才敢离开去眯一会子,怎么一回来姑娘就喊着头痛?落雪,是不是你这个胆大包天的拿了些有的没的事情惹恼了姑娘?”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传来,许妈妈挑着帘子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十分阴沉。   许妈妈在侯府里绝对算是位老人儿了,又是大姑娘的奶娘,自然很少有人敢开罪她。况且往日里她就是个有手段的,就连两位夫人一般都不会折了许妈妈的面子。   墨菊听了这句话,哪里还敢拉扯着楚惜宁,连忙吓得松了手,脸上陪着笑意看向许妈妈。   “奴婢该死,一时心急二姑娘,还请妈妈原谅。”墨菊不顾身旁袁妈妈已经甩下来的脸色,轻声细语地道歉。   说起来两位妈妈都是侯府姑娘家的奶娘,可惜因为姑娘身份不同,导致袁妈妈一向不是很乐意面对许妈妈。   “老姐姐见谅,大姑娘莫怕,二姑娘没被烫着,好着呢。只要回去换件衣裳就行了!”袁妈妈对着许妈妈点了点头,又回转过身来继续哄着楚惜宁。   楚惜宁的手微微上移摸了一下,本来端着铜盆过来的水就不是烫的,现在楚婉玉身上的带水的罗裙已经有些冷了。看着眼前的堂妹冻得直哆嗦,她的眸光微微沉了沉,最终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妹妹快回去换衣服吧,待会子我亲自去和二婶说声对不住,糟蹋了她的一番心意。”楚惜宁依旧仰着一张笑脸,看着袁妈妈抱着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妹妹离开。   二房跟着过来的一众丫鬟婆子也都退了下去,只是面色并不好看。   “姑娘,她可是要往你头上泼水?”许妈妈见人走远了,让半月把门关了,连忙拉着楚惜宁的胖手问道,脸上担忧的神色十分明显。   女童轻轻地摇了摇头,脆生生地开口道:“她不敢!”   心里却是着实快意,前世楚婉玉就趁着薛茹照顾她,也是这般端着铜盆过来,却是把那一盆水全部都泼到了薛茹的身上。偏偏最后还哭闹着不让薛茹离开,闹得薛茹不好回屋换衣裳。最后直到衣裳沾了水冷透了,薛茹才赶回去。第二日就病倒了,更是落下病来,日后每到下雨天,都会浑身发寒。   这些恐怕都是二婶教的,楚婉玉很小的时候,就懂得讨好她,同样也谋算她。现如今她只不过把前世的冷水泼到楚婉玉身上,让她知道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妈妈,你今早上才睡下,快回去再躺躺。我带着落雪她们去祖母那里请安。”楚惜宁婉言劝道。   许妈妈张口还欲说话,但是看到自家姑娘脸上认真的神情,又把话咽了下去。最终还是叮嘱了落雪几句,就亲自送她们出了院门。   老夫人住在荣寿居,离自己的院子比较远。楚惜宁的小短腿实在是走不快,在家又是娇养着,倒是落雪偶尔抱着她走两步。   “宁儿给祖母请安。”由人通报进了里屋,小女娃先跪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给老夫人行了一礼。   老夫人正闭着眼假寐,听到人通传说自己那野性子的嫡孙女过来给她请安,心里还诧异了一下。此刻再瞧着面前的小女娃有模有样的跪拜,心里顿时一软。   “快起来!”老夫人话音刚落,身旁的一等丫头梅香就过来,要搀扶她起来。   楚惜宁对着梅香笑了笑,复又低下头去,轻声道:“孙女犯了错,不敢起来。”   老夫人以为她是说昨个儿摔下山的事情,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知道错了就好,瞧着摔成这样了,还想着给我请安,祖母就原谅你了!下回可不能带着妹妹爬高,若是摔得重了,你母亲可怎么活?”老夫人心底还是高兴的,又让人要拉她起来。   楚惜宁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因为父亲楚昭继承了侯府,老夫人觉得愧对小儿子,因此偏疼了二房。前世楚婉玉又是个会卖乖讨巧主儿,外加自己不喜老夫人,所以和祖母的关系实则形同陌路。   最后自己无所依靠,祖母虽有心要帮上一把,却也只是面子情罢了。现如今嘴里还只想着楚婉玉,她的心里虽有些失落,脸上却是不露半分。   “假山那事儿宁儿已经受了惩罚,只是今日请罪却是因为妹妹端水到我房里,说着要伺候我梳洗。我怕水烫着她,就接过盆来,没想到弄了她一身水。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照顾好妹妹,所以过来请祖母责罚。”楚惜宁说到最后,抬起头瞧瞧打量着老夫人,眼圈已是红了,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委屈。   老夫人原先听见楚婉玉被泼了水,心里也是着急。现在瞧着楚惜宁如此懂礼,又觉得欣慰。   “宁儿是个好姐姐,不想让妹妹受累,以后这种事儿让丫头做就是了。本来就没错,哪来的降罪?快过来让祖母瞧瞧!”老夫人瞧着她用水汪汪的眼睛瞧着自己,心里就觉得软了一片。不由得张开手把她搂进怀里,细细打量着。   一旁的梅香瞧着老夫人心情好,也过来凑趣道:“大姑娘就是可人儿疼的。”   窝在老夫人怀里的楚惜宁,却是有些恍惚,头一回和祖母靠得这么近。暖暖的淡香往鼻子里钻,或许是血缘关系,她竟觉得和祖母搞好关系,并不是很难。   “梅香姐姐说的话,我可不敢当。我还常在想,平日里我是不是对人太坏了?”女娃娃安心地靠在老夫人的怀里,轻声细语地接话。   却是弄得满屋子人狐疑地看过来,老夫人也低着头问道:“宁儿这话是从何而来?”   楚惜宁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最终才抬头抿着红唇对老夫人一笑。   “平日里我虽有些淘气,但是府上只有一个妹妹,我敢拍着胸脯说,我对妹妹很好。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给了我东西,若是妹妹瞧上的我都给她送去!”楚惜宁掰着手指头,似乎在说给众人听她对楚婉玉有多好。   老夫人瞧着她一板一眼的模样,不禁轻笑出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祖母知道宁丫头是个疼妹妹的,这屋子里的人也都知道!”老夫人很少笑得如此爽快,或许也只有在娇憨的儿孙面前,才能放松一回。   楚惜宁对于那声“宁丫头”心里暗喜,也发觉了祖母慢慢对自己亲近。看着屋子里其他跟着笑得丫头,她的眸光微微闪了闪。   “可是,今早上我刚起来,妹妹就巴巴地端着满满一铜盆的水,要过来赔罪替我梳洗。那么重的盆子再加上热水,可怜妹妹才四岁,哪里端得动?我当时就觉得定是我平时做的不好,妹妹才会如此怕我。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妹妹不要害怕......”楚惜宁有些委屈地说道,扬起一张粉嫩嫩的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透着些许的迷茫。   老夫人的面色一沉,红唇也跟着轻抿了一下。方才还在嬉笑的人都停了下来,暗暗琢磨这番话。   “玉儿带着谁过去的?”她轻言哄劝着问了一句。   “先前宁儿嫌人多眼花,就只让妹妹一人进来了。后来妹妹湿了衣裳,倒是冲进来好多人。宁儿头有些晕看不大清,但是袁妈妈和墨菊都在的。”楚惜宁歪着脑袋想了想,慢慢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下雨,鞋子都脏了悲催的,妞们注意保暖哈~ ☆、004 二婶出场   老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就有了计较,面上却是不显半分,相反将她朝怀里搂了搂。   “没有的事儿,玉儿只是被姐姐摔下来吓到了,我们宁儿又乖又懂得疼妹妹。”老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祥,轻声哄着她。   “是啊,府上的人哪一个不说大姑娘是好的,都说您不愧是侯府嫡女!来吃块糕。”梅香也跟过来哄着,认真地瞧了一眼楚惜宁,只觉得这一跤摔得倒比平时懂事儿了许多。   楚惜宁瞧着梅香递过来的糕点,抿着红唇笑了笑,接过来却是不吃,先递到老夫人的面前。   “祖母先吃。”她脆生生地开口,老夫人瞧着她亮晶晶的眼眸,也就想逗着她玩儿咬了一口,楚惜宁在旁边也咬了一大口。   “梅香姐姐惯会哄我玩儿,侯府嫡女得有祖母这样的风度,我才五岁。现在还拿糕哄着我,可不就把我当个孩子么?”楚惜宁红唇一开一合,口齿不清地说道。   挺翘的鼻子微微皱起,却还是三两口就把糕给吃完了,直把老夫人和屋子里侍候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好丫头,怎么这么可人儿疼哦!”老夫人的脸上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下巴蹭了蹭女童的额头,又怕碰到她疼得地方,显得小心翼翼。   老夫人是京都另一侯府家的嫡女,年轻的时候在贵族圈也是才名在外。只是嫁人之后,人人都认她是侯夫人,再到现在年纪大了,谁还曾记得。现如今嫡长孙女提起她年轻时的风姿,一时竟觉得感慨万千,心里越发对这个孙女高看了几分。   楚惜宁笑嘻嘻地让老夫人碰,甚至还伸出双手轻轻搂着老夫人的脖颈,像一只乖顺的小猫咪一般赖在她的怀里。   “祖母,你瞧!这是父亲给我的玉佩,说是开了光的。”女童坐了片刻又连忙将腰间的玉佩拿出来显摆,脸上带着欣喜的神色。   老夫人瞧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整张小脸都感觉带着光似的,怎么瞧怎么欢喜。   “你父亲自是疼你的,下回可不许再爬高,让他担心了。”老夫人的手顺势摸了一把她的小脸,不忘轻声叮嘱她。   “宁儿明白,想着祖母也是这么疼爱爹爹的,总想把最好的都给他。”楚惜宁认真地点了点头,又自己抓起盘子里的一块糕塞进嘴里。   老夫人经她这么一说,也想起自己原来疼儿子的时候,只是更偏疼小儿子。瞧着怀里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娃娃,心理面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上带着的佛串子撸了下来,绕了两圈亲自带在女童的小手腕上。   “怕你父亲那玉压不住你这性子,祖母这串佛珠年幼时就带着,现在送给你。宁丫头以后就都会平平安安!”老夫人握着女童肉肉的手腕,顺便拍了拍,轻言哄道。   楚惜宁怔了一下,上辈子她得了老夫人的东西,还是出嫁的时候。没想到这回说了几句话就得了老夫人的宝贝。这佛串子整个侯府都知道,老夫人日日带着,竟就这么许了她,再加上老夫人关爱的话语,一时有些激动。   “怎么了?”老夫人瞧着怀里的孩子愣住了,一动不动的,就轻轻拍了一下。   不想楚惜宁竟然一下子“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倒把四周的丫鬟婆子吓了一大跳。老夫人和梅香更是不停地哄着。   “宁丫头这是怎么了?可是头疼了?”老夫人被她唬了一跳,连忙细细打量她。   “不疼,祖母把、把这么好的佛串子给了我,我、我高兴的。”楚惜宁好容易止了哭声,却还是不断地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满屋子的人耐着性子听她说完,再瞧着她抬起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痕,红唇一张一合,不时还无法抑制地抽噎着,不由得笑了起来。特别是老夫人更是笑得开怀,直把她搂在怀里,乖啊肉的喊着。   楚惜宁看了看四周笑嘻嘻的人,又跟着不好意思起来,只是一直在打着嗝。哭哭笑笑,楚惜宁都佩服自己,看着手腕上乌黑的佛珠,只觉得自己这次的金豆子掉得值。   毕竟是小孩子的身体,强打着精神又是请罪又是讨祖母欢心,她打了个哈欠,竟就窝在老夫人的怀里睡着了。   “奴婢抱姑娘回去吧!”落雪暗暗瞧着自家姑娘把老夫人哄得那样开心,早就有些惊住了,但联想着昨晚上姑娘的吩咐,和今早上对付二姑娘的样子,心底也就微微释怀了。   姑娘这一下子摔得,竟多长了心眼儿,知道要讨好老祖宗。   “外面冷,就在这里睡吧!”老夫人摆了摆手,立马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梅香瞧着老夫人生怕惊到姑娘的样子,又想起老夫人喜欢小孩子,索性就走到跟前,试探性地说了一句:“老夫人昨晚上也没睡好,不如现在就和大姑娘在床上躺一躺?”   老夫人微微迟疑了一下,待瞧着楚惜宁虽睡得熟,小手却还拉着她的衣袖,不由得心头一软。   “也罢,就陪着宁丫头躺躺。”她点了点头,自然有人将姑娘抱到里屋的床上,梅香替老夫人脱了外衣也就服侍着她躺下。   或许是小孩子的天性,老夫人刚在旁边躺好,楚惜宁就侧过身,窝在她的怀里。老夫人就觉得眼前的小孩子似乎比往日遭人疼得多,就连楚婉玉平时再怎么疼爱都没和她睡过。想着就搂着楚惜宁的后背,一会儿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老夫人正睡得半梦半醒中,就听到屋外传来人的说话声,索性轻咳了一声。立马梅香就走了进来,靠近老夫人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二夫人在外面,说是二姑娘回去之后换了衣裳,不想这会子竟是发烧了。”   老夫人听了之后微微一惊,又怕吵醒身边的楚惜宁,连忙小心翼翼地起身,由梅香服侍她起来。一直走到外间,才稍微放大了些声音。   “怎么就发烧了?让她进来。”老夫人的眉头轻轻皱起,语气里有些不满。   二夫人本来在院子里忙着照看楚婉玉,已经弄得焦头烂额,又听到消息说大姑娘去老夫人那里请安,过了很久都没出来,这才巴巴地过来。   原本听着小丫头说老夫人睡了,她还心里疑惑,现在梅香亲自出来请她进去。   “老夫人这会子歇下,晚上若是睡不着可怎么弄?”二夫人轻声开口,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   梅香轻轻地勾起嘴角笑了笑,柔声对她说道:“二夫人放心吧,奴婢心里有数的,老夫人只是眯一会儿,误不了晚上的。”   二夫人待要打探大姑娘的事情,眼瞧着已经到了,连忙闭上了嘴巴。脸上露出了哀戚的神色,红着眼眶走了进去。   “给老夫人请安,儿媳来请罪。”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夫人本来心忧楚婉玉的情况,听二夫人说来请罪,想起楚惜宁方才说的话,便微微皱起了眉头。   “小点声儿,宁丫头在里屋睡觉。”老夫人的声音压得极低,似乎怕吵醒里屋的人。   她使了个眼色,梅香立马搀扶着二夫人起来。   二夫人听到这句话之后,眼皮不由得一跳,干笑了两声:“昨个儿听说大嫂没出月子,就衣不解带地照顾大姑娘,我还以为摔得严重了,现在看来宁儿也是有福的,那我就放心了。”   老夫人听着她的话,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眼皮都不抬地问道:“你这是要请什么罪,说来让我听听?”   二夫人悄悄抬眼打量了一下老夫人,看着老夫人脸上的面无表情,不由得心里没底。她原本想着,楚惜宁把水泼在了婉玉的身上,结果婉玉身上弄湿了,她却活蹦乱跳地来请安,心里难免不满。现在瞧着老夫人这架势,更加吃不透老夫人心中所想。   “昨日儿媳听说两个姑娘玩耍,宁儿从假山上摔下来,就想着让玉儿端着水去伺候宁儿一回,算作赔礼道歉了,也怕宁儿恼了玉儿。不想玉儿的衣裳竟被水泼湿了,媳妇替她换了衣裳,现在竟是发了高烧。”话音刚落,二夫人就掏出了手绢嘤嘤地哭起来。   老夫人一听说是她让楚婉玉端的水,心里就窜出一团火来。   “你这话说得我不爱听,她们姐妹俩一向处得跟一人儿似的好,宁儿怎么就会恼了玉儿?宁儿这个做姐姐的,刚才就过意不去,说是待会子还要给你请罪去呢!你倒好指使着玉儿那么点儿小人端个重盆子,病了能怨谁?”老夫人当场就发作了,唬着一张脸,瞧着眼前的二儿媳,冷着声音呵斥道。   二夫人被她吓了一跳,她嫁进来几年了,老夫人还从没这么不给她脸面。此刻当着丫鬟的面儿就训斥她,难免弄了个大红脸。   作者有话要说:妞们,趁着我还有存稿,所以定个时间更新,免得大家等。以后是每天的上午十点更新哈~摸摸 ☆、005 初次交锋【改错】   “姑姑。”二夫人手里仍然拿着帕子挡住脸,嘴里却委屈地喊了一声。   老夫人姓卢,二夫人也姓卢,两人本来就是远房的亲戚关系。当初老夫人替长子楚昭求娶的是,门当户对正炙手可热的将门千金薛茹。而到了得宠的小儿子这里,老夫人怕高门嫡女压制着儿子,遂就从自己娘家那里选了个女孩儿。   在里屋躺着的楚惜宁,轻轻睁开了眼眸,听到这里不由得在心底冷哼了一声。二婶正是仗着婆母是姑姑,自己的夫君又是得宠的,才会背后使手段,没少说祖母喜欢她不喜欢娘亲,闹得薛茹心里也不舒坦。   老夫人眼睛也不抬,二夫人这么些年的花花肠子,她早就看透了,每当有所求的时候,就亲热地喊声姑姑。   “儿媳这也是没法子,虽宁儿和玉儿姐妹俩好,大嫂子也是大度。但我怕底下那些下人乱嚼舌根子,没得作践了我们玉儿,这才出此下策,宽慰宁儿的心。”二夫人说着又哭了起来,眼睛红红的,任谁瞧着都觉得可怜。   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对着梅香示意了一下,二夫人就被搀扶着起来了。   “你也是个不长进的,那些下人如何到主子面前嚼蛆?以后别使这种手段,没得寒了宁丫头的心!”老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捧着茶盏灌了一口,却不让她坐下。   二夫人擦干了眼泪,瞧着老夫人的脸色缓和,心里就有些高兴,连忙上前几步,颇有一副再接再厉的架势。   “母亲,儿媳原本也没这么想,偏生照顾大姑娘的那些丫头婆子们,都被嫂嫂关在柴房里。就怕日后会有个什么,儿媳这也是防患于未然。”二夫人声音压得有些低,但是也足够人听见。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脸上的神色肃了肃:“绿竹那丫头呢?大姑娘摔下去这事儿,过几日我一定要亲自问她!”   楚惜宁暗暗咬紧了牙关,二婶真是欺人太甚。前世拿丫头婆子做筏子,让薛茹背上了苛责下人的名声。这辈子还不放过,硬是要拿出来说事儿。   倒让她想起了绿竹这丫头,绿竹是从老夫人这里出去的,老夫人身边□了四个大丫头,梅香和幽兰自己用着。绿竹给了她,墨菊给了楚婉玉,恰好占足了梅兰竹菊。   前世老夫人迁怒,多半是因为绿竹就这么被发卖出去了,听说刚出去不到半个月就不明不白的死了,还闹到满侯府皆知,更加坐实了薛茹苛责的名声,估计又是二夫人使得手段。   “嗯。”她轻轻发出了两声,貌似刚睡醒的样子。   梅香立马就进来了,手脚麻利地替她穿衣洗脸。   “大姑娘睡得可好?”梅香替她抹上香膏,搀着她小手走了出来。   楚惜宁点了点头算是回答,眼神还有些迷离,似乎还没睡醒。摇摇晃晃地走到老夫人面前,直接乖巧地窝在她的怀里。   “二婶来了,侄女跟您说声对不住了,浪费了您的一番心意。”楚惜宁说着就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却被老夫人一把按在怀里。   “宁丫头刚起身,别着了凉。”老夫人抬手捏了捏她的小手,不觉得凉才放下心来。   二夫人在一旁瞧着,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觉得自己太惊诧不妥,又连忙垂下了头去。心底却是惊疑不定,什么时候自己这个心性急躁的大侄女,有功夫把老夫人哄得这么开心了。   “是婶子想错了,你们姐妹自小在一处,本就亲密无间,这事儿想着宁儿也断不会怪到玉儿头上。”二夫人依然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尴尬。   老夫人没让她坐,她当然不敢坐,但是当着晚辈的面儿,她又觉得丢脸。   “二婶这么想定是平时宁儿做得不够好,婶婶放心,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自会护到底的。只我一想起早上的事儿,心口就疼得慌。二妹妹端了那么重的盆子,袁妈妈在旁边跟着都不晓得搭把手。这若是传出去,侯府二房嫡女还需要端着盆子去伺候人?”楚惜宁窝在老夫人胸口处,半睁着眼眸轻声说道。   她的声音透着一丝娇弱,想来是还未全醒,带着一丝糯糯的甜,似乎化到人心坎儿里去了。   “这个老婆子,定是仗着玉儿年纪小欺负主子呢!你瞧瞧给玉儿找的是什么奶妈妈?当初若是跟你嫂子一起挑,也不会出现这种事儿。”老夫人呵斥了两句,脸上明显露出不耐的神情。   当初薛茹生下楚惜宁的时候,薛家那边亲自挑了四个奶妈妈过来。那时候正好二夫人也怀了孩子,薛茹就让她也跟着挑一个,无奈二夫人怕薛茹使手段,推辞了要自己挑,现在被扒拉出来了,老夫人自然是多说了几句。   “是是,儿媳回去就提点她,不会让她猖狂的。”二夫人的脸上露出讪讪的表情,却还是不肯对袁妈妈怎么样。   楚惜宁眉头轻轻挑起,小脸上就带了一丝不满,她抬起头对着二夫人脆生生地说道:“妹妹年纪小,被欺负了指不定不敢说。明知是个不好的,还要放在身边,等到带坏了妹妹,婶婶再想着教就晚了。”   二夫人一惊,抬起头细细打量着楚惜宁,还是原先那张傲气十足的小脸,依然带着不耐烦的表情。只是她心里猜不透这娃娃是故意还是单纯为了妹妹出气,话里话外都是要换掉袁妈妈。   “就依了宁丫头的话,将那婆子打发了出去。你身为母亲的,不可怠慢了。”老夫人的眼眸轻轻眯起,想到这二儿媳命苦,亲生母亲死了之后,被后母揉搓了几年,就失了嫡女的架势,万万不能带坏楚惜玉。   二夫人连忙低头应承了下来,心里却有些不甘,只拿眼瞧着楚惜宁悄悄打量。墨菊从老夫人这里出来,没几日就一心对着二姑娘,其中袁妈妈花了不少力气。平日里对付大嫂,袁妈妈也是计谋连连,要打发了还真的舍不得。   楚惜宁知道二夫人一直在打量她,却也只能装作不知,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祖母,你可得替我做主。”她放下手中正在啃的糕点,拍了拍小手上的碎屑,轻轻拉住老夫人的衣袖,红唇嘟起,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   老夫人连忙捧着她的小脸,嘴里连声问着怎么了。   “我去假山上玩儿,那些伺候的人都跑不见了。母亲心疼我,要打发了那些下人,我想着不行,一个两个躲懒就罢了,那天竟全部都跑没了,定是有人要作践我呢!”楚惜宁边说脸上就露出愤愤的表情,悄悄打量着二夫人的神色。   果然瞧见二夫人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低下头去手指绞着帕子。   老夫人的神色一凛,片刻功夫她脑子里就转了几个弯儿。不由得看向二夫人,只是二夫人已经回过神来,脸上跟着露出愤恨的表情:“是哪些不长眼的东西,大姑娘金贵着呢,竟敢这般怠慢!”   楚惜宁微微抬起头,瞧着老夫人的脸,柔声说道:“少不得要祖母帮我问一问那些丫头婆子。”   老夫人应了下来,梅香也不含糊,带了几个有力的婆子,立刻和落雪回了楚惜宁的院子宁乐斋,把那些下人移到了这边柴房看守着。   二夫人见老夫人不再理会她,只一心逗着楚惜宁说话。祖孙俩一个着意宠爱,一个有意讨好,自是一片嬉笑的场景。二夫人自觉插不进一句话,又担心仍然躺在床上的楚婉玉,连忙告辞退了出去。   楚惜宁陪着老夫人用了午膳,又说要去薛茹那里请安。老夫人自是觉得她孝顺,一高兴又让梅香从库里取了老参给女童带去,嘱咐她宽慰薛茹好好安养。   “祖母,等弟弟大了,我和他一起来孝敬你!”女童看着替她理衣裳的老夫人轻声说道,顺便还搂了一下她的脖颈。   “好丫头,快去吧!你母亲该等急了,路上慢点儿!”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看着落雪搀着她的手安安稳稳地出去,心里才算踏实了。   “老夫人,大姑娘真是大了,有姐姐的样子。”梅香指挥着几个小丫头收拾桌上的碗筷,轻轻地说笑了一句。   却见老夫人脸色一沉,冷着声音道:“去把那起子胆大包天的刁奴带上来,我要亲自问问,绿竹那丫头怎么也跟着鬼混了!”   梅香心头一颤,连忙撩起帘子出去了,心里叹了一口气。绿竹是从老夫人房里出去的,却出了这事儿,若是没有好的理由,恐怕不止要挨板子了。    ☆、006 母女交心   还没进屋,绣线就迎了出来,手里拿着件厚厚的披风,一下子将楚惜宁包在里面抱了起来。   “刚开春,外面冷着呢!也不加件衣裳,莫冻着姑娘。”绣线瞪着杏眼看向一旁的落雪,语气里夹杂着些许的嗔怪。   “好绣线,我身子好着呢!娘亲怎么样,头还晕吗?”女童连忙拉住绣线的手腕,声音娇娇软软的,还带着几分讨好。   绣线看着怀里瞪着大眼睛的大楚惜宁,心头又是一软。手臂微微用力掂了掂,觉着重了不少才放下心来。   “夫人本来头有些晕,张嫂子不敢怠慢,忙叫着大夫来瞧。开了几副方子,侯爷又过来看着夫人把药喝了,现如今发了汗躺在床上好多了。听说姑娘来了,连忙让奴婢来迎呢!”绣线细细地说道,想起昨日姑娘那懂事的劲儿,她心里就是一阵欢喜。   楚惜宁点了点头,乖乖地窝在绣线的怀里,进了里屋就瞧见歪在床上的薛茹。   “快到娘亲这里来。”薛茹瞧见她,脸上就露出了几分柔和的笑意,冲着她招了招手。   绣线替楚惜宁脱了披风,就见楚惜宁先乖巧地给薛茹行了一礼,才轻手轻脚地爬到薛茹身边。   “今早上是怎么回事儿?我听说你那里闹得厉害。”薛茹拉着她肉肉的手腕,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担忧,她就怕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幼女被人算计了去。   绣线早早地就把屋子里的丫头都遣了出去,独留她们母女二人说话。   楚惜宁简略地将今早上的事情说了,又把在老夫人那里的事儿也说了,瞧着薛茹轻声道:“娘,我瞧着妹妹一进屋,就不像是来伺候我的,倒像是找其他人的。”   薛茹刚听她说完,脸上就闪过一丝厉色,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不与她一般见识,现如今倒把肚子里那些腌臜心思教给了女儿,好好的姑娘家也要被她带坏了。”   楚惜宁自然知道娘亲是说二婶的,也不由得在心里大大赞同了一把。上一世二婶活脱脱就把自己这个侯府嫡女,带的伏低做小,要抬了青楼女子进门讨夫君欢心,现在光想着就觉着恶心。   “娘,你把家事儿都交给了二婶,到时候她会不会欺负我?”楚惜宁抬起小脸,露出担忧的神色看向薛茹。   薛茹一惊,自知方才着急脱口而出的话吓到了小女儿,不由得摸了摸她的头。   “没事儿,我们宁儿是侯府大姑娘,谁都越不过你去!若是哪个不长眼的怠慢了你,告诉娘亲整治他!”薛茹连忙轻声安慰道,脸上的神色又恢复了柔和。   薛茹是将军府的嫡女,薛老将军总共就得了二儿一女,这么个宝贝女儿自是娇养长大的。薛茹的眼界也高,嫁进了侯府一开始还好,后来有了二弟妹之后,倒是被使了不少绊子,只她不稀罕搭理,却让人变本加厉。   “我自是知道,就怕别人不知道。”楚惜宁听到薛茹的话,不由得板起了一张小脸,自家娘亲正是这种高处不胜寒的心态,才在上一世让二夫人慢慢渗透了侯府,搞得那些下人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薛茹瞧着怀里的孩子变了脸色,心里也跟着一惊,瞪大了眼睛肃着声音问道:“可是有谁在宁儿面前胡说八道了?”   “娘,那日我摔下假山,身边伺候的人一个都不见了。若说这其中没人动手脚,我可不信。即使日后娘亲再换了一批,难保时日久了,还是得听别人的话。现如今我和娘亲说一会子话,还都要遣了人出去,娘亲,这还是我家的侯府吗?”楚惜宁抬起头认真地说道,白瓷般的贝齿咬住下唇,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   薛茹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怀里的女孩儿,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劲儿都没了。想着自己不与人一般见识,竟让孩子如此的没有安全感,心里就有所愧疚。孩子最是敏感的,她能很快地察觉出周围的环境,特别是那一句“我家的侯府”,犹如一道闪电劈中了薛茹。   “好孩子,你还小不懂什么。但这次你二婶竟对你出手了,娘亲定要她好看。只是发作了,也有老夫人顶着,说不准还得让她反咬一口。”薛茹微微紧了紧怀里的楚惜宁,只觉得心里感慨万千,嘴里却不由得说出心中所想。   楚惜宁撇了撇红唇,知道薛茹所说不假。老夫人护着二房不是一日两日了,而且又因为薛茹得了父亲的喜欢,导致屋里几乎没收什么人,除了两个通房,连抬成姨娘的都没有。二夫人整日在老夫人那里乱嚼舌根,善妒的名声是跑不了的。   “我只是说与娘亲知晓,娘亲要养好身子,再给宁儿生弟弟妹妹。老人家宠爱幼子长孙是难免的,嫡长孙女和嫡长孙都是娘亲所生,祖母再怎么偏心也都要宠爱我和弟弟。”楚惜宁奶声奶气地说道,偏生这几句话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孩子所说的。   薛茹搂着她,不由得红了眼眶。   “好孩子,可是许妈妈教给你的?老夫人不喜欢娘亲,连带着你也跟着受累了。老夫人是你祖母,你讨了她的欢心就是好的,她能舍得送你佛串子,就证明她是疼你的。日后也这样,莫要因为母亲,就和老夫人生了嫌隙,乖乖的带着你弟弟多孝敬她。”薛茹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想她嫁进来六年多,老夫人始终不喜她。   自从她头胎生了姑娘之后,老夫人没少往大房塞人,若不知楚昭顶住压力,说不定庶长子都有了。   楚惜宁还想着要多扭转娘亲那种思想,一定要奋起精神不能让着二房,一口气都不能让。但瞧着薛茹坐月子,还要想着糟心的婆媳关系,就乖乖闭上了嘴巴。   “娘亲,我一定当好楚侯府的嫡姑娘,谁都越不过去!您好好歇着吧,我去瞧瞧弟弟!”楚惜宁几乎是赌咒般地说了这么一句。   她早就想明白了,这一世楚侯府里,谁都别想越过她去!   薛茹也有些乏了,瞧着小女娃自己弯腰穿着绣鞋,眸光里露出疼惜的神色。   楚惜宁刚出了屋门,就瞧着楚昭远远地过来了。楚昭身穿一身青色的长袍,眉眼间带着几分京都贵公子的气魄。在一帮纨绔子弟鲜衣怒马的时候,他已经考了功名回来,继承侯位又早,现在又得了长子,正是壮年有为的时候。   “爹。”楚惜宁迈着小短腿跑过去,高声叫喊了一声,直接扑到他的小腿上。   楚昭瞧着那个洋溢着朝气的女儿,心里不由得软了。待看到她头上裹着那扎眼的布条时,脸色又黑了几分。   “站好!”男人充满威严的声音传来。   楚惜宁抬起头瞧到了他的目光,立马低头站好,不再往他的身上粘。   “女儿知错了,不该带着妹妹爬高,不该让祖母和爹娘替我担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儿该爱惜自己。”楚惜宁连忙主动承认自己错误,自家这本该年少轻狂的爹,偏生喜欢在她面前板脸训人。   训斥的时候,巴不得引经据典说了一箩筐,但是疼起她的时候也绝对不含糊。只是前世母亲离世之后,她因为父亲带回了外室而怨恨他,父女俩就没再亲近过。   “知道就好,一定要记住,莫再让你娘亲担心。”楚昭瞧着平日里宠爱的小女儿,此刻乖乖低头认错,心里也觉得满意,不由得缓和了口气。   楚惜宁哪能听不出意思,再次狗腿地趴在他的小腿上,死活不松手,还抬起一张小脸,笑嘻嘻地说道:“难道爹爹就不担心我?女儿得了这么好的玉,还没谢过爹爹呢!”   她顺势就抓起系在腰间的玉佩,踮起脚尖似乎要让他看,却感到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楚昭抱在怀里了。   “你呀!”楚昭刚开口,准备继续教导两句,哪知怀里的小丫头就在他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弄得他一怔。   倒是周围跟着伺候的丫头瞧见了,憋不住发出轻笑声。张嫂子正要来回事儿,也瞧见了,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句,还是大姑娘有法子让侯爷高兴啊。   “爹,我们先去瞧瞧弟弟吧。我还没瞧过呢,让娘亲先睡一会子。”楚惜宁两只小短胳膊十分困难的搂住男人的脖颈,卖力讨好地说道。   “下回万不能这样了,姑娘长大了就该知礼了。”楚昭顿了一会儿,掩饰性地说了一句。   不想却是触到了楚惜宁的伤心事儿,上一世父亲惨死牢狱,父女俩连最后一面都没见过。想着父亲即使到了最后时期,也拖着病体替她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奔走,她却听信旁人的闲言碎语,不能理解父亲而埋怨他,心中就是一阵愧疚。   “宁儿再大也是爹爹的姑娘,爹爹得护着我,不能不要宁儿。”女童低低地说了这么几句,更是怕楚昭跑了似的,紧紧搂住他的脖颈。   楚昭微微愣了愣,转而又笑了。想着是自己这女儿,终究年纪小,从假山上摔下来也怕了,才会这般反常。   “好,爹爹就护着你,走,我们去瞧弟弟。”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迈开了大步子往西厢那边走。   作者有话要说:留爪印= = ☆、007 事出有因   小小的婴儿裹着柔软的纱被躺在小床上,眼睛都没睁开,依然睡得正欢。楚惜宁趴在旁边瞪大了眼睛瞧着,甚至伸出小手摸了摸小孩子嫩滑的脸颊。   当手掌触摸到那一片温软的时候,她又觉得神奇。这个小婴儿以后将和她相互扶持生活在侯府里,与她的父母一起成为她的助力。上一世父亲死在狱中之后,不几日弟弟便死在了井里,可恨当时她并不知情,等到知晓之后,连弟弟的尸体都未看到一眼。   “爹爹,以后我们一家人要好好生活,等我和弟弟长大了,就孝顺您和娘亲。”楚惜宁回过神抓住楚昭的大手,极其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   倒是让楚昭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看着眼前年幼的长女,心里暗暗惊奇这么小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又想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他把疑惑压在心底,摸了摸她的头顶。   “那是自然,以后莫要让为父和你母亲担心了。”他冲着楚惜宁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脸上那抹意气风发再次露出,一时倒让楚惜宁看得有些呆了。   “好了,走,别打扰弟弟歇息。”楚昭怕她待久了再闹出什么来,就站起身牵着她的手出去了。   老夫人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这几日晚膳都不用过去伺候了,两房待在自己院子里用。屋内正好也暖和,薛茹索性就下了床陪着夫君和女儿一起。   饭桌上,楚惜宁自然是拿出老夫人送的佛串子,在老爹面前狠狠地显摆了一番。薛茹瞧着她那张因为得意而泛着红晕的小脸,心里也是欢喜万分。   “娘,祖母和爹爹都送了东西,您也送一件给女儿压压惊呗!”女童偏过头,嘴巴微微抿着露出脸颊上的两个小梨涡,显得异常可爱。   “你个鬼机灵,娘若是不给你就好似就不疼你一般。你这小人儿,又不用打扮又不用带珠钗,娘这儿有什么好的,你若瞧上了就直说!”薛茹不禁点了点她的额头,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一旁的楚昭也露出翘首以盼的表情,就等着看这长女能提出什么要求来。   楚惜宁撅起嘴巴,因为薛茹的提醒,才发现自己的确没什么可求的,所以瞪大了眼睛当真细细查看起周围有什么心仪的东西。   “做贼呢!四处张望成什么样子,等娘出了月子,可得考问你的功课!”薛茹瞧着她眼珠子打转的模样,想笑又勉强憋住,只肃着脸吓唬她。   女童一听到“功课”二字,立马皱起了眉头。薛茹相当重视她的才学女红,三岁就开蒙了,估计马上就要请专门的女红先生来教她了。   “娘亲,院子外面的海棠花开得真好看,你让绣线姐姐折几支给我。明天给祖母请安的时候,我就戴一朵在头上。”她正好看到窗口开得正旺的海棠花,不由得眼前一亮,顺带着岔开了话题。   楚昭夫妇俩哪能瞧不出自家姑娘那点儿心思,却不点破,两人相视而笑。   “行啊,你明日去请安,正好抱个瓶子插几支花送给母亲!”薛茹点头应下,一家三口在一桌,又不用立规矩,因着楚惜宁这个小淘气鬼,薛茹倒是多用了半碗饭。   一旁侍候的绣线见了拼命往楚惜宁碗里夹菜,嘴里也不停地夸她,直把楚惜宁都弄得不好意思了才算作罢。   当晚楚昭也没去通房那里歇息,直接宿在了薛茹那里。两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楚昭就把今日女娃娃所说的话告诉她。薛茹也皱了皱眉头,跟着说出楚惜宁劝慰她的话。   “我当她是个懂事的,二弟也常常夸她贤惠,却不想把算盘打到宁儿的身上。等你的身子爽利了,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否则她还真不知自己是谁了!”楚昭刚听完,就已经沉了面色,不由得恨声说道。   大房五年了就得了这么一个楚惜宁,早就疼在心尖儿上了,哪能让其他人如此作践。楚昭当场就发怒了,女儿他自己都舍不得训,倒让人家当枪使。   薛茹抿了抿红唇,轻叹了一口气:“往日里我不和她计较,多是看在母亲和二弟的面子上,闹得家宅不宁,我哪里能讨得了好?”   薛茹不好直说是因为老夫人的原因,楚昭也猜了出来,他沉默了片刻,眉头紧紧地皱着。   “那也不成,内宅的事情我没法子动手,就只能靠你。宁儿的性子顽皮,我倒不怕她吃亏,就怕有人把她往坏处引。好在今日听她说,母亲肯和她亲近,我也放心不少。”过了半晌,楚昭才开口,只是语气里也带着些许的苦涩。   老夫人对两个儿子的宠爱,就像十根手指一般各有长短,偏心得太厉害。楚昭也是一颗受伤的心灵,即使他是男儿不拘小节,想着自家母亲偏疼弟弟,心里也是一阵不舒服。   夫妻俩又说了一会子话,都带着膈应睡下了。   第二日清晨,楚惜宁刚睁开眼眸,外屋就传来说话的声音。落雪进来替她穿衣裳,眼里带着笑意。   “姑娘,夫人派清风来送花呢!奴婢瞧着可漂亮了,正好配今日的衣裳!”落雪边说边麻利地替她穿好衣裳,依然是显眼的大红色。   楚惜宁点了点头,搀着她的手出去了。小胖手摸着自己身上大红色的衣裙,只觉得心里一阵隐痛。上辈子有眼无珠被人设计毁了清誉嫁的豺狼夫君,见她周身大红色太过扎眼,遂她再也没穿过鲜亮的眼色了。   “落雪,以后往常就穿这样的衣裳!”她咬着牙齿,几乎是恨恨地说道。   落雪虽有些奇怪,但还是笑着应下。坐到梳妆台前,就瞧见上面摆着一个精致的琉璃瓶子,里面插了几朵艳丽的海棠,或红或粉,带着浓郁的气息扑面而来。   楚惜宁才五岁,遂头上只梳了两个小包包。落雪从瓶子里取出一朵开得正盛的火红色海棠,掐了下来插在她的发间。顿时铜镜里那个女娃娃就变得更加明媚耀眼,惹人喜爱。   “我们姑娘就适合这样的颜色,红红火火,跟个小灯笼似的。”半月也凑了进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嘴里跟着夸了两句。   楚惜宁嘴角一歪,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灯笼?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短手短脚,的确有些像两节的灯笼。心里有些承受不住半月这种夸奖方式,只含糊地应了下来,就抱着瓶子去了荣寿居。   刚走到门口,就瞧见绿竹跪在外面,她看到楚惜宁过来,抬起一张满是泪水的瓜子脸,张了张红唇似乎想要求饶,却又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梅香打着帘子出来迎她,拉着她的小胖手,压低了声音道:“老夫人昨个儿问了好几个时辰,气得狠了,大姑娘您跟着劝劝!”   楚惜宁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乖巧地点了点头,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被留在了外面,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她乖巧地请安之后,悄悄打量着老夫人的脸,见她面无表情,心里便有些惴惴的。连忙讨好似的跑到她面前,指着头上戴的花。   “祖母,你瞧瞧宁儿头上的花,好不好看?”她扬起一张笑脸,一脸期待地瞧着老夫人。   老夫人本来心中怒火重烧,瞧着眼前那个着意讨好的长孙女,心里又是一软。想着要教训她,便依然冷着脸问道:“你从假山上摔下来那日,是绿竹带着人跟着。绿竹说你执意要她回去取荷包,还不让旁人代替,这是为何?”   楚惜宁一听,想起那日的事情,就暗暗咬紧了牙关,却是一下子恭谨地跪倒在地。   “是孙女让绿竹姐姐回去取荷包,连累了绿竹姐姐。但是原因孙女不能说,怕说不好会惹恼了祖母,也怕祖母恼了别人。”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坚定,低着头在心底早将昏庸的自己骂了一遍。   老夫人微微抬起眼皮,一旁侍候的梅香却是有些担忧。   “你都已经受了罪,既然要祖母替你讨公道,还怕什么?说!”老夫人在侯府里好日子过久了,已经很久没人忤逆了,所以语气里不禁带了一丝不容置疑。   梅香瞧着女童低头的样子,不禁也过来柔声劝道:“大姑娘,你就告诉老夫人吧!一切都由老夫人做主呢,不会无缘无故恼了谁的!”   楚惜宁抬起头,怯怯地看了一眼梅香,又看了一眼老夫人,重又低下头去。   “祖母说好不恼人的,那宁儿就说了。那日妹妹听人说有人告诉她,假山上有一个精致的荷包,她想要让我去取。我有些害怕爬高,正好绿竹姐姐端着茶点过来,我就让她回去替我取个荷包来哄着妹妹。”楚惜宁依然低着头,像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一般。   心里却在呐喊,继续问下去。她一定要一雪前耻,再让楚婉玉捉弄她。又不禁骂起自己,为了一个荷包挣面子摔得头破血流,怎一个蠢字了得。   作者有话要说:苦逼的周一...... ☆、008 争抢孝心   老夫人的面色变得极其难看,昨个儿审那些下人的时候,绿竹是当真一点儿都不知道。拿着荷包还没到楚惜宁的身边,就听说大姑娘从假山上摔了下来,自己也被绑了。而其他的下人一开始咬紧了牙关不肯说,最终老夫人下狠手要上刑,才有几个松了口,竟是二房的下人许了他们好处支开他们,这才导致大姑娘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既然有绿竹去取了荷包,为什么你又爬到假山上去了?”老夫人半真半假地问了一句,其实到了这里她已经心知肚明,一定是二房搞的鬼。   楚惜宁只沉默地低着头,咬住下唇并不说话。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拉着老夫人的衣摆,低声道:“祖母,宁儿知道错了。日后定会小心,也更加看顾妹妹。”   老夫人跟着一叹,起身把她拉近进怀里,脸上的神色舒缓了不少。   “祖母给你做主了,绿竹不知情,罚她两个月的月钱。其他跟去的人全部都发卖出去,我们侯府不留这些护不住主子的东西!”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说到后面又有些咬牙切齿。   女童乖巧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个甜腻的微笑,脸颊旁两个梨涡显得越发可爱。心里却是叹息连连,一旦牵扯到二房,老夫人就不往深里追究了。不过这次借祖母的手打发下人,估计府里也没人敢小瞧她这位大姑娘了。   “宁丫头戴上这花可真美!过几年成了大姑娘,估计侯府这门槛就要被踏破了!”老夫人又伸手摸了摸她发间的海棠,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刚才的恼恨全部都消散了,又是一副专心逗弄孙女的慈祥老人家了。   楚惜宁经她这么提醒,才想起还要送的瓶子,脸上却已经红了,只把头往老夫人怀里钻。   “本来孙女还有开得好的海棠花送给祖母,祖母这么打趣我,我可不敢拿出来了!”她挤进怀里瞧不见脸上的表情,嘴角的笑意却是冷的。   只要想起上一世那豺狼夫君,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你这鬼丫头!”老夫人被她弄得笑出了声,有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梅香瞧着祖孙俩又和好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也跟着上来凑趣:“昨个儿老夫人还说姑娘,抱着这里的点心吃了半盘子,就怕积了食儿,现在可不得还回来!”   落雪正焦急地站在外面候着,偶尔对上绿竹的眼眸,忍不住靠过去轻声安慰了几句。绿竹伺候大姑娘也有大半年了,和落雪的关系也不错,当初听说夫人要发卖了绿竹,她还跟着好好哭了一场。   “落雪、绿竹,进来!”屋内传来楚惜宁的声音,落雪悄悄扶了一把绿竹,两人才一前一后进去了。   楚惜宁瞧见绿竹进来,绿竹是屋里的大丫鬟,往日体面极了,此刻却是眼眶红肿,显然是哭过了,跟着心里一酸。   “好姐姐,带着我们绿竹姐姐去换身衣裳,梳洗一番。她这样我瞧着都心疼!”楚惜宁拉着梅香的手,轻声开口,眼眸却是看向绿竹,面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老夫人瞧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挥了挥手让她二人下去。   楚惜宁看着她俩走远,才从榻上跳了下来,接过落雪怀里的瓶子轻轻放到炕桌上。   “祖母,昨个儿您送我佛串子之后,孙女就在爹娘面前炫耀了一把。母亲说那是您疼我呢!后来我朝母亲要海棠,她今早上派人新折的,还让我带一瓶子给您。您瞧瞧,开得多好!”女童笑嘻嘻地开口解释,一长串话倒是口齿清晰,也不累赘。   老夫人瞧着她那副得意的样子,有心逗她:“这可是你母亲孝敬我的,怎么就变成了你的功劳?”   “母亲坐月子无法在您身边孝敬,就要靠我把她的心意带过来!许妈妈曾教过我,借花献佛?”女童歪着脑袋,似乎觉得自己形容得不对,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又把老夫人给逗乐了。   祖孙俩正靠在一起说话,外面传来通报声:“二姑娘来了。”   老夫人的脸色一变,转而又恢复正常,只是脸上的笑意少了许多。楚惜宁瞧见了也只作不知,却是有些担忧地嘀咕:“昨个儿听母亲说妹妹身子不好,我想着请安过后也送几支海棠过去给她玩儿,也不知她病得如何了?”   “好孩子,亏得你想着她。你母亲那海棠一年也开不了几支,留着自己玩儿吧!你二婶指不定给她找了其他玩意儿呢!”老夫人听了她娇娇软软的声音,心里头就觉得舒坦,抬手亲自替她拢了拢头发。   祖孙俩低低地说着话,楚婉玉就走了进来,立刻跪在地上行礼请安。往常清脆的声音变得有气无力,脸色也是极其苍白的。   一旁的丫头连忙搀扶着楚婉玉起身,身后的墨菊也跟上来,把她抱到榻上。瞧着大姑娘也坐在榻上,墨菊心里头有些发怵,便连忙低下头去站到一边。   楚惜宁连忙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担忧地说道:“妹妹的额头虽不烫了,但是今个儿有风也冷,莫再着凉!”   楚婉玉抬起头,冲着她露出了微笑,轻柔地说道:“昨晚上吃完药就大好了,想着姐姐来请安,我也得过来给祖母尽孝。母亲昨个儿还让我和姐姐好好学学呢!”   老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头却不舒坦,因着前头二夫人怂恿楚婉玉给楚惜宁端盆子这事儿,现在又听楚婉玉提起她,心里就冒出了火。   “又是你母亲,瞧瞧你这脸色都难看成这样了,她还想着让你过来!宁丫头说得对,若是再冻着了,祖母可不就成了罪人?”老夫人哪能不知道二夫人那点儿心思,无非是怕大姑娘来请安入了她的眼,就不疼二姑娘了,这会子巴巴地过来守着。   碍于两个孩子都在身边,她也就说了两句就罢了。不想倒是把楚婉玉吓得哭了起来,祖母还从来没这么凶过她,果然母亲说得对,祖母要偏疼姐姐了。   “妹妹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姐姐把头上这朵海棠花给你戴,笑一笑好不好?”她说着就真的抬手把花取了下来,半跪在榻上,给楚婉玉戴花。   楚婉玉经她这么一哄,也止了哭声,却还在轻轻地抽噎。   “祖母只是担心你的身子,并不是恼了谁。你回去和二婶说,祖母知道你的孝心,你只管养好了身子,祖母就比谁都开心!祖母您说是不是?”楚惜宁替她理好前额的碎发,说到最后一句,偏过头来对着老夫人眨了眨眼。   老夫人的脸色总算是缓了下来,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落雪是个有眼色的,连忙从一旁的桌子上取了镜子过来,让楚婉玉瞧。只觉得苍白的小脸,因为这朵火红的海棠花,而变得精神了许多,就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了。   楚婉玉的眼睛四处瞟着,一下子看到炕桌上的海棠花,心里不免有了计较,就微微扬高了声音开口道:“还是祖母疼爱姐姐,那花插在瓶子里真好看,还舍得掐一朵给姐姐戴在头上。”   一旁的楚惜宁正在喝茶,听了这话差点喷出来。得,好心当做驴肝肺!   老夫人一听,脸色又沉了下去,冷着声音道:“都是谁教你这样的小家子气?这海棠是你大伯娘那院子里开的,你姐姐瞧着喜欢,特地折了几支送过来,你倒好话里话外挤兑她,枉她拿着一片真心对你!你......”   老夫人越训斥越顺口,因着楚婉玉又是一副要哭的模样,索性闭了嘴眯着眼眸不愿意瞧她。   一旁的楚惜宁心里开心的很,前世哪见过这种光景。每次都是她被骂得狗血淋头,楚婉玉当观众。不过她妹妹这小家子气,原来从小时候就练成了这样。   “祖母,玉儿错了。玉儿只是说着玩儿的,姐姐大度的很。”楚婉玉连忙认错,无奈老夫人今日对她的表现,可谓是失望之极,根本不理她。   楚惜宁瞧着楚婉玉投递过来的眼神,少不得轻咳了一声,拉着老夫人的衣袖,低声道:“祖母,妹妹还小,好好教日后就会改过来的。妹妹也别恼,你的花我都给你留着呢!待会子让人送过去。”   老夫人听着二孙女的抽泣声,心里跟着一叹,紧接着又是长孙女的劝慰,觉得慰贴了不少。她睁开眼眸,细细打量了一眼楚婉玉,沉着声音问道:“你姐姐万般护着你,你却是个不省心的。日后怕你听信了他人的话害了她,祖母少不得要问问你!”   楚婉玉听着老夫人用这么严肃的口吻说话,立马也不敢哭了,只瞧瞧抬眼看着自己的姐姐。对面的楚惜宁却只作不知,低着头喝茶,心底暗暗窃喜。这一辈子,在祖母这里,总算是她占据了先机。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三万字了,已经有了小模样,赶紧包养吧,妞们~圣诞节快乐!!!木马 ☆、009 杖责发卖   “假山上有荷包这事儿,是谁告诉你的?”老夫人根本没有兜圈子,直接问了出来。   楚婉玉一阵惊诧,抬起头直接看向楚惜玉,似乎是责怪她告密了一般。一旁伺候的墨菊也不禁颤了颤,心里暗暗有了计较。老夫人这是要替大姑娘出头了,当初就是因为老夫人偏疼二房,她才早早地导向二房,现在看来还要细细计较一番。   “别看你姐姐,就算我逼问她,她还百般护着你怕我恼了你。究竟是哪个混账东西告诉你的?”老夫人的语气十分不好,想来是被楚婉玉磨磨蹭蹭的又弄出了火起来。   梅香和绿竹换好了衣裳也进来了,恰好听到了这一句,两人都不言语乖乖到一旁站好。墨菊直把眼神往绿竹身上瞟,绿竹却不搭理她。   楚婉玉缩了缩脖子,眼眶又红了,颤颤巍巍地说道:“是袁妈妈说假山上那荷包好看,我才想着让姐姐去取。”   老夫人一听名字,立马就火了,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又是这个老东西,她既觉着好看,怎么不亲自拿下来向你表功,还让你姐姐替你取?那老货现如今在做什么?”   边上的两个女童俱是一惊,楚婉玉的头低得更厉害了,一句话也不敢说。楚惜宁却连忙拉过老夫人的手,轻轻揉着,嘴里轻声道:“祖母若是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妹妹就当吃个教训,日后不听袁妈妈胡说八道就是。”   老夫人见楚婉玉不说话,心里又急又怒,就指着一旁的墨菊道:“你说!”   墨菊脸上的神色有些苍白,连往外跨出了一步,低声回道:“二夫人说要送袁妈妈回乡养老,她正在屋里面收拾东西。”   墨菊的声音越压越低,老夫人的脸色也越发难看。   “真是好大的胆子,现在就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我明明说了把那老货发卖出去,现在倒好是风光地送回去养老了?把那老东西拖过来杖责二十,你们二夫人下不了手,我来!”老夫人估计是气得狠了,身子竟有些打颤,手一挥梅香就带着几个婆子下去了。   墨菊听了之后,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屋内候着的几个丫鬟也都吓得面无人色,像袁妈妈那样的老人儿,老夫人都要当众打板子。   “祖母——”楚惜宁看向老夫人,脸上露出担忧和些许恳求的模样。   老夫人看在她略显发白的脸色,轻轻把她搂到怀里,拍着她的后背道:“宁丫头别怕,祖母替你出气,你也不必替那老货求情。那都是她罪有应得,日后谁再敢挑唆你妹妹坑害你,祖母都替你出头!”   老夫人说到最后,声音压得极低,却极具威胁力。果然那些丫鬟都低下头去,心里已经暗暗计较起来,看样子这大姑娘的确是要得老夫人的宠了。   袁妈妈正在和二夫人依依惜别的时候,就被冲进来的几个婆子带走了。二夫人正要呵斥,一眼瞧见对着她行礼的梅香,到了嘴边的话全部都咽进肚子里了。   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想来袁妈妈已经被拖了过来。梅香进来请示了一回,老夫人一摆手,外面板子落下的“噼啪”声就传了出来。   袁妈妈的嘴应该是被堵上了,只能依稀听见细碎的哼唧声。楚婉玉应该是被吓傻了,愣愣地盯着老夫人,对上祖母那双冷厉的眼眸,她乖乖地低下了头。   楚惜宁也不再说话,只倒了一杯热茶,递到老夫人面前。   “祖母喝杯茶消消气。”她的声音压得有些低,但是脸上担忧的神色难以遮掩。   老夫人瞧了瞧一旁轻声啜泣的小孙女,再对比着眼前乖巧懂事的长孙女,心里更生了几分喜爱。   “好孩子,你是个懂事的。”老夫人笑着接下茶盏。   袁妈妈被痛打二十大板之后,直接就拖出去发卖了。二夫人连面都没敢露,楚婉玉因为被吓到了,回去之后病得更加严重,连床都起不了。   老夫人这么敲打了一番之后,袁妈妈走得可谓凄凉至极。而二夫人则连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事后更是不敢再帮衬着袁妈妈的家人,导致府里头那些下人对二房可谓敬而远之。   楚惜宁着实过了几日舒坦日子,薛茹安稳地做完了月子,也没留下头疼脑热的后遗症,楚惜宁就更加高兴了。   楚昭给新出生的嫡子取名叫楚希琪,楚希琪摆满月酒的时候,二夫人因为要照顾还在病中的楚婉玉,并没有像前世一般大闹,直接交出了管家的权力。薛茹本来心里头就憋了一股子气,大肆操办了这次的满月酒。   二夫人正围在床边上,看着正在发高烧说胡话的女儿,心里急得简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不分白昼黑夜的守着,楚婉玉仍然是高烧反复,灌下去药能好一点,片刻又烧了起来,浑身变得滚烫。   楚婉玉的病情加重,一大部分是因为自己让她去请安,如何都不敢告诉老夫人,免得又被责罚。   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二夫人秀气的眉头紧皱在一起,暗暗咬紧了银牙。屋外隐约传来说话声,她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直接撩着帘子出去了。   “二姑娘都病成这样了,前面敲锣打鼓的究竟在欢喜个什么劲儿?”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院子里说话的声音一下子没了,墨菊走了进来,轻声道:“夫人小点儿声,是大夫人那边派了清风来送衣裳给二姑娘的。”   墨菊边说还边往外面看,这清风的父母是大夫人从薛家带来的陪嫁。到了楚侯府由于会钻营,很快就成了家生子。清风本人又爽利,很快成为大夫人身边的得力人儿。   二夫人本来心里头就窝了一股子火气,听见墨菊如此说,沉下脸迈着步子走了出来。   “请二夫人安,今儿大少爷摆满月酒,好多人来贺喜吃酒。夫人说少爷摆酒席,也不能落下了姑娘们。遂请了宝衣阁的裁缝给做了两件喜庆的衣裳,让奴婢把二姑娘的这件送过来。”清风一边说笑着,一边就将怀里抱着的衣裳抖了开来。   粉红色的小裙摆上,用金线绣着朵朵盛开的荷花,一见就知价值不菲,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二夫人瞧着这衣裳,眉头就皱得更紧,走到清风的跟前一把扯过衣裳,冷哼了一声:“大姑娘定是正红色的吧?我们姑娘也是嫡女,怎地偏要这种颜色,难不成天生是做别人的陪衬?”   二夫人这通火显然是发得有些牵强,二姑娘不喜太艳丽的颜色,整日穿着浅粉浅绿的,正因为了解楚婉玉的喜好,才命裁缝挑了这颜色。   清风的眉头不经意间挑了一下,脸上又迅速绽开一抹微笑。   “二夫人可不能这么说,我们大姑娘常说,她是俗人才喜欢大红大紫的,也只有二姑娘这样的喜欢浅色。两位姑娘的衣裳样式都相同,只这颜色是按照各自的喜好来的......”清风耐心地解释道,她实在是不想在今日惹麻烦,回去还有一摊子事儿等着她做呢。   不想有人偏偏不能如意,她还没说完就被二夫人打断了:“各自的喜好?可有人来问过玉儿?大嫂子一向宽容大度,定是你这等刁奴搬弄是非要作践我们二姑娘!”   二夫人的话音刚落,墨菊就有些不安。清风的性子有些蛮横,大夫人那院子里不少小丫头都被她磋磨过,只怕二夫人这故意找茬的话回引起祸端。   清风不耐跟她多纠缠,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先是恭谨地给二夫人行了一礼,站直了身子后高声道:“二夫人这话在奴婢面前说也就罢了,还是莫要传给旁人听。当初我们夫人就怕好心办坏事儿,还特地去荣寿居请教了衣裳问题,二姑娘衣裳的颜色是老夫人亲自挑的,您若是有埋怨不如现在就去荣寿居理论一番。”   二夫人被她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干瞪着眼看她。心里泛起了嘀咕,她这个大嫂平时最会自己拿主意了,什么时候这点子小事儿都会请教老夫人了。莫不是专门为了来羞辱她?转念一想,平日的薛茹非常不齿这种行为,又压了下去。   清风见她半天不动,就行了一礼告辞出来了。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心里头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大姑娘在老夫人那里说了几句,拉着老夫人给她们姐妹俩挑了颜色,不然为了这点子事儿,二夫人都能整出幺蛾子,真是难缠!   二夫人看着清风走远了,猛地把手中的衣裳往地上一摔,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   “什么东西,一个贱婢就敢蹬鼻子上脸,衣裳送来了也只为了刺激我们玉儿。外面那么热闹,我可怜的孩儿哦,你怎么病成这样了?”她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想起躺在床上的女儿,又是一阵心酸赶紧冲进里屋去守着。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有男主。 ☆、010 混世魔星   宁乐斋里自然也是一阵喜气,落雪和绿竹团团围住楚惜宁,麻利地替她换衣裳梳头发。   今个儿大少爷摆满月酒,她这位亲姐姐自是沾了不少光。薛茹去老夫人那里请安之后,又以公谋私了一回,将宁乐斋里里外外的摆设都换了一遍,更加贵气大方。   当她被绿竹牵着手找到薛茹的时候,薛茹正拉着长嫂薛大夫人说话,脸上的表情十分柔和。   “大舅母!”她先冲着薛大夫人行了一礼,就立刻讨好似的冲了过去,自然是被薛大夫人搂在怀里。   “来瞧瞧我们宁姐儿,真是越长越有大姑娘的样子了。”薛大夫人为人严谨守礼,和薛大爷相敬如宾,生有一子一女。   前世薛茹和薛大夫人两人之间姑嫂和睦,薛茹离世之后,这位大舅母对楚惜宁姐弟也是多番照顾,直至后来将军府和楚侯府撕破了脸皮,才断了联系。   楚惜宁腻在薛大夫人怀里好一会儿,才被薛茹硬抱了下来。   “娘亲、姐姐。”一道娇脆的童音,转身一瞧一个粉嫩嫩的女娃娃映入眼帘。   楚惜宁看着女娃娃瞪大了眼睛瞧着自己,立马笑了,拉住那女娃娃的小手,轻声哄着:“馨儿长大了,姐姐都不敢认了。”   这个女娃娃正是大舅母的幼女,年仅三岁,走路还有些不稳。逗弄了几下薛馨,楚惜宁不忘抬头朝着大舅母身后瞧了瞧,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拉住薛茹的衣袖轻声问道:“二舅母怎么没来?”   薛大夫人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薛茹脸上也变得不好看,楚惜宁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想她外祖父英勇果敢,人人都称他“薛老将军”,无奈偏偏在幼子的教育上是个失败的。   大舅舅如今也是正四品的武将,可惜了小舅舅不是个省心的,自小被强迫着接受棍棒底下出孝子的理论,为此没少挨打。外祖母为他谋了门亲事,想着娶位媳妇儿回来拉扯他一番,遂求娶了大学士的嫡次女。   可惜一个武将家顽劣的小儿子,一个是书香门第家娇养的小女儿,两人没少掐。成亲也有几年了,却始终未有身孕,急得外祖母日日都要烧香念佛。估计这会子,二舅母定是又被气回了娘家。   “待会子人多,你是姐姐,照顾好馨儿。你表哥在园子里,带着妹妹去找他玩儿吧!”薛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帮她理了理衣领,轻声叮嘱了几句。   楚惜宁也不再问,牵过表妹的小手,又乖巧地给她们两位行了礼才转身离开。薛大夫人瞧着楚惜宁规规矩矩地行礼,心里头一阵舒坦,靠在薛茹的耳边低声说道:“宁丫头倒是比以前长大了许多。”   薛茹一听这个,火气就朝上面涌,低声恨恨地说道:“还不是那房逼得,他们若是再往孩子身上耍花花肠子,我定要回薛家找来将士,在侯府里好好上演一套全武行,全部打出去干净!”   薛茹在长嫂面前,也不怕丢人,自把平日里收敛起来的将军千金的蛮横脾气耍了出来。薛大夫人瞧着不由得笑出了声,伸出手指了一下她的额头:“就会吓唬我,她若再这么没眼色,薛家自然不怕事儿!”   薛茹得到长嫂的保证,心里头顿时舒坦了不少。姑嫂二人亲亲热热地拉着去了前头招呼。   两个女娃娃手牵手走到了楚侯府的后园子,一般这里都是招呼像他们这些小孩子玩儿的。一路上风景自是不用说,楚惜宁的目光带着眷恋一一扫过这里的一水一石,顿觉心里踏实了不少。   “薛然你这个孬种!”一道稍嫌稚嫩的男声传来,语气恶狠狠的让人一震。   跟在四周的丫鬟婆子听了之后,脸上都露出惊诧的神情,楚惜宁把薛馨交给绿竹之后,自带着清风、半月和两个婆子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只见凉亭下的一块草地上,两个半大的男孩子正在撕扯对方,显然是斗殴。旁边分别侍立着四个小厮,都是一脸惶恐,却不敢上前帮忙,应该都是被两位小主子警告过了。   楚惜宁看见其中一个男孩子正是自己的表哥薛然,另一个男孩子倒没印象。薛然毕竟是将门出生,虽然才八岁,但也是比一般大的孩子会打架,直把另一个身穿青袍的小男孩儿打得鼻青脸肿。   “快认输,我就放过你!”薛然此刻压在那青袍男孩儿的身上,嘴角也被扯破了皮,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压迫。   “谁说爷输了?”那青袍男孩儿一下子仰起上半身,毫无顾忌地用头去撞薛然的眼睛。   立马薛然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把那小子得意的笑出了声,甚至还不忘开口讽刺:“什么将才薛家,你也不过就这德行,还敢在爷面前得意!”   楚惜宁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好个泼皮无赖的小子!因想起前世因自己把外祖父气得差点吐血,薛家与楚侯府断了联系,自己和幼弟更加无所仰仗,这一世就有心讨好自己这位表哥。便往前走了几步,从地上捡起几块小石头,就朝那青袍男孩的腿上砸去。   “你这什么人,打不过别人就骂人,我外祖家专出英雄果敢的大将军,自不是你能比的!”楚惜宁也怕伤着那男孩,只扔了几块石头就作罢,倒是昂起头摆足了气势。   薛然刚想着回嘴,一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禁脸上带着笑转过头来。   “表妹,你离得远些,莫伤了你!”薛然有些担心这位小表妹,毕竟身底下压着的可是位混世魔星。   “你们两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那青袍男孩嘶吼着要爬起来,一张略显狼狈的小脸上还依稀可见白皙的肤色,可见是个在家宠大的主儿。   薛然立刻将右腿的膝盖抵在那男孩子的后背上,让他动弹不得,嘴里不由得催促道:“你服不服?”   那男孩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个劲儿地往楚惜宁身上瞧,似乎能把她瞪出个窟窿来。楚惜宁咽了咽口水,心里暗忖着这小少爷倒是倔强得很,最重要眼神也够犀利。   “爷不服,你们两人打一个,说出去还不笑掉人的大牙!”青袍男孩瞧见她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两步,龇牙咧嘴地露出了一个笑,似乎又牵扯到了伤口,脸上的表情更是难看。   楚惜宁眼瞅着那边有个婆子匆匆走了出去,估计是去禀报了。这会子再不占点儿便宜,等到时候大人们来了,就不好解决了。   “表哥,你别理他。你就把他裤子扒了看他还服不服?”她尽职尽责地出着馊主意,又壮着胆子朝前走了两步。笑话,她还怕了这小孩子不成!   不过薛然已经八岁了,明显接受过基本教育,所以有些犹疑地看了看地上的男孩,又转过头去看了看一旁的楚惜宁和她身后伺候的人。落雪低着头早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正琢磨自家姑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大。   “你们这些死奴才听着,今个儿谁要是瞧了爷的鸟儿,爷就抠了你们的眼珠子挖了你们的舌头喂狗!”不待薛然做出决定,底下那个小孩子已经急吼吼地喊出这句话来,颇有一种豁出去的愤慨。   楚惜宁微微张了张红唇,脸上露出惊讶万分的表情看过去。这孩子得有多么强硬的爹娘撑腰,才能说出如此蛮横的话语!她的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这回莫不是得罪了哪位得势权贵了吧?   “薛然,你有种!来,爷给你扒裤子!”那个男孩边说边真的把手往裤腰上摸,眼眸却死死地盯着一旁看好戏的楚惜宁,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楚惜宁对上那双因为愤怒而泛红的眼眸,不禁心里一凛。暗自盘算着,自己得罪的这位小爷,是不是比楚侯府和薛将军府加起来还硬气?   薛然毕竟是接受良好教育的,瞧见青袍男孩如此作为,也是一惊。下意识地从地上爬起,嘴里边不屑地说道:“哼,大丈夫愿赌服输,沈修铭你死撑着就是个小人!”   当楚惜宁听到“沈修铭”这三个字的时候,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沈国公府的嫡次子,传奇一般的人物。即使前世楚惜宁深居简出,这个人的名号却也如雷贯耳。   沈国公府的小霸王,人称“混世魔星”。除了皇家的子弟给些面子外,见到谁不舒服立马拳脚相加。偏生这么个不服输的少爷,却是死了亲娘,国公府抬进了继夫人后,又死了兄长变得命运多舛。   女童回想起来之后,就下意识地要后退,如今这混世魔星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哪里能容忍这样的羞辱。   沈修铭失去了钳制,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捞过她的衣领拽到了面前,瞪着大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就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片子,敢用石头砸我,还要扒爷的裤子?”   沈修铭貌似被气狠了,声音喊叫得是中气十足。楚惜宁眼瞧着面前的那孩子表情狰狞,脑子里迅速转了几个弯儿,选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仰头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大爱霸王男主,被上篇的渣男赵子卿虐得透心凉,来个热情似火的= = ☆、011 两面三刀   恰好绿竹带着薛馨也跟过来了,那三岁的女娃娃瞧着自己姐姐哭得伤心,立马扯开了嗓子鬼哭狼嚎起来。   当几个大人到场之后,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心疼又带着尴尬。两个男孩子弄得满身泥土,而且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青紫。女孩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哭得那叫一个伤心,鼻涕眼泪一大把。   楚惜宁抬起朦胧的泪眼,找准薛茹的怀抱就奔了过去,扯着她的袖子就开始高声告状:“娘亲,这是谁家的哥哥,让我们都叫他小爷。不仅要打表哥还要打我,妹妹都被他吓哭了!”   楚惜宁虽然抽抽搭搭的,但是好在口齿清晰,几句话就把事情全部都推到沈修铭身上了。心里默念,对不住了,这年头只有混世魔星能挺得住,不然在场的一个都逃不掉。   “哎呦呦,让我来瞧瞧,这是谁家漂亮的姑娘?快莫哭了,这位小哥哥不懂礼数,我们姑娘懂礼数,就饶过他吧?”一个身穿青色斜襟罗裙的妇人热情地把女童拉进了怀里,语气温和地哄劝道。   楚惜宁吸了吸鼻子,一股淡淡的幽香从妇人的身上传来,让人感到一阵舒服。她瞪大了眼睛瞧了一下,猜到这位妇人定是沈修铭的母亲——沈国公夫人廖氏。这位廖氏和沈国公算是青梅竹马,感情自是不能比,而且才情颇佳,可惜天妒红颜。   女童见好就收,哭声慢慢小了下去。却悄悄抬眼打量着廖氏,廖氏的容貌属于柔和俊秀的,不说话都带着三分笑。楚惜宁也想卖她个面子,就渐渐止了哭。   “母亲,别听这小丫头胡沁,明明是这丫头拿石头打我!她和薛然是一家子,当然偏帮着,两个人打一个。方才她恶狠狠地还让人扒我裤子呢,这会子哭个什么劲儿?”沈修铭可不是让人随意冤枉的主儿,立马跳出来大声辩解,说到最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声地咕哝了一句。   他就想不明白,这丫头刚才还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被他一吓竟大声嚎哭了。果然大哥的话就是对,丫头片子都不是什么好惹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完楚惜宁张开嘴接着嚎。立马身后的薛馨就跟着响起了二重奏,一个比一个伤心,一个赛一个大声。   “二郎,按年纪来讲你是兄长,怎么欺负妹妹?快过来道歉!”廖氏立马沉了面色,轻声呵斥道。心里头那个气啊,这小子一点儿脸色都不会看,在家都被宠坏了,到外面才这副无法无天的模样。   薛大夫人见状,连忙对着立在一旁的儿子使了个眼色。薛然便站了出来,对着廖氏拱了拱手。   “不怪沈兄弟,是我和他玩得有些过头了,让妹妹误会才闹出这些。表妹你莫哭,待会子我们捉蛐蛐玩儿去!”薛然一改方才出狠手的样子,一副有为少年的模样。脸上的笑意落落大方,即使配上他那泛青的眼眶看起来无比滑稽,也丝毫不影响他表现的风度。   楚惜宁暗中点了点头,不愧是薛家的好儿郎,再对比一旁凶狠的沈修铭,立分高下!   一旁的薛茹和薛大夫人都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是眼光依然担忧地看向楚惜宁。楚惜宁勉强止住哭声,抽噎着看起来好不可怜。只是瞪大了双眼,有些挑衅地看向对面的沈修铭。那模样活脱脱就是,有本事你也哭一个!   “修铭!”廖氏一边搂着楚惜宁,一边又安慰着薛馨,自己都觉得辛苦。语气变得有些低沉,连称呼都换了。   沈修铭不情不愿地走上前来,对着两个女娃娃作揖,抬头的时候又抽空瞪了楚惜宁一眼,才站回原地。   薛茹瞧着他默不作声的样子,虽然心疼自家的姑娘,却也知道让这个混世魔星作揖已经实属不易,立马见好就收。   “男孩子就是贪玩儿了些,我的两位兄长都是这么玩儿到大的。宁丫头是个姑娘家,日后看到哥哥们玩儿莫要再误会了,感情好才能玩到一块儿。”薛茹牵过女童的手,掏出手帕替她擦着眼泪,轻笑着调解。   “谁跟他好,胜之不武!”无奈沈修铭偏生不领情,声音不算小的反驳了一句。   好容易缓解的气氛又是一僵,廖氏只好陪着笑脸。心里虽担心再出什么岔子,又不好带着他去后院免得冲撞了,只好叮嘱了几句。薛茹立刻派人打水替几个孩子梳洗了一番,又换了件衣裳,折腾了一会子,三位夫人才闲话拉扯着离开了。   楚侯府没有这般大的男孩子,所以衣裳也是临时翻找出来的。有些不合身也不是那么精致,薛然倒还好,只是沈修铭一脸嫌弃的样子。把过长的袖子往胳膊上一撸,抬起一张白净的脸,虽然上面几道青痕有碍于美观,却并不影响他脸上那股子傲气。   “你有这个丫头片子护着,爷今个儿不和你计较。等改日若要再被我碰见,定打得你爹娘都认不出!”沈修铭挺了挺他那瘦弱的小胸脯,几乎是仰头蔑视着站在一旁的兄妹三人。   楚惜宁不屑地撇了撇嘴,知道这位小霸王得意不了几年了。再有两年廖氏就因为一场大病猝死,之后沈国公迎进门一位继夫人,才是他真正受难日的开始。   想到这里,她心底又不免叹气。和她前世的命运可真像,只不过沈修铭还有个爹撑着,日后貌似也混得不差,而自己则是孤苦无依,生生被人折磨致死。   “好你个厉害的丫头,两面三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爷今个儿算是领教了,你们姑娘家就爱掉金豆子!”沈修铭见楚惜宁一直盯着他瞧,不由得心里发虚,面上就更不屑,表情有些狰狞。   女童瞧着他一副鼻孔快朝上天的样子,不满地嘟了嘟嘴。倒是薛馨又被吓着了,继续张大了嘴巴哭。   “我可没得罪她,是她自己哭得。薛然,走别跟丫头待在一起!”沈修铭摸了摸鼻子,又不好一个人离开,只能一把拽过薛然的衣领就往外扯。   因为沈修铭头一回来楚侯府,廖氏怕儿子捣乱,所以就拜托了薛然带领着参观一二。无奈两个小孩子拌嘴不和就打了起来,才闹出这种事儿来,现在经过沈修铭提醒,薛然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不好意思地冲着两个女娃娃笑了笑,就跟在沈修铭的身后走了。   楚惜宁撇了撇红唇,她也不想留在这里听孩子哭闹。无奈在绿竹的逼视之下,她也只有转过头来对着薛馨那张眼泪啪嗒的小脸,轻声劝哄着。   吃了酒席听完戏,薛茹拉着楚惜宁的小手,一一送别各位夫人。沈修铭那厮已经和薛然处得很好了,两人还相约着找时间出来骑马。   最终混世魔星被廖氏带来的婆子强行拉到了马车边上,乖乖站好,听着薛茹和廖氏辞别。   “真是对不住,二郎就是有些调皮。宁儿,下回子让你娘带着你去国公府玩儿,好不好?”廖氏再次表达她的歉意,又蹲□拉着女童的小胖手,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楚惜宁还没出声,一旁的男孩子已经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夫人,国公府里有小妹妹我就去,像沈家哥哥这样的我不敢跟他玩儿。”女童装作害怕地缩回薛茹的身后,瞪大了眼睛仿佛受惊的兔子一般看着他。   其实她的心底早就鄙视自己一千遍,她已经彻底得罪了小霸王,如何还敢去国公府玩儿。以后遇上了,还不得想方设法躲着。同时也在想着如此亲和的廖氏,竟会教养出这样的混世魔星,果然是慈母多败儿。   廖氏轻叹了一口气,顺便还斜了一眼身后的沈修铭,和薛茹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拉着他上了马车。   沈修铭见到娘亲真的有些生气了,也不敢再闹要骑马的事情,只得乖乖上了马车。   “混小子,当初生下你时像个女娃娃似的乖巧,才由得你胡闹,怎么就......”廖氏的话没说完,脸上露出十分无奈的神情。   楚惜宁这边和舅母几人也告别完毕之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在脑子里暗暗回想了一下今日小霸王吃瘪的景象,脸上的笑容不由得明媚了几分。只是没想到这边小霸王也暗暗把她牢牢记在心底,准备下回见到拖到没人的地方就打,管她是男是女。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霸王是怎么看的,来发表一下看法,哪怕是吐槽,我也很开心啊!沈修铭准备扒裤子了= = ☆、012 水痘暗算   “宁妹妹,侯府的花园可真漂亮!”一道略显怯懦的女声传来,卢庆芬低头盯着脚尖,偶尔抬眼张望一下。   楚惜宁默不作声地挑了挑眉头,这句话她已经听到第五回了。卢庆芬是二夫人卢氏的侄女,今日来侯府做客,因为楚婉玉还在床上躺着,遂让她来作陪。   卢庆芬咽了咽口水,悄悄抬头打量了一下对面的楚惜宁。一身火红色的罗裙,裙摆处用金线绣成的牡丹花开晃晕了别人的眼眸,富贵逼人。即使名义上是来陪她转转侯府,实际上这位侯府嫡女连裙角都没让她碰到,周围护着好几个丫鬟婆子。   “听说宁妹妹刚得了小弟弟,不如我们去瞧瞧?”憋了半日,卢庆芬总算是红着脸说出这么一句。   楚惜宁正出神,听了这句话之后,心里暗生警惕。不由得瞥了她一眼,卢庆芬自小养在乡下,到了侯府更是缩手缩脚。二夫人一向要面子,却把这个乡下丫头接过来丢给了楚惜宁,也不怕外人笑话?   “大少爷还在睡觉,只怕卢姑娘过去了也觉得无趣。”绿竹收到楚惜宁的眼神示意,连忙轻笑着敷衍了一句。   卢庆芬点了点头,似乎更显局促,抓着衣角的手不停地揉拧着。倒是她身后一个肤色偏白的丫头走上前来,手里端着一盒子糕点就要往楚惜宁面前凑。   “大姑娘,这是我们姑娘带来的糕点,当地的特色,您尝个鲜儿。”那丫头作势就打开了膳食盒,里面摆着一碟子形状精致的萝卜糕。   落雪立马走了上来,接过那丫头手中的膳食盒,也不往楚惜宁身旁凑,只站得远远的隔开两拨人马,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怎么好意思麻烦姐姐,只是夫人管得严,我们姑娘一向不吃这些东西。”   那丫头脸上露出些许失落的表情,却是立在原地不动。   楚惜宁微微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那个丫头。只见她肤色白皙,却还在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相比卢庆芬更像是一个小姐一般。   绿竹打量那个丫头之后,脸上却是徒然一变,冷下声音道:“你们两个,带着卢姑娘在园子里逛逛。”   说完就向着楚惜宁递了个眼色,那两个被吩咐的丫头里正好有个半月,绿竹走上前去拍了拍她的手臂。   卢庆芬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半月机警,走上前去柔声说道:“卢姑娘,您先跟着奴婢来,我们姑娘准备些东西就过来。”   看着一行几人离开,绿竹蹲□靠近楚惜宁的耳边嘀咕了几声,楚惜宁的眸光一冷,盯着刚才那个丫头的脖颈瞧了瞧,赫然瞧见上面有几个红点,她微微抿了抿薄唇。   “绿竹姐姐,这是怎么了?”落雪手里拿着食盒,有些踌躇地问了一句。   楚惜宁瞧了落雪一眼,轻声问了一句:“落雪,你可出过水痘?”   落雪微微想了一下立刻摇头,看着一旁绿竹略微担忧的表情,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暗咬着银牙,恨声说道:“莫不是刚才那丫头?”   说完她看着自己手上这盒子糕点,更加觉得烫手,却又不好随便处理了。   “莫再回姑娘的屋子里了,赶紧去找张嫂子,把这盒子和身上的衣服都烧了。”绿竹叮嘱了几句,落雪便连忙提起裙摆跑走了。   楚惜宁没出过水痘,心里也是有些怕。她恨恨地咬紧了下唇,二夫人这招可真狠。还惦记着找楚希琪,那么小的孩子,估计若是染上了水痘,命都没了。   “姑娘莫担心,您身子骨一向强健,方才那丫头离您远着呢!先回院子里洗个澡换身衣裳。”绿竹瞧着姑娘有些发白的脸色,也不敢耽搁,拉着她就要回宁乐斋。   楚惜宁却是摇了摇头,心底飞快地盘算起来。   “刚才跟着走得丫头里面,可有出过水痘的?”她低声问了一句。   绿竹瞧了她一眼,看出她眸光里的阴冷,微微怔了一下,转而点了点头。   “奴婢方才瞧着那丫头的手上有痘疤,就知道定是还没全好。半月和奴婢都已经出过水痘了,不怕那东西。姑娘有什么吩咐?”绿竹说完之后就低下了身子,楚惜宁靠在她的耳边低低吩咐了两句。   绿竹的眸光微微变了变,脸上露出几分惊疑的神色,转而点头应承下来,直接转身向着方才半月带路的方向走去。   楚惜宁也连忙带着剩下的丫头回了宁乐斋,许妈妈得知了这件事儿之后,更是怒上心头。连忙让同去的丫头全部把衣裳换下烧了,又拿了花椒盐水给楚惜宁洗澡,弄得满屋子都是花椒味。   那边绿竹找到了半月她们,说了几句表示大姑娘身子不适,就带着卢庆芬去了二房那边。结果还没到院门口,就有丫头上来阻拦。   “几位姐姐先回去吧,卢姑娘我们照顾就好。”那几个丫头凑上来,脸上虽带着笑,却没有要把她们几个让进去的意思。   绿竹也不多话,拉着半月就走了,留下卢庆芬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   薛茹知道之后,立马就把落雪送去了庄子上养着。毕竟那食盒被她碰过了,若是留在府中,到时候出了水痘估计也是九死一生。   二夫人在里屋焦急地等着消息,楚婉玉已经大好了。多日修养,小小的身子竟比原先更圆润了。   “娘,我已经好了,大夫都说我可以出去玩儿了。表姐好容易来一回,就让我去吧!”楚婉玉瞪着一双大眼睛,轻声哀求道。她并不是想出去找卢庆芬,只是因为一连数日躺在床上快憋坏了。   二夫人停下脚步,不满地瞪了一眼床上的女童,冷声呵斥道:“那个不知礼的乡下野丫头,你去看她做什么?这几日给我好好待在屋子里,哪里都不许去,特别是你姐姐那屋子里的人更不能碰!”   楚婉玉撅着嘴巴,不敢再多说话,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到了晚间,二夫人派人却打探不到大房的消息,心里暗暗着急。薛茹做完月子之后,狠狠地料理了一番大房的下人,现如今有如铁桶一般。   夜深人静的时候,绿竹才悄悄推门进来。躺在里屋绣床上的楚惜宁微微动了动,依然背对着绿竹,压低了声音问道:“二房那边怎么样了?”   绿竹知道她睡不着,轻手轻脚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也跟着压低声音道:“卢姑娘连二房的院子都没进去,就被二夫人撵出去了。她身边那个丫头......”   绿竹说到这里,又猛然顿住。依照着二夫人的性子,那个丫头是活不了。但姑娘还太小,索性就岔开了话题:“东西已经送给墨菊家了。姑娘快睡吧,明个儿还要早起呢!”   第二日一大早,许妈妈就赶了过来,将楚惜宁搂在怀里,这里摸摸那里瞧瞧,生怕她出了水痘。好在宁乐斋里没有丫头发烧,薛茹那里也稍微放下心来。   倒是楚婉玉还是没有出来请安,老夫人那边也不再提起这位二姑娘,似乎还在恼着她。即使偶尔楚惜宁遇上二夫人,卢氏也是躲得远远的,好似怕沾染上什么似的。   楚惜宁把这些瞧在眼底,只勾着唇角淡笑。   又过了一日,二房那里就传出了呵斥声。墨菊浑身发烫,伺候二姑娘的时候,竟头脑晕眩失手将上好的白玉杯打碎了。那白玉杯还是当初楚婉玉周岁的时候,老夫人特地赏的,自是宝贝得不得了。   二夫人指着墨菊狠狠地骂了几句,似乎要把这几日的不痛快全部都发泄出来。   墨菊吓得连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只是还没说几句,就真的晕倒在地上。   “没用的东西,才说她几句就晕过去了,难不成身子比姑娘们还娇贵?”二夫人暗咬着银牙低声咒骂了几句,上前几步挥手让人扶起墨菊。   她的眼眸不经意扫向墨菊的手,那里有两个小小的红点,她的眼皮一跳。下意识地上前几步,拽过墨菊的手腕撩起衣袖,只见露出的那一小截藕臂上,星星点点的红点让她一阵心凉。   “快把她拖出去!快!”卢氏好似触电了一般,猛地甩开墨菊的手臂,扬高的声音都变得嘶哑。   一阵心慌之后,卢氏强硬着让自己镇定下来。刚才墨菊那身上,分明看着就像是水痘。   “先去请大夫,把墨菊那丫头锁进屋子里,谁都不许和她接触。拿花椒盐水来,把二姑娘这屋子熏一熏。”卢氏一边吩咐下人做事儿,一边咬牙切齿地暗恨着楚惜宁。若不是袁妈妈被撵走了,楚婉玉身边也不会出现这种纰漏。   作者有话要说:妞们,jj貌似抽了,我每天都有更新的,把www改成my哈,我们每日不见不散哈~ ☆、013 嬷嬷到来   二房这边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总算是安置好了墨菊。楚婉玉没出过痘,墨菊明显是已经发了症状了,小孩子又体弱很容易染上。二夫人暗恨自己一时心急让楚惜宁察觉了,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卢氏连忙走进屋,瞧见楚婉玉坐在门边上,小小的人儿趴在小桌上,手里对照着帕子描花样。卢氏瞧着自己的闺女如此懂事,不像楚惜宁那鬼丫头的张狂样儿,心里顿时觉得慰贴了不少。   “玉儿,病刚好不急在一时,免得伤了眼睛。”卢氏压下心头的不安,走到女童身边,柔声细气地劝慰道。   楚婉玉摇了摇头,抬起脸撅着嘴巴,有些委屈地说道:“娘,姐姐有江南的先生教着刺绣,大伯娘又看得紧。我若是不下点功夫,您又得在丫头面前训斥我!”   楚侯府的两位姑娘开蒙都较早,楚惜宁四岁拿针开始,薛茹就请来了绣工了得的先生教导。偏生楚惜宁不爱这些枯燥的东西,总是三心二意地应付着。卢氏怕楚婉玉被带坏了,再好的先生也不敢让她跟着楚惜宁一起学。   “哪能啊,我们玉儿又乖又听话,那天高地厚的丫头连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你的。”卢氏想起每每暗算不到大房,就会冲着楚婉玉发脾气。没想到四岁的小娃娃也要脸面,竟是谨记在心。   看着楚婉玉认真的模样,卢氏不由得软下了声音,凑过去看着那花样。待瞧清楚那块帕子上的图案时,卢氏忽地一惊,猛地抄起帕子连同楚婉玉手里的花样都扔了出去。   “那帕子哪儿来的?我们房里没有那样的图案!”卢氏由于惊慌失措而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刺耳,脸色也逐渐变得惨白。   落在地上的帕子,在阳光的投射下,鲜艳明媚。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大蚂蚱趴伏在一朵不知名的小花上,因为充满了自然的气息,透着一股子别样的趣味。楚侯府即使是下人掏出来的帕子,都不会有这样风格的。   “我最近闷得厉害,又怕到时候拿起针来手生,就让墨菊寻了几块帕子给我描花样。说起来就这块帕子最有趣,其它的......”楚婉玉轻声嘟哝着,口气里还带着些许的抱怨。   由于二夫人刚才骂墨菊是在外面,楚婉玉并没有注意到后来的事情。卢氏一听完她的话,几乎就要晕过去,怒上心头直接甩了一巴掌到她的头上。   “你怎么那么蠢?墨菊是家仆,上下几代人在侯府里早混得有头有脸,哪里来这种粗鄙不堪的帕子?这一定是卢庆芬那丫头的!”卢氏不用脑袋想都能猜出来这帕子是谁的,就怕沾染上了什么东西。   她暗暗让自己冷静下来,前后串联起来一想,墨菊根本没碰卢庆芬身边的丫头,却是染上了水痘。这问题很有可能就出在帕子上,现如今被楚婉玉当个宝似的又摸又碰。   “娘!”楚婉玉一下子哭了出来,后脑勺受得这一巴掌可不轻。再加上莫名其妙被打的一种委屈感,哭声异常的响亮。   “玉儿,玉儿莫哭。娘急糊涂了。”卢氏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把哭得异常伤心的楚婉玉搂在怀里。   卢氏小时候也得过水痘,但她在小城镇里长大,虽是地方官的嫡女,却比楚婉玉皮实多了,大病小病也熬过来了。而侯府的姑娘可是娇养的很,一次水痘足以要了楚婉玉的命。她不敢再往深处想,连忙派人找大夫进来。   没想到除了大夫,还有穆嬷嬷也跟着过来了。这穆嬷嬷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人儿,从陪嫁丫头到现在侯府的顶级下人,就连侯爷见了她都要温和有礼。   年过半百的大夫隔着帕子,将手搭在楚婉玉的手腕上。卢氏瞧着穆嬷嬷老僧入定一般地站在旁边,心里顿时紧张了不少。这穆嬷嬷前些日子被老夫人派去三房那边传话,也没听说今日回来。怎么忽然就冒了出来?   卢氏脑子里有无数个年头闪过,转而见大夫皱着眉头捋着胡须,心里噗通的跳得厉害。   “二姑娘的脉象不大平稳,若是今夜发热,恐引发水痘。二夫人还是早作打算为好。”大夫低沉的嗓音响起,宛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卢氏几乎站立不稳。   穆嬷嬷跨步上前,一把扶住她的手腕,低声说道:“二夫人小心,二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今夜多派人守着。”   卢氏惊魂未定地看向她,只见穆嬷嬷的脸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微抿的薄唇透着严肃。   “先送大夫出去。”卢氏勉强镇定下来,挤出一个笑容。   “嬷嬷怎么回来了?应该好好休息才是,三弟在滁州那边如何?”卢氏好容易挨着椅子坐了下来,瞥了一眼趴在床上不敢吱声的楚婉玉,强打起精神来应付穆嬷嬷。   三房是老太爷的一个妾室所生的庶子,当楚昭刚继承了楚侯府,老夫人让楚昭走关系将三老爷调出去做官,眼不见为净。再过几月老夫人的五十大寿就到了,所以派穆嬷嬷和大丫鬟幽兰去了滁州。   “老夫人听说这边闹腾开了,又关人又请大夫的,怕二姑娘出什么意外,遂派老奴来瞧瞧。二夫人今晚肯定是忙不开身的,老奴待会子回了老夫人,再作打算。”穆嬷嬷轻声开口,对三房一事却是只字未提。紧接着行了一礼,就转身离去了。   倒是卢氏吓出了一身汗,刚发生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了荣寿居。更何况二房在老夫人眼里一向是心头宝,何时受过这样的待遇。穆嬷嬷如此直白的话语,根本就没给卢氏留脸面。   “娘。”好半晌楚婉玉颤巍巍的呼唤声传了出来,她自小就怕穆嬷嬷。无论祖母把她搂在怀里当成了宝贝一般,穆嬷嬷看向她的眼神始终没有多大的热情。   卢氏回过神来,连忙走到床边轻哄着女童,心里却早已乱作一团。   穆嬷嬷出了二房,就直奔荣寿居。刚进了大门,就瞧见一个俏丽的丫头站在门边等着她,正是幽兰。此刻穆嬷嬷一进来,幽兰就笑嘻嘻地走了过来,一把挽住穆嬷嬷的手。   “我的好嬷嬷哎,奴婢搀着您!”幽兰的脸上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语气却是十分亲密。   穆嬷嬷面如冰霜的脸色稍微缓了些,瞧着幽兰的嬉皮笑脸,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头,轻斥了一句:“一个两个都不懂事,千万别学墨菊那丫头!”   她还待说什么,瞧见幽兰微变的脸色,也就住了口。老夫人身边的四个大丫鬟梅兰竹菊,本来都是穆嬷嬷亲自调/教的。四人一起长大,感情自是不一般。   “哎哟,嬷嬷,这次您可错怪我了。奴婢是瞧着大姑娘越发的有模样了,特地留下来替嬷嬷压场。”幽兰迅速敛去了阴郁,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低声靠在穆嬷嬷耳边絮叨着。   穆嬷嬷的脸上露出一抹深思的表情,只轻轻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计较了起来。方才大姑娘进来请安,进退得宜,小小的身子立规矩倒是有板有眼。不出片刻,便逗得老夫人开怀。   本来她和幽兰一路奔波,想着请安过后就轮换着回去休息。没想到祖孙俩话锋一转,竟是讲到了二姑娘的头上,后来才传出二房那边的事情,老夫人便连忙派她去走一趟。   “奴婢瞧着,二姑娘恐是得罪了老夫人。”幽兰瞧着穆嬷嬷失神,又怕嬷嬷回话的时候受二房那边牵连,所以连忙把方才从众人口中的话琢磨出来的消息,先透露给穆嬷嬷。   “幽兰,你拽着嬷嬷作甚,老夫人都等急了。”梅香微笑着从屋里走了出来,对着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便匆匆走进了屋里。   刚进屋就瞧见老夫人半抱着楚惜宁坐在椅子上,手把手教她写字。穆嬷嬷愣了一下,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才名远播,那一手蝇头小楷更是练得炉火纯青。何况老夫人一向清高,从不教授他人,现如今竟是抱着一个五岁大的娃娃写字。   三人悄悄行了一礼,便站到一旁。偌大的里屋站了十几个伺候的人,却无人敢出声,唯有偶尔发出翻阅纸张的声音。楚惜宁板着一张小脸,似模似样地写着,丝毫不乱动,这倒和原来那副急性子天差地别。   “哎呀,都是孙女笨,毁了一幅好字!”忽然楚惜宁扬声轻呼了一句,眉头微微皱拧,撅着嘴巴似乎有些不满。   穆嬷嬷悄悄看了一眼,只见那张写满字的宣纸上,赫然留下了一滴墨汁。   “宁丫头莫急,下次小心些就行!”老夫人轻笑了两声,从小胖手中夺下了笔,将她的衣袖挽起。   梅香十分有眼色地端来了一盆水,祖孙俩一起洗了手。   “先生都写不出祖母这样的字来,祖母日后受些累,孙女下次来请安把练得字带过来让您指点,可好?”楚惜宁还对刚才的墨汁耿耿于怀,抬起一张笑脸充满期待的看着她。   “贪心的丫头!祖母就依你,每日练两张字来!”老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子。   祖孙俩闹了一会子,楚惜宁便行礼离开了。老夫人抬眼扫了一下穆嬷嬷,轻声问了一句:“二房又怎么了这是?”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倒计时了,妞们,留个爪印啊~ ☆、014 狼狈为奸   刚用了晚膳,穆嬷嬷就带着幽兰来了二房,和卢氏一起守着楚婉玉。半夜子时,楚婉玉还是发热了。烧得迷迷糊糊,嘴里不停地哼唧着,身上也出现了细小的红点,手不停地想去抓。   “玉儿乖,别抓。抓了留下疤就不好看了。”卢氏轻声哄劝着,瞧着床上痛苦的小人儿,不由得红了眼眶。   “娘,我难受。”楚婉玉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面色通红,微微睁开眼眸,里面也充斥着红血丝。嘴唇干裂的很,声音嘶哑。   穆嬷嬷端着汤药一进来,就瞧见卢氏泫然欲泣的模样。她肃着一张脸走过去,将药递给跟在旁边的幽兰,伸手一把抓住楚婉玉胡乱挥动的胳膊。   “幽兰,捏着二姑娘的鼻子,把这药灌进去!”穆嬷嬷轻声吩咐了一句。   卢氏看向穆嬷嬷,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沉默地拍着女童的背。   “二姑娘这是热毒积在体内,发散出来水痘破了就好了。不能乱抓乱碰,老夫人就是怕二夫人舍不得,才派了老奴过来!”穆嬷嬷依然冷着一张脸。   幽兰瞧了瞧眼前紧闭着眼睛的楚婉玉,心底叹了一口气。作孽啊,这么小的孩子染了水痘,虽不似天花那般严重,但若是不及时诊治,恐也落下病根。   “二夫人若是实在瞧不过去,先到外面歇歇,等喂完了药奴婢再去叫您!”幽兰边说边伸出两根手指捏住楚婉玉的鼻头,趁着她张嘴就灌下去一口乌黑的药汁。   “哇!”有些怪异的咳嗽声传来,楚婉玉被迫咽下中药,眼泪不禁流了出来。   卢氏没说话,却不敢再待在楚婉玉的身边,索性退后了两步遥遥地看着。   二姑娘染上了水痘这事儿,第二日就传遍了侯府。那些没染过的人都往外躲,大房的人更是离得远远的。只有薛茹带着几个丫头来看了一次。   穆嬷嬷和幽兰毕竟刚刚长途奔波,守了一晚上瞧着二姑娘身上的痘子都被引出来了,得了老夫人的吩咐,也就回去歇息了。大夫日日都要过来瞧上一遍,卢氏更是昼夜不分地守在床边。   “夫人,二老爷回来了。”一个丫头匆匆来禀报。   卢氏才算是把目光从楚婉玉的身上移开,瞧了一眼带着面纱站得远远的丫头,她的眉头不由得一挑。   “你来照顾二姑娘,我去瞧瞧老爷。”卢氏站起身冷声说了一句。   那丫头有些踌躇地看着她,转而“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低声哀求着:“二夫人饶命,奴婢没出过水痘,待会子还要服侍二老爷......”   卢氏还没等她说完,直接冲上来甩了一巴掌在她的脸上,似乎要把这几日的怒火全部撒在她的身上,低声呵斥道:“贱婢,别让我把话重复第二遍!若是我回来的时候,二姑娘有什么差错,我要了你的小命!”   说完便不等她回话,转身离开了。   楚明远远地站在二房的院子外头,他被派到外省一个月,现如今才回来。   “老爷到了院门怎么不进去,衣裳都不晓得换一件。老夫人日日念叨着呢!”卢氏拢了拢发髻,原本疲惫不堪的脸色,早就被精致的妆容遮掩住了,一颦一笑都带着风韵。   楚明依然是回来路上穿的那件黑色长袍,几日快马加鞭,一身的尘土,此刻瞧着有些狼狈。   “你先别过来!”楚明的声音有些嘶哑,看着卢氏摇曳生姿地走过来,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往常的笑意,反而带着一丝戒备。   卢氏微微一怔,顺着他的意思就站住了脚步。下意识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嫩黄色的滚边对襟褂子,鲜绿色的罗裙,全身并没有错处。   “老爷这是怎么了?”卢氏依然笑吟吟的,却未再上前。   楚明也跟着打量了她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看向一旁的园子,低声问道:“你可是从玉儿屋子里出来?我没出过水痘。”   气氛有一瞬间的僵持,卢氏心头一窒。心心念着等这个人回来替她们母女主持公道,没想到盼来了日思夜想的人,却是一句话就将这热切的思念打破。   卢氏暗暗咬了咬银牙,不自然地一笑,转瞬又微微行了一礼:“是妾身疏忽了,老爷先回书房换件衣裳看看老夫人。”   她好容易才压下心头上涌的火气,转过身去准备继续守着楚婉玉。没想到却听到男人低声说了一句:“慢着!”   卢氏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果然二老爷还是舍不得姑娘的。   “方才柳儿进去传话,怎地不见她出来?她也没出过水痘......”楚明瞧着卢氏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有些说不下去了。   卢氏差点气得跳脚,身为父亲回来,竟然一句都不问自己女儿的病情。倒关心起一个奴婢的行踪,好个狐媚子!卢氏几乎恨断了肝肠,这柳儿只是一个三等丫鬟,偶然得了楚明的眼,此后竟是变成了他的贴身侍婢。   “方才我回来的时候瞧见大夫了,他说玉儿的痘子都发出来了,只要好好调养就不会落疤。等她好了,我日日去看她!”楚明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方才的不妥之处,连忙婉言补救。   二夫人在心底冷哼了一声,面上却硬是挤出几分笑意,柔声道:“二老爷这么辛苦,赶紧歇歇才是正理。玉儿那里有我守着,自是没有大碍。柳儿那丫头一看就是个有心的,见了玉儿可怜巴巴躺在床上,竟是自告奋勇要为她服侍汤药。二老爷若是想要她服侍,我去告诉她一声。”   卢氏的声音越发轻柔,脸上的笑意也越发娇媚。楚明的脸色却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若是要柳儿过去服侍,还得找人看着她换了衣裳,沐浴过后才能去书房......”卢氏的声音渐渐减小了许多,却依然足够门外的男人听到,她不介意再添上一把火。   “夫人不用麻烦了,就让那个有心的奴婢服侍玉儿吧。我身边不缺人。”楚明冷哼了一声,显然对柳儿十分不满,生硬地甩下这句话就带着两个小厮离开了。   待卢氏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楚侯府二老爷的身边的确不缺人,二房这边大大小小的院子里,收着无数美眷。从侍妾到通房,贴身丫鬟无一不是他睡过的女人。再对比大房只有两个通房,卢氏更是恨透了薛茹。   荣寿居内一片寂静,楚惜宁坐在老夫人的对面,往常祖孙俩嬉闹的笑声早就没了声响。小桌上放着一盘棋,老夫人正教着她下棋。   “祖母,该您了。”楚惜宁扫了一眼棋盘,她落完子后已经过了好久都未见老夫人下手,很显然老夫人是有些走神了。   “哦。”老夫人对着女娃娃笑了笑,再看那盘棋却有些心不在焉。   楚惜宁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从方才有丫头来报说,二老爷回来了。老夫人就一直走神,很显然是盼着见这个宠不够的小儿子。可惜那没良心的幺子先跑回家见媳妇儿去了。   “祖母,二叔也真是。不晓得您日日想着他,还这么慢吞吞的生生磨煞了人。连我的棋都毁了!”楚惜宁伸出小胖手,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一收回盒子里,语气有些撒娇。   老夫人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不由得刮了刮她的鼻尖。   “宁丫头可真是越发胆大了,趁着人不在竟是编排起叔叔来了!”一道轻柔的男声响起,楚明一身利落的青色长衫出现在院子里,大跨步地走了进来。   阳光投射到他的脸上,楚明继承了楚家儿郎的俊朗外貌。轮廓分明的笑脸,让人心生亲近之意。上辈子楚惜宁也是很喜欢这位疼爱她的二叔,只是当那层面具揭开之后,竟是如此的丑陋和残忍。   楚惜宁只感到浑身发寒,仿佛是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生生忍住颤栗。二叔和二婶,一向都是狼狈为奸。即使他们两夫妻有时候吵架拌嘴,但是对待大房却是如出一辙,心狠手辣不留情面。   “小丫头,发什么愣。难道是二叔出趟远门,就不认得我了?”楚明轻轻眯起眼眸,顺手捏了一把女娃娃肉肉的脸颊,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   楚惜宁忍住想要打掉他手的冲动,深呼吸了几次,僵硬地笑了笑。   “宁丫头,莫不是真病了?”楚明瞧出她的不对劲,楚惜宁一向和他这个二叔很亲,哪次见到面不是又抱又撒娇的,这回倒像是有着抵触情绪一般。   “二叔叔,你再不回来,宁儿可真认不得了!我陪着祖母,每日都能听到她说你小时候的丰功伟绩呢!”楚惜宁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一头扎进男人的怀里,顺手就搂着他的胳膊,语气和软地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2012年的最后一天咯,等了这么久的末日变成空头支票,妞们,又要老一岁了,嘶吼!十八岁十八岁,现在正在看抽风jj的妞们都是十八岁~ ☆、015 易如反掌【改错】   楚惜宁柔软的身子扑进怀里,楚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习惯性抬手拍着她的后背,楚惜宁用力抓住他的衣领,耍赖不下来。   楚明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稳坐在榻上的老夫人,又不好使劲把她拉下来,只能站在一旁任由着她撒娇。   “宁儿乖,先下来。”楚明柔声哄着她。   “祖母,你瞧二叔他走了这么久,一回来就不疼我了。”楚惜宁总算是把埋在他怀里的头抬了起来,撅着嘴巴向着老夫人表达不满。   老夫人端着茶盏,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幺子,又瞧了瞧他怀里的嫡长孙女。最终看到儿子眉眼间疲倦的神色,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宁丫头下来吧,你叔叔刚回来定是疲累的,你就悠着点儿吧。”   楚惜宁仰起头近距离瞧着楚明那张俊逸的脸,抬手抚平他微皱的眉头,指尖轻颤。   “二叔,你别累着,宁儿只是想你了。”楚惜宁低声说了一句,就乖乖从他的怀里滑了下来。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任谁瞧了都觉得楚楚可怜。   楚明一怔,伸手下意识地要去摸她的脸,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宽厚的手掌被一只小胖手捏住,轻轻揉了两下。   “祖母有好多话要和二叔说呢,宁儿就先回去了!”楚惜宁说完就扭头跑了。   楚明手掌里那柔软的触感一下子消失了,目光下意识地追着她的身影。只见她停下脚步扭过脸来,冲着楚明做了个鬼脸,才迈开小短腿跑走。   “宁儿那丫头懂事了不少,都晓得疼人了。”楚明不由得笑出了声,低低地说了一句。   老夫人扫了他一眼,有些不满地回了两句:“她也不是什么人都疼的,眼瞧着见了她爹都没这股子热乎劲儿。你这个做叔叔的,倒是没她会疼人!”   楚明微微一怔,眼珠一转就已经猜到了老夫人的心思。连忙走上前去,冲着老夫人作揖。老夫人这是有意表示自己未尽孝心。   “母亲,儿子知错了。西北那边官道上都难走得很,儿子一路风尘仆仆,总得换身衣裳再来,免得吓到母亲。”楚明的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其中还夹杂着几分为难。   老夫人一听,立刻气就消了。拉着儿子的手看了看,轻叹了一口气:“我都说了要你大哥使法子派别人去,他只晓得推诿。”   楚明心里一阵得意,无论何时老夫人总是心疼他的。不由得装腔作势地劝了几句:“大哥也不容易,圣令岂是随便乱改的。”   老夫人依然觉得心情沉郁,看了看眼前嬉笑的小儿子,怎么都觉得顺眼得很。母子俩拉扯了大半个时辰,才放他回去。   “搜,给我搜!”卢氏略显凄厉的喊叫声传了出来。   楚明刚到二房的门口,便站住了。眉头紧蹙着,院子里早就乱作了一团。不少丫鬟婆子从后院拖出来大小不一的箱子,往院子中央扔。箱子摔到地上,立马就散开了,里面的衣裳钗环全部都掉了出来。   “二夫人饶命啊,您若是不让老奴带墨菊回去养着,就让她在后屋待着。您莫气坏了身子......”一个中年女子跪在卢氏的脚边苦苦哀求着,正是墨菊的娘,吴妈妈。   卢氏后退了两步,嫌恶般地看了她一眼。冲着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冲了出来照着吴妈妈的心窝踹了一脚。   “你这个不长眼的奴才,让你家墨菊带进了不干净的东西,把二姑娘染上了水痘。还想要人回去?”那婆子当真下了狠劲儿,踹得吴妈妈贴着地面翻了个跟头。   “把这些东西全都烧了,睁大你们的眼瞧好了。日后谁若是再不警醒犯了错,本夫人绝对不轻饶他!”卢氏气得狠了,声音都开始打颤。   一直守在楚婉玉身边,忍了这么多日,今天总算是把怒火发出来了。谁都知道二姑娘的水痘,是被墨菊传染上的。二房又一直是老夫人的心尖儿,这会子就算二夫人喊打喊杀,也无人替墨菊一家出头。   熊熊的大火烧起,映衬着卢氏阴冷的脸色,泛着幽幽的火光。墨菊一向得宠,压箱底的有不少好东西,围观的下人偷偷抬起眼帘打量着那些,心里直叹可惜。   楚明一直站在外面,瞧着院子里从喧闹到寂静,眉头蹙得更紧。招来了一个小丫头低声耳语了几句,便先行去了书房。   卢氏得了小丫头的话,连忙冲进了屋子里。在几个丫鬟的服侍下,匆匆换了一身衣裳,又撒了些花椒盐水,才赶着去了书房。   “老爷,后院都打扫好了,您晚上去歇息不碍事的。”卢氏柔柔地行了一礼,轻声细语地说道。   楚明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又实在想念那些美妾,索性轻声“嗯”了一句,算是应承了下来。   “墨菊毕竟是母亲房里出来的,你若是要下手,就干净利索些。”男人坐到椅子上,轻轻地放松了身体,脸上疲惫的神色一览无余。   卢氏十分有眼色地走了过去,双手放在他的肩头上轻重适度地揉捏着。   “墨菊被分给了玉儿,也只有干好自己的事儿才有出头之日。却不想那笨丫头被人摆了一道,拿了出过水痘人的帕子,还巴巴地送给玉儿。可怜玉儿那么小的一个人儿,烧得糊里糊涂的......”二夫人的声音里透着十足的愤恨,说到最后又不免哀戚起来,幽幽地哭着。   楚明正是烦躁的时候,一听这话火气也冒了出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冷声喝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谋害侯府的二姑娘?”   卢氏一瞧他沉郁的脸色,心里便隐隐有了几分希望。将前后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只是略过了卢庆芬带着丫头的事情,完全就是楚惜宁单方面谋害。   楚明的面色更加难看,回转过身拿掉女人揉捏肩头的手,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好你个卢秀,胆敢胡说八道。宁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那点肚肠我一清二楚,若是真的有这样妖精一般的手段,还能被玉儿弄下假山?”   卢氏被他说得脸色一白,连忙拉着男人的衣袖,急急地辩解。这才将前因后果无所保留地说了出来。   楚明早累得七荤八素,方才强撑着去老夫人那里尽孝道,已经精疲力尽。再加上卢氏又耍花招,他也不耐烦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行了,宁儿才多大,再怎么闹也翻不出你我的手掌心。你盯紧大嫂才是重中之重,大嫂生琪哥儿,你掌握管家权也有大半年了。怎么大房那里还是固若金汤?”他挥了挥手,眉头一挑斜看了一眼卢氏。   卢氏紧闭着嘴,默不作声地低下了头。心里对于大房越发的不满,不过好在楚明回来了。楚惜宁那丫头现在邪乎的很,来日方长,只要老爷重新认识了这丫头,要害她简直易如反掌。   宁乐斋的院子里,楚惜宁踢了鞋子躺在贵妃椅上,轻眯着眼睛假寐。小小的身子蜷缩着,就像一只偷懒的猫咪。   “姑娘,莫要着凉了。”绿竹拿着一件薄披风,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楚惜宁睁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垂着眼睑低声问道:“落雪怎么样了?”   绿竹抿了抿薄唇,落雪被送去庄子的第二日就起了水痘。每当想起原本二夫人要谋害的是姑娘,绿竹心底就是一阵不舒服。   “好得差不多了,过几日就能回来伺候姑娘了。那小妮子成天急得团团转。”她收起脸上愤恨的表情,轻笑着回应道。   “让她别急,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理。”楚惜宁勾起唇角笑了笑。   恰好这时半月抱着食盒走了进来,直接到楚惜宁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奴婢方才经过二房,撞到了一个丫头,以前是奴婢的老乡,名唤柳儿的。好似得罪了二夫人,被折腾得不轻。”   楚惜宁微微睁开眼眸,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一定是听过的。脑中灵光一显,她猛地坐了起来,脸上露出明媚的笑意。   “好半月,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她伸出肉肉的手掌,毫不客气地拍了拍半月的脸,靠在她的耳边低声叮嘱了几句。   二叔一向是色字当头,但是在二婶的料理下,这些风流韵事很少流露出来。只是在如此严密的防备下,却还是有那么几人杀出重围,这个柳儿就是其中之一。前世的时候,曾有一段时间,闹得二房鸡犬不宁,最终还是老夫人出手才了结了此事。   现如今楚明刚回来,总得找人转移他的注意力,这个柳儿倒是不二人选。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元旦快乐!十八岁是愉快的年纪,按爪,没到的赶紧珍惜吧,过了的就眼红别人家小姑娘那掐出水一般的皮肤吧~元旦快乐!!! ☆、016 姑姑楚雯   又是几日过去了,卢侯府送来了帖子请过去赏花。老夫人以不想动为由,让薛茹带着楚惜宁和卢秀前去。楚婉玉身上的痘印已经开始消退,她也闹着要跟出来,但还不能出来吹风只好作罢。   临行前,薛茹拉着楚惜宁和卢秀照着规矩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两大一小都身着鲜亮的颜色,看起来喜庆而精神。特别是楚惜宁规矩地穿着大衣裳,倒真合了半月夸得那句像个红灯笼。   “今个儿赏花,你们就好好玩儿吧!但是老婆子得塞个人给你们。雯儿!”老夫人微微扬起声音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里屋就走出了一位十四五岁的妙龄女子。身着玫红色的斜襟薄衫,底下是略深色的罗裙,金线绣着花开富贵。端的是大家闺秀的气度,温和淡雅。   “见过大嫂,见过二嫂。”那姑娘对着薛、卢二人微微行了一礼,又友好地冲着楚惜宁笑了笑。   楚惜宁不由得眼前一亮,出来的这人正是以侯府嫡女的身份,记在老夫人名下的楚雯。虽排行老四,但是为了避免和楚惜宁他们辈分弄混,府上的人都喊“雯姑娘”。   上辈子这位雯姑姑也算是传奇人物,总体上来说,在楚侯府经历变迁的时候,楚雯却能稳坐钓鱼台,并且升为极其显赫的地位,足以见得这位姑姑的手段。   薛、卢二人皆有些吃惊,这位雯姑娘虽养在侯府,但却是独居一隅。往日老夫人也不要她过去请安,姑嫂之间的见面一个手能数的过来。一向奉行低调的雯姑娘,此刻却被老夫人光明正大地抬出来,几个人都是各怀心思。   “咦,祖母真是偏心,藏了这样一位谪仙般的姑姑,现在才舍得放出去让别人家瞧,风头肯定都被姑姑得走了!”楚惜宁打定主意要和这位姑姑搞好关系,所以非常熟稔地凑过去拉着楚雯的柔荑,笑得好不得意。   她这两句话倒是把一屋子人逗乐了,薛茹佯怒地轻斥了她一句:“你姑姑花骨朵一般的年纪,长得又好,本来就是出类拔萃的人儿!”   老夫人摆了摆手,努力忍下笑意,声音夹着些许的颤音道:“雯儿,这宁丫头被我和她娘宠坏了,还放出去?这种话也是能说你姑姑的?”   楚惜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仿佛察觉到方才言语中的不妥之处。抬起头冲着楚雯抿唇一笑,晕着水一般的眼眸狡黠地眨了几下。   楚雯也跟着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发顶,声音柔和地道:“大嫂有福了,宁儿瞧着比其他孩子都要聪明可爱。”   老夫人和薛茹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都加深了不少。就连楚惜宁心底都小小地得瑟了一把,这可是未来贵人夸赞她的。只有卢秀因为想起了待在屋里的楚婉玉,脸上的神色有些抑郁。   四人行礼之后就退了出来,姑侄俩手拉手俨然一副十分热络的样子。薛茹跟在后面,瞧着前头一大一小的俏丽身影,嘴角不禁勾起了笑意。卢秀却是撇了撇嘴,只不过是一个假嫡女罢了,再巴结也逃不脱庶女命。   一行人分别乘坐了几辆马车,一路摇晃到了卢侯府,早有人出来迎接。卢家人丁单薄,已经连续几辈儿都是一脉相传。门口车水马龙,来迎接的女眷也就只有卢夫人和新嫁过来的卢大奶奶。   几人寒暄了几句,便由两个稳重的婆子带着进了后院。   “听说雯姑娘来了,我们大姑娘和杨家、李家姑娘都在向淑阁等着呢,不如雯姑娘带着宁姑娘过去?”其中一个婆子弯着腰,有些讨好地问道。   薛茹犹豫了一下,看着楚惜宁满眼希望的眼神,就对着楚雯点了点头,四个人分道扬镳。   刚进了向淑阁就听到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清风吹拂着淡雅的香气飘来。几道影影绰绰的倩影若隐若现,还有几个和楚惜宁一般大的小姑娘跑来跑去。   “楚侯府的雯姑娘和宁姑娘来了。”那婆子通传了一声,便先行退下了。   那边玩闹的几个姑娘同时转回身,又拉上那些贪玩儿的小姑娘,一行数十人都见了礼。以年龄划分就自动变成了两拨,楚惜宁坐在小椅子上,有模有样喝茶,耳朵却是竖了起来认真听她们说话。   “雯妹妹还未及笄,就出落得如此好看,日后更不得了。”说话的这位是李侯府的庶女,李家这辈儿姑娘就得了这么一位,性子又娇憨天真,嫡母乐意搏个好名声,吃穿用度自是不差。   “你个傻妮儿,自己刚及笄几日啊,就妹妹叫个不停的。”一旁的卢姑娘忍不住笑着开口,她的容貌算不上十分艳丽,好在通身的气度不差。   再加上杨侯府的姑娘凑趣,四个差不多大的人就聊了起来。楚惜宁有些心不在焉地撇了撇嘴,那几人说来说去都是互相表扬。   依照她的记忆,朝廷选秀快要开始了,这几位姑娘都是要参选的。老夫人暗暗培养了楚雯这么久,现在让她来参宴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联络感情?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当初楚雯一进后宫,就入了皇帝的眼,步步高升着实让许多人都预料不到。   “婉玉姐姐呢,怎么不见她来?我还带着描好的花样子,准备给她看呢!”一只小手拉住楚惜宁的衣袖,也打断了她的沉思。   楚惜宁低下头,瞧着眼前四处张望的李诗诗,就是一阵头痛。这个李诗诗是李夫人的幺女,偏生性格跟她那姑姑一样,娇憨的很。楚婉玉只是听从了卢秀的吩咐,一味地和这些侯府姑娘交好,倒被这小丫头给惦记上了。   “你的婉玉姐姐娇弱的很,在家躺着养水痘呢!离楚惜宁远些,小心她身上也带着痘子!”一道略显娇脆的声音童音传来,卢芳雪从栏杆那边走过来,轻声吓唬她。   李诗诗果然有些胆怯地瞧了一眼楚惜宁,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引来了卢芳雪一阵轻笑,她比楚惜宁要大一岁,上下打量了一眼楚惜宁身上火红色的裙衫,脸上露出些许不屑的神情。   “楚惜宁,你还是这么不懂礼数。来其他人家做客,客随主便。你到哪儿都是一身大红色的,不怕夺了主人家的风采吗?”卢芳雪轻轻昂起头,冷哼了一声。   和李诗诗不同,卢芳雪十分瞧不起楚婉玉,认为她是跟屁虫。对于一样强势骄傲的楚惜宁,她则采取一种好斗的战略,颇有一山容不得二虎的气势。曾经她俩前几次见面就闹腾开了,不过这回楚惜宁可没工夫和她周旋。   “雪堂姐不穿红都好看,宁儿是夺不走你的风采的!”女童拿起一块糕点开始细细地咀嚼,一双明眸眯成了一条缝,笑得格外开心。脸上两个梨涡也若隐若现,十分可爱明媚。   卢芳雪愣了一下,转而有些别扭地撇过头去,声音不小地嘀咕道:“平时不都是不管不顾地撕扯过来了吗?怎么今个儿就蔫了。好容易出来个胆子大的,没想到几日没见就变成了纸老虎。”   楚惜宁一口芙蓉糕哽在喉咙里,差点噎住,连忙端起茶盏灌了一通。不禁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已经退让了她还要倒打一耙。   “卫国公府卫姑娘到了。”院子外面再次传来通报的声音。   几位姑娘又是齐齐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裙衫,再次互相行礼。楚惜宁站起身的时候,顺势瞧了一眼卫姑娘。这位卫姑娘长得极好,即使和那几位侯府姑娘站在一起,也是极其醒目的。气度也是不凡,可以说和楚雯不相上下。再加上国公府的身份比侯府要高,几个人就立马围着她转了。   按理说这么出色的一位美人,应该也是要进宫选秀的。只是上辈子,楚惜宁却从未听说过卫国公府出了贵人。   苍国开国的时候,总共分了两位异姓王、两位国公和四位侯爷。异姓王一位姓萧,一位姓陆,这两家的嫡姑娘早就送进了后宫。国公府分别是沈家和卫家。再加上楚、卢、杨、李四家侯府并称苍国八大功臣之家。   除了沈家那一辈没有姑娘之外,剩下的这期选秀热门秀女都在这里聚集了。   楚惜宁还在发呆,那边宴席已经开始了。乖乖坐到了薛茹的旁边,她还看到了沈国公夫人也来了,估计是没带着小霸王前来。   最后还搭了戏台子开唱,几家夫人纷纷点了几出。这回楚惜宁是挨着楚雯坐的,只是戏快唱到最后的时候,身后一个伺候的丫头竟是把一盏茶泼了出来。楚雯、卫姑娘和卢姑娘三个挨在一起的都遭了秧,好在楚雯只是湿了袖子,楚惜宁连一滴都没沾上。   “奴婢该死。”那丫头往后瞧了一眼,似乎在找什么人,然后一下子跪倒在地求饶。   “算了,卢姐姐,还是带我们去换一身衣裳吧。”楚雯摆了摆手,拉住卢姑娘的衣袖,给了楚惜宁一个安抚的眼神。   三位姑娘就在几个丫鬟婆子的掩护下,悄悄从后门退了出去。楚惜宁瞧着她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头。刚刚那个冒失的丫头身边站得是应该是楚雯的贴身侍婢,只是这会子却不知跑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五号要考试了啊,嘶吼,十六套试卷要背,不过依然日更,摸摸~ ☆、017 入宫选秀【改错】   三人换了衣裳回席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亲昵的笑意,仿佛一杯茶水就泼出了浓厚的感情一般。楚惜宁撇了撇嘴,转过头重新投入到戏台上。   “宁儿,去大嫂那里坐,姑姑和两位姑娘要说事情。”楚雯还没到位置上,就轻轻拉住她低声开口,顺便还和身旁的两位姑娘眼神示意了一下。   那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冲着一脸好奇的楚惜宁笑了笑,脸上露出些许的红晕。   “姑姑就嫌弃我是个小孩儿。”她撅着嘴巴,虽然万分不乐意却还是走去了前排。   三位姑娘对视了一眼,就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楚惜宁离得远了,再加上戏台上又吵闹的很,根本听不清楚,索性作罢。   从卢侯府回来之后,老夫人那边派人来说,两房都不用过去请安,各自歇了。倒是楚雯被单独带到了荣寿居,老夫人正坐在榻上等着她。   穆嬷嬷领着雯姑娘一路走回来,先进了偏院换下衣裳烧了,连忙沐浴熏香,几个丫头撒了些花椒盐水才收拾齐整进屋。   “母亲。”楚雯进来了也不往老夫人身边坐,她怕花椒的味道太冲,就挨着椅子坐下。   “今个儿玩得怎么样?”老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沉着声音问道。   楚雯抿着红唇轻笑了一下,柔声说道:“见了几位侯府的姑娘,还有卫姑娘,女儿跟她很投缘。”   老夫人抬眼扫了她一下,对上楚雯那双轻笑的眼眸,两人心底都有了计较。   楚惜宁这几日总爱黏着楚雯,老夫人似乎也愿意让这位嫡女在侯府里走动。侯府的下人经常看见,午膳之后一大一小两位姑娘手拉着手在逛园子,一时之间,侯府里倒是异常的宁静祥和。   姑侄俩之间的感情也迅速升温,楚惜宁只要假装着喘上几声,楚雯就立刻笑眯眯地把她抱进怀里,揉几下小肉脸,两人就开始胡侃。   楚惜宁装着极近的天真稚嫩,活泼好问。楚雯嘴上也尽是贤良淑德,孝顺体贴。薛茹看着那个淘气的闺女,被小姑子带的有了几分小淑女的模样,便动用了管家的权力。老夫人那边用什么,就一应都给楚雯来一套,也偶尔过去表达几分谢意。不是带着宫里赏赐的物什,就是将军府送来的小玩意儿。   宫里很快下了圣旨开始选秀,要各地方将选秀的名单上报。八大功臣之家各自都有一个名额,楚侯府理所当然报的就是楚雯。偏生在上报的前两日,卫国公府唯一的嫡姑娘病倒在床上,大夫前去诊脉竟发现是水痘。   卫国公府立刻炸开了窝,卫夫人以雷霆的手段开始搜查。最终只是处死了两个妾侍,却没有了下文。卫国公也甚是震怒,这件事儿甚至让宫里的贵人知晓了。   大房这边,薛茹正在翻看着账本,张嫂子快步走了进来,匆匆行了一礼,靠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算什么事儿?”薛茹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了一句。   “既然是要隐秘,就把雯姑娘请到荣寿居去,还得让老夫人坐镇。否则日后闹出什么,我们楚侯府可不能因此失了一位贵人!”薛茹想了一下,就轻声叮嘱了一句。让张嫂子去请楚雯,自己先带人去了荣寿居。   老夫人和薛茹分坐两边,楚雯搀着楚惜宁的小手走进来的时候,明显感到气氛有些严肃过头了。   “老夫人,夫人,大姑娘要跟着来。”张嫂子看着薛茹冷下来的面色,立马停住了话头,转过脸去要哄着楚惜宁离开。   “罢了,宁丫头,过来!”老夫人向她招了招手。   看到她几步跑过来,老夫人替她整着前面的衣襟,看了一眼对面略显紧张的楚雯,笑了笑柔声说道:“宁丫头,待会子不要出声,宫里头的贵人派了两位嬷嬷过来和你姑姑说两句话。”   楚惜宁眼皮一跳,脸上露出了几分迷茫的神色。为了一个出水痘的卫姑娘,竟是连宫里头的贵人都惊动了。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楚雯,那位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姑姑,已经神色平静,冲着她点了点头。   她被梅香抱进了里屋,外面就传来了行礼问候的声音。几个人寒暄了几句,两位嬷嬷才切入正题。   “贵人有两句话想让奴婢们传达给雯姑娘。”两位嬷嬷的话音刚落,屋子里就陷入了一阵难耐的沉寂。   最终还是老夫人开口了:“既然这样,那老婆子就和儿媳妇先行离开。雯儿若有失礼的地方,还请两位多担待。”   珠帘晃动,依稀可以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搭在楚惜宁爪子上的柔荑似乎颤了一下,身旁的梅香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这屋子里只有外间的三人和内间她还有这个不懂事的大姑娘。   “雯姑娘起过水痘吗?”人一走,其中一位嬷嬷就直接问了起来。   “没有。”楚雯的回答也很简洁。   楚惜宁的心跳开始加速,若卫姑娘进入宫中,对后宫妃嫔的影响想必是有的。现在宫里的贵人们却细细盘查起来,很显然是瞧出了疑点。美貌的女人并不可怕,在后宫里聪慧而识时务的女人才能活得长久。   宫里的贵人们应该是害怕这卫姑娘是中了谁的圈套,早日查出那个下手的人,以后进入宫中也好提防一二。   楚雯的回答简洁而没有犹豫,这似乎让两位嬷嬷比较满意,又问了几句才算作罢。   “陆妃娘娘和萧妃娘娘在宫里就盼着几位姑娘去呢,雯姑娘才貌俱佳,定能留牌的。”两位嬷嬷下了结语。   “承嬷嬷吉言。”楚雯弯身行礼。   直到送走了两位嬷嬷,楚惜宁才放松了两分。显然这两位嬷嬷是宫里最尊贵的两位娘娘派来的,陆妃和萧妃,两位异姓王的嫡女。   紧接着又回答了老夫人和薛茹的盘问,姑侄俩才算是解脱出来,依然是手拉手走出了院子。   “姑姑。”楚惜宁站定,仰起脸瞧着陷入沉思的女子。   楚雯下意识地低头,夕阳的余晖撒在她的脸上,呈现一种淡淡的金色。楚惜宁透过这张脸,仿佛看到了前世已经显赫非凡的楚雯。   “你若是进了宫,一定能百鸟朝凤。”她的声音清脆异常,明明还是稚嫩的童音,却显得掷地有声。   楚雯怔住了,她是被吓到了。从老夫人把她接出胡同,进了侯府培养,她就知道有进宫的这么一日。封妃封嫔她也想过,只是皇后之位却是她不敢妄想的。   “胡说。”楚雯眨了眨眼,偏过头离开小女娃的视线,似乎怕被她看穿一般。   “姑姑以后腾达了,可不能忘了宁儿。”楚惜宁却不管,只拉着她的手撒娇。   五月初,宫里下了旨意,楚雯坐着侯府的马车送进了那座豪华的皇宫。   府上少了楚雯,楚惜宁一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凉亭里,出神地看着平静的湖面。那日她冲动地说出“百鸟朝凤”四个字,前世她临死之前,楚雯离那个位置一步之遥。当时楚家正处于新旧交替的时代,无法给她助力,最后也不知楚雯是否如愿成为人上人。   从卫姑娘出了水痘,她就在前后联想,应该就是出自楚雯的手笔。在比赛开始之前,尽可能铲除实力强劲的对手。楚雯做得极其漂亮,并且没有留下痕迹,至少这之后的皇宫里,卫姑娘是分不到一杯羹了。   “姐姐,你在发什么呆啊?我今个儿总算是出来了!”一道清脆的童音传来,一双白嫩的手在眼前晃动。   楚惜宁总算是回过神来,抬眼一瞧,只见楚婉玉身着嫩黄色的罗裙,脸上早没了先前的苍白,十分有精神地站在她的面前。   “总算是见到你了,再不出来我都不记得你长什么样儿了?”楚惜宁唇角一勾,戏谑的话语就说出了口。   楚婉玉面色一红,先前的喜色全部消失不见,唯剩下气愤的表情。她张了张嘴,似乎敢怒又不敢怒。   “我是长得没你好看,但总有一天,我会比你好的!”楚婉玉瞪了她一眼,似乎将积压在心底很久的秘密吼了出来一般,脸上带着几分酣畅淋漓的表情。   楚惜宁脑子里“嗡”地一下,似乎快要炸开了一般。她忽然想起前世,楚婉玉带着胜利的笑容向她炫耀时说的话:“楚惜宁,我虽然长得没你好看,但我就是比你好,所有的一切都比你好!”   “玉儿,二婶教了你不少东西啊。”她抬起头,将心底的恨意压制下去,转而盯着楚婉玉的眼眸,阴冷地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有上学的美妞们也开始复习了吧,加了个油哎~按爪,一起努力吧~ ☆、018 翻脸打架   楚婉玉似乎被她脸上闪过的阴冷给吓到了,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楚惜宁瞧着她惊吓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予理会。   “姐姐,我病了这么久,针线方面都落下了很多,定是不如你的。你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和徐绣娘学刺绣?”楚婉玉想起她临出门时卢氏的叮嘱,硬着头皮扯出一抹可怜兮兮的笑脸,带着些许的哀求。   楚惜宁撇过头看着楚婉玉脸上委屈的表情,心里一跳。这样子的楚婉玉她再熟悉不过了,一双明亮的眼眸上似乎迷了一层水雾,嘟着红唇。前世只要楚婉玉露出这种神情,她定是立马丢盔卸甲,答应下来。   “妹妹这话说得我可不爱听,你的针线功夫一向比我好。堂堂侯府难道还供不起绣娘么?二婶再去请一个便是,我也不是舍不得,两房姑娘共用绣娘,只有那小门小户才会如此,传出去恐怕不好听。”楚惜宁一口回绝,这辈子楚婉玉休想再从她的身边抠走任何一样。除非她不要了扔给楚婉玉,否则属于她的东西谁都别想沾一根指头。   楚婉玉愣了愣,她还没想到百试百灵的法子,今日会遭到拒绝。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又是谁教唆妹妹的,若是被祖母知道了,定又要说那眼皮子浅的不长记性了!”楚惜宁捧起小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轻轻抬起眼帘扫了她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轻微的嘲讽。   楚婉玉的脸上立刻露出羞愤的神情,卢氏为了解楚惜宁的动向,才怂恿她跟着楚惜宁一起学刺绣。况且教导刺绣的徐绣娘手艺十分了得,即使现在卢氏去找恐怕也搜罗不到这样好的绣娘了。   “你怎么骂人呢?”她的脸涨得通红,声音也跟着扬高。   在凉亭四周侍立的丫鬟们都朝里边看过来,楚惜宁对上绿竹略微担忧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骂人?妹妹可是糊涂了,听姐姐一句劝,莫要再像上次袁妈妈那事儿一般偏听偏信。我只是不想你听信谗言,受了小人的挑拨失了侯府二房嫡姑娘的气派!”楚惜宁轻挑起眉头,对上楚婉玉的眼眸,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严肃,就像是教育不懂事的妹妹一般。   楚婉玉听着她故意将“二房”两个字咬得极重,警告一般的语气,曾经的姐妹情深早已消失不见。   “姐姐,你今个儿是怎么了?”楚婉玉毕竟还小,她虽然心里气急,但是面对今日不一样的姐姐,有些怯懦地问了一句。   楚惜宁的脑子里乱得狠,一会儿是前世得意刻薄的楚婉玉,一会儿又是眼前不安示弱的小女娃。她有些下不了狠心再说出刻薄的话语,眼神一转却是看到从远处走来的穆嬷嬷,暗暗下了决心。   “玉儿,你虽长得没我好看,身份也没我贵重,就连侯府也是暂时借住。但是姐姐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方才的那番话也全部是为了你好,莫要学那些小妇养的下流胚,正经嫡女就该有大家风范!”她向前走了两步,一把攥住楚婉玉的手,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嘴里明明是恶毒的话语,脸上却是甜蜜至极的笑容。任外人看来,完全就是姐妹一团和气的模样。   楚婉玉的眸光一变,眼圈已经红了,一下子抬手要去抓楚惜宁的头发。楚惜宁的头一偏,一朵插在发间的绢花被她生生地扯了下去。   “妹妹,你要做什么?”楚惜宁连忙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声音里也透着颤抖。   大姑娘这声略显嘶哑的尖叫,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穆嬷嬷快跑了两步,她方才还瞧见大姑娘拉着二姑娘的手,亲热地说些什么,转瞬间竟是闹开了。   “你说清楚,我楚婉玉那里没你尊贵?哪里没你好看?楚惜宁,你说清楚!”楚婉玉红着眼眶,她背对着穆嬷嬷,根本不知道身后来了一大帮丫鬟婆子。   她被气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就要追着楚惜宁撕扯。楚惜宁那些话正戳中了她的软肋,从她稍微懂事开始,卢氏就给她灌输这种思想。只要这侯府还在大房的手中,二房迟早都有一日要被撵出去。   “姑娘。”绿竹连忙跑了过来,拦住气势汹汹的楚婉玉。眼神还不断往楚惜宁身上扫去,确定她并没有受伤,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二姑娘手里拿着从大姑娘头上拔下来的绢花,那细细的尖儿还映着寒光。她就举着那绢花向楚惜宁冲过去,脑海里闪现的都是楚惜宁对她的嘲讽。绿竹挡在中间,楚婉玉瞧着楚惜宁离她越来越远,直接不管不顾地举起绢花的尖儿,就戳进了绿竹抬起的柔荑上。   因为怕伤到人,所以绢花的尖儿都很短。但是楚婉玉被气急了,往前冲的时候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就压了过去,绢花那细细的尖儿就整根没入了绿竹的手心里。   “啊!”绿竹几乎立马喊叫出声,身上出了一层冷汗。   那样细的尖儿戳进柔嫩的手心里,直疼得她脸色泛白。   “绿竹、绿竹!”楚惜宁微微愣了一下,立刻要去抓绿竹的手看,眼眶也跟着红了。   “快把二姑娘拉过去!”穆嬷嬷不敢再耽搁,此时顾不上得罪与否,连忙吩咐身后两个小丫头。   楚婉玉也跟着呆住了,她并不想用绢花戳绿竹的。只是气昏了头下意识的动作而已,眼瞧着绿竹的掌心有血渗出来,她害怕地哭了出来。   两个丫头走近她,想要拉住她的手臂。楚婉玉却害怕被罚,不断地挥舞着不让她们近身。   “你们别过来!”四岁的楚惜宁挥动着手臂,虽然被吓得没什么力气,那两个丫鬟却因为她的身份不敢靠近。   “绿竹,大夫。穆嬷嬷,快找大夫给她瞧瞧。”楚惜宁这时候是真的心慌了,她方才连“小妇养的”都骂了出来,就是为了让楚婉玉暴怒之下做出什么逾矩的行为,也让她楚婉玉在老夫人那里彻底失宠。   不想却是让绿竹受伤了,她的心里暗暗发誓,这回一定要让楚婉玉付出更大的代价。   穆嬷嬷看着大姑娘“呜呜”地哭着,小小的肩膀都跟着颤动,不由得上前拉住她微凉的小手轻声劝哄。   “嬷嬷,都是她的错,不怪我。我不想伤了绿竹的......”楚婉玉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辩解。她迈着步伐就要往穆嬷嬷身边走去,毕竟年纪小又被吓着了,此刻她也想要有人哄。   “嬷嬷,妹妹她方才要打我,是不是水痘还没好?”楚惜宁瞧着楚婉玉渐渐走近的身影,努力地往穆嬷嬷怀里拱,声音颤抖脸上也露出惶恐的神色。   穆嬷嬷一把将她抱起,吩咐了人带着绿竹下去看大夫。   “二姑娘跟着奴婢来吧,老夫人要见两位姑娘呢。”穆嬷嬷对着身后的丫头使了个眼色,带头抱着楚惜宁往荣寿居走去。   两个原本体面的姑娘,到了老夫人面前的时候,都哭得十分狼狈。特别是楚惜宁,绢花被扯掉了,两个梳好的小包包也松了一个,披散在肩头上。   老夫人沉下了脸,让梅香和幽兰带着两姐妹下去梳洗。   “两位姑娘分开洗吧。”老夫人瞧着穆嬷嬷使得眼色,不放心地加了一句。   姐妹俩一个去了东厢,一个被抱去了西厢,梳洗了一番才过来。老夫人猛地把茶盏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个人都打了个颤。   “我都听嬷嬷说了,祖母这把老骨头还在世,你们两个姑娘家就闹上了。哪里还有侯府嫡姑娘的样子?”老夫人先是训斥了一番,眼睛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二人,见都没有伤,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说说吧,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姐妹之间竟是动起手来了?”老夫人停顿了片刻,才冷着声音问道。   “祖母,不怪我,是她先侮辱我的。”楚婉玉完全被吓到了,只想着怎样逃离责罚,抢着开口出声。   楚惜宁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低沉地开口:“祖母,宁儿知错。不该因为想着开导妹妹,话语间有些急躁了。”   她一直跪在地上,言简意赅地说了绣娘一事。   “侯府嫡女本是尊贵而高雅的,名门风范就要养成气度。妹妹应该大度宽容,不能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在祖母面前也会少受些责备。”楚惜宁复述完最后一段话,低着头再次认错。   楚婉玉一下子跳了起来,抬起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女童,尖声喊叫道:“你怎么可以胡说八道,你方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祖母,你要相信玉儿。她说我没她尊贵,没她好看,说我们二房......”楚婉玉立刻扭过脸来,向老夫人告状。   “够了!”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打断她的话,脸色气得铁青。   作者有话要说:假期结束咯,明天就考试了,头大了。每天晚上十点之后是码字时间,码字竟然变成了放松的时刻,苦逼的。复习的苦逼党们,希望小姐妹的打架能够温暖你我的心,\(^o^)/ ☆、019 教坏姑娘   “宁儿,你们两姐妹说话,可有人在旁边?”老夫人瞪了一眼楚婉玉,转过头来问向楚惜宁。   楚惜宁摇了摇头,轻声道:“当时我正坐在凉亭里,想着姑姑在宫里过得好不好。妹妹就来了,伺候的人都围在外面。”   “是你吩咐下人到亭子外面候着的?”老夫人直接转向楚婉玉,厉声问道。   楚婉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看了看一旁跪着的人,最终膝盖发软,也跟着颤颤巍巍地跪了下来。   “玉儿瞧着姐姐出神,就想吓唬她一下。”她的头埋得很低,声音也几乎听不清楚。   为了能和楚惜宁一起学习刺绣,卢氏专门叮嘱她一定要奉承楚惜宁。楚婉玉不想在下人面前承认自己比姐姐差,才将那些人都撵了出去。   姐妹俩的认错态度,从楚惜宁跪下开始,高下立分。   “玉儿,你让祖母很失望。方才你姐姐说的那些话句句在理,即使她真的话说重了,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能和姐姐动手呢?”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语调里透着十足的失望。   楚婉玉猛地抬起头,慌乱地看着老夫人,哀声恳求道:“祖母,祖母。”   她一边喊一边流眼泪,看着老夫人脸上毫不掩饰的失望神色,楚婉玉只觉得以后会见不到祖母一般。心里立刻慌了,手脚并用地爬到老夫人的脚边,抱着她的小腿,一声声地喊着。   小孩子本来稚嫩的声音,却因为害怕而变成嘶哑,让人跟着心疼起来。   “起来吧,宁儿也起来。”老夫人瞥了一眼脚边小小的人儿,终于还是心软了,轻柔地拉起她,却没让她靠近怀里,只是拉着她站好。   毕竟才四岁大的小孩子,一时玩闹也是常有的事情,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在你姐姐没有受伤,不然祖母第一个不饶你。”老夫人的语气太过温柔,明显是要放过楚婉玉。   楚惜宁的眼皮一跳,暗暗咬紧了下唇,心底闪过一丝不甘。就在这时,梅香走了进来通传:“老夫人,绿竹过来请罪。”   “快让那丫头进来!”老夫人连忙招手。   绿竹便低着头走了进来,楚惜宁一眼就瞧见绿竹的整个右手都包了起来,肿的不像样子。   老夫人眼皮一跳,冷声对着绿竹说道:“到我跟前来。”   绿竹的眼眸对上楚惜宁的,有些忐忑不安地走近老夫人,曲膝就要下跪。却一把被老夫人拉住,老夫人伸出手轻轻抚上绿竹包着白布的手。   “咝——”老夫人的手正好碰到伤口处,绿竹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   老夫人抬起头瞧着她,绿竹连忙低着头轻轻笑了笑。   “伤口不是很深,二姑娘只是一时失手罢了。奴婢还怕不小心会弄伤二姑娘。”绿竹低着头,声音里透着愧疚,受伤的右手轻轻动了两下。   “快,大夫!”老夫人眼皮一跳,那层层缠绕的白布竟是渗出了红色,淡淡的血腥味传了过来。   梅香连忙走上前来,搀扶着脸色苍白的绿竹退了出去。   “宁儿,过来让祖母瞧瞧。”老夫人方才已经放松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还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楚惜宁低着头走到老夫人面前,方才梅香已经替楚惜宁梳好了头发,并且用头绳扎好了。绢花也补了一朵,只是插在发间掉了也不会弄散发髻。   老夫人轻轻取下一朵绢花,那根不算太长的细尖儿便露了出来。   “玉儿,这绢花若不是绿竹挡着,你准备在你姐姐身上戳几下?”老夫人的声音变得十分阴冷,神色之间竟带了几分狠戾。   一旁的楚婉玉被吓得退了两步,只晓得连连摇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她还从来没瞧见祖母如此生气的时候,她知道这次的责罚不会轻。   老夫人看着惶恐不安的楚婉玉,心底却渐渐生了一股寒气。这样小的孩子,心肠却如此歹毒。对待整日玩在一起的堂姐,一言不合就拿了针要去戳。   “你姐姐对你千般好,你却......”老夫人感到一股怒火郁结到了心底,却连一句话都懒得骂了。   老夫人颓然靠着椅背,神色间流露出淡淡的疲惫。   “祖母,您别气坏了身子,都是宁儿不好。妹妹还太小,应该慢慢教的,我太急躁了。我们只是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祖母不值当为我们伤神。”楚惜宁似乎有些慌张,连忙拉着老夫人的手,声音里夹杂着颤抖,似乎都快哭出来了。   “穆嬷嬷,先送宁丫头回去,好好和大夫人解释一下。吩咐厨房炖些血燕给宁儿压惊。”老夫人听到长孙女的安慰,心里一阵慰贴,勉强打起精神,拍了拍她的脸颊,就将她的小胖手交到了穆嬷嬷的手里。   “嬷嬷,让大夫来瞧瞧祖母,我再走吧。”楚惜宁不肯走,嘟着嘴冲着穆嬷嬷耍赖。   穆嬷嬷瞧见老夫人投过来的眼神,一下子将她抱进怀里。   “没事的姑娘,老夫人身子好着呢!”边说边抱着她走了出去。   直到楚惜宁喋喋不休的抗议声渐渐消失,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幽兰,去把二夫人请过来!”她阴沉着脸,声音里是绝对的寒凉。   幽兰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屋子里就还剩下祖孙俩和几个侍立在一边的丫鬟。整间屋子安静得出奇,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楚婉玉在发抖,她是真的怕了。在亭子里,她只是因为楚惜宁的有意侮辱,抬手想去扯楚惜宁的头发,却没想到会闹了这么一出。居然都见血了,此刻她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但是她尚存了最后一丝希望,那就是等到母亲来救她。   二夫人进来的时候,屋子里的丫头都自动退了出去,并且把门关上了。   楚婉玉那小小的身子,跪在阴冷的地面上瑟瑟发抖,老夫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如冰霜。   “姑姑。”卢秀的心底也是七上八下的,几乎顺嘴地叫了这么一句。   老夫人猛地将桌上的茶具扫落在地,抬起头冷笑着看向她。   “你看看你教养的好姑娘,才四岁大一点的人,就想谋害堂姐。这么尖的东西若是戳着宁丫头,我看你怎么和你大哥、大嫂交代!”老夫人将手里握着的绢花一下子抛到卢秀的面前,神色透着些许的阴狠。   二夫人看着滚到脚边的绢花,一下子腿发软跪倒在地。下意识地看向楚婉玉,身上的冷汗立马湿了后背。   “玉儿,你怎么如此不知事理!”她只说了这一句,就再也骂不下去了。   那个跪在旁边害怕到发抖的小娃,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姑娘,卢秀瞧着从肚子里爬出来的闺女哭成那样,哪里还舍得骂。恨不得现在就搂进怀里哄她,定是楚惜宁那个妖精又使了什么手段,才让她可怜的女儿遭了罪。   “上回玉儿听信了姓袁那老货的鬼话坑害她姐姐,我就饶过她一次。你们都劝着我,说玉儿还小,以后慢慢教。现在都见了人血,日后是不是要害了人命才开始教?”老夫人越说越气,恨不得一巴掌抽醒跪在面前的母女俩。   卢秀一听,就知道老夫人是气极,连忙跪在地上开始“咚咚”地磕头。   “老夫人,二老爷和儿媳就玉儿这么一个孩子,您是她亲祖母啊!儿媳日后一定好好教她,和大姑娘亲近。”卢秀慌了手脚,两位姑娘在亭子里打架这事儿,估计被穆嬷嬷封了口,总之他们二房是一点风声都没得到。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就是因为太纵容二房,才导致了玉儿这蛮横的性子。孩子就要从小教起,不能等到犯了大错才想着弥补。你教不好,我老婆子亲自来教!”老夫人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沉声说道。   卢秀只觉得浑身冰凉,似乎被雷劈中了一般定住了。她连忙跪行几步,抱住老夫人的小腿,哀声苦求道:“老夫人,儿女就是母亲的心头肉啊。儿媳就得了这么一位姑娘,您行行好,就让我养着她。日后绝对不会有这种事儿发生了......”   卢秀的哀嚎声,有些刺耳地穿透耳膜。老夫人不耐地皱起了眉头,端起手边仅剩的茶盏,朝桌上猛地一放。卢秀总算是止了哭声,傻愣愣地看着她。   “就这么定了,二姑娘的东西今个儿就挪到荣寿堂的东厢。二老爷那里若是有什么话,就让他到我跟前说。”老夫人打断她的话,直接下了吩咐。   她眯起眼眸看向仍在哭闹的卢秀,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或许给小儿子找得这个能压得住的媳妇儿并不是一件好事儿,如果是名门出生的嫡女,哪还有这种教坏姑娘的事儿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更何况二房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至于说楚婉玉由老夫人教养,以后感情可能会加深,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因为有万恶的女主在。申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篇爽文,女主绝对邪恶,大家要顶住!在考场奋笔疾书的某作者留爱的爪印~ ☆、020 墨菊没了【捉虫】   楚惜宁被穆嬷嬷抱去了薛茹那里,大致讲了几句。薛茹将她抱进怀里之后,就不敢再撒手了。勉强撑着笑脸送走了穆嬷嬷,一步一颠地搂着她,就像哄着还不会走路的婴儿一般谨慎。   “娘,我没事。”楚惜宁窝在薛茹的怀里,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每回来都瞧见娘亲是这样哄着弟弟的,自己都是两世为人了,还撒娇卖痴。   “胡闹,你身边的人都是作死呢!一回两回都护不住主子......”薛茹气急败坏地喊叫了一声,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   她搂着楚惜宁坐在椅子上,将头埋在女儿小小的肩膀上。   “娘。”楚惜宁被她用力搂得有些难受,轻微挣扎了几下,却感到几滴滚烫的水珠落在她的脖颈里,她立马僵住不动了。   “宁儿,我的好丫头。娘知道这回绿竹立了功,不怪底下伺候的人。可你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可让我怎么活?”薛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说给她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语气里透着十足的惶恐和担忧,这一刻抱着女儿小小的软软的身体。再想起穆嬷嬷方才说的话,她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   楚惜宁静静地躺在娘亲的怀里,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娘,婉玉还那么小,却说出那样的话来,平时二婶定是没少乱教她!”她抬起头,轻声控诉道。   薛茹的脸上闪现了几分阴狠的表情,拍着她的后背,冷声说道:“总想着给她留几分颜面,下次好相见。没想到有种人天生就是给脸不要脸的,你且等着看,娘亲有的是手段整治她!”   平日里薛茹端的是侯府夫人的款儿,现如今怒气攻心之后说出的话,就体现出原来在将军府时的性子。   “宁儿不怕,娘不会再让你吃亏的。”薛茹又怕吓着她,轻声劝哄了几句,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楚惜宁又是惊吓又是哭闹,在娘亲温暖的怀里,就这样摇摇晃晃地睡着了。   “清风,你抱着姑娘回去。待会子和张嫂子说一声,从今儿起你就跟着姑娘了。”薛茹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女儿,把她交到清风的手上。   清风连忙小心翼翼地抱着楚惜,立马有小丫头在外面包了一件厚披风,才送着几人离开。   楚惜宁半夜醒来要喝水的时候,就看见清风披了件薄衫走进来替她倒水。   “清风姐姐怎么过来了?”她眨巴着眼睛,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   清风边轻手轻脚地喂她喝水,一边把理由说清了。   “姑娘快歇着吧,明个儿还有事呢。”清风瞧着她努力睁开眼的样子,有些心疼。   “绿竹怎么样了?发烧了没?”楚惜宁喝了小半盏水,就摇头不要了,擦了擦嘴角躺了下来。   清风将茶盏递到桌上,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回过头的时候,已经换成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了。   “姑娘跟个小大人儿似的,这个也不放心,那个也操心。穆嬷嬷那调/教人的手段,把她都训练得跟石猴儿似的,身子结实着呢!您就安心睡吧,明个儿绿竹姐姐还有话和你说呢!”清风有意调侃她两句,见她重又闭了眼睛睡下,才捻了下被角退了出去。   第二日楚惜宁刚醒,清风又是喜笑颜开地替她穿衣裳,半月在一旁替她打下手。   “许妈妈和绿竹呢?”等到楚惜宁真的清醒之后,立刻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往日她要是受了惊吓什么的,许妈妈恨不得十二个时辰贴身看护,但是昨个儿就没瞧见她的人影。还有依着绿竹往日那好强的性子,估计也要忍着痛来伺候了。   半月头一低,默不作声只顾着整理手里的东西。清风替她穿好衣裳,摸了摸她的额头觉得温度正常,又瞧见她精神不差,才低声开口。   “这些事本不该让姑娘知道,没得脏了您的耳朵。现在您瞧出不对劲来,奴婢也不瞒姑娘了。昨个儿墨菊没了,墨菊的娘被二房的婆子踹了,回家去也呕了血,瞧着不大好。许妈妈和绿竹昨个儿去瞧了墨菊,怕把晦气带给您,所以没敢进来,只在外面看了您。”清风说了一半,也有些哽咽。   奴才的命还不就这样,当初梅兰竹菊在老夫那里升成一等丫鬟的时候,府上不知有多少人艳羡。后来绿竹和墨菊跟了两位姑娘,都觉得二人以后造化更大。孰料一转眼,已经有一人先去了。   水痘不是大病,好好调养也能好好活着。可惜二夫人不让她活,墨菊就不会留下一口气。   “什么时候没的?”楚惜宁只觉得手脚有些发凉。我不害伯仁,伯仁终因我而死。   墨菊的死,楚惜宁是有责任的。如果不是那一方锦帕,墨菊或许还好好地活着。   清风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姑娘,轻轻攥住了她微凉的小胖手,见半月离得远,压低了声音说道:“也算墨菊命格不好,偏生在您和二姑娘犯口角的时候。若是晚几个时辰,老夫人训斥了二夫人,估计二夫人也不敢这么处理了墨菊。”   清风的话语在耳边回荡,楚惜宁的脑子里却已经快速运转起来。她看了看时辰,已经到了请安的时候了。   等她梳洗完毕赶到荣寿居的时候,明显察觉到院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大姑娘来了。”幽兰已经嬉笑着迎了进来,顺势对着清风点了点头。   “二姑娘昨个儿搬了来,正陪着老夫人呢。”幽兰拉着她的小手,低声提醒了一句。   楚惜宁冲着她露出个笑脸,便提起罗裙走了进去。   里屋内,梅香正带着几个丫头摆饭。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脸色极其难看。楚婉玉低着头坐在左边,就跟犯了错似的,甚至有些发抖。   “宁儿来了,坐下陪祖母用膳吧。”老夫人瞧见一身红衣,精神饱满的长孙女,总算是露出个淡笑,招呼她坐到右边的椅子上。   祖孙三个开始用膳,老夫人悄悄打量两位孙女的姿势。看着楚惜宁落落大方地夹菜,细细咀嚼,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她不由得点了点头。再对比楚婉玉畏畏缩缩,几粒米几粒米地下咽,老夫人的眉头都快打结了。   “玉儿,用膳的坐姿不对,拿筷子夹菜的姿势也不对。待会子让穆嬷嬷亲自教导你,好好和你姐姐学学。”老夫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声音有些低沉。   楚婉玉更加害怕起来,祖母对她不如往日。昨晚上她根本没睡好,身边的丫头全部换了个遍,到了陌生的环境难免会紧张。   “祖母,用膳的时候不能生气,否则会影响胃口的。我们这些小辈哪里做得不好,您用完膳之后卯足了劲儿说。到时候穆嬷嬷要是瞧见您用得少,教规矩的时候可不得给我和妹妹穿小鞋儿?”楚惜宁轻声细语地打断了老夫人的训斥,还顺手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脸上露出十分讨好的笑容。   老夫人瞧着长孙女花心思哄她,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下来。   用了早膳之后,楚惜宁就坐在书桌旁,摊开宣纸,老夫人手把手教着她写字。楚婉玉则得了老夫人的吩咐,开始跟着穆嬷嬷学规矩。有了大姑娘在前头做榜样,穆嬷嬷教起二姑娘,只觉得动作都不尽完美。   实则是楚惜宁拿出上辈子的规矩来,才算是糊弄过去。否则她真正五岁的时候,还只晓得上房揭瓦,逗猫遛狗呢!   “祖母。”楚婉玉勉强在穆嬷嬷那里学了用膳的规矩,磨磨蹭蹭地走过来,脸上既带着羡慕的神情,又有些忐忑。   毕竟现在的楚惜宁比她强,是侯府公认的。她虽然也想让祖母教着写字,但若是最后又惹恼了祖母,就更加火上浇油了。   “先写一张字给我瞧瞧。”老夫人头都没抬,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又再次投身于教导长孙女的热诚之中。   幽兰便连忙替二姑娘铺开宣纸,取了毛笔给她。   等楚惜宁练了两张纸之后,老夫人才歇了下来,抬头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楚婉玉。只觉得那小娃娃拿着毛笔的小手都在打颤,写出来的字和长孙女相比,也是差得很。   “玉儿这字儿要好好练练。”老夫人轻皱了几下眉头,冲着梅香招手要水。   老夫人亲自替楚惜宁洗了手,从书架里翻出一本字帖。   “先照着练,等和你姐姐差不多的时候,祖母再亲自教你。”老夫人将字帖递给了楚婉玉,看到她写得字,眉头又是下意识地皱起。   楚惜宁低着头,偷偷打量到老夫人不满意的表情,嘴角露出一个淡笑。人就是这样,若是喜欢的就觉得百般好,不喜欢的即使万般好也能挑出毛病来。   其实二婶属于望女成凤一类的,楚婉玉又肯学,前世的时候在同龄的姑娘里,楚婉玉无论是学识还是礼仪,都排得上好。可惜这辈子,楚惜宁就没想让她过得好。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人一提起楚侯都只会想到大姑娘,二姑娘顶多算做陪衬。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属于过渡,比较平稳,见谅哈~今晚准备写个两章存稿,12号还有考试,我尽量马力全开不断更哈! ☆、021 二房命门   楚惜宁回到宁乐斋的时候,许妈妈已经带着绿竹等在门口了。两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特别是绿竹,红着眼眶加上缠绕着纱布的手掌,看着好不可怜。   “姑娘可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许妈妈行完礼之后,就有些急切地抱着她左右看了看,皱拧着眉头轻声问道。   “没有大碍。”楚惜宁连忙摆手,轻声哄了几句许妈妈,直到把她逗笑了,才带着几个丫头进了里屋。   清风知道姑娘有话和绿竹说,就把几个丫头都遣走了,她守在门外。   “墨菊的丧事办得怎么样了?”楚惜宁歪坐在椅子上,低沉着嗓音问道。   绿竹似乎被勾出了伤心事儿,眼眶立马红了。却是轻轻摇了摇头,语调里夹杂着哭腔说道:“吴妈妈也不大好,她家里顾不过来,几位妈妈和一起长大的姐妹凑了几两银子,昨个儿匆匆埋了......”   绿竹的话说不下去了,眼泪直接流了出来。又怕吓到姑娘,连忙掏出帕子擦。眼睛显得更加红肿了,肩膀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楚惜宁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难受。前世的墨菊跟着楚婉玉,可谓是顺风顺水,之后还嫁了个有头有脸的管事儿。不过楚惜宁从来不后悔害了她,今个儿不是墨菊死,明个儿说不定就换成了绿竹和落雪。   “莫哭坏了身子,尽到心就成。拿了十两银子给吴妈妈,请个好一点的大夫瞧瞧。”楚惜宁站起身,倒了杯热茶塞进她的手心里,轻声叮嘱了一句。   绿竹点了点头,转而脸上又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姑娘,奴婢先带墨菊一家谢过您了。墨菊去了,二姑娘连一句都没提,倒是您给了十两。”绿竹说着说着,语气里又变成了愤恨。   楚惜宁的嘴角露出一个淡笑,轻轻抬眼扫了她一下。   “所以你昨个儿就跑到了祖母面前谢罪,让她老人家瞧见你的伤口,也让楚婉玉的责罚加重了。”楚惜宁稚嫩的嗓音带着一股娇憨,只是话语间却透着几分压迫。   绿竹的脸色一白,她的心跳忽然加快,惊疑不定地看向稳坐在椅子上的姑娘。忽然觉得眼前的姑娘好像不是五岁,足足有十五岁一般。   “姑娘饶命。”绿竹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轻声求饶。   昨个儿她的确是因为二房不顾墨菊的死活,才拖着受伤的手去了荣寿居。没想到歪打正着,恰好让已经心软的老夫人变得冷厉起来。只是这件事儿并没有先向姑娘禀报,是她擅做主张。   “好绿竹,你替墨菊出头,证明你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是若二婶知道是你横插一脚,让她们母女分离,恐怕日后我想保你都要费一番周折。”楚惜宁亲自上前搀起她,轻声细语地哄着。   绿竹连忙摇头,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若是奴婢受了小人的暗算,只要莫拖累到姑娘,奴婢就算是死也不怕!”   楚惜宁的脸上露出几分感动的表情,她的小胖手轻轻拍了拍绿竹的柔荑。   “傻绿竹,你若是去了,那谁来替我守着这宁乐斋?你是我身边的人,二婶即使要处罚你,也要通过老夫人的手。你可是从荣寿居出来的,若是连个事先知道自己受罚的风声都听不到,那我可真不敢用你了。”她的眉眼间挤出一抹淡笑,眼眸狡黠地眨了眨,眸光清亮。   绿竹一愣,转而已是明白了楚惜宁的意思。荣寿居到处都是她的姐妹,就连掌管整个荣寿居的穆嬷嬷,都是一手带她长大的,情分自是不一般。   “奴婢省得。”绿竹盈盈弯□行了一礼,脸上阴郁的神色全部消失不见。   二姑娘搬到了荣寿居,薛茹刚收到这个消息,就立马让张嫂子带着小账册去见穆嬷嬷。把二姑娘的月银和一切支用都划到了老夫人名下,为此二房损失了一笔不小的银子开销。   领月银的丫头回来把银子交给二夫人的时候,顺便将理由说了。卢秀整张脸都气白了,她挥了挥手让人下去。   房门刚被关上,她就将桌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几乎是破口大骂:“薛茹整日摆着大家闺秀的谱儿,想不到也是这么小气抠门儿。我可怜的姑娘都被人抢走了,还要把月银拿走!”   卢秀正在发泄,房门外就传来丫头的通报声。“夫人,二老爷来了。”   丫头的话音刚落,楚明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大白天的,你关什么门儿啊?谁又惹你生气了?”楚明看到地上的茶盏碎片,脸上露出几分狐疑的神色。   卢秀连忙调整了脸上的表情,露出了一抹恬淡的微笑,上前几步似乎想要替他换衣裳。   “没事儿,一个丫头失手罢了。老爷是要在这里歇歇?”卢秀的心底闪过一丝希望,楚明只回来那两晚歇在这里,其余的都被后院那些美妾给瓜分了,她不是不恨的。   楚明的步伐一顿,眉头轻轻皱起。   “母亲最烦白日宣/淫的人,夫人不会要我为难吧?”男人转过头来,紧盯着她的眼眸,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挑剔。   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女,若不是为了顺着母亲的意思,他绝对不会娶一个乡村野妇!   卢秀的心底“咯噔”了一下,接触到男人的目光,只觉得好像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她的嘴角也泛起一抹冷笑,想当初楚明和妾侍在屋子里,关了门待上一整天吟诗作对,那就不叫白日宣/淫?   “老爷说什么呢,妾身不过是以为您要歇午觉罢了。又不是刚进屋服侍的妾室!”卢秀挤出一抹笑容,便转过身立在一旁。   楚明冷哼了一声,坐在椅子上,轻声开口:“给我两百两银子,今儿要请几位尚书用膳。”   “两百两?”卢秀倒吸了一口气,语气里夹杂着十足的惊诧。一开口就是两百两,他还真当二房是开银铺的?   “怎么?”楚明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不耐的神情,要不是他的月俸花完了,也不会张手朝她要。   卢秀不想在这时候得罪楚明,只有咬着牙让人去取银票。心底对薛茹更恨上了几分,银子在大房眼里可能不算什么,可这恰恰就是二房的命门。   楚明花钱大手大脚,也不会省下银子给卢秀打点。原本侯府的管家权在卢秀手中时候,还可以捞些油水,现如今被薛茹捏得死死的,如果再不找出路,估计能把二房活活憋死。   楚婉玉这几日在荣寿居也过得极不快活,老夫人一向喜欢礼佛,荣寿居就单独开辟了一个小佛堂。每日老夫人都会抽出空来,楚惜宁投其所好,每日交上来的两页字都是摘取的佛经。   楚婉玉为了表达孝道,竟是自告奋勇陪着老夫人一同礼佛。这下真是苦不堪言,跪在蒲团上一个时辰,岂是她这种小孩子能承受得了。头一回没坚持下去,以她的哭闹告终。也彻底将老夫人激怒了,呵斥她冲撞了佛祖。   这日卢秀总算是哄得老夫人欢心,得了片刻的时间去看女儿。一瞧见楚婉玉立刻心里一疼,抱进怀里就哄。   “娘,快救我出去。”楚婉玉扯住卢秀的衣袖,哭得好不可怜,却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惹来丫鬟。   “玉儿乖,娘仔细想过了,你在老夫人这里也好。好好讨祖母欢心,日后定比楚惜宁在你祖母心中的位置重。”卢秀掏出手帕替她擦着眼泪,轻声哄着。   卢秀的心里也是万分舍不得,无奈老夫人定下来的事情,岂是轻易可改的。   “娘,我不行的,祖母只喜欢姐姐。什么都是姐姐好,我真的......”楚婉玉一听娘亲不是来接她的,哭得更加可怜,声音也不禁扬高,仿佛不怕别人偷听一般。   卢秀一把捂住她的嘴,冲着她摇了摇头。   “好玉儿,娘亲就指望你了。我不会让楚惜宁过得太安稳的,你放心。”卢秀又哄了几句,怕老夫人那边来人催,就连忙整理了一下裙衫,悄悄退了出来。   老夫人正坐在榻上教楚惜宁下棋,看到卢秀进来也只是点了点头。楚惜宁倒像是入了迷一般,根本没有抬头,只一心扑在棋盘上。   良久,直到老夫人收拾了残局,楚惜宁直道可惜的时候,才瞧见卢秀。她连忙起身冲着卢秀行礼,二夫人摆了摆手,坐到榻上把她搂进怀里。   “祖母教宁儿下棋,日后宁儿也教玉儿下棋好不好?”卢秀扯出一张温和的笑脸,柔声问道。   楚惜宁忍住一巴掌挥过去的冲动,笑得格外甜腻,拉住卢秀的臂膀,点头称好。   “母亲,那日你所说的话,儿媳回去之后想了一番。顿时悔悟,以前的确是儿媳做错了,纵容了二姑娘。此刻有大姑娘带着,我打听到宫里要放宫人出来,不如请雯儿替姑娘们找两个合适的教养嬷嬷,好好教导一番礼仪。”卢秀的脸上露出真心忏悔的表情,语气也十分真挚。   作者有话要说:接到通知,9号要上班了,还要搞租房子的事情,公司等到正式员工才可以住宿舍啊。撞墙,这几天会很忙,评论可能无法及时回,但是爪印不能少,快来虎摸我~ ☆、022 奸夫荡妇   楚惜宁微微仰起头,瞧见二夫人脸上意味不明的笑意,心里已是猜到了七八分。估摸着是卢秀瞧见自己闺女吃亏,不想让楚惜宁清闲罢了。   老夫人点头算是赞同,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几分。   “你总算是明白过来了,玉儿那规矩的确该好好教教。”老夫人一句话就把卢秀弄得闭了嘴巴。   卢秀忍不住心里嘀咕,楚惜宁这是下了什么药,让老夫人一心护着她。   楚惜宁冲着二夫人乖巧地笑了笑,心里也盘算起来。前世她仗着爹娘的宠爱闹腾,等到该学规矩的时候,娘亲已经离开人世,父亲也是自身难保。差点毁了清誉嫁给的良人,却是一匹十恶不赦的豺狼。更是因为供奉婆婆的时候,以一句没有规矩被戳脊梁骨。   她深知规矩的重要性,既要学不如趁早。但是二婶若是想打什么如意算盘,恐怕不能如愿。   老夫人说到做到,宫里放了嬷嬷出来的时候。楚侯府便挑了两位请来,两位嬷嬷看着都十分严肃。楚婉玉坐在那里,就开始心惊胆战起来。   府上都知道两位姑娘在学规矩,那两位嬷嬷似乎得了老夫人的吩咐,真的狠下手来教养。正是盛夏,酷暑难耐。楚惜宁还偶尔头上要顶个东西走路,教她的嬷嬷手里拿着根柳条立在一边。那摇晃的柳条仿佛随时会往自己身上招呼,她身上火红的罗裙都沾满了汗水。   站姿坐姿,奉茶行礼,一一都要从头学起。楚惜宁有时候蹲的膝盖痛,清风替她揉腿的时候,都能看见一块块淤青。   “姑娘,您说说。这二夫人真下得了狠手,才多大的孩子,就要宫里头的嬷嬷来教规矩,没得折腾人。”清风便絮絮叨叨地编排卢秀,边小心翼翼地替她擦药酒。   楚惜宁嘴里吸着气,每日回来沾枕头就睡着了,她根本顾不上其他。想来楚婉玉那里更惨,听着清风的话,她也觉得不成。自己这小身板实在是受不了,必须得找事儿转移注意力了。   “把半月叫过来!”她低着头,眼眸轻轻眯起。   半月撩着帘子进来,主仆几个在里屋商量了片刻,才送她出门。女童抬头瞧着铜镜里已经瘦下去一圈的小脸,不由得伸手捏了捏。嘴角划过一丝冷笑,是时候该让二婶忙活了。   卢秀最近比较清闲,侯府管事儿不需要她插手,女儿教养她也沾不上边儿。顺便还可以瞧瞧大姑娘受苦受难的模样,当然要在忽略自家姑娘被训斥的前提下。   她正扭着腰肢准备去书房找楚明,还未进门口,远远地就瞧见二老爷搂着一位美人儿的细腰往里走去。卢秀的脸色立马变得苍白,她顿住脚步,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忍住想要上前打人的冲动。   “老爷搂得那个贱蹄子是谁?”卢秀偏过头,问向身后的丫鬟。   “回夫人,是柳儿。”那丫头伸长了脖子,眯起眼眸仔细瞧了瞧,才低声回复道。   “啪!”却不想卢秀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什么金贵人物也值当你勾着头看,滚一边领罚去!”卢秀冷哼了一声,那丫鬟就捂着半边脸退了下去。   “小贱人,我让你得意。青天白日勾引爷们儿,本夫人弄不死你!”她冲着柳儿的背影啐了一口,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院子。   卢秀一回去,就把和柳儿同屋的丫鬟抓了来。   “柳儿跟着老爷去外地,老爷更是宠她。回来了之后,也不知怎么惹恼了,老爷不再召见她。后来她跪在书房门口将近两个时辰,一直流眼泪,老爷瞧着心疼就把她拉屋子里了,现在又好了。”卢秀刚问了一句,那丫鬟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出来了。   瞧着卢秀有些不高兴的脸色,那丫鬟还有些讨好地说道:“奴婢瞧着柳儿就是个狐媚子,整日扭着腰肢不正经,夫人您可得好好整治她,否则她还不张狂上了天!”   二夫人让人打发了那丫鬟,银牙暗咬。   “贱蹄子,整日使那些下流手段拢住爷的心。”卢秀冷声骂了两句,招来了两个婆子细细叮嘱了一番。   柳儿刚回屋就遇到负责二房的管事儿,吩咐她二夫人有绣活儿要她做。就直接塞给她一大堆东西,柳儿知道二夫人背后给她使绊子,却也无法。   楚明几日没瞧见柳儿来身边伺候,心里痒得很。就派了人去请,柳儿一身简单的罗裙就过来了,相比于往日的明艳照人,今个儿倒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柳儿伸出那满是针眼的柔荑,三两句说了二夫人的吩咐,也不添油加醋,却更有说服力。   “我去找她!笑话,爷爱和谁在一起,难不成还要经过她同意?”楚明一听,脸色就变得铁青。   “老爷,夫人只不过是不想奴婢见您,绣活也没规定时间。您若是想见奴婢,有的是时候,只莫让人瞧见便是,何必与二夫人翻脸呢!”柳儿轻轻拉住他的衣袖,脸上露出害羞的神色,低着头更显得明媚动人。   楚明满心欢喜,一口答应下来。想着若不让人知晓,必定要偷偷相会,那种刺激的感觉,更让楚明心情激动。连忙让柳儿回去准备。   宁乐斋里,楚惜宁好容易得了一日休息,半月轻声汇报着得来的消息。   “没事儿,先让二叔快活几日!”楚惜宁手里拿着剪刀,正替窗台上放着的盆栽剪枝,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卢秀见那日整治了柳儿之后,二老爷也没来找她,似乎忘了那个得宠的丫鬟。卢秀的心底舒服了不少,撵了其他人,独自坐在凉亭里喝茶。   忽然一个荷包扔进了亭子里,落在了脚边。青底梅枝图案的,这荷包分外眼熟。卢秀弯下腰捡了起来,一下子想起这还是她亲手绣的送给楚明的。当初他俩正是新婚燕尔,闺房情趣而已。   她下意识地打开荷包,只见里面露出一张字条。卢秀的心跳开始加快,看了字条她几乎晕眩过去,激动地脸色都泛红,仿佛要滴出血一般。   “老爷,老爷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卢秀四处看了看,见无人才把纸条塞进了荷包,揣进怀里藏好,喃喃自语。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除了几个守门的婆子,侯府里的人都已经歇下了。卢秀穿着单薄的纱衣,头发只松松地挽了一个髻,身后远远地跟着一个贴身丫鬟,连灯都没提。   好容易走到地点,这里是独属二房的后花园,此刻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她正四处张望,就听见草丛里似乎有什么响动。   “爷,您慢点儿,奴婢、奴婢承受不住!”一句甜得腻人的女声传来,还隐约夹杂着娇喘声。   卢秀只感到从头凉到脚,因为紧接着而来的就是无比熟悉的男人的低吼声,偶尔吹来的凉风里,甚至还夹杂着□的奢靡味。   “二夫人。”身后的丫鬟也听到了,她羞红了脸,轻轻扯了扯卢秀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叫唤。   卢秀深吸了几口气,她只感到一股怒火从心底冒了出来,赤红着眼往草丛里走去。   “小妖精,皮肤越来越好了。比那些木头在床上让爷快活多了。”楚明夹杂着□的调笑声传来,卢秀的脚步顿住了。   她紧咬着下唇,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不妥当的纱衣,最终还是哽咽着转身准备离开。冲过去又该怎么办?若是闹大了,他们二房就完了。   “抓奸啦,有贱婢偷人了!”忽然四周响起几道叫喊声,立马就有人冲了过来。   卢秀在心底喊了声糟糕,提起裙角就想跑,不想已经有扫帚招呼到自己身上。可怜她只穿着纱衣,头上也被蒙了一个布,还散发着一股子臭味。   最可怜的莫过于楚明了,他正在柳儿的身上欲生欲死,就听到嘈杂的叫喊声。正是雄风大展的龙阳之物,立马停止了冲刺,当场萎了下去。   “啪啪啪!”棍棒腿脚就招呼到了身上,楚明还是光着后背接受。那样的疼痛差点让他昏死过去,他咬着牙又不能喊叫,一把捂住柳儿准备呼救的嘴巴。   一个挺身将身下的柳儿推了出去,他猛地站起似乎想要去抓丢在一旁的衣衫,却被人死死地踩在脚下。   “奸夫□,不知廉耻的东西,叫你偷人!”有几个婆子叫骂得最是阴狠,她们最看不惯仗着年纪轻勾引人的丫头了,现在正是出气的时候。   楚明没办法,只好用两只胳膊挡住脸,承受那棍棒的抽打。好在那些婆子都没来得及点灯,他挥舞着手臂似乎想跑。   “还想逃,看打不死你!”一个婆子根本不客气,伸出长长的指甲就照着他光裸的胸膛抓去,楚明立马哀嚎了一声,声音都变调了。   男人的叫喊声,惹来周围婆子的嘲笑。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章节我都要看两遍捉虫,不过偶尔还是有,见谅哈。 ☆、023 抓奸小产   “是我,我是柳儿,快住手!”终于柳儿承受不住了,她尖声求饶道。   却惹来更多的嘲笑声,那些婆子手上的棍棒并没有停下,相反更猛烈地往躺在地上的柳儿身上招呼。仗着平日有二老爷的宠爱,柳儿可得罪了不少人,更不会把这些老婆子放在眼里,此刻正是出手报仇的时候。   “我肚子痛,我肚子痛!”柳儿不断尖叫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混乱之中那些打人的婆子也没听清她在叫什么。   “这里还有一个婆娘呢,还偷了俩!”正大力厮打卢秀的几个婆子也开口嘲笑起来。   卢秀起先也想着要逃跑,可是在不断地推搡和厮打中,她忽然感到小腹一阵胀痛,底下有一股热流顺着腿流了下来。   “快住手,我是二夫人!”她的心中警铃大作,高声尖叫起来。   那些厮打的婆子全部都停了手,慌乱中把灯笼点亮,卢秀忍着痛把头上的布扔掉,才看清是一个原先装马粪的麻袋。胸口处一阵阵上涌的恶心感,她伸手朝腿下一抹,掌间是一片红红的温热的血。   “真是二夫人,呀,流血了!”那些婆子仔细瞧了瞧,惊疑不定地说道,转而看到卢秀手上的鲜血,也是跟着高声尖叫起来。   “二老爷,怎么是......”那边的灯笼也点亮了,待瞧清楚狼狈不堪的奸夫是谁的时候,说话的婆子猛然顿住了。   场面一下子冻住了一般,谁都没敢说话。楚明紧皱着眉头,他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连忙从一个婆子手里扯过自己的衣衫匆匆套上,当然他腿间软塌塌的东西也被照得一清二楚。   “老夫人、侯爷和大夫人来了!”那边已经传来丫鬟的通报声。   丫头婆子一窝蜂涌了进来,老夫人一眼瞧见了草丛里那三人狼狈的模样。楚昭只瞧了一眼,连忙回避了出去。   楚明不敢抬头看老夫人的表情,身上的衣服勉强穿好。卢秀身上也搭上了一件披风,只是腿间的血还在流,看着吓人。柳儿则赤身裸体地躺在草丛间,眼神呆滞。身上青紫的痕迹分不清是欢爱还是棍棒留下的,她的腿间也是一滩血,脸色苍白,仿佛已经死了一般。   薛茹错愕了片刻,也连忙带着自己身边的人退了出去。夫妻俩走到门外,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   “作死的奴才,还不快去找大夫!”穆嬷嬷连忙走出了呵斥了几句,立刻有人去请大夫。   在穆嬷嬷的吩咐下,几个有力的婆子小心翼翼地抬着卢秀走进了最近的厢房。楚明有些不知所措地待在原地,低着头阴沉着脸。他从来没有如此狼狈地站在老夫人面前,在母亲眼里,他一直都是好儿子好男人。   “还不去陪你媳妇儿。”老夫人深吸了几口气,好容易才理清楚思绪,把心底的火气压下去。   现如今不是问罪的时候,必须得先把这种窘境压下去,否则整个侯府都得跟着倒霉。   “爷,救我。我还没告诉您,我有了身孕,已经快三个月了,准备坐稳了胎就告诉您的!”在经过柳儿身边的时候,楚明的衣角被拽住了。   方才还奄奄一息的柳儿,似乎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起身苦苦哀求道。   楚明却抬脚一下子踹到了她的心口上,毫不怜惜地走开。冷风一吹,他已经知道今晚是一场被人设好的局。否则不会这么巧有这些吃饱了撑的婆子来抓奸,而且还莫名其妙地把卢秀都扯了进来。   想到卢秀方才腿间的血,他的眉头就紧紧皱起。   二房一阵闹腾,楚昭夫妻俩却十分尴尬,穆嬷嬷亲自过来请他俩回去。一切都由老夫人处理,两个人冲着穆嬷嬷笑了笑,便彼此搀扶着离开了。   他们夫妻俩心里也直犯嘀咕,这二弟也太有本事了,艳福不浅,和丫鬟苟合还把结发妻子搞进来。   楚昭的眉头紧皱着不松开,有这样一位二老爷,他开始为侯府的未来担忧。   宁乐斋却是一阵宁静,今晚是半月值夜。她悄悄走进里屋,张望了几眼楚惜宁见没有动静,似乎准备退出去。却见本应熟睡的楚惜宁翻过身来,眼眸清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二房那边闹开了,老夫人也及时赶到。”半月低声汇报。   楚惜宁微微点了点头,冲着她挥了挥手,又转过身面朝床里。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笑容,美美地闭上眼睛,估计她做梦都会笑醒。   二婶这次应该会喜欢她送的大礼!草丛与美人相会,果断最适合浪荡不羁的二叔了。   第二日,二房大清洗。许多婆子都悄无声息地没了,侯府陷入一阵恐慌之中,却无人敢问。柳儿也没了,就在和二老爷快活的时候,她还在做着生儿子抬姨娘的美梦,下一秒就已经命丧黄泉。   没人管她是不是怀了二老爷的种,总之她连衣服都没穿,就这样用草席裹了抬到后头的荒山上扔了。   但是流言是压不住的,二房发生的事情,还是影影绰绰地流传了出来。二老爷和丫鬟偷情,被二夫人逮个正着,几人扭打起来。结果丫鬟没了,二夫人似乎也小产了。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二房的笑话,卢秀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日以泪洗面。生完楚婉玉之后,她好容易怀上了孩子,竟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掉了。   当晚大夫来诊脉的时候,她已经醒了。   “二夫人小产了,将近两个月的身孕。好好调养,以后还会有的。”当时大夫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卢秀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那里还在隐隐作痛,甚至偶尔身下还会流血。她的孩儿就这样没了,在她还不知情的前提下,就已经消失在这世间。这一切都怪那个死去的贱婢,还有给她荷包的那个人!   “二夫人,该喝药了!”小丫头端着熬好的药汁上来。   卢秀夺过药碗,一口气咽了下去。她皱起眉头,嘶哑着嗓音问道:“二老爷呢?”   “一大早就去老夫人那里请安,现在还没回来。”那丫头轻声回复道。   卢秀又是一阵头疼,二房这次算是栽了一个大跟头。二老爷在老夫人心中的地位,会不会因此一落千丈?   荣寿居内,老夫人已经训斥了半个时辰。对于这个一向乖巧贴心的儿子,她非常心痛。虽然有失望,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你这个逆子,逆子啊!你让我怎么去见地下的老侯爷啊!”老夫人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话,此刻火气已经有些消了,再狠的话对着小儿子,她是骂不出口了。   “母亲,是儿子一时迷了心窍,肯定是有人下得圈套,不然那些婆子怎会知道?”楚明见老夫人缓和了口气,才敢辩驳几句。   老夫人一下子把手中的茶盏摔到桌上,瞪着眼睛瞧着他。   “怎么,你怪我没问清楚,就替你处理了那群婆子?那起子老东西在府里根基较深,我岂敢多留她们?多留一刻,你和你媳妇儿还有脸出去见人?”老夫人气得喘了起来,脸色也开始发白。   那些婆子全都被灌了哑药,扔到了偏僻的庄子上去了。光这样侯府都传得极其难听,若是留个片刻,恐怕这二房就没一个好东西。   楚明连忙摇头,又是道歉又是讨饶。老夫人虽然生气,但是又舍不得打儿子,儿媳妇还小产躺在床上,她有火也没处发。   “大哥大嫂那日怎么也会来?”楚明见老夫人平静了下来,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他早就在怀疑,那一切都是大房搞的鬼。不然怎么大房夫妻俩都跟着来,还顺便带着一大帮婆子丫鬟,说不定这府上的流言也是大房传出去的。   “我要做寿,你大嫂上回子开了单子,昨个儿下午就过来商量摆宴席的事儿。就有些晚了,听见你那边有动静,顺带着一起过去瞧瞧。你要是有你大哥一半省心,我也就知足了!”老夫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口气跟着变差。   八月份就是她的寿辰了,小儿子刚回来,她不想劳累着他。所以一切做寿的事宜都没让二房插手,这倒好闲出毛病了。再想起昨晚上,大儿子疼大儿媳那股劲儿,对比小儿子胡闹的场面,她这把老骨头都恨不得敲开这兄弟俩的骨头看看,是不是一个娘生的。   “早不商量晚不商量,怎么偏偏挑昨日?”楚明小声地嘀咕着,他更加昨晚的事情定是大房所为。   平日里瞧着大哥对他好,也只不过做样子。就像他看不惯大房一样,估计大房对他们二房也是恨得咬牙切齿,现在才使出手段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还是你有理了?一屋子美妾还不够,你真是要气死我才甘心!”老夫人气得脸都白了,顺手抓起桌上的茶盏就要扔过去。   一旁的穆嬷嬷连忙拦下来,老夫人现在气头上若伤了二老爷。等到息怒之后,定是要后悔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好消息,存稿箱里还有三章。一个坏消息,就这么点存货了。我已经看到不久之后那裸、奔的未来,头悬梁锥刺股,我凿壁借光发愤图强!!!明天断更一天,新搬的公寓网速不好,存稿得撑着啊~ ☆、024 珍珠姐妹   楚明抑郁地回了二房的院子,他几乎是被老夫人打骂着撵了出来,足以见得这回母亲是真的恼了他。   他推门进屋的时候,就瞧见卢秀惨白着一张脸,侧躺在床上。卢秀看见他进来,呆滞的眼神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不断地落泪,下嘴唇也被咬出血来了。   他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昨晚他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孩子。   “莫哭了。”楚明坐在床边,撇过头去不敢看卢秀那张泪痕密布的脸。   “二老爷,您宠着谁不好,偏生要到那里去!”卢秀被他一句话就弄得哇哇大哭起来,质问的声音扬得极高。   楚明的眉头紧蹙,心底那股烦躁彻底被引了出来。出了这事儿,谁都责备他,而卢秀不过是掉了块肉,就逃脱了责罚。   “那你呢,穿成那样子是去会哪位情郎?我可不记得也叫你过去!”男人的眉头一挑,转过身盯着她,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容。   卢秀呆了呆,从枕头下掏出那个荷包。   “这是昨日午后在凉亭里有人扔给我的荷包,我以为是老爷的。看见里面的字条,我就去了。”卢秀从床上撑着坐起,眼眸盯着那荷包,声音夹杂着几分颤抖。   楚明扒开荷包拿出那张字条,只见上头写了几个字:子时到二房后花园一聚。   字体和他的有几分相像,但若是细瞧,还是能查看出几分不同来。但是当时卢秀已经潜意识里认定这就是楚明的东西,又怎会怀疑。   “蠢东西,中了别人的诡计还不自知,那些婆子估计也是你引过去的。这字条没有落款,你怎么就确定是我?这种破烂的荷包,又怎会是我的?”待楚明看清楚字条,就立刻把它撕成了碎片,扬手对准卢秀的脸就甩了过去。   “啪!”清脆的巴掌声,卢秀被打得耳边嗡嗡作响,也把她心中最后一点希望打没了。   连这个荷包,楚明都一点印象都没有,这张字条就更不可能是出自他手了。   “我怎么就娶了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宠个女人还要偷偷摸摸的!若不是你心眼儿小,我至于要去别的地儿吗?下回爷爱和哪个好,都轮不到你来管!”楚明越想越生气,脸上的表情透着狰狞,话语间也不那么顾忌了,似乎要将心中的怒火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卢秀抬起手捂住脸,眼泪更是“吧嗒吧嗒”地往下流,小腹一阵寒凉和抽痛。看着楚明气急败坏的神情,她的心底也多了几分狠绝。   “老爷把火气撒向我的身上,我也只能认了。但这字条明显是有人伪造的,老爷若是不还击,说不定幕后那人还要得寸进尺!”卢秀强撑着一口气说道,脸上露出愤愤的表情。   楚明站起身在屋内不停的转圈,嘴里还念念有词:“肯定是大房人做得手脚。大哥看起来不可能,这几日朝堂事情多,他根本顾不过来。难道是大嫂?也不可能,这种手段她都不稀罕使......”   卢秀隐隐约约听他念叨了这几句,脑子也渐渐转起来。脸色却越发苍白,她下意识地拉住男人的衣袖,沙哑着声音说道:“会不会是......大姑娘?”她顿了好久,才把那三个字吐出来。   楚明却是用力一把扯过衣袖,差点把卢秀弄得摔到地上来。   “宁儿比玉儿还不如,那么点儿的娃娃若是使出这计谋来,不是妖精是什么?不过这事儿肯定和大房脱不了干系,你且等着,待我准备一番,最迟年关定要送上一份厚礼给他们!”楚明有些不以为然地反驳,说起反击脸上露出几分阴狠的冷笑。   落雪总算是回了宁乐斋,现如今楚惜宁身边有绿竹、清风两个一等丫鬟,落雪和半月二等丫鬟,还有八个小丫鬟,再加上有许妈妈。她这个小娃娃即使日日学规矩,也过得比较顺心。   对比楚婉玉,那可真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了。老夫人的寿辰将近,荣寿居也越发忙乱起来,不少丫鬟就轻忽了二姑娘。虽然有穆嬷嬷看着,却也顾不过来。直到卢秀拖着病体去求,才把楚婉玉抱回去。   临走的时候,老夫人的态度也有些不咸不淡。只轻声叮嘱了几句,就放她们回去了。卢秀看着老夫人一副困倦的神态,银牙暗咬。老夫人对着楚婉玉明显更加的冷淡了,倒像是急于脱手一般。   八月初一,楚惜宁正逗弄着琪哥儿玩闹。绣线走了进来通传:“姑娘,夫人让您去前头呢。说是三房的人回来了,三姑娘和四姑娘吵着要见您呢!”   她看着琪哥儿打着哈欠,一副困倦的模样。虽然心中不愿意和三房的人拉扯,却还是理了理衣裳,起身跟着绣线往前厅走。   “宁姐姐怎么还不来?”刚进了前厅,就听到一道娇脆的童音。   楚惜宁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站在那里。唇红齿白,粉团子一般。这两人只比楚婉玉小几日,虽然是庶子所生,但因为是双胞胎,性格也随了三婶的爱热闹,喜欢粘人话还多,所以也入了老夫人的眼。   “呵,珍珠妹妹来了,祖母那里可有得闹了!”她轻轻眯起眼眸,笑得好不欢快,两颊上露出可爱的梨涡。   这两人一个叫楚珍,一个叫楚珠。楚惜宁分不清她俩是谁,就这么混叫着,倒也免了错。   “胡闹,还不给你三叔、三婶行礼!”薛茹瞪了她一眼,轻声呵斥了一句。   楚惜宁连忙俯身规矩地行了一礼,经过教养嬷嬷的一番教导,她这行礼的姿势可谓一点儿都挑不出错来。   三夫人微微一怔,再看着依偎在身边只晓得吃糖的双胞胎,顿时觉得矮人一头。   “宁儿真是长大了,如此知礼,日后可得好好教一教两位妹妹。”三夫人嘴上夸奖着,眼睛就禁不住往对面的小娃娃身上打量。   来之前她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会子老夫人最宠得就是这位大姑娘了。三房走之前,虽然几位姑娘都还小,但是老夫人明显偏袒着二姑娘,有时候对双胞胎都比对大姑娘热情。现在再瞧大姑娘周身的气派,虽还是个小丫头,但是已经比双胞胎高强许多了。   “哪儿能啊,祖母前几日还念叨着两位妹妹呢!这会子见到妹妹们可爱,日后我可得往后站喽!”楚惜宁半真半假地应承着,眼珠一转并没有看到二房人的身影,想来二婶是准备拖着了。   那边门口绣线的身影若隐若现,对着坐在里屋的薛茹摇了摇头。薛茹的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轻声道:“三弟、三弟妹,对不住了。二弟和二弟妹最近身子不大好,今个儿恐怕遇不上了。西南那边的院子依然还留在那里,已经打扫好了。”   三老爷对着长嫂的安排没什么异议,只轻轻点了点头,有小厮来传侯爷有请,他也就顺势起身出去了。倒是三夫人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瞧见三老爷走远了,她的脸上才露出一抹嘲讽的淡笑。   “有劳大嫂了。明明二嫂不是那样金枝玉叶长大的,倒还是这么娇弱!”三夫人紧捂住红唇,笑得异常开心。   楚惜宁不禁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这位三婶可是老夫人千挑万选出来的。既不能让身为庶子的三老爷得了太好的助力,又不能挑得太差让人嚼舌头。三婶家势不算太差,唯一不好的就是她也是快及笄才来的京都,正是那种所谓的乡下丫头。   捂嘴笑本是淑女都该做到的,可偏偏三夫人这么死死捂着嘴巴,瞧着不伦不类。还在这里嘲笑二夫人,可谓是五十步笑百步。   薛茹淡淡地一笑,也不接话。对于二房和三房之间的间隙,她一向是冷眼旁观。再怎么争,出身是争不出来的。整日把高贵和规矩挂在嘴边的,恰恰是那不高贵没规矩的人。   大人之间的对话,小孩子是不乐意听得,薛茹便让人带了三位姑娘下去。双胞胎刚离了三夫人的视线,就像是获得了自由的小鸟一般。   “宁姐姐,你去过乡下吗?你用青蛙肉钓过龙虾吗?你吃过刚采下的莲子么?”两个姐妹花拉着楚惜宁不停的问着,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被围在中央的红衣女童,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心情倒是变得好起来。相比面对教养嬷嬷那张冷脸,她还是非常乐意带这两位妹妹闹腾。   三个小姑娘进了宁乐斋,半月和落雪替她们换衣裳,绿竹忙着倒茶端吃的,清风赶紧搜罗出一些姑娘平常爱玩儿的小东西、绢花。   “姐姐你瞧!”楚珠朝着她招了招手,楚惜宁就微微凑近了几分。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直大蚂蚱,并且不断地往脸上凑。楚惜宁下意识地往后退,却惹得双胞胎咯咯笑个不停。她睁大了眼一瞧,原来是拿草编成的,不由得抬手夺了过来,也凑过去吓唬双胞胎,三个小娃娃笑作了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按爪= = ☆、025 着意逢迎   楚惜宁依旧是赶了大早来请安,不想还未进荣寿居的大门,已经听见里面传来娇脆的童音。   “祖母、祖母,我们还见到了大水牛呢!鼻子里带着铁环,喷出来的热气都吓死个人哩!”珍珠姐妹那讨喜的声音刺激着耳膜。   走出来的幽兰一眼瞧见驻足在门口的大姑娘,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盈盈走过来先向她行了一礼。   “大姑娘来了,怎么不进去?还非得奴婢来迎接您不成?”幽兰的脸上挂着欢快的笑容,透着一股子亲切。   楚惜宁自然地回了一笑,伸手拉着幽兰的手往里头走。   “还就得姐姐来接我,不然这门槛我都迈不进来了。”楚惜宁半真半假地回答,幽兰的性子活泼爱笑,倒和这个淡雅的名字不怎么相称。楚惜宁常来荣寿居,这一来二去,也就混熟了,偶尔拌几句嘴。   进去之后,她先恭恭敬敬地冲着老夫人行了一礼,又和两位妹妹见过礼。倒是把珍珠姐妹弄得一愣,她俩一大清早就被三夫人从被窝里扒拉出来请安,只是被教导如何讨老年人的欢心,三夫人却没传授过该给姐妹们行礼。   楚珍首先反应过来,一把拉过楚珠,学着方才楚惜宁的模样,有些笨拙地行了一礼。   老夫人的眸光闪了闪,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庶室出生的子女不需要懂太多的礼节,只要不犯大错就好。   有珍珠姐妹这对活宝在,荣寿居比往日更加热闹。老夫人红光满面,隐隐有一种儿孙绕膝的感觉。   “老夫人,大少爷来了。”那边梅香进来通传,眼眸里闪过一阵喜气。   六个月大的小娃娃正是可爱的时候,每回琪哥儿过来,几个大丫鬟都要逗弄一阵儿。   话音刚落,乳娘就抱着小娃娃走了进来,琪哥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四周。   “快快,来,祖母抱抱!”老夫人顺手接进了怀里,小娃娃带着奶香的柔软身体刚到怀里,老夫人就觉得心里软了一块儿。   “这就是弟弟。”珍珠姐妹也勾着头凑过来瞧,一时间又把荣寿居带入一个热闹的高峰。   “大夫人那里定是忙的,告诉她一声,琪哥儿就放在我这里,晚上过来接就成。你也去吧,指不定大夫人有多少事儿等着你做呢!”老夫人一眼瞧见跟着来的绣线,轻轻摆了摆手。   绣线脸上的笑容更加明媚,抓住时机讨好道:“还是老夫人晓得疼我们夫人,夫人说了,姑娘也得放在您这里。”   老夫人眉眼弯弯,似乎被绣线这话逗笑了。长孙女是日日来请安,琪哥儿也经常抱过来,可能是受了两个孩子的影响,外加有二儿媳一对比。老夫人忽然觉得大儿媳有时候还是挺顺眼的,偶尔还能调侃几句。   “我这把老骨头受些累,这俩猴孩儿放在这里,准丢不了。”老夫人回了一句,便专心逗着怀里的琪哥儿。   幽兰将绣线送了出去,珍珠姐妹一听大房的姐弟俩都留在这里,也都耍赖要留下来。老夫人毫不迟疑地答应了,倒是苦了梅香和幽兰,瞪大了眼睛盯着姑娘们,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二房得了消息之后,卢秀经历一番挣扎,竟是拖着病体亲自送楚婉玉过来。   “儿媳身上不干净,就不进去了。只盼母亲莫恼了玉儿,她这个小人儿没什么大错,都是儿媳眼光浅显纵了她。”卢秀就站在外面没敢进来,看了一眼老夫人怀里的琪哥儿,心底就是一阵酸痛。   她连忙撇开头去,免得脸上露出什么不快的神色。声音哀戚,膝盖弯下去似乎要下跪。   幽兰接到老夫人的眼神,连忙伸手拉住她。   “二夫人,使不得哟。您身子还不好,赶紧回去歇着。二姑娘交到奴婢手里头,您就放一百个心好了!”幽兰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确定卢秀不再下跪之后,就拉过楚婉玉的小手。   “得了,多大的人了,孩子们都在面前也不怕丢人。快擦了眼泪,免得害了眼睛。玉儿是我的亲孙女,我不疼她谁疼她!”老夫人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小儿子儿媳虽然弄出了那些糟心的事儿,但是小儿子一下丢了俩孩子,她心底比谁都着急。   现如今卢秀一张惨白的脸,却诚惶诚恐地来服软,老夫人早就心软了。   “玉儿,快和几位姑娘玩儿去!要敬着姐姐,让着些妹妹。”卢秀轻轻在楚婉玉的后背上推了一把,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掏出怀里的锦帕擦干了眼角挤出的眼泪。   楚惜宁听着卢秀这番话,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说的跟其他人都要欺负了楚婉玉一般。   “我们可都指望着玉儿带我们玩儿呢!二婶快回去躺着吧,赶紧给我们再生个姐妹才最好!”她抬起头,一脸喜气洋洋地说道,声音娇脆好听。   卢秀的身子不受控制地一抖,下意识地看向坐在床边上的楚惜宁。女娃娃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要多可爱就多可爱。卢秀却是咬紧了牙关,这死孩子是在咒她呢,再生个丫头估计二房就得抱庶子了!   “宁姐姐真不知羞,对玩儿这些什么都不大会,还要让玉姐姐带着玩儿!”楚珠捂着嘴,不由得开始偷笑。   “二婶,上回翻绳玉姐姐把我的小鱼玉佩都拿走了,您快说说,教玉姐姐玩儿的先生是从哪里找来的?”楚珍眼睛一眨,并没有附和着楚珠,倒是把话题挪向了二夫人。   双胞胎这么一唱一和,倒把方才老夫人的心软又弄得硬了起来。看向楚婉玉的眼神就带了几分凌厉,整日不务正业只知玩闹,罪加一等。   卢秀额头上的青筋已经露了出来,一个成精的楚惜宁,再加上没脸没皮的乡下双胞胎,真可谓把卢秀逼到难堪的境地。   楚婉玉平日被二夫人教育得最爱名声,那什么小鱼玉佩估计也是翻绳随便打赌下的注,又不是什么宝贝,谁还记得扔哪里了。偏生楚珍说得像模像样,活脱脱把楚婉玉形容成了土强盗。   “行了啊,得了便宜卖乖,你那翻绳的本领连我都能赢过你。什么宝贝玉佩值当你在祖母面前揭玉儿的底,回头去宁乐斋挑一块喜欢的玉佩,姐姐送你!”楚惜宁话语里虽带着责备,语气间却透着亲密,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让人一眼就觉得是个调和妹妹矛盾的好姐姐。   楚珍也不客气,一把拉着她的衣袖,直说不许耍赖。楚珠也扑了上来,楚惜宁连连点头,对上楚珍那双淡笑的眼眸,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珍珠姐妹这么小,就被三婶教得如此有眼色,又着意逢迎,依稀可以窥见前世的模样了。   大房坐镇侯府的时候,双胞胎整日都哄着捧着楚惜宁。等大房的根基动摇,二房上台之后,三房静观其变,甚至捞了不少好处。直到二房彻底上位,珍珠姐妹对着楚惜宁已经换了一张冷脸,跟两块狗皮膏药似的去贴着楚婉玉了。   卢秀虽然看着自家的闺女被晾在一旁,心底十分难受,却连忙趁机退了出来。她怕再呆在那里,她就会发飙。一阵风似的走在路上,心底的怒火还是往上冒,如果说一个楚惜宁不足以让她如此恼怒,那么加上了牙尖嘴利的双胞胎之后,卢秀就有些招架不住了。   “二夫人,您小心。”身后的丫头看着前面的二夫人竟是摇晃了几□子,连忙凑上前来扶住她。   “咝——”卢秀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蹲□子捂住肚子。小腹又是一阵阵抽着痛,身上也开始发寒,连忙招手让身后的丫鬟替她披上披风。   两腿间感到一小股热流,虽然不是很多,但这几日一直淅淅沥沥不间断。卢秀的脸色越发苍白,正是养身子的时候,她却东奔西跑操碎了心,情绪波动又大,恐怕这回要害了病。以后想要有孕肯定困难,但是后院的妾侍谁都别想把儿子生在她前头。   卢秀正蹲在地上胡思乱想,一阵脚步声传了来,紧接而来的是鼻尖浓郁而熟悉的香气,她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哎哟,二嫂,您没事儿吧?”三夫人扭着腰肢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大帮伺候的人。她最大的爱好,便是有事无事带着丫鬟婆子,在侯府走走。   卢秀看着她那副轻狂样儿,心底充满了不屑,鼻间也毫不客气地冷哼出声。勉强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却是根本不搭理她。   “我瞧着二嫂子的脸色不大好,二嫂子,年纪上来了,就该用粉遮掩些,不然二哥脸上也不好看。”三夫人并不准备放过她,竟是走了几步状似亲热地拉过卢秀的手,盯着她的脸就是一阵猛瞧。    ☆、026 再遇霸王   卢秀被她说得脸色发白,如此直白而不给人脸面的话语,也就只有三夫人才会说出口。   “多谢三弟妹关心了,你的脸色抹得倒是好看,三弟也不知有几回歇在你的屋里?”卢秀一把甩开她的手,语气也跟着不客气起来。   比牙尖嘴利不给人脸面,卢秀从来也不会输人。只是这里是侯府,对着大嫂那样的大家闺秀,有时候连下作手段都不稀罕使,卢秀倒跟着变得要脸了。可惜一遇上同类,她立马就变回了原样。   三夫人暗暗咬紧了银牙,冷哼了一声,斜眼看着卢秀。   “三夫人,我们夫人让奴婢来瞧瞧您,到了家莫不是还迷路了?”气氛正是僵持的时候,绣线急匆匆地走了过来,脸上却带着两分轻柔的笑意。   正剑拔弩张的二人立刻撇过头去,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衣衫。绣线的目光一闪,分别对着她俩行礼。   “瞧我这记性,见到二嫂太高兴,光顾着拉扯,险些忘了大嫂子交代的重要事情。二嫂,您好好养身子,若是缺粉什么的,我那里有上好的珍珠粉,改日派人给你送两盒。”三夫人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头,一副懊悔的模样,又嬉笑着和卢秀应付了几句,便跟着绣线离开了。   徒留卢秀站在风口,浑身变得更加难受,头也昏昏沉沉的。心里暗暗叫糟,不该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闹得肚子里一团火。她再不敢耽搁,扶着丫鬟的手赶紧回屋。   荣寿居这里,方才受了几位姐妹的挤兑,又有老夫人在一旁盯着,楚婉玉根本就不敢玩儿。只强打着精神应付,即使和珍珠姐妹翻绳,也来回几次就认输了。   楚惜宁自然发现她不对劲的地方,也只是一笑置之,专心地逗着一旁的琪哥儿玩,并不加入妹妹们的争风吃醋中去。   随着老夫人的寿辰将近,整个侯府都陷入一种喜气洋洋的热闹气氛中。二房却是一片愁云惨淡,二老爷整日装君子,颇有一副坐怀不乱的情操。那些个通房美妾的屋,他一个都没进,安心待在书房里,实际上每日急得跟猫在心底挠一般。   卢秀那日被气得回屋就倒下了,现在日日用汤药吊着,病歪歪的样子丝毫瞧不出平日上蹿下跳的模样。楚婉玉则更是苦不堪言,爹想不起疼,娘也没空闲爱她。姐姐对她爱理不理,双胞胎则是冷嘲热讽。原先极宠她的祖母,也变得不咸不淡。   可怜一个四岁的小娃娃,竟是瘦了不少。原先那副性子倒收敛了不少,变得谨慎甚至有些唯唯诺诺。   楚惜宁看着楚婉玉小心翼翼,想哭又死命憋着的模样,心底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前世家破人亡,二房鸠占鹊巢的时候,她也是这副模样。比现在的楚婉玉凄惨千倍,那种不知哪一刻就被人谋害了的滋味,如今想起都会打颤。   就在这样的氛围下,楚侯府终于迎来了老夫人的大寿。侯府分内外摆了流水席,宾客络绎不绝。就连两位异姓王都亲自来恭贺,宫里也是赏赐丰厚。同时也带来了另一消息,楚雯被留牌了,只是皇上却封她做了女官。   楚昭带着家眷领旨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老夫人的脸上也有一丝不自然,转而又变成一副笑呵呵的模样。这消息不好不坏,皇上钦点的女官,自然是跟着圣上,整日相处容易产生感情。但把圣上伺候得再好,如若没有真正的位份,也只是个女官。   其他府上有姑娘在宫里的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十足的笑容恭贺。   楚惜宁微微抿了抿唇,楚雯那样聪慧的女子,又怎会屈居于一个女官,翻身之日不会太久。她脑子里在胡思乱想,稚嫩的脸上却是摆着一副温柔的笑容。   她今日可是有重大任务,薛茹将来客年纪小的姑娘,都一手交给她了。李诗诗和其他几位姑娘还好办,偏生卢芳雪一进来,就摆着一张臭脸,对着楚惜宁的低姿态简直就是嗤之以鼻。   她耐着性子和这些小姑娘玩儿,拖了双胞胎的福,现如今她的宁乐斋里倒是有不少新奇玩意儿。小姑娘们都被吸引了过来,卢芳雪也凑在一处,紧绷着的小脸儿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楚惜宁好容易挤出来,微微松了一口气,却瞧见落雪探头探脑的。   “姑娘,府上其他三位姑娘都不见了踪影,身边伺候的人也找不到她们。”落雪一把拉住她的手,脸上透着焦急的神色。   楚惜宁不满地“啧”了一声,她一个人招架不住,才派落雪去找救兵。不想这三个丫头倒会躲懒,往日去祖母那里请安,一个顶俩。遇到正事儿的时候,一个都派不上用场。   “瞎捣什么乱,我把她们揪出来。免得闹出什么,到时候我也得跟着受罚。”楚惜宁低声嘀咕了几句,就走了进去,歉意地和几个正在兴头上的小姑娘解释了几句。   卢芳雪正玩得兴起,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去,留几个丫头在这里端茶倒水就成,又不是小孩子,谁还会跑丢了不成?”   楚惜宁立马转过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个讨厌的猴孩子,和她前世一样的不讨人喜爱。她连忙摇了摇头,卢芳雪和她不同,卢芳雪的傲气有爹娘撑腰,直到自己埋进了黄土里,卢芳雪还是那样的身份尊贵。   楚惜宁指挥了几个丫头分开找,进了后花园,为了省时间又和落雪分开了。她一路走一路快速搜寻着,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假山旁。   “哎,下面那个丫头。”头顶上传来一道略显熟悉的男声。   楚惜宁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对上那人的脸,瞬间怔住了。只见那个坐在假山顶上颐指气使的男孩儿,赫然便是小霸王。   “呵,总算给爷找到了。小丫头,你上回冤枉爷,账还没和你算呢!”沈修铭的眼眸不由得一亮,双手一撑便从上面跳了下来。   楚惜宁被他吓了一跳,这假山虽不算高,但对于一个八岁的男孩儿来说还是有些挑战度的。一阵劲风刮过,沈修铭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扬起头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楚惜宁,似乎见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般。   她暗叫糟糕,迈开小短腿就准备开溜,却一把被人拉住了后领。   “唔,你放手。”楚惜宁的声音有些嘶哑,该死的小霸王,这是要杀人呢!   沈修铭站在她的身后,并不觉得自己用了多大力气,只是沉浸在掌控一个人的快感之中。他暗咬着牙齿,想要用力提起楚惜宁,却有些不得法。   “喂,你怎么这么重。亏我还去将军府学武呢,你两个舅舅的功夫还不错,薛然那小子一开始和我旗鼓相当,现在爷已经把他打趴下了!”男孩子兴高采烈地夸夸其谈,实际上薛家儿郎都崇尚武学,但是平日切磋,点到为止。   人家薛然对他客气,沈修铭却自大的不得了。   楚惜宁脑袋已经开始发晕,张大了嘴巴呼吸,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沈修铭的力气渐渐用完了,一把松开她的衣领。只见楚惜宁一下子跪倒在地,肩膀剧烈地起伏,喘息声听起来十分吓人。   “你怎么了,不要装死啊!”沈修铭眼皮一跳,连忙跑到她面前,和她脸对脸。只见楚惜宁方才一张红苹果一般的小脸,现在已经白的吓人。   “你、你怎么就经不得碰?上回小顺儿陪我练摔跤,从头摔到尾,他都没吭一声......”沈修铭有些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问了一句,又拿其他人出来作对比,突出表示她的脆弱。   楚惜宁一口血哽在嗓子眼儿里,小顺儿是将军府的教头,专门请来陪人摔跤的。那个脱光了上身在太阳地浑身肌肉的男人,在她很小的时候,有幸瞻仰过一次。据说小顺儿身上的肌肉跟铁打似的,当然怎么摔都不疼。   沈修铭见楚惜宁一味地顾着喘气儿,根本不搭理他。顿时有些尴尬,站起身有些呐呐地说了一句:“这才是真男人!”   楚惜宁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儿,顿时觉得这小霸王蠢得无可救药了。没工夫搭理他,女童喘匀了气,站起身拍了拍裙摆就要离开。   “哎,你站住,爷让你走了吗?”身后又传来男孩的声音。   楚惜宁一低头,就见一只手死死地拽住自己的衣袖。   “有何贵干?”她皱着眉回头,声音还是有些沙哑。   沈修铭瞪了她一眼,凶狠的表情再次回到脸上。   “陪我练武,今个儿要么你先趴下求饶,要么爷打得你亲娘都认不得!”小霸王一昂头,忽然感到自己的话语极其有气魄,脸上的表情豪气万千。   作者有话要说:霸王小时候有一颗粗神经的心,但是还是爱他╭(╯^╰)╮ ☆、027 情况错乱【改错】   沈修铭十分自豪地说出这句话,他根本不觉得和一个比他小的女孩子打架,有什么不妥之处。   “你要打我?我不是男的。”楚惜宁的脸上露出几分错愕的表情,小霸王一向心上盖世英雄,怎么今个儿做起了狗熊?   沈修铭点了点头,冷哼了一声,睥睨了她一眼,十分不屑地说道:“爷长眼了,自然晓得。我贴身伺候的几个丫头,都要陪着我练的,现在她们都比原来强健了许多。你这么柔弱,一碰就哭,本来就该好好磋磨!”   楚惜宁看着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由得翻了个白。得,这位小霸王在国公府应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估计身边伺候的丫头为了讨好巴结,干脆就投其所好,陪着他胡闹。   她眼眸一转,心底已经有了主意。   “陪你打也不是不行。可你知道么?男女授受不清,你碰了那些丫头,以后都是要娶她们的。”楚惜宁抬起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认真地说道。   这下子换沈修铭愣住了,立马反驳:“胡沁什么,我怎么会娶她们?都是身边伺候的......”   毕竟已经八岁了,知道些男女关系,现在经她这么一说,小霸王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楚惜宁瞧着他略微底气不足的模样,暗暗松了一口气,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真的,那些丫头都在哄你,若是你爹娘知道了,你......总之,她们若是进了你的屋,就不用再伺候人了,成了半个主子享福。我二叔的通房就是这样,原先也是二叔身边伺候的丫头。”为了能糊弄小霸王,楚惜宁只有把风流二叔搬出来了。   沈修铭彻底愣住了,似乎还在回味她的话。转而白皙的面色渐渐变成了淡粉色,他是明白楚惜宁这番话的,他家那几个姨娘,也有娘亲曾经的贴身丫鬟。   “你现在拉着我的衣袖,待会子若是打架我们就得碰到对方,难不成你也想娶我?”楚惜宁逮住这个时机,装作十分羞涩的模样,低着头脚尖在地面上画着圈,偶尔抬眼瞅几下眼前傻愣愣的男孩。   沈修铭像触电一般,连忙松开手,不禁后退了几步。   “鬼才想娶你,你这个......”小霸王彻底急了,不禁扬高了声音,却被楚惜宁一把捂住了嘴。   沈修铭正要挣扎,她连忙把另一只手放在唇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楚珠,你别太得意,我才是侯府的嫡姑娘,你只是庶出的!”一道略微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沈修铭立马不再挣扎,跟着楚惜宁一起躲到假山后面,透过缝隙看向不远处。对面是个湖泊,正是上次和薛然打架的地方,此刻湖边上站着三个女娃娃,赫然就是楚婉玉和珍珠姐妹。   此刻三个女娃娃正吵得不可开交,楚惜宁的脸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小霸王并不认识这三个,听着对面传来越来越难听的话语,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哎,你们女娃娃是不是都这样?在大人面前,装得像模像样,私底下就摆出泼妇骂街的架势。”小霸王用手推了一把身旁的人,低声问了一句。   楚惜宁翻了个白眼,这人忘性如此之大,刚说过男女授受不清!   “你身边伺候的几个丫头,定是日日为了跟你练武,争得不可开交吧?”楚惜宁轻哧了一句,继续盯着外面。   沈修铭摸了摸鼻子,讨了个没趣,的确被她猜中了。   外面的楚婉玉和珍珠姐妹已经推搡了起来,楚珠嘴里的话也越发肆无忌惮。   “你以为你高贵到哪儿去?整个侯府,只有宁姐姐一人是侯府嫡姑娘。你也和我们一样,日后迟早要搬出去,到时候谁还认得你是谁?”楚珠的话语又毒又狠,脸上的表情也是十足的嘲讽。   楚婉玉被气得发抖,原本被楚惜宁羞辱的场景又回放到脑子里。这么多日她所受的苦难,特别是珍珠姐妹趁机的奚落和冷嘲热讽,都让她的脑子发热。   “好,我无法整治楚惜宁,还整治不了你不成?”楚婉玉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神色,忽然扑了上来,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她。   这些日子她唯唯诺诺,心底的火气似乎要在此刻全部发泄出来。一旁的楚珍瞧出不对劲的样子,连忙想上去拉扯,却被楚婉玉疯狂的模样吓到了。   “噗通!”楚珠就这么被推着掉进了湖里。   楚珍愣了一下,几乎下意识地高声尖叫起来。   “救命啊,妹妹落水了!”她叫了两声,才想起来要跑。   一旁的楚婉玉只是呆了一下,立马就反应过来,连忙去抓楚珍的手,用力要去捂住她的嘴巴。   “别喊,别喊,我不是故意的!谁让她先骂我的,找个丫头捞她上来就好。你敢叫人来我把你也推下去......”楚婉玉的声音越说越急,渐渐就有些口齿不清了。   她现在的脑子里又是一片空白,和上次扎了绿竹的手一般不知所措。但她知道这事儿不能再传出去,否则她真的被祖母所厌弃,就连母亲都救不了她。更何况今日是祖母的寿辰,如果被旁人知道了,她这一辈子就算毁了。   楚珍被她吓得腿发软,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躲在假山后面的两个人俱是一惊,转而沈修铭站起身似乎想要出去。却被楚惜宁一把拉住,重新按着他蹲了下来。   “我会凫水,得去救她!”小霸王的脸上露出几分凝重的神色。   “你不能去救她,你若要救就得抱着她上岸,长大之后就要娶她。你先回前院去,不要和任何人讲,我去找人来救她!”楚惜宁有些急切地摇了摇头,死拉住他不放手。   三房若是搭上了国公府,估计老夫人就得出手了。总之好处不会留给三房,说不定还得要了双胞胎的命,再让自己或者楚婉玉顶上。   沈修铭经过方才楚惜宁的吓唬,对于嫁娶这一块儿敏感的很。再看看在水里扑腾的丫头,想起方才的话语那样无礼,连他身边伺候的丫头都不如,他才不要娶。   楚珠叫唤的声音因为被水呛着,显得有气无力,楚惜宁知道不能再耽搁,挥手示意沈修铭离开。两人正准备分头行动,忽然楚珍趁着楚婉玉不注意,连忙推开她准备跑。   楚惜宁已经听到丫鬟婆子的脚步声,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再把注意力放到湖边时,却见楚婉玉紧追了几步,便和楚珍拉扯了起来。   两个女娃娃本来力气不大,但是湖边的小石子较多,两人跌跌撞撞,看起来十分危险。   “啊!”忽然楚珍惨叫了一声,她被楚婉玉从背后推了一把,脚踩滑了一个石子,向前倒去。恰好前额撞到了一块石头上,立刻就见血了。   楚惜宁的心底一沉,下意识地用力抓住沈修铭的衣袖,整个身子不由得颤了一下。身旁的小霸王也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三个丫头的吵闹而已,最后却变成了这样,一个掉进了水里,一个撞到了石头上。   “珍珠姑娘落水了!”那边立马有几个婆子跳进了水里去救人。   “珍珠姑娘破了相!”这边又有丫鬟拉着大哭的楚珍喊叫。   这时候没人花心思去分辨双胞胎,都这么模糊地叫着。顿时后花园乱作了一团,薛茹和三夫人已经带人赶了过来。   楚惜宁深吸了几口气,一把抓住沈修铭的手,眉头紧紧蹙起。   “不能把你看到这件事儿说出去,不然后患无穷。你就说在西南边的院子里迷路了......”楚惜宁的脑子里也有些乱,此刻她只感觉浑身发冷。   原本她出来找人,结果她自己没影儿了,三个妹妹倒是出了事儿。到时候若是二婶和三婶在老夫人那里乱嚼舌根子,她根本逃脱不掉。   “你别怕,就说是我迷路了,幸好遇上了你。我便要挟你带我四处逛逛,否则就要和你算上回的账!”沈修铭感到抓着自己的小手透着冷意,依稀可以察觉到她在发抖。想起方才被他一拉衣领,她就能咳嗽半日,心底似乎软了一块,这句话脱口而出。   小霸王说完之后,就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他这还是头一回替人出头,平日里无论男女,他都是照打不误。   楚惜宁微微诧异过后,发觉他的不自在,脸上跟着露出了一抹笑容。心里才渐渐安定下来,拍了拍他的手心。   “行,那可委屈你了,再做一次恶人。”她轻声说了一句,就趁着正是大混乱的时候,拉着他的手悄悄退出了园子。   沈修铭冲着她的后背瞪了一眼,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逞英雄了。   “改日你来我家,我给你做好吃的。”出了园子,两人猫在一处角落里。楚惜宁忽然回过头来,对着他甜甜一笑。   沈修铭怔怔地点了点头,嘴角也跟着向上扬起。不想她一下子仰起头,开始扯着嗓子嚎。   作者有话要说:额,小孩子不是特别狠毒,楚婉玉两次都是因为言语羞辱,一时冲动想去厮打人家,但是失手了而已。小孩子打闹没轻没重是常有的事情。不喜欢男主?oh,no!好吧,只能说小霸王小时候没魅力,渣男养成史好不好= = ☆、028 君子一诺   恰好绿竹她们经过,听到哭声连忙走了过来,却见到楚惜宁哭得好不伤心,而上回打架的小霸王一脸神色不郁地看着她。   四处寻人的丫头婆子总算是稍微放下心来,连忙拉过大姑娘,隔开沈修铭。绿竹蹲下/身,搂着楚惜宁的肩膀,心里有话当着沈修铭的面儿又不好问出口,只得低声哄着她。   幽兰正好经过,看见楚惜宁的身影,脸上露出些许放松的表情。   “大姑娘,老夫人正找你呢!”后花园湖边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到老夫人的耳里。   听闻楚惜宁不在场,就连忙派人出来寻。幽兰首先去了宁乐斋,只见到几位侯府的小姑娘在那里闹腾,询问了一下才知道大姑娘早就出来寻三位姑娘了。   楚惜宁心里一跳,对着沈修铭使了个眼色,就扬高了声音开始干嚎。   周围那些丫鬟婆子的目光,纷纷在沈修铭的身上打了个转。却都不敢说什么,只有更卖力地哄劝女童。   小霸王心底那个悔恨,方才怎么就瞧着这丫头脆弱可怜,现在有些骑虎难下,实则就是个黑心的!   “哎,她不能走,爷还没找到路呢!你别给我耍小聪明,上回你得罪我的事儿,可就指着这一回还清了。方才逛了西南的院子,还有许多地方没去呢!赶紧的,给爷找路!”沈修铭黑亮的眼睛一眨,小脸就已经紧紧地绷了起来。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幽兰不由得悄悄抬眼打量这个男孩。皮肤白皙,长得算是秀气一类,偏偏脸上那股子戾气,倒活脱脱一个无赖一般。长大了也应该是个纨绔子弟。   幽兰跟着穆嬷嬷外出,并没见过沈修铭,心底暗暗猜测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如此霸道,她对着绿竹使了个眼色。   “沈少爷,今个儿是老夫人的寿辰,大姑娘现在要给老夫人拜寿。奴婢找个人带你找路好不好?”绿竹轻轻咽了口口水,仗着胆子低声提议了几句。   上回小霸王和表少爷打架,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所以心底自然对这个无法无天的小男娃有些忌惮,语气里也不由得加了几分小心。   沈修铭看了一眼对面的楚惜宁,觉得这事儿还得在老夫人面前表演一遭,才能帮楚惜宁洗脱嫌疑。   “小爷我最是知礼了,老夫人的寿辰,我也得到跟前去恭贺一下,正好跟着她一起去!”小霸王一昂下巴,高傲得跟只孔雀似的。   周围的人听着他自夸知礼,不由得都浑身一抖。知礼还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这知得是哪门子礼?   楚惜宁也不由得眼角一抽,幽兰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由她传话也是一样的。更何况沈修铭这样的行事态度,她也不敢把他拉去老夫人面前,若是被别人传出楚侯府的嫡长女和沈国公府的嫡次子关系密切,那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趁着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楚惜宁往他的身边挪了两步,偷偷伸出手掐了一下他的手背。   “改日我再向你道歉,今个儿祖母寿辰,真的不能耽搁。”她已经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脸颊的两边依稀还带着泪痕。   沈修铭吃痛地龇牙咧嘴,本想当场发作,但对上楚惜宁那样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去。   “又装模作样,小爷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但你记得方才所说的话,君子一诺!”小霸王的声音明显没有什么底气,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楚惜宁知道是在说方才许诺给他做好吃的,再看他左侧的耳朵透着淡淡的粉色,心里不由觉得好笑。如果沈修铭不说话,第一眼瞧见他,绝对会认为是个细腻俊秀的男孩子。但他一张口,就什么美感都没了。现在细瞧瞧,楚惜宁还是觉得沈修铭是个好看的人。   “君子一诺!”楚惜宁也板起小脸点了点头。   沈修铭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丫鬟婆子,迈着步子就往前走。那些下人们自然让开了一条路,都觉得这个小霸王不好惹。   楚惜宁匆匆赶到了老夫人的面前,老夫人拉着她看了一圈,瞧见她精神饱满才稍微放下心来。又轻声呵斥了她把满屋子的姑娘丢在那里,自己出去找人实在不该,叮嘱了几句才放她离开。   她被人抱着回了宁乐斋,一进去就听到几个小姑娘笑闹的声音,她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下。等到回神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沁了一身冷汗。   寿宴按时开席了,薛茹、卢秀和三夫人一个也不少。三个妯娌分散开招待女眷,倒是察觉不出什么异常。只是楚惜宁还是看出三夫人的眼睛有些红肿,看样子双胞胎伤得不轻。   卢秀的脸色依然有些泛白,想来小产之后并没有调养好。楚惜宁怔怔地看了卢秀一眼,她当时只是想让二叔身败名裂,顺便也拉上二婶。却不想竟是让二房错失了两个孩子。   午膳过后稍作休息,被请来的戏班子就登台了。众位夫人纷纷开始点戏,生旦净末丑一一登场。   “哎,楚婉玉那丫头呢?平时跟个尾巴似的跟在你身后,今个儿可是没瞧见她?”楚惜宁正装模作样地认真听时,身旁坐着的卢芳雪抵了抵她的臂膀,声音里透着些许的嘲讽。   楚惜宁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却是嘴角带笑,轻声说道:“和我闹别扭呢,你不是不想瞧见她么,怎么现在又来关心?”   周围的人都没注意她们这一帮小孩子,所以楚惜宁说话也就不再顾忌。卢芳雪这猴孩子,她早就想教训一下了。   卢芳雪被她的话一噎,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理她。看了一段戏之后,似乎又忍不住了凑过来继续追问:“不是说你三叔家的双胞胎回来了么,怎么也瞧不见人影?”   楚惜宁顿时心底警铃大作,撇过头去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卢芳雪究竟是知道了方才湖边发生的事情,还是偶然问到了。   “估计陪着玉儿闹腾了吧。”她淡淡地回了一句,明显不想再多说。   卢芳雪不由得撇了撇嘴,再次凑近她的耳朵:“你这姐姐怎么当的?以后被她们欺负到头上,有你哭的时候!”   楚惜宁看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心里也跟着发痒,不由得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你究竟想问什么,怎么好端端地提起她们几人?”   卢芳雪的脸上又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朝着四周瞧了瞧,才靠近她的耳朵兴奋地说道:“估计是那三个丫头掐起来了,似乎双胞胎吃了大亏。你二婶方才还拉着我娘说话,我只隐隐听她说什么‘救命’,那么大的人了也不害臊,还哭呢!”   提起卢秀,卢芳雪的脸上自然流露出鄙夷的神色。平日卢秀跑卢侯府最是勤快,逢年过节还要额外送礼,这种紧贴着巴结讨好的态度,就让她反感。   楚惜宁冷笑了一下,多亏卢秀能想起来去卢家搬救兵。   “真有这事儿,我怎么不晓得?”她的脸上露出惊诧十足的表情,语气里也透着诧异。   卢芳雪对于她的反应明显很满意,微微仰起头,却还不忘叮嘱她。   “你成日都晓得什么?”卢芳雪轻哧了一句,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视。   楚惜宁轻哼了一声,这死孩子的毛病又犯了。   “你这话千万别让祖母听见,二婶她姓卢,你应当叫她一声姨母。她嫁给二叔之后,亲上加亲,你也该叫她舅母。一口一个‘你二婶’,到时候也有你受得!”楚惜宁见该问的话都问出来了,不甘示弱地反驳。   卢芳雪脸色一白,嘴里嘟哝了几句,又扭过头去不理她了。   好容易挨到戏唱结束,一户户把人送走。薛茹便让绿竹和清风带着她回了宁乐斋,似乎有急事儿要办。   楚惜宁乖乖地回去了,半路借口让绿竹去了荣寿居。卢家的人留了下来,应该是替楚婉玉求情的。这场博弈,也就是三房和二房的角逐了。   当晚绿竹回来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好在楚惜宁没睡,她就坐在床头低声讲了一遍。   “大夫来瞧过了,四姑娘只是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大碍。可惜了三姑娘要破相,额头上留疤了。”绿竹轻声说道,语气里是淡淡的可惜。   三房虽是庶出,但凭着侯府这一层关系,双胞胎日后定也有个好前程。可惜女子若是破了相,恐怕以后就有的愁了。   “昨个儿卢侯夫人来求,老夫人都没松口。最后还是二老爷跳出来,搂着二姑娘一口一个‘我的姑娘’,老夫人才心软了。”绿竹也不过是听旁人说的,语气倒像是自己亲眼瞧见一般。   楚惜宁撇了撇嘴,她都能想象出二叔当时的模样,肯定又是成功地唤起了老夫人的母爱,连带着二房躲过一劫。她觉得没意思,打了个哈欠,便躺下去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苦逼的考试啊,撞墙= = ☆、029 规矩调/教   第二日去请安的时候,荣寿居明显有些冷清,老夫人也有些提不起兴致来。   楚惜宁虽然忍住没问,但脸上露出几分焦急的神色,甚至还伸着头往外面瞧。   “不必瞧了,好好用膳。你的三位妹妹,昨个儿着凉了都歇着呢!”老夫人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的碗里,语气平稳,想来昨个儿的气都撒完了。   后来还是薛茹派了绣线到宁乐斋,把这事儿的结果告诉了她。   “三姑娘被抱去温泉庄子上养着,估计得有一段时日见不到。二姑娘昨晚上罚跪来着,不到一个时辰就晕了过去,老夫人也没说要接着罚,估计又混过去了。”绣线心里觉得对于楚婉玉的责罚实在是太轻了,语气里就不由得露出几分不平。   同样是姑娘,二姑娘就能被一次次赦免。三姑娘被破了相还要抱到庄子上养,待遇相差太大了。   “三婶就这么放过楚婉玉,不可能吧?”楚惜宁停下手中正绣的花样,眉头微微挑起,一脸的不相信。   绣线听到她这么问,脸上露出些许愤慨的神色。   “不愧是姑娘,三夫人死命地闹,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后来老夫人心疼二老爷,要保二姑娘。就让侯爷出面,替三老爷在京都谋个差事。当初要把三老爷外调,这才不到一年又调回来恐怕有些难办。夫人也愁着呢!”绣线不由得发了两句牢骚,眉头跟着皱起。   楚惜宁的嘴角露出一个冷笑,她早就猜到了。这一大帮的烂摊子,最后还不都是自己的爹料理的。只是有些人始终不满足,一定要和兄弟争。   “奴婢和姑娘说这些做什么,免得惹您心情也不好。姑娘的绣工见长啊,江南来的绣娘就是不一样。”绣线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似乎为了挽救自己的口无遮拦,就凑过来瞧着女童的针线。   楚惜宁的嘴角露出一个淡笑,她拉着绣线的手,轻声道:“让娘亲不要愁,三婶留下来,府上肯定是热闹的。管家上还有人搭把手,娘那边应该轻松些才是。”   绣线微微一怔,立马理解了她的意思,脸上的愁容一下子散开了,跟着笑了起来。   三房留在京都,就代表了永无止境的争斗。和二房之间的矛盾也不会调和,肯定会互相使绊子,倒是大房可以稍微松口气。   荣寿居内,楚昭身着官服坐在榻上,他是一下朝就赶了过来。真可谓大孝子,可惜他排不上宠。   “娘,朝中的空缺还是有的,只是儿子拿不准要把三弟放在什么位置上。我把合适的官位都划了出来,您瞧着给个主意。”楚昭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写满官名的纸,毕恭毕敬地送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轻轻地“嗯”了一声,心底却是极舒坦的。长子就是懂事,知晓她是被逼无奈才答应三房留在京都,但是官位可不是那么好求的,得看她愿意给哪个。   她细细看了两遍,便指了几个官位。   “这几个都合适,你看着哪个方便随便给。若是有困难就来和娘说,不要一个人硬撑着。”老夫人对着长子难得抒发一下菩萨心肠,半真半假地关心了一句。   “没事儿,自家兄弟。”楚昭温和地笑了笑,也不痛不痒地丢了一句出来。   母子俩说完正事儿,明显无话可说。楚昭连饭都没留下来吃,就立刻告辞出来了。   楚昭走回了大房,薛茹已经等在门口了。夫妻俩对视了一眼,皆看到其中闪过的无奈。   “三弟妹刚走,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薛茹边替他换衣裳,边轻声说着。   楚昭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他几乎可以想象到三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   “母亲帮三弟选得多是些闲差,也没多少油水。估计三房能有得闹了。”男人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带着些许的阴沉。   薛茹瞧着他闷闷不乐的表情,“扑哧”地笑出声。   “再闹也是三弟妹闹,女人能闹出什么事儿来,后院都有我呢!”她笑吟吟的模样带着些许的狡黠,一改方才抱怨的神情。   楚昭微微一愣,看着女子尖尖的下巴,执起她的手,心疼地说道:“辛苦你了,这么大一家子。”   薛茹摇了摇头,难得娇嗔地看了他一眼,低着头说:“管家什么我不大会,但是女人撒泼哭闹我倒见了不少,若是有人敢在侯府使这些,我有的是法子。”   她的脸颊上飘着两片红晕,曾经的将军府千金撒泼的时候,连薛老将军都招架不住。一般女孩子家惯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她都不稀罕。只带着两名会武功的丫头往后院门口一站,无论男女经过都抡起来就甩出去。   后院被她弄得乌七八糟,最终还是老将军出面安慰宝贝嫡女,才算是了事。   “可惜我们府上规矩大,否则我定能看到你原先的风采!”楚昭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笑意,他早就耳闻将军千金的不同之处,只是薛茹嫁进侯府之后,性子全部都收敛了起来。   薛茹勾起嘴角淡淡地笑开了,却是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轻声把楚惜宁和绣线说的话告诉了楚昭。   “等明儿我禀报了母亲,让些管家权给三弟妹,估计三房就能消停了。我觉着宁儿是长大了不少,再过两年都可以插手管家了。”薛茹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不是她不想继续快意恩仇,而是已为人妇,自己的夫君又是个彻底的文官。当初出嫁之前,她和娘亲闹了好久,终还是妥协把那两个会武的丫头丢在了家里。   温婉尔雅,相夫教子。这八个字是娘亲送给她的,如今嫁到楚侯府将近八年,她也越发明白这个道理。即使楚昭偶尔会好奇她以前的模样,也绝对不会喜欢那样一个刁钻、娇蛮的女子。   “管家,是不是太早了?宁儿还小呢,再让她玩儿两年。”楚昭有些诧异,头一个孩子总是有特殊情感的,他总想再让那么个小娃娃多一些快乐的时光。   薛茹却直接摇头拒绝,语气有些坚决:“不,再过两年刚好。她以后是要嫁进大家族的,先得站稳脚跟。”   楚昭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薛茹的性子。薛茹骨子里是好强的,偏生在将军府娇养的时候,没碰管家权。嫁进楚侯府来,前两年还被卢秀使了绊子,最后还是靠着生了楚希琪站住了脚跟。所以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走这样憋屈的老路。   夫妻俩说了一会子话,就分开各自做事儿了。   直到半个月之后,楚婉玉和楚珠才开始露面,两人相见也是互不理睬。三房就住在了侯府的西南院子里,果然如楚惜宁所料,往日两房人稍嫌冷清的侯府,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三夫人面上依然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经常帮着薛茹忙前跑后,是个闲不住的。老夫人有意弥补三夫人,薛茹更是乐得卖给这个妯娌面子,就把府上四季衣裳钗环的定制都拨给她管着。   老夫人整日带着楚惜宁练字,越教越发觉长孙女乖巧可人。因着楚婉玉和双胞胎的事儿,老夫人抑郁了几日,楚惜宁几乎每日都和梅香、幽兰混在一起片刻,出主意逗老人家开心。   “宁丫头可人儿疼的,生得好又聪明。”一日老夫人躺在床上假寐,自言自语一般地夸着长孙女。   穆嬷嬷正替她捶腿,听着老夫人絮絮叨叨地夸人儿,想起大姑娘眨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笑,脸上也泛起了笑容。   “可不是,大姑娘那可是百里挑一,瞧着其他府上那几位小姑娘,还是我们大姑娘瞧着遭人疼。”穆嬷嬷轻声附和了两句,两位异姓王家的嫡姑娘都养得太娇气,其他几位的嫡女在穆嬷嬷看来,都没有楚惜宁周全。   “你倒是比我还护短,自家人看着就把她比作仙女都觉得委屈了。”老夫人轻轻笑开了,多日聚集在眉头的愁容一下子消失了。   穆嬷嬷瞧着老夫人心情好些了,有意引她多说话,遂又跟了一句:“除了二老爷,您往常谁都瞧不上。这会子总算来个大姑娘,老侯爷也不会怨您了。”   老夫人的眼皮跳了跳,整个侯府也只有穆嬷嬷敢这么说了。她溺爱小儿子,只要长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原先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夫妻俩还经常为这事儿闹。老侯爷觉着对长子不公平,况且楚昭又沉稳聪慧,所以他就偏向于大房,夫妻俩正好一人宠着一房,倒是平稳了局面。   想想老侯爷临终时对她说得话:“莫再纵了明儿,他一向心高气傲,觉得侯府不该全给他大哥,实则百年世家内里早已满目疮痍,也只有昭儿的性子方能避过祸端。”   可惜一晃几年下去,二房被她纵得越发的无法无天了。   “她若是明儿生的该多好,二房也不需要我操心了。”老夫人轻轻睁开眼眸,目光有些清冷。   穆嬷嬷微微一怔,低下头默不作声地揉捏着,心里却直道老夫人实在是忒偏心了,所有好的东西都想一股脑送给二房。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坏消息,明天断更一下,表拍我。我二月一号放假,回家了可以补更的,先记账上哈~按爪,晚上要到八点才结束,坚持更新哈。妞们要多多鼓励我嘛,来吧,怀里来~ ☆、030 大年初一   “那也只是我偶尔的胡思乱想罢了,实际上老天爷真的是善待了宁丫头。侯府的嫡长女,光一个身份就能压着玉儿一辈子。”老夫人的话语里带着些许的矛盾,似乎有些失落,又透着欣喜。   “不做头等也有好处,侯爷处理公文,经常一宿不睡。若是换做二老爷,您恐怕也得跟着睡不着。”穆嬷嬷轻声宽慰道,老夫人这恐怕不止说大姑娘和二姑娘,也在替二老爷感到遗憾吧。   两位姑娘的规矩都学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就是看各自的修行了。老夫人依然供养着两位嬷嬷,顺便就让她们跟着两位姑娘。所以宁乐斋又多了一位看起来不苟言笑的吕嬷嬷。   楚惜宁遭受了五个月的罪,每天都觉得度日如年。遂当吕嬷嬷进入宁乐斋的第一日,她就让吕嬷嬷带着几个丫头,就连绿竹都差点撑不住一板一眼的规矩调/教。   清风更是坐不住,拉着楚惜宁的手死活都不肯离开。但是吕嬷嬷一个眼神扫过来,往日精神气十足的清风立马蔫了,跟斗败的公鸡似的,乖乖跟着走了。   宁乐斋丫鬟的调/教就全权交给了吕嬷嬷,一开始还有人去向许妈妈告状,受不了那样严厉的规矩,却都被挡了回来。   不出一个月,宁乐斋略显松散的大小丫鬟,都被狠狠地磋磨过一番。就连几个粗使丫鬟走出来,都是有板有眼。偷懒耍滑、斗嘴互踩的事件更是杜绝地干干净净。   楚惜宁这几日过得极其滋润,落雪端上来的吃食越发精巧,清风替她梳妆打扮更是又快又好,就连绿竹都是一副时刻准备着的状态。   老夫人重视长孙女的教育,遂让楚昭找来了一名老先生传授课业。楚婉玉和楚珠沾了光,三个女娃娃并排坐在位置上,听着老先生讲课。   相比楚惜宁的顺风顺水,楚婉玉和楚珠则一直都是无精打采的模样。即使有先生授课也只新鲜了几日,便又萎靡不振了。   “宁姐姐,今个儿又下雪了。”小憩的时候,楚珠偏过头看着屋外白茫茫的一片,声音里透着些许的失落。   楚惜宁微微一怔,轻笑着说道:“你平日不都是见了雪就开心到不行,嚷着堆雪人。今个儿怎么失落成这样?”   楚珠转过头回神,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   “快过年了呢!”她搓着冻红的小手,轻声岔开了话题。   “瑞雪兆丰年啊!”楚惜宁冲着她笑了笑,偏过头去注视着窗外,这是她这辈子过得第一个年,相信会是一个美好的年节。   上辈子最后几年,根本没有过年这种说法了。冷锅冷灶冷菜,没肉没油没钱。明明府上其他的院子里,一片喜气洋洋,她那里却是饥寒交迫。天知道她最后是怎样撑过那几个冬天的。   “宁姐姐,你说姐姐能回来过年吗?”楚惜宁正在胡思乱想中,忽然听到楚珠的发问,微微愣了一下,知道她说的是楚珍。   坐在右侧的楚婉玉也停下了手中的毛笔,脸上闪过一丝阴沉。原本当卢侯夫人出来求情,祖母都不心软的时候,她已经绝望了。不想竟是不大搭理她的父亲,冲出来抱着她求饶,才免过一劫。甚至在罚跪的时候,父亲还低声替她出主意,要她装晕。   可是等回到二房的院子之后,楚明暴怒。拿了柳条照着她的身上招呼,卢秀几乎吓得晕厥过去,硬撑着冲上来搂着她。   楚婉玉轻轻抿起唇,她不明白上一刻楚明的表情还是慈父,下一个瞬间就已经变成一个暴怒的男人。所以即使在祖母那里没受到责罚,她还是躲在房间里养了半个月的伤。即使是现在,身上依然密布着一道道浅色的鞭痕。   “她即使不能回来,也可以求祖母让你去瞧瞧她。庄子上面有温泉,冬天的时候肯定非常舒服。估计她比你还快活!”楚惜宁眼眸一转,嬉笑着安慰着楚珠。   一脸愁苦的楚珠想了想觉得对,也变得嘻嘻哈哈起来。只有楚婉玉的脸色越变越难看,现在侯府里都传她是个恶毒的主子,这么小的人就能下这样狠的手。   所有人都以为拖了二老爷的福,她躲过了一场噩梦,实际上那样狂暴的楚昭,在她眼里已经不是一个父亲了。而是颤抖害怕无助的代名词,光是想起他当时盛怒之下的那张面孔,楚婉玉就禁不住开始打颤。   楚惜宁察觉到楚婉玉的不对劲,却没细想。   晚上,楚婉玉正陪着卢秀用膳,忽然门帘被撩了起来,一阵冷风灌了进来。她皱着柳眉,下意识地抬起头,待对上楚明那双深沉的眼眸时,连低下头不由得抖了一下。   “老爷。”卢秀立刻放下筷子站起身,亲自替他换下衣裳。   楚明随意地往楚婉玉的身边一坐,瞧着楚婉玉瑟瑟发抖的样子,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晦气。   “玉儿,爹前几日气昏了头,你可别怨爹爹。”楚明的脸上露出几分柔和的表情,甚至还抬手拍了拍女娃娃的发顶。   楚婉玉想都没想,立刻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卢秀在一旁却显得十分激动,自家老爷难道回过味儿来了?每日对着楚惜宁一张笑脸,一对着自家的姑娘倒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   “那你瞧着祖母对你姐姐好吗?”楚明稍微凑近了些,语气也越发的温柔,似乎能化成一滩水一般。   楚婉玉不知为何他会提起楚惜宁,下意识地抬起头,仔细想了想就连连点头。   “祖母对姐姐是最好的。不对,祖母对爹爹是最好的,姐姐排第二。”她瞧见楚明脸色阴沉下来,连忙改口,声音里依然是怯怯的。   楚明的脸色恢复了过来,又是笑眯眯的,瞧着楚婉玉听话,他就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的碗里。一顿饭父慈女孝,楚明的心里却在细细盘算着。   “老爷今日心情不错,有什么喜事儿说来给妾身也欢喜一下!”卢秀手脚麻利地替楚明更衣,楚明今个儿用完晚膳,待楚婉玉离开之后,他就表示要歇在这里,把卢秀高兴地几乎合不拢嘴。   楚明看着低头害羞的卢秀,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转瞬即逝。   “你替我接两个人,我要送给大哥和大嫂一份大礼,估计宁儿也是欢喜的。老夫人太溺爱她了,该得有人帮她分担几分。”楚明的眼眸里闪过一道精光,想起他这几个月所谋划的事情,身体都禁不住兴奋得发抖。   雪,纷纷扬扬。在这样一片白皑皑的世界里,终于迎来了新年。苍国的新年是非常热闹的,楚侯府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大年初一的清晨,天还没亮,楚惜宁就被人从暖洋洋的被窝里挖了出来。她撅着嘴正要耍赖,一眼瞧见是吕嬷嬷,乖乖把嘴闭上了。   “姑娘,初一的时候不能赖床,绿竹几个都在外面候着,由奴婢和许妈妈替你穿新衣。”吕嬷嬷瞧着她不情愿的模样,轻声解释了几句。   楚惜宁低头瞧了一眼吕嬷嬷,见着那张略显严肃的脸,脑海里自动浮现起当初学规矩的凄惨气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嬷嬷,福如东海。”楚惜宁憋了半天,总算说出一句吉利话。其中讨好的意味十分明显,吕嬷嬷的积威永远都是那样的不可小觑。   一旁的许妈妈差点笑出声来,也跟着走上前来,麻利地替她穿好衣裳。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漂亮的荷包放在她的腰间。吕嬷嬷的脸上也算是有了笑意,绿竹她们几个也凑了进来,替她梳妆打扮。   楚惜宁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水嫩嫩的小娃娃,裂开嘴傻笑了一下。身边围着一大串忙乱的丫鬟,有替她梳头,有替她挑首饰的。几个丫头都穿着粉嫩的新衣,整个宁乐斋都姹紫嫣红的。   大年初一总是忙碌的,楚惜宁先被搀着去了爹娘那里拜年,转而一家四口同去了荣寿居,一大家子用完了早膳,一同去了祠堂祭拜。   一大帮女眷都跪在祠堂外面,祠堂内只有三位老爷伴着琪哥儿。楚惜宁手脚被冻得发麻,前世她最讨厌的就是每年的第一天都要跪在雪地里候在祠堂外面。现如今她的心情却透着几分感恩,或许正是先辈们不忍正房嫡子女受人欺侮,才要她重活一世。   拜完了祠堂,女眷又欢欢喜喜地聚在荣寿居。老夫人面前挤满了人,都没地方站了。索性她也不往前凑了,硬是耍赖跟着楚昭三兄弟走。   楚昭去前厅接见来拜年的客人,倒是楚明摆出一副不爱凑热闹的样子,拉扯着楚惜宁在偏院玩儿。   “宁儿,你若再多个姐妹可好?”楚明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宛如一只狡猾的狐狸一般,声音温柔的仿佛能掐出水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说好今天不更的,但是接到编编通知,明天也就是周五要入v,所以吐血更新一章。下章预告:会有重要人物出场,十分重要!!!妞们,不要抛弃楚惜宁和小霸王哈,两个人手牵手等着乃们的说~ ☆、031 外室入府   楚惜宁手里正捧着烤好的地瓜,听了楚明这句话之后,有些愣愣地抬起头看着他。   “二婶又要给宁儿生个妹妹了吗?”女童瞪大了眼睛低声问道,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楚明嘴角的笑一下子冷了下来,又瞬间调整好,尴尬地瞧着她,低声说道:“小丫头,不是二叔的孩子!”   女童的手猛地用力抓住地瓜,细嫩的手指紧紧地勒住了,甚至嵌了进去,滚烫的温度一下子渗入手指,她却恍若未觉一般。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安静而清高的脸,从小到大,在她生命里扮演着一个好姐姐,上辈子却是第一个背叛她的人。   “这个世上,除了二叔和三叔的孩子,我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才是我的兄弟姐妹,否则我谁都不认!”楚惜宁发狠般地从嘴里吐出这句话,脸上却露出了甜腻的笑意。   她的嘴角自然弯起,表情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僵硬。每回想起前世自己被欺侮,独自一人流泪的时候,她就暗暗发誓。无论再经历多少变迁,在这些恶人面前,她楚惜宁始终都是高贵,也绝不会掉泪。   楚明被她弄得一愣,方才那个瞬间,他分明看到女童身上散发出几分戾气,似乎带着极度的愤恨。待他仔细看的时候,楚惜宁已经是笑颜如花,嘻嘻哈哈的仿佛只是玩闹一般。   “小丫头,还是这么不懂事儿!”楚明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口敷衍了一句。   楚惜宁轻轻眯起眼眸笑开了,心底却是一阵惊慌。难道是那个女人要带着所谓的姐姐来了?来破坏她的幸福,夺走她父亲的疼爱,害死她的母亲。   叔侄俩都未再纠缠方才那个话题,非常有默契地说起了其它的。只是二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楚惜宁这才注意到手中的地瓜,慢慢地扒开皮,露出里面甜香的地瓜肉。   “姑娘,你的手怎么烫着了,快打点水来!”一直侍候在一旁的绿竹,瞧见楚惜宁手上泛起的水泡,吓了一跳。   这句话一出,周围的丫鬟婆子都围了过来,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楚惜宁下意识地抬起手,才发现白嫩的手掌间起了几个红红的水泡。她竟是没察觉到,直到现在才有些疼。   “姑娘。”清风撩着帘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   她瞧见楚明也在,匆匆行了一礼,也   顾不上失礼,直接走到楚惜宁身旁靠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女童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等到清风直起身的时候,她已经面白如纸。   “宁儿,怎么了?”楚昭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女童,好容易才压制住语气里的欣喜,表露出一副好奇的神色。   楚惜宁有些呆呆地抬起头看着他,耳边还回荡着清风方才的那句话:“二夫人带着一对母女进了后院,直奔大房去了。”   她下意识地对上楚明那双眼眸,指甲嵌进手里,抑制住心底的恨意。她猛地站起身,抬手拢了拢额头上的碎发,眉眼弯弯。   “过年总是忙的,前一段时间二叔和二婶忙了好久,现在也该爹娘了。我这个做闺女的,可得去瞧瞧。”小娃娃擦干净手指,规矩地行了一礼,便带着一大帮丫鬟婆子走了出去。   楚明看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走了出去,嘴角终于溢上了一丝笑意。看样子是人进来了,小丫头还是太嫩了,不问清楚什么事儿,只怕去了要丢脸。到时候哭鼻子,也没人顾得上了。   大房内,薛茹斜躺在铺着厚毛毯的贵妃椅上,屋内周边都升起了暖炉,一阵阵的热气氤氲着,使她看起来脸色红润,悠闲大方。   卢秀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脸色带着几分笑意,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等待会儿人带上来,看薛茹这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还如何维持。猜想马上要发生的事情,卢秀脸上的笑意就更加明媚。   “大嫂,我带来两个人让你瞅瞅。”卢秀眉开眼笑地说了一句,就冲着外面招了招手,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大房的人翻脸。   薛茹轻轻瞥了她一眼,暗想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儿,漫不经心地看向门口。   只见一位少妇打扮的女子,拉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女孩子走了进来。薛茹的心里打了个突,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异样。她半眯着眼眸,悄悄打量起进来的人。   那女子虽穿得整齐干净,虽不是上好的绫罗绸缎,但是周身的气度是遮不住,一瞧便知是良家女子,并且很有可能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行礼一板一眼,十分妥帖。   那小女孩看起来和楚惜宁差不多大,眉眼间继承了楚家人的轮廓。她虽低着头行礼却并不害怕,小小的脸板着,倒像是被人专门调、教过规矩的。   满室的寂静,薛茹根本就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微微转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眼睛直接闭了起来假寐,似乎已经睡着了。实则心底早已翻江倒海,脑子里映出卢秀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她知道大房的祸端要开始了。   卢秀暗暗咬紧了银牙,直道薛茹太沉得住气,也不知是假装还是真蠢。   “大嫂子,这位是大哥的外室,姓杨。”卢秀毫不避讳地开口,声音仿佛夹杂着十二月的风雪而来。   薛茹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一瞬间怒火涌上心头,她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把卢秀甩出去,把在厅中央的母女俩撕碎。外室?先偷男人后进府,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亮。   只是这几年训练的气度让她生生地压下了火气,脑海里一下子想起出嫁时娘亲的话。   “女人这一辈子侍奉夫君,有许多坎儿要过。妻妾相亲永远是他们最想看到的,有旁人在的时候,无论在何时,正妻都不能失了她的地位和涵养。而当关起门来,如何磋磨都行。哪个女人失了夫君宠爱的时候,就是她们的末日。”薛茹一遍遍回忆着这句话,当时母亲那种带着沉稳和阴冷的语气,也慢慢让她的心冷静了下来。   等了好久都没有听见动静,杨氏忍不住抬头瞥了一眼上座的女子。高贵的气度,保养得宜的面庞,每一点都足以让她羡慕和嫉妒。   “妾身杨氏见过夫人。”杨氏说了这么一句,膝盖微弯就要下拜。   薛茹猛地睁开眼眸,眸光晶亮。   “绣线,快搀她起来!”她的语气有些急切,绣线早就候在杨氏的身后,听到吩咐一下子就拉起了杨氏,并没有让她拜下去。   卢秀的眸光微闪,惊疑不定地看向薛茹。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和杨氏对视了一眼,皆在眸中看到几分凝重。   薛茹此刻已经恢复了些理智,她的心里只冒出一句话。   不能让这个杨氏的女人行礼,否则这个外室就是过了明路的妾了。   “二弟妹真是好笑,带来一对母女,说是侯爷的外室。我这个妻子都不知道外室的存在,二弟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以后无论谁带了女人来,说是侯爷的人,我都得受她一拜,把她抬进侯府?”薛茹此刻努力装出平静的神色,甚至还悠闲地捧了一杯茶悠悠地品着,眼眸里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采。   卢氏被她一噎,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本来要一个弟媳关心兄长的外室,传出去   她卢秀就不要做人了。偏生那天晚上,她被楚明哄得晕头转向,哪里还能注意到不妥之处。   “夫人不认妾身没关系,但是姑娘一定要认。这是侯爷的孩子,到年七岁了。快拜见夫人!”杨氏一下子跪倒在地,眼眸里闪着泪光,声音娇弱。   一旁的女孩儿得了母亲的吩咐,似乎怕绣线再拉住她,连忙下拜行礼。   “子衿见过夫人。”女孩儿低着头,露出洁白的后颈,声音温柔。   薛茹的眸光一闪,七岁的女孩儿,比楚惜宁还年长一岁,是要把长女的身份给占了。再一想楚昭竟然做出这种事儿,薛茹更觉得脑子有些发晕。   “子衿?”她随口问了一句,觉得这个名字拗口。   “回夫人的话,子衿,楚子衿。出自《诗经》里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女孩再次福了福身,乖顺地回答。   这句话差点让薛茹吐出血来,如此露骨的表白嵌进名字里,当真是要挑衅她正妻的位置呢。她冷笑了一声,红唇轻启刚想反驳,就见裹着大红披风的小娃娃带着一大帮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来了。   “快开门,姑娘来了!”绣线也看到了女童的身影,连忙吩咐守在门旁的两个小丫头。   作者有话要说:熬夜开始写第一更放存稿,\(^o^)/,留爪印让俺爬榜啊,努力爬之中。   对于新出来的这货,我也是恨得咬牙切齿,哼,小人! ☆、032 青青子衿   “大冷的天,怎么让姑娘过来?宁儿,冷不冷?”薛茹连忙几步走到门口,一把抱起她担忧地问道。   楚惜宁从披风的大帽子里露出一张笑脸,听到母亲的问话连忙摇了摇头,伸出两只捂暖的小手放在薛茹的脸上搓了搓。   “我裹得可厚了,半月那丫头都说变成一截大灯笼了!”楚惜宁娇脆地开口,任由薛茹抱她坐上了主位。   母女俩自然是一番旁若无人地嘘寒问暖,根本不搭理屋内的其他人。站在那里的卢秀和杨氏母女,顿觉一阵尴尬和难堪。   “大姑娘,这是你姐姐子衿。”卢秀终于憋不住了,腆着一张笑脸高声说了一句,并且用手推了一把楚子衿。   楚惜宁忽然停下不说话了,看向厅内那个低着头的女孩子。再次见到这张略显冷漠的脸,她心底的恨意一波波涌起,如果说二房让她家破人亡、无依无靠。那么这对杨氏母女,就是夺走了她的尊严。这个叫楚子衿的女人,更是让她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上辈子二叔也是使了这种手段,只是在她七岁的时候。这一世由于二房屡屡受挫,楚明耐不住了,才提前了一年要让大房不得安生。   “哎哟,方才二叔还和我说,他要给我添个姐妹呢!原来是堂姐啊,子衿这名字是二叔取得么?虽然文采好,但是先生说女孩子家要高雅大方。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也听说过,不过这不是什么淫、淫......”楚惜宁噼里啪啦说出一长串,似乎被最后一个词给绊住了,歪着头费力地想着。   当她这段话说出来的时候,屋内的几个人脸色各异。薛茹心里有了底,明显就是二房人使得手段,楚明一点都不晓得避讳,竟然在孩子面前就胡说八道。   卢秀脸色一白,却还得强撑着。楚惜宁这丫头嘴巴是越来越厉害了,待会儿可有得哭!   “对了,是不是淫词艳曲?先生说那是不好的东西,糟糕!他说这个词也不能说,侯府嫡女该有的气度!”楚惜宁猛地拍了一下手掌,一副总算是想起来了的样子,转而又后怕地捂起嘴。   “娘亲,怎么办?祖母知道了会不会责怪我?”她看到帘子外面有人影晃动,连忙拉起薛茹的手,懊恼地跺了跺脚,脸上也是一副担忧的神情。   “你们先生怎么还教这些?”屋外传来一道略显苍老的女声,老夫人在穆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薛茹连忙迎了出   去,搀扶着老夫人走上了主位。   “宁丫头,过来!”老夫人朝着女童招了招手,脸上的表情透着严肃。   楚惜宁乖乖地走了过去,倚在老夫人的怀里,开始小声地辩解:“祖母,大过年的,您可不能生气。其实就是玉儿身边跟着的两个大丫鬟,在伺候我们习字的时候,从袖子里掉出两块帕子。四妹妹就问帕子上是什么字,然后先生就摇着头说什么淫词艳曲,还说我们不能学。其中就有什么心的,宁儿觉得有些像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她的话越说越利索,声音也是那样娇脆,这本来只是一段小插曲,可是她今个儿就是要靠这个做文章!   老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又是楚婉玉!她还在想大儿子找来的先生都是千里挑一的,怎么会好端端地说起淫词艳曲来,竟然还是二房!   卢秀那张脸又变得刷白,今个儿本来是大房倒霉的时候。没想到楚惜宁这个讨债鬼硬要把二房也拉上。   “那起子蠢笨的东西!大过年的就不打板子了,见了血不吉利。嬷嬷,立刻把人拖去庄子上,带坏主子的东西!”老夫人恶狠狠地吩咐,眼神清冷地刮过卢秀。   卢秀连忙低下了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当初楚婉玉被她抱回了二房,原来荣寿居跟过来伺候的丫鬟,都一一被她换掉了。没想到竟会闹出这种事儿来,当真是打她的脸呢!   楚惜宁将方才关于楚子衿名字的事儿说了一遍,昂起头有些怯怯地看着老夫人,低声说道:“祖母,你不会生宁儿的气吧?主要是二叔替她取这样的名字,总是不好!”   老夫人眼皮一跳,看着怀里惴惴不安的嫡长孙女,心底一阵疼。听闻了卢秀带人进来,她就派人去打听了,知晓了大儿子的确是在外面养着一对母女。只是一年也见不上几次面儿,恐怕根本没放在心上,所以府上也很少有人知道。   这回二房把这对母女带进来,的确做得不厚道。但是二房已经有了一个不成器的楚婉玉,若再多出一个庶女,小儿子还真不好过。   “宁儿,她是你亲姐姐。”老夫人顿了顿,最终还是倾向于楚明了。   楚惜宁瞪大了眼睛瞧着老夫人,心里头透着几分难受。孙女还是比不上小儿子啊!   “祖母怎么也和二婶说一样的话?可是爹爹都没有回来,怎么就断定是我亲姐姐?”楚惜宁撅着一张嘴,仰着头认真地问道。   老夫人一阵语塞,的确不好就这么妄下断言。   “去前厅瞧瞧,若无事便让侯爷过来?”她低声吩咐了幽兰两句。   幽兰得了令,还没出门就瞧见楚昭穿着黑色裘衣阔步走来,脸色透着几分阴沉。方才有个眼熟的丫头告诉他卢秀带了杨氏母女过来,他心里还不大相信。年少时候做下的糊涂事儿,有了所谓的孩子,他就一直送钱养在外面,根本没去瞧过几眼,挑着大年初一跟二房进来,这就是纯粹找晦气来的。   待他掀开帘子瞧见杨氏母女之后,脸色更是难看,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楚昭先对着老夫人行了一礼,眼神就自然地往薛茹的脸上瞧。夫妻俩的目光对上了,薛茹立马撇开了,楚昭的薄唇抿了抿。   “爹,宁儿不是你第一个孩子吗?”楚惜宁从老夫人的怀里退了出来,一下子扑进楚昭的怀里,眼眶红红的,一副要哭的模样。   楚昭一把抱起她,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   “怎么会呢?宁儿就是爹爹的第一个孩子,是楚侯府的嫡长女。是爹娘的心头宝,你要星星月亮,我都想飞上天抓给你。”楚昭的脸色缓和了下来,楚惜宁软软的身子靠在怀里,他只觉得身上的寒气尽褪,语气温和地哄着。   楚惜宁似乎忘记了方才的不快,“咯咯”地直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娇声说道:“爹爹飞不上天,倒是可以学猴子去水里捞。先生刚教的词,叫猴子捞月!”   紧张的气氛明显被她纯真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就连老夫人的脸上都带了几分笑意。只有卢秀和杨氏母女难堪异常,楚子衿从侯爷进来,就没再说过一句话,对于这位所谓的父亲,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怕他。现如今瞧着他如此慈爱的对另一个女孩子,她的心底涌起一股妒意。   “昭儿,这杨氏你看怎么办?若是对不起儿媳和宁丫头,我可第一个不饶你!”老夫人最终还是提起了这个话题,冷下了声音说道。   楚昭的脸色僵硬了一下,转而又露出几分温和的笑容,柔声道:“这些小事儿还值当母亲出面?既是二弟妹带来的人,就交由她处理好了。”   男人的语气平常,就像谈论今日吃什么一样,楚惜宁不由得在心底为他的清醒和气度鼓掌。   前世,杨氏母女进府,她冲进屋内就大哭大闹。最终老夫人怒骂她没有教养,薛茹因为这个气得昏倒了,楚昭最后   赶到的时候,也被老夫人骂得狗血淋头。无奈只得给杨氏在后院留了一席之地,楚子衿也变成了楚侯府的庶长女,即使没有楚惜宁高贵,也夺走了“长”这个字。   原来换一个角度,事情竟会是这样的发展。   她的爹娘从来都不是软弱无能之辈,能让他们退让妥协的,也只有他们的孩子。楚惜宁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前世因为她的不懂事,所以大房才始终被人拿捏住,一步步走向灭亡。   “老夫人!”卢秀吓了一跳,几乎是尖声惊叫出口,求救似的看向老夫人。   “昭儿,不可胡闹。这事儿的确是她不厚道,但为了大局着想,先把杨氏母女安排了再说。”老夫人轻斥了一句,眼睛瞪圆了瞧着眼前的长子。   楚昭暗暗咬紧了牙关,瞧了一眼抿着红唇的薛茹,最终选择了沉默。   面对以沉默来反抗的长子,老夫人微微愣了一下,大儿子一直都是孝顺的。从来都不会让她操心,她也不会太过于关注长子。这还是头一回楚昭以这种态度对她,老夫人的面色变得苍白。   随侍一旁的梅香暗暗叫糟,侯爷这回是铁了心的要反抗一下了。人心都是肉长的,老夫人经常这么刺激大房,也难怪侯爷表现一下情绪。若是其他人家,估计早闹翻了。   “老夫人,您看侯爷都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要缓缓?明个儿就是初二了,侯爷和大夫人要回将军府拜年的。”梅香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站出来替大房说话。   无奈嬷嬷不在,她就是丫鬟里的头一份。况且这些都是穆嬷嬷教的,若是大房和二房有了利益冲突,毫无条件地站在大房这边。无论何时,他们只需记住,侯府的这口饭是侯爷给的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妞们,这货不幸感冒了,头疼的很,还有一章的说,加油!吭哧吭哧地写着发存稿箱。 ☆、033 大年见血   老夫人的脸色不由得一僵,论现如今的朝堂局势,薛家可谓是平步青云、势不可挡。就连元老级别的八大家族,遇上握有实权的薛家也要避让三分。   “二儿媳,还不赶紧向你哥嫂道歉,大房的事情何时容你插手了?再有下次,家法伺候!”老夫人冷声向卢秀发难,其实楚昭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给大房一个交代。   二房这般无缘无故地乱管闲事,如果大房再不吭气儿,那可真得被人欺负到阴沟里去了。   “大哥、大嫂,是我鬼迷了心窍,在大年初一做出这种事儿来。你俩大人有大量,我也只是可怜子衿那丫头没个爹娘疼的,杨氏终究不是正经嫡母,教不出什么好孩子的。”卢秀极力辩解,脸色臊得通红。   心里也早已悔不当初,早知道就不听信楚明的吩咐了。现如今连他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光自己一人在这里低三下四地道歉。对于杨氏,卢秀也是瞧不起这样的女人。正经人家的正头娘子不做,偏生要勾引男人做外室,她虽然幸灾乐祸大嫂也有今日,却也是不屑于杨氏的。   杨氏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下意识地拉紧一旁的楚子衿,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既想着女儿能够进侯府做长女,又不希望自己离开她的身边。   “我说了我头一个孩子是宁儿,第二个孩子是琪哥儿。她......”楚昭的语气有些不善,透着淡淡的不耐烦,眉头皱拧着看向一旁的楚子衿。   那个小女孩儿正瞪大眼睛瞧着男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眼眸里流露出一种胆怯的目光。她终究还是害怕了,眼眶泛红。   “娘,我们回去吧,原来的院子挺好的。爹,侯爷送来的银子够多了。”楚子衿怯怯地抬头,拉着杨氏的衣袖,声音温顺而可怜,听着就让人心头发酸。   楚惜宁心头一震,看向那个泪眼朦胧的女孩儿。银牙暗咬,她没想到有一天也能看到如此楚楚可怜的楚子衿。前世无论何时,楚子衿都是清高的,正因为不屑于奉承她这个嫡女,楚惜宁才会对待这位姐姐与众不同。以至于最后二女共事一夫,她这个侯府嫡女最后被一个庶女抢走了一切,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昭儿。”老夫人心软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只不过多口饭罢了,这么小的孩子放在外面也着实可怜。   “你别哭。”楚惜宁一听老夫人软下去的口气,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老夫人   又要偏袒着别人,给她增添敌人了。二房那是赖不掉的狗皮膏药,没办法。这个楚子衿即使真的有血缘关系,楚惜宁也决不让她这么轻易踏进侯府的大门!   楚惜宁上前几步拉住楚子衿的手,轻轻替她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你娘对你不好没关系,这里有我娘,玉儿她们都叫她伯娘,还有二婶和三婶。这里也有我爹,也就是你的伯父,还有二叔和三叔,他们都会对你好的。”她又是噼里啪啦一长串往外说了出来,其中的意思任谁都听得明白。   楚子衿无论算不算楚家人,以后都不能称呼薛茹为娘,唤楚昭为爹。   杨氏的眼皮一跳,她惊诧地抬起头看着那个说话的女娃娃。只不过几岁大的孩子,却已经有这样的心机。   屋内忽然安静了下来,老夫人看着替楚子衿擦眼泪的长孙女,心里头一阵犹豫。楚惜宁占着嫡长女的位份,方能显示其贵气,如果把“长”的位份给了一个侯爷不在乎的野丫头,当真是得不偿失。   “侯爷,您不能啊。她是您的亲生骨肉啊,子衿,快叫爹!”杨氏一下子跪倒在地,顺带着拉住楚子衿也跪倒在地,头磕地砰砰作响,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她委屈求全,绝对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连个庶女的位置都捞不到。   “爹,爹,您别不要子衿!”楚子衿瞧着杨氏嚎啕大哭的样子,有些被吓住了,也是跟着要磕头。   楚惜宁眼底闪过一道冷光,连忙拉住楚子衿的手腕。小胖手顺着楚子衿细滑的手臂伸进了袖子里,略长的指甲掐住她,另一只手拽着她的袖子往上提。   “快起来,地上凉,你的身份比她贵重!”她边说边使出吃奶的劲儿掐她,楚惜宁一向是不屑于体力攻击的,但是眼瞧着今个儿再不惹出事儿来,就没法收场了。   楚子衿被掐的龇牙咧嘴,本来还打算忍着。可是一听到楚惜宁那句“你的身份比她尊贵”的时候,楚子衿的脑子里一下子炸开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是我娘,自然比我尊贵。你不是有先生吗?难道他没教你‘孝道’二字吗?”楚子衿猛地站起来,轻轻推开身边的楚惜宁,字字铿锵地吐了出来。   她敢如此说,只是因为老夫人在场,如果见她如此重孝,定不会让她太难堪。   楚惜宁见她的手伸过来推,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顺着她推的方向直直地朝   一旁的桌角磕去。   “宁儿!”薛茹尖声惊叫道,整个人向前倾似乎想去拉住她。   无奈楚惜宁是铁了心要见血,咬紧了牙关一闭眼。“咚”的一声闷响,她的前额碰上了桌角,疼得她闷哼了一声,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   “姑娘!”“宁丫头!”此起彼伏的呼唤声传来,眼前晃过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最后是薛茹一下子冲了过来,死死地将她护在怀里。   “大夫,快去请大夫,大姑娘磕着头了!”薛茹搂着她又不敢用力摇,怕伤了她的头,整张脸都变了色。   一阵忙乱之后,楚惜宁就被抱进了里屋安置。临走的时候,她看见傻傻站在角落的楚子衿,脸上还挂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楚惜宁冲着她柔柔一笑,苦肉计谁都会。前世,楚子衿用了十多年,才把她弄死。这辈子,她只对楚子衿用一次,就要她不得翻身!   平躺在床上,楚惜宁才感到疼痛。嘴里哼哼唧唧的,眼泪也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老夫人、楚昭和薛茹都守在旁边,她一把拉住老夫人和楚昭的手,轻声说道:“祖母、爹爹,方才宁儿不小心,害你们担心了。侯府的长女总是要撑住门面的,宁儿只是不想她受累。宁儿也不懂什么其他的,只是苦了娘亲。如果她硬要当我亲姐姐,我也就任性一回。她的娘绝对不能进侯府,我不要我的娘亲受委屈!”   楚惜宁说话断断续续的,此刻用虚弱的声音说出来,听起来倒像是撒娇。老夫人瞧着苍白着一张小脸的孙女,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连声道:“宁丫头,休得胡说。侯府不会让你娘和你受委屈的,你爹再不敢了。等你好了,我们再提这事儿......”   楚惜宁听到老夫人的许诺,心头顿时一松,竟是一下子晕了过去。   薛茹吓得脸色发白,身子摇晃了两下,被一旁的楚昭扶住,瞧着她目光呆滞的样子,连忙搂进怀里低声哄着。   大夫来了诊治了片刻,开了药方,又替小丫头裹上布条。   几个人一一接见了大夫,轮番问了一遍之后,直到大夫再三保证并无大碍,只是估计得疼上一阵儿,众人才算是稍放下心来。   楚惜宁美美地睡足了一觉,醒过来正觉得神清气爽的时候,一阵阵头痛就侵袭而来。头撞桌子真是一项技术活儿,估计这也是上辈子最后几年不得意,经常头撞墙见血吓唬人,最后总结出经验来了。<   br>     这算不算是一项特长,别人都是吟诗作对、绣花做衣裳,她擅长撞墙,估计会吓到人吧。她胡思乱想着,不由得轻笑出声。却是立马头又痛了,哼唧着开始哭闹。   “宁儿。”正在外间守候的薛茹听见动静,立刻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守在床边,轻轻摸着她的小胖手。   “娘,你别生爹的气。听他好好说,免得让小人得志。”楚惜宁睁大了眼睛,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她。   薛茹的心又软了两分,连忙点头应承下来。哄着她用了一碗热粥,看她再次睡熟了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进了里屋,楚昭已经坐在那里等着她了。薛茹红着眼眶,脸色也是十分憔悴。   “老爷,净手准备用膳吧。宁儿那丫头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薛茹端着一盆水走过来,十分自然地拉起楚昭的手,将他的衣袖挽起,轻轻替他搓着。   “如儿,那是以前成亲的前几日,晚上二弟拉我去喝酒。没想到酒喝多了就......”楚昭瞧着她平静的样子,心里有些惊慌,本想着好好解释。   结果那些话到了嘴边,才发觉有些苍白,听起来也全像是借口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长舒一口气,写完这一章有一种羽化登仙的感觉,有木有?   想着妞们看得肯定爽,我熬夜写得冷死了,睡觉去,希望明天人品爆发。   来个俗点的愿望,希望刷后台的时候,收益多多。【喂,泥垢了】   周六停更一天啊,留个爪印,咱们相约周日!!! ☆、034 夫妻一体   薛茹的手一顿,她听出楚昭语气里的歉意,只是心底还是有一道坎儿。脑海里尽是娘亲教导她的话语,终还是抬起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宁儿为了这事儿都见血了,杨氏可以进府,但是那个孩子不能入族谱,不能姓楚。老爷若是真心怜惜宁儿,就不能让她丢了侯府嫡长女的尊贵!”薛茹脸上的神色透着坚定,后院多个妾侍无所谓,但是原则不能破。   这个侯府,谁都别想比她的孩子更尊贵!   “我知道,宁儿怎会知道这事儿?”楚昭眸光一闪,成亲以来薛茹一直都是顺着他的,这还是头一回她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这还不得问问她的好二叔!”一提起这事儿,薛茹的语气就带了两分嘲讽,将楚惜宁的话说了几句。   楚昭的脸也变了色,忽然想起他成亲前几日,楚明拉着他猛灌酒,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身边躺了个女人。   “你知道杨氏是谁的女儿吗?”楚昭抬手摸着薛茹的侧脸,声音温和就像是哄着她一般。   薛茹身子一僵,撇开脸似乎想躲开他的触碰,无奈男人的手紧紧跟随着。她轻叹了一口气,只得作罢,敷衍性地摇了摇头。   “她是当今大学士杨崇文的庶女。”楚昭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也带着几分阴冷。   薛茹的身子一颤,她猛地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半晌才呐呐地问道:“那么她是如何到、到你的床上的?”   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问出了口,脸上不由得爬上两分红晕。   “我也在好奇,先前我根本没见过她,酒醒之后她就在床上了。”楚昭低声说着,看到女子低着头,连后颈都泛红了不由得心头一荡。伸手用力将她抱进怀里,接着说:“当时我还年轻,况且没几日就要迎你进门,只想着赶紧解决根本没细想。就把她托给了二弟,我只拿了银子出来,宅子下人都是二弟打点的。后来她说有了孩子,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就去过几回,想着永远养在外面供她吃喝,最后给她嫁个正经人家就算了,没想到......”   楚昭的语调里透着十足的疲倦,他根本没想到时隔八年,竟然会被翻出来。而且还是二房一手策划的,现在想想或许八年前楚明就算计好了?   薛茹不禁紧了紧他的手,宽厚的手掌还是那样的温暖。想起当时年少轻狂准备迎娶娇妻的楚昭,却因为一夜   荒唐感到惊慌失措,又隐瞒了这么久,现在当着那些下人和孩子的面儿,把这件不光彩的事情扒拉出来,他的心情一定很难受。   “那个孩子只要学好,我会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看。等到她出嫁的时候,我也会把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夫妻本为一体,这回我和你一起扛。以后的酒可得少喝,特别是跟二弟出去的时候。”薛茹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声音娇软了下来,捏着他的带着薄茧的手掌。   夫妻俩靠在一起,一时酸甜苦辣咸都涌上心头。薛茹的眸光微冷,杨氏的身份保住了楚子衿,但是让宁儿撞头见血这事儿不会轻易就了结了。她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等着杨氏进入大房后院,她也来尝试一下那些阴狠的招数。   绣线带着杨氏母女去了后院的客房,卢秀也跟着过来,她的脸色透着几分阴沉。   “绣线,你先在前头走,我和她俩说会子话。”卢秀勉强撑着一张笑脸,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强硬地塞进绣线的衣袖里,还冲着她使了两下眼色。   绣线本来不想要的,瞧着卢秀那挤眉弄眼的样子,实在是憋笑得难受。再加上卢秀本来就小心眼儿,若是不收就怕她回头乱说。绣线也不想和杨氏母女走在一起,就轻笑着点了点头:“成,那奴婢就先看着那些人收拾屋子,您三人慢慢走。”   卢秀看着绣线走了,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杨氏母女也抬起了头,悄悄打量起周遭的环境。两人虽碍于面子没说什么,但是眼神里都透出几分艳羡。   “这位姑娘,你说说你推谁不好,偏偏要推我们侯府的宝贝大姑娘?你这还要不要进侯府?求了我们老爷,就该听从安排,只会添乱!”卢秀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情。   上不得台面的小妇,即使楚惜宁那妖精的确可恨,也不能当着那么多的人动手推她,可不就在府上给自己竖立敌人吗?首先老夫人那里就不会再想多看这位姑娘了。   杨氏连忙把楚子衿护在身后,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柔声说道:“我们子衿不是故意的,大姑娘太过娇弱了。还请二夫人在二老爷面前多说好话。”   卢秀见杨氏服软,心头又舒服了不少。本来这府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奉承她这位二夫人了,如今杨氏这样一说,虚荣心作祟她又不由得挺起了胸脯。   “我早就听闻二姑娘绣工了得,若是日后见到,定要向她讨教一番的。”一旁的楚子衿已经恢复过来了,冲着   二夫人恭谨地行了一礼,脸上也带着谦和的笑容。   如果是楚惜宁瞧见她脸上这样讨好巴结的笑容,估计早一口唾沫吐她脸上了。原来前世楚子衿身上那清高的性子,竟都是被自己惯出来的。现如今入府的不同状况,让这位水仙花也变成了路边的野花了。   “那是自然,不过你得罪了我们大姑娘,这事儿恐怕没完。”卢秀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被冷风一吹。想起楚惜宁脸上那抹天真的笑容,脑子里又清醒了,低声警告了两句。   由于楚惜宁磕到了头,大年初二,薛茹也没回娘家拜年。只带去了口信,说是推迟到初六。   楚惜宁这几日基本上都在床上度过的,就连她挣扎着要起来去请安,都被老夫人派来的幽兰拦住了。   “我的好姑娘哎,您别下床。您若是下床,老夫人非得扒了奴婢的皮不可!”幽兰挤在床边,提着她的绣鞋,语气夸张地劝着。   屋外还是挺热闹的过年气氛,楚惜宁实在耐不住,软磨硬泡。最终还是许妈妈心软了请示过薛茹,到了午膳的时候,就抱着她到荣寿居和老夫人一起用膳。   楚惜宁躺在床上无聊地翻滚的时候,瞧见清风挑帘进来,一轱辘从床上坐了起来,冲着她招手。   “前头怎么说?”她压低了嗓音,现在真是午睡时分,许妈妈她们好容易才被她支走了,只留了半月守在外面。   清风朝外头看看,确认无人偷听,才挨了半边屁股坐在床上。   “绣线姐姐这几日似乎在打听杨氏的家世,我耍赖问了几句,她便透露了口风。这杨氏的娘以前是杨大学士得宠的妾侍,我说那日怎么瞧着杨氏眼神不对劲,透着一股子勾人的劲儿,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清风竹筒倒豆子般都说了出来,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顺带着把楚子衿也骂了一回。   楚惜宁一拍大腿,被她逗乐了。“咯咯”地直笑,站起身搂着清风的脖颈。   “对对,说得太对了,没一个好东西!好清风,要是没了你,我定会感到更无趣!”她脸上做出愤恨的表情,对着地面狠狠地啐了一口,又欢喜地抱着清风撒娇。   前世的杨氏偷偷跟了楚昭之后,杨崇文乃是一介清流,觉得杨氏有辱门风,彻底和杨氏断了父女关系。无奈后来杨氏巴结着二房得了势,杨氏的娘亲找上门,母女俩又把杨大学士哄住了,应该说最后杨氏过得还不错。   r>     “得,姑娘上回还这么夸半月呢,现在又来哄奴婢。也就奴婢话多了些,等您好了就该嫌弃奴婢聒噪了!”清风撇了撇嘴,似乎对于楚惜宁这样的恭维瞧不上。   楚惜宁笑嘻嘻地又窝到她怀里耍赖,眼神却是闪着几道复杂的光。绣线能够透口风给清风,定是想让她心底有数。杨氏的出身就像有了一道护身符一般,若是处理不好,最后闹出了人命。杨崇文断了父女情意,不代表有人可以肆意欺侮杨氏,说不定还要闹出来告御状,就得不偿失了。   “咚咚”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主仆俩同时噤声。   “姑娘,吕嬷嬷就在隔壁歇着,小些声儿!”半月压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楚惜宁和清风对视了一眼,吐了吐舌头,都压低了声音说话。   大房出了杨氏这事儿,二房是上蹿下跳极力周旋,三房因受了大房的恩惠,明显老实了不少。初三的时候,索性三夫人请示了老夫人,带着楚珠去了庄子看楚珍。   过年热闹的气氛被杨氏的到来冲淡了几分,那些下人纷纷猜测客房里住的一对母女,究竟和侯府有何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妞们,二月份我放了二十天,准备冲击全勤的说。   那个时候就坚决不断更了,╭(╯^╰)╮   不相信或者嘲笑我的人,都自己用手揉胸玩儿去! ☆、035 拜访薛府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感谢辛苦捉虫的妞,每章我都会检查的,但这货半夜更新眼神不好使,难免有漏洞哈。   更新时间为每天下午一点,如有事儿会请假。   谢谢支持正版的妞们,飞吻,以上~   初六这日,楚惜宁被包得紧紧实实,坐上了马车。薛茹搂着她,琪哥儿被奶娘抱着坐在一旁。马车向着将军府的方向驶去,她歪在薛茹温暖的怀里,眼皮上下地打架。   薛茹低头看着她的额头上裹着几层布,心里就是一阵发紧。抬起手轻抚着楚惜宁的前额,马车微微颠簸了一下,楚惜宁迷糊地睁开眼,对上薛茹脸上不忍的神色。   “娘。”楚惜宁软糯糯地开口,眼皮一开一合,似乎很困的样子。   “再睡会儿吧,到了外祖父家,让表哥带着你玩儿。”薛茹冲着她柔柔一笑,轻声哄着她。   楚惜宁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继续眯起了眼睛。过了片刻便感到马车停了下来,楚昭从外面探进身来,接过薛茹怀里的女娃娃。   她迷蒙地睁开眼眸,瞧着近在眼前的两座守门的铜狮子,独属于将军府的威严气势直逼而来,身子为之一振。   “爹,放我下来吧。”楚惜宁扭着短身子从楚昭的怀里下来了,刚站稳就被另一个人搂进了怀里。   “来,胖丫头,给舅舅瞧瞧是不是又变美了?”一道略显玩世不恭的嗓音在耳边炸开。   楚惜宁的嘴角扬起,“咯咯”地笑出声。小胖手一把搂住那人的脖子,撅着嘴巴撒娇道:“小舅舅,我都瘦了,谁还是胖丫头啊?”   来人正是让薛府上下都感到头疼的薛善武,他一身黑色劲装,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让人顿觉温暖。   “头怎么了?”薛善武正想继续逗她玩儿,忽然看见她额头上裹着的布条,眸光一闪,脸上的笑意明显冷了几分。   “善武,进去说吧。”薛茹也扶着丫头的手下了车,对着他递了个眼色。   楚昭眉头微微皱起,薛茹走到他的身边,悄悄捏了捏他的手背,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楚惜宁安心窝在薛善武的怀里,瞧着舅舅严肃地打量着她的额头,心里涌起一阵温软,还是有舅舅撑腰的日子好过。   刚进了后院,就瞧见两位舅母搀扶着一位老妇人走来,正是她的外祖母。因为薛老将军年轻时征战沙场,两儿一女都是中年得的,皇上为了奖赏薛家的功劳,就赐了太君之名给薛老夫人。   “外祖母。”楚惜宁一下子扭了下来,冲着薛老太君跑过去。   “慢点儿,慢点儿跑。”薛老太君松开两位儿媳   的手,也快走了几步,蹲□抱起小娃娃。   围上来的人纷纷捏了一把汗,薛茹立马托住她的屁股。   “娘,这胖丫头重得很。也不知姐夫和姐姐给她吃了什么好的?您悠着些。”薛善武也凑了上来,伸出手似乎想从薛太君的怀里接过楚惜宁。   薛太君瞪了一眼薛善武,微微用力把她抱着往前走,似乎是急于脱离这些围绕着的人。   “我们宁儿才不是胖丫头呢,你小时候吃得就一个肉墩,我还抱你满大街跑。还是你们都嫌弃我老了,怕摔了宁丫头?”薛太君十分不满地轻喝了几句,倒像是一个老顽童一般。   楚惜宁嘻嘻笑出声,伸出肉手紧紧搂着薛太君的脖子,娇声说道:“他们是怕我把外祖母压着,不过外祖母可有劲儿了,不怕!”   薛善武被薛太君说得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也只得作罢。楚昭被请去书房,薛老将军和薛善文都在等着他。薛善武对于朝堂的事儿一向不是很关心,有杖打才会冲上去。   一大家子往后院走,薛善武受不了女人间的叽叽喳喳,抱拳作揖之后就去了书房。   到了里屋,两位舅母就先掏出红包给楚惜宁和楚希琪。众人都瞧见了她头上裹着的布条,薛太君却只作不知,也没有开口问。皆知道老太君准备私底下问薛茹,也没人做那没眼色的。   “琪哥儿长得真好。”薛二夫人抱着九个月大的楚希琪,有些舍不得放手。她嫁进来三年了,依然没有孩子,看着琪哥儿长得白白胖胖,大眼睛滴溜溜地四处乱看,心里不由得又是羡慕又是难受。   薛善武是个倔脾气,薛二夫人又认死理儿,夫妻俩往往说不上两句就吵了起来。薛善武说不过她,往往不到半个时辰,总能见着他离开主院。虽然去了妾或者通房的院子,但是薛家规矩大,主母没有孩子,妾室一向都是要灌避子汤的。   所以薛家二房一直都没有孩子,这也是薛老将军和薛太君一个心病。   “小舅母真是偏心,有了琪哥儿就不疼宁儿了。”楚惜宁瞧见薛二夫人脸上的失落,不由得嘻嘻哈哈地凑过去。   薛二夫人微微一笑,又急忙把她搂进怀里,伸手在她的肉脸上揉了揉。薛太君始终摆着一张笑脸,不是逗弄几下琪哥儿,就是把楚惜宁拉过来揉两把,两个儿媳妇拼命凑趣,薛茹也在一旁着意嬉闹,一时间倒把整个院子弄得异常热闹。   >     “大少爷来了。”外面传来丫鬟的禀报声,有人打起了帘子。   薛然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裘衣走了进来,先向屋里的长辈行完礼,对着楚惜宁温和地笑了笑。待看到她额头上绑着的布条,脸色一僵,就径自上前去搀了她的手。   “祖母,我带着表妹出去玩会儿。”薛然捏了捏她的掌心,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薛太君的目光一闪,脸色的笑意越发显得慈爱。屋里忽然安静了一下,转而又恢复了些许的喧闹。   薛二夫人看了一眼薛太君,清脆地笑出声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的味道:“然哥儿,怎么就这么宝贝宁丫头,急着拉她出去可是有好东西,也拿出来让二婶瞧瞧!”   她这句话一出,在座的几个人都笑了,纷纷看向站在屋子中央的一对小孩子,都是一副俊俏的笑模样,俨然一对金童玉女。就连薛大夫人也看向楚惜宁,眉宇间透着几分亲昵和打量。楚惜宁对上大舅母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激灵,那感觉就像婆婆看着未来儿媳妇似的。   “然哥儿一向聪颖,还是大嫂教得好。”薛茹拿起一旁小桌上的糕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淡笑着说了一句。顺便和薛大夫人对上了视线,两人的嘴角都微微弯起。   薛然的脸微微发红,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掌心里的小胖手。对于薛二夫人的调侃以及众人暧昧不明的眼光,他心里还是懂得一些的。就连薛善文也曾戏言过,若是楚家舍得,把楚惜宁嫁到将军府,亲上加亲也是好的。   楚惜宁脑海里经历了一番挣扎,前世她调皮捣蛋,大舅母并没有瞧上她。外加后来她一心系于他人身上,对于薛然也是淡淡的,这个笑话也就终结在她十几岁的时候。现在若是利用一把,嫁进外祖父家,日后绝对不会被人欺负。   她想了想又立刻否决了,外祖家虽然是一个避风港,但是那些恶人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她绝对不会任他们逍遥。   “哥哥,我也要去。”薛馨迈着小短腿从薛大夫人的怀里钻了出来,拽着薛然的衣袖,抬着头瞪大了眼睛瞧他。   薛太君更加乐呵了,抬起手一挥,高声说道:“去吧去吧,一群猴孩子都坐不住,带着妹妹好好玩儿,别摔了碰了。”   薛然就这样一手牵着楚惜宁,一手牵着薛馨走出了房门。隔了老远都能听到里面传来几位长辈的调侃声,呼吸到屋外的冷气,女童长长地呼出   一口气。   “头疼吗?别见了风。”一道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薛然解□上厚厚的裘衣披在她的身上。   楚惜宁的步子一顿,身上裹了披风再包着裘衣,连走路都有些困难。但是对上薛然那双略显担忧的眼眸,她又闭上了嘴巴,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回又是为了哪位妹妹?不要总是那么相信别人的话,你二叔家的姑娘没安什么好心。”薛然瞧着她不说话,知道她又是吃亏了,不由得叮嘱了几句。   明明该是呵斥的话语,经由薛然的嘴巴说出来,听着就像是轻柔的哄劝一般。   楚惜宁不由得抬起头,仔细看了两眼薛然。前世的薛然是个意气风发的好男人,对她尽到了一位兄长的职责,就连最后楚薛两家要断绝关系的时候,他还曾派人送过东西给她。   “我知道,这一辈子除了琪哥儿,就只有表哥、馨儿还有以后二舅母的孩子,才是我的兄弟姐妹。”楚惜宁歪着头,对着他露齿一笑。   薛然看着她十分随意的模样,刚想呵斥她胡说八道,转而又怔怔地瞧着她嘴角露出的两个梨涡,最终闭上了嘴巴。   “薛然,爷让你把这丫头带出来,你怎么净盯着她瞧?她可是你妹妹!”一道略显煞风景的声音传了过来。    ☆、036 恣意张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口号是:有了小霸王,生活好滋味~   感谢h_yy童鞋的长评及意见,为此双更。多有不足,请海涵,以后会注意的。   还有男主问题,已经确定是小霸王,如果不喜欢请等他长大,情节会加快的。   一身红色长衫的沈修铭从亭子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凶狠的神色,眉头紧紧皱起,白皙的肤色也衬得有些发红。   楚惜宁瞧着他微微一愣,小霸王今日穿着大红色的衣裳,袖口和衣襟上用金线绣着麒麟,腰间别了一块温润的玉佩。唇红齿白,如若忽略他脸上的恼意,倒真似一个女娃娃一般。   薛然松开了楚惜宁的手,眉头挑起似有不耐,转过头对着她说道:“方才沈国公的世子带着这个霸王来了府上拜访,听说你来了,就硬要我把你拉出来。表妹,你究竟欠他什么,每回来练武都要念叨?”   楚惜宁看着薛然脸上压制不住的烦躁,嘴角露出一个淡笑,想来小霸王是把自己这个表哥烦得够呛,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出来。   “你就这么着急?改明儿让人送一盒子糕点给你就是。”楚惜宁轻轻摇了摇头,半是调侃地说了一句。   倒把小霸王弄急了,他瞪大了眼,直接冲上来似乎要拉扯她的衣领,却被薛然一下子挡开。   “你冲着她动什么手?”薛然的眉头越发的皱紧,语气也跟着变得冷下来。   沈修铭没有搭理他,只是隔着薛然的手臂冲着楚惜宁大喊:“我怎么能不急?眼看着我爹娘都去卫家提亲了,等大哥准备成亲的时候,我娘还不得日日把我拴在身边,哪还有闲工夫去找你!”   小霸王瞪着大眼睛,伸长脖子,一脸的不屑加愤恨。他才不稀罕那小女娃的吃食,只是活这么大只有他欺负别人的理儿,何时有过被人耍了还找不回场子?   楚惜宁微微一愣,转而想起了小霸王的长嫂,的确就是被楚雯使了手段与宫廷失之交臂的卫家嫡姑娘。国公两府结亲,倒是门当户对。可惜沈国公府就是从世子大婚开始,变得动荡不安。   “世子的亲事,本来就忙乱得很,你还是乖乖听廖夫人的话!”她轻声叮嘱了一句,想起上一世沈家世子的惨死的命运,就不由得蹙起眉头。   沈国公府的世子年少有为,这一辈的八大家族之中,算是佼佼者。恐怕也正因为有这样优秀的长子撑门面,沈国公和廖氏才会放松对幺子的教育,养成了沈修铭的霸王性格。可惜天不遂人愿,沈家终究是要经历磨难的。   “小丫头,倒教训起爷我来了,少废话!我大哥什么事情摆不平?不稀罕你操心!”沈修铭对于楚惜宁这种严肃的口吻有些不舒服,早就叫嚷开了。   <   br>  几个人吵吵闹闹,完全没顾及到身后还跟着一个薛馨。那小丫头瞧着前面三个人不带她玩儿,后面跟着的丫鬟又不敢上来,已经开始委屈地呜咽了。   “没劲儿,薛然,把你妹妹带好了。喂,走,跟爷骑马去!”沈修铭一听到薛馨的哭声,立刻开始头疼,冲着楚惜宁把头一甩,拉着她就往偏院的马场跑。   薛然正有些不知所措地哄着薛馨,回头一瞧小霸王拉着表妹的手,不由得跺了跺脚,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沈修铭,你个混蛋,松开,手松开!”   小霸王却不管那么多,听到身后传来的怒吼声,他倒是心情很好地抓得更紧。   楚惜宁被他带着往前大步地跑,跌跌撞撞地看着男孩子带有薄茧的手抓着自己的,眉头皱拧到了一起。小霸王九岁了,她今年也六岁了,到了男女大防的时候。   “你松开,别人瞧见了不好。”楚惜宁冲着他高喊了一声。   “你说什么?”沈修铭没听清,边跑边回过头来,畅快的笑意浮现在嘴角处,脸上是张扬的表情。   楚惜宁张了张嘴,最终选择了沉默。   薛家三位男人都没有太多的妾侍和通房,所以人口不多。将军府单独开辟了偏院,用来当马场,还有训练场。沈修铭最近常来将军府,薛善文也想着让薛然和他交好,就乐得见到两人切磋。倒把沈修铭的霸王脾气又养出来了,丝毫不见外。   此刻,他牵出一匹半大的黑马,一个跨身坐上了马背。看着楚惜宁额头上裹得布条,轻轻皱起了眉头,“啧”了一声。   “你个没出息的,知不知道哪儿都能受伤,就是头不行。现在好了,骑马颠簸容易头疼,你就站在那里看着爷吧!”沈修铭一扬下巴,眼眸变得亮晶晶的,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鲜明。   他一扯缰绳,就挥舞起了马鞭,那匹半大的黑马绕着马场由慢到快地奔跑了起来。一起一纵的身影,冷风吹起他身上火红的长衫,金色麒麟的图纹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熠熠生辉。   “喂,你不能骑马真是太可惜了,马跑起来就像飞一般!”沈修铭是彻底开心了,他所纠结着要向她讨债的事儿,早就被丢到脑后了。   恣意、张扬、自由、明媚。这个时候的小霸王带着一种生命的张力,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将屋顶上的冰都融化了。楚惜宁也跟着笑了起来,她的眼睛里全部都   是那个半大的男孩子肆无忌惮的笑容,那是一种父母兄长骄纵出来的无所畏惧。   她冲着他挥了挥小胖手,也跟着高声喊了一句:“那你就替我多跑两圈!”   等到薛然拉着哄好的薛馨感到的时候,就看到一身红衣的楚惜宁站在马场边上,冲着场上正在骑马飞奔的沈修铭笑。两个人都是一身红衣,张扬而温暖。   过了大半个时辰,沈修铭才算是尽兴。他梳洗了一番,跟着薛然一齐去见过了老太君,就去了前院。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沈家兄弟已经告辞离开了。薛家兄弟陪着楚昭在外厅喝酒,女眷这边也上了少许的酒酿,楚惜宁小口地啜着桂花酿,边悄悄打量着薛太君。   外祖母和娘亲已经连续使了三个眼色,母女俩心里都憋着事儿要说。果不其然,不大一会子,薛太君就以太累下了桌,薛茹也以换衣裳为借口离席了。   “来,宁儿,吃块肉。到了家可不能瘦了啊!”薛二夫人瞧着她偷偷打量人,眼白都快翻出来了,不由得憋着笑。   楚惜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着头努力做出规规矩矩的模样。   “哎,告诉小舅母,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头怎么弄得这么严重?”薛二夫人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道。   她不由得笑了笑,小舅母除了能把小舅舅呛得哑口无言之外,还有一个专长就是套话。前世她可是嘴不带把门的,薛二夫人只要一开口,她绝对就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有谁能欺负我啊?只要是姓楚的人敢欺负我,我就找人把他拖后巷里去,套上装粪的麻袋,打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楚惜宁放下手中的筷子,伸长了脖子套在薛二夫人的耳边轻声说着。   薛二夫人微微一愣,微一低头就对上她狡黠的笑意,不由得抬手拧她的耳朵。“坏丫头,长了一岁倒是变得鬼机灵了!”   薛大夫人往这边瞥了一眼,张了张口还是忍住了心底的呵斥。大过节的,就让往日憋屈的妯娌逗逗孩子玩闹罢了。   将军府后院的东院,屋子里燃着香炉,阵阵袅袅的雾气冒出,晕染了整个屋子。   薛太君坐在椅子上,看着对面她娇宠长大的嫡女。薛茹红了眼眶,林林总总把杨氏和楚子衿的事儿说了一遍,硬忍着没掉眼泪。   “你忍了?”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薛太君的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   。   薛茹抬起头看了一眼母亲,不知道薛太君是责怪还是赞同,微微咬了咬牙。   “若是平常,想着娘亲的话,我忍了就忍了。但这回伤到了宁儿,若忍着我就不配做她的娘了!”薛茹恨声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脸上带了几分戾气。   薛太君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若是忍了,就不是薛家人的性子了。杨氏随便你处置,但是那个什么楚子衿的,你不许动!”   薛茹微微一愣,张口轻唤了一声:“娘。”   “那丫头交给宁儿,她是杨氏的孩子,肯定见识了不少低劣手段。你又不会那些,正好找个人让宁儿明白。你也不要舍不得,调几个得力的丫头嬷嬷看着,出不了大错!”薛太君打断她的话,对于骄纵了薛茹以至于成亲后受人磋磨,薛太君一直耿耿于怀也深深自责。   早知道当初她咬着牙也要亲自督促薛茹,不让人欺侮了去。现如今同样的事情,她不想再次发生。   “然哥儿是嫡子,你大嫂的要求高,要想宁丫头嫁进来,你不狠心能斗得过谁?到时候我和你爹眼睛一闭腿一伸,宁儿嫁进来也过得不舒坦!你大嫂和宁丫头若有拌嘴,你向着谁?”薛太君见她不说话,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软下了语气轻声质问。   薛茹低着头,眼眶再次变得湿润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薛太君除了担心薛善武没有儿子之外,就忧愁女儿过得不好,现在都已经替外孙女操心上了。    ☆、037 讨个吉利 【改错】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感谢长评吐血加更,按爪╭(╯3╰)╮   “男人终究不算是东西,好在你没和楚昭争吵,否则就被那姓杨的钻了空子。”薛太君还是舍不得闺女,语气里不由得带着几分愤恨。   薛茹微微一愣,抬起衣袖将眼角的泪水擦干,悄悄抬头瞧见薛太君眼中闪烁的厉芒。心里“咯噔”了一下,却不敢接话。   薛家的规矩原本并不是如此严格的,主母无子,若是妾室生下庶子,直接抱去主母院中养就成了。但是由于当初薛老将军在边疆作战之时,曾带过去一位妾室,回来之后竟有了庶长子。薛太君咬牙忍了下来,硬撑着三年抱俩,隔了两年又生下了薛善武,才算把那个妾室的风头压下去,等薛老将军没工夫搭理那妾室之后,薛太君立刻将妾室磋磨致死。   那个庶长子也被薛老将军所摒弃,最后因一场所谓的意外没了。薛太君深知一个庶长子对于正妻地位的挑战,薛家两兄弟跟着受了不少苦,薛府才会有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再无妾室能够撼动正妻的地位。   “茹儿,你要忍。等宁丫头风光嫁出去,琪哥儿掌了侯府的大权之后,你的好日子就来了。娘也是这样熬过来的,与其等着楚家那小子给你挣诰命,不如让儿子替你挣,老了之后就不用再看他一家的脸色了。”薛太君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激动,她轻闭起眼睛,脸上的皱纹散开,透着几分沧桑。   薛老将军从战场回来之后,她的年华已经不在,天知道她是如何的委曲求全,献了无数年轻貌美的丫鬟上男人的床,才换来他寥寥的几次进屋。就靠了那几次,她孕育了这三个孩子。   “娘,我明白。然哥儿和宁儿的事儿,您先别急,也不用在大嫂面前提,给她压力。免得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宁儿就非他不可了!”薛茹握住薛太君略显粗糙的手,轻声岔开话题。   薛茹是被娇宠长大的嫡女,薛将军对她一直是骄纵的,薛太君受得苦是她完全不能想象的。   薛太君挥了挥手,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你呀,永远都觉得高人一等,就连你肚子里爬出来的都天生比人高贵似的。这回我瞧着宁儿懂事了不少,你大嫂的性子严谨,就怕拘着宁丫头,若是能嫁进更高的门第,我也不拦你。”薛太君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母女俩又说了些体己话,薛茹就退了出来。   楚惜宁正拉着薛二夫人和薛馨玩得开怀,楚昭已经走了进来,抱起她辞别了众人。一家四口准备离开的时候,远   远地见到一个嬷嬷拉着一个十二三岁的丫鬟走了过来。   “薛嬷嬷!”待看清来人之后,薛茹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薛嬷嬷本是薛太君身边的陪嫁丫鬟,一直伺候左右,最后赐了她“薛”姓。现在薛嬷嬷一直都在庄子里养老,薛茹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   “姑娘,让老奴多看两眼。”薛嬷嬷明显也有些激动,还是顺口叫着原来的称呼。伸出手颤巍巍地似乎想拍拍薛茹的脸,碍于众人瞧着又缩了回去。   薛茹红了眼眶,薛嬷嬷是他们兄妹三个的奶嬷嬷,如果说薛太君教会他们做人做事的道理,那么薛嬷嬷就像一个慈爱而护短的母亲一般,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外面天冷,姑娘莫哭吹坏了眼睛。”薛嬷嬷掏出锦帕替她擦着眼角,声音有些哽咽。   薛茹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看向薛嬷嬷身后的那个丫头。不由得暗赞那双明亮的眼睛,年纪不大身上却带着一股子沉静。   “这是丫头,没名儿瞎叫着。是原先那两个妮子调/教出来,送给大姑娘护身的。”薛嬷嬷把丫头往前面推了几步,碍着楚昭在一旁,话也没挑明。   薛茹却听得明白,两个妮子应该就是原先跟着她会武的丫鬟。她点了点头,鼻子又开始发酸。   薛嬷嬷又和楚惜宁低声说了几句,见到她的规矩严谨了不少,跟着放下心来,小声跟她说了丫头的事儿。   几人分别之后,丫头被安排和绿竹等人同坐一辆马车。回来的路上,薛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楚惜宁轻轻皱了皱眉头,乖乖地坐在一边,心底想着如何对付楚子衿。   到了楚侯府,几人下了车换乘轿子,直接进了后院。由于杨氏的到来,大房和二房也没有原先的一团和气,薛茹下了令所有下人不许和二房来往。   老夫人有些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咬着牙没派人去传二房过来,也只有穆嬷嬷和几个丫头侍候着用膳。这一个年,过得不咸不淡。   初七的清晨,楚惜宁依然赶了个大早。披着火红色的狐狸毛披风,身后跟着丫鬟婆子,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荣寿居。   不想门外已经站着三个女娃娃了,楚婉玉和昨个儿刚回来的楚珠离得较远,分别站在两侧,倒把中间的位置便宜了楚子衿。   瞧见中间那个穿着嫩黄色披风的女娃,楚惜宁的眉头不由得一皱。一大早就来找   晦气,她还真不当自己是外人儿。   “宁姐姐,果真如你所说,珍姐姐那里可好玩儿了!”楚珠一见到身穿红衣的楚惜宁走来,脸上立马露出了几分笑意,小跑着凑了过来,轻轻挽着她的手一起走到屋檐下。   “你倒好了,玩得开心。改明儿禀了祖母,我也去温泉庄子上看看。”楚惜宁淡淡一笑,亲热地和她嬉闹,根本不搭理另外两个人。   楚婉玉低着头,无意识地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从什么时候起,姐姐竟不再搭理她了?   待四人站定,穆嬷嬷就撩着帘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喜气。冲着她们行了一礼,眼神扫到楚子衿的时候,脸上明显露出一个惊诧的神情。   “穆嬷嬷,大过年的,子衿也来向老夫人拜年讨个吉利。”楚子衿抬起头抿着薄唇微微一笑,摆得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   今儿她特地起了个大早,打扮得十分妥帖,就为了哄老夫人欢心。让个小孩子在外面等着,还不许进去拜年,楚侯府恐怕丢不起这人。   饶是穆嬷嬷见多了场面,一时也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处理。楚子衿这话说得好听,小女娃是来讨吉利的,总不能拒之门外。但对杨氏母女的去留还未决定,若就这么贸贸然让她进去了,大房那边总不好交代。   楚惜宁看着穆嬷嬷为难的神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轻柔地说道:“嬷嬷莫恼,这小丫头就是调皮,也不事先打声招呼。知道的是小孩子贪玩儿讨个吉利,不知道的还以为嬷嬷对人严苛呢,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仿佛一道银铃响动。   穆嬷嬷看向她,冲着她点了点头,眼神里透出几分爱惜、欣赏的神色。满脸堆笑地说道:“大姑娘说的是。”   楚子衿却是下意识地咬紧嘴唇,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楚惜宁一口一个“小丫头”、“小孩子”,完全拿她当下人一般,却只字不提她的名字。难不成“楚子衿”这三个字,就这么让人难以启齿吗?   楚珠本来决定袖手旁观的,如今瞧见楚惜宁三言两语就点明了楚子衿的无礼,明显局势一边倒,立马也跟着出来凑趣:“就是说,若是那些没长眼的下人,还以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乡下亲戚呢!”   楚珠说完之后,带头笑了起来。看向楚子衿的眸光里,就带着一种嘲讽和挑衅。对于这个楚子衿,三夫人回去没少嚼舌根,什么下贱女人肚   子里爬出来的腌臜货,还想着当长房长女,做梦!顺势还叮嘱楚珠,莫让这个楚子衿在老夫人面前得宠,否则她们三房的姑娘就彻底没地儿站了。   楚婉玉悄悄打量了那三人,最终还是选择沉默。她十分想奚落楚子衿两句,用来讨好楚惜宁,但是想起楚明叮嘱她要带好楚子衿,她也不敢违背。   “嬷嬷,外面怪冷的,莫让祖母等急了。”楚惜宁冲着楚珠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烁着十足的笑意,轻声说了一句。   “瞧奴婢这个坏记性,姑娘们进去吧,莫冻着了。”穆嬷嬷打起帘幕,躬身请几位小姑娘进去。   老夫人今儿穿了一件紫红的对襟夹袄,歪在一旁的椅子上,瞧见四个女娃娃走进来,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四个人往那里一站,顿时替素净的里屋增添了几分亮丽,姹紫嫣红的,映衬着过年的气氛。   “新年新气象,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楚惜宁先带头跪下去磕头,娇脆的声音在里屋回荡。老夫人瞧着嫡长孙女一板一眼行礼的模样,心底早就乐开了花,冲着梅香使了个眼色,立马一个鼓鼓的荷包就塞进了楚惜宁的怀里。   其他人也跟着跪下来磕头,一一说了祝福的话语。楚子衿落在了最后一个,她规矩地下跪。   “祝老夫人福寿无疆、福与天齐、福孙荫子、福泰安康。”轻盈的童声在里屋响起,口齿伶俐。    ☆、038 取名青莲【改错】   作者有话要说:空调吹得嗓子痛,喝多了水又要一遍遍跑厕所,最后冻得嗓子更痛。   擦,明明就是个恶性循环!妞们,要注意保暖。   楚子衿一连说出四个带“福”字的贺词,一时到让人一怔,转而老夫人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她的祝福。梅香看着老夫人脸上露出的淡淡笑意,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得,老夫人的心就是如此容易收买。前三位姑娘说的话都不如这位楚子衿,看样子又是个厉害的,后院里更热闹了。   梅香心底在不断腹议着,手上的动作却是一点不慢,也塞了个荷包到楚子衿的手里。   楚惜宁转过头看着楚子衿脸上淡淡的笑意,暗暗咬了咬牙。杨氏出身书香门第,其父杨大学士学识了得、满腹经纶,一个庶女也学会了吟诗作对,楚子衿更是被杨氏调/教成了才女。想来她这套说辞定是费了些许心思,把能该说得都说了。   福孙荫子?亏她想得出来,福谁都挨不到外室的,荫谁都轮不到她!   老夫人把四位姑娘都留下来用膳了,一时之间,荣寿居倒是又热闹起来。楚惜宁强撑着一张笑脸,看到楚子衿正规矩地喝着粥,眼眸微微转了转,脑子里就冒出一个主意来。   绿竹正端着碗喂楚惜宁喝粥,忽然感到楚惜宁身子一歪,绿竹下意识地放下碗接住她,却赶到碗被谁一把推掉了。   “啪”的一声脆响,那个带着精致花纹的瓷碗就摔在了地上,碎成渣。粘稠的热粥溅得到处都是,这可苦了坐在一旁的楚子衿,她的手臂上全部都是粥,那股热度甚至透过身上的小袄直接刺激到了皮肤上。   楚子衿一下子站了起来,手臂被烫得阵阵发麻。   楚惜宁轻眯着眼,瞧见众人投过来的目光,立马开始在绿竹的怀里哼唧。   “宁丫头,这是怎么了?”老夫人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走了过来,作势要去拉她。   楚惜宁放柔了声音,哑着嗓子道:“祖母,我头疼得受不了。”   她刚说完,就开始哭。并不是像对着沈修铭一般的嚎啕大哭,而是小声地呜咽着,眼泪吧嗒吧嗒地流下来,苍白着一张小脸,只瞪大了眼睛盯着老夫人瞧。   老夫人一对上她那副可怜相,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连忙把她搂进怀里轻声哄着。四周的丫鬟也忙乱了起来,脚快的已经去请大夫了,有眼色的也打来了温水,落雪听见动静连忙和幽兰找干净的衣裳去了。   整个屋子里的人几乎都为了大姑娘而奔走,就连临时负责伺候楚子衿的丫鬟,都跟着人忙进忙出。楚子   衿用力地咬了咬下唇,她伸手抓紧被热粥烫到的手臂,无人关心她的异样。   坐在她对面的楚珠冷哼了一声,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不乱动。现如今瞧清楚侯府的形势了吧?谁都别想越过大姑娘!   楚婉玉抬头瞧了瞧楚子衿,还是选择了默然。目光又忍不住追随着被众人包围的楚惜宁,透着艳羡和浓浓的嫉妒。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大夫来了诊脉,自然是瞧不出什么。只说好好将养着,开了两幅药方就退了出去。老夫人一直守在床边,也不让她回自己的院子。   “瞎跑个什么,待在祖母这里,等不疼了再走。嬷嬷,让几位姑娘都散了吧,免得吵着大姑娘休息。”老夫人头都不抬地吩咐了两句,亲自拍着楚惜宁的胸口哄她睡觉。   穆嬷嬷悄悄打量了一眼床上的女童,见她面色平和,也放下心来,低声应承着就退了出去。   饭桌上剩下的三位姑娘得了吩咐,立马悄声地漱口净手,准备离开。楚子衿磨磨蹭蹭地挽起了袖子,上前来伺候的丫鬟才看到她手腕上红红的一片,轻呼了一声。   “作死呢,大姑娘在里面歇着,喊什么!”幽兰冲过来拧了一把那个小丫头,轻声呵斥了一句。眼眸一扫也瞧见楚子衿被烫红的手腕,眉头轻皱。   “还不赶紧带着子衿姑娘去换衣裳,怎么伺候主子的?”幽兰轻轻推了一把晃神的丫头,语气透着些许的急切。   那个小丫头连忙拉着楚子衿走了出去,连手都来不及洗。   “嬷嬷。”幽兰低声叫了一声,穆嬷嬷正盯着楚子衿的背影瞧,听到幽兰的呼唤声,回过神来冲着她摇了摇头。   “看好了大姑娘就成,那位如何可不关我们的事儿。”穆嬷嬷走到她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   因着楚惜宁在荣寿居忽然头疼,甚至还有发晕的表现,着实把老夫人吓了一跳。老夫人就让几个丫头把东厢收拾了出来,亲自看人把她抱过去安置好了才回了主屋。   “人老了真是不中用了,宁丫头方才那个样子,差点没把心肝儿吓出来!”老夫人挥手让人把桌上的残羹剩饭收拾掉,轻声低语了一句。   穆嬷嬷凑上来替她捏肩,轻笑着反驳道:“您是疼大姑娘,才觉得心口发疼。刚有了二老爷那会子,他发烧了您可是整宿都没睡。”   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点头道:“   也是,明儿是最费心的。说起来宁丫头倒也有些像,小灾小难倒是不少,明个儿得替她念经躲灾。”   主仆俩一时都没有说话,原先二老爷只要有个什么不顺遂,老夫人定是要念经求佛的,现如今多了位大姑娘罢了。   “杨氏带进来的那个丫头,虽学问好,倒是忒不知礼数。今儿早上若不是宁丫头,估计你也得跟着难做。好的不学,偏生学些刁难人的。心思也不正,罢,这些也不是我这把老骨头能管的。她推了宁丫头一把,大儿媳可没那么好哄。”过了半晌,老夫人复又开口,语气里透着些许的无奈。   穆嬷嬷依然没有说话,不轻不重地揉着老夫人的后背。隔一层差一辈儿,若是二老爷被谁推了一把,估计老夫人就不会想着把事儿推给别人了。不过老夫人终究是松了口,等于默许薛茹向杨氏母女发难。   荣寿居的东厢里,楚惜宁闷闷不乐地趴在床上,嘴里虽不喊着疼,但是脸上却摆出一副郁闷的神情。   几个丫鬟守在旁边,不由得面面相觑。方才无论是真是假,都已经印证了大姑娘在侯府无可替代的地位,怎么这会子倒不高兴了。   楚惜宁心里烦躁得很,楚子衿的存在,有如一根鱼刺,如鲠在喉。只要看见楚子衿,她的心里就会冒出一股火气来,让她变得冲动。   “姑娘,您昨个儿带来的丫头挺有趣的,要不要叫她进来耍耍?”最终还是清风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十足挑逗的神情,甚至扬了扬眉毛。   楚惜宁歪着头似乎在回想,猜到是昨个儿薛嬷嬷给她的丫头,眼前微微一亮,脸上也总算是有了几分笑容。   “把那丫头叫来!”她一挥手,就让人带了上来。   “姑娘,她还没名字,您就给一个吧。”绿竹也跟着上来凑趣。   楚惜宁细细打量站在不远处的丫头,微微冷着一张脸,身子并未长开,瞧着倒是面皮白皙。   “名字?”她轻轻地念叨了一句,眼眸轻轻眯起。   “姑娘,说起来宁乐斋除了绿竹姐姐,剩下我们三个倒是占了‘风雪月’,就差个‘花’字凑足‘风花雪月’了,要不您给她取个带‘花’字的?”清风拉着落雪和半月的手,一脸的笑意替女娃娃出主意。   楚惜宁的眼眸一下子睁大,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亮晶晶的眨着。   “就叫青莲好了。”她一拍手掌   ,一扫方才郁闷的神色,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   几个丫鬟都愣了一下,狐疑地看着她。   “‘花’字留着,自有人需要用。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楚惜宁一挥手就决定下来了,她的嘴里轻声念叨着这句词。脑海里却浮现了另一张总是摆出一副清高的脸,嘴角划过一丝冷笑。   几个丫头都不敢闹得太厉害,毕竟这是在荣寿居。见楚惜宁已经缓过劲儿来了,说了几句话留了个守夜的便都退下了。   楚惜宁一直躲在荣寿居的东厢里,偶尔出去对薛茹请安,其余一概不出。老夫人索性也命人闭门谢客,除了楚明偶尔的问候请安之外,无人再敢打扰。   楚侯府也像是有了默契一般,无人提起杨氏母女的事儿。仿佛把她俩忘在了偏院一般。楚子衿那日被烫伤了,刚回去便躺倒在床了,禀报了薛茹之后,派人日日请大夫过去瞧,后院的主子却无一人过去看看。   就连卢秀也变聪明了,即使楚明几次三番提起,她都没松口。三夫人得了些差事儿,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她本来和大嫂就有些过节,现在可不想再添一把火。   “娘,杨氏母女老这么放在客房总不是个事儿,您怎么也不让大哥管一下?”楚明终于还是耐不住了,最终他决定亲自出马。   老夫人正坐在佛堂里,手里一颗颗捻着佛珠,嘴里正念念有词地背诵佛经,根本不搭理他。    ☆、039 不入族谱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有许多不足之处,感谢各位妞们不弃,后面会注意的。   还有今天在修文,不是故意要伪更的,见谅!   “母亲啊,这事儿不能拖!若是传出去,我们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楚明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焦急,他索性坐在老夫人一旁的蒲团上,眉头紧皱。   老夫人停下捻动手中的佛珠,慢慢睁开眼,瞧着身旁的小儿子,最终轻叹了一口气。   “凭你大哥的本事,这事儿能传出去?他想着先哄媳妇儿,再来收拾烂摊子。况且答应等宁丫头好了再计较的,我又怎么会半路插手。”老夫人心底清楚小儿子的打算,却还是不忍斥责。   楚明的神情微微一愣,老夫人很少拒绝他的要求。   “母亲,这么拖着总不是事儿。宁儿才多大一点,她懂什么。若是让杨大学士知道了,闹出来总归不好。”他并不放弃,准备上演软磨硬泡。   对付老夫人,楚明通常都是花招百出,首先晓以利害,扭曲事实摆歪理。   无奈老夫人这回是铁了心地不出头,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幺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明儿,为娘知道你心里想的。杨崇文最是重名声,有杨氏那样不知廉耻的庶女,他会想着闹开让天下人耻笑吗?别再刺激大房了,若是把你大哥逼急了,到时候兄弟不和,那可真是罪过。”   楚明被她的话一噎,有些傻傻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这样直白的拒绝,楚明还真没见识过。   “母亲说什么呢?我也只是担心侯府罢了。”他讪讪了笑了笑,低声反驳道。   老夫人瞧着小儿子郁郁寡欢的神情,心底跟着一滞,转过身抬手替他理好前襟。   “明儿,娘知道你心里有委屈,但是有些事儿不能插手过多。娘在的时候,侯府就不止是大房一家的,绝对亏待不了二房。娘若不在了,也会替你找好后路,不会让你大哥欺负了你。前前后后,我不是都在维护你们二房?以后娘也会多疼你的,但是这件事儿莫要再管!”老夫人轻声哄着他,对于小儿子她始终都放不下,所以已经开始为他所筹谋。   楚明本来还想狡辩,但是听了老夫人的话之后,也只有选择沉默。老夫人有多偏心,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瞧得一清二楚。真心实意也好,阳奉阴违也罢,他都要哄好母亲,才能继续在侯府作威作福。   大房的里屋内,楚昭刚应酬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子酒味。薛茹命人打好了水,打发他去洗澡。等楚昭出来穿衣裳的时候,薛茹半低着身子替他系腰带。   “眉头别   皱得那么紧,自从、那件事儿之后,我就很少醉了。”楚昭的语气顿了一下,指尖放在薛茹的两眉之间,将她紧皱的眉头舒平。   薛茹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依然低下头去,柔声说道:“杨氏的事情该做个决断了,不能总拖着。侯爷若无事,现在就把她们请过来吧。”   楚昭怔了一下,眉头紧锁着思考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派人把老夫人、二房和三房都请过来,不能把想看戏的落下了。宁儿不是也要来的吗?顺便就让她好好瞧着,府里没有哪个姑娘能比她还尊贵!”男人的语气有些阴沉,话语却是掷地有声。   一个小小的杨氏,他本不想搞得这样大张旗鼓,但是有些人硬是要逼着他使手段。府上再不整治,某些人恐怕真的不拿自己当外人儿了!   薛茹瞧了他一眼,冲着身后的绣线和张嫂子挥了挥手,立马二人就退出去安排了。   “老爷既要整治,就要下狠手,得有撕破脸皮的准备。否则会变本加厉,还不如就这么揭过去。”薛茹的口气有些强硬,她是真心瞧不上二房那样子。   楚昭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严肃的神情。   很快几拨人马就都到齐了,分位置坐了下来。楚惜宁板着一张小脸,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赖在老夫人的下首,也无人觉得不妥。反正现如今谁都知道大姑娘得宠。   杨氏母女进入前厅的时候,就发现里面聚满了人,侯府三房齐聚一堂。杨氏低着头,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她已经猜到今儿是要出结果了,是好是坏就看这一回。   二房和三房坐在右边,楚婉玉和楚珠都没带过来。三房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楚明和卢秀则要紧张了些,脸上的神色都绷得紧紧的。   “侯府东北那边的院子收拾出来给她们住,这孩子不姓楚,不入族谱。杨氏也不算大房的人,月例另开。”待众人坐定,满室安静下来之后,楚昭才不咸不淡地开口。   男人的话语根本不容人辩驳,直接下了决定。   杨氏整个人打了一个颤,猛地跪了下去,不断地以头磕地。   “侯爷,那你让子衿姓什么啊?她是楚家的姑娘啊,她的身上流着楚家人的血啊!”杨氏几乎哭得声嘶力竭,一字一句地哀嚎。   楚子衿则如遭雷击一般,傻站在原地。她和杨氏拼尽了全力,完全不要脸面以一个外室   母女的身份走进了楚侯府,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爹,侯爷!”楚子衿在杨氏的哭嚎声中清醒过来,也跟着跪了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到楚昭的脚边,哀戚地拉着他的衣摆。   楚昭低下头看着跪在脚边的庶女,楚子衿前七年的人生,都没有他参与的身影。对于这个孩子,他根本没有任何感情。所以为了宁儿,他可以牺牲任何其他庶女的地位。   “以后你就随你母亲姓杨,至于名字,你娘可真是才女,那样的名字也用得出来,换了。”楚昭站起身,一把扯过衣摆,向外站开了几步,眉头紧紧蹙起。   楚子衿几乎匍匐在地上,她已经明白她不仅丢了楚侯府庶长女的身份,还被剥夺了楚姓。在这个侯府,她完完全全的成为了一个外人。   “大哥,你怎么能这样?你要子衿以后如何在侯府生存?”楚明早已按捺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高声反驳。脸上甚至带着一种义愤填膺的神色。   楚昭听了他的话之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猛地转过身盯着楚明的脸,嘴角带着明显嘲讽的冷笑,低声问道:“我从来都没要她在侯府生活,是谁把她们母女拉过来,闹得侯府不得安宁,好好的一个年过得闹心!”   楚明看着兄长阴冷的神色,猛地后退了两步,似乎震慑于他的果断。从小到大,楚昭还从来没对他甩过这样的脸色。   “人最重要的是守本分,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日后再让我知道谁敢插手大房的事儿,就别怪本候翻脸不认人!”楚昭的话语掷地有声,一字一句都是直接的警告。   在场的人一阵寂静,楚昭身为长兄,却很少拿身份压人。这回显然是踩到他的底线了,用了“本候”两个字。没有兄弟,只有侯爷,其用意十分明显。   楚明感到心口一窒,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紧握成拳,慢慢地低下了头,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不甘。   楚惜宁坐在一旁,沉默地观赏着二房和三房人脸色的难看。不入族谱不姓楚,楚子衿这辈子就是个废人!   “昭儿,有话好好说,莫吓着孩子。就按侯爷说的办吧!”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坐在一旁,虽然心底对楚昭的话不满,但还是顺了他的意思。   “侯爷,你不能!夫人,您行行好。子衿进了侯府不要长的地位,就只求楚姓!”杨氏也跟着爬了过来,声泪俱下地哀求。   没   人理会她,薛茹只捧了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根本没有看她一眼。   “妾身愿以一死,求取子衿的姓氏!”杨氏跪直了后背,一下子站起身往柱子上冲。   幸好张嫂子和绣线就在一旁,连忙冲过去抓住她。   楚惜宁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不由得“啧”了一声。   “你这是要回杨府?本夫人可以派人去请杨大学士来接,想来杨府也会很欢迎杨姑娘的!”薛茹猛地将茶盏放到了小桌上,轻眯着眼眸冷声问道。   满屋子的寂静,薛茹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话语里也不留余地,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的神色,无疑是莫大的打击。   杨氏一听杨大学士,立马蔫了下去,也不再哭喊要自杀了。任由着张嫂子带上来的婆子拖走了,整个人仿佛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如果是通知杨大学士,杨家的确会派人来,不过估计回去之后,就变成两具尸体了。杨崇文不会留下任何对他名声不利的因素!    ☆、040 子衿红花     杨氏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屋内一片窒息般的安静。楚明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久,竟然就得到了这样的结局。大房根本就没闹起来,杨氏母女在侯府连一席之地都没挣到。   楚惜宁根本没有注意杨氏的离开,她只是盯着楚子衿看。楚子衿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错愕、失望,到现在的平静和阴沉。楚惜宁的心底渐渐产生一种寒意,忽然站在厅中央的楚子衿抬起头向她看了一眼,四目相对。楚惜宁在她的眼眸里看到一丝狠毒和决绝,楚惜宁连忙推了一把身后的绿竹。   “快去拉住她!”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话音刚落,楚子衿已经猛地冲向一旁的柱子。   “咚!”的一声闷响,楚子衿整个脑袋都撞了上去,当场血就流了下来。   屋内乱作一团,二房和三房被那血吓得赶紧离开,就连老夫人也被搀扶起来。薛茹连忙让绣线带人去搀扶楚子衿,人影晃动,楚惜宁默默地攥紧了拳头。   方才楚子衿撞得那一下子,根本就是使了全力。拿命去威胁别人,杨氏不敢做的,她倒是做得十足。   “赶紧带姑娘回去,真是不吉利!”薛茹的眉头紧皱着,对楚惜宁身后的几个丫头叮嘱了一句,又赶紧跑到了前面指挥人处理地上的血渍。   绿竹上前来轻轻推了一把楚惜宁,拉着她的小手慢慢走出去。在经过楚子衿身边的时候,楚惜宁回过头看着。   楚子衿身穿着粉色的袄衫,浑身抽搐地躺倒在地上,鲜红的血流得满地都是,仿佛在做最后的挣扎。她的眼珠转过来,好像是透过人群盯着楚惜宁一般,愤恨而冷漠。   楚惜宁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她的心里微冷,整个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般。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宁乐斋,落雪见她精神不济,以为她是被吓到了,遂哄着她睡觉。   “姑娘歇一会子吧,醒了就都过去了!”落雪替她脱了绣鞋,捻好被角柔声劝道。   楚惜宁似乎是真累了,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整个人却绷得紧紧的。   “楚惜宁,你这个只知道仗着自己身份的蠢货!”一道娇俏的声音传来,楚子衿那张脸上摆出一副高傲的神情。   楚惜宁伸出手一把推开她,楚子衿从亭子的台阶上摔了下去,流了满地的血。   画面一转,十八岁的楚子衿依偎在一位风流倜傥的男人怀里   ,嘴角带着极尽嘲讽的笑容看着趴在地上狼狈至极的楚惜宁。那个男人是她曾心心念的夫君,最终却将楚子衿抬进府,宠爱至极。   当十七岁的她被几个婆子强行按在床上,楚子衿等着楚婉玉和她告别之后,端着一杯毒酒走了进来,纤纤玉手掰开她的嘴,一点点喂她喝下。   “七岁那年,你亲手推死了一个叫楚子衿的孩子。我替她活了十一年,好妹妹,今个儿送你下去陪她。”楚子衿靠在她的耳后低声说道,娇俏温柔的笑声仿佛亲密的呢喃。   转而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似乎有一种疼痛涌进五脏六腑。   “姑娘,姑娘!”绿竹轻轻推着床上的楚惜宁,语气里夹杂着担忧和惶恐。   楚惜宁一下子惊醒,猛地坐起身,看着眼前的绿竹,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   “姑娘可是做噩梦了?眼泪都流出来了,奴婢去禀了夫人请个大夫来瞧瞧吧!”绿竹见她醒过来,面色稍缓,从袖子里掏出锦帕轻轻按着她的眼角。   楚惜宁摇了摇头,抬手摸了一把脸才发觉自己哭了,身后的衣裳也全部湿了。她再次梦到前世,临死前楚子衿说的话,她一直都不明白,方才再次瞧见楚子衿血溅在地上,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杨氏母女怎么样了?她——死了么?”楚惜宁轻声问道,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异常,听起来十分难受。   绿竹一把捂住她的嘴,扭头向后面瞧了瞧,确定无人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过年了,姑娘别说‘死’这个字,不吉利。大夫来瞧了,本来已经摇头说没救了,后来不知怎的又有了几口气,大夫只说让人照顾着。”   楚惜宁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她一把拉住绿竹的手。“别救——”她几乎脱口而出,那个“她”字就卡在嗓子眼儿里。   “姑娘,您说什么?”清风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进来,恰好听见她的话,不由得跟着问了一句。   楚惜宁瞧了瞧两个丫头,最终沉默地摇了摇头,就着清风的手喝下了一碗粥。   “替我穿衣裳,我要去见杨氏。”好容易恢复了些力气,楚惜宁立刻从床上爬起,眉头紧蹙着,小脸也板了起来。   绿竹的眼皮一跳,不由得看向她,低声劝着:“姑娘,有事儿明日再去吧,今儿晚了。”   楚惜宁摇了摇头,执意要起身。   绿竹无法,招来了几个丫头替她穿衣裳,又在外面加了件披风才搀着她去了杨氏那里。   到了位于东北的偏院,楚惜宁让人守在门外,她独自一人进去见了杨氏。   以绿竹和清风为首的几个丫头在屋外焦急地等着,楚惜宁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看。   “姑娘,您没事儿吧?”清风瞧见她的身影,连忙冲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她一遍,确认她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下回有什么事儿吩咐奴婢就成了,不用亲自跑这一趟。”绿竹瞧着她精神不好,心里一阵发紧。   楚惜宁下意识地看向楚子衿所在的屋子,眼神渐渐变得阴冷。   “把这院子里伺候的人都换上宁乐斋的,等她醒了回我。”她低声吩咐了几句,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几个丫鬟还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眼,最终按照她的吩咐留了几个丫头守着院子。   夜半时分,楚子衿总算是醒了过来,她感到嗓子干哑异常难受。   “唔——”她嗯了一声,发觉脑袋疼得厉害,不由得抽了一口气。   这时一个茶盏递到她的嘴边,她小心翼翼地湿了嘴唇,慢慢让温暖的水划过喉咙,感到身体舒适了些,头却更疼。   “红花姑娘,您没事吧?”先前递水的那个丫头开口问道,眼神不断地打量着楚子衿。   楚子衿的眼皮一跳,她有些陌生地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只是屋内的灯太暗,只能隐约瞧见大概轮廓。面前蹲着的丫头,连脸都瞧不见。   “我没事儿。”楚子衿的声音还是透着沙哑,她说完这句话就径自躺了回去,翻了个身似乎又睡熟了。   那个丫头走上前替她捻了捻被角,转身出去顺手关好了门。   屋内一片黑暗,屋外却是明月当空,月光照在那个丫头的脸上,赫然就是楚惜宁身边的半月。她轻蹙起眉头,想着姑娘交代的事情,加上楚子衿的反应,可谓是满腹疑问。   回了宁乐斋,楚惜宁还未睡,披着衣裳坐在床上等她。听了半月的回禀,她裹紧了身上的衣裳,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靠在身后的墙上。   “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说,就让这事儿烂在你肚子里。回去歇着吧,叫清风来值夜。”楚惜宁冷声叮嘱着,她睁开眼眸警告性地看着半月。   >     半月点了点头,微抿着薄唇,把疑惑压在心底,转身离开了。   “上辈子我当了一世被蒙骗的蠢货,楚子衿,不管你现在是谁,都要偿还上辈子的恩怨!”她轻启红唇,说出刻薄的话语,嘴角露出一个嘲讽十足的笑容。   自从半月离开之后,东北偏院的守门人又悄悄换了一遭。楚子衿身边伺候的丫头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在外屋坐着值夜。   黑暗中,躺在床上的楚子衿猛地睁开眼眸,眼眸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   第二日一早,杨氏知道楚子衿已经醒过来了,就连忙过来瞧她。今个儿楚子衿似乎比较安静,杨氏只当她失了楚侯府庶女的身份而难过,象征性地劝了两句也就罢了。   “杨姑娘醒了么?我们夫人和大姑娘有请。”外面一个小丫头恭谨地行了一礼,站在门外低声传话。   楚子衿微微错愕了一下,磨磨蹭蹭的不想去。杨氏瞧着她不情愿的模样,低声安慰道:“好孩子,她们先让你姓杨,这会子定是要羞辱你呢!别怕,你身体里还流着楚家的血,她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你,左右还有老夫人和侯爷,若她们真敢动你,为娘哪怕丢了性命,也要让她们偿命!”   杨氏的话语里透着安慰,白皙的脸上露出几分发怒的红晕,微翘的眼眸里透着几分不相衬的狠毒。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有妞实在受不了重生遇上穿越,就在这里告别了。   因为楚子衿换了个人,至于红花这个用意下章会提到,妞们能猜到。 ☆、041 风花雪月     楚子衿进入内屋的时候,薛茹正坐在榻上教楚惜宁泡茶。   “娘亲也不擅长茶道,只是让你瞧瞧,下回请了先生来教莫再淘气!”薛茹听到外面的通传声,低声对着楚惜宁叮嘱了几句,挥手让人打起帘子。   楚子衿一身浅青色的罗裙,头上只用头绳梳了个双丫髻,连朵绢花都没戴。素净的一张脸,瞧着苍白如纸,单薄的身体更显得弱不禁风。   “见过夫人、姑娘。”她盈盈下拜,站起时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要摔倒,却又硬咬着牙站稳。   薛茹点了点头,随手指了旁边的一张椅子。“坐吧,保重身子要紧。”   不想楚子衿却是一下子跪倒在地,后背挺直,整个人几乎匍匐在地上,用清脆的声音说道:“红花有罪,不该擅自跟随娘亲进入侯府,给侯爷、夫人和姑娘带来诸多不便!”   她的声音透着一股清冷,说完之后抬起一张表情严肃的脸,眼眶泛红,衬上失去血色的薄唇,怎么看都十分惹人爱怜。   屋内一片寂静,薛茹和身边伺候的几个丫头都有些错愕地瞧着她。楚惜宁先回过神,收起脸上阴冷的神色,低低地笑出声来。   “杨家姐姐可真逗,这‘红花’二字,恐怕是取自‘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吧?听着十分贴切!”楚惜宁下床穿上鞋,脸上的笑意透着几分纯真,轻眯着眼眸,露出嘴角的两个梨涡,甚是甜美。   这下子换楚子衿错愕了,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楚惜宁,眉头轻轻皱拧着。那日晚上醒来,听了一个丫头唤她“红花姑娘”,她才会以为这恶俗的两个字就是她的名,现如今听楚惜宁的口吻,倒像是另有隐情。   薛茹含笑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好,这个名字比先前那个有趣的多了。快去禀告老夫人和各房,东南院的杨姑娘自己取名为红花,顺便也让侯爷知晓。”   早就候在一边的绣线得了吩咐之后,欢喜地应了一声,就连忙提起裙摆跑了出去。   楚子衿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甘地闭上了,当真是骑虎难下。   “你们几个来拜见红花。”楚惜宁冲着身后的几个丫鬟一扬下巴,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倨傲的神情,甚至还翻着白眼。   这种欠揍的谁都瞧不上的神情,她还是和小霸王学的。   楚子衿暗暗咬了咬银牙,她   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这个杨红花,也不知那天晚上究竟是哪个丫鬟。   “奴婢绿竹、青莲见过红花姑娘。”首先是绿竹和青莲走了出来,二人今日都挑了件藕色的对襟袄裙,鲜亮的颜色配上白净的脸蛋,倒把一身青衣的杨红花显得寒碜了些。   杨红花硬撑出一张笑脸,直道不敢。紧接着又有三个丫鬟一排站开,同时蹲□行礼。“奴婢清风、落雪、半月,见过红花姑娘。”   娇脆的声音,甜美的笑容,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样扎眼。杨红花怒极反笑,加上她还正好凑成了风花雪月,此刻她已经猜出那日究竟是谁要唤她“红花姑娘”了。   她看向楚惜宁,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对,脸上皆露出一抹甜腻的笑容,却都把手指紧握成拳。   楚侯府多了一位杨姑娘,上下都知道其闺名唤作“红花”,也不知是无意还是巧合,下人见了她大都喊着“红花姑娘”,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青楼里的头牌一般。   从那日后,每日听先生授课的就多了一位姑娘,四个女娃娃正好坐了两排。这位新来的杨红花却是擅诗词,往往让先生赞不绝口,楚珠经常是不服气地撅嘴。好在年纪小,即使有吵闹的时候,也只是为了荷包绢花儿,侯府里倒是消停了不少。   因着楚昭上回子给了警告,二房和三房也着实老实了一阵儿。   又是一年春末,四月底的时候,宫里传出圣旨。封楚雯为楚婕妤,侯府上下一阵欢腾,老夫人也十分满意。六月初又紧接着传出楚婕妤怀有龙嗣,皇上龙心大悦,特下旨升为楚昭仪。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楚惜宁有些错愕。她并不记得楚雯上辈子生下皇子或者公主,却也没有深究。   “姑娘,沈国公府又送东西来了。”清风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里,身后跟着青莲。   楚惜宁扔下手中的毛笔,出来就瞧见青莲手中提着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瞧着倒像是一只鸟笼。   “什么东西?”身后跟着出来的绿竹瞧见了,不禁开口问了一句。   清风喘着粗气,摇了摇头说道:“我哪里晓得,送来的小厮说,沈家二公子留下话来。猜准了才能看,不然就得让姑娘亲自登门送回去!”   楚惜宁轻轻笑出声,料想沈修铭定是无聊到发慌,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来。不揭开布看,她怎么知道自己是否猜中。   “揭了吧,无非就是个笼子罢了。”楚惜宁笑着朝青莲使了个眼色,转身准备回屋。   “姑娘,那小厮还说了,若是姑娘什么都不猜就让揭布,就把这信给你。”清风连忙跨了几步,走到楚惜宁的身后,手里拿着封信。   绿竹轻轻蹙起眉头,走过来似乎要抢过来。沈家二公子偶尔会送东西来,薛茹也只当是小孩子玩闹,但是送信若被人抓住了把柄,可就不同了。   “行了,他连字儿都认不全,肯定就是胡乱画上几笔。若是娘亲问起来,就说是画得一个笼子。”楚惜宁冲着绿竹摇了摇头,接过信便走进了屋子。   待那信打开的时候,倒着实让楚惜宁吃了一惊。纸上的字体虽缺乏些力道,但是已初见其形,显然是有练过的。信里面满满的都是抱怨,整个沈国公府都忙着迎接大少夫人,他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儿子,就被廖氏拘在府中,每日狠逼着练字学课。而他自己对于已经气跑了两位先生,似乎很有成就感。   楚惜宁低低地笑开了,她甚至可以想象出小霸王满脸得意的神色,说一句:爷把先生都气跑了,看谁还敢来拘着爷!   每日晨昏定省,习字绣花。日子倒过得快,小姐妹几个已经被人拿起来比较,一个个都没心思斗嘴,整日盯着东西学。楚婉玉总算是在把手扎成筛子前,绣出了一条像模像样的锦帕,卢秀拿着显摆了将近一个月。   楚珠也十分刻苦,硬是练全了一首曲子,老夫人听了之后夸赞了一番,还让人从库房里拿了一把好琴送给她。   至于杨红花则更忙,一首首好诗词写出来,先生整日赞不绝口。可惜一首都未能流传出去,楚昭下了死命令,姑娘家的诗词流传出去,可以。除非她和杨氏回了杨府,让杨大学士亲自教养!   唯有楚惜宁除了在习字上下了功夫,绣活也勉强过关,其余的都只凭爱好和心情来学。薛茹也不像原先那样强求,当家主母不需要精通弹琴绘画,管好一大家子人口才是正道理。   为此她有意让楚惜宁接触到后院里的杂事儿,平常管事儿婆子汇报事情的时候,也经常让她躲在屏风后面听着。   七月初,卫家嫡女的嫁妆浩浩荡荡地抬进了沈国公府,京都的百姓都出来瞧,人人称羡这一门当户对的亲事。七月二十一,正是沈国公府的世子娶亲的日子。   楚惜宁早早被人从床上拖了起来,迷蒙中梳洗了一番,便被绿竹抱   着去了大房。薛茹正在梳妆,瞧着她半梦半醒的模样,不由得拿话逗她:“宁儿,今儿要去见沈家那位小霸王二爷了,你怕不怕?”   楚惜宁一听到“小霸王”三个字,顿时困意全无。沈修铭痴缠人的功夫,她是领教过的,这回若是遇上了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娘,要不我就不去了?他们家有没有姑娘,我去了也无人招待!”楚惜宁嘟着红唇,满脸的不情愿。   提起沈国公府娶亲宴客,楚侯府自然也接到了喜帖。老夫人昨个儿发下话来,宁丫头已经六岁了,该跟着出去长见识了。卢秀也凑上来想替楚婉玉求个恩典,无奈老夫人冷瞥了她一眼,根本没接话,这事儿就定了下来。   “成啊,去你祖母面前说去!鬼丫头,就怕他成这副样子?你莫不是个窝里横的!下回若是被他欺负狠了,娘教你一招,就让青莲狠狠地揍他。我就不信了别人问其他,他能好意思说是被个丫鬟给打了!”薛茹一撇嘴,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的神色,接着又抬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轻轻靠在耳边帮她出主意。   楚惜宁乐呵地直拍手掌,抓着薛茹的柔荑说道:“就这么办,府上有谁不听话的,也让青莲拖出去打一顿!”   母女俩意有所指地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开怀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以后除非必要,否则就一律用杨红花这个名字了。   看到这三个字,大家就知道红花姑娘来了。   网速太渣,评论不能及时回复,见谅。 ☆、042 书房踹人   当马车行驶在路上的时候,老远就可以听见人群中喧闹的声音。车帘被风吹得摇摆,偶尔透露出的缝隙,依稀可见周边街道上人头攒动。   到了沈国公府,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马车,廖氏身着大红色的正装满脸笑容地迎接着各府上的内眷。   “可算来了,薛府的两位夫人都来了好一会儿。”廖氏瞧见薛茹母女的身影,连忙走了过来。   相比于上回替沈修铭道歉的廖氏,这回面上倒是添了不少喜气,眉眼间也更加柔和,瞧见楚惜宁,还拉着她的手。   “我们懂礼数的姑娘来了,今儿可来了不少姑娘。”廖氏的语气温和,想起上回哄她的话,不由得多了几分调侃。   楚惜宁冲着她乖巧地行了一礼,就低下头去盯着绣鞋装害羞。   “姐姐,这是——”一道略显娇俏的女声传来,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楚惜宁也抬起头,瞧着走到廖氏身后的女子,正是二八好年华,脸上带着明媚鲜颜的笑意。容貌和廖氏有几分相像,想来应该是她的姐妹。   “这是我妹妹,让她帮衬陪着后院的夫人、姑娘们。”廖氏轻声介绍着,又向她引见了薛茹母女。   几人正客套地说着话,那边匆匆跑来一个丫鬟,草草地行了一礼,就高声说道:“二姑娘,姨娘也闹着跟过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喧闹的气氛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看向廖氏。她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却还是柔着声音对身后的女子说道:“你去看看姨娘吧,估计是不放心你!”   小廖氏低着头,面色泛着潮红,一直红到了耳根,提起裙摆就往前面快步走去。   薛茹微微挑了挑眉头,廖氏有些歉意地开口:“她是我的庶妹。”   这句话一出,众人的心底都有数了。嫡女和庶女之间还不就那点子事儿,估计是小廖氏的生母不放心,遂闹着要来瞧。   “她可定下了亲事?”薛茹的眉头皱得更紧,因着府上的杨氏母女,她现在从心底对庶女都膈应着。   “没呢,她眼界高,母亲给她瞧了几家都不满意。”廖氏有些支支吾吾的,显然是没法再开口了。   薛茹也不再问了,哪家没几件糟心的事儿。就凭着廖氏这副为难的模样,依稀可窥见廖府那个烂摊子,主母要给庶女定亲事,却都被驳回。说不准就是廖家的掌权人   偏宠妾室,导致正妻的地位受威胁。   一直站在旁边没说话的楚惜宁忽然眼皮一跳,苍国的世家都极重脸面,上辈子沈家却出了一件丢脸面的大事儿。廖氏还好好地活着的时候,沈国公就把廖氏的一个妹妹抬进了府,廖氏死了之后,就顺带着把小廖氏扶了正。难不成就是方才那位?   “楚惜宁!”一道刻意压低男声传来,身旁的廖氏猛地沉了面色。   “二郎,莫胡闹!”廖氏眼睛一瞥,就看到站在回廊下的沈修铭,不由得呵斥出声。   楚惜宁微微一愣,待看到那个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廖氏的脸色,又死撑着不想轻易离开的小霸王,不由得微微一笑。这还是她头一回听到沈修铭唤她的名字。   “不碍的,小孩子玩闹罢了!”薛茹连忙摆手,和廖氏客气了几句,就带着楚惜宁跟着领路的丫鬟去了后厅。   后厅里也是聚集了一大帮美眷,薛茹拉着楚惜宁一一见过那些夫人姑娘。不过片刻,便有个丫头来请,说是侯府的几位小姑娘在凉亭里,请她过去。   薛茹见这里大多都是夫人级别的,没有几个小孩子,也就派了绿竹紧紧跟着。   楚惜宁一路走,却发现这路有些不对劲,倒像是往前厅去的。   “爷要请你可真是费了不少周折啊!”到了一个拐弯处,沈修铭一下子窜了出来,脸上带着不耐的神情,似乎已经等了很久的模样。   领路的那丫头冲着沈修铭行了一礼,便匆匆退下了。绿竹此刻倒是有些惊慌,一把拉过楚惜宁的手,似乎想带着她逃跑。   “哎,你这丫头跑什么?爷可是会武功的,再跑打断你的狗腿!”沈修铭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恼意,伸手猛地握住楚惜宁的手腕,睁大眼怒瞪着绿竹,似乎要和她进行一场争夺战。   小霸王的手劲儿又长了不少,楚惜宁痛得龇牙咧嘴。   “都给我松开!”她挑起眉头,冷喝了一声。   绿竹吓得连忙缩回了手,沈修铭却趁机扯着楚惜宁往前走。   “后面都是娘们儿,有什么可看的。我跟你说,得去前院看,我爹替大哥搜罗了不少宝贝呢!”小霸王边拉着她往前走,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丝毫不在乎他扯着的人其实也是个纯娘们儿!   “姑、姑娘,沈二少爷。”绿竹跺了跺脚,连忙跟了上来。   楚惜宁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瞧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又不敢声张。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身后,三人拉拉扯扯躲躲藏藏好容易到了书房附近,好在大多数下人都出去瞧热闹了,书房门外也只有几个守门的人。   “我们走近路,平时我都是走那里偷瞧我爹在做什么。”沈修铭压低了声音,走到另一边的偏门处,上面只是象征性地挂了一个锁,他用脚一踹那门便自动开了。   楚惜宁默默地跟着,估计这门是特地留给小霸王的。绿竹留下来守着门,他们两个就悄悄潜了进去。待二人躲在书房的一棵树后,瞧见书房敞开的窗户,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姐夫、姐夫!”忽然书房里面传来一道娇脆的女声,两个躲在树后的人明显都僵了一□体。   沈修铭先反应过来,他眉头微微皱起,低声咕哝了一句:“怎么小姨妈会在里面?”   楚惜宁的心“咯噔”了一下,连忙扒开他的身子,勾着头往书房里瞧。透过窗口依稀可以瞧见书房里的情形,她只能瞧见一个女子背对着窗口站在床边,应该就是小廖氏。床上似乎还躺着个人,被小廖氏的身子遮住,只能瞧见两条腿露了出来,想来就是沈国公了。   沈修铭也凑上来,两颗小脑袋挤在一起盯着那窗口,恨不得再去拿把斧头来劈开。   “姐夫,你没事儿吧?”里面的小廖氏再次开口,却比原先要低柔了许多,透着一股子妖媚。   紧接着小廖氏似乎在解着什么东西,然后上身的衣衫就从肩头滑落了下来,露出里面藏青色的肚兜。她又趴到沈国公的身上,似乎在替他解衣服。   “不要脸!”沈修铭高喝了一声,几步就冲了出去。   楚惜宁暗叫糟糕,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呸!”沈修铭一脚踹开书房的大门,冲到床前对着小廖氏就吐了口唾沫。   等到楚惜宁追进来的时候,已经听到小廖氏高亢的尖叫声。沈修铭的脸上虽然带着愤怒和鄙夷,却一下子红到耳朵根,这是他头一回瞧见穿这么少的女人。   “出去!”小廖氏的脸色变得惨白,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衫不整,再瞧瞧沈国公的衣服还没解开,颤抖着声音让他们出去。   楚惜宁不由得勾着头瞧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沈国公,轻闭着眼眸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一般。再看向满脸不甘和惊慌的小廖   氏,她的心底已经有了计较。   门外传来几个下人的脚步声,想来是方才小廖氏的尖叫声引来了他们。   “沈修铭,用力踹她的肚子!快点!”她猛地推了一把站在一旁的人,沉着声音说道。   沈修铭被满脑子的火气冲得异常激动,但是面对衣衫不整的小廖氏又有些不知所措,听了楚惜宁的吩咐,几乎是下意识地冲过去猛地踹了过去。   那一脚正好踹在了小廖氏的肚子上,她几乎痛得肝肠寸断。   “啊!”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传了出来,小廖氏忍不住在地上打着滚。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一起,沈修铭这半年来跟着薛府的人勤练武功,加上怒极攻心,那一脚绝对不会轻。   “走!”楚惜宁一把拉住他,飞快地往大树后面躲,两人刚藏住了身影,就已经瞧见几个下人匆匆走了进去,紧接着就是一阵叫喊忙乱的声音。   “回去之后,偷偷把这事儿告诉你娘,其他谁问起都说你不知道,也没来过书房!”楚惜宁微微镇定了片刻,她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哑着声音叮嘱道。   方才瞧着小廖氏的模样,她就想起前世陪着夫君日夜承欢的青楼女子。卑贱而不知廉耻,仿佛为了宣泄心头恨,要沈修铭替她报仇一般,那句话几乎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章节介绍好狗血啊= =   无论是楚惜宁要折腾红花,还是红花要反抗甚至挑衅楚惜宁,她们都是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   还有红花没有楚子衿原来的记忆,之所以讨厌楚惜宁,是因为一开始就用丫鬟算计她,给她安排了红花这个名字啊。是人都会怒吧。。。   红花还小,体现穿越的地方,也就只有背出几首诗哄先生开心。 ☆、043 廖氏中毒【改错】   作者有话要说:看前须知:1.小廖氏并不是怀孕,她被小霸王踹得快要吐血,不是腿间流血。   2.注意时间,小廖氏八月份进府,十月份廖氏才中毒。   3.如果要吐槽什么两个府搞不定姨娘和庶女的,请看完下一章再吐槽!那是有原因的。   4.还有要吐槽廖氏很馋,吃儿子屋里糕点的妞,儿子不在,他屋里的丫鬟总得招待廖氏吧,难道让她干坐着?至于如何吃中毒了,花费几百字的笔墨去写,有些赘述,所以我删了。   5.看不下去的妞,我对此深感抱歉。再次重申文中有许多不足,感谢各位陪着走到这里,如果有弃文请便!   以上~   两个人出来之后,脸色都不大好看。绿竹瞧着两人手拉手,眼皮不由得一跳,察觉到情绪不对,连忙走过来扶着楚惜宁的肩膀。   “姑娘,这是怎么了?”绿竹轻轻拍了一下她,却把楚惜宁弄得浑身一颤。   “记住我说的话,我们得分开走,不能让人瞧见在一起了。”楚惜宁回过神,轻轻推了一把失神的沈修铭,两人对视着点了点头。   “你走方才那条路回去,那里人少,我自有办法。”沈修铭伸手指了路,拍了拍苍白的面色,转身就准备走另一条路。   楚惜宁瞧着他略显瘦削的背影,心里跟着一软,不由得唤了他一声。   “如果你小姨妈进了府,你也不要大闹。注意你母亲往常的吃食,莫让人钻了空子。”她轻声叮嘱了几句,便带头转过身跑了出去。   身后的绿竹边小步地跟着,心底有些忐忑不安。姑娘和小霸王进去究竟看到了什么,慌慌张张冲出来还这样紧张?   两人跌跌撞撞摸回了后厅,恰好瞧见卢芳雪她们几个朝这边走来。   “我还以为你没来呢,这是去哪儿了?”卢芳雪走了几步,下巴一扬眸光里带着一种审视,上下打量着她。   楚惜宁的心“咯噔”了一下,薛茹和几位相熟的夫人正往这里走。她连忙走上去挽住卢芳雪的手臂,娇脆地笑出声。   “我方才还说没找到你,原来是和那丫头走散了,路上耽搁了些。”她低声回道,只是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灿烂,任外人瞧着,仿佛是两个小女娃在说什么悄悄话。   卢芳雪白了她一眼,似乎想扯回自己的胳膊,无奈楚惜宁用了全力死抱着。卢芳雪本想发作,但是那边几位侯夫人都走近了,也只有任她抱着,敷衍性地嬉闹了几句。   几个姑娘纷纷行完礼之后,就又凑到一处说着悄悄话。楚惜宁悄悄扫视了一圈厅堂,并没有发现廖氏,心底暗暗发凉。   “你方才究竟去哪儿了?前院那边好像出事儿了,我们几个都被从凉亭里请回来了。”卢芳雪总算是甩开了楚惜宁,不由得挑起眉头狐疑地打量着她。   楚惜宁心里一紧,面上却是不露分毫,随口答了一句:“方才不是说了,和领路的丫头走散了。花轿也该来了吧?”   她连忙岔开话题,恰好外面一阵响亮的鞭炮声传来,后厅里各位夫人脸上都露出了喜色,廖氏   也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   “花轿已经到了,劳烦各位移驾外厅,新人要拜堂了。”廖氏还是一脸喜气,瞧不出异常,只是脸上的胭脂似乎抹得更多了些。   卢芳雪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廖氏忙着去前厅接受新人奉茶。楚惜宁因为年龄小,跟着卢芳雪她们也不用太过避讳,遂跟着去了前厅,躲在屏风里往外瞧。   新人在厅堂里欢喜地交拜,楚惜宁根本没注意,只仔细地搜寻着沈修铭的身影,却是一无所获。她的眉头挑起,心底暗暗着急,却又不好打听。   直到吃完流水席,闹完洞房后,各府的内眷才准备离开,廖氏站在厅外送各位夫人。   “宁儿下回再来玩儿,一定看好二郎不让他欺负你!”廖氏的笑脸越发明媚,顺势蹲□伸出手轻轻抱了一下她,靠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好丫头,廖姨不会忘了你的好。”   廖氏站起身拍了拍她的头,和薛茹客套了两句,看着她们上了马车,才转身去送别人。   两日后,一顶青衣小轿抬进了沈国公府的后院,里面坐着面色惨白的小廖氏。她手捂着肚子,沈修铭那一脚让她痛得差点吐血,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抬轿子的人似乎和她作对一般,左摇右晃,导致她的肚子真的痛起来了。   廖氏亲自督促沈修铭练字,屋外守着的丫鬟走了进来,低声地说了一句:“夫人,二姑娘进府了。”   沈修铭的手一抖,一滴墨汁便落在了宣纸上,他不由得抬头看向廖氏。只见她脸上不再有往日柔和的神情,而是带着一种淡淡的愤恨和狠绝。   “尽管来吧,反正也没法子生了。只是苦了娘亲要在府上和那贱人的姨娘周旋!”廖氏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和愤恨,想起昨个儿她听到丫鬟的禀报声,几乎是魂儿都丢了。   告饶了几句,丢下一屋子别府内眷,赶到书房的时候。就瞧见小廖氏鬼哭狼嚎的模样,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散落在床边。国公爷还躺在床上闭着眼,身边的大丫鬟已经偷偷去请了大夫来,开了方子灌下去才算把人弄醒了。   “姐姐,你救我,这事儿不能传出去啊!否则我姨娘非得闹出来,到时候国公府和廖府面上都不好看啊!”小廖氏强忍着痛,几乎是跪着爬行过来,抬手似乎想要扯住她的衣摆。   廖氏后退了一步,有些嫌恶地看着她,心里暗暗发凉。难怪那难缠的姨娘闹着要来,   竟是为了威胁她让小廖氏进府。   最终国公爷醒来之后,阴沉着脸同意收小廖氏进府。夫妻俩都是一脸恶心,但是今个儿是长子娶亲的日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差错,无非是多个女人在后院。   “娘,楚家那丫头还让你小心吃食。”沈修铭放下手中的毛笔,有些担忧地看着眼前的娘亲,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的心,只有把楚惜宁的话拖出来。   廖氏回过神,收起脸上的厉色,不由得摸着他的头。   “二郎,你好好的。以后这府里就再没有小姨妈,只有小姨娘。依她眦睚必报的性子,必定会寻你报仇,暗地里使绊子。娘和你爹商量了下,必须得把你和她隔开。”廖氏的眉头越皱越紧,小廖氏在后院里成长出来,把那些手段学了十足。沈修铭又是个心思粗的男孩子,遇上了小廖氏,恐怕会吃亏。   沈修铭有些愤怒地撇了撇嘴,想起小廖氏竟然做出这种事,不由得站起身冷声道:“娘,干脆再让我去多踹她几脚,死了就罢了。也不用让你和爹为难!”   廖氏低斥了几句,耐心地解释了几句,见他情绪平静了下来才敢离开。   小廖氏被抬进沈国公府,还是好几日之后,绿竹几经波折打听到。和前世不同,这一世沈国公府并没有因为这事儿闹出丑闻来。   楚惜宁微微松了一口气,从沈府回来之后,薛茹似乎察觉到不对。虽然没开口问她,却也对她看得更严了。   日子又回归到从前,每日和几个小姐妹跟着先生学功课,刺绣。十月初,沈国公府还是出事儿,廖氏病倒了,而且还病得不轻。沈国公府里日日都会请大夫过去,楚惜宁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几日后了。她的眉头皱起,看样子廖氏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沈国公府的后院里,沉浸在一片惶恐之中。廖氏并不是像外面传得那样大病,而是中毒了,却是到现在都查不出凶手。   廖氏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她却硬撑着理顺思绪。她去了沈修铭的屋子,瞧见新端上来的糕点样子新奇,就顺手捏了一块尝尝,竟然就中毒了。显然这毒不是冲着她去的,有人要害她的二郎。   即使她的心底猜测就是小廖氏,无奈那个管吃食的丫鬟血溅当场,其他丫鬟也问不出其他。   “若不然把她送去庄子里?”沈国公就守在她的床边,半晌才阴冷地问了一句。   r>  那个她自然指的是小廖氏,他对小廖氏用药迷倒他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即使小廖氏被抬进来,他也很少去她的屋子里。   廖氏闭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起廖府里被闹得鸡犬不宁,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廖府那位姨娘完全就是泼妇,不怕老爷笑话,我娘和她斗了一辈子。姨娘一向没脸没皮,我就怕她闹起来,落了老爷的面子,毁了国公府的名声!”廖氏欲言又止,娘家的那些糟心事儿,导致国公府都受到牵连。   “老爷还是替二郎寻个好地方吧,安心读书,莫再被这后院的事儿牵绊着。”廖氏的声音越压越低,显然有些精疲力尽的模样,她低咳了两声。   沈国公长叹了一口气,把伺候廖氏的身边人儿梳理了一遍,把管家权交给了新进门的大儿媳,便开始着手安排沈修铭的事情。   当晚沈修铭悄悄溜进了廖氏的房里,透过微弱的灯光,他瞧见往日柔和甜美的娘亲变得脆弱不堪,心底除了愤恨还有一丝害怕。   “娘。”他嘶哑着声音喊出了一句,才发现自己竟是带着哭腔。    ☆、044 报仇毒打     廖氏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瞧着眼前带着委屈的小儿子,不由得鼻子一酸,伸手拉着他。   “二郎,娘亲一时大意,才让那个贱人得了势。娘亲会让你爹替你寻其他地方,莫再胡闹!”廖氏低声说了几句,就再说不下去了,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长子有了家室,羽翼已丰,可以脱离她的庇护。小儿子却还这样年幼,对后院的腌臜事儿更是一无所知,她现在根本无法拖着病体护着他,只能放他去别的地方躲着。   廖氏好容易哄着沈修铭离开了,睁大了眼眸,泪水划过面颊,紧紧地咬住舌尖,才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血腥味充斥着舌尖,她却仿佛已经感觉不到痛苦。   “吱呀——”门被推开的声音,进来的是廖氏的陪嫁宋妈妈,也是世子的奶妈。她瞧着昏暗的灯光下廖氏那张苍白的脸,不由得快走了几步,轻轻趴在床边。   “姑娘。”宋妈妈刚开了口已经哽咽起来,她还唤着以前的称呼。   “是不是很多人盼着我死?”廖氏没有睁眼,轻轻勾着嘴角无力地一笑。   “姑娘,那个女人居心之毒啊!斐姨娘算什么东西,也敢让一个卑贱的庶女来谋害您!姨娘的卖身契在她的手中,却每每用这些腌臜的手段来逼迫您啊!奴婢若是死了,也无颜见夫人了!”宋妈妈轻轻握住了廖氏的手,泣不成声。   “我也没脸见我娘,让那个女人霸占了她的位置。委曲求全唤了她三十多年的娘亲,总想着有一日能磋磨了那女人替娘亲报仇!却没想到,她骄纵着斐姨娘欺我,拿捏了爹爹的喜好,我死拼着一口气嫁入国公府,她依然不想让我好过!”廖氏还没说完,就已经剧烈地咳嗽起来。   廖家没有挤进八大家族的行列,但是依靠着廖氏祖父一步步进入官场,到了廖氏的父亲也算是三品官员了。本来三品家的嫡女是配不上沈国公府的,偏偏当时的沈国公府陷入了低谷期,几乎被皇上所摒弃,才有了廖氏嫁到沈国公府。   “她是夫人的亲妹妹,是您的亲姨妈啊!怎么下得了这样狠的手段?连小少爷都要谋害,我的姑娘,您怎么这么苦的命哟!”宋妈妈轻轻替廖氏顺着气,说起廖府现如今的当家主母,几乎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也是我一时大意,没想到她的手能伸那么长。人一旦做了亏心事就会害怕,我娘一向身子好,却生出了死胎,连命都没保住。她以为我没瞧见,当   日我贪玩儿就躲在桌子底下。我好恨、好恨!现如今她又要故技重施,想让一个容易拿捏的庶妹来代替我,做梦!”廖氏边说边哭,这些话搁在心底好久。   那个时候她才五岁,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娘亲被亲姨妈谋害了。丧期刚到一年,父亲就把她的姨妈娶进了府,她也喊了那人二十多年的娘。   “姑娘,她刚开始就让斐姨娘在府上作威作福,早就筹谋好了。您现在把小少爷搬离身边,也算是避让。偏院今晚上被折腾得够呛,巴豆的量可够多!”宋妈妈掏出手帕,替她擦干了眼泪,有意要岔开话题。   廖氏沉默地点了点头,她之所以还把小廖氏放在院子里,是要安廖府上下的心。她做了这么多年软性子的老好人,心底早就憋足了一股子狠劲儿,等着要廖家后院的女人陪葬。   “今儿送去的吃食里混了东西,恐怕明儿就不管用了!”张妈妈轻轻皱起了眉头。   廖氏轻轻闭着眼眸,嘴角勾出一个冷笑,轻声说道:“她那肚子现在可经不起折腾,巴豆下一回就够了。芦根、天花粉、青箱子、决明子、谷精草、鱼腥草、土茯苓、黄连,这些凉性的药,不用下在吃食里,也能让她生不如死。”   低弱的女声幽幽地传来,惨白的嘴唇一开一合,十分熟稔地报着中药名。每报出一个名字,她就更恨上一分,为了防止廖府暗害,她怀的两个孩子都小心翼翼,这些凉性的药她都一一记在心中。以防自己出意外,没想到今日会用到害别人身上。   宋妈妈点了点头,替她捻好被角,轻声说道:“姑娘,睡吧。睡一觉就好了。等小少爷长大娶妻,等世子继承了国公府,不用再顾忌其他,一定能如愿的。”   廖氏真的是累了,这些事儿也只能在宋妈妈面前说。当门再次被关上的时候,她却忍不住痉挛,没有娘亲和兄弟撑腰的嫡女,她只能带上软弱的面具才活了这么久,慢慢筹谋来了这门亲事。现如今好容易一切渐渐变好,那个人却还不放过她。   当心底的恨意翻涌起来的时候,她几乎咬断了牙根。所有的委曲求全只为了等她两个儿子羽翼丰满,一朝颠覆。男人都是冷漠的,她从小就知道,所以当沈国公头一回进了小廖氏的房里,她就不准备把这事儿告诉国公爷。   沈修铭从廖氏的房里出来,眉头就一直紧皱着。他四处闲晃着,身后两米开外跟着几个丫鬟,谁都不敢做声。   不知不觉他竟然   来到了小廖氏住的院子,小廖氏被禁足了,所以院外只有几个看护的人。他皱拧着眉头盯着看,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冷硬,忽然冷笑了一声,冲着身后的几个丫头招了招手。   他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那几个丫头都有些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爷,这恐怕不妥吧?”身边的大丫鬟翡翠轻声说了一句,这事儿着实太出格了。   “你们若是不使了全力,就都等着和茗儿那丫头一样的下场吧!”沈修铭当场冷了脸,直接放下两句狠话,他冰冷的眸光一一刮过几个丫头的脸,带着一种审视。   茗儿就是那个负责他吃食的丫头,被拉过来的时候已经死透了。他屋里的几个丫头都瞧见了,想起茗儿的惨死,一个个不由得打了个颤,都默默地点了点头。   负责看门的两个婆子被翡翠用二两银子打发了,沈修铭快走了几步躲在拐角的阴影内瞧着。   翡翠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发髻走了进去,片刻之后便搀扶着有气无力的小廖氏走了出来。   “你说我姨娘有信儿给我,在哪里?”小廖氏颤微微地走了出来,被门口的灯笼一照,脸色蜡黄一副快虚脱的模样。身上也只匆匆套了一件外衣,显然是从床上被翡翠拉了起来。   “姨娘,你得信奴婢的,屋里人多眼杂,免得奴婢被发现了。快到了!”翡翠快走了几步,几乎是半扶半拖的把小廖氏拽到了阴暗的角落里。   早有人等在那里,小廖氏察觉到不对,待要喊的时候,一个丫头已经将一块布塞进了她的口中。一个麻袋套在她的头上,一时之间几个丫头都聚了过来腿脚往她的身上招呼。翡翠不由得悄悄看了一眼沈修铭,依稀瞧见他的眉头皱紧了,她不由得咬了咬牙,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隔着麻袋往廖氏的后背招呼。   隐隐约约的“呜呜”声传来,只是周围的下人房隔得都较远,根本没听到动静。沈修铭上前几步,一脚将她踢翻,小廖氏带着麻袋滚了两圈。   他大步上前,脚踩在她的身上用力地捻。   “你该死,你该死......”沈修铭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他尽量控制着音量,却止不住语气里的颤抖。   “爷,爷,别打了,快死人了!夫人留着她定有用处的,现在打死她就太便宜了,爷!”翡翠吓得魂都丢了,她还从来没瞧过这样的沈修铭,连忙冲到他的身边从背后抱住他,压   低了声音哀求道。   沈修铭总算是停了脚,小廖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看了片刻才回过神,感到自己的背后触碰着一团柔软,不由得皱了眉头。   “松开,爷也是你能抱得吗?”他一把甩开翡翠的手,丢下这句话,便大跨着步子离开。   慢慢走出阴暗,他阴沉的面色被月光映射的越发冷冽,翡翠身上的香味似乎还在鼻尖回荡。他却头一回有了抵触的情绪,方才心头涌起的竟是楚惜宁那个坏丫头所说的男女授受不清。   翡翠的眼皮一跳,和周围的几个丫头对视了一眼,不敢多说什么,看都没再看地上的小廖氏一眼,急匆匆地跟着走了。   当晚偏巧守夜的不是从廖府带过来的丫头,直到清晨换班,才有丫头发现她。小廖氏当时都快冻僵了,只剩半口气,连想请个大夫也没人理会,只得买了方子回来煎,勉强捡回了半条命。却也神志不清,后背都出血了,脸上更是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的伤也下人。   她自然不敢去找沈修铭身边的丫头,也无人替她出头,只能默默地承受着。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评论几乎不敢看,对于看不下去的妞表示歉意,文笔有限,感谢各位陪着我。   廖家这糟心的事儿早就设定好了,廖氏的难言之隐,不仅仅是嫡庶之间,从她的话语里也可以体现出她所说母亲的无能。如果是亲生娘亲,一点点有可能被挑剔的毛病,儿女都会遮掩住的,何况还是这样大张旗鼓地讲给外府的人听。   鞠躬感谢看下去的妞们,如果有不足之处敬请指出,我会想办法完善,以上! ☆、045 初进皇宫   对于沈国公府的事情,薛茹并没有刻意的隐瞒着楚惜宁,只是每每提到廖氏都会感慨唏嘘。   “她那样的性子还是太软,顾忌太多。既舍不得身在廖府的娘,又放不下国公府里的小儿子。”薛茹轻叹了一口气,廖氏是八大家族里出了名的和善主母,心地软人缘也好,可是现在整日靠着中药山参吊着命,着实让人唏嘘。   楚惜宁皱着眉头,廖氏捡回了一条命,却整日与药相伴。小廖氏被禁了足,连门都出不了。沈修铭也不大进后院,单独辟出了西南院子,用做读书学武。自然小廖氏被毒打的事儿,并没有传出来,   沈修铭也不再像原先一样调皮了,她只偶尔从薛府了解到,小霸王似乎收敛了性子,即使去了薛府也是认真练武,不再吆五喝六地瞎跑。   沈国公府这事儿虽然没在京都流传开,但是上流家族却都了解得七七八八。不少山参补品像流水似的送到了国公府,只因廖氏平时为人亲和,这个时候也没人说她的不是,倒是不少人为她的左右为难感慨了一番。   廖府则成了各后院茶钱饭后的笑话,现在廖府当家廖冲这几日过得相当不快活。经常能听到同僚嘲笑他,闲得慌在外孙成亲的日子,送去庶女打嫡女的脸。他回家之后,毫不客气地给了斐姨娘一个窝心脚,甚至准备派人把她送去乡下庄子里。   就这样,楚惜宁迎来了六岁的第一场雪。寒风凛冽的清晨,她还沉浸在银装素裹的冷冽之中,宫中已经传来了消息。身怀五个月的楚昭仪,昨晚上小产了。   老夫人知道之后,差点晕厥过去。五个月的孩子没了,楚雯能留下性命也得伤了根本,没个几年别想再有。   皇上特地下了恩典,宫里派来了马车,接老夫人去看望楚昭仪。   “老夫人、侯爷,奴才出宫的时候,陆妃和萧妃娘娘还特地叮嘱了奴才。听闻楚侯府的大姑娘性子爽利,楚昭仪在家时和她又好,两位娘娘想着若老夫人能把姑娘带着,到昭仪面前说几句话凑趣,兴许昭仪的身子就大好了。”那太监传完了皇上的口谕,仍然弯着腰传达两位娘娘的意思,脸上带着十足谄媚的笑容。   这话说得好听,似乎是在征询老夫人的意见,其实已经是相当于下了旨意。就连跪在一旁的楚昭都皱了眉头,楚雯小产了拉个孩子去做什么?这两位娘娘当是见缝扎针也要兴风作浪。   薛茹动了动嘴巴,最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低   下头轻轻蹭了蹭楚惜宁的额头。   “夫人放心吧,有老奴在呢,不会有事儿的。”穆嬷嬷在一旁轻声劝了一句,抱起楚惜宁柔软的身子,就坐上了马车。   一路摇晃,老夫人不停地叮嘱楚惜宁,她的脸色十分难看,声音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   “宁丫头,宫里不比侯府,若见到其他贵人,行完礼之后少说话。”老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坐在对面的楚惜宁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是她两辈子头一回进宫,身上依然穿着火红色的大衣裳,金色的海棠花开满了袖口和裙摆。她脑海里回荡着楚昭最后叮嘱她的话:“你是楚侯府的嫡长女,那些贵人也都是从八大家族里出来的。去了皇宫,也不能丢了楚侯府的气势。”   马车从皇宫的南侧门进去了,沿着高高的宫墙曲折前行,隐隐露出宫殿的一角。   几人下了马车,早有楚雯派来的宫女领路。老夫人只带了穆嬷嬷一个,楚惜宁身边也跟着绿竹。   “老夫人、姑娘,漪澜殿离这儿有些远,受些累。”那个宫女歉意地说了一句,便迈着小步子往前走。   按着楚雯的位份,还不能替老夫人挣来一顶软轿。楚惜宁短手短腿的,也只能勉强跟上。等到了漪澜殿,楚惜宁早已累得气喘吁吁。看着殿宇那十几层台阶,不由得扬起脑袋,轻轻蹙起了眉头。   “姑娘,奴婢抱着您吧,到了这儿就没人瞧见了。”那个带路的宫女轻声问了一句,瞧见楚惜宁点头,便抱起她进了内殿。   “母亲,宁儿。”刚进了内殿,就瞧见楚雯裹着披风迎接她们。先前丰润的脸颊也瘦成一道尖儿,面色苍白难看,刚开口喊了称呼眼眶就已经红了,仿佛随时会落下泪来。   老夫人快走了几步,一把搀扶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手怎么这样凉?身子该好好调理着才是。”老夫人掏出锦帕亲自替她擦眼泪。   明明外面春风和煦,楚雯却裹着厚厚的披风,仿佛风一吹就倒了一般。瘦弱的不像样子,显然被这次小产打击得十分严重。   “姑姑。”楚惜宁小声叫了一句,似乎怕惊吓到她。   楚雯冲着她挤出一个笑,从一旁的贡盘里拿出一块糕点用手帕包了,声音透着哭泣的沙哑:“来,吃块糕。姑姑和祖母有事儿说,宁儿乖乖的,别乱跑。”   楚惜宁抬起肉手接过锦帕,温顺地点了点头,先前那个领路的宫女再次走了过来,重又抱起她出去了。   “奴婢叫瑾儿,姑娘头一回来宫里,就在漪澜殿附近的园子里逛逛。”瑾儿柔声说着,走了一小段路,就见到了一片小花园,里面还有个亭子。   地方虽小,但是样式齐全,胜在精致。就连玉石桥都铺好了,一条细长的小溪缓缓流过。   瑾儿抱着她直接往亭子处走,还未走近就听到一阵尖利的呵斥声。   “五皇子,您也忒不省心了,让奴才好找!”一个中年的太监站在亭子里,拿捏着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   他的面前站了一个身穿华服的男孩子,想来就是五皇子。那孩子看起来也有五六岁了,听到太监的呵斥却抿着嘴唇不说一句话,只抬头盯着太监瞧,眼神有些虚无。   “桂公公。”瑾儿皱了皱眉头,高声喊了一句。   先前那个趾高气昂的公公,立马缩回了头,变得点头哈腰。甚至还伸手替五皇子把衣襟弄正,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瑾姑姑,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桂公公变脸极快,一双眼轻轻眯起细细打量着瑾儿。   瑾儿还没回话,那桂公公已经瞧到了跟在后面的楚惜宁,那眼神随之瞥到了她的身上。   “哎哟,这位姑娘是哪家的?瞧着如此贵气!”桂公公甚至向前跨了两步,似乎想要看清楚她长什么样儿似的。   楚惜宁皱起眉头,这个公公的眼神让人十分不舒服。瑾儿连忙挪了一□子遮住她,脸上的神色变得僵硬了几分,口气也阴冷了些:“桂公公,皇上上回还对我们主子问起五皇子的事儿呢,您费心了。”   瑾儿和楚惜宁一起躬身向五皇子行了一礼,似乎不再想搭理桂公公一般。   桂公公的面色变了变,收起脸上阴测测的笑容,竟是毫不客气地几步走到瑾儿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冷声说道:“瑾儿,巴结上楚昭仪果真不一样了,叫你一声瑾姑姑,你还真不知东南西北了。当初恳求我对食的时候,我还记得你哭得那叫凄惨呢!”   奸细刺耳的声音传来,瑾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紧咬着下嘴唇。楚惜宁的眉头皱得更紧,宫里头的太监和宫女对食,她也偶然听过,但是现如今她只觉得这位桂公公上下透着阴森,绝对不是一个好人。   “这个,给母   、昭仪。”一直没有开口的五皇子慢腾腾地走了过来,摊开手,手心里放着一个小巧透明的琉璃珠。   楚惜宁不由得看着眼前的男孩子,五皇子长了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黑白分明。看人的时候透着纯澈,此刻他就认真地盯着瑾儿,目不斜视。   桂公公冷哼了一声,松开了瑾儿的手臂。瑾儿伸手抓过五皇子手中的琉璃珠,冲着他行了一礼,就准备搀着楚惜宁离开。   “这位应该是楚侯府的大姑娘吧?小桂子在这里给您请安了。”桂公公却并不轻易放过她们,而是给楚惜宁打了个千,顺势挡住了她二人的去路。   瑾儿暗暗着急,不由得朝桂公公身后看,方才楚惜宁贴身伺候的绿竹回去拿件披风,怎么这会子还不来。   “受不起,桂公公起吧。出来有一会子了,昭仪该急了。”楚惜宁轻轻地点了点头,带头先迈开步子,绕开桂公公往前走。   桂公公微微愣了一下,眼神下意识地追随着那个身穿红衣的楚惜宁。只觉得从她的身上根本看不出一个孩子初来皇宫的惶恐和畏缩,相反还有一种落落大方的仪态。   瑾儿就趁着他失神的时候,快走了几步跟着楚惜宁离开。走到转角的时候,楚惜宁回过头,恰好对上五皇子那双澄澈的眼眸。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和下一章是过渡章,有可能情节不是太激烈,见谅。   但是下章有个人要回来了,然后就是姐妹相斗。 ☆、046 楚珍归来   046 楚珍归来   “姑娘没吓着吧,别理会小桂子。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仗着有两位娘娘撑腰,越发无法无天了,都快爬到主子的头上了。”瑾儿离开桂公公的视线,明显松了一口气,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却又立马捂住了嘴,她竟然不知不觉地就对着一个奶娃娃透露了这么多,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楚惜宁默不作声地跟在她的身后,就像是没听到一般,眼眸里却透出几分复杂的光芒。可恨她前世对皇宫的事儿并不了解,但是凭着方才瑾儿的话,也可以猜出陆妃和萧妃在宫里的地位。   两人到了漪澜殿的时候,楚雯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看见楚惜宁进来,摆出一张笑脸和她耍了一会子。   “奴婢参见楚昭仪,陆妃娘娘和萧妃娘娘听闻楚家大姑娘来了,遂让奴婢抱去瞧瞧,正好让老夫人和昭仪说会子话。”一个穿着宫装的宫女经通传走了进来,低眉顺眼地拜了下去。   楚雯的脸色一白,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皱紧。转而低着头看了一眼楚惜宁,脸上勉强撑出一张笑脸。   “宁儿还小,莫冲撞了两位娘娘。等下回吧。”她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在侯府时的意气风发已经收敛了起来。   那宫女面色也跟着不好看,楚雯来了宫中,得皇上垂青亲自封为女官,自此便开始了和两位宠妃夺宠的道路。但这还是楚雯头一回直接拒绝两位娘娘的要求,重则大不敬是逃不掉了。   “昭仪怕烦扰了两位娘娘的清净,宁丫头在侯府里虽调皮,但还是有轻重的。”老夫人连忙开口挽回,两位娘娘把楚惜宁请去,无非是瞧瞧楚侯府的嫡长女罢了,想来也不会为难一个小孩子的。   老夫人把楚惜宁拉到怀里,亲自替她整理了衣衫,又叮嘱了几句,就让她带着绿竹跟去了。   漪澜殿里,楚雯有些担忧地看着殿门,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错了一次不怕,就怕下次还错。宁丫头机灵着呢,你得想好下一步!”   瑾儿见楚雯再次陷入了悲伤之中,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五个月的胎早就坐稳了,却还是没保住,无非都是宫里头的一些手段。   “主子,这是五皇子让奴婢带给您的东西。估摸着是感激您上回替他解围呢!”瑾儿上前几步,引开楚雯的注意力。   倒是把老夫人的好奇心调了起来,瑾儿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前头几个皇子都夭折了,唯有这不大灵光的五皇子,因生母是个宫女且早死,才勉强活了下来。但是两位娘娘还是时不时给他难堪,被楚雯撞见过一回,遂帮他解了围。   “雯儿,把这个孩子要过来。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是以防万一。”老夫人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才悠然地开口。   楚雯惊讶地抬起头,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怔怔地看着她。   楚惜宁跟着那宫女出了漪澜殿,就瞧见外面停的轿撵。   “楚姑娘,这是两位娘娘特地让人来接您的。”那个宫女轻笑着说了一句,便伸手把她抱了上去。   轿撵抬得很稳,当她被抱下来的时候,立刻察觉到眼前的宫殿要比漪澜殿要恢弘地多。她抬起头,“昭阳殿”三个金色大字映入眼帘。刚踏进殿门,就已经听见里面传出几道美人娇俏的笑声。   “哟,楚家的姑娘来了,快过来!”一位眼尖的美人首先看到了她,不由得脸带着几分笑意冲着她招手。   楚惜宁扭着身子走了进来,依着吕嬷嬷教的规矩行礼。她还没站稳,就已经被一位美人拉进了怀里。   “萧姐姐,你瞧瞧这娃娃长得比芸儿如何?”搂着她的这位美人,脸上的笑意更加甜腻,偏过头问向一边的萧妃。   对面的萧妃手指上带着长长的护甲,听到她的问话,不由得把手中的茶盏放回了桌上。眉头一挑,风情尽显。   “姑娘还小,没什么可比的。芸儿机灵调皮,楚姑娘瞧着乖巧可人。陆妹妹,倒是敏儿那丫头什么时候进宫来也让我瞧瞧!”萧妃随意地勾了勾嘴角,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陆妃抬手替楚惜宁理了理前襟,转而捂起红唇娇俏地笑出声。   “这有什么难的,姐姐若是无趣,叫几位姑娘都进宫来瞧瞧,定是能分出高下的。只敏儿那丫头被宠坏了,整日倒像个小子似的!”陆妃的声音犹如银铃一般,但是楚惜宁就在她的怀里,感觉那声音似乎穿透了耳膜般,让人难耐。   两位后宫最高位份的女人,就这样唇枪舌剑。楚惜宁微微撇了撇嘴,只乖巧地低着头,也不说话。先头所提到的芸儿乃是萧家嫡女,敏儿则是陆家嫡女,都被各自的姑姑拿出来对比。   直到有宫女来提醒,时辰不早了。陆妃才让人把楚惜宁带走,看着小小   的身子消失在宫门外,她才转过头对着萧妃说道:“瞧着楚家这位宁姑娘,倒和漪澜殿的那位不大像,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也不大做声。”   萧妃轻哼了一声,眉头皱起,轻声反驳道:“那位一开始进宫,还不是默不作声,最后恰恰把皇上的半颗心都迷住了。我瞧着楚家这小丫头倒像是个有心眼儿的,话不多才找不到错处,下回让几家姑娘都进来瞧瞧便知。”   楚惜宁跟着老夫人回府,薛茹已经在后院门口候着了。她刚下了马车,就被薛茹搂进了怀里。老夫人虽在心底纠结着楚雯的事儿,还是先安抚了她两句,才扶着穆嬷嬷的手回了荣寿居。   没过几日,皇上便下旨将五皇子记到楚昭仪的名下。朝堂上一时争论不休,两位妃子娘娘都有了皇儿,只是年纪比五皇子小。现如今五皇子成了楚雯的儿子,身价就要升高了。   况且苍国迟迟未有太子,萧、陆两家明显察觉到了危机,纷纷持各种反对意见。楚昭则为了楚侯府的利益,坚持这是皇上家事,赞成皇上的决定。最让人惊讶的则是,沈国公会加入楚昭的行列。其他几位侯爷不想萧、陆两家独大,最后也变成了支持楚昭。   皇上最终拍案决定,修改五皇子的玉牒,为楚昭仪之子。自此五皇子开始风生水起。   待楚惜宁知道的时候,朝堂上已经消停了下来,难怪最近半月很难见到楚昭。   朝堂上紧接着又迎来了第二个波动,沈国公请奏让嫡次子沈修铭成为五皇子的伴读。一时之间,满座哗然。沈家二少爷是个小霸王,几乎无人不晓,此刻作为五皇子的伴读,完全是有带坏五皇子的可能。   萧、陆两家采取观望态度,甚至还有些看好戏的状态,难怪沈国公如此替楚昭卖命,原来是为了自己的嫡次子。皇上本来还在犹豫,倒是楚雯亲自和皇上说了,第二日就定了下来。沈修铭作为五皇子的伴读进入皇宫。   “可怜了那孩子,原本还怕他不上道,听然哥儿说倒是改了不少。”薛茹正在替楚昭揉着肩膀解乏,不由得嘀咕了一句。   楚昭轻叹了一口气,握住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眉头轻轻皱起:“还好是我先下手为强,二弟又在母亲面前乱嚼舌根,似乎想让然哥儿去做五皇子的伴读!”   薛茹猛地皱起眉头,薛家在朝堂之上,之所以能够屹立于八大家族之外,正是因为对于太子之位采取中立态度,只效忠于皇上的纯臣。如果   让然哥儿跟着五皇子,恐在皇上那里,薛家的信任度将会大打折扣。   沈国公府里,廖氏撑着病体,亲自指挥人替沈修铭收拾东西。他站在原中央,只着了一身简单的青色长衫,看着越发瘦弱的廖氏为他忙进忙出,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很快又到了新年,年末的事情加在一起,就连楚惜宁这样的小孩子都察觉到侯府里的不同气息,似乎更加紧张了些。三房却是欢天喜地,在庄子上养了一年多的楚珍总算是回来了。   “宁姐姐。”楚珍规矩地行了一礼,她今年已经六岁了,明显懂事了不少。   楚惜宁悄悄打量起她,楚珍留了齐刘海遮着,似乎额头上的伤疤并没有好。   “这是我亲自缝制的香囊,姐姐的这个是梅花香的。”楚珍腼腆地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袖子里捧出一个香囊递给她。   楚惜宁接过来,仔细瞧了两眼,不由得暗赞上面的花纹,针脚细密,显然是下了一番苦工。   “你这刺绣功夫可比我强多了。”她赞许地夸奖了几句,这一年来府里几位姑娘下苦工学习的东西都不重复,偏生养在庄子上的楚珍和楚婉玉却都在刺绣上花了功夫,想来是别有用心的。   “姐姐在我面前谦虚什么。”楚珍脸色微红,只低着头双手绞着帕子,一副害羞的模样。   楚惜宁轻轻眯起眼,瞧见远远走来的楚婉玉,不由得冷笑了几分。微微扬高声音道:“我瞧着倒是也只有玉儿的刺绣功夫,能和你一比高下了!我和珠儿绣得帕子都不敢拿出来让人瞧!”   楚珠冲上来,似乎要捂住她的嘴,脸色也微微泛红:“宁姐姐真是,比不过就压在心底,非要把我也拉上!”   三个人正笑闹着,楚婉玉才迈着小步子走过来。   “玉姐姐。”看到楚婉玉走了过来,楚珍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却还是乖巧地行礼,也从袖子里掏出了个香囊递给她。   再加上楚珠,四个女娃娃站在院子里,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呼,楚侯府四位姑娘还有一个杨红花,终于要开始唱大戏了。   竟然有人猜中五皇子要让楚雯抚养,给跪了。 ☆、047 起癣风波   “姑娘们站在外面不进来作甚?”梅香刚挑起帘幕,就看到四个女娃娃站在院子外面大眼瞪小眼,不由得轻声调侃了一句。   “红花姑娘来了好一会子了,姑娘们赶紧进去吧!”梅香走到她们几个身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一把拉过楚惜宁的小手,又冲着身后的楚珍点了点头,才带着她们进了屋。   梅香撩起帘幕,四个女娃娃挨着进去了,就瞧见杨红花手里正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一股幽幽的香味传来,与平常的香不同。   “几位姑娘来了,这是我亲自做得粉,与外面卖得不一样。”杨红花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甜腻的笑容,冲着她们招了招手。   四个人都愣了一下,楚惜宁收起脸上的错愕,带头走了进来。顺手拿过她手中的盒子,轻轻揭开盖,就瞧见细白的粉盛了半盒子。   “这是兰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摘下来,制成花干藏着,再......”杨红花见几位小姑娘凑上去瞧,不由得殷勤地介绍起来。   “祖母!”却被一声哽咽的呼唤打断了,只见楚珍站在侧边,她没有凑过去看粉盒,相反红了眼眶一直瞧着榻上的老夫人。   老夫人听到楚珍带着哭音的呼唤,连忙对着幽兰使了个眼色,幽兰笑着把楚珍推到老夫人的面前。   “我的珍儿啊,苦了你了!”老夫人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眼眶也跟着红了,不由得乖啊肉的喊着。   楚惜宁随手把粉盒递给了身后的绿竹,几个小姑娘一起凑过去劝慰着。好容易才止了老夫人疼三姑娘,梅香和幽兰早就打来了水,替她们擦了脸。   老夫人依然歪回了榻上,几个小姑娘站在下面忙着梳洗。   “就把红花新制的粉拿来给我抹吧,这也是她的一片心意!”老夫人看了一眼绿竹手上的粉,冲着幽兰吩咐道。   “祖母,让珍儿侍候您梳妆吧!”楚珍抬起头,瞪大了一双泛红的眼睛,瞧着好不可怜,语气和软仿佛哀求一般。   楚珍说完已经蹭到了幽兰的身旁,老夫人慈爱地点了点头。楚珍接过幽兰手中的粉盒,轻轻踮起脚尖,有些笨拙地用锦帕蘸着粉细细地擦过老夫人的脸颊。   “祖母,您可不能只让姐姐伺候您,我也要!”楚珠紧跟着凑了上来,身后的楚婉玉瞧了一眼双胞胎,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甘示弱地挤了过来。   <   br>  三个女娃娃挤在一处,一盒粉被暗暗地争夺着,每个人手上都拿了柔软的锦帕,小心翼翼地往老夫人脸上涂抹着。   一旁的楚惜宁只觉得那么多人围着老夫人那张脸,有些眼花缭乱,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老夫人定没感到多舒服,总算是把粉抹匀了,三个人才后退了几步。   香香的味道一下子充满了里屋,那粉抹在老夫人的脸上遮住了些许的皱纹。   “这粉很好,你们的孝心更好,祖母现在觉着比往常还年轻!”老夫人接过梅香递来的铜镜,仔细地瞧了两眼,不由得高声夸赞了几句。   几个小姑娘都来凑趣,杨红花也明显松了一口气。楚惜宁淡笑着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几个姐妹耍宝。玩闹了一会子,老夫人就说乏了,让梅香送客。几位姑娘穿上披风鱼贯而出。   双胞胎显然分开久了,一路上嘀嘀咕咕的,连巴结楚惜宁都没工夫。倒是楚婉玉一直磨蹭地走在她身边,偶尔说上几句话。   “姐姐,绣娘新教了一种绣法,等我练熟了绣个更好看的香囊给你吧?”楚婉玉的脸上带着十足讨好的笑容,微微压低了声音,似乎生怕跟在身后的双胞胎听见。   楚惜宁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淡笑着点了点头。   “玉姐姐,你新学了什么样的刺绣,改日也教教我好不好?”身后的双胞胎跟了上来,楚珍的嘴角带着一抹甜美的笑容,眉眼弯弯,像是对着楚婉玉撒娇一般。   楚婉玉脸上的笑意明显僵硬了几分,只是回头瞥了一眼楚珍,并没有回答。场面一下子有些冷,楚婉玉心底始终记恨着双胞胎让她变成了府里的恶人,她也更不会忘记楚明抽打她的狰狞模样。   楚珠皱紧了眉头,见到自己的亲姐姐被忽视,心底也始终积压着对楚婉玉的不满。不由得挽着楚珍的手臂,快走了几步,和楚婉玉并排。   “姐姐,还是你回来好啊,不像有些人明明学了新绣法,也舍不得给姐妹做个香囊耍。别人都送过了,她才晓得在这里献殷勤!稀罕!”楚珠这两年的嘴皮子是越练越利,对于楚婉玉,她有一种天生的排斥和威胁感。   楚婉玉脸色一沉,不甘示弱地开始回嘴。一时之间,三个女娃娃尖利的声音传来,楚惜宁落后了两步,冷眼瞧着楚珠和楚婉玉跟斗鸡似的,楚珍则在一旁劝架,却得不到什么效果。   “呸,只不过做了个香囊就快要   上天了,什么好东西,这绣样也不是新的,惯会拿这些旧东西哄人!”楚婉玉被楚珠的话逼急了,一下子从衣袖里抽出香囊,朝她的脸上甩去。   楚珠连忙侧过脸避开,眼圈跟着红了,伸出食指指着她:“你是不是又要动手?我姐姐就是被你毁了,你赔我姐姐的脸,你赔!”   似乎是想起以前不好的回忆,楚珍破了相的事儿,在楚珠的心底像是永远扎了根一般。如今楚婉玉再次扬手扔香囊,也把楚珠弄得委屈地哭了起来。   “又要闹什么?大过年的是怕少了祖母的责骂过不安稳?玉儿,把香囊捡起来,妹妹的一片心意,莫要糟践了!”楚惜宁眼瞅着来往的丫鬟已经在悄悄注意这边,不由得轻声呵斥了几句。   她这个长姐跟在身边,妹妹们若是打起来,那可真是说不过去。   楚婉玉撅着嘴巴,轻声嘟哝了几句,却还是听话地弯身去捡。楚珍上前了两步,顺手取过香囊。   “算了,我这个绣得不好,改日再绣个更好的给玉姐姐吧。珠儿别哭,头发挡着看不见伤的。”楚珍顺手就把香囊塞进袖子里,不再理会楚婉玉,转过身轻声哄着哭闹的楚珠。   楚惜宁微微一愣,悄悄打量了一下变得懂事的楚珍,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去庄子上养了一年多,没了爹娘在身边,楚珍倒是周全了不少。   杨红花也凑了上来,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几位姑娘要粉么?我那里还有些呢!派人送去就行了。”   柔柔的声音倒像是弱柳扶风,楚惜宁瞥了她一眼,名字改了连性子都跟着换了。前世的楚子衿何时见过这样灿烂的微笑,如今的杨红花却也只能巴结着侯府的各位姑娘。   几位姑娘刚聚到一起,就已经有了小争吵。楚婉玉和楚珠似乎都要将压在心底的火气发出来。   一行人各自回了院子,杨红花果然派人送来了粉,依然是精致的盒子装着。   “姑娘,这粉扔了吧?”绿竹看着梳妆台上的粉盒,不由得低声说了一句。   楚惜宁刚想点头,粉盒就被清风抓了去。只见她打开盒子,细细地嗅了嗅,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姑娘,这粉您若不要就给了奴婢吧,红花做得不错。毕竟是她一片心意,像您这样的姑娘不喜欢,奴婢和她怎么也是一个辈分的,总得给点面子不是?”   站在一旁的落雪和半月被她这么一打趣,也都   凑了过来嬉笑着要去抢那粉盒子。   第二日便是大年初一,楚惜宁起了个大早去荣寿居准备请安,却被幽兰拦在门外。   “大姑娘,老夫人今儿身子有些不舒服,请安就免了。”幽兰虽然努力撑出几分笑容,但是眉眼间透着焦急。   楚惜宁眉头一皱,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语气急促地说道:“究竟是怎么了?请大夫了没?昨个儿不是还好好的吗?”   幽兰踮起脚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并无外人,才套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丑时就有些不舒服,梅香姐禀了穆嬷嬷,老夫人却执意不肯请大夫,说是大过年的请了不好。待方才起来梳洗,才发现脸、脖子和手上都起了红点儿,此刻大夫正在里面诊脉呢!”   幽兰边轻声解释着,边带着楚惜宁前往偏厅避着。   “会不会是水痘?又是哪个不干净的往老夫人面前凑了?”绿竹吓得面色惨白,一把抓住幽兰的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水痘。   老夫人这样的年纪得了水痘,可以说是极其危险的。   幽兰不由得白了她一眼,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呸,胡沁什么呢!瞧你吓得这没出息的样儿,穆嬷嬷早就看过了,不是水痘。要是水痘的话早就派人去宁乐斋通知了,还敢让大姑娘过来?”幽兰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娇声呵斥了几句。   绿竹微微松了一口,转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过了片刻便见到梅香挑着帘子走了进来,她搓着手脚,脸都被冻红了。   “大姑娘,快去里屋吧,这儿冷得很,莫冻着!”梅香已经拉着她的小手往外走,低下头看见楚惜宁仰着脸,一副疑问的神情,不由得轻声开口:“大夫瞧了,估计是接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起了癣。”   楚惜宁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稍缓。进了里屋才发现,老夫人歪在榻上,周围的帷幕放了下来挡着,不时还传来几个喷嚏声,想来此刻老夫人定是狼狈不堪的。   “宁丫头来了,坐吧,陪着祖母等那劳什子红花姑娘!”老夫人带着浓重的鼻音,透过帷幕传来显得有些滑稽,口气里带着微怒,同时又透着不容置疑。   楚惜宁微微点了点头,心里却是疑问重重。难不成是昨个儿杨红花献殷勤制得粉有问题?清风她们昨晚上也抹了,今早上起来还好好的。   双胞胎倒是先来了,瞧着屋里的景象有些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多问,只不断地给楚惜宁使眼色。楚惜宁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们稍安勿躁。   “红花姑娘来了。”早有人通传,帘子也被人打了起来。   杨红花并不知道荣寿居发生的事儿,脸上还带着几分喜气,去年大年贺词她就拔得头筹,今年她早就开始琢磨了,此刻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她顺手脱了披风递给幽兰,却见到幽兰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再瞧着老夫人躲在帷幕里,心里立马警铃大作。待看到楚惜宁和双胞胎坐在椅子上,似乎在等人的样子,她的心里就更加没底。   “红花见过老夫人,吉祥如意!”她把想好的词儿全部憋回了肚子里,只简单地恭贺了一句。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不由得沉着声音问道:“我昨儿用了你亲手制得粉,今儿就得了癣,你倒说说那粉里头掺了什么?”   杨红花微微一怔,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立刻开始用力地磕头,努力保持着冷静道:“老夫人,就算再给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在粉里头掺和其它东西。真的只是兰花晒干了磨成末,和珍珠粉混合起来的。我身边那些伺候的丫头都瞧着,没别的!”   她的声音清脆,口齿清晰,倒没有多少慌张。   老夫人再次打了个喷嚏,鼻音也越发重了,梅香连忙进了帷幕伺候。   “你那些丫头我自然是要问得,这样吧,我也不冤枉你。现如今是大冬天的,昨个儿我就用了你的粉,其余的吃穿都跟往常一个样儿,除了粉我还真想不出其他的。你先去家庙里替侯府祈福,等开春再回来!”老夫人显然是不想和她纠缠,直接冷声下了决定。   在老夫人的眼里,杨红花是从杨氏肚子里爬出来的。杨氏算什么东西,当初可是神不知鬼不觉就迷惑了她大儿子的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这些手段杨红花定也是学得十足十,查也查不出什么,不如远远地放着。   杨红花一听这话,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她虽不入族谱不姓楚,可是在侯府依然算是个体面的主子,以后的亲事薛茹也不能放任不管。如果去了家庙,谁还记得她?   “老夫人,绝对不会是我。您在了,我们这些小辈儿才过的好,我害您做什么?那不是自绝后路吗?”杨红花这下子才有些乱了手脚,声音也微微扬高,变得急促起来。   帷幕那头沉默了片刻,显然是觉得杨红花说得   也对。本来杨氏母女的日子就过得不好,再来害老夫人,除非是不想在侯府待了。   “老夫人,那粉拿过来之后经了不少人的手。大姑娘也拿着,后来我记得还给绿竹拿了一会子,之后就是三位姑娘替您抹在脸上了。”杨红花见老夫人没有立刻吩咐,连忙努力回想昨个儿的事,一件件拿出来说。   楚惜宁眉头一皱,一旁的楚珠已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轻斥了一句:“你这是什么道理?难不成做粉的人没事儿,倒怪在我们这些不相干人的头上了?你也忒会耍赖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杨红花被她的话一噎,不由得轻声辩驳,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楚惜宁轻吐了一口气,不由得回过头冲着楚珠勾了勾嘴唇。却发现楚珍惨白着一张脸色,似乎察觉到楚惜宁在看她,楚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僵硬的表情显得有些诡异。   “老夫人,您问问三姑娘和四姑娘,她们都碰了粉,若真是粉有问题,那她们也该起癣啊?”杨红花依然不死心,做最后挣扎。   楚珍咬了咬下唇,也跟着跪在了杨红花的身边,娇脆地开口:“祖母,我不知道红花姐姐这是要证明什么?起癣也分人的,粉没问题了,那总得有人有问题。我们几个姐妹一片好心,却要被人说成这样。还不如祖母就不接我回来!”   楚珍说到最后,竟是开始哭起来。一旁的楚珠见到姐姐流眼泪,也跟着急了,连忙跪到一旁,抬起衣袖替她擦眼泪。   “珍儿别胡沁,这里是你的家,早该回来了。行了,梅香去和大夫人说一声,带着人送红花姑娘去家庙待着,等过完年再说!”老夫人轻轻呵斥了一句,明显被几个女娃娃的哭声引得不耐,有些头疼地吩咐了道。   立马就有几个丫鬟凑了上来,半是搀扶半是拖拽地把杨红花从地上架起往门外拖。杨红花完全处于震惊的状态,根本就没给她解释的机会,竟然就这么处理了。   “老夫人,老夫人,我真的是冤枉啊。粉都送了几位姑娘......”杨红花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拖远了,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   双胞胎姐妹俩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重又坐回椅子上。楚惜宁轻轻瞥了一眼红肿着眼眶的楚珍,心底的疑惑也逐渐变大。   祖孙四人说了几句,虽然楚婉玉没来,但谁都没提她。老夫人明显有些精神不济,三位小姑娘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院子外面   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几个人面面相觑,老远瞧见卢秀的身影,三个女娃娃互相看了看,又十分乖觉地坐了回去。   “老夫人,你可得替我们玉儿做主啊!”卢秀刚拉着楚婉玉进了屋,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根本顾不上搭理坐在一旁的三位姑娘。   由于三夫人回来的这两年,经常和卢秀对阵,导致卢秀好容易养成的大家闺秀早没影儿了,现如今的嗓门倒是十足。   “别嚎了,过年头一日,就不能出些省心的事儿!”老夫人冷声呵斥了一句,听着帷幕外卢秀趋向于鬼哭狼嚎的声音,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卢秀立马掏出锦帕擦眼角,嚎啕声也收了回去,只乖乖地跪在地上。楚婉玉跟着跪在一旁,似乎有些精神不好,红着眼眶还未开口,先打了个喷嚏。   楚惜宁的眼皮一跳,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只见她露出的脖颈上密布着小红点,似乎脸和手上也未能幸免。   “怎么了,说吧!”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梅香似乎在伺候她用茶。   “老夫人,我们玉儿也不知道被哪个黑心的人害了,身上竟是起了癣。脸上也有,女孩子万一要是抓了留疤破相可怎么办啊?”卢秀刚说完,又拿起帕子朝脸上一挥,就开始喊冤。   气氛一瞬间透着一股诡异的寂静,除了卢秀刺激着耳膜的喊声,其余的人都变得小心翼翼。   楚婉玉始终低着头,对于卢秀硬把她拽到荣寿居来,多少觉得有些丢脸。一路上那些瞧见她的丫鬟,肯定在指指点点,她到现在还想着待会子如何整治她们。   久久的寂静之后,老夫人总算是开口了:“让玉儿进来给我瞧瞧!”   卢秀一下子止了哭声,似乎看到了什么希望一般。脸上也露出了笑意,连忙把楚婉玉从地上拉起,往帷幕那边一推。   “老夫人,就知道您疼她,癣不过人的,你瞧瞧这么可怜的孩子,我少不得要问问三姑娘......”卢秀喋喋不休地说着,顺带着眼眸一转,有些犀利地打量着楚珍。   楚珍的身子微微一颤,却还是抬起头,对上了卢秀的眼眸。倒是楚珠上前了一步,似乎要护着楚珍一般,不甘示弱地回瞪了卢秀一眼,又连忙撇开头去,却是悄悄抓住了楚珍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我查了一下,古时候把过敏称为癣,如有问题请指出。   整个二月份如果不出意外,日更六千,这张我写到四点,八点就要起来上班,苦逼。大家要多多留爪印给我动力啊。摸~ ☆、048 情动点火   楚婉玉磨磨蹭蹭地走进了帷幕里,她着实不想让祖母看见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本来在祖母的心中,她就处处不如楚惜宁,这回再让祖母瞧见这样丑的她,更加比不过楚惜宁了。   楚婉玉小小的身影挤进了帷幕里,屋里猛地安静了下来。卢秀紧盯着帷幕,似乎期待老夫人为她们母女做主一般。   “祖母!”楚婉玉的惊呼声传来,转而是倒吸气的声音。   卢秀一下子抬起头,张望了一下,似乎想要透过帷幕窥探到里面的情景,心里疑窦丛生。眉头微微蹙起,下意识地转向楚惜宁,瞧着她脸上波澜不惊的神色,卢秀心里暗暗发怵。   “玉儿这是怎么弄得?”过了良久,老夫人稍显阴沉的声音传来。   卢秀稍微缓了一口气,规矩地跪好。看了一眼坐在侧边的双胞胎,才恨声地开口:“今儿早上刚起来,儿媳就发现玉儿起癣了,遂问她昨个儿接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切吃穿都按照往常来的,只三姑娘从庄子上回来,给了她一个香囊。”   卢秀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楚珍一直瞧着她,眼眸晶亮,微微抿起了唇却是一言未发。   “你妹妹的香囊可只给了你一个?”老夫人的声音压低了些,轻声问道。   “除了红花,每人都有。”等了片刻,楚婉玉怯怯的声音才传了出来。   卢秀顿时心里一急,嘴上不由得就呼唤了一声:“老夫人!”   “没问你,别说话!”老夫人厉声地警告了一句,卢秀吓得打了个颤。   “香囊呢?”老夫人的问话声再次传来,带着些许的不耐。   楚婉玉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急切地说道:“祖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起癣了!祖母......”   尖利的童音传来,一声声带着哭腔地唤着“祖母”。屋里的人除了卢秀还不知道理由,其余的心里都有数了。   “老夫人,玉儿。”卢秀总算是跪不住了,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你也进来。”老夫人唤了一声,卢秀连忙站起身快步走进了帷幕里。   “老夫人,您这是!”她惊叹的声音也紧接着传了出来,却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   “看不见吗?和你姑娘一样,起了癣。今儿过年我得躲在屋子里了!”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   耐烦。   梅香把帷幕挑了起来,楚婉玉和卢秀就站在塌边,老夫人躺在榻上,脸上似乎用了药被锦帕遮住了,瞧着有些滑稽。   “珍儿是一片好心,莫再胡沁挑拨她们姐妹的感情,否则我头一个不饶你!至于这癣,估计就是杨红花制得那粉里头的!”老夫人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十足的警告,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卢秀。   连个证据都没有,就开始瞎嚷嚷了,纯粹就是给三夫人找茬吵架来了。二房和三房嫌隙已久,往常没闹到她跟前,老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楚珍刚回来,若是卢秀再敢闹出什么来,估计三夫人就得不管不顾地撒泼了。   老夫人的一锤定音,显然让卢秀很不满意,她抬起头似乎还想反驳。但是瞧着老夫人冷着脸瞧她,不由得把一肚子委屈和申诉又咽了回去。   “玉儿也莫哭了,起了癣就不要瞎跑,免得被人瞧见了笑话!”老夫人轻声安慰了她两句,就不再看楚婉玉一眼。   “都散了吧!”老夫人似乎已经乏了,手一挥就开始撵人了。   几个人都起身行礼出来了,卢秀脸上挂不住,拉着楚婉玉先行离开了。   “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楚珠冲着她的后背啐了一口,脸上露出几分愤愤不耐的神情。   楚珍一把拉住她,又瞧了瞧楚惜宁,轻轻瞪了一眼楚珠。   楚惜宁勾着唇角淡淡一笑,从袖子里将昨儿楚珍送的香囊掏了出来。淡淡的梅香传来,细滑的缎面上绣着几朵怒放的梅花,透着素雅。   “还好妹妹知道我喜欢梅花的,没放其它的香料,不然兴许我也起了癣。”她举起香囊放到鼻尖轻轻地嗅了嗅,笑颜如花。   楚珍却是脸色苍白,怔怔地看了看她,转而面色僵硬地笑了笑。   “宁姐姐,那癣也是杨红花弄得。”楚珠瞧着楚珍脸色不对劲,不由得开口辩驳,却又不敢得罪楚惜宁,只压低了嗓音。   楚惜宁没再回话,转身走了。她昨儿刚从荣寿居回来,青莲那丫头就找了来。说是在靠近楚婉玉的时候,嗅到了一股子异香,虽然味道极浅又被杨红花制得粉香遮住了,但是好在青莲练武嗅觉灵敏。   本来她也没当回事儿,现如今细想之下,也只有楚珍在香囊里动了手脚才说得通。倒是让杨红花做了替罪羔羊,发配到家庙里,也正好省得碍她的   眼了。   刚回到宁乐斋,便瞧见半月站在院中,似乎在等她。楚惜宁带头进了里屋,挥退了其他人,只留下半月一人。   “姑娘,杨氏那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半月边替他换衣裳,边轻声地禀报着。   自从杨氏母女住进了东北那边的院子,楚惜宁就一直派人暗暗盯着。半月的差事也减少了大半,每日大部分都要负责看着杨氏。虽然在她的眼中,无法姓楚的杨红花已经不具备什么挑战性,但是姑娘吩咐下的,她都尽心做。   “他还真耐得住色心!”楚惜宁眉头一挑,有些不满意地咕哝了一句。   “得趁着杨红花不在,解决了杨氏。”她坐在椅子上,冷声说道。   正在倒茶的半月手微微一抖,偷偷瞧了一眼楚惜宁,转而又低下头去。姑娘现在越发有主意了,根本不是她们能插得上手的。   “二叔可去过东南那边的院子?”楚惜宁紧蹙着眉头,低声问了一句。   半月将茶盏递到桌上,听见她的问话摇了摇头:“即使要经过东南的院子,二老爷也是绕道走的。”   “呵,竟然真被吓怕了!”楚惜宁冷哼了一声,紧锁着眉头,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楚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回在外和柳儿野合,结果被人抓个正着,还丢了俩孩子,现如今整日表现出作风正派的模样。   “你把落雪和青莲叫上,我有话吩咐你们!”良久,楚惜宁的眉头轻轻舒展开,她伸出手摩挲着下巴,轻轻眯起眼眸,仿佛一只狡诈的狐狸,唇角带着一抹冷笑。   当晚,有两个丫鬟打扮的人一前一后出了东南院,直奔二房。月光洒下来,隐隐可以瞧见走在前面的丫鬟身量矮小,低眉顺目。而跟在后头的则是莲步轻移,轻轻扭着腰肢,带着十足的成熟韵味。   走的是一条偏僻的小道,此刻两人经过一片小树林,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寒冬腊月的,树叶早就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显得尤为萧索。   “这位、姑娘。”身后的人快走了几步,忍不住叫唤了一声,赫然便是杨氏。   “怎么了,夫人?您不是要去二房的吗?”走在前面的丫头转过身来,声音有些冷,脸上也并无过多表情。   杨氏微微踌躇了一下,杨红花早上去请安,也不知什么原因就被送去了家庙里,连衣裳都   没人来拿一件,她就隐隐有些着急。待她咬着牙想要去大房向薛茹求情的时候,恰好瞧见大姑娘身边的两个二等丫鬟经过,她只认识其中一个是清风,另一个不大见过。两人似乎在说什么话,杨氏连忙躲到了一旁的回廊柱子后面。   “红花姑娘也忒不小心了,竟然得罪了老夫人。家庙那地儿岂是一个姑娘家能待得!”清风拉着那丫头的手,似乎在替杨红花惋惜。   “可不是,得罪老夫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听说二姑娘也跟着遭了秧,若是二夫人记恨在心,往家庙里塞几个刁奴整治红花姑娘。那红花姑娘还能出来吗?”另一个丫头的脸上露出几分惶恐,似乎想起二夫人的模样被吓得。   清风的脸色也跟着白了几分,轻轻皱起了眉头。   “二夫人一向护短,红花姑娘在府上无依无靠,估计得被磋磨了。说不准哪日老夫人高兴了,有命就出得来,没命......”清风的话没说完,意思却已经很明显。   躲在暗处的杨氏不由得眼皮一跳,手心里渐渐沁出了冷汗。   “那可怎么办?红花姑娘年岁不大,估计坚持不了多久!”另一个丫头的声音微微扬高,显然透着几分好奇和惶恐。   清风翻了个白眼,轻啐了一口:“看把你急得,那就是一祸害!没了倒还省得我们夫人和姑娘烦心!”   杨氏咽了咽口水,手渐渐紧握成拳,脸上露出屈辱、不甘和愤恨的神情来。她在心底暗骂清风,都被大姑娘养出了刁钻的性子,早就听说清风难缠,以后嫁不出看找谁哭!   两个丫头停顿了片刻,清风向另一个使了个眼色,眸光在回廊的一根柱子停留了一下,那里隐隐露出一截嫩黄色的衣袖。   “也对,不过这府上也不是没人能救下红花姑娘。有个人的本事儿可大了,在老夫人面前更是神通!”那丫头轻声附和道,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似乎夹杂着些许的嘲讽。   “哦,你说得可是二老爷,上回二姑娘都做了那样的事儿,二老爷一抱着她哭,老夫人立马心软了!还把三姑娘发落了出去!”清风点了点头,状似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个丫头状似神秘地凑向清风,声音压得不高不低:“我说句大不敬的,二老爷可比我们侯爷和夫人还体面!不过红花姑娘也不干二老爷什么事儿,只能去受苦了!”   清风拉扯了一把她的袖子,脸上露出几分惶恐的神   色,连忙向四周看了看。   “小蹄子,明知道大不敬还敢胡沁,小心让旁人听见了撕烂你的嘴!赶紧回去,姑娘还等着我们呢!”清风拽着那丫头就快步离开了。   杨氏慢慢地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凝重的神色,最终她暗暗咬紧了呀,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抬手理了理发髻,也没再去大房,转身回了东南院。   “清风姐,吓死我了。”说话的人正是方才和清风待在一起的丫头,半月。楚惜宁带着她出去,半月每每都站在靠后的位置,所以杨氏只猜测是楚惜宁身边的丫鬟。   “没出息的,有姑娘在,她能翻出什么风浪!赶紧去回了姑娘,今儿还有好多事儿安排呢!”清风瞥了一眼直拍胸口的半月,轻哼了一声,拉着她加快了步伐。   “夫人?您还去不去了?那银子......”清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杨氏的回忆。带路的丫头低着头,双手有些不安地绞着手帕,声音越说越小,“银子”二字却还是清晰地传到了杨氏的耳朵里。   杨氏微微扯了扯嘴角,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回去之后就一直等到了晚上,换了身丫鬟的衣裳,找了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让她带路去二房。   “我只是想去求求二夫人,我可怜的子衿哟!”杨氏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有些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那丫头始终低着头,转而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半晌,才憋出几句话来:“不然,您少给我些也成。昨儿隔壁的姐姐吃了萝卜糕,看着可香了,奴婢买来了也送几块给夫人尝尝?”   杨氏微微一愣,眼里带着几分笑意,轻轻摇了摇头。   “不必了,你自己吃吧!只是这里有些冷罢了!”杨氏彻底放下心来了,她自知此次冒险,但是为了她的闺女,也得豁出去一回。   现在瞧着眼前带路的这丫头,只想着银子和吃,她也就不再迟疑。   “夫人忍忍吧,就快到了!”那丫头低声说了一句,转回身继续在前面带路。   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原本畏畏缩缩和只想着吃的傻样儿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副略微冷淡的表情,赫然便是青莲。楚惜宁把她带出去见人的机会就更少,昨儿还是头一回去老夫人那里,就出了楚珍那事儿。   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好容易挨到了二房。杨氏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铜钱递给   她,又掏了一串放在手心里掂量着。   “你知道后门在哪里吗?”杨氏低声问了一句。   只见那丫头抬起头,傻愣愣地看着杨夫人,转而点了点头:“夫人要去偷东西么?不能的,上回被二夫人抓到一个偷她东西的人,被活活打死了!”   杨氏微微一怔,转而摇了摇头,哀戚地说道:“我进去求二夫人的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也知道我们母女的处境。她答应是好事儿,若是不答应,别人更加瞧不起我们母女!”   杨氏脸上带着三分凄苦,手中的铜钱一上一下地掂量着。那丫头的眸光也跟着一上一下。   “跟着奴婢来吧。”她咽了咽口水,再次看了一眼杨氏手中的铜钱,才转过身带着杨氏接着走。   杨氏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等快到后门的时候,那丫头指了路给她。   “奴婢就不过去了,要奴婢在这里守着吗?”那丫头轻轻地问了一句,眼眸四处搜索着,似乎在找原来那串铜钱。   “不用了,给你买糕吃吧!”杨氏淡笑着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掏出钱塞进她的手里。抬手四处整理了一番发髻和裙衫,再一转身那丫头已经没影儿了。   她轻轻嘲笑着只懂吃的傻丫头,转而深吸了一口气,迈着小碎步往后门走去。   大过年的,守门的婆子都聚在一旁的小屋子里打牌,杨氏佯装是这里的丫鬟,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倒无人注意到。   等杨氏成功进去之后,二房后门外的一棵树后走出了一个小丫头,正是方才替杨氏带路的青莲。她肃着一张脸,沉静地瞧着后门。   约半柱香的功夫,就瞧见喝得醉醺醺的楚明回来了。他被小厮搀扶到书房门口,四周黑漆漆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压住心底想骂人的冲动。越到了年关,老夫人盯得越紧,满嘴都是刻苦勤奋,不可骄奢淫逸。书房里连个丫头都不让留了,整日见着那些小厮,他也有些烦了,一怒之下都遣散了。   杨氏刚进来就后悔了,她四处都不认得路,只敢往黑暗的地方走。听到动静就随手进来了这间无人守的屋子,待看到书桌才意识到这里是楚明的书房,现如今听着外头楚明的声音,心里倒带着几分窃喜。   “老爷,要不奴才进去打扫一下?”搀扶着他的那个小厮轻声询问了一句。   “行了,一股子酒味谁稀罕闻,要闻也该是美人   香!”楚明挥了挥手,小厮的身上也沾满了酒味,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勉强自己站稳,摇摇晃晃地进了书房。   那小厮是自小跟他的,早就知道二老爷的色性,不由得摇了摇头,也不再凑上去讨嫌。瞧见楚明安稳地进去之后,替他关上门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二老爷今儿喝醉了,先去眯上一会儿,半夜指不定那位祖宗得要人伺候呢!   楚明无力地斜躺在书房隔间的榻上,只觉得心痒难耐。大年初一的晚上,本该是醉生梦死的春宵一夜,现在却是冷床冷塌。   “爷,你好狠的心啊,都舍得不来看我们母女!”一道娇软的女声传来,楚明微微一怔,就感到一双柔荑摸到了腿间寂寞多日的□上。   楚明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心中的火也一下子被点燃了,他已经猜出是谁了。这府上即便是已经死去的柳儿都没有这样大的胆子,床上再是□,一开始总要矜持的。但是他睡过的女人里,却有一个曲意逢迎,只要到了床上就没有矜持这种东西,更是让他念念不忘。   楚明没有说话,杨氏的眼眸微微闪了闪,她的嘴角轻轻地勾了起来,这个男人她再熟悉不过了,也有千百种方法让他舒服。   杨氏就当楚明是默许了她的动作,柔荑也越发的大胆,轻轻地握住那有些发硬的东西,慢慢地□。楚明的呼吸声渐渐加重变粗,隔着布料的摩擦,他更加觉得一种刺激感,杨氏的那双小手似乎有了魔力一般。   杨氏的另一只手也悄悄摸上了楚明的腰,轻轻解开裤带,直到楚明腿间的物体越来越硬。她才伸进裤子里面,直接握住上下地摩挲。楚明多日没开荤,此刻被杨氏弄得早就急不可耐,却又心里痒痒,想看杨氏接下来的动作。   弄了一会儿,杨氏翻身压在了楚明的身上,软弱无骨的身子已经脱得干净。她浑身扭动着,轻轻摩擦着楚明的身体,由轻到重由快到慢。胸前的柔软压着楚明的胸口,手上的动作却是不慢。   终于楚明忍不住了,就着这样的姿势,伸手搂住杨氏的细腰。找准了位置,一下子将龙阳之物送进了杨氏的体内。   “嗯啊......”杨氏很久没有鱼水之欢,这样粗暴的动作明显有些受不住,但是想到今儿清风的话,又咬着牙将疼痛的喊声变成了娇弱的呻、吟,光滑的双臂也紧紧箍住了楚明的肩膀。   楚明仿佛在沙漠里干渴难耐的人,一下   子发现了清泉一般,红着眼不顾一切地冲刺,似乎这一刻他除了更深更快地抽、插之外,其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不顾。   “啪啪”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书房内,杨氏那似呜咽又带着压抑的呻、吟声,越发刺激了楚明,他不断地挺起腰肢□,大手也越发紧地掐住杨氏的腰肢。   杨氏忍着剧痛,却还要装作很享受的模样,只能尽量打开自己的身体半强迫地接受。室内一片春光旖旎,楚明似乎憋得狠了,来了一次有一次。   沉浸在欲望里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发现有一个略显瘦弱的丫头正站在窗户口。更没有发现,在他们动情的时候,书房的后面全部摆满了柴火,清冽的酒浇了上去。   青莲皱了皱眉头,往日苍白的面色泛着淡粉,脸上有露出一股嫌恶的表情。她拿出火石将火点着,朝浇了酒的柴火上一扔。   火,呈现一种势不可挡的趋势,一下子燃了起来。将整个书房都包围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3号回家,所以更新可能有点晚,大概十点左右。   终于回家了,激动啊! ☆、049 杨氏自杀   书房响起细微的“噼啪”声,室内的楚明正是动情冲刺的阶段,床上的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屋外的动静。   直到浓烟四起,惊起了院子里其他的下人。四处响起敲锣的声音,不少下人惊慌失措地朝这边赶来。   “书房走水了!”方才回去歇息的小厮匆匆穿上鞋子跑了过来,大声地叫喊着。   “二老爷,二老爷!书房走水了,您快起!”小厮大力地拍着门板,扯着嗓子嚎叫。   楚明一下子不动了,他立刻从杨氏的身上坐起,赤红着眼四处看了看。这才察觉到周围弥漫着一股子烧焦的味道,一阵阵白烟已经透过窗户的缝隙涌了进来。   “爷,怎么会这样?”杨氏明显感到体内男人的□萎了下去,忙跟着撑起身子,脸上娇媚的神情早就消失得干净,变得惨白,嘴唇都开始发抖。   她的脑海里只有被人发现之后,自己死得难看的下场。   “爷,我们该怎么办?快逃出去!不、不能逃,找地方躲着!爷!”杨氏的声音都变了调,她现在脑中一片混乱,被烟雾呛得直流眼泪。   楚明略微呆了一下,转而抬起头冷漠地看着杨氏,从她的身体里抽出来。   “怎么了,爷?”杨氏急忙地想要穿衣服,无奈楚明依然跪坐在她的身上,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穿衣逃生的迹象。   “爷,赶紧逃,不逃就......”杨氏以为他被吓傻了,不由得伸手推了他两把。   她惊慌失措的声音猛然顿住,楚明伸出双手死死地扼住了她的脖颈,眼睛冲着血。   “该死的女人,爷这回要被你害死了!又是哪个杂种下的手?不如你现在就死了,扔进火里烧得干净,还一了百了!”楚明有力的双手渐渐收拢,他现在一丁点儿都不想逃生,只想着把眼前这个女人千刀万剐。   一定又是哪个人使得诡计,上回柳儿的事情就没有查出来。更何况这回他睡得不是自己的妻妾和侍婢,而是兄长的外室。还是他们二房亲自替大哥带回来的外室!   有些事情经不起推敲,他睡了杨氏,只要让人知道了,以前那些种种都会被查出来。而他的护身符,老夫人这回又会不会护着他?   楚明的整个脑子里都是一团糟,手下的力气也越发加大。该死的女人!   杨氏张大了嘴巴,几乎快要窒息了。她仰着脸   流着泪,眼睛瞪得大大的,瞧着眼前面露狰狞的男人,前一刻还带着她一起升向天堂,此刻就要她独自坠入地狱。她不由得挣扎起来,伸出长长的指甲抓住男人的后背,留下一道道痕迹。无奈楚明是铁了心的要她死!   浓烟越来越重,屋外似乎聚集了许多人。小厮的拍门声越发响亮,楚明手上的力气也越发的大,他暗咬着牙瞧见杨氏渐渐开始翻白眼,抓他后背的手也没了原先的气力,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儿?老爷还在里面没出来吗?给我砸门,快!”卢秀尖锐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匆匆的脚步声。   “咚咚咚!”门外响起利器砸击木板的声音。   青莲紧皱着眉头,外面的烟雾越来越大,下人已经开始凑过来泼水。她蹲□从旁边抹了两把烟灰在自己的脸上,马上就模糊了容颜瞧不清是谁。她透过窗户纸的破洞瞧着杨氏都快被楚明掐死了,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绣花针夹在两指间。   杨氏感觉自己快死了,眼前黑蒙蒙的,楚明那张喘着粗气的脸都开始变得模糊。   “贱人,你怎么还不断气?”楚明似乎也有些着急,门外的撞击声一下接着一下,书房的门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杨氏咳嗽了一声,想起她那可怜的孩儿,她猛地睁开眼,瞧见楚明那副恨不得她死的嘴脸,心里憋了一口气。   她抬了抬手,费力地摸到了发髻上的发簪,猛地拔下来,撑着最后一口气刺向楚明那只充血的右眼。她这辈子是贱,但是楚明也不配说她!   “啊!”楚明猛地松开手,捂住了自己的右眼,发簪深深地刺了进去,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杨氏大口地喘息着,却被烟雾呛得更加难受起来。楚明眼睛上温热的血滴在她的胸口处,她咬了咬牙,猛地用力推开他,她还不能死!   青莲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收起手中的绣花针。这时一个婆子冲过来,一巴掌打到她的头上。   “小蹄子,做什么呢!还不快去倒水灭火!”青莲连忙低下头,懦懦地应了声,提起裙摆跑了。   周围灭火的下人越聚越多,老夫人和侯爷都被惊动了,连忙披起衣裳来二房。   杨氏怕楚明疼劲儿过去后又想着来杀她,当场做下鱼死网破的决定。要她一个人死,还不如拉上楚侯府的二老爷一起。她随手扯了   楚明扔在一旁的裘衣,往身上一裹,赤着脚就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啪!”门被撞开了,几个下人刚想进去,就见一个瘦弱的人裹着二老爷的裘衣从浓烟之中冲了出来。   几个人下意识地往后退,院子内灯火通明。老夫人、大房和三房刚好赶了过来。只见一个女人几乎全身□地冲了出来,里屋传来楚明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那些围在外面想冲进去救人的下人们全部都散开了。杨氏直到站在屋外,才发现自己这个决定或许太草率了。   所有的人都站在她的对立面,冷风跟着吹来,她冻得瑟瑟发抖。周围人打量她的目光,犹如千万把利剑一般要刺穿她的心脏。   众人的脸上先是错愕,认出杨氏之后,目光都跟着变了变。有厌恶的,有震惊的,甚至还有猥琐的。杨氏露在外面的脖子、手臂甚至是裘衣没遮住的肚子和大腿,都隐隐透着欢爱后的红痕。   老夫人脸色苍白,卢秀气得浑身发抖。院中所有的人都盯着杨氏,里屋内的楚明还在尖叫着,几个下人冲了进去,却是把几个丫鬟吓得尖叫着跑了出来。   “侯爷,是二老爷她逼迫妾身的啊!”杨氏猛地跪在地上求饶,她现在恨不得用天下间最毒的语言去侮辱楚侯府这个烂摊子,但是为了她的子衿,只能做最后一搏。   “贱人,明明是你勾引我的!”屋内的楚明停止了喊叫,高声反驳着。   “老爷,老爷您快出来啊!”卢秀现在才反应过来,听着杨氏说楚明强迫她,不由得心里着急,尖声喊叫出来。   楚昭胸口的怒气渐渐积聚,面对着赤身裸体的杨氏,他本该立刻躲避。但是他的脑海里翻滚着千万个念头,他的亲弟弟究竟使了多少的手段,来安排这个杨氏?   “进去的人都死了吗?磨磨蹭蹭的,你们几个把二老爷抬出来!”楚昭阴沉着一张脸,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他对着身后的几个小厮扬了扬下巴。   几个人冲进去,就听见楚明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不,我不出去,死都不出去!母亲,你救我!母亲,救我!”   老夫人一阵喘息,身后跟来的穆嬷嬷连忙上前几步,替她顺气。   “把他给我拖出来!”老夫人动了动嘴唇,最终冷下心肠喊了一声,却是全身发抖。   一阵撕扯,几个小厮就抬着楚明出   来了。楚明的右眼还在流血,也只披了件里衣,裤子都没穿,身上全沾满了血迹。   “侯爷,你信我,真的!是二老爷逼迫我的,他说若想救子衿,只要陪他过一晚,他就去老夫人面前求情!”杨氏跪爬着前行,似乎想要爬到楚昭的面前。   楚昭胸口处泛着一阵恶心,面色阴沉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对着身旁的薛茹说了一句:“你处置了她吧,莫要让侯府丢人!”   侯爷的这句话,声音虽压得低,但是力气十足。楚昭不再看杨氏一眼,等到薛茹点头之后,便转身离去。   三老爷的嘴角微微扬起,泛出一个冷笑,也跟着楚昭离开了。   “母亲救我!”楚明实在是疼得受不了,只能模糊地睁开左眼,伸着手朝老夫人的方向挥舞了几下。   “你这个逆子!”老夫人咬着牙龈说了这么一句,紧接着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周围的下人纷纷涌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把老夫人抬回了荣寿居。   老夫人一走,顿时院子里的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薛茹冷着脸,挥手对着方才侯爷留下的几个小厮说道:“把二老爷抬到干净的屋子里去,找个大夫来先瞧着!”   那几个小厮便扯着楚明要走,杨氏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她用裘衣将眼泪擦干,楚明瞧着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瞪着左眼似乎要活生生把她撕碎。   “楚明,谁都能骂我是贱人,就你不行!这个世上,没有比你还恶心的人了!你不就想我死吗?还常说今生未能和我成为夫妻!你瞧好了,我在地下等你做对鬼鸳鸯!”杨氏阴冷地看着他,冲着楚明的脸上用力地吐了一口口水,照准了一旁的柱子就狠狠地撞了上去。   “咚”的一声闷响,血花四溅,杨氏的身体顺着柱子滑下,裘衣里露出一片春光。   “来世不做妾室女,要做嫡女,嫡女!”她仰起脸看着阴沉的夜空,额头上破了个洞,正汩汩地留着鲜血,惨不忍睹。   楚明惊住了,对上了杨氏那张死不瞑目的脸,那双瞪大的眼眸充着血,似乎随时会从地上坐起来掐他的脖子一般。   “老爷,你这是要我死啊!这样一个贱女人,你都......你把我置于何地啊!”一旁的卢秀看着地上大滩的血迹,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举着锦帕嚎啕大哭。   卢秀的嚎哭声刺得人耳膜疼,楚明最终也忍   受不了这样被下人围观,更被她几句话气得怒上心头,一着急再加上失血过多也晕了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忙乱,有去伺候二老爷的,也有搀扶卢秀的。薛茹抿着薄唇,慢慢靠近了杨氏几步,早有张嫂子安排人来照看杨氏。   “夫人,杨氏没气了,您站远点儿。”张嫂子几步走过来,轻轻搀扶着薛茹往后走。   两个婆子带了锦被来,匆匆将杨氏裹了起来。其中一个婆子待看到杨氏怒睁的眼睛时,吓得打了个哆嗦。   素色的锦被盖住了那双骇人的眼眸,薛茹轻轻呼了一口气,后退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道:“嫡庶本是命,下辈子做正妻才是正理,你到最后都没有明白。”   轻轻的话语仿佛是一声呢喃,三分叹息七分幽冷。她拢了拢发髻,吩咐了张嫂子留人下来收拾,最后看了一眼被烧掉大半的书房,嘴角滑过一丝冷笑,转身离去。   这一夜,好多屋里亮着灯。楚惜宁躺在床上,听着青莲汇报。两个人都睁着大眼睛,闪着兴奋的光芒。   “姑娘,估计二老爷的右眼是废了,那金簪是使了全力戳进去的!”青莲的语调带着微微扬起,对于杨氏和楚明通/奸这事儿,她是十分厌恶的。   面对走水之后,楚明想要掐死杨氏来独善其身,她更是深恶痛绝,眼睛瞎了也活该。   “楚侯府风流倜傥的二老爷要是成了独眼的,还不得有多少侍妾伤心呢!”楚惜宁从床上坐起,随手披了件衣裳,脸上露出嘲讽十足的笑意。   她早就看透了楚明,二叔动情的时候是宁愿死在女人的床上,等到逃难的时候,巴不得所有的女人都当他的踏脚石,死在他面前。   楚侯府的这个年,过得十分不安稳,先是大年初一老夫人和二姑娘都起癣了,晚上二房的书房又走水了,竟是发现了二老爷睡了杨氏。大年初二,整个侯府没有一丝喜气。   楚惜宁起身正梳洗着准备去荣寿居,老夫人那边就派了幽兰来说免了请安。她点了点头,瞧着幽兰脸上的倦色,不由得关切地问道:“昨个儿那么大的动静,祖母可是没睡好?”   幽兰轻叹了一口气,跟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四周才压低了声音道:“也不瞒大姑娘,昨个儿老夫人一直咳喘,吓得屋里人都没敢睡。大夫来了开副方子灌下去,好容易不喘了,那边二夫人又跑过去哭天抢地的嚎,又严重了许多。”<   br>     楚惜宁眉头一皱,心里不由得好笑,卢秀还真是老夫人亲自挑得好儿媳,办事儿不怎么样,挑事儿的功夫一个顶俩。面上却是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疾声说道:“若不然我去瞧瞧祖母,陪她说说话,也好宽慰她老人家的心!”   幽兰轻轻摆了摆手,弯□亲手从首饰盒里替她挑了夺绢花戴上。   “大姑娘的意思,奴婢会向老夫人传秉的。但是老夫人怕二姑娘也跟着去,所以几位姑娘都免了,您还是去陪陪夫人吧!”幽兰低声地在她耳边说道,任外人瞧着,好似只是她在查看绢花戴的位置。   楚惜宁点了点头,不再勉强。送走了幽兰,清风挑帘进来。   “姑娘去陪着夫人用早膳吧,大少爷也在那边呢!”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声音里还透着一丝急促。   清风这么一说,正在伺候楚惜宁梳头的落雪,明显动作加快了许多。一旁的半月也不忙着去传膳,反而将楚惜宁的披风准备好。   “得,等琪哥儿长大了,我都把你们打发到他屋里。对他比对我这个姑娘还上心!”楚惜宁瞧着她们一个个板着张脸,努力遏制心底雀跃的心情,却又悄悄加快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开口调侃了几句。   几个丫头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琪哥儿已经三岁了,说话齐整又长得白胖,也难怪几个丫头惦记着要去看看。有时候还会塞些小玩意儿,和琪哥儿身边的丫头换着抱一下。   赶到大房请安的时候,张嫂子正带人摆膳,远远地瞧见楚惜宁裹着红披风走来,不由得带着笑说道:“奴婢就说,今个儿大姑娘肯定要来用膳的!”   薛茹正抱着琪哥儿玩,听到张嫂子的话也不由得抿唇笑了笑。母子三人行完礼坐定后,琪哥儿正是爱表现自己的时候,整日以甩脱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为乐。   现如今他的奶娘拿着勺子想喂他吃粥,他拼命地摇头不吃。两只胖手把奶娘的手推到一边,伸长了手去拿碟子里的馒头。楚惜宁瞧他短手短腿的,偏生那碟子隔得远够不着,小脸都憋得通红。薛茹和几个丫头就在旁边盯着他瞧,嗤嗤地笑开了。   楚惜宁实在觉得小孩子这样着实可怜,不由得伸手拿了一个馒头给他。他看了一眼,直接抓过去抱在怀里张嘴就啃。   “小孩子就是逗,宁儿小时候比他还闹,别人给的她都不要,哪怕爬上桌子也要自己拿。”薛茹看着琪哥儿拿到   了馒头啃之后的满足感,不由得笑出声。   楚惜宁无奈地看了一眼以逗弄自家孩子为乐的娘亲,不由得娇声唤了一句:“娘!”   薛茹摆了摆手,好容易才止了笑,掏出锦帕按了按眼角。   “好好,娘不笑。本来说好今个儿去你外祖父家的,又要往后延迟了。这些人非得在大年夜上演好戏,耽误我们娘仨回娘家!”薛茹总算是不笑了,又想起昨晚的糟心事儿,为了二房,整个楚侯府都悬在这边。   薛茹回薛府的日子又往后延了,她不由得在女儿面前抱怨了几句。   楚惜宁跟着附和了两句,瞧着自家娘亲又去逗弄琪哥儿,一屋子的人瞧着,脸上都带着笑意。她的心也跟着宽慰了几分,她的娘亲现在身子康健,活得很好,以后会更好。能看到她风光嫁人,等到她的弟弟长大。   “夫人,二老爷闹着要见老夫人,您要不要过去看看?”绣线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她刚收到消息就过来了,生怕二老爷见到老夫人之后,狠哭上一通,老夫人又不管不顾的心软了。   满屋子笑得正开心的女眷都停了下来,薛茹的脸色微变。   “二叔......坏人?”啃馒头的琪哥儿似乎察觉到了身边的娘亲和姐姐的不对劲,遂停了下来歪着头问了一句。   薛茹伸手摸了摸琪哥儿的头,淡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站起身似乎准备出去。   “娘,我去,你带着琪哥儿用膳。”楚惜宁一下子站了起来,拉住薛茹的衣角。   “你还小,你二叔的事儿不干净,别插手免得脏了你的眼!”薛茹皱起眉头,不屑地说了一句。   这种糟心的事儿,她听了都觉得恶心,更何况是楚惜宁这么大点儿娇养的姑娘家。   “娘,我不是一人儿去,带着妹妹们好好臊臊二叔!”楚惜宁冲着她眨了眨眼。   薛茹一听,不由得弯□捏了捏她的鼻子。   “机灵鬼,娘也不稀罕见你二叔那副鬼样,带着妹妹们别吓着了。远远地站着就行!”薛茹现在提起楚明都是一副反胃的表情,长嫂见了小叔子能说什么,更何况还是这样的小叔子。多说一句,薛茹都觉得是降低了她的派头!   楚惜宁娇声应承了下来,带着丫鬟转身走了,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新得有些晚,说声抱歉,总算到家了。   以后更新时间推到晚上七点!留爪印哦~ ☆、050 楚明去处     “玉儿,我的儿啊,你爹做出这种事儿,我们母女可怎么办啊?”远远地就听到卢秀的哀嚎声。   楚惜宁站在二房的外面,看门的丫鬟尴尬地笑了笑,垂下头去低声说道:“大姑娘先进来吧,奴婢去禀告一声。”   楚惜宁点了点头,跟着那小丫头进了院子。小丫头进去片刻,里面的叫喊声就立马顿住了,转而传来急急忙忙收拾东西的声音。   “玉儿,快些换衣裳。好好哄着大姑娘,她带你去找老夫人,若是见到你父亲,你就抱着他哭。父女俩都哭得惨一点儿,我就不信老夫人能不心软!”卢秀踮起脚尖,悄悄打量了一下迈进前厅的楚惜宁,压低了声音对着楚婉玉说道。   母女俩匆忙地梳洗了一下,楚婉玉才走了出来,只是眼眶红肿着,显然是哭得厉害。   “走吧,去找珍珠妹妹。”楚惜宁下巴一扬,已经先行离开了。楚婉玉低着头,沉默地跟上了。   等姐妹四人聚齐了,前往荣寿居的时候,才发现楚明被人抬着,竟然还待在门口没进去。   “二老爷,真是对不住。不是奴婢不让您进,主要是大夫叮嘱下来了,老夫人不能再受刺激了,您请回吧!”幽兰带着一帮丫头婆子挡在门外,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只是话语里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楚明头上缠着布条,右眼被完全包住了,只睁大了一只左眼怒瞪着幽兰。   “我只是见母亲一面,她是我亲娘,我自然不会刺激她。”楚明的语气已经变得不耐烦了,显然二人在这里已经纠缠了好久。   “二老爷,真的不行,老夫人正在歇息。您还是下回......”幽兰也有些不耐,却努力撑起一张笑脸。   “好话说尽,你就是不让我进去是吧?闯进去!”楚明直接打断幽兰的话,他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若是平常他直接闯进去了,但是现在他也没了原先的底气,毕竟犯了这样的大错,他吃不准老夫人的态度。不过无论如何,都得硬着头皮上,乞求到母亲的庇护。   他的话音刚落下,那几个跟在身后的小厮就涌了上来,似乎想要强行闯进去。幽兰的脸色变得惨白,楚明这显然是有备而来,身后跟着的都是小厮,连个丫鬟都没有。   “二叔!”一道娇脆的女声传来,推搡的人群明显停了下来,纷纷扭过头来看。   楚   惜宁就带着楚婉玉和珍珠姐妹走了过来,几个女娃娃脸上的表情各异。楚惜宁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她上前拉住楚明的手,柔声问道:“二叔,还疼么?”   楚明脸色的怒色稍缓,看着站在面前的四个女娃娃。珍珠姐妹的脸上并无太大的变化,楚婉玉则畏缩地躲在后面,似乎很害怕的模样。也只有楚惜宁敢问候他一声。   “宁儿来得正好,和二叔一起进去给母亲请安吧!”楚明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和地说道,脸上带着亲切的笑意,似乎方才发怒的人不是他一般。只是被布条裹住了一只眼,整张脸笑得皱起来看着有些狰狞。   “大姑娘。”幽兰听到他的话,脸上露出几分焦急。老夫人这次是被气狠了,身子不舒服,现在还躺床上,穆嬷嬷才派了她来堵住楚明,免得闹进去又出了什么岔子。   楚惜宁的脸上明显露出一丝犹疑的神色,倒是身后的双胞胎上前几步。楚珠从楚明的掌中拽走了楚惜宁的手,抬起头扬高了声音道:“二叔,今儿早上祖母就派人来说,不让我们来请安。她正在里面歇着,要是扰了她歇息,恐怕不孝!”   楚明的面色一僵,转而慢慢地变冷。被一个小孩子教训不孝,他的脸上渐渐透着一股怒气。   楚珠被他脸上的戾气吓到了,不由得缩着脖子往楚惜宁身后躲。她也不过是听到三夫人和三老爷在嚼舌根,不能让楚明见到老夫人,遂才大着胆子说出来。   “二叔莫恼,珠儿也不过是担心祖母的身子。”楚珍连忙走上前来,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   楚明现在可是身败名裂了,若真惹恼了他,打个孩子他说不定真能做出来!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抬着爷进去!”楚明终究还是恼了,不愿再和这帮小孩子胡搅蛮缠,冷声吩咐道。   那几个正在愣神的小厮连忙应承下来,推推搡搡的就要过去。幽兰毕竟还是年轻的丫头,哪见过这种架势,几乎是立刻就退开了。   楚惜宁的眼神冷了冷,幽兰似乎还想带着婆子去抵抗,接触到楚惜宁不赞同的表情,皱着眉头站在原地,任由着楚明进了荣寿居。   梅香吓得躲进屋里禀告了穆嬷嬷,穆嬷嬷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准备亲自带人去阻拦。   “嬷嬷,让他进来吧!”里屋内的老夫人听见了外面的响动,低弱地说了一句。   穆嬷   嬷和梅香对视了一眼,匆匆走进里屋,替老夫人简略地梳洗了一番。待楚明一步步被人搀扶着进来的时候,老夫人已经躺在外屋的榻上了,只是身上裹了一条厚锦被。   “母亲!”楚明一下子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眼眶都红了眼看着似乎要哭一样。   “祖母!”四个女娃娃一起走了进来,特别是楚珍几乎一蹦一跳地就冲了过来。快要到老夫人面前的时候,才慢慢停住了脚步,似乎才发现地上跪着人一般。   楚明暗暗咬了咬牙,硬生生把逼出来的眼泪压了下去。   “二叔怎么哭了?”楚珠站在原地,上下打量着正跪在地上的楚明,抬起头有些无辜地问道。   寂静,无人说话。老夫人蠕动了几下嘴唇,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她看着那个跪在地上,被几个奶娃娃小辈紧盯着的难堪幺子,心头顿时五味杂陈。   楚明的右眼没治了,朝廷很快就会下来文书,剥夺他的官位。那日他和杨氏赤身裸体冲出来,即使不少下人已经被处理了。但是大房和三房的人都在,她的幺子在楚侯府是待不下去了。   “明儿,你爹在京都还留了一处宅子,过了年就搬过去吧!”老夫人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有气无力地说着,很显然已经做了决定。   “母亲,你不能!你不能撵儿子走啊!儿子还未给您尽孝!”楚明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老夫人,待接触到老人家坚定的神情时,才想起来要求饶。   他离开了楚侯府,这许久的钻营都要放弃,他还等着和兄长争,和命运争。还等着有朝一日,这侯府上下的人能恭敬地叫他一声“侯爷”。现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泡影,连这一声“二老爷”说不定都担不起了。   楚明如今也顾不得有他人在场,跪在地上不断地叩头。他甚至跪行着准备爬到老夫人的塌边,终于老夫人忍受不了,低喝了一声:“几个丫头都出去吧,祖母和二叔有话说!”   四个女娃娃都抬起头看了一眼老夫人,见到她神色不善,才想着要离开。楚婉玉忽然记起卢秀临走时的叮嘱,瞧着楚明此刻已经哭了,遂也跑过去靠在楚明的身边大声嚎哭。   “祖母,玉儿不走!”楚婉玉的声音带着童音的尖利,听起来有些震动耳膜。   楚惜宁微微皱了皱眉头,不再看二房父女的表演,带头先走了出去。双胞胎轻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快,悄悄瞪了一眼楚   婉玉,便携手走了出去。徒留满室的哭声。   当日,二老爷和二姑娘待在荣寿居,直到用完了晚膳才离开,众人皆不清楚老夫人是如何想的。   大房一家四口在一起用膳的时候,楚昭和薛茹脸上的表情都不大好。那么膈应人的事儿,现如今想起了都觉得恶心。   “这回二弟的事儿,侯爷不准备插手?”最终薛茹还是没忍住,低声询问了一句。   楚昭冷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将面前才扒了几口饭的碗推开,显然没什么胃口。   “我若不插手,母亲恐怕准备把半个侯府都让他带走。每回都想着家丑不可外扬替他遮着挡着,现如今我倒不在乎用些名声来一次甩干净!”楚昭的面色阴沉,他竟然被自己的亲弟弟和一个女人联手欺骗了这么多年,想起来都够他吐得。   薛茹点了点头,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后院我会看紧的,尽量不让二房那边的人接触。”   楚惜宁一直低着头沉默地吃粥,两只耳朵早就竖起来,将他俩的对话记在心上,暗暗开始盘算起来。   凭着老夫人疼二叔的份,定是想把自己身边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他带上,免得幺子在外遭人欺负。   “祖母今个儿说要把祖父原有的京都一处宅子给二叔,珍珠妹妹也听到了!”楚惜宁勾着头把她仅有的消息告诉他俩,楚明还在京都住着,老夫人指不定三天两头把侯府的东西往他那里送。   楚昭夫妻俩对视了一眼,薛茹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不由得柔声说道:“宁儿乖,这事儿爹娘自有主张。”   等把小姐弟俩送走,楚昭和薛茹才开始暗暗筹谋这事儿。夫妻俩商量了一会子,就准备明日分头行动。   楚惜宁回了宁乐斋之后,把青莲和绿竹叫过来,轻声嘀咕了两句。两人都愣了一下,青莲还算是脸色正常的答应了下来,倒是绿竹红着脸支吾了半晌才算是应承。   大半夜,外头一个婆子悄悄从后院进来,塞了两个小包袱在拐角处,四处看了看,从墙缝里扒出几锭碎银子,立刻脚不沾地地跑了。   不一会儿,就从树后走出一个身材矮小的女子,她肃着一张脸。瞧见那个婆子走远了,才从拐角里拉出那两个包袱,紧紧搂在怀里快步走了回去。   到了宁乐斋,早有绿竹在门口等着。瞧见青莲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她的额   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不由得低声责怪道:“你也忒慢了,马上都快天亮了。”   青莲瞧了她一眼,也没答话,只取出一个包袱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准备离开。   “唉,你等会儿。若是被人发现,就赶紧跑,跑不过就算是死了也别被抓住啊!”绿竹似乎特别紧张,刚接触到怀里的包袱,手就变得颤抖起来。就像抱着一个烫手山芋一般,扔也不是抱也不是。   青莲转过身瞧着她打颤的表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最后冷声说道:“你还是对自己说吧。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换人,看着半月都比你胆大。莫要坏了姑娘的事儿!”   绿竹被她这么一说,脸上又开始泛红,她的双手死死抱住包裹。轻轻咬住下唇,思索了片刻又不想让青莲看扁,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这东西查出来能死个人,真不知道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怕!我就发发牢骚,不会坏了姑娘的事儿!”绿竹跺了跺脚,羞红了脸抱着包袱跑了。   殊不知站在原地的青莲,虽然面色如常,可是那手也在轻轻地颤,耳后根微微发烫。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了一句:“姑娘可真能折腾。”   二人分头行动,一人跑去了东南院,另一人则去了二房。绿竹咬紧了下唇,心里默默哀悼,上回姑娘暗算杨氏,清风和半月都领了差事,这下子挨到她竟来了这么件闹心的事儿。还说清风和半月都小,不能见这东西。   绿竹心底正腹议着姑娘的不公平,就已经走到了东南院。由于杨氏已死,这里几乎处于半封闭的状态,只留了几个婆子看着,此刻也不知去哪里喝酒了。   她抱着包袱快速地跑了进去,从怀里拿出半月给的钥匙,进了里屋将包袱里的东西全部都掏出来,看都不敢看,揭开床铺就往里塞,又在各个柜子的角落里塞了几件。粗略地看了两眼,将床铺整理齐整,便一溜烟跑了。   出了东南院,她才觉得自己仿佛又活过来了,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回宁乐斋去禀告。   青莲则要困难的多,二房最近看守得严实,卢秀似乎是怕有下人趁机偷东西,各个地方都上了大锁。好在她身子小,动作又敏捷,那些婆子都守到半夜了,早累得打盹了。青莲麻利地溜了进来,待跑到烧掉大半的书房,才稍稍按下心来。把包袱里的东西尽量藏到没被火烧到的地方。   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荣寿居的灯就亮了起来。老夫人   强撑着身子起来梳洗,今个儿她就准备宣布幺子的去处了,实在是心里难受得紧。   待老夫人把人都招到前厅的时候,大房和三房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二房的卢秀和楚婉玉一进去,就已经开始低声啜泣,眼眶红肿着,楚明也好不到哪里去,胡渣都出来了。   “今儿叫你们来,是谈谈二老爷的事儿。二老爷伤了眼,京都里还有一处宅子,就让二房搬过去静养吧。”老夫人略显苍老的声音传来,即使脸上用粉遮着,但是依然瞧见她脸色的憔悴,甚至头上的银发也越发明显。   卢秀和楚婉玉的啜泣声明显低了许多,抬起头悄悄打量着众人的神色。   “老夫人,大哥和大嫂一向是宽厚人,有些话不好意思说,那儿媳就多一句嘴。京都那房子儿媳也知道,是老太爷留下来的,当初说好了侯府不到万不得已不动那宅子的。即使动也是一大家子平均分,怎么到了这里就单独成了二房的了?”三夫人不理会一旁三老爷的拉扯,直接站起身扬高了声音说道。   什么事儿都可以退让,遇到银钱还退让,那不成了傻子。更何况二房算什么东西,若是大房霸占了也就罢了,变成了二房的话,他们三房可不让!   前厅的气氛变得一僵,老夫人的头又开始疼了。找小家子气的儿媳,就是这点儿不好。什么话都要捅破那层窗户纸,不顾脸面,这样赤、裸、裸地摆出来,倒让人无法轻易糊弄了过去。若是平时她训斥几句就罢了,偏生这回底气不足,楚明做出这事儿,就怕三夫人这样子的泼妇出来闹。   老夫人不急不慢地抿了口茶,轻声说道:“只是让他们住上一段日子,以后还得搬回来的!”   三夫人冷哼了一声,似乎想站起来开闹,却被三老爷一把拉住了,暗中瞪了她一眼,才算是安稳下来。   那边卢秀和楚婉玉又开始哭起来,声音也越变越大。薛茹站起身,走上前去拉起楚婉玉,掏出怀里的锦帕替她擦着眼泪。   “好玉儿,我们侯府的二姑娘,莫哭坏了眼睛,就不漂亮了!伯娘来瞧瞧!”薛茹轻柔地替她擦着眼泪,一时之间,一旁的卢秀都忘记了嚎,只愣愣地瞧着薛茹。   薛茹没有理会众人各异的眼光,而是轻柔地牵起楚婉玉的手,走到位置上,将她搂进怀里。楚惜宁就坐在旁边,也拉着楚婉玉的手轻哄着。   “大嫂,你怎么不说句话?”三夫人最终似乎有些受   不了薛茹,不由得疾声说了一句。   薛茹哄完了楚婉玉,才抬起一张笑脸,冲着三夫人点了点头。   “就知道三弟妹是个急性子,老太爷去世之前,就说了老夫人在时不分家。但是账这种东西不能坑害了别人,也不能亏待了自己。亲兄弟明算账,为了一大家子和睦,媳妇儿特地做了关于那宅子的册子出来!”薛茹边替楚婉玉整理衣襟,一边轻柔地说着。   身后的绣线早就端上来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几本蓝色的账册。   “那宅子里的东西,媳妇儿派人去检查过了,全部都登记入册。上到丫鬟婆子,下到玻璃器皿,全部在这里。”薛茹将楚婉玉轻轻抱起,左右打量着她,似乎觉得不哭闹的楚婉玉挺可爱的,不由得笑开了。   前厅里一片寂静,老夫人的面色越发阴沉,卢秀和楚明则是彻底发黑了。   “不愧是将军府家的千金,想的就是周全!嫂子,您就是我亲嫂子!”三夫人立马变得眉开眼笑,手里挥舞着锦帕,脸上都快乐开了花。   薛茹淡淡地笑了笑,只对着她点了点头。   “儿媳也是为了一家祥和,若有不妥之处,还请母亲见谅!”薛茹依然搂着楚婉玉,又替她散开发髻,亲自替她抓头发。   “当初老太爷虽说不能分家,但是这处宅子既然用到了,索性就把那宅子的房契拿出来,立下字据分成三份。也好安了大家的心,二弟和二弟妹在那里住,心里也踏实!”薛茹总算是梳好了双丫髻,又扳起楚婉玉的小脸端详了片刻。   “去给你娘瞧瞧,伯娘梳的头发可还满意?”薛茹轻轻松开楚婉玉,眼神示意她回到卢秀身边。   身后的丫头又端出了一个托盘,里面放着几张纸,想来就是地契和字据。两个托盘都摆到了中央的小桌上,账册和地契分别展开,井井有条。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故意迟发的,主要是电脑被弟弟弄坏了,好容易才搞好。   以后还是推迟一点时间吧,妞们,晚上九点到十点更新哈~ ☆、051 查出淫/器     厅内一片安静,老太爷留下的宅子自然不会差,众人的眼眸都紧盯着小桌上的两个托盘。   老夫人心里憋了一口气,拿着拐杖“咚咚”地敲击着地面,面色开始变白,渐渐气得喘了起来。她本想着先让二房住着那宅子,到她死后立下遗嘱,就把那宅子送给了二房,估计长房也不会为了一处宅子和二房闹。现如今薛茹来这一手,她的一切计划已经化为了泡影。   “老大家的,你这是要分了那处宅子?老太爷说了那宅子留到最后......”老夫人强撑着一口气,准备将这个局面压下去。   “大嫂已经把事儿都准备好了,老爷,您赶紧去签。这样大家都安心,没得为了一处宅子闹得兄弟之间睡得不安稳!”老夫人还没说完,三夫人已经打断了她的话,顺手推了一把坐在身旁的三老爷。   三老爷看了看老夫人,又瞧了瞧楚昭,瞧见楚昭对着他点了点头。他也不再犹豫,走到小桌旁展开字据,提起笔就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二哥,就差你了!”三老爷签完之后,顺势扬了扬手中的字据示意了一下,显然楚昭已经事先签好了。   楚婉玉缩在卢秀的怀里,她有些惶恐地看向四周。三叔和三婶都笑得很开心,大伯和伯娘也淡淡地笑着,只有她自己的爹娘面如死灰,她的心里更加害怕,拼命地往卢秀怀里躲。   “母亲!”楚明有些无措地站起身,他转过头看着老夫人,眼神里带着恳求。   当初老太爷去世之前,他们兄弟几个都站在床边,本以为侯府让大哥继承,那处的宅子总该是他一人的。没想到最后竟是三家平分,他在心底就更加痛恨,暗暗发誓要把一切都夺过来。也从那个时候起,他开始筹谋,现如今一切都化为乌有。   “老大,你一定要这样对明儿吗?他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合谋其他人......”老夫人最终还是心疼幺子,撑着拐杖猛地站起,手颤抖地指向楚昭,声音也跟着提高。   “母亲这说得是什么话?我们三房是其他人吗?我们老爷的奉银可是月月上缴养家。二哥出去养身子,恐怕这二房日后的月钱还得从侯府的公中出。写下契约来,免得日后出去有人胡说八道,说别人欺负了他!”三夫人第一个就跳了起来,二房现如今这副样子,依着老夫人的性子,定还是要养着他们一家。   养就养吧,反正他们三房还有三老爷,也不会太吃   亏。但如果老夫人想着甩开三房,只让大房帮衬着二房,那就是痴人说梦!   老夫人被她气得直发抖,摇摇晃晃地似乎要晕倒,身后的穆嬷嬷连忙上前搀扶着她。   楚惜宁冷眼瞧着老夫人,祖母看向爹的眼神里透着失望和挣扎,也将她心底的愤恨全部勾起了。   “母亲,这一屋子都是自家人,儿子有话就直说了。您方才说我欺负二弟,那什么是不欺负他?把那处宅子都给了二房,每日好吃好喝供他在书房里寻欢作乐,就不欺负他了吗?”楚昭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母亲偏向二房,往日他可以忍。甚至楚明拿了公中的钱玩乐,他也可以忍受。   但是今个儿竟说出这种话来,养着二弟,倒养出毛病来了。变成了欺负二房?滑天下之大稽!   老夫人被他的话一堵,顿时没了下文,只越发咳喘得厉害。   “母亲,侯爷也是被二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气着了。您也别往心里去,一家子兄弟,侯爷不帮衬着还有谁能帮衬着。这是一千五百两银子,儿媳算上二房的月钱,以及平日里四季衣裳首饰都加在一起,够一年的嚼用了。”薛茹眼瞧着这场家族会议恐怕要不了了之,又得让二房在这里耗着,想起来都觉得恶心,不由得拿出杀手锏。   绣线又捧出了两个托盘,红布揭开就是一锭锭摆好的银子。卢秀的眼睛都直了,这样一次性给的银子倒是少见。薛茹捧起茶盏,对于这种直接捧银子送人的方法,她觉得忒俗,无奈二房就得用这些。   “二弟若是想好了签了字,就可以带着二弟妹和楚婉玉去宅子里安顿。若是还想着住在侯府,嫂子也不勉强。”薛茹脸上带着轻柔的笑意,使了个眼色给绣线。   绣线将托盘捧着走到卢秀和楚明的面前,静静地等着。最终卢秀还是点了头,身后自有丫鬟凑上来接了托盘。楚明走到小桌旁,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老夫人勉强算是同意了,虽然心底不满意,面上却没显示半分。   “老夫人。”幽兰匆匆走了进来,她面色惨白对着周围的主子行了个礼,就靠在老夫人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你说什么?可当真?”老夫人扬高了声音问道,一把拉住幽兰的手。   “奴婢一开始也不认识那些东西,还是屋里的婆子说的。奴婢就赶紧扔了,现在让人收拾了。”幽兰边说着,脸色也渐渐变红,最后十分不自   然,甚至还有些顾忌着在场的其他主子。   楚惜宁仔细打量着幽兰的神色,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好戏要开场了。   “混账!混账啊!”老夫人拿着拐杖用力地敲击着地面,她看向楚明,面色惨白。   “母亲!”“老夫人!”众人纷纷起身,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母亲,您没事儿吧?”楚明也急忙地站起来,似乎要过来搀扶着她,但是迎到老夫人的目光,冷然阴森。不由得顿住了脚步,生生地打了个颤。   “孽畜!”老夫人一抬手就举起拐杖似乎要去打楚明一般。   周围的人纷纷怔住了,身后几个伺候的丫头纷纷涌上来拦住她。   “老夫人,您有话好好说,不要打老爷!老爷他身子还未好啊!”卢秀吓得一下子爬过来抱住老夫人的腿,面上几乎惨无人色。   “把东西给我呈上来!”老夫人气得锤着自己的胸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穆嬷嬷和梅香在一旁吓得手忙脚乱,连声哄着她,却是无一用处。幽兰急急忙忙冲出去,众人面面相觑,却都静静等待着,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能让老夫人对着心头肉骂出那样的话。   幽兰捧着一个托盘进来了,她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面色潮红。待众人瞧清楚里面的东西时,纷纷变了脸色。   薛茹一惊,连忙开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着姑娘们下去!”   四个女娃娃正有些摸不着头脑,纷纷往那个盘子里瞧。只见里面有许多东西,大多数为柱状物体,还有铃铛状的。青铜的、白玉的,鎏金的,应有尽有。   几个稍大些的丫头都有些红了脸,连忙拉着姑娘们退下了。   “幽兰,你说!”老夫人瞧着几个小姑娘被搀下去了,才指着幽兰说道。   幽兰一下子跪倒在地,轻轻掐了一下手背,勉强冷静下来,才低声说道:“老夫人让奴婢带着丫头帮二房收拾东西,收拾东西的婆子说她们是粗人,二爷书房里还有没烧毁的笔墨纸砚都是好的,就让奴婢过去收拾。结果就发现了这些东西。”   楚明只觉得浑身冰凉,那盘子里的每一样东西他都非常熟悉,而且用得非常纯熟。但是再借他两个胆子,也不敢放在书房里啊。   “母亲,这一定是栽赃嫁祸!母亲,你信我,儿子虽糊涂,但是不可能把这   淫、淫/器带回府上的!”楚明看都不敢再看那盘子,只连声申辩道,着急得声音都开始打颤。   二房是如遭雷劈一般,大房和三房也好不到哪里去。薛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就开始干呕起来。   “老夫人恕罪,儿媳先去外厅候着!”薛茹面白如纸,微微行了一礼转身就跑了。   三夫人虽然想拉着卢秀的手说声“你的夫君真乃性情中人!”,但为了保持大家儿媳的风范,她也紧跟着薛茹的后面行了一礼离去了。   大厅之上,一片诡异的尴尬。老夫人是被气糊涂了,直接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把这盘子东西端上来,也没顾及到孙辈和儿媳妇都在场。现在颇有些骑虎难下的境地。   “你个畜生,在书房里放这些,读得究竟是什么圣贤书?”老夫人气得着实狠了,抄起桌上的茶盏作势就要扔过去。   “老夫人,绝对不是我们老爷的,您不信去二房其他地方搜搜,都没有啊!”卢秀连忙上前几步,死死地抱住老夫人的手臂,哀声地祈求道。   她不知道楚明是不是用这些东西,总之在她的屋里从来没有过。现如今就是抵赖掉,若不然他们二房根本没有活头了。   “你们二房其他地方自然没有,都在书房里收着呢!红袖添香,你倒是真会......”老夫人颤抖着食指指着楚明,整个人都在发抖。   对于这个幺子,她从来不强求最好,只求他活得潇洒。功名考不上,她就不要楚明考取。害怕儿媳妇压住他一头,就给他求了一低门嫡女。喜欢美妾,他在自己屋里折腾,她也睁只眼闭只眼。   现如今一次又一次接触到她的底线,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这些□之道。偏偏为了她所宠爱的小儿子,一次次强压下来心底的不快。现在连淫/器这种肮脏东西都搜出来了,还是在书房,让她如何能不气!   “老夫人。”张嫂子带着一个丫头进来了,肃着一张脸。   “夫人派奴婢带人替杨氏收拾东西料理后事,却在东南院里发现些......”张嫂子停了一下,悄悄看了一眼丫头手中捧的托盘,定了定心神,才接着说道:“奴婢发现一些东西,夫人让奴婢来向您禀报!”   张嫂子说完,就一把掀开挡在盘子上面的布,只见里面满满一盘子都是同样的东西。   三老爷勾着头细瞧了一眼托盘,不由得在心底竖起了大   拇指。不愧是玩弄女人的高手,什么勉铃、悬玉环......还有好几样他都没瞧过,种类繁多,应有尽有。   “畜生啊,我怎么去见老太爷啊!你这个逆子!”老夫人看完之后,哪有不明白的道理,顿时捶胸顿足,气血上涌一激动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老夫人!”楚昭和三老爷也冲上来,方才一直蹲在旁边看着那些器具,实在是够难堪的。连忙派人带老夫人下去,楚昭也不愿意再呆在这里看楚明的窘迫,直接一挥衣袖就走了。   厅里面只剩下卢秀和楚明夫妻俩,卢秀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忽然就起身向着楚明撕扯过去。   “老爷啊,好好的良家女子你不要,偏偏要那些贱人,原来竟是喜欢这些歪门邪道?楚明,你怎么对得起我啊?”卢秀伸出长指甲就去抓楚明的脸,面色狰狞着活像泼妇一般。   楚明则是又急又怒,不耐烦跟她解释,一脚踹开她,却也身子摇晃着。右眼又开始疼了。   “我可怎么活啊,楚明,你说清楚!”卢秀顾不上肚子的疼痛,再次扑了上来撕扯。   “我们的玉儿还那么小,你让她以后如何嫁人?你让我们娘儿俩如何在京都立足啊?”卢秀悲戚地哭着,她的哀嚎声传出了好远。   楚明则费力地抵挡着,四周的丫鬟下人早就吓得退了出去。他毕竟瞎了一只眼,有时候看不大清,脸上已经挨了卢秀两下,现在还火辣辣的疼痛。   “噼里啪啦”前厅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大房和三房夫妻汇合之后,都是阴沉着面色各自回屋了。只是刚出了前厅,三夫人已经忍不住娇脆地笑出了声。   “老爷,你瞧瞧二叔平日一副风流倜傥、知识渊博的模样。这风流倒是有了,渊博的恐怕是那方面知识吧?”三夫人拿着锦帕捂住嘴,低声靠在三老爷的耳边嘀咕道。   三老爷冷哼了一声,眸中露出一丝嘲讽。楚二每日都摆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现如今栽了吧?   大房二人走在路上,薛茹的脸色一直不大好,楚昭不由得轻扶了她一把,低声问道:“你没事儿吧?母亲也真是,摆出那脏东西也不晓得避讳些。”   薛茹摆了摆手,见四处无外人,就顺势靠在他的怀里。   “真希望宁儿那丫头没瞧见,我都有些受不了!”薛茹的眉头紧紧皱着,显然还没缓过来。   楚侯府的四位   小姑娘此刻则聚在宁乐斋,落雪早就去厨房端来了各色的糕点。   “宁姐姐,你说那是什么东西?看起来就是一堆胡萝卜似的放在一起,一头细一头粗的!”楚珠耐不住好奇心,悄悄凑近楚惜宁,低声问道。   一旁的楚珍不由得抵了一下她的胳膊,轻轻“啧”了一声。   “忘了我昨个儿跟你说的,不要乱说话。既不让我们看,自然是不能看!”楚珍脸上的表情倒是有些严肃,瞧起来已经有了几分姐姐的派头。   楚惜宁的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上一世这些东西可是二婶亲自传授给她的,无非就是用来讨好夫君增强闺房情趣罢了。但是老夫人可不这么认为,在书房查出这些,楚明已经等于彻底失了老夫人的欢心。   “珍儿说得对,不过估计那东西也不是什么好的,不然祖母怎么气成了那样?总之,我们好好待在这里,待会子若是有事儿,定会传出来的。”楚惜宁微微点了点头,顺手递了块糕给楚珠,堵住她的嘴。   只有楚婉玉一直拘谨地站在一边,即使绿竹几次三番让她坐下,她也只摇头不说话。   几个小姐妹各怀心事,也只听到老夫人被气晕过去了的,其他就再无话传来。午膳之前,三房那边就派人来接走了双胞胎,楚婉玉一直留到了晚上,也不见卢秀派人来接。   “姐姐,估计爹娘在忙着收拾东西,我先回去了!”楚婉玉用完膳漱口净手之后,低着头轻声说道。   楚惜宁瞧了一眼屋外渐渐变黑的天色,掏出锦帕将嘴角擦干净,吩咐绿竹准备披风。   “这么晚了,就这样让你回去我不放心,送送你吧!”楚惜宁不待她开口解释,已经穿好了披风在屋外等着她。   两个女娃娃手拉着手,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月色分明。   “姐姐,我不想离开侯府。”沉默了一段时间,楚婉玉压低了声音说道,带着哭腔。   楚惜宁抬头看着月亮,被冷风吹得吸了吸鼻子,听见她的话不由得勾着嘴角笑了笑。   “我也不想你走,但是祖母心意已决,恐怕不好办。但是你要记住,是谁害得你们离开侯府!”楚惜宁拉着她往前走,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冷意。   楚婉玉的眼神暗了暗,思索了片刻,才用一种细如蚊蝇的声音说道:“是爹爹。”   楚惜宁会转过头,冲着她摆了摆   手。   “儿女不言父母的过错。这一切都是杨氏那个女人的错,她害得我们侯府不得安生,害得二婶和我娘怨恨,害得你们二房出了这等丑事!”她的语气里带着薄怒,同时也透着一股子力道,让人听出了其中的恨意。   楚婉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近乎嗫嚅地说道:“可是杨氏已经死了。”   楚惜宁淡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紧接着轻轻抱住她,将头靠在她的耳后,冷声道:“母债女偿,天经地义。杨氏这样作践你的爹娘,你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杨红花吧?”   低低的童声夹杂着一股热气侵袭着楚婉玉的耳膜,她紧紧地抓住楚惜宁的衣袖,轻轻地点了点头,眼神里透着一股恨意。   待两人到了二房的院门口时,里面似乎还传来争吵声。   “楚明,我告诉你,你一人犯的错一人受!我和玉儿不会陪着你,至少我也要让玉儿在侯府长大!”卢秀歇斯底里的吼声从里面传来,紧接着是压低的男声,也听不清说什么,瓷器摔碎的声音夹杂其中。   楚婉玉后退了两步,她看向二房的院子里,眼神里带着一种恐惧。她一点都不想回去,不想去看爹娘争吵的嘴脸。   “去吧,二婶会护着你的。”楚惜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让二房的丫鬟带着她进去,才转身离开。   冷风吹过,楚惜宁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只想放纵地狂笑。欺骗、侮辱甚至是谋害,这一辈子通通都还给他们!用尽一切,不择手段。   老夫人一回去就病倒了,开始昏睡不醒,想来是被楚明伤透了心。薛茹和三夫人轮流守着,楚侯府这个年过得异常膈应。   待到初十,朝廷的文书就下来了。楚明被剥夺了官职,并且以为官之时名声不佳为理由,不得留在京都。楚明那些风流韵事,一下子全都被翻了出来,甚至被说书的人拿出来讲故事,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都流传着这么一位好色的二爷。   老夫人好容易清醒了些,待听到这个消息,又晕了过去。众人皆道楚家不幸,才有了这么一位不堪的二老爷,实则是楚昭几日前请了人吃酒。第二日弹劾楚明的奏折,就如雪花般飘到了皇上的龙案前。   对于楚明处心积虑安排的杨氏,即使楚昭不敢断定杨红花就是楚明的孩子,却也心寒了。积压这么多年的怨恨发出来,手足相残他也毫不含   糊。   卢秀几乎哭断了肝肠,连京都都待不下了。大嫂许诺的一千五百两银子,她细细算了下,才发觉吃亏了。往日在侯府,燕窝银耳随叫随到,若离了侯府,没有银子哪来的饭吃?更何况二房并无人有奉银,完全要靠大房的接济。老夫人在时还好,若是不在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越发越晚,抱歉啊,妞们。   日更六千果然是种挑战啊,嘶吼~ ☆、052 元宵摆宴     这几日二房一直在忙着收拾行李,大箱小箱,荣寿居那边也没有丫头来帮忙了。都忙着照顾老夫人,卢秀那日和楚明几乎吵到了第二日清晨,最终边哭边把楚明推出了门外。   “楚明,你瞧着哪个美妾好,你就去她那屋吧。我卢秀不伺候了!”卢秀猛地把他推了出去,待瞧到发着抖站在院子外面的楚婉玉时,一下子扑了过去。   “你们这起子下人作死啊,怎好让姑娘一人待在门外?我的玉儿啊,怎么这么苦啊!”卢秀把楚婉玉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屋外冷得不像样子。   楚婉玉已经站在那里好久了,嘴唇都冻得发紫,几乎全身僵硬。任谁来拉她就是不走,她要等着爹娘吵完。当接触到卢秀温暖的怀抱时,她几乎是仰起头就嚎啕大哭。   “娘,我不走。玉儿以后再也不会惹祖母和你生气了,我不走!”楚婉玉直接跪趴在卢秀的怀里,几乎是尖声叫喊。   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哀声痛哭,楚明似乎受不了这样的魔音绕耳,最终猛地一甩衣袖离开了。   “姑娘,今儿是二房离开的日子,您还穿这颜色的衣裳?”绿竹拿着新做的大红色衣裳,脸上明显露出些许犹豫的神色。   还未等楚惜宁开口,一旁的清风已经从她的手上夺下了衣裳,对着绿竹翻了个白眼。   “他们二房那宅子也是我们夫人收拾的,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侯爷帮衬的?再说又不是去奔丧,穿个红的怎么了?”清风三两步走到楚惜宁的面前,动作麻利地替她穿,嘴里倒是一刻不闲着。   “大过年的,你瞎嚼什么呢?小心被人听了去!”绿竹撇了撇嘴,也不在意清风这张不饶人的嘴,自去和落雪一起端水替楚惜宁梳洗。   一屋子人正围着楚惜宁团团转的时候,半月挑着帘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   “姑娘,今儿早上起来,二姑娘把腿摔着了,现在躺床上不能动了!”半月的声音带着粗气,显然是急急忙忙跑回来传话所致。   几个跟陀螺转似的丫头,都停了下来,愣愣地瞧着半月,似乎一时没转过弯来。   楚惜宁轻哼了一声,小手扒拉着首饰盒的绢花,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二婶可够狠的啊,看样子二姑娘得留下来了。”   几个丫头不再嬉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楚惜宁收拾完了,也没急着去前院,而是就着   落雪的手用了一碗粥。   “你们也轮换着吃一些吧,二婶指不定得闹成什么样呢!到时候能帮上绣线的,就都去帮帮!”楚惜宁挥了挥手,几个丫头心里也清楚,不再推脱去了外屋匆匆吃了几口。   等楚惜宁赶到前厅的时候,卢秀已经跪倒在地,拉着薛茹的衣角哀求着:“大嫂,平日里我不懂事,多有得罪,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玉儿还小,她现在是没法动了,丢在侯府里,我求您多多看顾!”   薛茹连忙去扶,卢秀咬着牙硬是不起,最后还是张嫂子暗暗用力才把卢秀从地上拖起来。   “弟妹这是什么话,你和二弟不在她跟前,作为长辈自会多看顾她些。即使后院的事儿忙,兴许我遗漏了什么,也还有三弟妹在呢!”薛茹拉着卢秀的手,不让她再跪下去,   卢秀一听说三夫人,脸色都吓白了。不提楚珍养在庄子里,性子倒还稳妥些,那楚珠养在三夫人身边,活脱脱另一个三夫人。蛮不讲理,见风使舵。况且三个小人儿素来不和,楚婉玉又做了那事儿,不记恨才奇怪!   “嫂子,就让玉儿搬去靠近宁儿的院子,姐妹俩住得近也好照顾些。”卢秀边掏出锦帕擦着眼角的泪水,边低声哀求道。   三夫人在旁边不由得撇了撇嘴,上前几步作势搀住卢秀的手,娇声道:“二嫂也真是,宁儿是我们侯府的大姑娘,整日跟着嫂子还要学理家,哪里有功夫管旁人。要我说啊,我们珍珠旁边还有座院子,玉儿要是不嫌弃,收拾了就搬进去得了。她们三个正好还是同岁的!”   卢秀听了不由得浑身一抖,楚婉玉把双胞胎折腾成那样,现在离了父母,若是丢在双胞胎附近的院子,指不定得被磋磨成什么样。况且她下了狠心,才让楚婉玉留下,伤筋动骨一百天。若是有什么差池,楚婉玉可不就变成残疾了。   “大嫂!”卢秀急得脸色更加惨白,紧紧攥住薛茹的手似乎不愿松开。   薛茹笑了笑,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说道:“还没和两位弟妹说,等开春了,恰好把后院重新规整一下。几位姑娘都大了,也该单独开辟出个园子,免得外人来冲撞了她们!”   卢秀微微松了一口气,三夫人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容。几个小姐妹凑近了住着,平日里的一举一动倒都瞒不了旁人。最重要的是,大姑娘有的东西,自然也少不了其他三位姑娘的。   最后老夫人还是召   见了楚明,勉强撑着病体说了两句话。   “母亲,儿子知错了。儿子这一去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回了,您多保重身子!”楚明的头“砰砰”地磕在地上,声音哀戚。   老夫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看着小儿子狼狈的模样,最终哑着声音道:“是娘害了你啊,慈母多败儿。若是当初你爹打你的时候,我不护着你就好了!”   老夫人的声音似乎越发沧桑,楚明抬起头瞧了一眼床上的人,只觉得一夜间老夫人都白了头。   “在外多小心。嬷嬷,把东西给他。”老夫人叮嘱了一句,就冲着一直随侍左右的穆嬷嬷挥了挥手。   楚明不由得抬头瞧着穆嬷嬷,只见她看着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走近了几步,从袖口里摸出几张银票。   “这是五千两银票,是老夫人特地留给您的。二老爷,您省着些花。”穆嬷嬷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最终还是塞到了他的手心里。   楚明捏着手中的银票,不由得心花怒放,脸上的神色却是越发哀戚。   “母亲,您对儿子这么好,儿子却......都是儿子一时鬼迷心窍啊!”楚明再次磕起头来,眼眶已经红了。   “嬷嬷,送他出去吧。”老夫人无力地摆了摆手,轻轻闭上眼,似乎不愿意再多瞧他一眼,脸上露出疲惫的神色。   楚明也不敢耽搁,连忙磕了一个头就出去了。   二房足足运了八辆马车才走完,能带的一件不落下,剩下的大件儿都投去了镖局。他们要去济州,是老夫人决定的,楚家的老家就在那边,宅子也多。里外都要看在楚侯府的面上,多照顾些二房。   二房走后,侯府里明显空了不少。薛茹已经开始动手整治后院,二房被烧掉了的书房直接就被扒了重盖。   珍月十五,元宵节。圣上大摆筵席,群臣皆携带着家眷参宴。而世家年幼的姑娘这一辈儿,也被两位妃子特地传召而来。   “夫人、姑娘,昭仪已经在漪澜殿等着您了。”依然是瑾儿来迎接她们。   几人进了漪澜殿,就瞧见楚雯坐在椅子上,手执着一本书册,正在检查五皇子的功课。薛茹和楚惜宁低身行礼,楚雯瞧见她们来,连忙站了起来,一把扶住薛茹。   “大嫂怎么跟我见外?”楚雯轻柔地笑着,又拉起楚惜宁,摸摸她的头。   楚惜   宁仔细地打量了几眼楚雯,楚雯的气色相比于上一回要好了许多,眉眼间带着一种温和,少了原先的傲气。   “五皇子也在这里,宁丫头要不要避讳一下?”薛茹一直盯着站在那里身穿锦衣的五皇子,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   楚雯回头看了一眼,冲着五皇子招了招手。“不碍的,亲表姐弟,有什么好避讳的?”楚雯显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五皇子小跑过来拉住她的手,楚雯才俯□来介绍。   “小五,这是你楚家表姐,带着她出去玩儿,莫让人欺负她!母妃和大舅母有话说!”楚雯拍了拍他的头,五皇子果然很听话地拉起了楚惜宁的手,对着薛茹和楚雯行了一礼,就跑了出去。几个宫女也连忙跟了上去。   薛茹看着渐渐跑远的两个小人儿,眼神里不由得带着几分忧色。   “五皇子似乎不大说话。”她转过身低柔地说了一句。   楚雯对上她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嫂子不用担心了,这孩子不笨,慢慢教就好。”   薛茹点了点头,轻笑道:“你看着好就成。老夫人病了,若有什么难事儿,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楚雯不由得鼻子一酸,又把心底的苦涩逼了下去。强笑道:“能有什么不好的?都好。”   ***   楚惜宁感到拉着自己的手,似乎已经沁出了汗。她不由得快走了几步,只能瞧见五皇子的侧脸,他板着脸很认真的模样。   “五皇子,你先松开,这样走出去让旁人瞧见了不大好。”楚惜宁轻轻挣了两下,企图抽走自己的手,无奈却被人攥得更紧。   “母妃说要带着你。”五皇子头也没回,就用这话堵住了楚惜宁的嘴。   两个人带着一帮宫女漫无目的闲晃着,不过所走的路都在后花园里,也冲撞不了哪位贵人。   “哎,你知道吗?上回我瞧见那个五皇子,他除了眼珠子动之外,其它的地方就仿佛死了似的!”忽而一道娇脆的女声传了过来,五皇子和楚惜宁几乎同时顿住了脚步。   二人站在回廊处被梅树挡着,依稀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岁的小姑娘,站在花丛间。两人的身上皆是新裁的衣裳,显然非富即贵。   “陆敏,你又瞎说,小心陆妃娘娘告诉你爹去!”另一个姑娘也开口了,眉头轻蹙着,身上淡粉色的袄衫衬得她唇红齿白,隐隐已经   透出了美人的风韵。   “萧芸,就我们两个,你若是不说,姑姑是不会知道的!”陆敏的脸上露出些许讨好的笑容,她是一身嫩黄色的裙衫,眉眼弯弯透着喜气。   楚惜宁站在原地,眉头轻轻蹙起。她已经知道这两位姑娘的身份了,正是两位妃子的侄女。萧家嫡女萧芸,陆家嫡女陆敏。   “不过五皇子不爱说话倒是真的,我也见了他一回,他是跟着楚昭仪去给姑姑请安的。”萧芸踮起脚尖,似乎想去碰上面的梅花,只是梅枝太高,她也只能作罢。   陆敏轻轻推了她一把,一下子跳了起来,折了一枝递给她。   “不是说沈家的霸王做了五皇子的陪读吗?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背地里欺负五皇子。说起来他也来过我家,每回我娘都把我看得紧紧的,生怕他把我打了!”陆敏拍了拍手掌,撅着一张嘴似乎很不满意的模样。   萧芸正转动着手里的梅花,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扑哧”一笑。接着又察觉到失态了,连忙捂住嘴。   “他是男霸王,你就是女霸王!”过了片刻,萧芸才压低了声音说道。   陆敏立马不让了,凑过去就要挠她的痒痒,两个人倒笑闹了起来,娇脆的笑声传得老远。   五皇子一直抿着唇,脸上并无多大的变化。倒是楚惜宁生怕人瞧见他们偷窥,不由得扯了扯他的衣袖。“五皇子,回吧!”   无奈五皇子连头都不回,依然盯着正说话的两个人。   “两位姑娘原来在这里。娘娘在四处找你们呢!”一个小宫女匆匆跑了过来,显然是找了许久,满头大汗的模样。见到萧、陆二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楚惜宁看着她们几人走远,也跟着松了一口气。五皇子却执念地盯着那个方向瞧,她的眼皮一跳,不由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五皇子,她们走远了。她们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别放在心上!”楚惜宁压低了声音说道,微微伸长了脖子仔细地打量着他。   “她们说沈修铭的坏话,沈修铭很好。”五皇子似乎听到了她的话,转过身十分认真地说着。   楚惜宁微微一怔,对上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不由得笑开了。“对,沈修铭很好。”   童音清脆,五皇子歪着头打量着她,也跟着抿唇轻笑。   “小五!”两人正笑着   ,一道男声就传了过来。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一身宝蓝色锦衣的沈修铭匆匆走了过来,他似乎是跑着来的,白皙的皮肤上透着淡淡的粉。   “楚惜宁?”到了二人面前,他才看到楚惜宁,不由得挑起眉头唤出了声。   “她是我表姐!”五皇子冲着他点头。   沈修铭摸了摸鼻子,先对着五皇子行了一礼,麻利地站起身之后,偏过头看向别的地方。过了半晌才低声说道:“上回的事儿......下回你再去我家,我带着你玩儿。”   楚惜宁愣了一下,觉得他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只是跟着点了点头,不由得细细打量他。只见沈修铭侧过头,露出的一只耳朵都透着粉红,估计是想对她表到达谢意,偏偏又放不下面子。   三人随意逛着,沈修铭慢走了几步,和她并肩,并且不断地俯身靠近她。楚惜宁皱起眉头刚要提醒,就感到一个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触手温凉。   “小五,我方才去了昭仪那里,昨儿娘带我去国光寺里求了两个观音,让大师开了光传闻很管用的。你的那个已经给了昭仪,回去后让她给你戴上!瞧,就是这样的,戴在脖子里保平安!”沈修铭快走了几步,立刻就追上了五皇子,不由得扬高了声音说道。   他的手扯着一段红绳,将脖子里挂着的观音小像掏了出来。中间是上好的白脂玉,四周则镀了一层金。   五皇子点了点头,似乎在和他道谢。楚惜宁跟在后面,轻轻捏了一下手中的小像,想来是廖氏多求了一个。她勾着唇角笑了笑,低头迅速看了一眼,原来是个笑呵呵的佛,手心一转连忙将这佛像塞进衣袖里藏好。   宴席快开的时候,三人就分道扬镳了。薛茹已经来接她了,五皇子也赶回了漪澜殿,只有沈修铭冲着他们挥了挥手,就转身离去了。   待到楚惜宁去了摆宴的锦荣宫时,里面已经按照各自的位份坐了不少内眷。八大家族自然是离主位最近,薛茹和楚惜宁落座,对面便是杨家,两边分别是沈国公府的大少夫人卫氏和卢家母女。   “宁儿长大了不少!”卫氏先和薛茹说了几句,便侧过头和楚惜宁说话。   “卫家姐姐,今儿的发髻可真好看!”楚惜宁也伸着头和她客套了一句。   卫氏不由得红了脸,只冲着她甜甜一笑,手就轻轻覆在了小腹上。薛茹轻轻瞥了一眼,轻笑着   说了一句:“这么快就有了,国公夫人知道了,定是欢喜的。”   卫氏的脸色更加红,低着头轻轻地应了一声,细如蚊蝇。楚惜宁也不由得把目光放在她还未挺出的小腹上,微微失神。   “哎,你个姑娘家,总盯着人家肚子看,你羞不羞啊?”她还在出神,已经有人轻轻抵了一下她的胳膊。   楚惜宁回过神,一扭头便看见卢芳雪已经换坐到她的身边,脸上带着些许鄙夷的神色。   “只是觉着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显得有些孤单罢了!”楚惜宁摇了摇头,收回思绪专心地应付着她。   卢芳雪轻笑出声,靠近她的耳后说道:“也是,你瞧瞧对面的卫家,娘家一个个挤得那样满,也不知她心里什么滋味。”   楚惜宁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和沈家对面而坐的就是卫国公府。卫国公府人丁兴旺,几房都凑在了一起来了。这样一对比,也越发显得沈家这边冷清,只独留了卫氏一人撑着。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不说沈家盘根错节,最后长房占了京都的国公府,撕破了脸皮闹得门庭冷清。就说你们家,你当那点子事儿能瞒得住?今儿怎么不见你二婶和楚婉玉?”卢芳雪接着说道,脸上带着一种洋洋得意和幸灾乐祸的表情。   楚惜宁一时语塞,沈国公府的事儿她了解不多,只是知道几件大事儿罢了。楚侯府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她自然也没想着能瞒住,没想到卢芳雪竟然会如此清楚。   “你知道的挺多,表婶婶告诉你的?”楚惜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卢大夫人,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卢芳雪脸上得意的神色忽然消失了,转而变成些许的尴尬,她低下了头手无意识地拨弄着盘中的葡萄。半晌才叹了一口气,眉头蹙起:“就说你不讨人喜欢,尽问这种事儿!这些事儿多半是我派丫头打听来的,我娘哪有功夫和我说这些!”   楚惜宁瞪大了眼睛瞧着她,正稀奇今个儿卢芳雪竟会不好意思。转而更加好奇地拉着她的衣袖,凑近她轻声问道:“你一个姑娘家,打听这些作甚?被知道了定是要挨骂的!”   卢芳雪挥了挥手,不由得冲着她翻了个白眼,冷声道:“你怎么也学得这样老派!”   她咽了咽口水,犹豫了半晌复又说道:“主要是前些日子,我听我娘提起世家里头和我一般大的少爷,我这心里不踏实!'   “   咳咳!”楚惜宁被呛住了,咳嗽了起来,薛茹连忙转过头来替她拍着背。   过了好半晌才算是消停了,卢芳雪不由得又冲她翻白眼。   “你胡沁什么,才多大你心里就不踏实?还正儿八经地去打探人家?”楚惜宁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声音扬得有些高,引来卢大夫人的注意。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其祈、远方有云_月舞朝夕、estherlmh、翻滚吧牛宝宝 扔的地雷,鞠躬哈~   新年快到了,赶紧把我的专栏收进口袋里吧! ☆、053 所谓作诗     两个人对上卢夫人的眼神关注,都尴尬地笑了笑,拿起一旁的冷茶灌了几口。   “你作死啊,那么大声?”卢芳雪非常不满意地抵了她的胳膊一下,不由得冲着她翻白眼。   楚惜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而岔开话题,眼神里透出几分暧昧:“你调查沈家作甚?难不成是瞧上他家的小霸王了?”   卢芳雪瞪了她一眼,悄悄伸手对准她的腰就掐了一下。楚惜宁惊得差点叫出声,连忙捂住嘴低声讨饶。   “休得胡说!”卢芳雪只说了这四个字,便不再理会她,转身和卢夫人把位置换了过来。   楚惜宁挑了挑眉头,又打起精神去应付卫氏。等后宫的妃嫔到齐,前殿群臣的宴席和后殿的宴席才一起开始。觥筹交错,后殿的宴席只象征式地用了少许的酒酿。   宴席撤下,女眷大多移至偏殿歇息,倒是世家的几位姑娘们被两位妃子传召了过去。楚惜宁心里早就有了数,无非是萧、陆两位娘娘,想要看看其他世家姑娘的品性。   两位娘娘在后花园的凉亭里摆了瓜果,楚惜宁和卢芳雪一道走近的时候,凉亭里已经坐了几位小姑娘,娇脆的笑声传出了老远。   “楚姑娘、卢姑娘到——”内监尖锐的通传声,似乎要刺痛人的耳膜。   亭子里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楚惜宁二人不慌不忙地向两位娘娘行礼。萧、陆二妃一人拉了一个,脸上都带着笑意。   “你们瞧瞧,这表姐妹就是像。一个比一个水嫩!”陆妃娇声说道。   楚惜宁二人虚应了几声,自有宫女上前来将她俩引到位置上。周边的几位姑娘也都见过礼,大多是差不多年龄的。两人刚坐下,李诗诗就凑了过来,她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低垂着头脸色也泛着红晕。   “怎么了,你可是身子不舒服?”楚惜宁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   李诗诗连忙摆了摆手,最后低声说道:“方才娘娘让作诗,过会子就要写下来了,我不大会!”   楚、卢二人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些惊讶的神色。作诗她俩也不擅长,楚惜宁那点子笔墨功夫,上辈子加这辈子都不够用的。再加上前世磋磨她的人,最爱摆出一副才子佳人的模样,她早就恨透了诗词这东西。   两人心里打着小九九,正想着如何逃脱,远远地又有宫人带着姑娘往这边走。楚惜宁定睛   一瞧,原来是萧芸和陆敏。   “就等你们两个了,怎么来得这样迟?”萧妃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嗔怪,世家里的姑娘差不多都到齐了,最后倒是萧、陆两家失礼了。   陆敏撅着一张嘴走了进来,匆匆对着她俩行了一礼。眼神肆无忌惮地扫视了一下四周,最终对着陆妃说道:“姑姑,听说你们准备要作诗?”   陆妃手里拿着一块糕点,瞧见陆敏不高兴的神情,心里早就猜到了,不由得轻笑了几声。   “瞧你吓得,只不过是看看各家姑娘的文采。做得出就写,做不出背一首诗也成,左右就当个乐子罢了!”陆妃将她拉进怀里,掏出锦帕亲自替她擦汗,声音里带着哄劝。   陆敏哼唧了两声,最终把萧芸朝两位娘娘面前一推,娇声道:“芸姐姐的文采好,让她先来吧!反正我是做不出来的,来了也只瞧着她们好了!”   她说完这些话,就把萧芸一人留在了那里,自去寻了个地方坐下。   宫人已经陆陆续续将笔墨纸砚准备好了,一一走过去让众位姑娘写。萧芸头一个写了上去,到下面人传阅写的时候,不少人都小声议论着。轮到陆敏的时候,陆敏也不客气,夺过笔抹起衣袖随意地挥了两笔。   挨到楚惜宁这边的三人,李诗诗红着脸写了一首诗。卢芳雪转头瞧了一眼,悄悄抵了抵楚惜宁的胳膊,示意她去看。李诗诗写得是自创的,楚惜宁瞧不出什么意境,至少对仗比较工整。   楚惜宁自知没本事去作诗,她随手默了一手新近学的诗,偏头瞧了一眼卢芳雪,两人算是半斤对八两了。   待宫人将诗词整理好放在小桌上,两位娘娘招呼她们凑近了坐,一起翻阅着。头一张便是萧芸所做的诗,是一首咏雪的,可谓开了个好头。不少人已经直言自己不如她,又看了几张果然平平。   忽然一张带有十二个大字的纸映入眼帘,“所谓作诗默诗,不如海喝胡吃。”众人纷纷笑开了,再去看落款,“陆敏”两个字飘飘欲仙。   陆妃头一个笑出了声,她趁机抓住陆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梁,娇声说道:“坏丫头,你可把这一屋子的姑娘都得罪了!”   萧妃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却依然强撑着,宫人继续翻阅着那一叠纸。忽然萧妃伸手将最后几张抽了出来,手指着其中一张。   “楚家姑娘的字写得最好!”听到萧妃的夸奖   ,众人也都跟着凑了上来,争相看了看。   “说你呢!”一直躲在旁边的卢芳雪轻轻推了一把楚惜宁,脸上露出几分调侃的笑意。   楚惜宁淡笑着应付前来搭讪的几位姑娘,等到品评下一首诗的时候,她才有机会撇了撇嘴,靠在卢芳雪的耳边说:“默诗的人字写得都不差!”   卢芳雪被她逗乐了,正“咯咯”地笑着,那边已经开始挑选好的出来。出乎她们两人意料的是,两位娘娘对于拔得头筹的诗竟然产生了分歧,陆妃娘娘中意萧芸的咏雪诗,萧妃娘娘则看好李诗诗的迎春诗。颇有些相持不下的局势。   “哎,我说,你既然会作诗,方才为何要骗我们?”卢芳雪有些不高兴了,轻轻拉过李诗诗,眉头紧蹙着,脸上露出质问的表情。   李诗诗红着脸低下头,双手紧紧地绞着衣裳的下摆,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她这是谦虚,这天儿冻死个人,想着赶紧暖和起来,一时诗兴大发也是难免的!”楚惜宁不想场面搞僵,不由得开口替她辩解。   却惹来卢芳雪的怒视,她张了张口,似乎还想接着说。楚惜宁扯了扯她的衣角,最终瞥了一眼略显无辜的李诗诗,咕哝了一句便不再开口。   “李家妹妹的诗让人的心境豁然开朗,臣女觉得这头筹还得给她!”萧芸见两位娘娘相持不下,不由得站出几步俯身行礼,郑重地说道。   正讨论热烈的人全部都停了下来,众人都看向站在中央的萧芸,一时都没有说话。倒是李诗诗抬起头,看了一眼落落大方的萧芸,也跟着上前了几步站在她的旁边,恭谨地俯身行礼。   “臣女来得早,听说要作诗,心里就已经开始琢磨了。倒是萧家姐姐知道得晚,而且又是头一个写得。那样的意境臣女自是不能比!”李诗诗的声音压得极低,好在周围十分安静,即使瞧出她有几分害怕,却能听清楚。   最终还是陆妃娘娘定了下来,萧芸的诗为甲等。宫人纷纷捧出了两位娘娘的赏赐,一个个精致而秀气的小荷包摆在盘子里,每位姑娘皆有赏。   “好了,你们就在这里玩儿吧,我们留着只会拘着你们!待会子自会让人来寻!”二妃同时起身,携着手离开了。   亭子里的气氛明显比原先要欢快许多,姑娘们都差不多的年岁,协同几个要好的就开始逛园子。   “我说你,在我们面前就会装得结巴,到了两位娘娘面前,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卢芳雪对于方才的事儿一直耿耿于怀,现在还在和李诗诗纠缠着。   楚惜宁沉默地走在旁边,专心地欣赏着周边的风景,并不插入二人的问答。   最终李诗诗被她逼得无法,低着头竟开始抽泣了起来。楚、卢二人都愣了一下,卢芳雪的眉头更是皱在了一起。   “你若是不想说就罢了,何苦哭成这样,若是被旁人瞧见了,我可怎么交代?”卢芳雪的口气并未软下来,相反还带着一种咄咄逼人。   楚惜宁轻叹了一口气,掏出锦帕替李诗诗擦眼泪,低声安慰她:“她就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见你人前人后不一样,是怕你被人欺负了才问的,你既不想说,我让她不逼你!”   楚惜宁边哄她边对着卢芳雪使眼色,卢芳雪冷哼了一声,还是没有放□段道歉。倒是李诗诗拉住她的衣摆,擦干了眼泪抬起头,极其认真地说道:“我不是故意要隐瞒,只是姨娘让我这么做的。嫡庶有别,方才我写的那诗,若是传出去定是要被姨娘苛责的!”   李诗诗的声音里依然透着胆怯,同时又多了几分担忧。楚、卢二人对视了一眼,已经明白了。卢芳雪这才转过头来哄着她:“下回别全听你姨娘的话,被姨娘苛责,你嫡母又不会责怪你!”   好容易才哄好了李诗诗,正好就遇上了萧芸和陆敏。李诗诗似乎对于方才的诗有所避讳,就拉着楚惜宁二人准备避让。倒是陆敏大步走了过来,伸手就搂住了李诗诗的胳膊。   “李家妹妹,你可真厉害,我还以为这回定又是萧芸一人得胜呢!终于有人能压得住她了!”陆敏娇脆的声音直击着耳膜。   李诗诗被她用如此亲密的姿势,一时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却也只能推辞了几声。   “楚家妹妹,你的字写得真好,想必是家里的先生教得好。”萧芸看着陆敏那股子得瑟劲儿,也不在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和楚惜宁攀谈起来。   楚惜宁轻轻摇了摇头,笑着回道:“祖母教的。”   几个小姑娘走在一起,刚说了几句话,那边就有软轿过来,各府的夫人都要离开了。   ***   楚婉玉的腿跌伤了,薛茹也不敢真让珍珠姐妹和楚婉玉待在一处。而侯府此刻动工整治后院的,恰好是从二房着手,遂薛茹打算让楚婉玉和楚惜宁   住一处。   “宁儿,娘准备把二房现在的屋子休整后,改成你们姐妹几个住的园子。只是玉儿暂时没处住,你的宁乐斋又够大,隔出一个偏院给她,成不成?”薛茹手里拿着楚惜宁刚绣好的锦帕看了两眼,征询地问了几句。   二房落魄成这样,苦的还是楚婉玉。这样小的孩子,卢秀就狠心扔了下来,虽说以后找夫家想留在京都,但是没了爹娘撑腰的孩子,如何能挺起腰板?   楚惜宁巴巴地盯着薛茹手中揉拧的锦帕,正愁自己这绣活过不了关,如今听薛茹的口气,不由得思索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她是我亲堂妹,在侯府里除了琪哥儿本来就是最近的,我帮她也是应该的。正好她的绣工也挺好,我在一旁还可以学学。”楚惜宁笑嘻嘻地同意了。   薛茹不由得瞥了她一眼,伸手点了点她的鼻梁,轻声道:“不害臊,以后绣嫁妆看你怎么办!”   楚惜宁吐了吐舌头,学刺绣最主要的是勤练习,无奈她现在都把精力花在了看账册上,理家要一点一点从头学起。账册也只是最基本的,有时候她还把半月也拉过来一起看。   第二日,楚婉玉的东西就收拾到了宁乐斋的偏院,楚婉玉也由丫鬟搀扶了进来。楚惜宁瞧着她一瘸一拐的模样,好不可怜,不由得跟上去轻扶一把。   “腿没好尽量少出去,一切听大夫的。我在院子里还好,若是我不在,你自己个儿小心,莫要摔着碰着!”楚惜宁一边细细叮嘱她,一边挑花样。   “你总羡慕我有个江南绣娘教着,为了这个还打了一架,挨了祖母的训斥。最后二婶替你选了个绣娘,你瞧现如今姐妹中,数你的绣活最好。先生再好也没用,要靠自己努力才是真的!”楚惜宁见她不说话,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楚婉玉的绣品她也瞧过,针脚细密精湛,能拿得出手了。现在这般掏心掏肺和她说话,无非是不想她在宁乐斋出了什么岔子。她们都在慢慢长大,今后的敌人有许多,但是二房倒了,楚婉玉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楚婉玉听她毫不避讳地讲,不由得红了眼眶。现在府里谁还顾着她这位二姑娘,贴身的丫鬟被老夫人和卢秀折腾着换了好几拨,现在这几个都没多大情分,也只有楚惜宁肯这样对她亲了。现在的她几乎选择性忘记了当初姐妹俩打架,是楚惜宁先侮辱她的。   “姐姐,以前是我不懂事儿,我再也不会跟你争   了!我们都好好的,还是好姐妹!”楚婉玉呜呜地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着。   楚惜宁捧着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掏出锦帕替她擦眼泪,轻轻替她顺着气。   “玉儿,你要记住,整个侯府的姐妹里,只有我们才是最亲的堂姐妹!”楚惜宁轻轻哄着她,同时也在不断地提醒她。   她是见识过在二婶的教导下,楚婉玉有多听话。一旦某种思想在楚婉玉的心里扎了根,就会很快收获到果实。   “嗯,我明白。就像珍珠二人一般,无论和谁闹,永远都是一致对外!”楚婉玉轻轻点着头,她肃着一张脸,甚至认真地举例子。   楚惜宁的嘴角划过一丝甜甜的笑容,继续取过针线匣子,翻找着精美的花样。   “可是姐姐,那杨红花呢?如果珍珠和杨红花比,我宁愿向着珍珠。”楚婉玉撅着嘴,声音越说越低,有些底气不足。   楚惜宁压制着心底的欢喜,并没有抬头,半晌才漫不经心地说道:“她姓什么,怎配你向着她?本来就要先向着自家姐妹!”   楚婉玉的脸上逐渐有了笑意,似乎是刚和姐姐解开心结,也上手来帮她挑花样。   “你选几副喜欢的出来,姐姐送你!”楚惜宁头都没抬,轻声跟她说着。   楚婉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喜色,虽然楚惜宁的绣工不佳,不过侯府里最好的花样都是要送到宁乐斋来。她匆匆看了两眼,这针线匣子里好多副,都是她未瞧过的。   “就这几副吧,我想绣给祖母,她老人家的身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好!”楚婉玉挑了几副,便不好意思再选了,还有好几副她都喜欢。不过也只挑了次一点的,那几副最喜欢的她都没要。   楚惜宁淡淡地笑了笑,将楚婉玉方才拿在手里颇久的花样都选了出来,往她的手里一塞。“跟姐姐客气什么,既然是绣给祖母的,自然要拿好的!”   姐妹俩聊了一会子就散了,楚婉玉连高出来的门槛都跨不过去,还要稍大点的丫鬟背她出去。   晚上用膳的时候,楚惜宁指着桌上的排骨汤说道:“把这些汤多送些给二姑娘,以后让她好好在偏院歇着,若是想见我了,不必巴巴地跑过来,派个丫鬟来通报一声就成!”   几个丫头都在旁边侍候着,沉默地点了点头。姑娘对二房下手的时候,毫不手软,这会子待二姑娘倒有几分真心。<   br>     到了二月初,荣寿居总算是让人进了,楚惜宁麻利地收拾齐整。待进了荣寿居才发现院子里变化挺多,原先一大片枯掉的芙蓉全部被砍去了,露出光秃秃的地面,显得萧索异常。   “怎么了这是?”楚惜宁扯了扯领路的幽兰,低声问了一句。   幽兰见四处无外人,不由得慢走了几步,和她并行。压低了声音道:“原先是二老爷喜欢芙蓉,老夫人现在觉着心烦,遂前几日找来了匠人全给连根拔了,现在正愁着该种什么好呢!”   楚惜宁眨了眨大眼睛,转而抿着红唇不让笑意流露出来。祖母这回是彻底死心了,连睹物思人这种事儿都绝了源头!想来祖母的禁忌又要多一个,那就是曾经最宠的幺子了。   一行人进去忙着请安,老夫人歪在榻上,面色依然十分苍白,只点了点头。想来是小儿子所犯得事儿还有远走他乡,给她的打击太大。一夜间仿佛苍老了许多。   “祖母,您还好吧?”楚惜宁连忙走近她,拉住她的手,轻声问道。   老夫人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只觉得多日未见的长孙女似乎又长大了不少,不由得伸手抱了抱她。   “祖母没事!”老夫人的脸上虽然带着温和的笑意,声音里却是有气无力。   恰好梅香带着人上来伺候老夫人漱口,楚惜宁也跟在一旁侍奉。   “祖母,前几日我去外祖家,瞧着梅花开得好。荣寿居里正好空着地儿,不如移些梅树来。白梅清热生津,红梅活血化瘀,绿萼梅平肝和胃。都有好处的,不过我倒不知能不能移活了!”楚惜宁边小心翼翼地替老夫人擦嘴角,边轻声细语地解说着移植梅树的事儿。   老夫人听她说了一长串,不由得淡淡笑开了。   “这么喜欢梅花?梅香这个名字倒适合你!”听着长孙女噼里啪啦地说话,老夫人心底的闷气似乎散了些,跟着调侃了一句。   楚惜宁跟着她身后入了桌,看着几个丫头摆膳,眉开眼笑地说道:“还不是祖母疼我,知道宁儿不能贴身侍候,才想着再找个梅香来侍候您!”   屋子里的人都被她逗笑了,一旁摆筷子的梅香不由得轻哼了一声,娇声道:“大姑娘这一句话,可把奴婢的功劳都给揽走了,老夫人,奴婢可不干了!”   楚惜宁和梅香一唱一和,总算把连日沉闷的荣寿居推向了热闹的气氛。穆嬷嬷站   在一旁,瞧着老夫人脸上舒心的笑容,不由得眼角泛酸。想来此刻她没有再挂念着二房,而是专心地逗弄着长孙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1斤和潇荷童鞋扔的地雷,摸头~ ☆、054 世子死去     没过几日,幽兰就去向薛茹禀了,荣寿居要移栽梅树。张嫂子特地找了匠人来,把能种活的都栽了过来,一时之间,荣寿居里倒是梅香阵阵。   有着楚惜宁和双胞胎这几日的陪伴,老夫人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二房那边也有信传过来,说是已经安顿了下来,族里的人都比较照顾。卢秀还特地写了一封信给薛茹,无非是再三感激能让楚婉玉搬进宁乐斋。   珍珠姐妹碍于楚惜宁在,一直都没去找楚婉玉的茬,姐妹几个一时倒是相处融洽。   ***   一辆豪华的马车行驶在马路中央,里面坐着一对俊男美女,显然是新婚燕尔,正对情浓的时候。   “不过是去接修铭罢了,你也要跟过来,还好车上够宽敞,若不然颠坏了孩子我可得心疼了!”一道爽朗的男声传来,正是沈国公府的世子。他边说边伸手轻轻环住卫氏的腰,承一种保护的状态。   卫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低声道:“你平日里也没什么功夫陪着我,好容易得了这个闲差。反正只是去见孩子的小二叔罢了!”   夫妻俩依偎在一起,正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光。卫氏伸手把玩着世子胸前的衣带,不由得笑着说道:“如果是个男孩子,我倒情愿他像修铭那般调皮捣蛋!”   世子轻轻笑出声,夺过身上的衣襟,不由得点了点她的鼻尖,轻笑道:“你那是没体会过他烦人的时候,若真像那样,有你受得!”   世子边说手就摸上了卫氏鼓起的肚子,孩子原先动得可欢腾了,这几日倒是消停了下来。   夫妻俩正说着话,赶车的人卖力地挥舞着马鞭,临行前国公爷还叮嘱了要早些把小少爷接回去一同用膳。忽而,从拐角处狂奔出一匹高头大马,显然是受了惊,直冲着马车撞过来。   “啊!”车夫还未反应过来,只高喊了一声,就被大马撞下了车,车轮从他的身上碾过,立马血肉模糊。   马车直接被撞翻了,由于撞击力太大,马车还是继续在地面上滑行。车内的卫氏瑟瑟发抖地窝在世子的怀里,她的肚子已经九个月了,还有大半个月就要生了,现在若是出事,恐怕得一尸两命了。   “别怕!”世子伸手搂住她,另一只手还要小心地护住她的肚子。这是他们沈家的第三辈,无论是男是女,都注定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啪!”的一声   响,马车转了几个弯儿,一路横扫过几个小摊儿,街边的行人早就四散地逃开了。最终那个车厢狠狠地摔到了墙上,应声而碎。世子的整个后背恰好抵上了墙,只听一声闷哼。   卫氏倚在世子的身上,虽然受到的冲击小了许多,但是仍然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刚抬起头准备查看世子的情况,一滴滴温热的血就落到了她的额头上。   世子的两眉中间插着一根细铁条,那个铁条一般是用来屠夫当众杀猪时,把猪捆好挂着用的。现在就这样硬生生地□了世子的脑袋里,血还在往下流,世子已经没了呼吸,他睁大了眼眸徒劳而空洞地看着前方。   前一刻他还在想着,他的孩子会和他一样成为沈国公府的希望。下一秒,他已经没了意识。   “夫君!”卫氏的眼泪一下子留了出来,她尖利的喊出声,尾调都破了音,冲击着人的耳膜。她的手抬起似乎想摸他的脸,肚子里却是一阵剧痛。   “世子,少夫人!”那些被冲散的丫鬟和侍卫聚集了过来,卫氏眼前一黑,已经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她想着:老天爷还是长了眼,要死一家三口一起,也真好。   明德十五年七月初十,苍国发生了一件大事儿,沈国公府的世子出了意外惨死街头。世子夫人动了胎气,咬着牙生下了国公府的嫡长孙。一时之间,沈国公府成了焦点。   大房里,薛茹正在教琪哥儿拿毛笔,绣线便领着楚惜宁走了进来。外面天气燥热,好在屋里放着几块冰消暑,倒有几分凉意。   楚惜宁吐出胸口的一丝浊气,弯身行了一礼,便凑到琪哥儿边上看着。   “园子已经弄好了,还差个名儿。等天气凉快些,你们姐妹几个就搬进去吧!”薛茹一招手,自有丫鬟捧着水和毛巾过来伺候。   待琪哥儿的手洗干净后,薛茹便把他交给了奶娘带了出去,只留下母女俩说话。   “锦绣园吧,别弄那些费事的!反正就图这些姐妹们有个好奔头,锦绣前程,日后就算是琪哥儿搬进去也合适!”楚惜宁踢了鞋子上塌,摸到一边的小锤子,轻轻替薛茹锤着腿。   薛茹勾着嘴角,淡淡地笑了笑。   “怎么这样懒哦,以后就是自己的住处了!还这样不在乎。玉儿住你那里可还老实?”薛茹抬手替她将额前微湿的碎发拨开,拿起手上的团扇慢慢地替她扇风。   r>  楚惜宁弃了手上的锤子,直接上手轻轻揉着薛茹的腿,头都不抬地回了一句:“老实,得亏有她在一处陪着,女儿的绣活也长进了不少!”   她曾问过楚婉玉针线上的事儿,自此楚婉玉就像着了魔一般,专挑她针线上的毛病。楚婉玉本就费尽心力讨好楚惜宁,自然是使出浑身解数,不遗余力。甚至还将她自己的经验之谈告诉楚惜宁,不像绣娘那般十分话只说三分。   薛茹听完后点了点头,手指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似乎在困扰着什么。   楚惜宁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才抬起头来看着她。方才她窝在宁乐斋,哪里都不想去。绣线过来请她,她才跟着过来。   “娘,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楚惜宁轻声问道。   薛茹低下头,看着眼前脸色被晒红的闺女,心头一软。不由得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斟酌着说道:“沈国公府的世子没了,你听说了吧?”   楚惜宁停下手上揉捏的动作,规矩地坐直了身体,轻轻点了点头。“听说是意外,卫家姐姐当日生下了嫡长子。”   薛茹的眼神有些放空,手几乎无意识地摩挲着楚惜宁的发髻,过了半晌才道:“那孩子定是可怜的,每年的生日就是父亲的忌日。过几日侯府肯定是要去国公府参加丧事的,原本也不需你去。但是......”   薛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的顾虑有很多,世子发丧,楚家现如今因着五皇子,和沈家走得相对较近。无奈老夫人断不许三房插手这等事儿,如果不带上楚惜宁,只薛茹一人稍嫌单薄。更何况还有世家嫡女和卫氏在。   “娘,我去!”楚惜宁轻轻打断薛茹的顾虑,直接应承了下来。   “你这丫头,奔丧有什么好去的?可想好了?”薛茹听她这样快答应了,下意识地就想作罢。结识世家姑娘有的是机会,少一个半大的姑娘去,也不会显得楚家失礼。   楚惜宁淡淡地抿着唇笑了笑,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脖颈后面露出的一段红绳儿。那日从宫中回来,她原本不想带的,但是鬼使神差地禀告了薛茹,便让绿竹穿了红绳儿将佛像戴上了。廖氏祈福的时候,还想着她这个小丫头。在心底她就想着去看看。   “卫家姐姐与我有缘,我想去瞧瞧她!”楚惜宁轻声回道。   薛茹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第二日,楚侯府的马车便已经   准备好了,进入炎夏,尸身很容易腐烂发臭。薛茹她们赶到的时候,沈国公府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了,气氛极其低沉。不到一年,大红色的喜字已经撤得干净。   廖氏一身素净的衣裳站在后门前,走近了瞧才发现她瘦得不成样子,脸上的颧骨都凸了出来。眼睛红肿,白发人送黑发人,显然这次长子的死给她带来的打击很大。更何况世子年轻有为,他甚至都没看到儿子的出生就去了。   “这是大嫂郝氏,我身子实在不好,让她来帮衬些!”廖氏拉过身旁的一位女子介绍道,只说了几句话,她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疲惫的神色。   郝氏连忙凑了上来,和薛茹母女见礼。郝氏的夫君是沈国公的庶兄,当初为了爵位一事儿,老国公怕嫡子遭了庶子的谋算,遂把这些庶子都送得远远地任职。现如今沈国公府也算是遇难,廖氏的娘家又靠不住,恰好郝氏一家赶回京都述职,就让郝氏来帮忙。   “二弟妹身子不好,请楚侯夫人和姑娘见谅。可怜我家那侄儿,正是大好年华!”郝氏将廖氏搀扶着送给一旁的丫鬟,又掏出锦帕来擦眼泪,说到已去的世子,更是“呜呜”地哭着。   薛茹也掏出手帕按了两下眼角,和郝氏客套了几句,自有丫鬟领她们进去。廖氏的身子坚持不了多久,和已经来的夫人姑娘说了几句,便行了一礼先回屋去了。后院里倒是郝氏一直忙前忙后,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廖氏病着,卫氏坐月子再加上夫君死去,估计此刻也是生不如死。楚惜宁暗暗皱了皱眉,沈国公府现在的后院,可谓一团糟。   “楚侯夫人,楚姑娘,我们夫人请你们过去一趟!”先前搀扶着廖氏离开的丫鬟走了过来,弯身行礼。   薛茹和楚惜宁微微愣了一下,转而薛茹先反应过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走吧!”   一行人很快就进了后院,楚惜宁暗暗挑了挑眉头,这里应该是世子新婚的洞房附近。上回她来的虽匆忙,却也瞥了一眼。   那丫头并没有把她们带进主屋,相反去了偏院,廖氏身上裹着薄披风站在门口,显然在等她们。   “就这样把你们请来,唐突了。大嫂子头一回料理这事儿,难免有所疏忽。我又实在是有事相求,没有合适的人!还请薛家妹妹和宁儿见谅!”廖氏的语气有些急促,语调里竟带着几分咳喘,显然是病未好全。   薛茹瞧着她面色苍白,吓了一   大跳,连忙伸手替她顺气。   “廖姐姐,快别激动。什么见谅不见谅的,我若是能出上一份力,也算是替世子和新生的孩子尽些心意!”薛茹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她,想来定是急事儿,廖氏身边又找不到人,才请了薛茹来。   “这里是世子和卫氏的院子,卫夫人现在就在主屋。卫氏现在很不对劲,她身边的手帕交又都去了宫里做娘娘。上回去宫里头回来,听她念叨着你和宁儿,就想着让你们来劝劝她!”廖氏连忙在前面带路,轻声地解释着。   薛茹母女跟在后头,听了这话,也只能虚应了几句。想来是卫氏悲伤过度,做出什么失常的举动,无奈廖氏已经找不到人劝,颇有些急病乱投医了。   等快走到主屋的时候,楚惜宁才发现似乎有些严重。卫夫人劝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却得不到卫氏的回应。待几人走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瞧见坐在床边的卫氏,一动不动,眼神放空。   即使身边的卫夫人掏出锦帕擦眼泪,苦口婆心地劝说,卫氏依然毫无动静。   几人看到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底都不是滋味。   “哇哇——”忽而一旁的摇篮里,传来小孩子的啼哭声。   卫氏一下子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冲过去,眼珠子依然一动不动,就像已经瞎了一般。总算是摸到摇篮边上,一把抱起篮子里的哇哇大哭的孩子。   “乖,不哭不哭!娘带你去找爹!娘带你去找爹......”卫氏轻声哄劝着,低下头伸手将柔软的锦被往下按了按,露出婴儿小小的脑袋。   她的脸上露出几分开心的神情,嘴角微微扬起,总算见到了几分活气。在场的人都微微愣了一下,卫夫人一个踉跄,几乎要扑到卫氏的身上。   “我的儿,你醒醒啊!世子虽没了,你也要带着孩子好好过!你有儿子撑腰,以后还有盼头啊!”卫夫人轻轻摇晃着卫氏,几乎是嚎啕大哭。   她娇养长大的姑娘,选秀前夕起了水痘,与宫里头的贵人失之交臂。现如今又成了寡妇,怎能不伤心。   “世子还在,世子还在前厅里躺着,他只是睡着了。我们的儿子出生了,他还没瞧上一眼。他说过无论男女,我们的孩子都注定是金贵的!他还没瞧过啊!”卫氏拼命地摇头,搂着襁褓似乎想避开她们离开,喊到最后她几乎都已经声嘶力竭。   “快把大夫人拦下,好   孩子,莫伤心了。世子也不想看着你这般伤心,把孩子养大才是正理啊!”廖氏也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轻轻拉住卫氏的胳膊,柔声地劝哄着。   无奈卫氏仍然不理睬,似乎根本听不到她们说什么一般,只一个劲儿地要抱着襁褓离开。   眼看着卫氏要闹腾开了,薛茹也连忙冲过去拉着她。廖氏怕卫氏不小心伤了孩子,就将孩子抱了过来,递给了一旁的丫鬟。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卫氏尖锐的嗓音直逼而来,仿佛勒住脖子一般难受。她的双手向前,似乎要去夺回孩子。   “大少夫人!”众人七手八脚地拦住她。   正是最忙乱的时候,忽而一阵清脆的摇铃声传来。“叮叮咚!”响亮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只见楚惜宁站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铃铛摇晃着,正在逗弄丫鬟怀里的婴儿。   “娘,小弟弟长得真好,他在对我笑呢!”楚惜宁回转过头,冲着那边拉扯的人微微一笑。   薛茹见卫氏停了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转而轻声纠正楚惜宁:“宁儿,那不是小弟弟,是卫家姐姐的孩子!”   薛茹有些哭笑不得,这辈分儿闹得,的确有些难办。   “哦,那他长大了以后会叫卫姐姐为娘,叫我为宁姨么?”楚惜宁点了点头,又专心地逗弄起襁褓里的婴儿。   卫氏似乎愣住了,那小婴儿刚出生十几个时辰,方才哭过一回就直接睡了。楚惜宁伸出手指似乎想戳他的脸。   “娘,娘。”卫氏一声声重复着这个字,一旁的卫夫人也一遍遍地答应着。   “对,我的孩子还得叫我‘娘’,他还得学会叫爹,否则我如何去见世子!”卫氏大力地挣脱了几人的钳制,一把抢过襁褓,搂在怀里呜呜地哭着。   “乖孩子,娘陪着你长大,娘等着你开口叫人!”卫氏就这样几乎半跪在地上,怀里搂着襁褓,额头轻轻碰着婴儿的小脸,泪水涟漪。   周围的人纷纷舒了一口气,廖氏猛烈地咳嗽起来,卫氏似乎已经清醒过来。抬起头轻声说:“母亲,让您担心了,您身子不好,赶紧回去歇着吧。有娘和楚夫人陪着,儿媳没事儿!”   廖氏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意,冲着卫夫人和薛茹点了点头,便扶着丫头的手颤巍巍地离去了。   卫夫人和卫氏抱在一起哭了出来,薛茹和   楚惜宁轻轻嘱咐了一句,就先退到了外屋。过了片刻,丫鬟们替里面的主子洗漱了一遍,才请薛茹母女进去。   “让楚夫人和宁妹妹见笑了,我也是一时糊涂。”卫氏的情绪平复了许多,声音也柔和了下来,眼神几乎不离开怀里的襁褓,满脸都透着慈母般的微笑。   薛茹也算是放下心来,连忙摆手:“哪里,母子贴心,是小少爷舍不得你!”   卫氏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此刻她不止是一个刚失去夫君的寡妇,更是一个等着哺育孩子的娘亲。   “楚姑娘定是觉得无趣吧,可惜霭哥儿太小,不能陪你玩儿。”卫夫人也恢复了笑意,冲着一直默不作声的楚惜宁点了点头。   “没有,小娃娃睡着了也很好玩儿。”楚惜宁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扬起,颊边露出两个梨涡。   “是我糊涂了,带着楚姑娘出去转转透口气吧,这里太闷了!”卫氏轻声吩咐着身后的丫鬟,冲着楚惜宁摆了摆手。   待得到薛茹的同意后,楚惜宁跟着那个丫头走了出去。方才那个主屋是卫氏坐月子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心里闷得难受。刚探出头来,一丝风透过来,的确舒爽了许多。   “找个安静的地方去吧,免得冲撞了别人!”楚惜宁对前面领路的丫鬟吩咐道。   “楚姑娘在这里歇歇吧,奴婢就在旁边,若是有什么事儿唤一声就成。”待到了一个凉亭里,那丫鬟见楚惜宁有些气喘,轻声说了一句,便十分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楚惜宁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将腿伸直舒展了一下。双腿跪在凉亭的石凳上,凭栏远眺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顿时觉得暑气消散了不少。   忽然湖面上划过一道黑线,“啪”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进去,惊起一片涟漪。   “谁?”楚惜宁猛地站起,急声问道。   一道身穿素服的身影从一旁的假山后走了出来,楚惜宁微微一怔。   “你还好么?”她轻声问了一句。   此刻站在凉亭外的少年,正是沈修铭。褪去锦衣华服,只是素色的衣衫,却更加衬得他面色白皙,甚至透着几分苍白,眼睛微微红肿着,显然是哭过了。   他走进了凉亭内,站在她身旁倚靠着栏杆。   “是你啊。”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不像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其祈童鞋投的手榴弹,这张不虐,真心的= =   最多还有几章过渡,这些猴孩子们都要长大了,真正的大戏要上场了= = ☆、055 萌爱萌爱   两个人离得很近,都倚着栏杆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楚惜宁头一回觉得和小霸王在一起,气氛竟会这样尴尬和难熬。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沉默的少年,依稀记得荷包里还有几块酥糖,那还是临出门前落雪塞在里面的。   “吃糖么?”楚惜宁立马把荷包翻了出来,掏出里面的一个小纸包,手指将纸展开,露出里面乳白色的酥糖,递到他的面前。   沈修铭略低下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糖,轻轻摇了摇头。   “我、我吃不下。”他的声音越发的晦涩难听,似乎要扼住人的心脏一般难受。   “吃一块吧,无论是嘴里苦还是心里苦,吃了糖就没那么苦了。熬一熬就都过去了!”楚惜宁捏起一块酥糖,塞进自己的嘴里,又将手朝他的面前推了推。   沈修铭低下头瞧了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细微的弧度,低下头张开嘴咬了一块。楚惜宁的手一抖,以为他要咬她的手,几乎下意识地要缩回去,转而又定了回来。   “哎,你不能快点儿,咬块糖磨叽什么?”楚惜宁见他一直低着头,嘴唇抵在糖纸上,隔着一层纸甚至碰到她的手指,热热的呼吸喷在指节上,让她有一种想缩回来的窘迫感。   “沈修铭!”楚惜宁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轻呼了一声。   沈修铭的肩膀似乎在颤抖,听到楚惜宁的呼唤,连忙用力咬下一小块糖撇过头去,一滴滚烫的水珠还是顺着他的脸颊,落在了糖纸上。楚惜宁轻吸了一口气,那滴水珠似乎隔着纸传递着温度,让她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大哥一向都是最好的,从来不需要爹娘操心。即使我再不争气,我也不怕,因为始终都大哥替我在前面撑着。他是沈国公府年轻有为的世子,更是疼我护我的兄长!他就这么......”沈修铭始终偏着头不看楚惜宁,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衣襟上。   他很少哭,觉得爱哭的男人都是龟孙子。就算知道了大哥死了,他也没在人前落泪,即使廖氏搂着他几乎哭断了肝肠,他还是咬着牙忍住了眼泪。只在此刻,这个安静的地方,在这个现在给他吃糖的女孩子面前,他忽然很想软弱一回。   楚惜宁看着他别过脸去,心里堵得难受。张开嘴却是说不出安慰的话,头一回觉得语言这样苍白。不由得走上去,伸手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着。   “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长成真正的   男子汉,去守护你兄长的孩子。他还那么小,等着你这个二叔保护他长大!”楚惜宁将手上颇显碍事的糖扔到了一边,从袖子里掏出锦帕递到他的面前。   “你不懂,他是为了去宫里头接我,才在路上出的事儿。他是因为我才死的......”沈修铭一下子转过身,似乎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一下子把她按进怀里,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抽噎地说着。   楚惜宁的身体一僵,左手依然握着锦帕保持着伸向远方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也顿住了。只感到肩膀上的重量和温度,甚至有几滴滚烫的水珠落进了脖颈里,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沈、沈修铭,你、你......”楚惜宁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手脚都打着哆嗦,下意识地要推开这过于温暖的怀抱。   “别动!”沈修铭伸手搂住她的后背,钳制住她乱动的身体。反正现在的楚惜宁比起他,依然是小鸡崽儿似的力气,根本不足一提。   楚惜宁推不动他,索性就放弃,暗暗想要踩他的脚,并压低了声音警告他:“若是有人瞧见了,你我都得死!”   沈修铭将脸埋在她的肩头,微微用力蹭了几下,似乎将眼泪都擦在她的身上,又抬手抹了一把脸才抬起头来。   “风迷了眼睛,爷我借你的衣裳擦眼睛,谁敢多说话,爷揍他!”恶狠狠的声音传来,沈修铭总算是松开了她。   楚惜宁不由得后退了几步,抬头瞧到他的脸,不由得怔了一下。沈修铭略显白皙的皮肤上,不知何时印上了几道红印子,眼睛也是红红的,好像受惊的兔子。偏生他努力摆出几分凶狠的表情,遮掩住此刻的狼狈。   “行了,又没旁人笑你,只许哭这一回。以后你得笑着面对,你的娘亲、你的寡嫂和小侄儿,都指着你能撑起门面!”楚惜宁拿起手上的锦帕,细细替他擦拭着睫毛上沾的细小水珠,边轻声叮嘱他。   看着此刻的小霸王,她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沈修铭被她说得一愣一愣,好似此刻的小丫头变成了贴心的长姐一般。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忽而反应过来,脸上乖巧听话的表情瞬间变色,龇牙咧嘴地瞪着她。   “别瞪,跟你说正经的!”或许是因为小霸王方才露出软弱的一面,楚惜宁心底顿觉小霸王亲近多了,不由得胆子也大了,抬手指着他的脸。   沈修铭冷哼了一声,抓下她的手,瞥到   楚惜宁脖颈里露出的红绳。脸上总算是露出一抹欢喜的笑容,几乎脱口而出道:“你带着这佛真好看!”   楚惜宁微微愣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淡笑,抬眼远远地瞧见方才那个丫头往这边跑过来,连忙推了他一把。   “有人来了。”她的语气有些急促。   沈修铭随手理了理衣裳,往外走了几步,看到那个丫头轻哼了一声。等那丫头快走近凉亭的时候,他才往外走。   “奴婢见过二少爷。”那丫头瞧见他似乎惊了一下,转而连忙俯身行礼。   沈修铭从上到下扫视了她一遍,直到那丫头把头埋得不能再低了,他才冷着声开口:“给爷放机灵点儿!”   那丫头连忙轻声应下,直到沈修铭走远了,她才站起。战战兢兢地走到楚惜宁身边,轻声说道:“前头已经开始了,楚侯夫人派人来寻了!”   灵堂里,一片肃穆。前厅的男人们都已经进来过了,表达了哀悼后就沉默地离开。挨到女眷的时候,楚惜宁只是跟在薛茹的后头,匆匆地看了一眼。卫氏跪在地上低着头,已经没有原先那样的死气腾腾。   沈国公世子之死,惊动了不少人,查来查去却没有任何线索。那匹惊慌失措冲出来的马当场就死了,身上没有任何印记,更查不出是出自哪家的马场,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九月份,天气渐渐凉爽了许多。楚侯府开始大规模地搬家,四位姑娘都要搬到锦绣园里住着。虽说离得近了,但是依然每人一个大院子,偏院、后厅一个不少。   二房原本的屋子被休整地都瞧不出模样来了,后院里那些美妾的屋子也都被扒了重盖。四位姑娘一人占了一座院子,还剩下几个院子。薛茹也就让空在那里,过几年琪哥儿说不准也得搬进去。   姐妹四个小打小闹是常有的事儿,不过都没敢闹大。老夫人对于二房似乎是死了心一般,即使到了过年,也只是派了穆嬷嬷带些东西过去,并不让他们回京都。   大房和三房自然是相安无事,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两年没有二房的刁难,薛茹又有了喜脉。全侯府上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老夫人和楚昭更是小心翼翼,薛茹的年纪也不小了,楚惜宁都快十岁了。   又是一年冬天,大雪纷飞的日子,楚惜宁裹着厚披风走到荣寿居,早有人撑着伞出来接她。   “大姑娘,雪这么大小心脚下!”幽   兰依然是一副喜气的笑脸,搀着楚惜宁冻红的手进了屋。   等她进了屋,自有丫鬟上前来替她脱衣裳,梅香赶紧帮着换了手炉里的煤炭。楚惜宁规矩地行了一礼,就被老夫人拉过去,亲自往她的手里塞了杯热茶。   “今儿天可真冷,祖母可得多穿些。若是有什么事儿就派人去传我一声就成,路也滑得很,少出去走动。”楚惜宁深吸了一口气,直到身上缓过劲儿来,才开口说话。   老夫人瞧着长孙女已经有模样的瓜子脸,当初的肉团子早已甩了大半,娇憨可人疼倒是只多不少。   “你呀,你娘这阵子反应厉害,全府上下几乎都是你一人忙活。管了那么多还不知足,现在又想着来管祖母了!”老夫人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儿,脸上的笑意却是带着欢喜。   楚惜宁只管捂着脸躲,实在抵不过才握住老夫人的手蹭了蹭,娇声道:“全府我就爱管着祖母,娘亲那里人多的我都插不进脚,其他姐妹们各有各主意。只有祖母才让宁儿挂在心上呢!”   老夫人被她的刻意讨好给逗乐了,连连点头。薛茹最近孕吐比较厉害,好在楚惜宁管家的功力是越发见长,前几日薛茹就把管家权交给她了。一时半会儿,碍于大姑娘在侯府里积威已久,也没人敢跳出来触霉头,侯府的一切还是照常。   今儿下雪,回事儿的也少,祖孙俩就逮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耍了耍。有时候实在闹不住楚惜宁,老夫人就开始考校她的功课。有时候一问一答能好几个来回都不停歇,祖孙俩都是乐此不疲。   “老夫人,大姑娘,二夫人来信了!”一屋子人正瞧着一老一小逗趣,外面就传来了通报声。   屋子里徒然安静了片刻,老夫人的脸色明显一僵,最终挥了挥手,冷声道:“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大年三十断更了,初一应该还有一章,妞们见谅啊~   求爪印= = ☆、056 卢秀回府     “大嫂子,您可得悠着些,我生林哥儿之前都不敢下床!”三夫人抱着怀里的小娃娃,轻声和薛茹交流经验。   半年前,三夫人生下了三房的嫡子取名为楚林,现在才刚会爬而已,正是闹人的时候。整日都离不开三夫人,到哪里都要抱着。   薛茹身下垫着厚毛毯,满脸慈爱地看着林哥儿,从盘子里取出一块糕递过去。   “我看着林哥儿就想起琪哥儿那会子,结果越长大就越像宁儿那丫头似的,不爱粘着我了!”薛茹轻笑着说道,看着林哥儿拿着糕点玩儿,脸上的笑意越发明媚。   三夫人也凑趣说了几句,薛茹已经孕吐了好几回,脸色渐渐变差。   三夫人正准备起身告辞,绣线就挑帘进来了。“夫人、三夫人,大姑娘来了。”正说着,楚惜宁已经撩起帘子走了进来。   三夫人连忙起身,笑着就想着离开。楚惜宁轻轻拉住她,柔声说道:“三婶婶慢走,侄女儿有话说!”   待她将三夫人请回了椅子上,楚惜宁依然一副笑嘻嘻的神色,她坐在薛茹的身边。   “这事儿本不该来烦扰母亲和三婶,但还需长辈们替我出出主意。我也是刚接到信儿,二婶已经快到京都了,祖母让我安顿一下。”楚惜宁伸手扒出盘子里的一块糕,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倒是薛茹和三夫人都怔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置信。最终还是三夫人紧蹙着眉头问出了口:“老夫人怎么又把二房接回来了?圣上不是下了旨,不许留在京都么?”   楚惜宁摇了摇头,咽下嘴里的糕点,轻声说道:“祖母根本就没请她回来,圣上的旨意争对的是二叔,这回二婶是带着二房头一个庶子来的,想让祖母瞧瞧。人都快到了,总不能撵回去!”   她的语调十分平稳,似乎一点都不为此着急。三夫人按下心头的急躁,似乎被楚惜宁的平和所影响了,渐渐消了怒气,下意识地打量起那个半大的大姑娘。   这两年多来,大姑娘一直是楚侯府里最尊贵,也是最耀眼的姑娘。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其他三位姑娘都只能当做陪衬。现如今即使二房可能再次回到侯府,楚惜宁依然不骄不躁,她甚至有闲情逸致去剥掉糕点上的碎屑。葱白的手指一看便知保养得十分好,沉静的气质似乎要磨掉别人的底气一般。   “可有什么难处?”薛茹轻轻闭上眼眸,似乎已经累了,自有绣线   走上前去,替她轻按着肩膀。   楚惜宁拍了拍手掌,低声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二婶回来,恐怕要重找地方住,就不知道收拾哪一处院子。”   三夫人轻笑了一声,显然心情变好,主动为楚惜宁出谋划策:“这还不容易,原本侯府所剩的院子就不多了,那东南院前两年也休整过了,干脆让二房住那边好了。”   薛茹轻轻睁开眼,眸中闪过几分笑意,语气温和地对三夫人说道:“还是三弟妹想得周到,二弟妹回来,我这个做大嫂的本该忙活起来。但是你也瞧见了,这回肚子里的这个不安生,还想着让你帮忙。可怜林哥儿太小,我也不好开口。”   三夫人连忙摆手,脸上立马变得喜上眉梢。   “大嫂这是哪里的话,林哥儿也渐渐大了,有奶娘看着。况且我也只是替大姑娘搭把手,二嫂那里的事儿,宁儿一个姑娘家有时候也不好插手,如若不嫌弃的话就都交给我好了!”三夫人是个闲不住的,薛茹话里的意思她自然明白,连忙喜笑颜开地应承了下来。   楚惜宁也连忙起身行礼,娇声道:“宁儿头一回理家,许多事情需要三婶提点,在此先谢过三婶了。”   三夫人满脸喜气地搀扶她起来,又说了几句,便抱着林哥儿喜滋滋地离去了。   薛茹瞧着她走远,才对一旁的楚惜宁道:“你把事儿推给她倒也干净,只是不知你祖母是什么意思?她若是还放不下二房,知道你慢待你二婶,恐怕会恼了。”   楚惜宁瞧着她满脸的倦色,却还强打着精神替她操心,不由得伸手替她捶背揉肩。   “娘,您就少操这些闲心,养好身子才是正理。祖母那里只会舍不得二叔,二婶回来不管用。况且女儿平时那些话也不是白说的!”楚惜宁几句话就把薛茹想管的心思给岔开了,她对荣寿居这两年可谓是下足了功夫。   不止梅香和幽兰,就连穆嬷嬷都会向着她这位大姑娘,而二婶的名声则是一落千丈。   三夫人直接就去了荣寿居,和老夫人禀报了一声对于二房的安顿。老夫人的眉头轻轻皱起,不由得问了一句:“那东南院曾是杨氏的住处,不会让人说闲话吧?”   三夫人一挥手中的锦帕,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扬高了声音说道:“说起来二房原来的书房里,杨氏还交代在了那里,大嫂当初也请了道士来做法,那书房夷为平地,二房   其它的地方都改建成了锦绣园。几位娇贵的姑娘都不怕,二嫂能金贵到哪里去?”   老夫人的眉头皱起,这三夫人永远是个大嗓门,林哥儿似乎已经习惯了,此刻还窝在她的怀里睡得正香。   “就依你的意思办吧!”老夫人挥了挥手,三房有了嫡子,薛茹也怀上了,相比较而言二房的这个庶子是最不值钱的。   三夫人又说了几句,见老夫人一副蔫蔫的样子,心里也毫不在意,只想着要怎样应对二房。   第二日,落雪就把东南院的钥匙送去了三房,三夫人立刻带人收拾东南院。   两辆马车摇晃着进入了京都,卢秀歪躺在马车里的榻上,而一个畏缩的奶娘窝在马车的一角,怀里紧紧搂着一丁点儿大的孩子。   “待会儿到了侯府,不要让小少爷哭闹。”卢秀抬起头瞧了一眼墙角的人,紧蹙着眉头翻了个白眼,重又躺了回去。奶娘懦懦地应承了下来。   卢秀这次回府,下人只带了几个贴身伺候的,东西更是少之又少,其它的物什都留在了济州。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总算是停了下来,卢秀睡得朦朦胧胧的,腰都有些酸了,正要等着下车,就听见外面有争论声。   “怎么了这是?”卢秀挑起帘子露出一张脸来,不耐地问道。   “二夫人,这侧门不让我们进!”赶车的车夫停止了争论,小跑着走过来,弯腰低声说道。   卢秀微微怔了一下,转而直接是白了一张脸,低声呵斥道:“瞎了你的狗眼,本夫人回来了,还不快开门通传!”   那个看门的老汉偷偷瞧了一眼卢秀,又立刻低下头去,语调谦卑地说道:“二夫人,请您从后门进去!”   卢秀被他的话一噎,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冲上前去就给了那老汉一巴掌。   “后门?你当本夫人是谁,要走那见不得台面的后门?”卢秀不由得上前了几步,脸上的神色越发狠戾。   正门走不了就罢了,连个偏门都不让走,这根本就不把她当主子看了。   “您是二夫人,小的认识。但这是有主子亲自吩咐的,让您从后门进!”那个老汉依然坚持着,点头哈腰,完全是一副卑微的模样。   “是哪个要这般羞辱我?老夫人呢,我要见老夫人!”卢秀一副不依不挠的样子,似乎要撩开那些人冲进去。   那老汉自然不敢和二夫人撕扯,连连后退。   “噗哈哈!”一道轻轻的嘲笑声传来,刺耳之极。   卢秀抬起头,只见盛装打扮的三夫人站在不远处,眼角眉梢都挂着嘲讽的笑意。她方才那道笑声,丝毫不顾形象。   “二嫂子,你可算回来了。”三夫人扭着腰肢,扶着丫鬟的手,身后浩浩荡荡地跟着一大帮丫鬟婆子,仿佛炫耀一般,慢慢地走了过来。   卢秀的胸口堵着一口闷气,现在的她一路赶来,风尘仆仆,满面风霜,看起来也十分狼狈。而对比着明媚鲜艳、众人簇拥的三夫人,真可谓云泥之别。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美妞们,在蛇年有白娘娘的法术变来幸福,有白娘娘的手段拐来俊俏体贴夫君!新年快乐~   如果有虫,请帮我指出啦~   终于赶上发这章。= = ☆、057 嫡长媳妇     “这些不长眼的奴才可是你教的?”卢秀气白了一张脸,瞪大了眼睛厉声说道。   三夫人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甩了甩手里的锦帕,娇声说道:“二嫂子,这次回来是要大阵仗迎接?也不怕有人笑话。”   卢秀瞧着她一脸得意的神色,再加上那串娇脆的笑声,心底不由得窝了一口气。   “快让他们滚开给我进去!”卢秀经她这么一提醒,也不敢再大声吆喝,只得压低了声音冷冷地说道。   三夫人停下了笑声,微微上前了几步,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金步摇,轻声说道:“你现在被安排在了东南院,本来离后门就很近,我还想着让你少走几步路。没想到二嫂如此不领情,偏要走这偏门。罢了,我也不与二嫂计较了,免得到时候闹起来,惊动了老夫人和大嫂!”   卢秀几次想开口,都被三夫人给堵了回去。等三夫人说完之后,卢秀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但是想着这个时候只有三夫人来接她,可想而知,侯府对于她这次回来的态度,根本不重视。   “好了,现在可以让你的人滚开了吧?本夫人要进去。”卢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底的怒火,妥协地问了一句。   三夫人仔细打量了她一下,转而轻轻地点了点头。   “二嫂,你可真费事儿,后门那里可是摆了物什迎接你。既然你要从偏门进来,那就免了。把马车牵到后门去,让人把行礼送去东南院。”三夫人手一挥,那个看门的老汉还有几个堵门的婆子都纷纷让开了。   卢秀冷哼了一声,麻利地跳下了马车,后面紧跟着抱孩子的奶娘。快步向前,直冲到三夫人的前头。三夫人看着她挺直了后背,丝毫不顾走路的仪态,不由得娇笑出声。   “二嫂,走那么快作甚?你的新居可是我亲自带人给你收拾的,想来你定是喜欢的!”三夫人依然走一步扭三扭。   卢秀听着身后传来的风凉话,心里的火气越发加大,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好容易挨到了东南院,几件行李就这么放在院子里,跟着卢秀来得几个丫鬟都十分狼狈地站在一边。   “这几个丫头是从侯府带走的么?”三夫人摇晃地赶到了,一眼瞧到院子里凌乱的场景,不由得皱着眉头后退了几步,还抬手在鼻尖扇风,一脸嫌弃的模样。   卢秀咽下了嘴里的呵斥,偏过头冷哼了一声:   “当然不是的,侯府的丫头都留着照顾二老爷了,这些是新调/教的,蠢笨的很。”   三夫人挥了挥手中的锦帕,立马幽幽的清香传了过来,眉眼一挑尽是冷笑:“我就说,二哥怎么转性了,会舍得把水嫩伶俐的丫头给二嫂呢。这么一瞧,倒的确是蠢笨的紧!”   卢秀听了这话,一口血哽嗓子眼儿里,三夫人这是赤/裸/裸地羞辱她!   “三弟妹,你不要太嚣张了!我们二房的事儿,还轮不到你一个弟媳妇而插手!”卢秀气得直喘气,白眼都跟着翻出来了。   三夫人勾唇一笑,扭着腰肢走上前来,伸手替她拍着后背顺气。侧过头娇声在她的耳边说道:“二嫂,硬抗了这么多年,总算舍得让二房出个庶子了?”   卢秀身子一僵,抬起头冷冷地瞧着她。三夫人没有理会她那如毒蛇一般的眸光,接着说道:“二嫂,我实在不明白你回来有什么好?生不了儿子还要让人戳脊梁骨。若说你舍不得二姑娘,恐怕也不是。二姑娘这两年的日子,比你在的时候过得还好!”   三夫人的声音越压越低,瞧见卢秀气得发白的脸,心底生了一股快意。   “二嫂刚回来,还需好好收拾,我就不叨扰了!”三夫人不想再看卢秀狼狈的模样,手一挥就带着众人离开了。   卢秀几乎咬断了牙根,却也无可奈何。她刚回侯府,根本不敢声张叫嚣,免得有人去老夫人面前乱嚼舌根子。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本夫人收拾!”卢秀冷着一张脸呵斥道,那些丫鬟连忙动了起来。   锦绣园里,楚婉玉正凑在楚惜宁的宁乐斋里,两姐妹手里都拿着账册看着。   “姐姐,你也太会省事儿了,就把原先院子的名儿用了,伯娘上回还让我给取一个!”楚婉玉将手中的账册扔到桌上,娇声地嗔怪道。   楚惜宁瞧着她略显疲惫的模样,合上账册逗她:“取个名儿罢了,难不成比你看的那账册还难?半个时辰过去,你两页都没翻完!”   楚婉玉被她说得脸一红,撇过头去不看她,有些不满的轻声嘟哝道:“姐姐就会笑我,反正我还小,又不急在一时。”   “的确不急在一时,等过个几年,帮你说了亲事,绣嫁妆的时候看你有什么时间看账册?”楚惜宁不打算轻易饶过她,依然娇声的调侃着。   楚婉玉是彻底羞了,猛   地一跺脚,就冲上来挠她的痒痒。姐妹俩玩闹到了一处,绿竹就撩起帘子进来了。   “姑娘、二姑娘,二夫人回来了,已经到了东南院。”绿竹瞧着两位姑娘闹在一处,微微愣了一下,低声通传道。   楚惜宁二人立刻停了下来,楚婉玉的脸上露出几分踌躇的表情。   “知道你心忧二婶,母女贴心,她也定是放不下你的。你总不能这般模样去瞧她吧?快让丫头帮你梳洗一下,再换身漂亮衣裳!”楚惜宁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冲着绿竹使了个眼色。   绿竹会意,悄悄退了出去,片刻之后就带着清风她们几个进来了。   “二姑娘,让奴婢几个帮您梳洗吧。别学的跟我们姑娘似的,整日都不爱梳那些漂亮样式的发髻,奴婢这手艺都快生疏了。”清风一进来,就裂开嘴笑,边说边把楚婉玉拉着走到梳妆台前,帮她按在椅子上,抬手解了她的发髻。   一旁的落雪和半月自去打了水来,绿竹又从楚婉玉的屋子里要来了颜色鲜艳的大衣裳。好一番收拾之后,楚婉玉看着铜镜里精心装扮的妆容,不由得抿着唇笑了。   “姐姐,这样成吗?”她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楚惜宁围着她转了一圈,不由得点点头。伸手翻着首饰盒,取出一支小巧的玉簪,轻轻插在她的发间。   “你先别急着去见二婶,她那边还要收拾一番,也没工夫招待你,等用晚膳的时候自然能见到!”楚惜宁细细打量着她,见四处都周全,脸上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   楚婉玉想了一下,便点头应承下来,转而眉头微微皱起,担忧地说道:“母亲这样就回来了,也不知祖母会不会心里恼了她。平日里我小心伺候,倒是瞧不出祖母的意思。”   没了卢秀在一旁瞎指挥,楚婉玉变得乖巧了很多。再加上楚惜宁有意拉扯她,老夫人对她也逐渐变好了,若是有世家的宴席,也会让薛茹带着她一块儿去。   “祖母可也姓卢,再怎么着也不会对二婶怎样厌弃的。只要二婶安心地守着你过日子,你就放心好了。一切还有姐姐呢,若有事儿就来知会我一声,我替你拿主意!”楚惜宁轻声安抚着她,脸上的笑意少了几分。   卢秀此次回来,能否长久在侯府住下去,得取决于她的真正目的。若是还想着让二房崛起,把二叔拉拢回来,那楚惜宁绝对不会手软。如果只是为了在侯府寻求   一个角落安生,她也不会赶尽杀绝。毕竟有三婶在,二婶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子话,那边就来传膳了。卢秀刚回府,老夫人还是给了几分薄面。招呼她们姑娘四个陪着老夫人和卢秀用膳,薛茹身子不适,三夫人要带着林哥儿就没传她们。   四个姑娘一个挨一个进来的时候,已经瞧见卢秀坐在位置上了,四人连忙行礼。   卢秀的眼眸一一扫过她们,楚惜宁依然是打头阵,一身火红色的金线牡丹滚边儿罗裙,较两年前眉眼间已经多出了几分少女的风韵来。她立刻转开眼眸,瞧向楚婉玉,桃红色的对襟裙衫,裙摆处绣满了飘零的桃花,增添了几分娇俏。   她的眼就移不开了,越瞧越觉得自己的姑娘长大了,已经有了几分美人胚子的模样了,心里不由得悲喜交加。   “娘。”楚婉玉似乎被她盯得不好意思,不由得轻声唤了一句。   卢秀一个激动,就上前去把她搂在怀里,颤着声音道:“玉儿,我的好姑娘。娘总算见到你了!”   母女俩终究是没忍住,抱在一起嘤嘤地哭了起来。四周人也被引得红了眼眶,各个掏出锦帕按眼角。老夫人进来的时候,就瞧到桌边的几位姑娘都红肿着眼,嗓子也哑了许多。   “别一回来就引着人哭,有什么话待会子用了膳,拉着玉儿去你院子里单独说。几位姑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哭坏了眼睛可不好。”老夫人眉头轻轻皱起,语气不好也不算太坏。   卢秀只敢低头轻声地应承下来,一句也不敢反驳。楚惜宁一见气氛有些僵硬,连忙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老夫人的碗里。   “祖母,二婶刚回来,孙女几个也是心里念得紧。实在没忍住才......想着玉儿年纪小,离了娘亲。现如今二婶回来了,玉儿也该高兴些!想来以后不用跟着我,一切都有二婶帮衬着她了!”楚惜宁柔声说着,老夫人的面色稍微缓了缓,卢秀对着她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丝笑意算是答谢。   一桌子人的心思都开始活动起来,卢秀不了解情况,只能想着楚惜宁是在警告她。若是她敢乱来,恐怕楚婉玉也跟着倒霉。   楚婉玉则有些惶恐,生怕楚惜宁真的丢弃她。不由得疾声说道:“姐姐,玉儿好些都不懂,还要你指点呢!”   楚惜宁淡淡地笑了笑,也夹了一筷子到她的碗里,轻声道:“姐姐逗你玩儿的呢!   这得看二婶,二婶要是不疼我,我可要回来找祖母哭!”   她的这句话让周围的人都安静了片刻,转而卢秀反应了过来,连声说道:“怎么会不疼呢?宁儿都这么大了,越发聪慧了,二婶把你看得跟玉儿一样!”   老夫人一直没吭声,就看着几个人说来说去,用了一碗饭后,她就先离桌了。自从出了楚明那事儿之后,老夫人仿佛死心了一般,后院的诸事她都不理会,就算薛茹孕吐厉害,把家交给了楚惜宁,她都没插手。   荣寿居的人一离开,饭桌上暗里的波涛汹涌,立刻蔓延到表面了。   楚珠首先发难,她眼角一斜,扬高了声音问道:“二伯娘,听说济州热闹非凡,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带回来,改日也去东南院叨扰一二,让我们见识一番!”   卢秀面对她的刁难,显然十分平静,肃着一张脸说道:“新奇玩意儿倒是没有,我到了济州几乎不出门。不过各位姑娘的礼物,我都准备好了,明日就送去锦绣园。”   楚婉玉不想在第一晚,卢秀就和这些人闹冲突弄得火大,匆匆扒了几口饭,就拉着她离开了。   母女俩径直走回了东南院,楚婉玉暗暗打量着,虽这个地方不大好。但是院子里收拾得都十分干净,看样子三夫人并没有苛待母亲,她也稍稍放下心来。   “娘,您这次回来,可是为了爹?女儿这里攒了些银子,您若是为了银钱的事儿,千万别和祖母开口......”刚进了里屋,楚婉玉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说了起来。   她的脸上露出十分焦急的神色,二房那摊子事儿,她再了解不过。楚明什么样的德性,她也十分清楚。这两年间没有爹娘的侯府生活,她和楚惜宁亲近了不少,楚昭偶尔来锦绣园会遇上,对于楚婉玉也会关心,每回送来的东西,从来都少不了她的。   大伯对她偶尔的关心,导致她对自己的父亲,从恐惧到厌恶。她更怕卢秀回来这么一张口,会毁掉她现在和大房建立起来的感情。   卢秀瞧着她急急地说着这些,心底一酸,轻轻捂住她的嘴。   “好玉儿,娘怎么会干这种蠢事儿,给你添麻烦!就是因为处处听你爹的,我们二房才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早就看透你爹了,这回若不是他......”卢秀到了嘴边的抱怨又咽了回去,眼前的楚婉玉一颦一笑已经有了大家闺秀的派头,这些龌龊事儿,卢秀不忍讲给她听。   “放心吧,娘心中有数。这次回来,娘准备在侯府里待上几年,等着你出嫁!”卢秀拉住她的手,眼眶便红了。   楚婉玉面色一红,转而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娘,您说什么呢?我到年才九岁,还有好几年!”   卢秀摇了摇头,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严肃地说道:“好玉儿,你听你娘说,你和你姐姐不同,她的身份注定嫁进贵人之府。你和珍珠也不同,她们有爹娘撑腰,又是庶子之女,不要太高的门槛。可你......”   “你在京都里没有爹娘的撑腰,你爹还是被圣上赶出京都之人。世家大族不敢要你做儿媳,就算是次一等的门第,说不准也做不了嫡长媳!”卢秀越说越激动,她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冷冽的力度,一字一句敲击着楚婉玉的耳膜。   楚婉玉抬起头,轻皱着眉头瞧她,轻声安慰道:“母亲,不做嫡长媳也有好处,不用理那么些的账,反正......”   “不,不,你不懂!我们二房之所以败,除了你爹是个色胚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不是嫡长子!日后你做了嫡长,腰板都比其他媳妇儿硬。以后分家或者袭爵,嫡长房永远拿大头儿,也没人会多说一句。如果是嫡次子拿的多了,那么就成没理的了!我是过来人,你相信娘的话!”卢秀轻轻摇晃着她的肩膀,似乎想要把她晃醒。   再没人比她还了解嫡次房的痛苦了,一切都要苦心经营。但是大房只要一出手,所有的成果都毁于一旦。他们二房是没指望了,好在她生出的姑娘还有前程。   大房多有帮衬,楚惜宁也肯拉扯一把,楚婉玉日后若想找个好人家,也不是难事儿。   “娘,女儿不嫁,就陪着你!”楚婉玉轻轻摩挲着卢秀的肩膀,让她平复下来。现如今红着眼眶,大声叫嚣的卢秀,让她仿佛回到从前卢秀和楚明撕扯吵架的那晚,她的心底慢慢生出几分寒意。   卢秀怔怔地看着她,才察觉到自己可能吓着她了,不由得搂她入怀,轻声哄道:“傻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清楚,八大家族的门槛高,依我们二房现如今的局势,你很难嫁进去!但是娘会想办法,你只需好好哄着你祖母和大姑娘,莫让三房的两个丫头钻了空子就成!”   母女俩搂在一起,心底都跟着叹息。若是依着二房原先的地位,何需这般周折。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新不稳定,妞们见谅啊,明天我家又要来亲戚,晕倒。   按爪~ ☆、058 楚家姑娘     天还没亮,卢秀就起了个大早赶到荣寿居。梅香挑着帘子走了出来,轻柔地说道:“二夫人,老夫人还没起身,奴婢带您先去偏院坐一会子吧!”   卢秀连忙摆手,脸上的笑意带着些许的讨好:“不了,我就在外面等着吧,若老夫人起身了,还望你通报一声,我想着替她老人家梳回头发。”   梅香微微一愣,二夫人平时虽对她们还算客气,但是今日这么低的姿态倒是头一回见,到了嘴边规劝的话又咽了下去,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老夫人,二夫人不肯走,说是要等您起身给您梳头。”梅香进门后,低声向正穿衣裳的老夫人回禀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也没说话。倒是穆嬷嬷凑上来说了一句:“二夫人在济州待了两年,越发孝顺老夫人了。”   老夫人轻哼了一声,慢慢走到铜镜前,手一挥轻声道:“让她进来吧!”   卢秀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规矩地行了一礼。   “打扰老夫人歇息,是儿媳的不是。昨儿刚回府,一时有些睡不着,就想着早些来老夫人这里尽孝。儿媳有两年未伺候您了,若老夫人不嫌弃,儿媳今个儿就帮您梳头。”卢秀的声音里带着颤音,眼瞅着就像要哭了一般。   老夫人冲她招了招手,卢秀便连忙走到她身后,拿起桌上的桃木梳轻轻梳着她的发髻。   “姑姑,您受苦了,都是侄女不孝,才让您生了白发。”卢秀用梳子挑起乌发遮挡住那几根银丝,她的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掏出锦帕按了按眼角。   老夫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却是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还是穆嬷嬷上前一步替卢秀解围:“二夫人,一大清早的,莫引老夫人伤心,免得待会子早膳用不下。”   卢秀连忙擦干眼泪,安静地梳头,再不敢哭哭啼啼了。老夫人也不再多瞧她一眼,手里拿着一支玉簪把玩着。   “大姑娘和二姑娘来了!”丫鬟的通报声刚落下,楚惜宁二人已经走了进来,见到老夫人和卢秀先规矩地行了一礼。   幽兰带着几个丫头立马端茶送水地忙活了起来,姐妹俩脱了外面的披风,怀里抱着手炉取暖,嘴里正悠悠地哈着气。刚坐下没多久,珍珠姐妹和楚希琪也赶到了。   “祖母,祖母,今个儿卢大表哥家设宴,我   和几位姐姐都要去。祖母,您去不去?”楚希琪麻利地行了一礼,几步就跑到老夫人的身边,轻轻拉着她的衣袖问道。   老夫人的脸上立马绽开了笑容,一手拉着楚希琪的小手,另一只手摸上他的后脑,轻声道:“祖母不去,你和姐姐们玩儿去吧!”   “琪哥儿都长这么大了,让二婶瞧瞧!”卢秀恰好将最后一根簪子□了老夫人的发间,低下/身将楚希琪搂进怀里,上下打量起怀里的小娃娃。   楚希琪长得特别清秀,肤色白皙,明眸皓齿,和楚惜宁小时候有几分相像。不过他那双眼睛特别爱四处看着,浑身充满着活力。卢秀心里顿时一阵舒畅,这才是好孩子,哪像他那姐姐整日阴阳怪气的,活像个妖精。   “琪哥儿跟二婶说说,是什么样的宴会,二婶能去吗?”卢秀拉着他的手走到一边,脸上带着笑意仿佛在逗他玩儿一般。   楚希琪歪着脑袋想了想,转而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爹和娘都不去,你得问问姐姐。”   楚惜宁冲着他招了招手,楚希琪就跑到她身边。楚惜宁替他理了理跑乱的头发,头也不抬地说道:“这回的宴会,卢家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分了好几拨的帖子,我们姐妹几个的帖子都是一样的,估计到了那里是卢芳雪表姐招待。琪哥儿是另一种样式的,还有其他几种样式的,二婶若是想去,回头我让人把帖子送去动南院,您挑一下。估计应该是卢表婶招待的!”   卢秀的脸上露出几分欣喜,卢家这回的阵仗搞得倒挺大,想来是把世家的人请过去联络感情。对于她来说,正是个好机会。她刚要点头,便听到老夫人淡淡的回绝声:“你二婶刚回来等她歇几日的,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卢秀饱胀的热情,一下子被冷水浇灭,只能尴尬地陪着笑了笑,就默不作声地坐到了一边。   等用完了早膳,几位姑娘和琪哥儿都回了锦绣园,收拾准备去卢府。卢秀则被老夫人留在了荣寿居,老夫人手里捧着盏热茶,瞧着卢秀低头的模样,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你去卢家是怕别的世家想不起你们二房那点儿事儿?你大嫂若不是有了身孕,这回肯定是要去的。卢家那么多的世家夫人在,到时候若提起明儿,你该如何应答?你们二房丢得起这人,侯府丢不起!”老夫人的语气有些阴冷,对二房她现在是说不得碰不得,一说就如百爪挠心,难受异常。   “老夫人,我也是   一时心急才......眼看着玉儿也一天天大了,说亲的事儿也快了。老夫人,二老爷就这么一个嫡姑娘,您得帮帮玉儿啊!”卢秀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回到济州的时候,她就练出了这个本事儿,两句不说泪眼汪汪就成,别人瞧见了,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老夫人的眉头皱得更紧,她将茶盏往桌上一扔,厉声说道:“亲事、亲事,玉儿才多大,你就把亲事挂在嘴边?我们侯府的姑娘是不是就这么恨嫁?若是这事儿传出去,有失了我们侯府姑娘的身份,连累的大房和三房姑娘的亲事受阻,我看你大嫂和三弟妹能饶过你!”   老夫人严肃而阴冷的模样,着实把卢秀吓了一跳。涌出来的眼泪又被吓回去了,谁敢触老夫人的霉头。   “母亲,儿媳妇不是这个意思!”卢秀嗫嚅着声音辩解道。   老夫人手一挥,满脸不耐地说道:“我不想再听你多说,宁儿到年也十岁了,虽说提亲事还早,不过先慢慢挑着总不会有错。等你大嫂这胎生完了,我这个老婆子得亲自和她商议一番。至于玉儿,总得等宁儿定下了,才挨到她!”   卢秀被她说得连连点头应是,面上唯唯诺诺,心底却是百感交集。听老夫人这口气,楚惜宁的亲事她亲自把关,楚婉玉倒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老夫人,您说得对,宁儿说得亲事最差也是侯府的嫡少爷。可是世家里也会把我们侯府打听清楚,家庙里现在还待得那个不好办啊。若是到时候抖出来了,只怕......”卢秀还没说完,老夫人已经挥手把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上了。   一阵清脆的“乒乓”声之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卢秀弓腰低着头,后背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水。杨红花的存在,只要细查都能查到,如果不妥善处理,对于楚侯府的每一位姑娘,都会是个隐患。   “杨红花那里我会处理,但是卢秀我给你几句话,你给我牢牢记着。几位姑娘的亲事,你都别插手,到时候若是有谁因为你而嫁的差了,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有用的。头一个就把玉儿的婚事给掳下来!”老夫人的口气十分不好,脸色气得都有些发白。   卢秀吓得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如果说她先前已经萌生了些许的歪心思,现如今被老夫人这样警告,也都缩了回去。   梅香和幽兰听见里屋的动静,不由得冲了进来,瞧见傻傻地跪在地上的卢秀,两个丫头脸上都闪过一丝尴尬的神色。老夫人摆了摆手   ,她们两个行了一礼又悄悄地退下了。   ***   卢侯府里里外外都是热闹非凡,前厅后院皆在开着宴席。楚惜宁他们五个一下了马车,楚希琪就被小厮请走了,卢芳雪也出来迎她们四位姑娘。   几个人见过礼之后,卢芳雪十分自然地挽着楚惜宁的手臂,把楚婉玉她们几个都挤到了后面。楚惜宁瞧着卢芳雪一脸的无所谓,也只捂着嘴轻笑,转而抵了抵她的胳膊,轻声道:“你家闹这么大动静,难不成准备替你比武招亲啊?”   卢芳雪的脸色一白,抬手就对着她的胳膊拧了一把,瞧了瞧四处,才压低了声音道:“又看那些歪门邪道的书,连比武招亲都出来了,小心我告诉表婶儿,看她不治你!”   楚惜宁被她捏得龇牙咧嘴,连声讨饶,一行人慢悠悠地晃荡在去后院的小路上,显然卢芳雪故意在拖延。   “不瞒你说,本来我只准备请几个相熟的姑娘来耍耍,我娘和我嫂子知道了,偏生也要来凑热闹,她二人也各成一派。后来我爹和我哥知道了,一想觉得前院若是不搞热闹一下也不好,所以就变成了这样,京都世家每家都递去了好几份帖子,今个儿都快炸了锅了!”卢芳雪紧锁着眉头,她就闹不明白了,好容易想勤快一回搞个宴会,结果把整个卢侯府都带动起来,搅得不安宁了。   楚惜宁看着她满脸肠子都悔青了的表情,不由得笑开了。这几年后宫形式越发明朗,朝堂内部却是越发复杂,盘根错节。各个势力明争暗斗,都在为日后挺立太子而暗暗筹备着。卢侯府深陷其中,也得看清形势。   这回的宴会恰好是个契机,分成好几拨,想来是从不同的人嘴里得到答案。楚昭因为公务缠身,薛茹身子不适,府里的四位姑娘只好倾巢出动。   “那你可准备了什么好耍的?”楚惜宁淡淡一笑,凑近她满脸好奇地问道。   卢芳雪的脸色一黑,转而变得微微扭曲,愤恨地说道:“别提了,耍什么,我被我娘和嫂子一起给耍了。待会子到厅里你就知道了,她们竟然把我宴请的人多加了十几个,好些人我连话都没说过,活受罪!”   楚惜宁被她逗乐了,卢芳雪的声音到最后也变大了,后面跟着的楚婉玉三人也听见了,不由得笑出了声。遭来卢芳雪的白眼。   “早听说你们家珍珠姐妹是对活宝,待会子你们可得帮我招待厅里的人!”卢芳雪回过头去,扬高了声音说道,语气一点   都不客气,倒像是命令。   珍珠姐妹自是知道她的脾气,也不跟她多客套,就点头应了下来。   一行五人到了厅里,只见里面或站或立足有二十多位姑娘。人虽多,但是厅里并不嘈杂,即使有人交谈也都保持仪态。楚惜宁满眼一扫,的确有几个瞧着眼生。   “我当你把这满屋子人丢在这儿,一人跑出去作甚,原来是接楚家的姑娘!”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陆敏、萧芸和李诗诗就走了过来。说话的正是一脸笑嘻嘻的陆敏,她的手直接搭上了卢芳雪的脖颈,看着有几分怪异。   楚婉玉和珍珠姐妹是头一回见到她们,卢芳雪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彼此见了礼才交谈起来。   “方才你们没来,我觉得无趣,就让萧姐姐和李家妹妹比试一下作诗,现在都没分出个高下来!”陆敏总算是正经站好了,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纸来,上面都写了几首诗,看样子就是萧芸和李诗诗方才作的。   “我不懂这个,别往我面前放,眼睛不舒服!”卢芳雪皱着眉头后退了两步,脸上是一副嫌弃的表情。   楚惜宁和楚婉玉也连连摇头,楚婉玉原先作诗的功底还有,后来被楚惜宁带的,最后也厌弃了。   “让我们姐妹俩弹个琴绣个花勉强能糊弄人,这作诗完全就是门外汉!”楚珠对着她们歉意地笑了笑。   陆敏的脸上露出几分喜色,一把拉住楚珠的手道:“这样看来,我们几个都是正常人,只有她俩......”   陆敏用一种挑衅的目光打量着萧芸二人,见到萧芸的脸色变了变,似乎要冲上来拧她,连忙岔开话题道:“对了,说起来你们楚侯府不是有位姑娘擅长作诗么?我家先生还曾提过,今个儿怎么没来?”   这一句话的音量不高不低,但是围在一起的人都听到了,饶是楚惜宁也露出了些许惊讶的神情,更何况楚婉玉三人,已经彻底白了一张脸。陆敏这句话实在是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萧芸察觉到楚家四位姑娘的不对劲,不由得悄悄拧了陆敏一把,低声陪笑道:“这个小蹄子,有时候就会胡说八道!”   她又转过脸去对着陆敏,瞧陆敏张口似乎要辩解的模样,又是伸手拧了一把,冷声道:“先生教课的时候,你定又是睡着了,兴许听错了!”   陆敏白了她一眼,虽然心底不服,但也闭上了嘴。   卢   芳雪毕竟是主人,连忙走上前来解围:“楚侯府统共就四位姑娘,今儿都在这儿了。先生教的课有些地方无趣的很,我也经常睡着。有一回困得很,先生没来我就先打个盹,等我丫头推醒我的时候,我还问她先生怎么还没来,后来才知道课早就上完了!”   卢芳雪显然是有意要牺牲自己,来调节气氛。几位姑娘都十分给面子地笑开了,楚家的几位姑娘也恢复了过来,仿佛刚才陆敏那句话从没说过,心底都各自有了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时间恢复,每天下午一点。   字数可能无法保证六千,但是四千还是有的,原谅我。   这货已经准备买票等着上班了= = ☆、059 射箭比试     气氛缓和了,几位姑娘又说了一会子,那边就开席了。楚惜宁她们入席之后,随意吃了几口,席间十分热闹。卢大少夫人和卢夫人也带了人过来一处坐着,又是一番频繁的见礼。   待宴席散了,后院里便搭起了戏台子。各位女眷都凑到了一起,卢芳雪拉着她们几人坐在了最后一排。   大戏刚开场不久,陆敏就拉着卢芳雪叽叽咕咕地说了起来:“这戏看来看去,无非就那么几种,早就腻味了,找些有意思的来耍耍?”   趁着坐在后排无人注意,几位凑近的姑娘也都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一听陆敏的话,都伸长了脖子紧盯着卢芳雪瞧。   卢芳雪嘴巴一撇,脸上露出几分轻蔑的神色,瞪大了眼睛低声道:“就说你们平日里各个摆出大家闺秀的模样,其实还是爱闹的。我早就打探好了,走,悄悄跟着我!”   她站起身带头走了,几位姑娘也陆陆续续跟上去。戏文里正唱到动情的时候,前面看得入迷的人根本没注意到后面的动静。   出了院子后,她们才松了一口气。卢芳雪扫视了一下,楚家四位姑娘、陆、萧二人再加上李诗诗和她自己,正好八位姑娘。她轻笑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转而四处瞧了瞧,拉着她们围成一圈凑在一处,压低了声音道:“我从我哥那里知道,这会子他们在园子里比试呢!弯弓射箭,诗词比武,可比后院热闹多了!”   卢芳雪刚说起射箭,陆敏的眼睛就亮了几分,连忙扯着她的袖子要去看。   “这不大好吧?我们的年纪也不小了,再说肯定也有像卢家大哥那样已经成亲的。”萧芸立马提出反对意见,李诗诗也跟着小声地附和。   卢芳雪撅了撅嘴巴,疾声解释道:“我们这么多人,他们人数也不会少,大不了一起比试一番。弯弓射箭的不行,诗词歌赋还不有你俩出头么?再说都是世家之子,不出五代,总有自家的亲戚,不是表哥就是堂弟的,自家人见面有什么好怕的!况且是我们兄妹俩招待,自有妥当的安排!”   萧芸她们还有些犹豫,理是这么个理儿,但若是有谁瞎嚼舌根子,总有些不好。   陆敏在一旁等急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不由得冷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可怕的,我们这里最大的就属萧姐姐,今年也快十三了,马上就到了说亲的年纪,等你说了亲事,就只能躲在屋里绣嫁妆。哪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总得   大胆一回,况且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又不是做什么偷鸡摸狗的坏事儿!”   萧芸几个被她说得面色一红,都低下头去。楚珠若不是碍于楚惜宁在,恐怕早就和陆敏她们统一战线了。身为庶子之女,她和楚珍并不常出席这种宴会,更何况还可以去结识世家之子。   “哎,你也说几句。”卢芳雪不时地往园子方向瞧两眼,似乎怕错过了时间,摸上楚惜宁的胳膊就掐了一下。   楚惜宁疼得龇牙咧嘴地吸了一口气,白了她一眼,就上前去挽上萧芸的胳膊,娇声道:“好姐姐,你莫不是真怕了吧?这儿没外人,我就斗胆问一句,姐姐说的亲事,难不成就在今个儿比试的世家公子里头?”   几个人都愣了一下,萧芸臊得不行,耳朵根都红了。陆敏瞧着她窘迫的模样,不由得拍手称快:“萧姐姐,莫不是被宁妹妹说中了吧?倒是告诉我们,是哪位公子?”   陆敏也冲了过来,拉住萧芸的另一只袖子,不断地摇晃着,有些戏谑地调侃着。   “得,遇上你们这些尖牙利嘴的机灵鬼们,我算是败下阵了。这种事儿没个□分准信儿,我娘哪会告诉我。现在你们欺负我,待过个两三年挨到你们,我也要好好臊臊你们!”萧芸一把甩开陆敏的手,轻轻跺了两下脚,就带头往前走。   几位跟在后头的姑娘,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楚惜宁依然挽着萧芸的衣袖,偏过头就可以瞧见少女微粉的面色,隐含着淡淡的春意。楚惜宁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萧芸也有思/春的时候。   一路上莺声燕语,好不热闹。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只要引起一个话题就是喋喋不休地探讨。   到了园子处,几个冷脸的婆子守在门外,见到卢芳雪才露出几分笑意,连忙俯身对着各位姑娘行礼:“大姑娘,里头的小厮全换成了丫头伺候,大少爷说姑娘们进去也不碍事的,都是世家相熟的几位少爷,冲撞不了!”   “各位守门辛苦了。”卢芳雪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便大跨步走了进去。   一行八人进去,果然园子里没有外人,似乎都被封锁了起来。自有丫鬟前来引路,她低声向各位姑娘说道:“公子们的诗词比试才刚开始,依了大姑娘的话,弯弓射箭和比武都放在后头。”   卢芳雪和陆敏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就差大声欢呼了。待走进一个湖心亭,才瞧见里面人头攒动,好在亭子够大也足够宽敞。楚惜宁   微微抬眼瞧了瞧,就看见三个熟人,楚希琪、沈修铭和薛然皆在其中。   亭子里正交谈的人也都停了下来,瞧见八位半大不小的姑娘,或许是先前卢大少爷已经提醒过了,众人的脸上并无惊诧,站起身冲她们作揖。楚惜宁一直没敢抬头细瞧亭子里的人,只依稀知道人数并不多,想来卢家兄妹俩也仔细斟酌过了。   一行八人小步走了进去,纷纷低下/身行礼。这一行礼,楚惜宁才发现这里的确都是熟人,尽是各自的兄长幼弟或远房亲戚。   亭子分了两排,中间用一张长桌子挡住了,位置也是安排好的。少爷们统一都坐在左边,卢芳雪牵头带着几个姑娘就坐到了右边。   “这回就是自家兄弟姐妹耍耍,就不用屏风遮了。”卢大少爷起身柔声解释道,卢芳雪是他亲妹妹,楚家的四位姑娘都是他表妹,剩下的三个也都是沾亲带故,他的脸上尽是君子坦荡荡的模样。   八位姑娘都点了点头,抿着嘴轻轻笑了笑。楚惜宁的嘴角微抽,她对面坐的是薛然,而薛然的旁边坐着沈修铭,和萧芸相对。不过小霸王斜眼瞧了瞧楚惜宁之后,眼神带着犀利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满,就转过头去不再朝女席上看。就连楚希琪都在,不过他坐在末位,几位姑娘一落座,他就只盯着楚惜宁瞧了。   “有几位少爷方才写出来几首诗,我们正在拜读,也请各位各位姑娘们跟着瞧瞧。”卢大少爷将几张诗稿叠放在一起,让亭中侍候的丫鬟递了过去。   卢芳雪接过来就一股脑塞到了陆敏的手中,陆敏轻吸了一口气,眉头微微挑起,跟着直接塞到了萧芸的怀里。   萧芸拿着几张诗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只拿了上层的两张,就把剩下的递给了楚惜宁。   楚惜宁低着头拿了一张,便又往后面递,楚家姐妹人手一张。轮到末座的李诗诗,剩下四五张,她低着头脸色就像滴了血一般泛红,轻轻翻看着,手指都在打颤。   卢芳雪眼睛一瞥,转头说道:“看样子有几位公子诗兴大发,做了不止一首。”   评论诗词的时候,也只有萧芸说了几句,其他人都抿着唇羞涩地笑了笑。诗稿收回后,卢芳雪不断地冲着卢大少爷使眼色,陆敏也摆出一副迫不及待的神色。   “卢兄,还是赶紧开始比武射箭吧,我家的妹妹坐不住!”倒是卢大少爷旁边的一位少年站起身,冲着他作揖,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   陆敏眉头轻挑,低下头有些不乐意道:“二哥,你尽是揭我的短,别人家的兄弟可都没说话!”   先前说话的少年正是陆敏的二哥——陆衡,他的声音亲和,透着少年变声期的沙哑。楚惜宁悄悄抬眼瞧了一下,十五六岁的模样,脸上挂着几分调侃的笑意。心里暗道:这陆家兄妹不愧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性子都十分相像。   对面的男人们都起身出了凉亭,站在四通八达的小路上,就侧对着湖心亭开始准备射箭。楚希琪也跟着出去了,卢大少爷看他小小的身子快步跑到前面,不由得开口逗他:“琪哥儿就不去了吧,你手劲儿小,拉不开弓!”   一起走的少年大多轻声笑开了,纷纷看向那个惹眼的小豆丁。   楚希琪嘴巴一撇,冲着手掌吐了两口口水,把袖子朝上面一抹,扬起小脸道:“卢大表哥,你莫瞧不起人,我的外祖父和舅舅都是大将军!我也去过薛府的马场,还骑过马。没射过箭总得试试!”   他满脸的不高兴,冲到了头一个就从一旁的桌子上挑了一把弓,无奈弓似乎有些重,他勉强拖拽到正对着靶子的地方,弓竖起来都快比他人高。   “今儿我就第一个射箭,给各位兄长们开个头!”他的脸色已经憋红了,卢大少爷有些担心,走上前去轻声哄着他。   无奈楚希琪卯上劲儿了,硬是要第一个射箭。凉亭里的几位姑娘也都瞧着那个不依不挠的小豆丁,脸上带了几分笑意。   “瞧琪哥儿这性子倔的,你们姐弟相差挺大的。长大后估摸着他如何也不让人欺负,你呀......”卢芳雪把凳子端着凑了过来,悄悄抵了抵楚惜宁的胳膊,脸上带着调侃的笑意。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眼神悲哀地看着她,不停地摇头。   楚惜宁白了她一眼,再看向场内,眉头轻轻蹙起,似乎有些着急。   最后还是薛然走了上去,拉着楚希琪的手道:“没事儿,琪哥儿尽管试,若是射不好还有表哥替你挣回来呢!”   一帮人瞧着薛然如此说,也不再闹,由着楚希琪上前。琪哥儿的手小,握着弓箭有些吃力,他咬着牙龇着嘴,从亭子里瞧虽有些滑稽,却依然能感到他的认真。   他试着拉开弓,可是试了几次都有些力不从心,还得加上箭,更有些手忙脚乱的感觉,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水。楚惜宁紧紧盯着他细嫩的手,不由得站起身,   那弓的弦太细,琪哥儿的皮肤又太嫩,很容易割伤手指。   站在身后旁观的几位公子,似乎被他努力的表情感染,都默默地屏住了呼吸,似乎想要暗地里替他使把劲儿。   “双腿微微打开,身体稍微后仰,手上抬。”正当楚希琪着急的时候,忽然一双略大的手包住了他的小手,他微微侧头,便见到了一脸严肃的沈修铭。   “专心看靶子!”沈修铭低□,就蹲在他的身后,手微微用力握着他的,耐心地指导着他的动作。   “用力,射出!”沈修铭的声音徒然增大,仿佛给人徒增一种气势一般,他握住楚希琪的手也跟着用力。待楚希琪跟着口令松开弦上的手时,那支箭势如破竹地射了出去,虽然偏离了靶心,却也让楚希琪的小脸上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笑容。   “多谢沈家哥哥。”楚希琪欢快地蹦了蹦,回身看到沈修铭的身影,连忙高声道谢。   沈修铭见到他脸上真诚的欢喜,也跟着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低声地说着:“练练就好了,这世上姓沈的太多了,叫我修铭就行。”   楚希琪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眯起眼睛笑,规矩地冲着他作揖:“多谢修铭哥哥指教!”   观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凉亭里静寂了片刻,又恢复了喧闹。陆敏拉着萧芸的衣袖道:“早听说沈家出了个小霸王,这回瞧着倒是不像!”   楚惜宁的双眼发直,方才她还在替楚希琪高兴,待听到那声“修铭哥哥”,总觉着有些怪异。沈修铭冲着楚希琪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看向凉亭,一下子便瞧到了楚惜宁的身影,对上她的眼眸,两人都微微一怔。   沈修铭连忙转过身,快步走到小桌上,重新挑了一张弓。快速地站到靶子对面,瞄准、拉弓、放箭,动作一气呵成,犹如行云流水一般。众人眯起了眼眸,瞧着那支箭正中红心,都不由得鼓起掌来。   他转过身对着亭子内外都作揖了几次,轻声说道:“我从小就是个爱耍闹的,诗词歌赋一窍不通,也就这射箭拿得出手了!”   一行人都说他过谦了,薛然他们也轮流着射箭,各有好坏。不过射箭方面,也只有沈修铭和薛然正中红心,其余的人或多或少都差了些准头。   最后挨到陆衡了,他手里拿着弓,不紧不慢地走回靶子对面,看起来十分有把握。   陆敏忽然站起身,冲他挥手,微微   扬高了声音道:“二哥,射靶子多没意思啊,水面上有水鸟,你射一只下来!”   陆衡也冲她挥了挥手,兄妹俩完全不顾旁人有些怔愣的表情,陆衡放下瞄准靶子的弓,似乎已经采纳了陆敏的意见。   陆敏连忙站起身,抓了桌子上的糕点就往湖面上投掷,把几只水鸟引得飞了起来。   “你们快些帮我一起扔,我二哥的箭术是最好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不在话下!”陆敏边扔边急切地让亭子里的人都动起来。   卢芳雪似乎被她感染了,眼睛里都快冒出光来了,二话不说也跟在她的身后往湖面上扔东西,惊起的水鸟也越来越多。   陆衡拿起弓,对着一只水鸟瞄准,跟着水鸟飞行的轨迹而慢慢转动着身体,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翘首以待。他的眼神十分锐利,楚惜宁看到他面对着凉亭,手里的弓箭追随着水鸟,那尖利的箭尖正对着她们,她的眸光一缩,心底跟着一凉。   “等一下!”“慢着!”一男一女的惊呼声传出来,不料为时已晚。陆衡已经松开了手,“嗖——”的一下,弓箭猛地射出。   楚惜宁下意识地低头,那箭就穿过她和萧芸的中间射了出去。   “嘣——”的一声,钉到了柱子上,箭尖正中水鸟的脖子。   楚惜宁和萧芸都是面色苍白,仿佛失去了神智,沈修铭已经冲了进来。他在陆衡射出箭之前已经察觉了,喊出口却还是未能制止,只能快速地跑到凉亭里,冲到面无人色的楚惜宁面前,轻声问道:“你没事儿吧?”   楚惜宁勉强站了起来,被他唤回了神智,轻轻地摇了摇头。抬头看着沈修铭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脸色也是苍白如纸,嘴唇都打着哆嗦,仿佛被射到的人是他一般。   “我没事!多谢沈表哥关心!”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让正在眼神交流的两人回过神,楚惜宁偏过头,就瞧见一旁的萧芸也站了起来,对着沈修铭行礼。方才害怕的神情消散了不少,带着淡淡的笑意。   沈修铭跟着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萧芸,轻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没事儿就好。”又看了一眼恢复过来的楚惜宁,后退了几步,才转过身。其他人都跟着反应了过来,纷纷冲进亭子里,关心起自家的姐妹来。   “陆衡,你长没长眼睛?再乱射箭,爷定打得你满地找牙!”沈修铭深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冲着站在原地发愣的陆衡吼道,脸   上带着十足的愤怒。   作者有话要说:留爪,看到评论很开心,特别是梨づ妆童鞋的长评【虽然木有标题,木到一千字】,但我激动地快要流泪了。   文章写得时候,在年龄设定和某些剧情设定把握有些不好,但是各位妞们都能包容,谢谢!   真的很感谢~ ☆、060 花落谁家     陆衡被他喊回了神,才察觉到自己的身上早已惊出了冷汗,握着弓的手心里也是汗涔涔的。   “是陆某鲁莽了,请各位姑娘海涵!”陆衡连忙丢了弓,快步跑了几步,站在亭子外面躬身作揖,面上带着几分愧疚。   “受伤了吗?”卢芳雪似乎才想起自己是主人,连忙跳了过来四处打量着楚惜宁和萧芸,见她俩都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敏儿,快扶着萧姑娘去边上坐下!”陆衡急切地吩咐道,他冲着陆敏使了个眼色,转而又担忧地看着萧芸。   楚希琪见陆衡只知道关心萧芸,却只字不提楚惜宁,眉头不由得皱起,张口似乎要说些什么,却感到手臂一紧。   “扶我去那边坐吧!”楚惜宁眼瞧着他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压低了声音在他的耳边叮嘱了一句,也适时堵住了他的嘴。   待楚惜宁姐弟坐回了位置上,楚家其他三位姑娘自是围着楚惜宁转,也不要周边的丫鬟侍候,十分熟稔地端茶擦汗。沈修铭的目光一路尾随着她,偶尔掩饰性地撇开,片刻之后又回到她的身上。   楚惜宁也不敢回头,只满脸平静地接受三位堂妹的服侍。待到一众姑娘都整理了一番,卢芳雪便带着人行礼离开了。园子里的比武也都没了兴致散了场,卢大少爷随手指了两个婆子去收拾柱子上钉住的水鸟。   回了后院,唱大戏的已经进入了最后几段,姑娘们依次落座,脸上的表情都透着些许的阴郁。   卢芳雪最终还是没忍住,轻轻抵了抵楚惜宁的胳膊,靠在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方才的事儿我向你道个歉,怪我没拦住!”   楚惜宁的嘴角微微扯起一抹淡笑,带着些许的敷衍,头都没转,眼珠子只定定地盯着戏台。   卢芳雪的眉头轻轻皱起,瞧见她这副样子,以为她还在生气,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轻声劝道:“方才陆二少爷做得的确有些不妥,他那个呆子就是那样儿,见了萧芸眼里就容不下其他人了。况且萧芸的身份又......总之你别往心里去!”   楚惜宁点了点头,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笑意,冲着她摆了摆手:“无碍的。”   卢芳雪对于她这种目不转睛只盯着戏台子看的态度十分不满,不由得抬手掐了一下她的胳膊,立刻引来楚惜宁的侧目和瞪视。卢芳雪瞧见她转过头来,先前脸上的不满立刻散开,讨好地笑了一下,又   挪了挪屁股凑得她更近。   “说句实在话,在我眼里你比萧芸好多了。身份这东西不过是个陪衬,你认真就输了!萧家门槛高,萧芸又是嫡长女性子稳重,陆家把主意打在她身上也不奇怪!”卢芳雪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讲起这些头头是道,而且一点都不觉得不妥。   楚惜宁眉头轻轻挑起,下意识地看向萧芸,恰好萧芸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两人都淡淡地笑了笑便撇开了视线。   “陆家并不是稳操胜券。”楚惜宁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轻轻地说了一句。   卢芳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摇晃着她的衣袖,嗓音带着些许的撒娇意味:“好妹妹,说给我听听。我娘也这么说,但她就不告诉我为什么!”   楚惜宁被她晃得难受,清了清嗓子道:“八大家族里,当属萧、陆两家最为尊贵,两家也是门当户对,但是陆衡配萧芸却是有些不够格。”   卢芳雪暗自思索了片刻,转而白了她一眼,以为楚惜宁还在为方才的事儿耿耿于怀,不由得鄙夷地看着她轻嗤道:“你不能因为陆二少爷忽略了你,就不待见别人吧?甚至是诋毁他!他也算是公子哥儿里的上等了,方才那箭可是射到水鸟的,这样一比他还赢了呢!品貌才学哪一点差了?”   楚惜宁边听她说,边捂着嘴“咝咝”地吸气,脸上露出一副痛苦的神情道:“你这都用的什么词儿?上等都出来了,还品貌才学你当是选秀女啊?小心被人听去了又往自个儿身上惹祸!”   卢芳雪被她的话一噎,似乎才想起方才有些激动,不由得悄悄看了看四周,见无人注意这边,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楚惜宁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几乎贴着她的耳边说道:“就依你的话,陆衡的品貌才学都不差,可他偏偏是嫡次子!”   卢芳雪微微怔了怔,她皱了皱眉头,似乎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楚惜宁也不去打扰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戏台走神了。   “对,太对了!”忽然卢芳雪好似拨开云雾见到青天那般开心,猛地一摇身旁的楚惜宁,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萧芸是什么人,除了公主,在京都的贵女之中,和陆敏就是头一份。陆衡是嫡次子,日后若无意外根本无法继承异姓王爷之位,萧府如果把嫡长女嫁他,可不就白瞎一闺女么!   楚惜宁被她吓了一跳,深吸了一口气缓和加速   的心跳。   “快趁着戏还没结束,帮我合计合计萧芸会花落谁家?”卢芳雪并没有停止关于萧芸的话题,相反热情变得更加高涨,两眼冒光似乎遇到让她狂喜的东西。   楚惜宁的手心里沁出了细密的汗水,她俩刚才的话题已经够讨人嫌了,卢芳雪还要锲而不舍地增加难度。   “我们来想想,一定要是有实力的世家嫡长子,并且尚未娶妻的。陆家、卫家和我们家的嫡长都已娶妻不能算,沈家就更不能算了。你们家的琪哥儿太小。李家的病秧子倒是算一个,但他有残疾还是有了后娘的嫡长子,萧家肯定瞧不上......”卢芳雪相当严肃地掰起了手指开始算,认真的模样都把楚惜宁给吓到了。   她独自叽咕了半天,总算是弄清楚了。最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瞧着楚惜宁,轻声道:“我告诉你,你别激动。萧芸有可能成为你表嫂,算来算去,薛然的可能性最大!”   楚惜宁被她一噎,很难想象卢芳雪这般大的姑娘,竟会如此在乎萧芸未来的夫君。她轻轻点了点头,转而偏过头看着卢芳雪,低声说道:“还有一个人,你漏算了。”   “谁?不可能!”卢芳雪下意识地问出口,转而立马反驳,她前后想了许多遍,统共那么些人不可能漏了。   楚惜宁轻轻摇了摇头,抓过她的手,用指尖在她的掌心写下一个字。   “沈?沈家世子惨遭意外,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怎么可能......”卢芳雪刚想嘲笑她,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整个人都顿住了。   “现如今的沈国公府,沈修铭就相当于国公爷的嫡长子!嫡长孙那么小,继承世子之位几乎不可能。”卢芳雪的嘴唇一开一合,喃喃地说出口。   楚惜宁瞧着她呆愣的模样暗暗发笑,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脖颈,后颈处露出的红绳已经被皮肤磨得很光滑了,轻轻捻动它,似乎可以感到胸口上方那块玉的拨动。她忽然发现,她的心情很复杂,比方才还郁闷了几分。   “啊,再也不想这些破事儿了,结亲真可怕,一不小心就成仇了!”卢芳雪想得头都大了,脑袋甩了甩,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纠结,她和楚惜宁显然考虑得不是很周到也不是绝对,如果是萧王爷和王妃,恐怕想得更多,人选更加难以定夺吧。   两个人都沉默地看着戏台子,直到最后结束。   大戏结束了,宴会   也到了尾声。后院里卢家的女眷全部出动,挥手送别各府的夫人和姑娘们。楚惜宁单独坐了辆马车,就连要跟上来的楚婉玉都被她委婉地撵了出去。她的思绪有点乱,得好好静一静。   下了马车,四位姑娘先赶去荣寿居向老夫人请安,顺带着汇报情况。自然陆敏提起的那位楚侯府会作诗的姑娘,被定为最主要的情况,由楚婉玉牵头、珍珠姐妹左右开弓,共同完成了详细的阐述。   老夫人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要箍出一个“川”字。她想了片刻才阴沉着面色开口道:“家庙里的事儿,祖母一直都瞒着你们。那位红花背着人都做了什么好事儿,待会子祖母都派人去你们各自的院子里说清楚。下面祖母所说的话,都认真听好了。”   四位姑娘显然被老夫人十分严肃的态度和表情给惊了一下,转而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祖母就恨当初没让她和杨氏一起去了,现如今已经动不得她了,杨崇文那个老匹夫忽然十分待见这个外孙女!我就决定这几日接她回来,锦绣园里的风逸阁就是她的院子,你们心中有数就好!”老夫人紧皱着眉头,似乎只要提起杨红花的名字,她都会觉得难受。   几位姑娘都觉得心中疑问万千,不由得惊呼出声:“祖母,怎会这样?”   楚惜宁挑了挑眉头,杨红花真是长本事了。   老夫人却不肯多说了,只让她们回去。回到宁乐斋,楚惜宁刚脱了大衣裳,梅香就走了进来,瞧见她先行了一礼。   “老夫人派奴婢给大姑娘说说红花姑娘的事儿,家庙本是清寒之地,不想红花姑娘手段了得,用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买通了丫鬟去杨府给杨氏的姨娘报信儿,才有了后来的种种。”梅香刚讲了个开头,楚惜宁的眉头就跟着皱了起来,杨红花的翻身史她实在是没兴趣听,从刚开始她就觉着异常反胃。   “大姑娘,您身子不舒服?”梅香察觉到她脸上闪过的不快,不禁轻声问道。   楚惜宁摇了摇头,平复了思绪,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摆了摆手:“不碍的,你继续。”   “等穆嬷嬷察觉到家庙的不妥之时,红花姑娘显然已经和杨府搭上线了。家庙里的奴才换了几拨却都无可奈何,今儿老夫人原本想趁着几位姑娘和大少爷都出去,给红花姑娘......”梅香顿了一下,瞧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楚惜宁,才大着胆子说道:“下药,杨府的夫人就过来了,老夫人亲自接待了,   最后决定接回红花姑娘。”   楚惜宁的手指捏着杯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微微放空,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杨红花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那就是通过杨氏的姨娘搭上了杨府,从而成功脱离家庙。不得不说有胆有谋,也让楚侯府所有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杨府这两年一定是变了许多吧?钱多了还是利国利民的奏折多了?”楚惜宁勾着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梅香微微一惊,下意识地打量起对面的大姑娘,又连忙低下头去轻声道:“难怪老夫人常夸大姑娘聪慧有加,朝堂上的事儿奴婢不懂,但是一年前京都里开得成衣铺子非常红火,这几月老夫人让查红花姑娘,才知道那成衣铺子和杨家有关,应该是杨夫人在打理。”   楚惜宁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难怪杨夫人亲自出马来侯府施压,原来是有人出主意送银子花了。祖母如此避让杨家也在情理之中,若是害死杨红花逼急了杨崇文,告了御状抖出这些事儿来,不仅二房要遭殃,楚侯府的整个颜面都没了。   “她回来了,园子里不过多个人而已。日后她出嫁,我也不过是多添件妆,侯府里多陪一份嫁妆罢了。替我带句话给祖母,红花一事让祖母操心,宁儿却未能及早察觉分忧,是宁儿疏忽了。”楚惜宁猛地将茶盖合在了茶盏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脸上的神色透着几分严肃。   梅香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冲着她行了一礼:“奴婢一定带到,大姑娘若无事,奴婢先行告退了。”   楚惜宁瞧着她走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歪倒在榻上,轻闭着眼睛假寐。杨红花要回来了,锦绣园这悠哉的小日子也到头了。   她正长吁短叹的时候,绿竹撩着帘子走了进来,瞧了瞧她眼圈的阴影,有些心疼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事儿,说吧!”楚惜宁翻了个身,眼皮都没抬一下。   “今儿在卢府后来听戏的时候,有个丫头塞了个荷包给奴婢,等想追她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奴婢悄悄打开看了一下,是给姑娘的,一直等到现在才有机会传给您。”绿竹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做工精细的荷包,脸上带着几分忐忑的神色。   楚惜宁的面色阴沉了几分,接过绿竹手中的荷包,倒出里头的东西。竟然是一张纸条,她慢慢展开,苍劲有力的字体跃然眼前。   纸条上只有五个字和一个署名:楚惜   宁,望安。沈修铭。   她的手在发抖,面色更加难看,猛地抬起头盯着绿竹。绿竹似乎被她这种阴沉的目光所吓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姑娘......”绿竹轻声唤了一句,便说不出话来了。这张纸条若是被人发现,很有可能让楚惜宁万劫不复。而且她自己也搭进去了,她看了纸条的内容,才知道是给楚惜宁的。   “以后再发生这种事儿,立马通知我。这次是真的,若是来一次假的,你可就害死我了,明不明白?”楚惜宁疾声问道,语调里依然带着几分激动和颤抖。   她四肢的血液似乎凝结了,慢慢变冷,心脏却跳动得异常的快。沈修铭这家伙也太任性妄为了,竟然就为了射箭一事儿,专门传个纸条给她。   楚惜宁越想似乎心中聚集的烦躁越大,她抬起手再次仔细地打量着纸条。那几个字相比较几年前沈修铭写信诉苦的时候,要大气而有力的多,但是风格依然不变,飘逸不羁。   “出去吧,下回别再这样了。”楚惜宁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轻轻闭上眼,察觉到除了怒火之外,心底还有一丝别的东西要破土而出,让她惶恐不安,甚至想要躲避。   “慢着!”她高声唤了一句,走到门口的绿竹又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楚惜宁的眉头轻轻挑起,脸上不耐的神色越发明显,最后手一挥似乎要扫走什么一般,低声吩咐道:“找人打探沈家和萧家的关系,越仔细越好,但是要谨慎!”   绿竹低声应了“是”,便退了出去。徒留楚惜宁一人待在屋子里,寂静得连“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沈修铭,是你先招惹我的!现在我很烦躁,也不准备让你独自逍遥!”她看着手中的纸条,仿佛要盯出个洞一般,咬牙切齿地说道。   纤纤玉手揭开灯罩,将那张纸条烧掉。   作者有话要说:作收君已经shi了很久了,妞们,乃们让她活过来去上班好不好?╭(╯^╰)╮ ☆、061 红花归来     楚惜宁让人唤来了绣线,屋子里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徒留她二人说话。   “娘亲那里离不开你,我问几句话就让你回去。”楚惜宁坐在椅子上,声音轻柔。   绣线连忙俯身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道:“姑娘您问吧!”   “你在娘亲身边伺候,有听过杨老爷的事儿不?”楚惜宁抬起眸瞧见她脸上透出不解的神色,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杨红花的外祖父!”   绣线的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诧,转而低着头紧锁着柳眉,似乎有些踌躇,过了片刻才道:“有一回侯爷和夫人偶然提起的,杨大人新近对皇上提出整治水患的策略十分有见地,并且大多被圣上采纳了。”   楚惜宁的眼眸轻轻眯起,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阴冷。绣线悄悄抬头恰好瞧见了,不由得心里发凉,连忙又缩回头去盯着鞋面。自从薛茹有孕之后,孕吐的反应极其强烈,大姑娘对大房里里外外的事情就注意了许多,薛茹也几乎默认了,绣线偶尔到宁乐斋小坐片刻知会一些重要的事儿。   “你去吧!”楚惜宁的手一挥,待绣线的身影走远,她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杨红花的手段无非那么些,赚银子是一把好手,偶尔也能在国事上出一些新奇的主意。现如今双管齐下,也难怪杨崇文会如此看重这个外孙女。   年关将近,楚侯府里四处挂上了红灯笼,后院更是忙乱不堪。楚惜宁整日窝在屋子里,琢磨给世家各府送年礼的事儿,实在拿不准的就去薛茹那里坐上片刻。   腊月二十六那日傍晚,一顶青衣小轿被抬进了后院,直奔锦绣园。轿子里的杨红花面色平静,只是有些发抖的双手却证明此刻她激动的心情。   她伸出手轻轻撩开车帘,露出一条细小的缝隙,偌大的锦绣园就在眼前。几处院子依稀可以瞧见,软轿却是一刻不停,往最里面抬。路上十分冷清,偶尔走过几个丫鬟,见到软轿也都是脚步匆匆。   杨红花的眉头轻轻皱起,还有几天就是年三十儿,这锦绣园里住着几位姑娘都是爱玩儿爱闹的年纪,却是这样悄然无声。   “红花姑娘,您的院子到了。”在前头领路丫鬟的声音传了过来,软轿也停了下来,落在地上。   早有人打起了帘子,杨红花扶着丫鬟的手下了轿子。她一抬头就瞧见了匾额上的三个烫金大字“风逸阁”。她大概瞧了瞧,院子还算宽   敞整洁,心底跟着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杨夫人的确是费了周折,她迈进了锦绣园的大门,和楚家的姑娘同等待遇。至于姓楚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她该得的,楚侯府给了就行。   “成,明儿清晨让轿子早些过来,我要去荣寿居给老夫人请安!”杨红花打量了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吩咐着身后的轿夫。   不想周围的下人,除了她自己带来的人,脸上几乎都露出了惊诧的神色。还是方才那位引路的丫鬟上前来,凑近了她的面前低声道:“红花姑娘有所不知,这轿子一般不许进园子里的,姑娘们都是步行去荣寿居。大姑娘知晓您刚搬进来,恐怕劳累着,才让轿夫进来。所以这园子里的人都回避了起来,不然这会子正是用膳的时候,哪里会这么点儿人!”   杨红花的脸色变得僵硬起来,点了点头眼睛不由得轻轻眯起,瞧着远方,忽然抬起食指指向前面的院子道:“那些院子都是哪位姑娘住的,你告诉我,日后串门子也不会弄错了。”   那丫头点了点头,一边用手指点着一边说道:“这院子的分布也好记,锦绣园里分东西两列院子,姑娘们一律住在西侧。西侧的头一座就是大姑娘的宁乐斋,第二个院子是二姑娘的,每位姑娘是按照顺序排下来的!”   她的话刚说完,杨红花的脸就已经气得苍白。在楚家这几位姑娘之中,她的年龄是最大的,结果却排在末位。每座院子都挺大,她这要是步行去荣寿居,恐怕得走上一阵儿了。   “你去吧。”杨红花低声说了一句,冲着身后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头立马上前从袖子里掏出铜钱一一打发周围的下人。   宁乐斋里,楚惜宁正抱着一本书册发呆,半月挑着帘子进来了。   “姑娘,红花姑娘已经搬进风逸阁了。”半月低声回禀道。   楚惜宁回过神来,抬手捏了捏眉头,思索了片刻道:“让张嫂子派人去帮她收拾一下,顺带着统计一下风逸阁丫鬟婆子的人数和大概身量尺寸,过年前把冬装补齐!”   半月仔细地听着,暗暗诧异姑娘对待这个重新回来的红花姑娘竟会这般的好。   “还有以后风逸阁的月钱什么都不能苛扣,若是有人来要什么,只要不离谱,一律都给她!”楚惜宁有些不放心地叮嘱着,继续陷入了沉思之中。   半月错愕了片刻,压低了声音说道:“风逸阁那边的动静......   ”   楚惜宁瞧着她吞吞吐吐的模样,猜到红花的回来,会引起不少人的怨恨。首先这锦绣园里的其他姑娘都不会轻易让她好过。   “其他人要闹,是她们的事儿。总之你看好了风逸阁,若是那里有人要出府绝不拦着,但是得知道她们出去是做什么。至于宁乐斋里的人,我会让绿竹和清风看管着些。”她说完就挥了挥手让半月退下,脸上的疲惫异常明显。   待清风进来准备伺候她梳洗上床歇息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看样子是睡着了。   “姑娘,醒醒,洗完再睡。”清风轻轻推了她一把。   第二日一早,待杨红花起床的时候,就感到身子有些酸痛。昨儿坐了那么久的马车和轿子,她伸手摸了摸身下的床被,异常的柔软。睡惯了家庙里的硬床板,再次变成娇滴滴的侯府姑娘,她竟然会有些不适应。   “来人啦!”自嘲了片刻,她便唤人来替她梳洗。   一切准备就绪,杨红花身上披着厚披风,艳丽的紫红色衬得她肤色白皙,一颦一笑里已经待了几分少女的风韵。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新得的披风,又厚又保暖,而且她穿起来还多了几分气质。不由得心里多了几分欢喜,抬手理了理发髻,扶着丫鬟的手往前走。   杨红花走了片刻,便感到疲惫。她的院子是最远的,原先在家庙里虽也很苦,甚至经常要做粗活,不过后来联系上杨家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受过苦了。   “姑娘,您没事儿吧?”紧跟在身后的丫鬟有些担忧地问道。   杨红花面色潮红,嘴里不时喘着粗气,走两步还要歇几步。再加上身上的披风又厚又重,她感觉身上已经出汗了。她摇了摇头,将披风解开递给身后的丫鬟,立马身上轻松了不少。   赶到荣寿居的时候,楚婉玉和珍珠姐妹已经到了。老夫人还在梳洗,就让梅香领着她们去了偏厅。四个人在一起,明显气氛有些僵硬。只珍珠姐妹俩偶尔说几句话,剩下的俱是沉默。   “婉玉妹妹,先生回乡过年了么?”红花还是没忍住,她微侧着身子看向一旁的楚婉玉。   楚婉玉正慢条斯理地喝茶,听到她的问话,眉头皱得紧紧的。头都没抬不理她,葱白的手指捏起杯盖,轻轻吹着茶面,袅袅的热气涌起,氤氲着她那张俏丽的脸。   杨红花见她不理会,胸口处   立马窝了一口气,微微抿了抿薄唇,眼神锐利地盯着她瞧。   对面的双胞胎也停止了交谈,看了看楚婉玉,又看了看杨红花,最终嘴一撇,翻着白眼口气不好地说道:“谁是你妹妹?”   杨红花的脸色更加难看,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最后又紧紧闭上了。手下意识地抓着衣裳的侧边,用力地揉捏着,似乎在发泄着胸中的怒火。   楚惜宁进来的时候,厅内的气氛已经处于更加尴尬的地步。四个人同时抬起头看着她,她淡笑着点了点头。   楚婉玉的眉头皱了皱,她和楚珍坐在左右两侧的第一把椅子上,杨红花和楚珠分坐第二把,楚惜宁来了若要坐第三把椅子显然不合适。   “姐姐,你坐这里吧!”她连忙起身,上前几步想要把楚惜宁拉到头一个位置上。   双胞胎见状也连忙站起身,只余下杨红花一人十分淡然地坐在那里。楚惜宁笑了笑,拉起楚婉玉的手道:“走吧,祖母那里已经好了,我们过去!”   一行五人整了整衣衫,鱼贯进入了里屋。老夫人歪在榻上,一一打量过着她们。杨红花站在最后一个,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今儿你们来,祖母说个事儿。前几日先生回乡了,他说年迈身子不大好,来年就不教你们这些姑娘了。而且你们也渐渐大了,侯爷已经找好了女先生,开春就进府。”老夫人依然打量着她们,声音温和地说道。   几位姑娘面色各异,最终都恢复了平静,轻轻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晚了,抱歉,收拾行李准备走了,明天的车,各种不想滚蛋= =   明天更新的时间可能也会晚,见谅哈~ ☆、062 有意撮合   由于接近年底,杨红花的归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谁都顾不上找她的茬。只每日请安的时候,偶尔会拌几句嘴。   不过风逸阁却是越发忙碌起来,半月不时会递来消息。侯府没有苛扣风逸阁的月例,所以杨红花也不必苦心钻营银钱,相反杨夫人现在每日都赚的挺多,导致也经常送银子给杨红花。大年三十和初一就这么过去了,氛围十分热闹,却是把楚惜宁累得够呛。   薛茹总算是好了些,初二也就乘了一座软轿跟着去了薛府。薛老太君的身子却大不如从前了,只是薛茹这胎坏得不安稳,薛太君终究舍不得闺女,硬撑着一口气让人裹了厚披风坐在门旁。等到前院传来薛茹已经到了的口信儿,薛太君连忙站起来,扶着丫鬟的手前去迎接。   薛茹远远地看着薛太君颤巍巍的身影,早已眼眶泛红,鼻子发酸,快走了几步,惊得身旁的人连忙搀扶着。母女俩总算是握住了彼此的手,都有些激动。   薛家两位夫人和楚惜宁都赶过来劝着,这才哄好了二人,一起走进了后厅。   几人寒暄了几句,楚惜宁和楚希琪就开始磕头,薛太君和两位夫人都从托盘里拿出红包亲自塞到姐弟俩的手里。   “快让祖母瞧瞧!”薛太君满脸慈爱地将两个孩子拉进怀里,眼睛轻轻眯起,似乎在仔细地打量着她们,笑着说道:“两个孩子都长得好,特别是宁丫头,越来越俏了!”   楚惜宁的鼻子和唇形继承了薛茹,此刻她轻眯眼睛笑着,嘴角露出两个梨涡。在薛太君眼里,她更像薛茹,心里不由得更添了几分慈爱。   “还是姑奶奶教得好,馨儿只比宁儿小两岁,现在倒还是闹腾得紧,整日缠着然哥儿骑马射箭的!”薛大夫人也跟着看向薛太君怀里的楚惜宁,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打量的眼神里透着审视。   楚惜宁恰好对上薛大夫人的目光,下意识地避开,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宁儿现在不止长得俏,管家也是一把好手,深得了老太君的真传呐!”一旁的薛二夫人也跟着凑趣,此刻的她怀里抱着几个月大的小娃娃。   薛家二房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终于有了嫡长子。小名儿是薛二夫人取的,就叫宝哥儿。“来,宝哥儿瞧瞧俊俏的宁姐姐,以后也讨个这样能干的媳妇儿!”薛二夫人横抱起怀里的小娃娃,冲着楚惜宁的方向举了举。   一屋子的人都被她逗乐了,老太君只   意思地笑骂了句没正经就罢了。楚惜宁红着脸,却还是忍不住盯着薛二夫人瞧,人逢喜事精神爽,薛二夫人明显比原先富态了些,她却一点儿都不愁。似乎是托了孩子的福,薛家二房夫妻的冷战也越发减少。   “你们别总夸她,尾巴都快翘上天了!”薛茹也笑呵呵地看着楚惜宁,嘴上虽是客套的话,只是目光里却含着十足的骄傲。   薛太君好容易止了笑,更加搂紧了楚惜宁,摆了摆手道:“这么好的闺女,她娘一定是宝贝得紧,哪儿舍得随便许人!”   众人含糊地应了几声,却无一敢接话的,老太君明显是话里有话。楚惜宁心底的疑惑越发加大,却依然低着头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   “然哥儿和馨姐儿呢,快去叫人找来,就说宁丫头和琪哥儿到了!”老太君冲着身后的丫鬟吩咐了一声,挥了挥手便让她去找人。   众人的面色各异,薛二夫人抱着宝哥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大夫人,也不再随意开口。倒是薛大夫人神色间有些犹疑,几乎是盯着楚惜宁猛瞧。   “祖母!”薛馨先冲了进来,她的脸上挂着兴高采烈的笑容,显然兴致高涨,待瞧到屋里的人,连忙俯身一一行礼。   薛然也跟着进来了,规矩地抱拳作揖。两个人行完礼后就站到了老太君两侧,目不斜视。楚惜宁姐弟也趁机从她的怀里退了出来,分站了两边。   “姑姑一家过来,你又拉着你哥哥疯玩儿什么,失了礼数若让外人知道了,你母亲可得治你!”薛老太君瞧着兄妹俩满头大汗,不由得唬着一张脸,似乎在轻声呵斥薛馨。   边说边从怀里掏出锦帕,替薛馨擦拭额角的汗水,显然薛老太君是极其宠爱薛馨的。   “祖母,你可冤枉我了。我和哥哥早就知道今个儿宁姐姐和琪哥儿要过来,就想着准备些东西,待会子和他们一起耍耍!再说姑姑也不是外人,自然不会嘲笑馨儿!”薛馨连忙开口解释,她的声音娇脆,宛如银铃一般叮咚作响,听在耳中也是极其舒服。   薛大夫人却板了一张脸,轻声呵斥了一句:“馨儿,怎么跟祖母说话的?”   薛馨立马闭上了嘴巴,偷偷瞧了瞧薛大夫人的方向,接触到母亲严厉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去,再不敢开口。   “大嫂子,馨儿正是爱玩儿爱闹的年纪,更何况她也是一心为了宁儿。来,馨儿,到姑姑这里来!”薛茹轻笑着说了   几句,冲着薛馨招了招手。   薛大夫人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些,看着薛馨迈着步子走到薛茹面前,眉头依然轻蹙着。几代都是将门英雄也有不好的地方,儿子摔打得一身武艺倒是无所谓,偏生把薛馨这么个嫡长姑娘,弄得也是喜欢舞刀弄枪。   虽被她训斥得不敢明面儿碰刀摸剑了,但是背着她,薛馨可是缠着薛然教她拳脚功夫。闺房里到处都是兵书,被薛大夫人检查后骂过一次,那些兵书就都被转移了地方。当然薛馨有这么大的胆子,多半也是薛老太爷和薛老太君骄纵出来的。   “不愧是将门千金,气势果然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日后定是巾帼不让须眉!”薛茹瞧着薛馨眉眼间的朝气,心头顿时大喜,和她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像,不过有薛大夫人看管着,倒是没有傲气。   薛馨看着薛茹,抿着唇笑了笑,最后往前凑了凑,一副要讲悄悄话的模样,声音却扬得有些高:“姑姑,您可不能这么说。馨儿比不过您,而且馨儿又不上战场。若是真的巾帼不让须眉了,我娘啊,一定会大怒的!”   一屋子的人都听到了,似乎被她的语调逗笑了。薛大夫人也一副拿她没辙的表情,轻叹了一口气。她又看向一旁只抿着嘴淡笑的楚惜宁,心底就是一阵羡慕。薛馨这样的性子,倒像是薛茹教养出来的。   薛老太君也笑得不行,楚惜宁怕她笑得太狠呛着,连忙轻轻拍着后背替她顺气。待亲自伺候老太君喝下几口茶,平缓了心情之后,楚惜宁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一抬眼,就瞥见薛然带笑的眼眸,似乎正专注地看着她的动作。她轻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连忙收回了目光。   屋子里的人也都下意识地看着楚惜宁,只见她动作娴熟,丝毫不慌乱,规矩得体,显然在楚侯府也是经常伺候楚老夫人的。   “宁丫头这么好,外祖母都舍不得你走了!”薛老太君的心底自然也是欢喜的,不由得拉着她的手,再一次打量了起来,越看眼底的笑意越深。   “你们表兄妹四个站到一处,让外祖母瞧瞧看像不像!”薛老太君轻轻拉着楚惜宁,让她站到了面前,薛然也被她拉了出来,和楚惜宁紧挨着,楚希琪和薛馨一听,也连忙走了过来,都站在了外侧。   厅内的人一时都没有说话,不知道老太君唱得是哪出,却也不敢怠慢,都下意识地打量起站在厅中央的四个的孩子。偏生和他俩相比,薛馨和楚希琪明显属于小   的那个年龄层次。   薛然和楚惜宁都已经带着些许沉静的气质,众人的目光十分自然地在他二人身上流转。少年一身藏青色锦衣,头发束起,薄唇轻抿,透着一股男子的坚毅。少女则是一身火红色的袄衫,环佩叮当,面红齿白,带着几分女子的高雅。   不少人心底已经有数了,薛老太君的用意此刻昭然若揭。她也打量着楚惜宁和薛然,只觉得越瞧越顺眼,心底的撮合之意也更加坚定。   薛茹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模样,不由得眼前一亮,她是看着然哥儿长大的,自是知道薛然的品行,心里就有了几分计较。况且现如今楚惜宁进退得体,也不会有人来挑刺儿。   薛茹的脸上露出几分满意的神色,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薛大夫人,想着长嫂瞧着此刻的楚惜宁,也定是放心的。不想薛大夫人的眼神里依然带着几分审视和斟酌,并没有预期中满意的笑意。薛茹的脸色微冷,撇过头去恰好瞧到楚惜宁扛不住众人的视线,脸色变得发红,心里不由得窝了一口气。   “老祖宗,您瞧瞧,这表兄妹哪有不像的道理,我看着然哥儿和宁姐儿站在一处都眼馋,等宝哥儿长大了,也定要凑上去!”薛二夫人自然明白老太君的用意,不由得调笑了几句。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表兄妹自是想象的,都是一家人。再说孩子们都大了,这样比较起来也不合适!”薛茹的眉头轻轻皱起,薛二夫人这话有些明显,原本她也极愿意然哥儿做楚侯府的女婿,现在瞧着长嫂并不是很满意,她也就断了这念想。   她的闺女天生高人一等,长嫂若是不满意,她还瞧不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时间没掌握好,又断更了一天,摔!   今天很晚了,如果有什么错字或者语句不通的,等我明天再查哈,妞们看到了就告诉我哦~   晚安! ☆、063 拒绝亲事     薛茹的口气带着些许的嘲讽,似乎赌气一般,让人一听便知她似乎不乐意了。厅内的气氛有些僵硬,众人纷纷朝着薛茹的方向打量,薛老太君的脸色也是难看了几分,不由得看着薛茹。薛茹接触到她的目光,朝旁边的薛大夫人瞥了一眼,才低下头去。   “外祖母,您总是在夸姐姐,我可是特地缠着爹爹教了一套拳法,准备耍给您看呢!”楚希琪似乎察觉到因为自己的娘亲,导致气氛不好,嬉笑着一张脸,小跑进薛老太君的怀里腻歪着。   站在一起比较的表兄妹几人,趁机就散开了,依然站回了薛老太君的两侧。   “哎哟哟,都是外祖母把我们琪哥儿给冷落了!”薛老太君伸手把他往怀里搂了搂,脸上的笑意再次恢复了慈爱。   内厅里基本上都是女眷,楚希琪的拳法也没打成。薛馨似乎坐得无聊,偏生薛大夫人一直在盯着她,她不敢造次,只能悄悄挪到楚希琪的身边,凑在他的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楚希琪抬起头对着她笑了笑,看了一眼薛大夫人,压低了声音对薛馨说道:“表姐,你的胆子也忒小了,大舅母又不会吃了你!”   听到楚希琪的嘲笑,薛馨顿觉脸上无光,瞪了他一眼,不甘心地低下了头。   “外祖母,我得把这套拳打给表哥表姐瞧瞧,也好发现我的不足之处!”楚希琪嬉笑着拉起薛老太君的衣袖,一副想要出去的模样。   薛老太君看了看身边的四个孩子,不由得笑出声,抬手轻轻拍了拍楚希琪的脑袋:“去吧,然哥儿要带好弟弟和妹妹!”   薛馨的脸上立刻绽开了一抹笑意,她压抑着心底的兴奋,矜持地站起身,直到楚希琪先出了门,她才跟着出去了。薛然一直站在那里,不由得偏头看向另一侧,楚惜宁仍然半坐在薛老太君的身边,手里拿着茶盏伺候她喝茶。   “好孩子,外祖母知道你有心了,出去和弟弟妹妹们耍耍吧!”薛老太君伸手接过茶盏,顺势拍了拍楚惜宁的手,眸中露出几分慈爱的神色。   楚惜宁浅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宁儿好容易才能伺候外祖母一回,您可不能嫌我烦!”   薛老太君也不强求,只笑着点了点头,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仍然站在身边的嫡长孙,脸上的笑意越发慈爱。她现在是怎么瞧,怎么觉得两人相配。   众人的目光都在两人身上游移,楚惜宁的   头皮阵阵发麻。薛茹的神色越发难看,她不由得再次瞥眼看向薛大夫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薛大夫人抬头冲着她温和一笑。薛茹微微一怔,只冲着她点了点头便不再看。   “表哥,姐姐,你们俩都不出来,我的拳法打给谁看啊?”楚希琪又小步跑着冲了进来,低声嚷嚷了几句,就扯着他俩的衣袖往外面拽。   薛然和楚惜宁耐不住他在一旁磨,又受不了四处的眼光,只有妥协向着薛老太君行了一礼,便跟着他匆匆地出去了。   三人刚出了院子,就瞧见薛馨等在了那里,见到楚惜宁二人,嘴巴微微撅起来。   “表姐,你这么好,让我可怎么办?我娘瞧见了,估计又得大半个月不让我出屋子!”薛馨皱起一张脸,肉肉的带着几分可爱。   楚惜宁轻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姐妹俩亲密地挽住了手臂。   “前几日有人送来了新鲜的鹿肉,我哥他知道你们今个儿来,特地先用冰藏着,只等着今日烤来吃呢!”薛馨攀住楚惜宁的手臂,娇声地在她的耳边说道,脸上带着几分暧昧的笑容,甚至还挑了挑眉头。   楚惜宁的脸上闪过几分尴尬的神色,却只作不知,轻抿着唇淡笑。   “馨儿!”走在前面带路的薛然回过头来,轻轻瞪了她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责备。转而又下意识地看向楚惜宁,眼眸里带着几分紧张。   楚惜宁笑了笑,只低着头不看他。倒是薛馨轻轻抵了抵她的胳膊,冲着她吐了吐舌头,趴在楚惜宁的耳边道:“我哥哥他不好意思了,耳朵都红了。表姐,日后你要是能每天都陪着我玩儿就好了!”   薛馨状似感叹似的说了这么一句,察觉到楚惜宁打量的目光,又冲着她摇了摇头。   兄弟姐妹四人到了亭子里,才看到烤火的小炉子早就生起来了。上面放着几个铁架子,旁边还有串好的鹿肉和一些油与调料。薛馨有些迫不及待地提起裙角跑了进去,楚希琪紧跟其后,二人抹起袖子转了几串鹿肉就放在了铁架子上,用毛刷蘸了些油,便兴致勃勃地烤了起来。   楚惜宁轻笑着,提起裙摆准备跟上去的时候,忽然听到薛然的呼唤声:“表妹!”   她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薛然看着她渐渐精致的容颜,身上那抹火红色的裙衫都不如她俏丽,不由得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待会子烤肉的   时候,小心别弄脏了衣裳!”   憋了半晌,他才有些呐呐地说出口。楚惜宁点了点头,轻声回道:“表哥也小心。”说完便提起裙摆走了进去。   薛然却抬起头,注视着那抹背影,微微失了神。   薛馨是个多话的主儿,有她在自然不愁会冷场,楚希琪偶尔和她拌上几句嘴,亭子里倒是异常的热闹。虽然是太阳当头,薛然依然怕他们冻着,吩咐丫鬟拿来了披风,一一让他们穿上。   “兹兹”的声音,伴随着阵阵的肉香味传了出来,薛馨兴奋的谈论声也小了下去,专心地和盘子里已经烤好的鹿肉对阵。楚惜宁不由得看着她,薛馨虽然身量未足,平时也爱调皮性子活泼,但是规矩礼数却是一丝不差。   此刻松松地挽着衣袖,慢条斯理地咬着鹿肉,尽量躲避着不让油滴到衣服上,显然是平时薛大夫人看管的严了,大家闺秀的派头一丝不差。   “表姐,你别盯着我看,看也不给你吃,自己烤去!”薛馨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冲着她皱了皱鼻子,又埋头专心地吃起来。   楚惜宁轻轻地笑出声,手里拿着鹿肉翻转着,只觉得手臂有些发麻,刚把鹿肉放在架子上,甩了甩手腕。三串烤好的鹿肉已经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了。她偏过头,对上薛然那双带笑的眼眸。   “我来烤吧,你先吃。”薛然温言地说道,脸上的神情也越发柔和。   楚惜宁微微发愣,眨了几次眼盯着盘子里的鹿肉,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都是油,还是我来吧。”薛然见她默不作声,只盯着鹿肉瞧,还以为她怕弄脏手,就亲自朝这边挪了挪,一只手取过鹿肉的串子,一只手拿着筷子把上面的鹿肉轻轻用力夹下来。   薛馨和楚希琪对视了一眼,都笑嘻嘻地挑了挑眉头,低下头去就当没看见。楚惜宁有些尴尬,却又不好开口拒绝,只等他弄完才尝了几口。虽鲜嫩爽口,她也不敢多吃。   后厅里,众位女眷见薛老太君露出几分疲惫的神色,纷纷起身告辞。徒留下薛茹一个人,母女俩对望了片刻,脸上都露出几分笑意。   薛茹走了几步坐在薛老太君身边,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娘,您方才那样,若是传出去,别人还当我们宁儿急着要楚家似的?况且瞧着大嫂子的模样,也不怎么看好这门亲事!”   薛茹的口气里不由得带了几分小女儿的撒   娇,也带着几分担忧。楚惜宁是她和楚昭的头一个孩子,四年后才有了琪哥儿。可以说楚惜宁就是夫妻俩的心头宝,对于亲事她更是看得很重,一点纰漏都不能出。   方才薛大夫人的审视,薛茹差点就要跳起来和她理论。更何况是这种还未定下,却容易被有心人捕风捉影,弄得丢了颜面的事儿。   薛老太君听她话语里不由露出的几分责备,心里便有了数。她慢条斯理地捧了一杯茶啜着,轻声细语道:“你肚子里这个定是暴脾气,到像是回到了你还未嫁时那副模样,娘还能害了你不成!”   薛茹被她这么一说,心头的火气就下了几分,下意识地抬手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脸上透着几分笑意。   “初一的时候,萧王府的世子和二少爷都过来了一趟。”薛老太君瞧着她不恼了,才轻声开口。   薛茹微微一怔,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略挑起眉头问道:“萧王府仗着宫里头的萧妃,一向眼高于顶,况且很少和府里往来,怎么这会子倒热情起来了?”   薛老太君淡笑着说道:“说是拜访你爹和两位兄长的,那礼送得也挺厚。两兄弟还没走,你大嫂家就来人了,我特地派人打听了,提到了萧王府的嫡姑娘只比然哥儿小几个月。”   薛茹的眼睛瞪了瞪,心底一惊,已经猜到了,思索了片刻才皱着眉道:“萧王府这算盘打得也忒精了些,明知楚侯府的侯夫人是从薛府嫁出去的姑奶奶,还要把嫡长姑娘送来当少夫人,就不怕到时候落得里外不是人!”   薛茹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色,手下意识地摇晃着茶盏,茶叶沉浮,衬着她火红的豆蔻,有一种别样的艳丽。   “也不过试探罢了,人家萧王府来的人可是只字未提,倒是你大嫂家迫不及待要攀这门亲事。我想撮合宁儿和然哥儿,也是有顾虑的。薛府几代功臣,然哥儿将来也定不会差,和宁儿又是青梅竹马,最是般配。况且我和你爹能管住你的两位兄长,到了然哥儿,我恐怕已经入了黄土,若是到时候朝堂上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楚侯府恐怕也有一场硬仗要打!”薛老太君说了一长串,把她考虑到的方方面面都一股脑告诉薛茹。   善文善武她都不担心,唯有这娇养大的女儿,她自始至终放不下。总想着替她安排好一切,如果宁儿能够嫁进来,楚、薛二府俨然拧成一股绳儿,日后也出不了大纰漏。   薛茹紧抿着薄唇,她的眉头   皱起,似乎陷入了沉思。抬眼看着垂垂老矣的老太君,还放心不下她四处替她筹谋,不由得湿了眼眶,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母亲,这事儿我不能同意,也不用和侯爷商量。我听说过萧家嫡姑娘,才貌都是顶好的,如果然哥儿能定下这门亲事,我这做姑姑的替他高兴!”薛茹十分坚决地说道,她的眼神里完全是不容置疑。   薛老太君怔了一下,转而有些急切地说了一句:“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想?你大嫂犹豫也是正常的,她总得看看宁丫头的品行再说,可不能因为这点子恼意就耽误了宁儿!”   薛茹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按住薛老太君要站起来的身子,抬手慢慢替她顺着背,柔声道:“母亲,你莫急。正如你所说,宁儿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品行如何不是我这个做娘的夸口。但是大嫂却犹豫了,显然她更看好萧家的姑娘,要我是大嫂也不会选宁儿!”   薛老太君仍然不死心,张口似乎还要辩驳,薛茹接着开口道:“即使你和爹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若是日后出了什么问题,大哥大嫂还有然哥儿不会怨恨你们,却会怨恨我这个做姑姑的,更会怨恨宁儿!”   薛老太君不说话了,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显然是听进去了。   薛茹轻轻松了一口气,她准备趁热打铁,彻底断了薛老太君的念想:“娘,您也说过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天生高人一等。我的宁儿不比任何人差,今后您就瞧好了吧!”   薛老太君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是妥协了,对着薛茹摆了摆手:“罢了,你是她娘你做主,日后不要后悔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更新,按爪~ ☆、064 杨府接人     亭子里的烤鹿肉活动已经接近了尾声,表兄妹几人坐在一处,身子靠在火炉旁,各个脸上都泛着红晕。薛馨和楚希琪一直讲个不停,楚惜宁和薛然淡笑不语地坐在一旁,倒是久违的闲适。   自然这四人都不知道,差些就有人成就了一段姻缘。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楚惜宁裹着披风开始打盹,马车轻缓的颠簸让她不时地睁开眼眸。   “别睡了,到府上再歇着,免得着凉。和娘说说话!”薛茹瞧见她那副要睡却睡不安稳的可怜相,不由得轻笑出声,伸手替她拨开额前的碎发,轻柔地说道。   楚惜宁撑着眼皮,连忙挺直了后背坐起,冲着薛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娘成天和小弟弟说话,说得还不够?”楚惜宁轻笑出声,眼睛不由得盯着薛茹微微凸出的小腹,眉眼弯弯。   薛茹被她逗乐了,伸手夹住她的鼻子,轻轻捏了捏。   “以后再回外祖家,尽量不要和然哥儿单独在一块玩儿。即使是表兄妹,也要忌讳些!”薛茹收起脸上的笑意,语气里不由得带着几分认真。   楚惜宁也跟着肃着脸,仔细想了想,已经猜到了些许。轻轻地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省得的。”   她轻轻靠在薛茹的肩头,不由得又闭起了眼睛,似乎想要继续睡。薛茹微微侧过头,瞧着闺女粉嫩的小脸,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心底更生了几分欢喜。   “宁儿,别睡!然哥儿和你都长大了,以后他会娶妻你会嫁人,还不如早些远离了省得到时候惹麻烦!”薛茹瞧着楚惜宁不想多说的模样,以为她心底不舒服,不由得轻声哄着她,又抬手揪了揪她的耳朵,弄得楚惜宁直往后面躲。   “娘,我知道,以后坚决不和表哥多说话总行了吧?再说我们都渐渐大了,也只有年节上才遇上几回,其余都见不上面,您就让我睡一会儿吧!”楚惜宁低声地咕哝着,语气里不由得带了一丝恳求。   无奈薛茹这几月养胎,不是吃就是睡,精神头十足。再加上楚惜宁管家后越发繁忙,每日去大房也只小坐片刻就匆匆离开了,母女俩也好久没认真说话了。薛茹便不轻易放过她,母女俩闹腾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家。   直到下车,楚惜宁还是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她揉了揉眼睛,瞧着薛茹抿着嘴淡笑的模样,只能无奈地把楚希琪招过去陪着薛茹说话,她先带头离开。<   br>     今儿是清风和落雪陪着她去的薛府,楚惜宁的脚步迈得很快,她现在只想着赶紧回去歇歇,连日的忙碌让她有些吃不消。   还未进锦绣园的大门,远远地便瞧见一位身穿紫红色披风的女子带着几个丫鬟走在前头。楚惜宁轻轻眯起了眼眸,脸上闪过一丝狐疑的表情。   “姑娘,那不是红花姑娘么?”身后的落雪快走了几步,轻声说道。几个人都抬头打量着前头的人,从主子到奴婢都是一身新衣裳。   “穿得也太艳了!”清风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嘟哝了一句。   楚惜宁的眉头皱了皱,前面的人似乎已经发现了她们,都停下了脚步。杨红花转过身来,嘴角挂着一丝甜腻的笑容,似乎在等她。   “大姑娘也才回来么?”到了跟前,杨红花柔声地问了一句,脸上的笑意增添了几分。   楚惜宁点了点头,脚步不慢,不由得斜了她一眼。杨红花这句“也”字可够耐人寻味,不过她选择了沉默。   “大姑娘瞧着气色不大好,多休息才是。府上的人参灵芝大都不适合我们姑娘家补身子,恰好我这里有我外祖父送来的补品,都是今个儿去杨府,外祖母瞧着我身子弱,特地请郭太医新开得。你若是不嫌弃,待会子我派人送些给你!”杨红花瞧着她心不在焉的神色,也不恼。相反跟上她的脚步,低声细语地说道。   楚惜宁偏头看了她一眼,轻声拒绝道:“有心了,药还是不要乱吃的好。我回去歇上个把时辰就够了!”   杨红花微微一怔,洋溢着笑意的脸也慢慢冷了下来。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事儿,真的不好受,索性她也闭上了嘴巴。二人都沉默地走在路上,不想快到宁乐斋的时候,珍珠姐妹倒是手挽着手走了过来。   “宁姐姐,你回来啦!你不在一点儿都不好玩儿!”楚珠首先看到了楚惜宁,迈着小步子跑了过来,笑嘻嘻地拉着她的手。   楚惜宁轻柔地笑了笑,楚珍也走了过来。珍珠姐妹的外祖家在外地,所以到了年节也无法去拜访。二婶现在着力于讨好卢家,今儿恐怕也带着楚婉玉去了。所以往日热闹的侯府,就只剩下双胞胎两姐妹,难免有些冷清。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乌鸦也能飞上枝头变成金凤凰!”楚珠眼眸一转就扫到了一旁的杨红,轻哧了一句,声音扬得老高,似乎意有所指。   杨红花却只作不   知,低着头把玩着腰间的荷包,脸上并没有什么波澜。   “红花,你这身上的新衣裳,可比宁姐姐衣裳的颜色还艳丽!”楚珠并不饶过她,相反还眯起眼睛,状似认真地打量起杨红花身上的披风。   那外罩的披风,不仅色彩艳丽,缎子也是上好的云锦,帽子上带着纯白的皮毛,应该是狐皮一类的。   杨红花虽然对于楚珠那声“红花”很反感,却并不觉得窘迫,相反十分镇定地抬手拢了拢发髻,露出耳垂上带的东珠耳坠。她轻声说道:“承蒙老夫人恩典,我也是头一回去杨府。外祖和外祖母都非常照顾我,这件披风是外祖母专程去店里赶制的,我若不穿,实在是有愧于外祖母的一片疼爱之心。”   杨红花这一段话可谓有理有情,直说得楚珠酸了牙。楚珠正待强辩,却被楚珍一把拉住了,冲着她摇了摇头。倒是一旁的楚惜宁“扑哧”笑出声,方才脸上的疲态尽散,透着几分欢欣。   “也是,十多年不见,头一回见到可不得把先前的都补上来么?珠儿,你就别眼馋了,这种样式披风不适合你花骨朵一样的年纪穿,改日让张嫂子去找你,姐姐也徇私一回,让宝衣阁都给姐妹们做几身新样子的。若不然别人还以为楚侯府的姑娘也爱穿这个,活生生把人的年纪都看大了!”楚惜宁似乎真的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嘴角的笑意止不住,甚至还抬手捏了捏楚珠的侧脸,满眼透着宠溺的神色。   珍珠姐妹立马笑嘻嘻地应承了下来,楚珠更是抱着楚惜宁的胳膊撒娇,转而偏过头看着杨红花,不死心地来了一句:“是啊,宁姐姐这么一说,清风看着都比红花年龄小!红花,这衣裳好虽好,下次还是莫穿了!”   楚珠这话一出,连楚珍都没憋住,跟着嬉笑起来。姐妹三人笑闹着,越发衬得一旁的杨红花面色阴沉,她的心底正窝火没处发。好容易让杨夫人那只铁公鸡拔下几根毛来,本想着炫耀一番,以证明自己也是有后台的,不要经常瞧不起她。   不想却再次被楚惜宁给搅和了,楚珠说的话越难听,越证明她嫉妒自己身上这件衣裳。偏生楚惜宁两句话一说,这上好的披风就变成老货穿得衣裳!让她如何能不恨!   看着杨红花吃瘪的样子,楚惜宁先前的疲累似乎一下子都消散了。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面对杨红花,她始终有一种压迫感,或许是前一世在杨红花的手里被折腾得太凄惨。   “红花,你方才说这衣裳是你外   祖母给的,哪个外祖母啊?”楚珠笑了一阵,似乎总算想到了灭杨红花威风的主意,立刻兴奋地问出声,脸上带着满脸的好奇。   杨红花的胸口一堵,仗着这里没有外人,楚珠的话肆无忌惮。一个是杨氏的姨娘,一个是正经的杨夫人,无论答案是什么,都把杨红花那卑微的身份挑了出来。   “你说这是什么话,我只有一个外祖母,自然是杨夫人!四姑娘以后还是莫开这种玩笑,免得被旁人知道了耻笑!”杨红花轻轻仰起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似乎不想再和她们继续纠缠下去,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离开。   楚珠撅着嘴巴,也跟着冷哼了一声,和楚惜宁拉扯了几句,见她的脸上再次露出几分疲惫的神色,便拉着楚珍回屋去了。   “姑娘,今早上您和夫人还有大少爷刚走,杨家就来了马车接人。当时三夫人原本准备直接打发车夫走,没成想红花姑娘自己倒先来了,拉着三夫人就是一阵哭,让三夫人可怜她,回杨府看一眼!”楚惜宁刚坐了下来,绿竹就掀起了帘子走了进来,这事儿闹得还挺大,三夫人带着林哥儿也不想和红花纠缠,貌似气得不轻。   清风恰好端着水进来,替楚惜宁洗漱。一听绿竹的话,不由得撇了撇嘴,道:“难怪三姑娘、四姑娘像算好似的,红花姑娘一进园子就过来了。红花姑娘也忒会惹事儿了,眼瞧着哪家回外祖家拜年的不是嫡姑娘,她还偏生闹出这么大动静,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身份可疑似的!”   清风脸上露出几分不屑,她是最看不起这样的,一丁点儿事都要闹得人尽皆知,还要上赶着往上爬!连三夫人都败下阵来,这红花姑娘的品行也不怎么样!   楚惜宁轻轻地勾了勾嘴角,杨红花的手段她见识过不少,大多都上不得台面,但是一旦出手,每每让人心生胆寒。   作者有话要说:爬上来更新了,按爪~ ☆、065 再送荷包     楚惜宁躺在床上歇了一会子,等再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用完膳的时辰。大房和二房都回了娘家,老夫人体谅她们累着,就吩咐各自在院子里摆饭,不用特地凑到一起。   绿竹过来伺候她穿衣,几个丫头都被打发出去端盆倒水了,屋里就剩下主仆二人。   “奴婢打听到,年三十儿的时候,萧王妃带着萧大姑娘去了沈国公府拜访。”绿竹边替她整衣衫,边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道。   楚惜宁猛地抬起头,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的表情。绿竹瞧见她有些惊呆的神色,接着解释道:“沈二少爷和萧姑娘的关系,就好比卢大少爷和姑娘您的关系。萧王爷的小姑姑沈萧氏是沈老国公的续弦,想来萧王府想笼络沈国公府,哪想到老国公去得早,连个儿子都没给她留,老国公临去前怕她压着沈国公,遂也把她遣得远远的。”   绿竹手脚麻利地替她梳头,声音压得有些低。楚惜宁平静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表情平和,看样子绿竹把沈家的底探得比较深。眉头却不由得皱起,心底涌起一股不舒服。   “年三十儿去,真会挑日子。”楚惜宁轻哼了一声,待她看清铜镜里自己脸上那不爽的表情时,微微怔了一下。别人家何时去,跟她有何关系。只这么一想,她的心底渐渐不安起来。   “姑娘。”绿竹见她微微失神,不由得轻声唤了一句。   楚惜宁下意识地透过铜镜看向她,只见绿竹低着头,支吾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正梳头的手也慢了许多。   “怎么了?”楚惜宁偏过头轻声问道,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绿竹在她的面前很少露出这样怯懦的表情,就像犯了什么大错一样。这么一想,楚惜宁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想起上回莫名其妙多出那个荷包的事儿。   绿竹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瞧见楚惜宁皱眉头的样子,心底暗暗发凉。忽然“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声音依然不敢放大:“姑娘,您要罚就罚奴婢吧!奴婢有个同乡的在沈国公府,今儿正好放了几个时辰,奴婢就去找她,不知怎么就被沈二少爷知道了。他又派人塞了个荷包给奴婢,奴婢死活不要,那送荷包的人就说,如果奴婢不要,二少爷就亲自送到楚侯府来了!”   绿竹伸手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荷包掏出来,微微起身朝桌上一放,便又跪了回去。兴许是一股脑说出来了,绿竹此刻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模样,索性也不辩解也   不求饶,只沉默地跪在地上。   楚惜宁眼瞧着桌上绣工精致的荷包,暗暗咬了咬牙。小霸王送荷包还送上瘾了!他把她楚惜宁当什么人了?上回那个梅枝的荷包她还没扔呢,这回又冒出一个。   她鼓着腮帮子,也跟着沉默,似乎气得不轻。心里面只觉得跟猫爪子挠似的,不由得瞥了一眼那荷花盛开的荷包,冷哼了一声,又偏过头去。   “姑娘,要不您看看吧?这次奴婢刚和老乡说着话,还没问什么,沈二少爷派来的丫鬟就到了,应该是贴身伺候的大丫鬟,叫翡翠的。”绿竹一直用余光打量着楚惜宁的一举一动,待瞧到她想看又不想看的模样,不由得低声劝着。   楚惜宁依然是一阵沉默,她自重生以来,很少发脾气。此刻心底涌起这股难言的感觉,倒像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沈府这些事儿的?如果是从那个翡翠那里打听来的,自己去张嫂子那里领罚吧!”楚惜宁的眼皮一跳,不由得堵着气说道,心里却是一片慌乱。   如果真是绿竹从翡翠那里打探来的,那她楚惜宁也不需要活了。   “姑娘,奴婢哪有那个胆子啊。奴婢刚开始连门都没敢进,只在后门外和老乡说话,倒是翡翠来了让奴婢进去。奴婢还没开口说话,她就一股脑把沈府的事儿说了出来,像是盘算好了似的,最后塞了个荷包就走了!”绿竹瞧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这时候的姑娘很容易恼羞成怒。   楚惜宁过了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挥了挥手让她下去:“先不要让人进来,待会子再摆饭!”   绿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过关了。她起身行了一礼,便悄悄退了出去。   楚惜宁伸手取过桌上的荷包,取出里面鼓鼓囊囊的纸条,细细读起来。上面简略地描述了沈府和萧王府的关系,表示因为沈萧氏被遣走的事儿,现如今的沈府和萧王府的关系十分疏离。最后又来了一句:那日陆家小子射鸟惊着你了,等改日我亲自射给你看!   她怔怔地看着信,心底并没有头一回那样略带些安心的感觉,相反让她想起一些难堪的回忆。伸手将那张写着密密麻麻字的宣纸放到灯上,一团火焰就把那些透着暧昧的解释烧得干净。   楚惜宁出了一阵神,站起身挪到书桌上,挽起衣袖亲自准备笔墨纸砚。这回,她决定回信。悬而不决或者独自胡思乱想不是她楚惜宁的风格,她要   个了断。   匆匆几行字写下,她弯身吹干了墨迹。将信装好放在桌子上,招来了绿竹。   “我写了封回信,明儿你放你一个时辰,把这信想法子交给沈修铭。绿竹,我不是崔莺莺,你也无须做红娘。往后无论是谁,你若胆敢再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楚惜宁的口气有些冷硬,微微停顿了一下才说道:“你就自己收拾东西出府吧!”   十岁的楚惜宁,声音越发趋向于少女的娇脆动听,此刻带了几分狠意,倒的确增添了不少气势。绿竹呆愣着看了一眼手中的信封,待想要辩解,楚惜宁已经背过身去不理她。绿竹低着头应了一声,便再次退了出去。   楚惜宁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渐渐变黑的天色,眼底透着几分阴霍。若她是懵懂无知的少女,或会为这种偷传情意的荷包而心动。可惜上辈子她就毁在了这种东西上,有一个比沈修铭更会甜言蜜语,一首首赞美和想念她的诗词,经由香囊、荷包这些小东西在宁乐斋传递。   最终她差点毁了名声嫁了他,也正是厄运的开始,让她从一个贵女跌至谷底的尘埃中。她不要这些偷偷传递会被烧毁,最终演化成一纸空文的东西!   或许是心情郁闷,晚膳楚惜宁也只匆匆喝了几口粥,就再也咽不下了。丢了筷子便让人伺候着梳洗上床歇息了,那个晚上她睡得十分不好,许久未梦到的前世那些人和事,又来搅和她的好觉。   “来人哪!”清晨她赖在床上起得有些晚,头晕呼呼地轻唤了一声。   清风连忙带着人走了进来,见她要从被子里钻出来,一把按住了她轻声道:“姑娘哎,您先躺躺,外面又下雪了,奴婢洗洗手去寒气再替您穿衣裳!”   楚惜宁点了点头,重又躺了回去,抬头望着轻纱的帐顶微微出神。   “姑娘,奴婢瞧着绿竹姐姐今儿起了大早,还花银子从厨房里买来了俩鸡蛋敷眼睛,像是肿了。方才又连忙出去了,说待会子再回来,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清风一开始十分疑惑地问向楚惜宁,后来又惊觉自己多嘴了,不由得低声咕哝了几句。   “没什么,昨儿提起死去的墨菊了,在屋里就差点哭了,今儿我放了她一个时辰的假,估计出去走走会好一些!”楚惜宁低声解释了几句,清风是个好奇心重的,胆子又大,若是她插上一脚,这事儿肯定又得惹出麻烦来。   清风点了点头,果然不再多嘴   问了,手上的动作却越发麻利起来。落雪瞧见她穿好了衣裳,连忙替她梳头发。   忙乱了一阵子,半月和青莲才带着人把早膳摆上来。绿竹也进来了,脸上的表情和往常一样,只眼角泛着些许的红肿。   “你们先去吃吧,我来伺候姑娘,待会子估计就有管事婆子来领对牌了!”绿竹轻声劝屋里的几个人,她们下意识地瞧了楚惜宁,见她没有反对,也就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姑娘,东西给了翡翠,她说让等着回信,奴婢没搭理就直接回来了!”绿竹压低了声音说着,听着有些沙哑。   楚惜宁放下手中的包子,轻轻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有些不忍心地说道:“昨儿我也是一时气话,你一直是丫头里的头一份,落雪和清风都没你大,以后等着接你的班儿,你要做出个样子来!”   绿竹的眼眶又红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来,不由得点了点头:“奴婢省得的。”   主仆俩把话说开了,也算是没了隔阂。楚惜宁瞧见她红着眼眶的样子,想着一大早下着雪还去送信,心里早就软了。吩咐她坐下一块儿吃些,绿竹推辞了半晌,见楚惜宁态度坚决,就挨了半边凳子,拿着个馒头慢慢地嚼着。   楚惜宁用完了刚放下筷子,绿竹也起身准备去叫人来收拾,清风她们已经挑着帘子进来了,脸上都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   “姑娘,沈国公府的二少爷来了,说是来送礼的!”清风边说边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衣裳。   落雪忙着替她整理发髻,半月和青莲指挥着小丫鬟收拾桌子。   “沈国公府的年礼不是已经送过了吗?我们府里也送了回礼,单子还是爹和我一起拟的呢!”楚惜宁的脸上露出几分茫然,哪有人家大年初三来送礼的。   几个丫头纷纷摇头只道不知,绿竹也在一边发呆,她才送完信还不到一个时辰,沈家的小霸王就找上门来了。   “姑娘,侯爷和三老爷今儿都出去了,夫人是无法接待沈家二少爷的,老夫人早上起来就喊头疼又歇了。夫人无法,只好让大少爷先去前厅了,夫人让您换好衣裳在屏风后面,若是大少爷有应酬不周之处,你还得指点一二。”清风语速不由得加快,已经找来了大衣裳替她穿上。   楚惜宁还有些发懵,她不知道这小霸王究竟是什么意思,几乎是被几个丫鬟半推着走出了锦绣园。   >     作者有话要说:出来啊,看我召唤术,抓衣角,不留爪的今晚都梦见楚惜宁上辈子的渣夫= = ☆、066 霸王到来     楚惜宁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几乎转过身子就想往回跑。她很难想象,如果见到了沈修铭,他再闹着霸王脾气,不管不顾地做出什么举动来,她会不会被打死。   “哎,姑娘,你跑什么?只是保个万一,兴许大少爷就能应对好!”清风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脸上的神色透着几分担忧和焦急。   几个丫头哪管楚惜宁为难的面色,在清风的指挥下,几乎半架着她往前厅走。绿竹虽没上手,却也沉默地跟在一边,看着楚惜宁纠结的神色,只低头快步往前走。   一行人本来浩浩荡荡的队伍,待到了前厅,也只有清风和绿竹跟在身后从偏门进去了。   “你们楚家的人就是有意思!”楚惜宁刚进去,就听到沈修铭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这句话让她差点腿一软。又不是看猴戏,谁有意思?   “我小时候还不算好玩儿,我听娘亲说姐姐才好玩儿呢!整日跟个......”楚希琪听到他这句话,心里美滋滋的,全部都当成夸奖了,一时口快顺嘴就说了出来,却又猛地顿住,他姐姐的事儿岂是随便说与外人听的。   楚惜宁的眼皮一跳,让他住口的话都已经憋到嗓子眼儿里了,好在楚希琪停了下来。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坐到早就准备好的凳子上。   “跟个什么似的?”沈修铭立马凑了过去,脸上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   楚希琪抬手捂住了嘴巴,下意识地摇着头,他可不敢多说了,若是被娘亲知道,定没好果子吃。   “好啊,你在我面前说楚惜宁的坏话!待会子我派人告诉她!”沈修铭见他不肯说,不由得抬高了声音,脸上露出几分调侃的神色。   楚希琪一下子急了,连忙辩解道:“才不是呢,娘亲常说姐姐小时候是个鬼灵精,谁的亏都不肯吃!我姐姐好着呢,你莫胡说!”   说完他还瞪了一眼沈修铭,六岁的他哪里能玩得过十三岁的沈修铭。楚惜宁躲在屏风后面,暗暗擦着冷汗,这小霸王明显就是来者不善,两句离不开她。   “那倒是,我头一回见她也吃了个大亏!硬是又作揖又求饶,低声下气的才哄好她!”沈修铭轻笑着点了点头,似乎也在哄着一个爱闹的孩子,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怀念。   楚希琪听他提起自己的长姐,也乖乖地坐着,不再横眉竖眼了。   楚惜宁暗暗咬   了咬牙,就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话。当初她哭声震天,嚎了那么久,才得来他一个不情不愿的作揖,现如今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说了一会子,两人就都有些无话可说。楚希琪头一回这样接见客人,有些不知该说什么,而且这回的沈修铭和以往不同。脸上始终挂着笑,却总觉得阴测测的,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小孩子总是敏感的,他乖巧地坐着不出声。   沈修铭也不说话,偶尔捧起桌上的茶盏。气氛变得十分尴尬,楚希琪从原先的精神十足,到现在的底气不足,连腰都弯了下去。   坐在屏风后面的楚惜宁,则更是着急上火,她恨不得就冲出去问清楚,却又碍于琪哥儿在外面。她抬手将装糕点的盘子端了起来,塞进绿竹的手里,对她使了个眼色。   绿竹会意,端着糕点出了屏风,弓着身子走到沈修铭旁边,将糕点放在桌上,轻声道:“大少爷年幼,若有照顾不周,还请沈二少爷见谅!”   沈修铭瞧着绿竹出来,便知道楚惜宁定是躲在屏风后面。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毫不客气地抓了一块糕点,沉声说道:“偷偷摸摸缩头乌龟,暗地传物混账东西!”   刻意压低的男声,透着少年独有的沙哑,此刻带着一种隐含的怒气。屋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楚希琪挺直了背,惊诧地看着他的方向。可惜被屏风遮住了,只能隐约瞧见个人影。   沈修铭特意瞥了一眼屏风,转而回过神看向楚希琪。脸上方才的冷意和怒气都消失不见了,眼底透出几分笑意,语气温和地说道:“这是有个人怪我做事不光明正大所写的话,可是等我坦荡地出现时,那个人又做了缩头乌龟。”   沈修铭语气始终都很温和,似乎是在安抚琪哥儿,他似笑非笑地看着琪哥儿,眼神里隐隐带着一股胁迫。   楚希琪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他现在只想赶紧跑。却又不得不附和似的说道:“是啊,自己都做不好怎么说别人。修铭哥哥,不用理会那人!”   沈修铭一直盯着他看,楚希琪还没长大,依然一副粉团子似的模样。削尖的下巴和黑亮的眼眸很像那个人,沈修铭脸上的笑意就越发浓烈。   “不行啊,那人我必须得理会!”沈修铭摇了摇头,似乎很无奈的模样。   “她喜欢光明正大,我便来了。下面哥哥说得话有些吓人,你要不要堵住耳朵,或者让绿竹带你出去避避?”沈修铭站起身,   走到楚希琪的面前,脸上露出几分龇牙咧嘴的表情。   小霸王这几年虽收敛了许多,但是余威还在。楚希琪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头,站起身绕过他就要离开。   楚惜宁的心里“咯噔”一下,方才小霸王念的那句话,便是她的回信。如果到现在,她还是不明白小霸王要做什么的话,当真白重活了这辈子。   “琪哥儿,让清风带你出去,绿竹留下!”逼得她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这句话。双眼就像冒了熊熊烈火一般,似乎穿过屏风已经烧到沈修铭的身上一般。   清风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呆。小霸王的名声早在五年前,就已经传遍楚侯府了。特别是楚惜宁身边的丫头,几乎各个怕他,统共见了几回面,见一回姑娘就哭一回,能不怕么?   “姐姐,你不怕吗?”楚希琪走到屏风后面,低声问了一句,小脸上还带着几分担忧。   楚惜宁轻笑着哄他:“姐姐不怕。”她拍了拍楚希琪的额头,转过脸对清风叮嘱道:“带好大少爷,让屋外头候着的人都离得远些!”   清风瞧着她冷下来的脸,连忙点了点头应承着,拉着楚希琪的手,忙不迭地小跑了出去。   待脚步声走远,楚惜宁暗暗咬了咬牙,直接从屏风里走了出来。怒视着沈修铭,下巴微微扬起,似乎带着几分挑衅。   “你别瞪我,若不是你年龄小,爷需要小心翼翼地让人传荷包么?”还不待她说话,沈修铭已经提前发难。   楚惜宁微微一怔,这传荷包怎么又和年龄小扯到一处了,她轻哧了一句:“你莫胡扯,年龄小你就可以写这些东西么?如果被旁人知晓了,我以后哪里敢出去见人!有什么话,你不如挑明了说,写那些东西只会给人把柄,陷你我于不义之地!”   沈修铭瞧着她瞪眼的模样,活像说惊了的猫咪,弓起后背随时准备反击一般。不由得心里觉得欢喜,脸上却是表情严肃:“你要我说清楚,那爷就说了,你可别反悔!楚惜宁,爷看上你了!”   最后一句话,他看着她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楚惜宁满脸的错愕,她忽然觉得周围都变得安静下来,脑海里只有他的话一遍遍回放。   “你莫胡说,才多大而已......”她回过神,有些底气不足地反驳。   “多大?我祖父三岁吟诗,十岁考   上秀才,你外祖七岁参军,十二岁时已经可以领兵打仗。我沈修铭十三岁看上你,不算早!”沈修铭说得理直气壮,不由得往她的面前走了两步,两眼圆瞪。   一直站在旁边充当隐形人的绿竹,已经是全身冒冷汗了。楚惜宁一时被他说的无话,怒极反笑,听他的口气,敢情十三岁看上她,还嫌晚了?   “你还看上苹果呢!你给苹果荷包,苹果就理你了?”楚惜宁一时情急,她万万没有想到,沈修铭会站到她面前说这句话,只想着拿话反驳,口气里不由得带着几分孩子气。   沈修铭看了她一眼,只觉得此刻着急的楚惜宁,脸上带着几抹红晕,就像是熟透的苹果,一时心底涌起一股如猫爪子挠一般的感觉。他咽了咽口水,偏过头去,低声说道:“我看上的东西,你见我何时让过别人?如果我看上苹果,才没那功夫去猜苹果的心思,直接抢过来吃了就是!”   楚惜宁再次怔了怔,偏过头的沈修铭,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左耳,上面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像是害羞了一般。   “你猜过谁的心思?”她死撑着翻了一个白眼,掩饰性地转身,似乎想要找张椅子坐下。   “就猜了你的心思,还那么难猜,猜不中就骂我是混账东西!从小到大,我犯下滔天罪行,都没人敢这么说过!”沈修铭一听她这话,立刻就急了,一把抓着她的手腕。   楚惜宁下意识地甩了甩,却是没挣开他的手,不由得也急了,疾声地问道:“谁让你猜不中的?”   沈修铭瞧见她低着头,只奋力地甩着手,根本不抬头看他,不由得伸出另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按在她身体的两侧。   “站好听我说!”他的语气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命令,直到楚惜宁下意识地站直了,他才放手。   “萧芸去了我家后,我就没好日子过,若不是因为过年,早就躲小五那里去了。好在你现在年龄小,没这样烦心的事儿,不过也就这三两年了。等你十五岁,我十八岁的时候,我就来送聘礼了,也不用巴巴地找了这么个烂理由跑过来!”沈修铭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甚至连长远的考虑都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   楚惜宁被他气得脸色发白,哪有人预约好的送聘礼,而且连个影子的事儿都没有,他沈修铭就敢说这样莫须有的话!   “你又在胡说八道!”她的脸色涨得通红,两世为人,她都从来没听过如此胆大的话。   沈修铭沉默了片刻,似乎被她这样激动的表情弄得不知所措。   “你这样胡说,是不是存心盼我过得不好?下聘礼这种事,哪有随随便便就说出来的?沈修铭,你把我楚惜宁当成什么人了?”楚惜宁说着说着,竟是有些委屈地哭了。她最害怕的就是这样,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亲事,只会成为灾难和毁灭。   沈修铭一惊,手忙脚乱地似乎想要去替她擦眼泪,又害怕碰她会造成更糟糕的后果。他知道自己一激动,把藏在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彻底地惹恼了楚惜宁。   “你莫哭,我这次来也不是要惹你哭的,你派人送来的纸条,我看完就被吓住了。匆忙让管家去库房找东西送过来,才有了借口进侯府。我就怕你跑了或者不理我,才说过了头。你......你别哭!”沈修铭越说越急,到了最后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只想着赶紧哄好她。   作者有话要说:沈修铭是一激动就说过头了,楚惜宁因为前世的事情害怕了,觉得别人的承诺都是随口说的,当不得真,也不会珍惜她,所以才会哭了。   本来想多写一些,但是时间太晚了。多谢昨天留爪冒泡的妞们,么么~ ☆、067 混账东西     楚惜宁并不理会,似乎要把心底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沈修铭站在旁边,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旁的绿竹咬紧了下唇,见自家姑娘哭得可怜,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锦帕攥在手里,犹豫着有些不敢上前。   沈修铭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不由得冲着她摊开手。绿竹瞥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将锦帕递给他。   沈修铭继续低声哄着她,楚惜宁似乎哭累了,开始一下一下地抽噎着。他见楚惜宁没有原先那样抵抗的神情,就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两步,小心翼翼地替她擦眼泪。   “方才那些话,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这次来的确鲁莽了,我给你赔不是。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还是得来这一趟,否则这心里就是不踏实。你真的不能不理我!”沈修铭见她缓和不少,情绪也跟着平静了下来。最后一句却是气势汹汹的,似乎如果她答应,使了强硬的手段也要她松口一般。   楚惜宁瞪了他一眼,刚才没反应过来,现在才察觉到他帮自己擦眼泪,这个动作十分暧昧,而且两个人靠得也比较近。她从沈修铭的手里抢过锦帕,轻轻按了按眼角,哑着嗓子说道:“你今儿来了,这么不管不顾地把人都支出去,明儿指不定有多少人胡沁。别再说这些浑话,也莫再递那些乌七八糟的荷包,我就理你。”   沈修铭见她肯说话了,心里顿时一松,待听到最后一句时,更是欢喜异常,也不管她前面说得是什么。   楚惜宁见他一副眉花眼笑的模样,似乎又忘了规矩似的,不由得板着脸说道:“我们都已经这般大了,以后也不会见上几回面。索性我也挑明了说,你和萧家姐姐的关系,你爹娘只要点头,这亲事十有□会成的。如果以后有什么风声传到她耳朵里,我和她日后见了面都会尴尬!”   此刻的楚惜宁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她抬头看着沈修铭,脸上带着几分严肃的神色。   沈修铭原本带着笑意的脸,待听了她的话之后,也渐渐变得阴沉下来。他偏过头看着窗外,似乎被说中了什么心事一般。楚惜宁的嘴角带着一丝苦笑,轻叹了一口气道:“国公爷和夫人定是同意的,萧王府富贵滔天,萧家姐姐也是秀外慧中,在各世家贵女里头也......”   “够了!”她还没说完,就已经被他猛地打断了,此刻沈修铭的脸色透着几分阴冷。眉头紧紧蹙起,黑亮而有神的眼睛瞪着她,似乎她说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话语。   “   她再好也没你好!”沈修铭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口气不大好,微微收敛了些,紧盯着她的眼眸,似乎带着一种恳求一般。   楚惜宁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抬起头,脸上泛着一股狡黠的笑意,半是调侃地问道:“国公爷和廖姨怎么说的?”   沈修铭看向一边的窗口,来到这里之后,脸上头一回露出了几分挫败,低声说道:“我爹和娘说的时候,我就在里屋躲着。我爹他......无论怎样,反正我和她不会——”   楚惜宁的下巴昂得更高,脸上的神色就带了几分不悦,冷声地说道:“沈修铭,你说你是不是混账东西?亲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和萧芸是否能定亲,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却还来楚侯府闹腾我!”   沈修铭被她的徒然变化的气势吓得愣住了,匆忙中似乎又要上前几步抬手想要抓住她一般,却她冷冷地瞥了一眼,乖乖地站着不动了。楚惜宁的眉头皱得很紧,她又后退了几步,和他保持着距离。   “如果说被你看上,你就可以随便进出侯府,把下人撵走毁我清誉,我也不稀罕您这位爷的另眼相看!至少从今日这事儿上,就体现出你自私,只想着自己高兴了,不为他人着想的一面!”她并不退让,甚至更加严厉地职责他。   顿时内厅里一片死一般的安静,绿竹站在一旁,只感到腿一阵阵发软。大姑娘无论对谁,都没这么不留情面过。就连原先的二姑娘,她都原谅了,现如今却对着沈家二少爷发如此大的火。   沈修铭则更是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原本就白皙的肤色现如今泛着淡淡的青色,手指紧握成拳,抬起眼眸低声地问道:“你瞧不起我?”   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眼神里也堆积了几分化不开的难过和忐忑。此刻他看着楚惜宁,像个无助的孩子,似乎急于得到肯定一般。   楚惜宁的心一软,微微偏过头,不敢对上他那双有些暗淡的眼眸。绿竹要咬紧了下唇,她始终不明白为何今日姑娘要如此苛刻而不近人情。   过了良久,她才转过头,沉静地对上了他的眼眸,高声说道:“沈修铭,你何时成为一个果敢而有担当的男人,就像你的祖父我的外祖一般,我才会瞧得起你!”   楚惜宁在说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他,不曾有一丝躲闪。小霸王的性子,即使经历了廖氏的事儿之后,虽去了些戾气,但仍然太过霸道。也在方才那一刻,她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要陪着小霸王一起见证他的成长。   她哭不仅是为了前世的难受,也是因为很久都没有人这样没头没脑地为她做一件事儿。即使这件事做得一无是处,甚至日后很可能会成为话柄,但并不影响她把小霸王的地位加重一些。   为人处事、知识经验都可以培养,但惟独把一个人放在心上,为了她的两句气话就起了大早冒着大雪赶过来的这种态度,是无法培养的。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直到沈修铭退后一步,似乎是妥协了。他的脸上露出几分愤慨的神色,扬高了声音说道:“你果然是个坏丫头,你等着,总会有爷耀武扬威训斥你的那一天!”   他轻哼了一声,大跨着步准备离开,到了门槛处似乎又想起什么,重又折了回来。几步走到她的面前,猛地抬起手。楚惜宁以为他真的要动手打她,吓得眼睛一闭,紧紧地缩着脖子,却感到头上一松。   “瞧你吓得,方才那股子气势哪儿去了!不见面也不传东西,总得留个念想,这回你再哭也没用了!”他扬了扬手中握着的发饰,嘴角咧开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楚惜宁瞧着他有几分强颜欢笑的模样,张了张嘴想要补上几句安慰话。他却已经转身,抬起手挥了挥。   “坏丫头,后会有期!”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刚走出了门,就有丫鬟殷勤地拿着裘衣要替他穿上,却被他一把挥开。少年的背影行走在风雪中,似乎有些单薄。   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楚惜宁才回过神来,挺直的背也垮了下来,脸上露出几分疲惫的神色。她也想不管不顾恣意人生,但是不行。无论谁看上谁,他们都得先长大,才能应付一路的人和事。   “姑娘。”绿竹松了一口气,走到她的身边,似乎欲言又止。   楚惜宁摇了摇头,从偏门出去了。清风立马带着琪哥儿走了过来,楚惜宁虚应了几声,便让清风送他回去。落雪赶忙拿着厚厚的披风走了过来,似乎要替她披上。   “在雪地里走走吧,好久没见到这么大的雪了!”她的声音有些低沉,透着几分无力。那样尖酸刻薄地对待一个上了心的人,她也会难受。但是至少,能陪他走过这场雪。   寒风阵阵,她冻得嘴唇发紫,手脚冰凉。最终还是在几个丫头反复的劝说下,裹得厚厚的回了屋。   当天用晚膳的时候,她就被薛茹拉过去狠狠地斥责了一顿。自楚惜宁五岁之后   ,又懂事又听话,薛茹就没再教训过姑娘。这回在有孕期间再次感受了一回,颇有几分滔滔不绝的架势。   “宁儿,你一直都听话,也不需要娘多说。沈家那二小子是个什么人?全京都几乎都知道,无法无天的土霸王!你把下人都遣走作甚......”薛茹越说越带劲儿,她几乎完全忽略了是她让人请楚惜宁坐镇的。   楚惜宁只在一旁陪着笑脸,偶尔为薛茹添杯茶,递两块糕点。薛茹边吃边教训,倒是颇有几分享受的状态,待她困了才放楚惜宁回去。   待她再次回到宁乐斋的时候,几个丫头已经准备就绪,半月将被窝暖好了,青莲生起了炉子,落雪在一旁等着替她散发梳洗。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沈国公府里却是闹得一片鸡飞狗跳。不知是谁在沈国公面前乱嚼舌根子,知晓了沈修铭下午独自一人去楚侯府送礼,而且还是两个半大的孩子接待的。   作者有话要说:字数为毛这么少?因为周六要上班,次奥【允许爆粗口】尽量周一加更哈~   乔乔,《锦绣荣华》的定制印刷,乃收到了么?没联系到编编的话,请留下Q/Q或者其他联系方式,我好补一套给你。 ☆、068 釜底抽薪     “混小子,你又给我惹祸!依你现在这副样子,萧家能看上你,是你天大的福分!楚侯府虽没萧王府尊贵,但我瞧着楚昭夫妻俩把头一个姑娘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怎会和你这样的混小子扯上关系?”沈国公显然已是愤怒之极,圆瞪着眼睛看向站在书桌对面的沈修铭,几乎快要吹胡子瞪眼了。   沈修铭并不反驳,只低着头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睑乖乖听训。   “和萧家姑娘的亲事得从长计议,这几个月除了陪着五皇子读书,你哪里都不要去了!”沈国公见他沉默,也不想多说什么。在他的心里,虽然疼爱幺子,但是优秀的长子离去之后,他也不想再过多苛责这剩下的儿子。   “不,我不要和萧家扯上关系,一点都不要。无论是亲事还是其他......”沈修铭猛地抬起头,非常坚定地说出口,显然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是面对脸色渐渐阴沉的沈国公,他还是闭上了嘴巴。   “胡闹!萧家的姑娘是贵女中的头一份,论理你还配不上她呢!萧王爷来找你,无非是看上我们国公府的名头。至于你说的其他,五皇子在皇子里头虽然年纪较大,却也长不了几岁,况且楚昭仪相比其他两位妃子,在后宫中的位份始终不及。”沈国公猛地一拍桌子,眼睛圆瞪着,似乎非常不满沈修铭的话。   不过毕竟是父子,他自然明白幺子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无非就是五皇子一系。当初他迫切想把沈修铭安排出去,宫中也只有五皇子年纪相仿,才有些仓促地和楚侯府亲近。现如今的局势依然十分不明朗,不过与楚侯府相比,显然萧王府更甚一筹。   沈修铭张了张口,似乎还想反驳什么,但是对上沈国公那双坚定的眼眸,他还是闭上了嘴巴。手指紧握成拳,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了。”   沈国公见幺子妥协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轻轻挥了挥手便让他退下。   这一个雪夜,沈修铭和楚惜宁都没有睡好。楚惜宁一直翻来覆去,即使睡了也是朦朦胧胧的。沈修铭侧躺着身子,他的眼睛睁得老大,静静地瞧着窗外,屋外的雪景有些模糊。他的脑海里不停地回荡着楚惜宁和他爹的话,心里暗暗有了个打算。   珍月很快便过去了,在楚惜宁的封锁下,初三那日沈修铭和她单独见面的消息并没有流传出去。府里的人也只知道小霸王来送礼,不过他一向都是我行我素,众人也就一笑而过。   二月份刚开始,   沈国公府又有一件大事儿在京都里流传,沈国公亲自上奏,请立儿子沈修铭为沈国公府世子。皇上念他失去优秀的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加上沈修铭是五皇子陪读,因此当场就批准了,伴着圣旨一起送到的还有无比丰厚的赏赐。   京都里一片哗然,当初沈国公的世子没了,国公府并没有立即上奏请立二儿子,再加上沈修铭恶名在外。一时之间,世家大族都认为这个位置是留给沈国公的嫡长孙,却没想到竟是两年之后,这个世子之位依然落到了沈修铭的手里,众人都有些错愕。   不过有几个收到风声的世家,还是了解沈国公的用意,无非是加大沈修铭的身价,让萧家在选择女婿的时候加重分量。楚昭这几日就曾对薛茹感叹过:“沈家是在求暂时安全啊,若和萧家定了亲事,萧王府那里算是通上气了,沈修铭又是五皇子的伴读,想来算是两头都讨好了!”   薛茹撇了撇嘴,只轻声宽慰他,并不做评论。在她眼里,这样两头讨好也是暂时的,最后很容易两头都得罪,便如萧家既想和沈家结亲,又不忍心放弃薛家一样。最后的结果,很可能便是影响了萧家姑娘的名声。   萧王府和沈国公府的关系不像原先那样紧绷,倒有些缓和的迹象,而萧王妃和薛大夫人也算是相谈甚欢,自然有明眼人看出来,却不声张都只等着结果。   沈国公最近有些忙,心情却还是愉快的,不说和萧家算是破冰成功,就连平时调皮捣蛋的幺子都老实了不少。偶尔他会去检查沈修铭的功课武艺,都发现他认真刻苦,有了几分世子的样子。   今日他起早上朝,刚出了院门便瞧见沈修铭站在外面等他,他微微愣了一下,转而大步走了过去,父子俩微微错开身子走着。   “前几日不是都走得挺早的吗?终于坚持不住了?”沈国公的脸上带了几分调侃的笑意,人逢喜事精神爽,对待幺子变得十分温和。   沈修铭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困惑的神情,低声问道:“爹,一般臣子递上去的奏折,皇上几时能看到?”   沈国公虽然好奇他为何会提起这个,却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儿,以后迟早要知道,便索性告诉他:“当日散朝后递的折子,若是大事儿,第二日上朝皇上便会提起。”   沈修铭点了点头,眉头跟着舒展了些。沈国公瞧着他这副样子,轻轻摇了摇头,不由得轻笑着说道:“你问这些做什么,混小子,是不是又想做什么坏事儿   了?你可不够格递折子!”   沈修铭瞥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做什么坏事,有些讨好地说道:“哪儿能啊,现在儿子只会做好事儿,决不为沈国公府丢脸!”   沈国公点了点头,对于他的话颇为受用。父子俩已经很久没有一起进宫了,说了几句话便分别上了轿子。   很快到了皇宫,父子俩就分别了。早朝开始,皇上坐上龙椅开始,脸上的表情就带了几分温和,显然比往常要心情好。   众人都在猜测原因,皇上略带严肃的声音便传了来:“苍国自开国以来,世家大族就一直从旁辅佐,功不可没。”   众位大臣一听,皆是一惊,实在不知皇上这话是从何说起。臣子们虽有功劳,但如此直白地夸赞,还是让他们有些惶恐,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臣等惶恐,辅佐陛下乃是微臣职责所在!”   “昨日朕看到沈国公递上来的折子,深感欣慰。”皇上一摆手,脸上的表情更柔和了几分。冲着身旁的太监道:“念。”   沈国公正惊疑着,他昨日递上去的折子十分寻常,没什么重大事件,不知皇上在欣慰什么。   正犹疑间,太监那尖利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臣之太祖父受太宗皇帝赏识,得以封国公,沈姓一族自此平步青云。臣之一族蒙受皇恩,愿为皇上贡献微薄之力。臣之幺子从小尚武,现边疆蛮夷突厥一族蠢蠢欲动,猖獗癫狂,臣恳请让小儿入伍,成为一名寻常士兵,跟随部队出征,保家卫国!”   太监每读出一句话,沈国公的面色就苍白一分,待整个折子读完,他已经冷汗涔涔,勉强稳住身子。这奏折从第一个字开始就不一样,听都没听过,明显被人调包了。昨日的折子他早就写好了,随手放在书桌上,第二日拿了就呈上去,并未再次检查。联想到今早上沈修铭的话,他已经猜出是何人所为了。   朝堂上一片寂静,转而都把目光投到沈国公的身上,不少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世家大族的子弟,不用去战场杀敌,就可以平步青云。而沈国公偏偏选择了这条路,死了一个世子,请封了二儿子,还没几日便往战场上送,当真让人捉摸不透。   “众位爱卿皆知,两年前沈国公惨痛失了世子,对于剩下的独子,不但没有骄纵,相反却放到军队里慢慢锻炼。朕昨日去了宣起殿,五皇子就说起沈家二郎的风采,进入部队从头开始,一直是沈家二郎的心愿,朕自然不能   阻挠。”皇上显然是龙心大悦,边说边开怀地笑了起来。   皇上昨日看到这折子也跟朝堂上其他人的反应一样错愕,便去五皇子的寝殿宣起殿瞧瞧,那个时候沈修铭已经回府了,便由着五皇子来说。提起参军一事,五皇子只说是沈修铭的心愿。五皇子眼神单纯而清澈,话语也丝毫没有多余的鼓吹,更是让人信服。   沈国公微微失神,却是下意识地跪在地上,嘴里有些麻木地说道:“为苍国和陛下效力,是微臣之福!”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涌起滔天之火,他无法告明皇上实情,否则幺子的欺君之罪逃不掉。他堂堂沈国公舍不得儿子上战场,也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他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将错就错,承认下来。   “国公谦虚了,有沈国公和沈世子这样的臣子,实乃苍国之福!”皇上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显然很满意他的说辞。   朝堂上的众位大臣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撩起袍子跟着沈国公跪下,高声呼喊:“皇上英明!”   圣旨已经拟好,沈修铭去边疆入伍的事情铁板定钉已成事实。散朝之后,不少世家大族的人纷纷前来祝贺,沈国公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倒是萧王爷也跟了过来,几个围在一起的人看见他,纷纷都散开了。萧王爷和沈国公的轿子一前一后出了皇宫,一路缓行着,两座轿子离得很近,似乎为了方便他们讲话。   “令郎实乃人之龙凤,不过国公这事儿做得实在不地道,你若瞧不上我萧某人的门第,自可告知。我也不会巴巴地凑上去,现如今倒叫我娇养大的姑娘,遭人耻笑!”萧王爷撩起帘子,低声冲着他说了几句,连解释都没听,就让抬轿子的人加快了速度离开了。   原本他都已经准备让萧王妃疏远和薛大夫人的关系了,全力和沈府促成这门亲事,没想到沈家直接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沈修铭上战场,从一个小兵做起,没个三五年根本混不出头。他等得起,萧芸的年龄可等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更晚了,抱歉,明天也是下午更新,见谅~ ☆、069 霸王离去     沈修铭今儿等着沈国公一起去皇宫,实则是有些心虚。他知道偷换了沈国公的奏折其实过于胆大包天,而且成功率很低,因为只要沈国公呈奏折之前翻开看一眼,他就露陷了。   但他还是抱着一种赌一把的心态,相比他自己偷跑出去参军入伍,最后被沈国公知晓抓回来来说,让皇上亲自下旨恩准要来得更直接一些。   沈修铭在宣起殿待了没一会儿,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和五皇子说了几句话便先行回去了。   沈国公府里,廖氏正躺在院中的贵妃椅上晒太阳,身边伺候的丫鬟就走过来通传道:“夫人,二少爷来了。”   廖氏轻轻睁开眼睛,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却还是扶着丫鬟的手坐了起来。   “娘,你要救我!”沈修铭刚进来就跪在了地上,他挺直了腰背,抬起头看着廖氏。   这三年来廖氏待卫氏养好了精神,就没再插手过后院的事儿,全权交给了卫氏。甚至连沈国公宠爱哪个小妾都不管,整日只管着自己的院子,补着身子,效果十分明显,她的精神已经好多了,不过身子仍然有些虚弱。   “二郎,你这是怎么了?”廖氏秀眉轻蹙,脸上露出些许担忧的神情,语气却还是温和的。   沈修铭跪行着到了廖氏的椅子边,拉着她的手轻声解释道:“儿子不想跟萧家扯上关系,所以......”   沈修铭的语气也尽量温和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毕竟他犯下了大错。他既怕吓到廖氏,又怕没人拦着,沈国公回来把他打死。   廖氏的眉头一直紧蹙着,脸色变得有些发白。沈修铭握住她的手,似乎察觉到有些凉,不由得有些害怕地握紧了些:“娘,儿子知错了,您不要激动,别动气伤了身子!”   廖氏看着他露出担忧害怕的神色,相反镇定了些,她抬手拍了拍他的发顶,脸色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   “娘知道你不喜欢萧家的姑娘,你大哥没了的时候,娘就在想他一生下来,或许就没快乐过。他没有你自由,没有你调皮,就连卫家的姑娘也是你爹做主的。现在娘也想通了,你的性子本来就不适合拘在后院和宫闱,或许是该出去摔打摔打,才能把你这性子练老实了!”廖氏没有苛责他,相比于沈国公,她见识多了幺子所做的那些无法无天的事儿,显然有了心理准备。   沈修铭觉得娘亲的手非常温暖而柔软,鼻子   有些酸酸的,对于廖氏,他始终都有一种愧对的感觉。如果自己早些长大,或许娘亲也不需要这样苦。自从大嫂卫氏掌家之后,后院里虽有条不紊,但是沈国公的小妾通房却是一房接着一房,卫氏是儿媳妇无法管公公的事儿,廖氏也无心去管,那些个女人,直把沈国公府里的后院弄得乌烟瘴气。   “娘,你等着我,儿子一定风风光光地回来!”沈修铭此刻颇为眷恋廖氏的温暖,不由得倚在她的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撒娇卖痴。   廖氏的心里虽有些舍不得,却也不希望幺子再留在这后院里,磨光了男儿的骨气。顿时也被他的豪气所感染,眼角带笑。   “你若是去参军,霭哥儿有她娘护着,娘亲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廖氏抬手摸着他的脸,神色有些哀伤。沈修铭的皮肤偏向于女孩儿一般的细腻,一瞧便是个富贵养大的公子哥儿。   沈修铭的眼眶有些红,他更加心疼廖氏,沙哑着嗓音道:“娘,您别胡说,您得牵挂着我。儿子在外面打仗,得靠着您......”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沈国公府现如今后院凶险,长嫂要护住幼侄,显然无法分心照顾廖氏。   廖氏点了点头,眼眸里带着些笑意,轻柔地说道:“是,娘要等着你披戎装凯旋的一天,你若是入伍了,娘正好搬去庄子上修养。省得看这些莺莺燕燕,只是你未来的媳妇儿若要进门恐怕得苦了些!”   似乎是为了冲散要离别的气氛,廖氏不由得打趣了几句,沈修铭的脸色一僵,窝在她的怀里并未让人察觉。   沈国公怒气冲冲地下了轿子,直奔沈修铭的院子找人,却被告知二少爷回来之后就去了廖氏的屋子,到现在都没回来。   “他倒是会躲,无法无天的混账!”沈国公几乎恨声骂着,依然是跨着大步往外走。   后院的人瞧见来势汹汹的他,纷纷退避三舍,连头都不敢冒,皆不知二少爷又放下了什么大错,让国公爷如此震怒。   “那个孽畜呢?”沈国公还没跨进院子,就已经开始叫嚷了起来,他实在是怒极攻心,今个儿早朝,他若不是强撑着一口气,稍有闪失欺君之罪逃不掉,很可能把爵位都丢了。   丫头连忙把门打开,让他进去。他一进去就瞧见沈修铭坐在廖氏的身边,靠在她的耳旁轻声说些什么,母子俩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沈国公的火气更大,大步   上前抬脚似乎要踹他。沈修铭察觉到有人靠近,并没有动硬生生地受了他一脚。犯错就得受惩罚,更何况是这样的错误,若不让沈国公先撒气,廖氏也不好劝说。   沈修铭一下子歪倒在地上,咬着牙麻利地爬起来端正地跪倒在地上,严肃地磕了一个响头,扬高了声音道:“儿子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沈国公毫不客气,抬起来又一脚踩在他的左肩上,沈修铭就在地上打了个滚,身上的锦衣立马染上了尘土,发髻有些散乱。再次爬起来跪在地上,还是磕了个头,依然是那句话。   沈国公咬着牙似乎要冲上去,却被廖氏拉住了衣摆。看着幺子被踹了两脚,这已经是廖氏最大的容忍限度了。沈国公低下头来,瞧见廖氏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恳求的神色,心底也跟着一软。   “逆子,你可知道你今日的行为,险些害得我们整个国公府替你陪葬!”沈国公总算是停了下来,手指着沈修铭都在打颤,只要一想起今儿朝堂上的一幕幕,他就是冷汗连连。   真不知道谁给了沈修铭胆子,好端端的连皇上都敢戏耍。   沈国公骂了几句,只觉得心里轻了几分,才有些踏实,脑子里有些晕乎乎的。   “你自己挑的路自己走,走得好你还是国公府的世子,走不好就别回来!”沈国公似乎骂累了,从一开始气得跳脚到,现在连声音都少了几分底气。   幺子若是也离开了,那么沈国公府就剩下国公爷和两岁大的嫡长孙了。一旦出了什么事儿,沈国公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沈修铭恭敬地磕了一个头,承诺般地说道:“如若儿子不能杀敌立功,哪怕死在战场上也不回来给爹娘丢人!”   他的话字字如剑,铿锵有力。沈国公和廖氏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们的幺子终于要离开爹娘为他撑起的怀抱,飞远了。   宫里的太监很快带来了圣旨,皇上对沈修铭给予了厚望,并没有偏袒什么,相反把他调到作战极其严谨的部队。那支部队的将领便是薛善武,沈修铭必须像一个真正的士兵一般接受训练。   沈国公府的世子要参军的事儿,很快便传遍了京都。众人皆猜测着究竟是何意,难不成臭名昭着的小霸王要转性子了?   当楚惜宁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用晚膳的时候了,还是楚昭一起去薛茹那里用膳偶然提起的。她有些错愕,整个   人似乎怔了一下,转而又恢复平静,只是方才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不见了。   她忽然感到有些心慌,那个鲁莽出现总是会打乱她节奏的小霸王,这回竟然没有再通知她,就要上战场了。她有些坐立不安,即使勉强掩饰住,也是再吃不下了,陪着薛茹闲话了几句便告退了。   这个夜晚,注定有人难眠。   没过几日,就是沈修铭奉旨入伍的日子,廖氏早就带人替他收拾好了行装,他的身边只跟了个小厮,还是廖氏硬塞的。   “娘,真的不用,我到了军营里就是战士,不是少爷,会被人耻笑的!”沈修铭有些无奈,嘴里不停地劝说着廖氏。   廖氏在替他整理衣襟,听到他的话坚定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娘明白,你到了军营就让他回来,给娘报个平安。正因为入伍之后,你就不是战士了,娘还是想让你再做一回骄纵的二郎!”   廖氏的声音非常温和,她的表情也很平静,不像是要送儿子上战场的母亲,倒像只是儿子要出去游玩例行叮嘱一般。   沈修铭跪了下来,冲她磕了个响头,便走了出去。沈国公等在国公府的大门处,看着那个少年走来,心头一阵难受,却还是肃着一张脸,讲了几句话便让他上马离开了。   骏马奔驰,沈修铭出来的时辰有些早,他并没有着急去报到,相反却是绕向另一个方向。小厮跟在他的身后,正惊奇于少爷不对劲的地方,前面的马已经停了下来,这也是世家大族聚集的地方。沈修铭骑着马在对面,轻轻眯上眼,遥遥地看着远处一排排房子,似乎在寻找什么。   直到他看见了楚侯府的匾额,那三个字已经熟悉得仿佛在他的心底刻下了烙印一般。他默默地挥了挥手,轻轻在心底说了句“后会有期”,便打起了马鞭赶往集合地点。   他的行装十分简单,只有几件衣裳,还有袖子里廖氏硬塞的银票。每到一处路途颠簸的地方,他都下意识地把手按在胸口处摸了摸,直到感受到一个小巧的硬硬的东西还在那里,他才感到安心。   那是一朵用白脂玉打造的绢花,正是初三那日从楚惜宁头上拽下的发饰,也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苍国十八年三月初十,沈修铭刚离开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萧王府的嫡长姑娘和薛家的嫡长少爷便下了小定,朝堂里的人明显有几分紧张和蠢蠢欲动。   目前薛家的大老爷薛善文在京都   任要职,二老爷薛善武带兵去边疆驻守,打仗只是一道旨意的事儿。现如今又攀上了萧王府这门亲事,薛家如今也算是富贵滔天,虽没有正式封爵,却比侯爵老爷更有几分颜面。   楚惜宁依然管着家,薛茹已经快要生了,她就显得更加忙碌。任旁人看来,侯夫人足月要生产了,大姑娘也紧张起来,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不敢出一点差错。   三夫人也极其有眼色,楚惜宁若让她帮忙的,她就搭把手。若是不需要她的,她根本不沾边。卢秀则更不敢插手,三年前二房彻底败掉的时候,她就害怕了楚惜宁那妖精似的手段。生怕自己还没怎么样,就已经被楚惜宁使计害了,再把她赶回济州去。   四月底,薛茹生了一个少爷,小名是她亲自取得叫喜哥儿。当楚惜宁和楚希琪姐弟俩听到这个名字时,都不由得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   “姐,小弟弟真可怜,刚出生就得被娘欺负,还好我的小名儿她不敢乱取!”楚希琪直言不讳地对着姐姐说,脸上甚至还露出几分害怕的神色。   楚惜宁刮了刮他的鼻尖,脸上露出几分宠溺的笑容。   薛茹这胎生的顺,既没有当初生楚惜宁时的那种被四周人隐隐责怪的抑郁,也没有生琪哥儿之后的被长女从假山上掉下来的心惊胆战。现在的她极其滋润,安心养胎。无论是楚氏姐弟俩,还是楚昭都跟供佛似的哄着她。   薛茹也不客气,甚至得寸进尺,在楚昭面前越发的娇蛮撒痴,直把楚昭弄得难以招架。仿佛他重新娶了位夫人一般,一日一个样儿。而她也丝毫没有要把管家权接过来的迹象,相反每日见到楚惜宁,都要提些要求,不是想吃锦膳堂的饭食,就是要穿宝衣阁的衣裳。   楚惜宁每日乐呵呵地去请安,瞧着自家娘亲扮得比她还水嫩的时候,她就让人去买东西,跟逗小孩儿似的安抚薛茹。   大房一副其乐融融,春光明媚的样子,二房三房也不闲着。卢秀和三夫人一个赛一个在老夫人面前献殷勤,老夫人瞧着大儿媳现在是越发懒惰了,世家府上发来的帖子,她一概让楚惜宁出面。   楚惜宁毕竟是个姑娘家,老夫人无法,只好同意让二夫人和三夫人带着几位姑娘出去应酬。二人的意思都十分明显,就是自家的姑娘都要长大了,先相看合适的人家,心里好有个数。   倒是楚惜宁去了几回,把其他几位姑娘都遮了光,二婶嘴上虽不说什么   ,脸上的表情却不是那么好看了。楚惜宁不想与她计较,若是不重要的她也就不去了。   不过却有人能撑得住,脸皮也够厚,杨红花自从回了楚侯府之后,只要有帖子请姑娘过去,她必定跟去偶尔才艺表演,也能卖弄一番诗文,搞得二婶和三婶联合起来对她冷   作者有话要说:看样子不能加更了,只有加字数了,明天的字数也会挺多,妞们,记得留爪印哦~   不卖萌就没有动力更新了= = ☆、070 十全九美   这几日的楚侯府是热闹的,似乎为了一雪前耻,二夫人和三夫人联手向老夫人征求了意见,要在府上办个赏花会,请各府的姑娘一聚。   老夫人也没说什么,正好楚惜宁过来请安,老夫人就顺势说了一句:“赏花会能办,只是得劳累宁儿了!”   卢秀和三夫人对视了一眼,都脸带着笑意拜托楚惜宁。“大姑娘放心,婶子既说办花会,必定亲自看着,不会给府上添乱的!”卢秀上前几步拉着楚惜宁的手,语气里带着十足的亲昵。   三夫人也不甘落后,她拢了拢鬓角,颇有些气势地说道:“银钱也不需府里出,三婶还是掏得起的。”   楚惜宁的脸上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俩一唱一和。三夫人一直帮助楚惜宁持家,捞的油水还是有的,所以此刻就比卢秀财大气粗起来。   “两位婶婶客气了,赏花会也是为了侯府,银钱还是从公中出。既然有两位婶婶操持,那侄女儿就落得清闲,有什么缺的漏的尽管开口!”楚惜宁笑着点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   三夫人也没再推辞,不要她花银子自然是好事儿,和二夫人眉开眼笑地离开了。   两位夫人都是管过家的,既然下了狠心要筹备,自然是立马就着手办起来。楚侯府的后院里一片忙碌的景象,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被搬进来,顿时姹紫嫣红、香气扑鼻。   锦绣园里的几位姑娘都重视起来,楚惜宁让张嫂子找来了宝衣阁的裁缝,挨个院子去测身量裁新衣。漂亮而精致的帖子也早就送了出去,只等着花会的那日。   六月初八,各府的轿子纷纷聚集到了楚侯府的门前,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出来迎接。薛茹也不好再躲懒,站在厅内忙碌着,楚家的几位姑娘也跟着张罗。   这回楚侯府买花搞花会的动静闹得挺大,世家的姑娘都打听到了,遂来的人也很多。就连已经定亲的萧芸都被陆敏给拉来了,楚惜宁已经忙得团团转了,正好薛馨到了,就把她俩往薛馨面前一推。   “好妹妹,替我招呼一下!”楚惜宁拍了拍薛馨的手,轻轻眨了眨眼,透着几分调皮。   陆敏待瞧清楚是薛馨之后,“扑哧”地笑出声,悄悄拧了一把萧芸,对着楚惜宁点了点头道:“你就放心吧,都快成一家人了,正好先熟悉一下!”   几位姑娘都笑了,只有萧芸不满地追着她要撕她的嘴。   待   众人都到齐之后,薛茹就领着她们到了后院的一块空地上,原本空荡荡的地方,被各种花簇拥着围成一个大圈,中间也错落有致的放着几盆花。桌子、椅子就摆在那个大圈里,人坐进去手一伸就可以摸到一旁的花。   众位姑娘都觉得新鲜,花会每个府上都办过,不过这样近的摆倒是少见。一群小姑娘井然有序地落座,桌上的糕点形状奇特,不少人都发现了,等到薛茹发了话,许多人就好奇地拿起来吃着。   楚惜宁瞧着盘子里的糕点,嘴角划过几分笑意,夹杂着些许的嘲讽。盘子里正好十个,一人一块。她只把糕点夹到自己面前的小碗里,却没有动嘴。   “哎,我这块是咸的,好吃!”薛馨咬了一口细细咀嚼起来,有些惊诧地说了一句。   “不对,我这块是甜的,入口即化!”陆敏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她边吃边反驳道。   “我这里还有酸的!”一时之间,姑娘们就着糕点的味道讨论起来,一个个都说着自己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但是无一不夸赞好吃的,姑娘家总是爱吃小点心的,待吃到这样子不同的,更是觉得意犹未尽。   各府的夫人们被安排在亭子里,听见外面的讨论声,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笑意,她们对这个糕点也是赞不绝口。   卢秀和三夫人对视而笑,挥了挥手,每桌又上了一盘子点心。楚惜宁照例没有吃,瞧见一旁的卢芳雪爱吃,便把两块都夹到她碗里。   “哎,这糕点谁做的,莫不是你想的法子?”卢芳雪吃得眉开眼笑,见楚惜宁不吃,以为是她想出来的已经吃腻了,遂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楚惜宁微低着头,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扫向对面轻笑的杨红花,凑近卢芳雪的耳边,低声道:“你就等着瞧吧,待会子就知道了!”   卢芳雪只当她卖关子,卖力地吃起来,也不管她。   果然就有人问起这糕点的来历,不少人纷纷附和。   “知道这花会是二夫人和三夫人的功劳,两位妹妹若是方便,也告诉我们这些馋嘴的,这糕点究竟是怎么做的?回去好让府里的厨子也做上来尝尝!”陆王妃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她的快人快语倒和陆敏一般。   卢秀抿着唇笑了笑,下意识地朝着杨红花瞥了一眼,扬高了声音道:“这法子可不是我想的,是蕙质兰心的红花姑娘亲自做了一盘,让我和三   弟妹尝了觉得好,就让厨子做来招待大家!”   众人一听,脸上都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杨红花的身份一直是楚侯府的禁忌,一般即使带着她出去参加其他府里的聚会,别的人也十分有眼色的不去提。只是今个儿楚侯府的两位夫人却把她拿出来说事儿,更何况侯夫人和几位侯府姑娘都在场。   三夫人走了几步,上前去把杨红花拉了出来,站在圈子的中央,同样也扬高了声音道:“红花姑娘,既是你做的,就告诉各位夫人姑娘吧,免得把她们馋坏了!”   三夫人的话一出,不少人跟着笑起来,眼神却都落在了杨红花的身上。杨红花身穿着宝衣阁最新裁的衣裳,头上也点缀着繁复的头饰,一身的行头下来显然价值不菲。   众位夫人瞧着薛茹和楚家其他姑娘,都镇定自若地坐着,心底有了计较。便不再拘束地问起来,自然少不了夸奖。   接受了这么多的赞扬,杨红花脸上的表情依然十分平静,只带着淡淡的笑意,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感觉。   “这道糕点的名字叫十全九美。”说完她便轻轻停顿了一下,好几个人张口似乎要问什么,就被杨红花轻声阻止了:“定会有人问还有一美去了哪里,还这有一美便是吃糕点的美人!”   杨红花的声音始终轻柔,她先解释了这道糕点的名字,立马就让在座的大半部分人感到心情愉快。   “其实做法也十分简单,先拌好各种口味的馅料......”她继续解释着做法,脸上的表情带着一种大家闺秀的自信。   一旁的卢芳雪却把吃得正欢的糕点往碗里一扔,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情,掐了一把楚惜宁:“怎么不早告诉我是她做的,我也不吃了。瞧瞧她这话说得,听着就别扭!”   卢芳雪的脸上始终带着不快,人有亲疏远近,每回比作诗,总是那么几个出彩的。卢芳雪都不会嫉妒,甚至还会真心地鼓掌,但只要到了杨红花,她就是一脸的鄙视。   “你说她年纪也不大,整日带着一张假脸笑得谄媚异常,说出来的话也让人浑身不舒服,一点儿都不像娇养大的姑娘!”卢芳雪一开始还对着楚惜宁抱怨,后来因为杨红花的敏感身份,最后一句她是自己嘀咕的。   楚惜宁轻轻地笑了笑,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中央,那个侃侃而谈的杨红花。脑海里又浮现出曾经杨红花娇媚的笑脸,这道十全九美的确是   杨红花得意之作。   前世楚惜宁不惜撕破脸皮,也不让杨红花嫁进门,当时杨红花就是靠着这道糕点打动了那个男人的心。   “十全九美,还有一美需要睦郎成全!”这句话一直深深地刻在楚惜宁的脑海里,最终还是成全了杨红花的那一美。   听完杨红花的话,不少人已经表示要回去让厨子做。杨红花嘴角的笑意明显加深了几分,这个时候她完全沉浸在喜悦之中。无论卢秀和三夫人是出于什么心态让她有机会表现,她都会好好利用。   “红花就是懂事儿,有楚侯夫人护着,我这个做外祖母的也放心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杨夫人和杨家的姑娘也被请来了,此刻听见红花都快被夸成一朵真红花了,她连忙笑着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   亭子里的夫人们都愣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笑意。这杨夫人还真是不怕得罪人,在楚侯府的地盘,就敢这般嚣张。   薛茹抬头瞧了她一眼,微抿着唇轻笑道:“哪里是我护着她,她八岁才到府里,小小年纪又没了娘。大家自然多疼她,两位弟妹对她是照顾有加,我这个伯娘倒是因为怀了胎而疏于照顾了。在这里还要以茶代酒,向杨夫人赔罪了!”   薛茹说完,就真的举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依然很随意,丝毫不感到方才那话有何不妥之处。亭子里微微静了一下,众位夫人大多压制着笑声,只是眼底的笑意却是止不住的。杨红花的身份尴尬本就不是秘密,至今也没闹明白这孩子是哪位老爷的,不过杨红花不算楚家人倒是有目共睹的。   薛将军府的嫡长姑娘薛茹,未出嫁时的性子,各人也都是略有耳闻。杨夫人肯定是讨不了好的,不过她不甘心,沉声说道:“侯夫人,您怎么这么说,红花她再怎么说,也是楚侯府的......”   “杨夫人一瞧便是个心软的,不是嫡亲的外孙女都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不愧是清流一派的夫人!”倒是薛二夫人开口打断了,薛府的两位夫人也都来了,她原本就和薛茹处的好,此刻自然是挺身而出。   众人也跟着附和起来,不再让杨夫人有开口辩解的机会。杨夫人一听“清流”二字,连忙缩着头不再说什么。清流府上的庶女搞出这个没名分的姑娘,的确是够丢脸的。   外面花围成的圈子里也变得热闹起来,隐隐传来小姑娘娇脆的声音。   “说起来红花的   诗词和厨艺都十分了得,实在是羡煞旁人啊!”楚珍站起身来,轻笑着开口。   她脸上的笑意十分真诚,眼睛笑得都眯成了缝,透着几分甜美。楚珠也站了起来,连忙点头附和:“是啊,不过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红花在刺绣和管家这些俗物上却是一窍不通,上回还闹出笑话来呢!”   漂亮的双胞胎站在一起,自然是引人注目的,再加上她们俩的对话,许多人就问了起来。   最后连楚婉玉都加了进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只是姐妹间互相的玩笑话一般。不过随着周围越来越多姑娘的加入,性质就慢慢地变了,带着几分嘲讽和轻蔑。   杨红花仗着诗词好,有时候会冒出许多新奇的主意,即使去别人府上做客,也争抢着拔得头筹。已经得罪了不少人,遂现如今插上一脚落井下石的姑娘有许多。   厅内原本对杨红花赞不绝口的夫人们,也都停了下来,沉默地听着。脸上虽没露出什么表情,眼神里却带了几分不屑。   杨夫人脸色一白,一改方才乐呵呵的表情,整个人都如坐针毡。想辩驳都不敢多话,她们出府之前,杨崇文特地叮嘱了,若是红花出头,就以长辈的身份夸几句,如果丢脸了,如何都不能扯上关系。   现如今倒好,不仅身份上被人瞧不起,连品行都要遭到质疑。十一岁的姑娘家不算小了,况且杨红花又不是娇养大的嫡长女,日后会有人手把手教着管家。她区区一个庶女,平日里就不懂得操持家,甚至连刺绣都不会,如何能嫁的出去。   杨红花的脸色一白,她现在若是不明白这场赏花会的用意,那就真的无可救药了。难怪早几日卢秀和三夫人频频向她示好,要她来帮着出谋划策,原来竟是打了这些鬼主意。   在刺绣这一块儿,她早就打听过了,不少姑娘不大会,都让身边的丫鬟帮着做嫁衣。她只想着钻研擅长的地方,根本不觉得刺绣有何用。至于管家,她根本没机会接触,反正她手里银钱多,不怕日后学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忽然那什么造访我了,肚子痛!   立马从一个女壮士变成了女柔弱,战斗力降为负了,但是不影响更新~   红花会虐的,人会长大的! ☆、071 萧芸出嫁     杨红花的手紧握成拳,她默默地退到自己的位置上,听着周围的姑娘们嘻嘻哈哈地说着话,总是有意无意间提起各自的绣工,仿佛在嘲笑她一般。   楚惜宁沉默地瞧了她一眼,即使是大家闺秀,当凑在一起排斥人的时候也会尖酸刻薄,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却伤人至深。   当日,卢秀和三夫人的联手极其成功,总算是把才名远扬的杨红花,弄得臭名昭着。虽然杨红花的身份不足以和楚侯府的几位姑娘相提并论,但是卢秀和三夫人纯粹只是为了泄愤,杀杀杨红花的锐气。   各府的夫人姑娘,似乎玩儿得都非常尽兴,快到傍晚时分才坐着轿子离开。侯府的三位夫人站在门外,一直看着轿子走远。   自那日起,红花就躲在了风逸阁里,不常出来。楚惜宁猜测她定是为了练习刺绣才会如此,也不去管她。   “姑娘,京都里新开了一家打首饰的店,还能以旧换新。奴婢听人说里面的样式都很精致且新奇,皆是别家没有的!”清风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脸上露出几分欣喜的神色。   楚惜宁坐在椅子上喝茶,对面的落雪和清风在拨算盘对账,几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倒是没人理会她。   清风讨了个没趣,方才眉眼间那股子欣喜之意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肃着一张脸站到一旁替楚惜宁倒茶。   “那店叫什么名儿?”楚惜宁瞧见她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由得轻笑着开口问道。   清风脸上又恢复了笑意,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不知是哪家开的,叫‘美人钗’。奴婢没敢走进去,只远远瞧着,不少世家大族府里的夫人都进去了。”   楚惜宁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也跟着僵住了,她放下捧着的茶盏,眉头轻轻皱起。几个丫头都发现了她不对劲的地方,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朝她看去。   清风有些担心,不由得抬手轻轻碰了碰她,低声问了一句:“姑娘,怎么了?”   楚惜宁回神,冲着她们摇了摇头,轻笑着说道:“名字取得不错,待会子知会一声张嫂子,让她去‘美人钗’瞧瞧,若是好的话,以后侯府的头面首饰都在那里定。”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光凭着清风的一面之词,姑娘就把整个侯府的首饰都交给了一家新开的店面,那倒是难得。   楚惜宁摆了摆手,只带着青莲一人出去了。刚出了宁乐   斋的院门,她的眉头就再次蹙起。“美人钗”只是头一个,以后陆陆续续会出现“美人香”、“美人笑”。看样子杨红花终于是按耐不住了,着急开店赚银子,连名字都跟上一世一模一样。   “青莲,你替我盯着这家‘美人钗’,一旦出现问题,都要向我禀明。首要的就是让这家店铺顺利赚银子,不能出现任何亏损的迹象!”楚惜宁在桃树下站了半晌,才冷着声音说道,眉头也跟着舒展开了,似乎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青莲抬头悄悄看了她一眼,轻抿着唇应了下来。楚惜宁为了让青莲有时间去盯着“美人钗”,特地调了几个丫鬟的守夜轮值。   杨红花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以丫鬟的亲戚名义开了这家首饰店,可谓放手一搏。   杨红花自知在楚侯府没有管家的时候,她也就只能自己摸索。在她的心里开店和管家有几分相像,而且她拿去首饰店里的样式又是极其新颖的,定是能赚钱的,一举两得。   “美人钗”也有运作不好的时候,但不过两个时辰,立马就会有好生意上门恢复了。特别是当她知晓楚侯府的首饰也全部在店里定的时候,更是信心大涨,索性就扔给掌柜的,只每月查账而已。   倒是管着楚惜宁首饰的落雪,一日日变得焦虑起来,终于有一日她看见首饰盒里最大的东珠不见的时候,彻底发作了。   “姑娘,您又把首饰拿出去换了是不是?那‘美人钗’究竟有什么好?”落雪虽是心底有气,但平日就没跟人红过脸,此刻也只是语调扬了起来。   楚惜宁立马摆出一张笑脸,伸手抓住她的衣袖,柔声说道:“落雪,你别生气,反正我首饰多得很,现在也戴不了,索性就去换些新的样式来!”   落雪听她这么一说,心底的火气更是往上冒,不由得苦劝道:“姑娘,那么大东珠,您根本没用过就是新的,换来这么一小根镂空的簪子,简直就是白送!”   楚惜宁只轻声哄着落雪,她心里早就在盘算着。从“美人钗”里换来的所有东西,她都不会扔,日后自能派上用场。   清风恰好撩着帘子进来,听到了落雪的话,也跟着附和起来:“姑娘,奴婢肠子都悔青了,当初怎么就多嘴告诉你这个?瞧您都快成魔了,那么大的珠子,扔河里打水漂都比这簪子来得实在!”   几个伺候在一旁的丫头都被她逗笑了,落雪冲上去要撕她的嘴。楚惜宁坐在   梳妆台前,透过铜镜瞧着她们戏耍,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阳光洒了进来,将里屋镀上一层浅金色。   = = =时间分割线   苍国十八年七月十八,大吉。已然长到十六岁的萧芸坐进了花轿,带着她那长龙一般的嫁妆向着薛将军府的大门迈进。从她定亲到成亲这日,已然三年过去了。   京都的变化很大,薛然作为薛府的嫡长孙,只去了边关一年半便被皇上召回。薛家的长房和二房能打仗的都上了战场,边疆的战事日益吃紧,皇上虽未明说,但明眼人一下子就能猜到,算是替薛家留后了。薛然回京之后,便一直在宫中任职,现如今也是正四品副护军参领。   薛然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迎亲队的前面,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笑容,只是偶尔冲着两边看热闹的百姓点头示意。薛家的男人天生属于战场,可惜他却被禁锢在这繁华热闹的京都之中。   他的身后是六人抬得花轿,萧芸遮着红盖头,听着轿子外面的人声鼎沸,两只手在轻轻地发抖。   楚惜宁以身子不舒服的理由被留在了侯府里,这是薛茹亲自叮嘱的。萧王府的嫡长姑娘嫁人,嫁的又是前途大好的将军府嫡少爷,这样显赫又门当户对的亲事,侯府里也有不少人都去瞧热闹了。   她闷在府中,觉得异常难受。身边几个丫头也都被她遣出去耍了,站在亭子里凭栏远眺,她忽然觉得心头一阵堵得慌。她忽然想起了沈国公府后院的凉亭,也是这样燥热的气候,那个少年落下的泪水,和隔着糖纸嘴唇触碰她手指的温度。   三年的时光,足以改变许多人和事。她在慢慢长大,亲事也逐渐被提成了楚侯府的头等大事。沈修铭一步步从一个普通的士兵,变成了指挥使。战争偶尔停歇,他却始终未从战场上归来。   他所有的消息,楚惜宁都是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所得。她的心情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搅得她有些难受。   “姐姐!”快到傍晚,楚婉玉才匆匆赶了回来,她连衣裳都没去换,就跑到了宁乐斋。   楚惜宁已经坐在桌边,瞧着几个丫头在摆晚膳,瞧见她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由得轻轻笑开了,又让人加了碗筷。   “快换了衣裳,陪我一块儿吃吧!”楚惜宁轻声叮嘱她。   楚婉玉也不客气,早有丫鬟从院子里拿来了衣裳,替她更换。   “姐姐,今儿人可真   多,早知道我就不去在府里陪着你了!好些了么?”楚婉玉换了一身相对轻便的罗裙,走到桌边坐下,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楚惜宁点了点头,亲自将筷子递到她的手中,低声道:“不碍的,你若是不去,二婶该急了!”   面对楚惜宁的亲事,卢秀比谁都积极,因为楚婉玉排在她后面,卢秀想着赶紧定下了大姑娘,才好说她们玉儿的亲事。   楚婉玉被她这么一说,不由得撅起了嘴巴,脸上露出几分红晕。卢秀的这些心思早就不是秘密,楚婉玉左右劝不住也就随她。   “姐姐又打趣我,风逸阁的那位可还老实地待着?”楚婉玉瞪了她一眼,忽而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嘴巴朝着旁边努了努。   楚惜宁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本是卢秀和三夫人整日与杨红花过不去,后来就变成了姑娘几个的摩擦。姐妹四个凑到一处,偶尔也相互出些馊主意整治杨红花。   “不老实她能作甚?薛府肯定是去不了,杨府的人也来得少了。”楚惜宁笑着说道。   楚婉玉轻轻撇了撇嘴,似乎是真的饿了,嘴里咬了一口包子才说道:“也是,说句大不敬的,若不是祖母这两年信佛,哪里还有她活命的地方!”   楚惜宁淡笑不语,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天色变暗的屋外,心底涌起一股兴奋的情绪。   她和杨红花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不代表她就忘了那些仇恨。姐妹之间的踩踏根本不值一提,她要的是一击必中,让杨红花永远记着那些痛。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在下午一点,如果时间变动会通知各位,妞们,握爪~孩纸们都长大了!马上就开始斗了! ☆、072 不得好死【改错】   这日,大房几口人齐聚在一起用午膳,三岁大的喜哥儿手里抓着个勺子,正千辛万苦地戳着碗里的饭,弄得满桌子都是米粒,还偏偏不让人帮忙。   薛茹不时地夹块菜放在喜哥儿的嘴边,他也顾不得看,张嘴咬下继续唬着一张脸和小勺子斗争着。   楚惜宁瞧着有趣,有时候也喂他吃几口,只是薛茹喂得都是肉类,把喜哥儿那张小脸上弄得油腻腻的泛着光,桌上的其他人都有些不忍心瞧了。   楚昭轻咳了一声,偏过头看向楚惜宁,状似掩饰性地说道:“最近科举快要到了,有几位秀才要依托侯府,你娘已经着手安排前面的院子了。你也要叮嘱好府里的姑娘,莫要冲撞了。”   楚惜宁的眉头一挑,每到科举之前,世家大族都会资助一些学问好的秀才,日后若是飞黄腾达也算是侯府的门客了。她乖巧地点了点头,脸上虽是平静无波,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因为她最恨的人终于来了,一想起那个男人的名字,她整个人都跟着发抖。不是害怕的,而是她怕见到面,自己会忍不住立马就让他死。   她不用打听都知道那些秀才住在哪儿,就在离侯府不远的地方。这几日楚侯府的后院上下都被楚惜宁叮嘱过了,恪尽职守。   清晨,她还没起床,迷迷糊糊睁开眼眸,便隐约瞧见床边站着一道人影。她猛地睁大了眼眸,待瞧清楚是青莲的时候,才稍微安下了心。   “出了什么事儿?”她仍然平躺在床上,声音透着刚睡醒的朦胧。   自从杨红花把那些美人的店铺开起来之后,那些请来的掌柜的虽不知主家究竟是谁,但也猜出主家有新奇主意,却不大有生意手段。为此几个掌柜的一合谋,店里的生意和账册便都是一派蒸蒸日上的模样,杨红花自然是瞧不出什么。她又无法楚侯府去瞧,每回听人带话也只喜滋滋地数银子。   杨红花那里稳定之后,青莲就闲了许多,不过自这批秀才刚进京都,楚惜宁就交给她新的任务。   “快到卯时的时候,奴婢起来练功,发现一只大风筝落在了院中的树上。”青莲的声音依然很冷,不由得让昏昏沉沉的楚惜宁浑身打了个哆嗦。   “风筝?”楚惜宁轻轻眯起眼眸,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青莲瞧见她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不由得上前几步,轻声解释道:“上面还写了两句诗。向谁夸丽景,只是叹流年。   ”   “不得高飞便,回头望纸鸢。”还未等她念完,楚惜宁已经紧接着念出口。   青莲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的表情,却立马又恢复了。楚惜宁若不说的话,即使她有疑问也从不开口。   楚惜宁慢慢地从锦被里伸出双臂,里衣未遮住的一截藕臂泛着些许的盈光。她有些呆滞地盯着帐顶瞧,这两句诗到死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用来唬小姑娘的玩意儿,却让她记了十几年。   “那风筝上既然有题诗,我又不懂作诗,找个合适的时机挂到风逸阁里去!那里自有懂他的人。”过了良久,她才再次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坚定不移。眸光晶亮,显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当初正是这个风筝上的题诗,让她注意到写诗的人。其实那风筝上还有一个“睦”字的落款,恐怕是青莲觉得和楚惜宁这样未出阁的姑娘家说男人的名字,有些不大好,才忽略了。   当前世她看到这几句诗,心里便生了几分要帮人的心思,派人打听才知晓了这位带“睦”字的秀才。闺阁少女,未见过满嘴是蜜的男子,偶然听到他说的那些抱负和理想,似乎都能生出几分豪气干云来,才有了日后的是是非非。   青莲出去之后,她就没睡着,瞪大了眼睛盯着帐顶发呆。从今日看来,这个风筝无论怎么看都是漏洞百出,人为的谋划好,可惜那时年少,总爱把事情想得太过浪漫。才子佳人都是唱戏里才有的,现实中大多都是忘恩负义的豺狼和任人欺凌的柔弱千金罢了。   杨红花最近一直躲在屋子里,她狠练了几年的刺绣,无奈楚侯府几位姑娘的绣工早就不是入门级的,绣娘也不会特地为她一人改变传授的方式。导致她只能拼命记着针法,回了院子之后往往还要向身边几个绣工好的丫头请教。   她本来就厌烦降低身份向丫头求教,哪个丫鬟教得仔细了,会被她觉得是瞧不起自己,板子肯定是少不了的。教得不仔细了,也要挨顿骂。久而久之,只要她开始做针线,几个丫鬟就互相推脱,有时候瞎糊弄宁愿被骂也不愿挨板子。   所以,直到现在,她勉强能绣出像样的锦帕香囊,但是复杂的花样和针法还是一窍不通。   杨红花正坐在那里生闷气的时候,一个丫头手里捧着个大风筝走了进来。她轻轻眯起眼,眸光里闪过几分欣喜。那风筝在阳光的投射下,隐隐露出几分亮色,是一只大凤凰。   待拿到她手中   ,才看清这是手工做的,凤凰也画得栩栩如生。特别是题诗,更让她觉得产生了共鸣一般。画好,诗好,意境好。此刻她扔掉手中的针线,捧着风筝上下左右地看着,仿佛对待珍宝一般。方才烦躁的心情也瞬间平静了许多,就像找到了知心人一般。   “这是从哪儿来的?”她轻声问着,眼睛都不曾离开过风筝。   那丫头看着她痴缠了一般的眼神,眉头轻轻皱了皱,虽觉得不妥却未出声提醒。毕竟杨红花刚发过火,谁都不会在这时候去惹她。   “就挂在院子里梅树的枝头上!”那丫头低声说了一句,瞧见她没有其它吩咐,便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晚上,青莲就对楚惜宁汇报了,那风筝一直留在了风逸阁,并未见人拿出来扔掉。   楚惜宁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低低地说道:“这种怀才不遇,觉得自己天生人上人,却时运不济导致命运多舛的性格,不就是和杨红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么?”   她一口气说出来这么多成语,倒让青莲微微惊诧。这样文邹邹的语气,楚惜宁平日里最瞧不上,现在却运用得十分纯熟,只是脸上嘲讽的笑意却越发浓烈,甚至夹杂着一些恨意。   楚惜宁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想要吐口水的冲动。这些话憋在心底十几年了,这会子才说出来,颇有一种畅快的感觉。   “你过来,有事儿忙了!”楚惜宁冲着她招了招手,伏在她的耳边低声嘀咕着,眼眸里闪烁着几分兴奋的光芒。   青莲半蹲在她的面前,少女故意压低却娇脆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这样的情景已是重复了好多回。每一次如耳语般的吩咐之后,侯府就会发生大事儿,搞得她现在都是习惯性地热血沸腾,等着看有谁会倒霉。   待青莲离开之后,楚惜宁都无法抑制住加速的心跳。   “骆睦、杨红花,曾经的你们从狼狈为奸开始,却被称为才子佳人,这一回我要你们从金童玉女相遇,以不得好死终了!”楚惜宁紧紧地收住手指握成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她却只感到一阵畅快。   当那个人的名字再次被念出的时候,她的牙齿一阵发紧,似乎要碾碎他一般。   楚侯府的后院里,不知为何忽然传出侯爷喜欢古砚。楚侯府的几位姑娘倒也费尽了心思搜寻着,楚惜宁更是早早就送过去一块。楚昭一开始还淡笑着拒绝,但是楚惜宁哪容他推阻,放   在他的书桌上便走了。其他几位姑娘也纷纷效仿,一时之间,送砚给侯爷成了侯府的风气,楚昭还有些受宠若惊。   杨红花一听到这个消息,颇费了一番周折寻找。她已经十四岁了,楚侯府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上门说媒的都快把门槛踏破了,却都冲着楚惜宁去的。即使是杨红花,眼瞧着同龄的姑娘都订了亲,她心底也跟着急了。   这日,她仔细地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着新衣,粉嫩的对襟裙衫隐隐衬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面如桃花腮若雪。她对着铜镜照了照,觉得十分妥帖之后,才让人拿着四处搜到的砚台往书房走去。   现在是未时三刻,估计楚昭这会子也无事。待她到了书房门口,让人去通传的时候,守门的小厮才告诉她。   “红花姑娘,真不巧,侯爷方才召见骆睦少爷在里面。您要不先回去?”那小厮也知道红花的身份,所以并怎么把她放在眼里。若是换成了楚惜宁,想来早就把她迎进去在偏厅歇着了。   杨红花也猜出这些奴才的心思,却并不点破,眉头轻轻挑起。听到这个“骆睦”的名字,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她冲着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立马一锭碎银子便塞进了那小厮的手里。   “这位小哥,风逸阁离书房也挺远的,我们姑娘身子娇弱,您看能不能行个方便?”那丫头满脸带着笑意,轻声细语地说着。   小厮悄悄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立马也变得眉开眼笑,连忙招呼人带着杨红花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摸之~留爪! ☆、073 歪门邪道     小厮领着杨红花主仆俩进了书房的隔间,对面正屋的门并没有关,隐隐透出说话的声音。楚昭的声音带着中年人的浑厚和沉稳,而另一道颇显少年气质的想来便是骆睦。   “那几人实在是欺人太甚,身为读书之人,却与一个老汉过去不,当真是枉读圣贤之书!”骆睦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愤,透过墙壁嗡嗡地传来,带着些许的气势。   杨红花手里捧着茶盏,不由得眉头一挑。心里暗暗腹议,难不成这骆睦和人起了冲突?   书房里传出楚昭的笑声,显然十分愉悦,低沉地问道:“你如此生气,本侯还真没瞧出来。那几人是卫国公府上的门客,认为有人撑腰便目无王法起来!”   楚昭的声音有些低沉,显然对于今日发生的事情,也是十分不满。   骆睦冲着他作揖,脸上露出几分惭愧的神色,温和地说道:“这里毕竟是京都,小生初来乍到,侯爷对我多加照顾。我不能因为一时的气愤,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理论,不能给侯爷添麻烦。虽然后来小生也是倾囊相助,但是那老汉毕竟是受了伤,骆睦心里十分愧疚。”   楚昭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才轻笑着挥了挥手:“你做的对,斯文人本该做斯文事,错在他们,我已经和卫国公说过了,想来那几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今日得侯爷相助,小生必定不负厚望。来日若飞黄腾达,当涌泉相报。”骆睦的声音有些慷慨激昂,他微微屈身冲着楚昭连连作揖。   楚昭似乎被他感染了,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只连连点头称好。   红花手里一直捧着茶盏,此刻听完骆睦的话,心里也跟着松了一口气。看来骆睦的身上并没有那些读书人的迂腐之气,并且懂得婉转和为人之道,如若金榜题名,在朝堂为官也必定不会差。   待听到骆睦告辞的声音,杨红花连忙站起身带着人出来,两人恰好相遇。   骆睦明显愣了一下,他的眼神下意识地扫过杨红花,只见眼前的女子身着一件俏丽的嫩黄裙衫,气质如兰,见到他似乎也有些惊诧。但很快镇定了下来,微微屈身冲着他行了一礼,骆睦连忙抱拳回礼。只见那个少女轻轻抬了抬头,嘴角扬了扬,便匆匆带着丫头进了书房正屋。   骆睦的脚步顿了一下,直到里屋响起少女娇脆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   “侯爷,红花昨日偶然吟出一首关于纸   鸢的诗词,念给您听听解乏。春寒料峭乍晴时,睡起纱窗日影移。何处风筝吹断线?吹来落在杏花枝。”杨红花的声音刻意扬得有些高,抑扬顿挫地念出来,透着少女独有的娇脆,显得异常清脆动人。   楚昭的眉头轻轻皱起,抬起头看着这个表现欲望一直很强烈,并且让他浑身不舒服的少女,强忍住到了嘴边的苛责。杨红花瞧见他满脸的阴冷,心里“咯噔”了一下,却是强颜欢笑,连忙从丫鬟的手中夺过砚台,往桌上轻轻一放,朝着楚昭的手边推了推。   “听闻侯爷喜欢古砚,这是红花特地派人寻得,传闻这古砚是大书法家......”少女轻柔的声音传来,骆睦有些失神地站在那里,最终在门口处小厮的不断张望下,理了理衣袖迈开了步伐。   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他的脸上虽还是平静的表情,心里却是震撼连连。方才杨红花所吟的诗,他听得清清楚楚,忽然想起他弄断线的凤凰风筝,眉头跟着皱起。   他先前就打听过,这位红花姑娘的身份十分尴尬,原本他是看着风筝落到宁乐斋的院子里头,怎么这会子又去了别处?难道是被风吹走了?   他的脑子里有些乱,总想着再想法子见到楚侯府的嫡长姑娘,脑海里却又不断地回响着方才杨红花那娇脆的声音,心跳不由得跟着加速。   “姑娘家日后少作诗词,砚台我收下了,只是莫再做出格的事儿。”楚昭听完杨红花一长串的介绍之后,只轻轻地说下了一句,早有侍候在一旁的小厮上前,拿起那方古砚,放在多宝阁里。   杨红花见这么好的砚台都无法换来楚昭一个温和的笑容,反而是无情的呵斥,不由得在心底腹议他不懂风情。她心里藏着事儿,也就不再多做纠缠,行礼过后就退了出来。   回到了风逸阁,她就连忙让人打探这位骆睦,听了丫鬟不停地夸赞他学问好,教琪哥儿的先生都对骆睦刮目相看。杨红花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眉头一挑轻声打断了丫鬟的话问道:“他的家世如何?”   那丫头正说到“文曲星下凡”,被她这么一问,不由得微微一愣。几乎下意识地摇着头道:“骆少爷家世浅薄,整个乡里就考上他这么一个秀才,家里还有一位老母和妹妹......”   丫头还待说些什么,已经被杨红花挥手制止了。她的眉头紧紧蹙起,再好的学问,若无身后的家世撑腰,很难在朝堂立足。杨氏的   死,让她清醒地意识到做正妻的重要,以她现在的身份,世家大族很难进门。好容易看上的骆睦,听了他的家世之后,她也慢慢熄了心思。   她杨红花天生就是要过好日子,如果让她回到艰苦的岁月,她宁愿不要。虽然骆睦和杨红花都注意到彼此,但是由于其中的不如意,使他二人都未进一步行动。相反,宁乐斋里依然会偶尔飘来东西,有时候是一张废掉的字,有时候是一幅画,总之能体现那个带“睦”字人才情的东西几乎都来齐了。   宁乐斋内,楚惜宁听着青莲的禀报,嘴角渐渐露出几抹嘲讽的冷笑。   “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真当楚侯府的后院都出水性杨花的女子么?圣贤之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整日弄这些歪门邪道!”楚惜宁越说越气愤,脸上透出几抹潮红,眼睛轻轻眯起。   为了不让人怀疑,后来落进宁乐斋的东西,楚惜宁只挑了一部分送去风逸阁,并不是很频繁。只是因为涉及了这两个她最讨厌的人,导致楚惜宁有些急躁了,她皱紧了眉头,暗想着如何下一剂强心剂,才能让红花乖乖就范。   好容易熬到了八月十五,皇上大摆筵席,三品以上的大员都要携带内眷进宫。原本楚惜宁渐渐大了,薛茹也不想带她来,不料这回楚惜宁偏要见见楚昭仪,便也撒娇跟着来了。   因为带着楚惜宁,薛茹便拉着她的手马不停蹄地先去了漪澜殿,似乎生怕自己的宝贝姑娘被人瞧见了一般。   “这宴席人多,若是冲撞了,我定不饶你!”薛茹边走边轻声警告她。   楚惜宁被她半拖着往前走,听着她声声的叮咛,不由得微红了眼眶。前世的时候,若是有娘亲的耳提面命,或许她就不会顺了骆睦的意,留下那些不堪的回忆。   “娘,你放心啦!我省得。”楚惜宁连忙应承下来。   薛茹还在不放心地说着,或许是因为三年前萧芸定亲的事儿闹得,薛茹对楚惜宁的亲事是慎之又慎。媒婆说得再天花乱坠的条件,往往到她那里就被驳回。有时候楚昭也会劝几句:“宁儿年岁也不小了,你不要说亲的没说完你就推人家出门,统共就这么几户人家,你也先选选才是!”   每到这个时候,薛茹就会尖声反驳:“我们宁儿不能受一丁点儿委屈,我就要她嫁过去也享福!”   对于她某些时候的无理取闹,楚昭也是一笑而过。其实连薛茹自己心里都清楚,嫁过去的姑娘   哪有享福,头三年都是受罪的。她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到了楚惜宁这里,她就是舍不得。所以宁愿耗着,也没有急着说亲。   楚惜宁不知道薛茹的想法,她心里正盘算着另一件事儿。   “楚侯夫人、楚大姑娘到——”太监阴阳怪气的通传声传了过来,薛茹母女一前一后进了这座偌大的宫殿。   “臣妇、臣女见过昭仪。”两人几乎同时弯□要行礼,楚雯连忙上前一把拉起她们。   “嫂子和宁儿这是臊我呢!这里又没有旁人,行大礼作甚!”楚雯拉着她们坐上了位置,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显然对于她们的到来有些兴奋。   楚惜宁忍不住抬头打量着姑姑,三年的时光并没有在楚雯的脸上留下痕迹,依然是那样贵气逼人,明媚鲜颜。也难怪她能得宠,虽有些劣势,却依然和萧、陆二妃在后宫形成三足鼎立。   每回都是年节才能见面,老夫人的身子也越发不好了,楚雯提起来颇有些感慨和伤怀。   “母亲永远都是高瞻远瞩的,我不能回府尽孝,就有劳嫂子了!”楚雯的脸上露出几分恳切,这些年她一直未再有孕,太医诊断很难受孕,她索性就一心一意对五皇子,也多亏了当初听从了老夫人的意见,才使她有了争夺的筹码。   薛茹轻笑着摇了摇头,楚雯算是老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的,颇有几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皇家之事也不是她能说得。只客气地说了一句:“这是哪里话,母亲能够康健,自然是侯府所有人的愿望。”   楚惜宁偶尔插几句话,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她不时地低着头,眼睛却是朝着门外瞥。   “五皇子到——”正焦急间,门外再次传来禀报声。瞧着逆光而来的挺拔身影,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妞们帮我捉虫,今天继续哈~ ☆、074 炙手可热     听到通传声,薛茹和楚惜宁下意识地起身要行礼,早有五皇子身边伺候的宫女走进来搀扶住她们。五皇子规矩地对着楚雯行了一礼,才认真地看着薛茹说道:“伯娘不该如此客气!”   薛茹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明媚。五皇子已然长成有担当的少年郎,一身锦衣华服,脸上是遮不住的贵气,却并无皇家子弟的倨傲。她也不得不承认老夫人和楚雯的眼光,五皇子的确是内敛沉默,颇有些大智若愚。   五皇子坐在薛茹母女的对面,静静地听着楚雯和薛茹说话。楚惜宁低头盯着脚尖,眉头轻蹙。五皇子手里捧着茶盏,偶尔轻轻地瞥了她一眼,似乎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   “母妃,我带宁表姐去外殿坐坐,让您和伯娘好说话。”五皇子微微起身,低声说了一句。   楚雯停下话头,眼神下意识地扫过他二人,见薛茹没有异议,最终笑着挥了挥手算是同意了。   五皇子和楚惜宁起身行礼,一前一后出了内殿。两人身后跟着几个宫女,五皇子带着她们走进了宫殿后院的凉亭里,几个宫女十分有眼色地守在四周,并没有进去妨碍他们说话。   坐到石凳上之后,楚惜宁明显松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茶盏小口地啜着。   “上回突厥大举进攻,修铭退兵有功,父皇又要拟旨升他的官了。”五皇子手撑着下巴,偏头看着亭子外面的风景,声音波澜不兴,透着淡淡的安抚。   楚惜宁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轻哧了一声,斜挑着眉头道:“小五,一年我来不了几回,你回回都要提到那霸王。”   五皇子瞧见她脸上略显不满的神色,轻轻地笑开了,声音如沐春风。先前眉眼间的呆滞全部消散开了,变得鲜活起来。   “他走之前,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鬼丫头忘了他,一见到你的面儿就得提他,否则那没心没肺的定是丁点儿想不起来。”五皇子似乎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般,脸上慢慢露出些许的微笑。   楚惜宁一噎,每回虽然小五都有意无意提起沈修铭,但这还是第一回听到他这样说。脸上渐渐发热,慢慢爬上一抹红潮。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便轻声岔开话题。   “小五,你要帮我个忙。”她的声音很轻,脸上方才轻柔的神情消失不见了,渐渐变得严肃。   r>  五皇子的眼睛轻轻眯起,下意识地盯着她看。楚惜宁伸手摩挲着下巴,压低了嗓音轻轻地说着话。   五皇子一直等她说完了,脸上并没有特别的表情,微微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自己小心。”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便都起身回了漪澜殿。宴会很快便开始了,本以为像楚惜宁这般大的姑娘少了,不想今个儿倒是凑来了不少。卢家的女眷依然和薛茹母女坐一处,卢芳雪挨在楚惜宁的身边,低声地说着话。   “今儿来了不少人。”楚惜宁轻声说了一句,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四周,世家大族的一般大嫡女来得七七八八,陆敏、李诗诗等都在席。   卢芳雪轻哧了一句,将头往她的耳边凑了凑,低声道:“都是来看你的新表嫂啊,萧家嫡女、薛家嫡长媳。”   楚惜宁的眼眸眨了眨,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的神色,转而又恢复了平静。她下意识地看向斜对面薛家女眷的位置,萧芸作为新媳妇坐在末位。萧芸穿着大红色的裙衫,头上也换成了妇人的发髻,步摇珠翠映衬着她那张姣好的脸。   “哎,馨儿怎么没来?”卢芳雪勾着头仔细瞧了瞧,近乎呢喃般地问了一句。   楚惜宁的眉头轻挑,看向薛家的方向,坐在位子上的几位女子脸上都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便对着卢芳雪敷衍道:“大舅母管得严,她哪里出得来啊?”   “呵,你这个表姐还没定人家,她不会就着急了吧?”卢芳雪冷哼了一声,她现在一听谁涉及到定亲的事儿,就立刻炸毛。卢家为了她的亲事也是着急上火,来来回回,弄得卢芳雪心里也不痛快。   “又胡沁什么,有这本事儿回家闹去!”楚惜宁心里跟着涌起了几分烦躁,眉头轻挑地白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屑地说了一句。   卢芳雪被她噎了一下,轻哼了一声,扭过脸去不理她。宴席刚结束,薛茹怕人冲撞了楚惜宁,和两位妃子以及楚昭仪行了礼便告辞了。   几日之后,一直低调的五皇子竟然大张旗鼓地办起了诗会,隐隐传出风声,还是皇上授意的。世家各府的举子都收到了邀请帖,拔得头筹的就是骆睦。五皇子似乎也十分看重骆睦,赏赐了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   这个消息一下子就在京都里传开了,骆睦一下子成为众人的焦点。萧、陆两家变得十分紧张,闹不清楚在赶考之前,五皇子偏要弄出这么个诗会作甚。而且一下子捧起了在   楚侯府的举子,对于五皇子的关注也越发紧密起来。   骆睦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在京都的秀才纷纷下帖子到楚侯府,不是请他去吟诗作对,就是探讨文章。一时之间,虽未考试开始,骆睦的风头已经堪比往年的状元郎了。   楚惜宁听着青莲清幽的汇报,外面如何热闹,她自然可以想象。和皇家搭上边,只要日后考得不是太差,骆睦就等着平步青云了。她轻轻打开窗,呼吸着外面的冷气,冷哼了一声。   前世的骆睦的确是真才实学,凭着本事考了榜眼,有了楚侯府的助力更是步步高升。再加上精通为官之道,他在京都可谓大红大紫,炙手可热。   她上回拜托小五举办诗会垂青骆睦,只不过是让骆睦提前出现在别人的视线中,更有利于她的计划。   “这几日,就把看门的婆子换了。”她低低地吩咐了一句,一挥手就让青莲下去了。   楚惜宁看着院子里堆积的落叶,眼睛轻轻眯起,却遮不住其间幽冷的光芒。   风逸阁中,杨红花也收到了消息,她的心底翻涌着,手里拿着那只断了线的大凤凰风筝微微出神。她走到书桌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提起笔在风筝的背面写着。   半夜,那只风筝勉勉强强地从风逸阁飞了出来落在地上,站在梯子上扔风筝的小丫头瞧了一眼,眉头轻轻蹙起,似乎有些不满意,却又无可奈何。   “怎么样了?”待那丫头进屋,杨红花便低声问道。   “妥了。”那丫头也不敢抬头看杨红花的眼睛,只低声回了一句,她实在是搞不懂红花姑娘心底的想法,只让把这断了线的大风筝扔出去,就没了下文。   主仆俩又低声说了几句,便熄了灯睡下了。一道黑影在锦绣园外闪过,正是一身黑衣的青莲,月光映衬着她略显清冷的面庞。她一直隐在墙角的阴影处,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直到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颤微微地走来。眼瞧着那丫头盯着地上的风筝瞧了好一会儿,最后拿着风筝便跑走了,青莲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宁乐斋内,楚惜宁正拿着馒头屑逗鸟,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这两只鸟十分嚣张,叽叽喳喳地吵闹得十分厉害,若是照顾不周,偶尔还会啄人。落雪几个无事喂它们的时候,都被啄过,手上青了好大一块儿。   “姑娘,您可离这两只远些,啄人可疼了!”清风一眼便瞧见楚惜宁专心逗鸟   的模样,不由得劝了几句,脸上露出几分后怕的表情来。她刚被啄过,手上的青紫还没下去,严重的那两天,拿个东西手背都疼得要命。   楚惜宁瞧着她有些怨恨地看着鸟笼,不由得轻笑出声,却并不理会她的牢骚。相反还十分大胆地伸出食指去逗弄鸟儿,两只鸟看起来都和楚惜宁亲厚,偶尔扑棱两下翅膀,并不见动嘴。   清风有些傻呆呆地看着,完全猜不出为何那两只畜生就变了模样。落雪瞧着她发傻,不由得拉了她的衣袖一把,娇声说道:“没法子,这两只就和姑娘亲。说起来这还是沈家二少爷送来的呢,脾气都跟主子似的,霸道得很!”   “难怪,的确霸道!”清风的脸上露出几分恍然大悟的表情,两个丫头边走边低声说着什么。   楚惜宁有些出神,这两只鸟儿当初送来的时候,就被她让人收了起来,忘在了角落里。直到沈修铭入伍参军,她才又想起来,本以为已经死了,没想到后院的匠人倒是照顾着,还养出了脾气来。   落雪方才无心的一句话,“脾气都跟主子似的”,仿佛是一块石子投入湖中,在她的心间晕开几层涟漪。   “啾啾!”鸟笼里的鸟似乎不满一直逗弄却不喂食的楚惜宁,终于张开嘴啄了一下她的手指。   楚惜宁猛地缩回手,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真够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哈,才更新,找时间加字数补回来~   帮我捉虫啊~ ☆、075 捉贼私会     “姑娘,风逸阁这几日的确是热闹得很!”青莲走到楚惜宁的身边,低声汇报着,悄悄抬头瞧了一眼挂在屋外的鸟笼。   楚惜宁回过神来,嘴角露出几分淡笑。骆睦刚有起色,杨红花就迫不及待了。她自然要助二人一臂之力,她招了招手让青莲靠得近些,在青莲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啾啾!”那两只鸟儿再次扑棱着翅膀,楚惜宁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小心翼翼地将馒头屑撒到笼子里。   考期将至,骆睦也紧张起来,推掉了不少的应酬,只留下几张世家的帖子。他刚写完一篇文章,又有帖子送来了,是李侯府的。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爽快的笑意,摩挲了几下帖子才打开,脸上的笑意更是止不住。骆睦的名声太火,李侯府已经接连几次下了帖子请他过去。   有一回还巧遇了李家的姑娘李诗诗,虽是庶出但李家这辈儿就一位姑娘,倒也显得尊贵。他的心里在暗暗琢磨着,李侯府能够借他几分力。   正想着,眼睛无意识地乱瞟,就一下子看到了衣柜里露出的五颜六色的风筝纸。他的眉头轻轻地皱了一下,那是前几日他买通的小丫头带回来的,凤凰风筝的背面就题了那首在书房里杨红花念得诗,让他的心底又有了几分犹豫。   同是侯府,但是李诗诗的身份明显要比杨红花来得实在而高贵。即使都只见过一回面,他的心里更趋向于那个聪慧的红花姑娘,理智尚算清醒。楚侯爷不可能为了这样一个不清不楚的杨红花,而对他有多大的帮助,李诗诗和杨红花二人之间的取舍,一目了然。   他换了身衣裳,便吩咐人准备车马去李侯府。   风逸阁里,杨红花正坐在椅子上等消息,脸上的神色透着几分焦急。   “红花姑娘,骆少爷身边那起子奴才也忒没理数了,见钱眼开的东西!”一个丫头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嘴里还不忘抱怨着。   杨红花的眉头一挑,语气不大好地呵斥道:“都是乡下来的,自然上不得台面,我给你的银子可不少,连一个消息都打探不到吗?你莫不是自己贪了?”   她的话语里带着几分狠意,对于银钱杨红花从来不吝啬,反正几家铺子里每月缴纳上来的银子足够她挥霍的。身边几个丫头有时候办事儿也落下些银子,她也不爱跟她们斤斤计较。   那丫头连忙低下头赔罪,   心跳徒然加快。杨红花给了她不少银子去打探消息,无奈骆睦身边的那群土包子每回都狮子大开口,弄到最后剩不下赏银她也不高兴了,这几回的消息都是从守门的婆子那里问来的,银子可是少要了不少。   “打听来了,骆少爷最近常去李侯府,那人说还遇到了李家姑娘。”那丫头低着头,努力把方才婆子碎碎叨叨说的话背出来。   杨红花的脸色一僵,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光,嘴角挂着几分嘲讽的笑容:“他倒是走运,这么快就勾搭上别人了?”   候在一旁的丫头,听到杨红花如此口无遮拦的讽刺,整个人跟着一颤,腰弯的更加厉害了。   杨红花慢慢地深呼吸,压制着心底的怒气和屈辱。如果等着楚侯府有人想起来给她定亲,估计都进棺材了也无人提起。她只能自己筹谋,能触及到的男子,除了骆睦之外,其余的人根本不值一提。   现在她都想有杨氏原先的幸运,能够遇上楚昭。她整日待在风逸阁,即使出去参加哪家的宴席,那家的女主人也定是生了一双火眼金睛,看得牢牢的,根本没机会让她出什么幺蛾子。   好容易才平息下心底的怒气,杨红花的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在筹谋着什么。   楚惜宁斜歪在躺椅上,偏过头瞧着满院子的阳光,脸上露出些许的笑容。不愧是杨红花,这么快便让骆睦掉入了温柔陷阱里。经常有人请客,骆睦也不能一直不回请,楚侯府供他吃住却不会给他月钱,所以他就越发捉襟见肘。   这时候就出现了善解人意的杨红花,前几回都派人送些中规中矩的诗词,里面夹杂着几张银票。到了后来,二人竟是见面了,送的东西也从诗词变成了其他贴身之物。   楚惜宁的手里把玩着玉佩,她在等,鱼儿已经上钩,只等着收网的时刻。   又是一个晚上,风逸阁的灯已经熄了好一会儿了,却从偏门悄悄走出一个丫头四处瞧了瞧,见没人才又打开门搀扶着一位身穿深色披风的女子走了出来。   两人都是默不作声的,静悄悄地走在墙边的阴影里。锦绣园看守后门的婆子早就打点过了,两人没费什么周折便出来了。七绕八绕总算是到了约定的地点,这里是骆睦想出来的,位于外院和内院之间,两人都不用走太远的路,而且相对比较隐蔽。   “子衿,你来了!”夜晚,骆睦微微压低的声音透出几分沙哑,带着男孩子独有的浑厚。   裹在披风下面的人伸出一只手将头上的帽檐拉下,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庞,正是杨红花。她不由得抬起头对上骆睦那双明亮的眼眸,心里忽然一暖。   不知道骆睦是从哪里得知她曾经的名字,每回见面就都叫这个名字了。“楚子衿”这三个字已经许久未听人提起了,现在从他的嘴里念出来,顿时觉得说不出的好听。   “睦郎,这是我新绣的荷包,花样是竹枝的!代表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杨红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脸上泛着一抹红晕。   骆睦被她的声音一酥,再加上那声娇语般的“睦郎”,更觉身心酥软,伸手接过荷包时,轻轻碰到了杨红花的掌心。从未做过粗活的手掌,极其细嫩柔和,让他的心也跟着一软。   两个人都不忍破坏这一幕有些温馨的气氛,低低地说着话。不想不远处却有几盏灯笼慢慢靠近,在旁边放哨的丫鬟和小厮也都跑了过来,面色惨白。   “姑娘、少爷,侯爷来了!”丫鬟急急忙忙地冲过来,嘴唇都在打着哆嗦,她方才看到人群中簇拥的侯爷,魂儿差点都丢了。   杨红花脸色一僵,和骆睦对视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慌张和不解。连话都来不及说,二人便分开了。杨红花提起裙摆,急急忙忙地往后院的方向跑去。   骆睦因为楚昭堵了来路,也只好赶紧找地方想着先躲起来。只是二人还没走远,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那群家丁手里拿着棍棒,显然是有备而来,一脸凶神恶煞地站在那里。待瞧清楚是杨红花和骆睦的时候,脸上明显露出几分惊诧,却都闭上了嘴保持沉默。   这里距离前后院都不远,一旦喧哗开来,必定会吵醒旁人,闹大了就不好收拾了。   楚昭阴沉着脸走了过来,跟随的贴身小厮立刻举起手上的灯笼,柔和的灯光照在两人的脸上。杨红花和骆睦都低着头,楚昭还是瞧得一清二楚,顿时觉得心中气血上涌。   “你们几个去两边守着。”楚昭沉着声音吩咐围着的几个家丁,脸上依然十分平静。   杨红花和骆睦此刻才感到害怕,手心里都沁出了冷汗。两个人似乎都想辩驳,却又无法开口。   “本侯今个儿听夫人说,最近府上不太平恐怕会遭贼,所以临睡前不放心,带人来巡查一番。没想到遇见你二人,怎么,骆少爷和红花也来捉贼?”楚昭眼瞧着那些人走远,   才冷着声音慢慢开口,依然不见多少火气。   他今儿回了大房,就听薛茹絮絮叨叨地一直睡不着,说是白日和楚惜宁说故事说得害怕了。   “不行,我心里总不踏实。我得找人出去巡查一遍,万一宁儿说得是真的呢?最近贼多!”薛茹说着就要从床上爬起来,最终还是楚昭把按到床上让她躺好,自己披衣带人起来了。   没想到贼没捉住,私会的倒是捉住了俩。   骆睦咬了咬牙,所有可能的情况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现在的景象,一目了然便知是私会的,他不承认也没人相信,想法还会惹来旁人的鄙夷。片刻,他便做了决定。   “侯爷,小生惭愧。我对红花姑娘一片赤诚之情,还请侯爷成全,将红花姑娘许配给我!”骆睦边说边撩起下摆单膝抱拳跪地,满脸认真的表情。   楚昭和杨红花同时一怔,皆没想到骆睦直接求娶婚事了。   杨红花的心跳猛然地加快了许多,往常有了坏事被撞破,那些人无一不落井下石。骆睦还是头一个愿意站在她的前面,对侯爷说出这番话,而且还是要娶她。   “红花自知今儿私会,乃是糊涂之事,但红花和骆少爷情投意合,求侯爷成全!”杨红花也不是那胆小怕事之人,立马跟着跪了下来,仰起头一直盯着楚昭的眼眸,目光里透着毫不畏惧的神采。   她不怕丢脸也不怕危险,只怕患难之时无人陪同,或者被人抛弃。   楚昭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心情是十分复杂的。骆睦的名声如此响亮,李侯府都迫不及待要出手,他也考虑过拉拢骆睦。原本他想让珍珠姐妹的其中之一与骆睦定亲,无奈楚惜宁和楚婉玉都还未定下。现如今杨红花倒是解决了这个难题,一箭双雕。既拢住了骆睦,又把杨红花给定出去了。   偏生正因为是杨红花,才让人又不放心。   他一直沉默着,骆睦和杨红花也一直跪在地上。秋天夜晚的冷风嗖嗖,地上的冷气也慢慢渗进了膝盖里,带着阴森森的疼痛。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新时间不稳定,妞们见谅哈~ ☆、076 定下亲事【改错】   楚昭轻咳了一声,最终还是挥挥手让他二人起来,脸上带着些许为难的神色:“这本是件好事儿,只是日后莫要再如此鲁莽。路是你们自己选的,我自不会阻拦!”   楚昭的话音刚落,跪在地上的二人明显身子一松,脸上僵硬的表情也慢慢消退。身后的小厮和丫鬟纷纷上前搀扶起他们两个,都有些手足无措。   “今晚的事儿先压着,过几日我便会派人去骆睦家里下定。”楚昭点了点头,冲着骆睦挥了挥手,示意他先离开。   骆睦下意识地偏头瞧了一眼杨红花,对上她那双含笑的眼眸,轻轻一点头便抱拳作揖离开了。   “你一向都是有主意的,既然定下了骆睦,就安稳待在院子里学些东西。虽未让你入族谱也未让你姓楚,但是你的嫁妆侯府是不会少你的!”楚昭低声说着,眉头轻轻皱起,似乎是想起那些不快的事情,脸色都变得阴沉下来。   杨红花诺诺地应承下来,她现在的心情特别高涨,面上虽未表现出来,眼睛里却已经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两颊也微微泛着红晕。生得好不如嫁得好,她一直坚信这句话,从古至今亘古不变。   也许骆睦不是个好丈夫,但是从这几件事儿里,就可以看出他绝对是个有眼色有手段有才学的男人。再加上有五皇子和楚昭的扶持,她似乎已经看到了骆睦未来的平坦大道。   楚昭看了一眼她满面含春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有其母必有其女,一甩衣袖便带着家丁便离开了。   第二日,楚惜宁便收到了消息,青莲是赶了大早过来的。楚惜宁还躺在床上,一听到这个消息,她的困瘾彻底没了,将被子一裹就开始在床上滚。   “筹谋了这么久,总算是成了!”被子遮住了她小腹以下的部分,整个人裹得跟蝉蛹似的,满头的青丝随着她的动作慢慢在枕边铺开。   青莲看着她开心到胡闹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许多。很少看到楚惜宁能花如此多心思去算计人,看样子杨红花和骆睦二人定是把她得罪狠了。   楚惜宁滚到头晕才停下来,静下来之后心情却有些抑郁。前世她百般阻挠,结果那二人自己就勾搭上了,这辈子她费尽心机,才让那两个现实的人勾搭到在一起。   不几日,骆睦少爷求娶红花姑娘的消息就传了出来,侯爷已经派人去了骆睦的老家下定。   薛茹歪坐在榻上,手里难得的拿起了针线做刺绣,喜哥儿在一旁翻着一股股线玩儿,薛茹也丝毫不加阻止。任由那双白胖的小手把整理好的线玩儿散,身后跟着几个丫头手忙脚乱地看着,又怕太细的线把喜哥儿的手指给割伤。   正是一阵忙乱的时候,绣线撩着帘子走了进来,低声通报道:“红花姑娘到了!”   话音刚落,她便打起了帘子,一身翠绿色裙衫的杨红花便走了进来。她见到薛茹,连忙低身行礼。   薛茹抬头瞧了一眼她,把手上的刺绣随手往旁边的小桌上一扔。杨红花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那花样是鸳鸯戏水,两只鸳鸯靠在一起栩栩如生,已经快完工了。针脚细密,堪比专职的绣娘。   杨红花的面色一僵,一下子就戳起了她的软肋。她天生和刺绣犯冲,狠下功夫也绣不出好的来,索性最后也放弃了。反正都有丫鬟在身边,她不用亲自动手。   “坐吧,你要定亲了,侯爷就让我来跟你说说话!”薛茹手一挥,对着旁边的椅子挥了挥手,杨红花又行了一礼,才挨着半边屁股坐了下来。   “管家的事儿不好教,只能自己琢磨,我出嫁之前也从来没碰过,练练手就好了。只这刺绣一定要会些,女子嫁过去,头几日拜会家里人的时候,就要拿出自己绣得小玩意儿出来,而公婆那里则要绣鞋子。”薛茹也不客气,直接把杨红花上回被嘲笑的两点拿出来说事儿。   杨红花的脸立马就变得难看起来,红一阵白一阵。她想学的管家,楚侯府是死活不肯让她碰,已经厌烦的刺绣,却被拿来说道,心里难免不痛快。   薛茹抬头瞧了她一眼,似乎是看穿了她心底的想法,轻轻抬手拢了拢发髻。   “别小瞧了这刺绣,骆少爷家不是世家大族,最看重女子的德行,这刺绣就是头一关。你嫁进去迟早都要自己动手!”薛茹的声音压得有些低,脸上并没有特别的表情。   杨红花却认为她是在羞辱自己,不由得白了一张脸,悄悄偏过头去,手指暗暗地抓紧了掌心里的锦帕。   薛茹并没有看她,而是伸手抱过在床上玩儿的喜哥儿,摸摸了他柔软的头发,又柔声说道:“学刺绣也不一定是为了讨好旁人,孩子出生了,柔弱的很几乎一碰就怕他消失了,那个时候,你还会放心别人帮你给小娃娃做衣裳么?”   薛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喜哥儿,手指卷着他柔软的头发玩儿,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整个人都透着几分满足的气息。   杨红花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薛茹怀里的喜哥儿。小娃娃白白胖胖的,显然被养得很好,此刻卷着手指上的绣线玩着,似乎被薛茹弄头发的手打扰到了。小手扑棱着要去抓薛茹的手,却总也够不到,嘴里正不满地抗议着,却也只会些简单的字词。   薛茹似乎被他着急的模样逗乐了,轻轻地笑出声,逗弄了一会儿喜哥儿,她才再次抬起头看着杨红花。   “这些年你过得也不如意,方才那些话都是我的经验之谈,日后少走些弯路。骆少爷定是个孝顺的,你去了骆家也要事事以公婆为先!”薛茹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认真的表情,说完之后她便不再看杨红花,一挥手就让绣线送杨红花出去,她则低着头继续逗弄着喜哥儿。   杨红花行了一礼,神情有些恍惚,显然是在暗暗思索着薛茹的话。她自然知道薛茹说的不假,骆睦的家世,她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以她的话说就是小有本事从乡下飞出来的凤凰男。况且骆睦的性子又在这里,这种男人,往往不仅是和他一人成亲,更是和他身后的整个家族成亲。处理好了,小日子过得不会差,若是一旦闹僵了,可谓麻烦重重。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在这个时候破坏心情。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准备回到风逸阁之后,再把压在箱底的针线给翻出来重新学起。   待杨红花走了之后,薛茹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让人把床上的针线收了起来,怀里抱着喜哥儿对一旁的绣线抱怨道:“真是的,谁还绣这东西,看着都眼睛疼!”   薛茹现在的口气,丝毫没有方才规劝杨红花的苦口婆心。绣线抿了抿唇没说话,心里却在嘀咕:这绣样是清风快绣好的,昨个儿被拿了过来,原来是要糊弄红花姑娘用的。   找了骆睦的爹娘,拿了八字合了一下,骆睦和杨红花的亲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科举考试也很快便到了,骆睦和其他几位收拾了些东西,便赶去了考场。   此次考试分门别类考得很杂,所以要考好几日。骆睦一下场,脸色就不大好,丝毫没有前几日的意气风发。楚昭也只当他没发挥好,派人照顾好他。骆睦十分郁闷,却也不好说,接连推拒了好几家宴席的邀请。   楚惜宁一直暗暗地打听着骆睦的动静,见他不敢声张,整日躲在屋子里,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骆睦自那日晚上被楚昭撞见,与杨红花分别之后,回去肚子就是疼痛,身体不舒服。快要考试了,他自是忍耐着悄悄派人请了大夫。楚昭一直忙于公务,自不会去管他。   所以拖到考试的时候,骆睦已经是头重脚轻了,这才连忙急了告知楚昭,待请来了大夫开了方子,好容易才减缓了些,却也影响考试。刚从考场上下来,他就病倒了。   青莲一直候在身边,瞧着楚惜宁盯着桌上的茶盏傻乐,心里多了几分无力感。姑娘一听说骆睦和杨红花倒霉,脸上就会忍不住浮出笑意。实际上骆睦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楚惜宁暗中派人在饮食里做了些手脚,可惜骆睦私下请大夫,没有根治。等到稍微严重了才请,下了几副虎狼之药虽暂时压住了病情,等到他下了考场精神一松,这病只会更严重。   等放榜的那日,京都里到处都十分热闹。早有人把那些进士的成绩传了个遍,骆睦只得了第十七名。待到皇上亲自审查之时,保留了他的名次,并没有提升。   杨红花气得牙痒痒,前三名的名字当然流传在京都的街头巷尾,而原本炙手可热的骆睦倒成了陪衬,虽也不差但总有些差强人意。她想反悔已然不可能了,也只有托人送去补药燕窝,安抚骆睦,摆出一副贤德的嘴脸。   反倒是楚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骆睦的品性他当然清楚,只怕杨红花嫁与他,日后若骆睦飞黄腾达了,很容易反咬楚侯府一口,现如今这样的名次倒让人安心。   科举之后,依照惯例如若不是皇上钦点,其他有了名次的人也都是打发到京都以外做官。在光明殿上,皇上并为对骆睦表现出特殊的关注,为此他被外放几乎已成定局。   杨红花却是不甘心,她好容易才从家庙里出来,如何都不想再过苦日子。更何况是外地,万一骆睦被调去穷乡僻壤,难不成以后她也得跟着嫁过去?她思前想后,楚昭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也只有另谋出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melanie梅梅和一斤两位妞投得地雷,鞠躬~   明天的更新上午放出~ ☆、077 骆睦离京   “姑娘,杨府来人了,夫人让您安排红花姑娘和杨夫人见面!”清风提着裙角急急忙忙走进了通传,她的脸上明显带了几分不耐的神色。   楚惜宁的眉头轻轻挑起,扔下手中的书,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杨红花的速度倒是够快,一下子就搬来了救兵,只是不知杨崇文那个老家伙会不会带来好消息了。   “不用找其他的地儿了,就让杨夫人去风逸阁好了!”她挥了挥手,眼眸轻轻眯起。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骆睦留在京都恶心自己的,至少在她还没有能力去抗衡朝堂之事的时候。   杨夫人跟着丫鬟进了风逸阁,一路上盯着锦绣园看了好久,心里暗暗赞叹。不愧是百年世家,姑娘们住的庭院都能瞧出富丽堂皇来。不像自己府上,杨崇文非要保持着清流的气节,就算是嫡女的屋子,都弄得呆板异常。   “外祖母来了。”杨红花远远地瞧见杨夫人,亲自替她打起了帘子,微微屈身行礼。   杨夫人瞧见杨红花如此知礼的模样,心底的不平衡稍微减少了些。眼睛却还是忍不住地四下里乱瞟,一旁的格子里放着不少展览的宝物,有精致的花瓶、玉质的小玩意儿,形状奇异的金器也是摆了许多。   “你这院子不错!”杨夫人扫视了一周,直接捡了主位坐下来,语气有些淡淡的。   杨红花虽有些不解,但脸上依然挂着笑意,坐到了侧首。早有丫鬟倒了茶水递过来,顿时茶香四溢。   “哪里不错,几位姑娘那里才是好的。那格子的东西都是记在账上不能动,若是外祖母有喜欢的,红花想办法弄几样给您!”杨红花眉头一挑,顺着杨夫人的话说道,心里却暗暗鄙夷。   她帮着杨家收罗了不少银子,杨崇文却依然抠门成那副德性。杨夫人更是,在旁人面前装出清流女眷的清高,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了上不得台面的小妇人!   杨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舒坦了不少,脸上的表情也舒缓了不少。   “今儿让我来,究竟是有什么事儿要说?”杨夫人总算是进入了正题,若不是杨红花传信去杨府说有要事相商,她也不想跨进这楚侯府的大门。上回被嘲笑的怒气,她还没消呢!   杨红花的眉头一挑,骆睦的名次早就传遍了京都,她就不信杨家人没收到风声。她都和骆睦定亲了,自然是为了骆睦日后为官的事儿。   “外祖母,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和您拐弯抹角了。骆少爷的前程,要拜托外祖父从中周旋!”杨红花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下来,语气里也带着几分郑重。   杨夫人手中的茶盏一顿,方才脸上那种趾高气昂的表情也消失了,带着几分为难,她转过身看着杨红花,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楚侯爷是什么样的人儿,我想外祖母也是知道的,他是不会出手相助的。如果外祖父不帮忙,骆少爷和我都不会好过!”杨红花不等杨夫人开口,已经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说了出来。   杨夫人被她堵得发愣,傻呆呆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皇上现如今又开始关注水患的问题,不知外祖父他是否有策略应对?”杨红花并不着急,相反幽幽地问出口。   杨夫人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的神色,杨崇文回府刚抱怨水患问题,杨红花竟然就知道了。杨红花的嘴角露出几分笑意,苍国的水患久治不下,前半个月又不断地下大雨,再次闹出水患是必然的。   “而且京都如此繁盛,赚银子的不止是衣裳,各种店铺都能开。若是外祖母垂怜我和骆少爷,到时我必能保证杨府不低于楚侯府这般的富贵!”杨红花红唇轻启,一句句诱惑的话语说出来,透着别样的吸引力。   杨夫人对上杨红花那双明亮的眼眸,心底犹如百爪挠心一般,痒得厉害。朝堂之事她不懂,但是这银子的好处她可是领教过了。   “好,我回去定和老爷说,你就等着消息吧!骆睦虽未得前三名,但是名次也不算太差,动些关系还是能留下的。只是原本五皇子看好的他,为何在光明殿上,却未替骆睦讨份差事?”杨夫人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只是眉头却轻轻皱起,骆睦一下子出名之后,杨府对他也算是多有关注,若不是楚侯府和李侯府都对骆睦下手,杨府定是要将嫡女许配给他的。   杨红花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可是下了十足的功夫。听到杨夫人的问话,轻轻地摇了摇头。她的心底也是一肚子疑惑,五皇子几句话或许就可以改变骆睦的命运,可惜除了那次诗会,五皇子就再也未对骆睦表示什么。又闲聊了几句,她便让丫环包了几件精致的摆设给杨夫人带着离开了。   杨崇文听了杨夫人的话之后,立刻就在朝堂里奔走起来。骆睦毕竟是有真才实学的,而且又有杨崇文亲自奔走,留任京都这事儿倒是有了些眉目。   楚惜宁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馒头屑逗弄两只“霸王鸟”,眉眼间带着清浅的笑意。半月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靠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楚惜宁的眉头挑起,将最后小半块馒头扔进笼子里,立马那两只鸟就扑棱着翅膀掐起来了。整个笼子都跟着晃动,不时还有几根羽毛掉了出来。半月正认真地看着楚惜宁,等着她的回话,却被这突然的动静吓得后退了两步。   “哼,想留京都,门儿都没有!”楚惜宁的脸上露出几分阴冷的神色,慢悠悠地吐出这句话,有些失神地盯着动荡不安的鸟笼。   过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那馒头也被啄得七七八八了。楚惜宁伸出手安抚性地摸了摸鸟的翅膀,嘴角习惯性地露出一抹冷笑:“等着瞧好吧,小五上回答应我让骆睦出名了一把。现如今他被两家王府盯得紧,定是要想办法挽回的。殿试之时,骆睦的成绩没有提高,之后又没有定在京都,想来定是小五做了手脚!”   五皇子看重骆睦,已是京都人人都知晓的。若是骆睦提了成绩再留守京都,恐怕有些人就坐不住了,定是要拿此做文章的。   待杨红花得了消息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骆睦听说是杨崇文亲自替他奔波,便知道是杨红花在其中使力,心里顿觉自己选她定亲没有选错。   不想,待几日后各个进士的调令出来之后,骆睦还是被派出了京都。好在派去的地方位于扬州境内,在苍国之中,也是出名的富饶之地。   杨红花虽有些不满,却也憋了下来。让骆睦先出去历练两年,等到她及笄能成亲的时候,再筹谋也不晚。   调令一下,有官职的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前去任职。杨红花知道骆睦此去,急需银子搞好上下关系,遂也丝毫不吝啬,给了他一叠厚厚的银票。骆睦颇有些受宠若惊,当时二人都在亭子里,骆睦手里拿着装银票的匣子,只觉得异常的滚烫。   杨红花对着他淡淡一笑,扫视了一下四周,挑起的眉眼间露出几分不屑:“睦郎,旁人瞧不起我们,我们自己得瞧得起自己。银子该花就花,两年后得让那些人都后悔看走了眼!我在侯府等你的花轿!”   她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坚定不移,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已经看到锦绣的前程。骆睦也顿时被她所感染了,心底暗暗生了一股激动的情绪。他深情地看向杨红花,大着胆子走了几步,轻轻握住她的手:“子衿,你这样的气度和胆量,丝毫不逊于男儿!我骆睦能娶得你,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两人都有些心潮澎湃,杨红花看着他靠近的脸,嘴角扬起一抹安抚性的笑容。楚昭虽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俩再会面,但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名声在她的眼中一文不值,只要能过得好,一切都可以重新得到。   即使她不入族谱不姓楚,但是她要让将来自己冠的夫姓,比楚侯府任何一位姑娘的夫家都要出色!   “这些银票......”骆睦轻轻打开盒子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迟疑的神色,这么多的银票让他有些不敢拿。   “是我攒的私房,不是楚侯府的。等你回来娶我的时候,我们就不止这么多了!”杨红花并没有细说,她始终微笑着。她不介意拿银子来投资他,更何况骆睦本身就是一支潜力股。   骆睦点了点头,将匣子小心翼翼地捧在胸前,和杨红花说了几句话,大多是互相鼓励的。因怕逗留太久遭人话柄,两人便各自分开了。   骆睦走了之后,杨红花重又变得沉寂了下去,各府下帖子邀请姑娘们做客,她也不再厚着脸皮凑热闹了,整日待在风逸阁捣鼓着什么。   楚惜宁的亲事直接被提上了日程,就连整日念经诵佛的老夫人都出来坐镇了。薛茹自是不敢再独自逍遥,她从媒婆那里要来了名册,上面合适的男子姓名家世应有尽有。因为要定大姑娘的亲事,后院里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下人们更加恪尽职守,生怕出什么差错。   楚惜宁也不敢怠慢,把后院的里里外外都梳理了一遍,加强了对锦绣园的看护。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科举没查资料,导致一些错误,多谢melanie梅梅童鞋的科普。   至于定亲,楚昭只是派人去骆睦家通知,并不是去下聘。至于如何定亲的没有详写,因为楚惜宁和小霸王不让= = ☆、078 关于陆衡     楚惜宁今日起了大早,赶去荣寿居。老夫人自从念佛之后,就很少让人去打扰,再加上各位姑娘们都大了,要学的东西也多了,遂这回老夫人出山十分受到重视。   当她赶到的时候,其他几人也都到了。楚侯府的几位姑娘,年龄都差不多,楚惜宁的亲事若是定下了,估计紧接着就要把楚婉玉和双胞胎的也定下。   杨红花倒是干脆,连面都没露,直接派人来告个假。楚珠不由得撇了撇嘴,尖尖的下巴轻轻一扬,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色,阴沉沉地道:“得意什么?又不是状元郎。”   楚珍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楚珠撅着嘴巴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楚婉玉淡淡地笑了笑,她也不搭理双胞胎,只凑到楚惜宁身边拉着她说话,姐妹俩轻声细语的。   “姑娘们进来吧!”幽兰冲着她们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楚惜宁眯着眼瞧了瞧她,梅香已经嫁人了,老夫人亲自选的一户老实人家,脱了奴籍出府享福去了。幽兰的亲事也定了下来,若不是老夫人不放,恐怕也要出府了。   到了屋外,穆嬷嬷亲自替她们挑起帘子,姐妹四个鱼贯而入,一同弯身行礼。   老夫人坐在榻上,抬起眼一一扫过面前俏生生的姑娘们,顿觉心里一亮,似乎整间屋子都因为她们明媚鲜艳的脸而变得朝气蓬□来。   “都长大了,一日比一日瞧着俊俏!”老夫人轻笑着说了一句,冲着她们招了招手,姐妹几个就都凑了上去坐在塌边。   “祖母,您才是雍容华贵!”楚珠娇声地说道,头一个就滚进了老夫人的怀里撒娇。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更甚,她抹了抹楚珠的发顶,眼中闪着慈爱的光芒。曾经的狠戾都被宠爱却不争气的小儿子磨光了,现如今的她也只是一位想要儿孙绕膝的老人罢了。祖孙几人正齐乐洋洋地说着话,楚希琪便带着喜哥儿和林哥儿来了。一时之间,冷清许久的荣寿居变得异常热闹。   待好容易撵走了那些人,老夫人只留了楚惜宁一人。祖孙俩靠在榻上,一时脸上都带着温和的笑意。老夫人瞧着眼前的楚惜宁,已然从一个小胖墩儿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尖尖的瓜子脸配上黑白分明的眼眸,我见犹怜。   “我们的宁儿长得好、家世好、性子好,现如今就差嫁得好咯!”老夫人轻声调侃了一句,抬手摸着楚惜宁柔顺的发髻,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意,似乎怎么都疼不够一般。   楚惜宁微微一怔,转而低着头红了脸。老夫人这句话倒是有些直白,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祖母,你怎么跟我说这些呢?我可不依了!”在老夫人面前,楚惜宁仿佛还是一个小丫头,永远爱撒娇卖痴。   老夫人瞧着她撅着嘴,羞红了脸想要反驳老夫人又不好意思抬头,不由得笑出了声。她伸手搭上楚惜宁的肩头,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几分,低声斟酌地说道:“你是个有主意的,目前皇宫里头还没什么动静。告诉祖母,你是要选身份尊贵却事儿多的嫡长,还是相对悠闲度日的嫡次?”   楚惜宁心里一惊,连忙抬起头,对上老夫人那认真的眼神,她的脸色一僵。结亲这事儿根本不会在姑娘面前说得,更何况还问了她的意见。究竟是试探还是有其他原因。   “祖母......”楚惜宁张了张嘴,只低声唤了一句,头一回不知该如何回话。脸上依然是发愣的表情,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慌张。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性地笑了笑,柔声道:“别怕,祖母只是问问。你爹娘定不会委屈你的,祖母也想你过得好。只怕宫里头会有人打歪主意,陆家二少爷的亲事也悬着呢,祖母瞧着陆家那头有这意思!”   楚惜宁的眉头一挑,心情虽放松了些,却是想起陆家的二少爷陆衡,那个箭术精湛却有些鲁莽的少年。   “陆家的二少爷一直留在京都,现在已经是皇上身边的二等侍卫了。陆家长媳是个能干易相处的,陆家二少爷又得宠......”老夫人没等她开口,已经开始说起陆衡来。虽然说得都是陆衡的好处,但是老夫人的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欢喜。   楚惜宁点了点头,拉住老夫人的手,低着头慢慢摩挲着,轻声道:“陆衡纵有千般好,对我也不会好。祖母,宁儿明白您的意思!”   她乖巧地说着,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放眼京都,到了年纪的公子哥儿里,陆衡的身份的确贵重,又没有纨绔子弟的脾气。况且还在皇上身边当值,日后平步青云是必然的。陆王爷和王妃又十分宠爱这个小儿子,又没有世子妃的身份压着,嫁给陆衡的女子必定过得不会太差。   想来老夫人和薛茹都曾看重过他,可惜楚惜宁她是楚侯府的姑娘,和陆王府不是一个派系的。楚家定是支持五皇子的,陆妃所生的八皇子也渐渐长大,再加上萧妃的九皇子。日后的朝堂派系斗争,定会进入一个白热化的阶段。   “好孩子,委屈你了。可惜你娘不同意,否则小五也还是不错的。”老夫人瞧见她肃着一张脸,十分懂事的模样,心里是又怜又爱,不由得摸了摸她的青丝,感叹似的说了一句。   倒把楚惜宁吓了一跳,听到老夫人提起五皇子,更是连连摇头。   “祖母,你知道我的,性子不好争。宫里规矩大,我可受不了!”她挽住老夫人的胳膊,轻轻吐了吐舌头,像是撒娇一般。   老夫人跟着笑了笑,伸手搂着楚惜宁,拍着她的背轻轻哄着。   “宁儿放心,祖母和你娘定会替你找个好人家!楚侯府也不需要你个小丫头来连亲拉拢人,只要你呀,过得舒坦就好!”老夫人的脸贴着楚惜宁的额头,声音渐渐变小。   怀里的嫡长孙女,已经不是曾经带着奶香的肉团子了,完全变成了一个婷婷袅袅的美人儿。就连一个抬眸,老夫人都觉得长孙女美得紧。   楚惜宁静静地窝在老夫人的怀里,听着她亲和的安慰声,心里暖暖的。祖母定是认为她此刻非常彷徨,到了定亲的时候,几乎每个姑娘家都会心生不安。虽然她的心底早就有了打算,却依然贪恋此刻的宁静。   最近忙于后院诸事,此刻躺在祖母温暖的怀里,楚惜宁竟是睡着了。老夫人瞧着长孙女恬淡的睡颜,不由得笑了笑。她这辈子一直宠着小儿子,像是着了魔一般。本来已经不想理会侯府的琐事,但是此次长孙女的亲事,她有些不放心才亲自出马,替楚惜宁撑腰。   过了小半个时辰,老夫人便唤她起来用早膳。祖孙俩刚放下筷子,幽兰就走了进来,说是宫里头有人来给楚惜宁传话。祖孙俩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闪过几分惊诧,转而又面色微沉。   老夫人站起身,亲自替楚惜宁理了理衣衫,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低声道:“怕什么来什么,这会子肯定不是你姑姑派人来的!凡事莫要过于反抗,回府再商量!”   楚惜宁点了点头,带着绿竹几个去前厅。早有内监等在外面,瞧见楚惜宁走过来,脸上露出几分谄媚的笑容。   “楚大姑娘都长这么大了,奴才一下子都认不出了!不知道姑娘还认不认得小桂子?”那位内监弯着腰,脸上却是笑意盈盈。   楚惜宁的眉头下意识地挑起,小桂子这名字如此熟悉,能和她这般说话的太监也没几个。她脑子一转,已经记起是谁了。   “桂公公。”她冲着桂公公点了点头,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当初五皇子身边的侍监,欺负小五年纪小不爱说话,倒把自己弄得跟个主子似的。后来小五记在楚昭仪名下之后,楚雯根本不顾两妃的面子,头一件就是把桂公公给弄走了。   “陆妃娘娘传您进宫一趟,今儿她在秀芳宫开了赏花宴,各家的贵女都去呢!”桂公公低下头,声音尖细的让人忍受不了。   楚惜宁正要开口,那边幽兰已经轻笑着走了过来,她盈盈地冲着桂公公行了一礼,娇脆着声音说道:“桂公公,老夫人说我们二姑娘也跟着去。”   桂公公的脸明显皱了一下,上下打量了着幽兰,瞧着幽兰得体大方,想来在丫头中身份不低,遂语气客套地说道:“恐怕不成,陆妃娘娘只说了大姑娘……”   眼瞧着桂公公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幽兰已经淡笑着打断了:“老夫人说了,若是陆妃娘娘不让,正好昨个儿侯府里递了牌子进宫,就让二姑娘去昭仪那里坐坐。等赏花会结束了,两位姑娘一起回来就成了!”   桂公公一听,脸上的笑意重新又回来了,连忙挥手道:“哎呦,这位姐姐,我这也是开玩笑的。二姑娘自然是要去的,正好两位姑娘相互照应着!”   幽兰的心里虽透着不屑,脸上的笑意却是丝毫不减,冲着楚惜宁点了点头。楚惜宁心底一松,知道是老夫人怕她单独进宫吃亏,拉上楚婉玉也好照顾彼此。   等楚婉玉到了之后,姐妹俩便上了马车向皇宫的方向进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周五了,对于天天加班的人来说,明天简直就是天堂!   对了,昨天是女生节,没祝各位貌美如花的妞们节日快乐~   今天补上,要有天使的面孔魔鬼的心哦~这样才能在蛋疼的社会里愉快地活下去!\(^o^)/ ☆、079 金玉良缘   待到了秀芳宫,才发现殿内已经坐了几位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只是除了陆敏之外,都不是八大家族的嫡姑娘。楚家姐妹来之后,几位姑娘同时起身,相互见了礼才坐下。   陆敏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明媚的笑意,眼神里透着暧昧,毫不掩饰其中打量的目光。楚惜宁的脸色一僵,却也无可奈何,举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遮掩住脸上尴尬的神色。   “陆姑娘也在,怎么不见芳雪表姐?”楚婉玉嬉笑着凑了过来,隔开陆敏有些露骨的眼神。语气轻快,抬起头下意识地打量着四周,似乎在找人。   陆敏微微笑了笑,收回略显直白的眼神,轻笑着回答:“卢家妹妹正在说亲事,想来卢侯夫人不会那么轻易放人出来!”   楚家姐妹听她这么说,对视了一眼,心中虽有些不快,脸上却未表现出来。卢芳雪要说亲,楚惜宁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却不同的对待。更何况这里来的姑娘身份地位和八大家族不能比,陆妃娘娘的用心已经十分明显了。   楚婉玉想起临行前,卢秀对她的叮嘱。无论如何,也不能坏了自己和楚惜宁的名声。楚惜宁是楚侯府的嫡长姑娘,她的亲事和名声,直接关系到侯府其他姑娘的亲事。   “多谢陆姑娘提醒,说起来你和姐姐都到了说亲的年纪,待会子我一定时刻跟着你俩,免得有人生了歪心思!”楚婉玉扬起一张明媚的笑脸,一双明亮的眼眸轻轻眯起,透着一股子娇憨。   楚惜宁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和羞涩,故意抬手拧了她一把,笑骂道:“小蹄子,尽胡说!这里可是宫里,哪里有敢动歪心思的人?”   陆敏的脸上闪过好几个表情,她冷眼瞧着姐妹俩一唱一和,心底微微有些不舒服。很明显楚家姐妹提到的“歪心思的人”,让她十分介意。此次陆妃邀请贵女来秀芳宫,也是提前筹谋好的,作为作陪人之一,她自然是心里清楚。楚惜宁和楚婉玉如此表现,就怕是看出了苗头,却不愿和陆王府结亲。   “宁儿说得对,有哪个没本事的,敢把歪心思打到我和宁儿的头上,不要命了!”陆敏顿了一下,脸上又绽开一抹笑容,语气里却完全带了几分倨傲。   楚家姐妹俩明显都跟着一愣,转而脸上的笑意渐渐减少。的确,在这皇宫里,没有本事的都不敢打歪主意到楚惜宁的身上,但若是有本事的,自然有胆子,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   陆敏瞧见二人发愣的模样,方才心中的不快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她抬手端起茶壶,亲自替她们倒茶,嘴里的笑声越发明媚娇脆,甜腻腻地说道:“婉玉妹妹也真是,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好歹也见过那么多回,怎么还这么生疏。往后你就叫我一声姐姐,我也当得!关系近了自然就跟一家人一样亲才对!”   陆敏这段话说得极其胆大,她自己也知道逾矩了,却还是想把心头的那口气憋出来。陆敏的声音虽压得极低,却也把楚家两姐妹的脸色弄得刷白。一家人的话都出来了,难免让楚惜宁有些难以消化。   楚惜宁下意识地抬头瞧着陆敏,也只瞧到陆敏愉快的笑脸,不由得被她脸上的那种恣意和洒脱所震住,觉得有些碍眼。陆妃娘娘在后宫地位稳固,陆王府的世子也算是才德兼备,陆王府不需要靠嫡女维护朝中地位。   因此就算是萧芸已经成亲了,陆敏的亲事还未定下。虽然陆王爷和王妃整日忧愁着,但是陆敏一点儿都不急。京都的人都知道,陆王府的嫡姑娘眼界高,不遇到自己喜欢的就是不嫁。   楚惜宁心里十分清楚,陆敏现如今的张扬和得意,完全来自于陆王府强有力的后盾和她自身的性格。这些都是楚惜宁她所曾经拥有,后来又全部被夺走的东西。   几位姑娘正说着话,那边内监已经喊起了通报声:“陆妃娘娘到——”   尖细的嗓音似乎要刺破人的耳膜,陆妃俏丽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殿内的人连忙起身行礼,陆妃笑意吟吟地让她们起身,径自走到主位坐了下来。   “这次叫各位姑娘来,只是说说话顺带着耍耍。”陆妃边说边拍了拍手,立马就有宫女从殿外鱼贯而入,怀里都抱着一个杉木制的方匣子。   众位姑娘都有些好奇,眼神下意识地就朝那些方匣子上看。楚惜宁的眉头一挑,原本说好的赏花却改变了内容,难免心底有些担忧,她的手下意识地就攥住了楚婉玉的。   楚婉玉的面色也跟着阴沉下来,颇有些严肃地打量着方匣子,仿佛里面随时会跳出妖魔鬼怪一般。   “待会子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说要跟我一起。”楚惜宁偏过头瞧见她脸上紧张的表情,知道是自己把楚婉玉弄得惊慌了,不由得轻轻掐了一下她的手腕,低声叮嘱着。   楚婉玉和她对视了一眼,慎重地点了点头。   陆妃的手一挥,那些宫女就四散开,纷纷站到姑娘们的身边,将手中的方匣子放在小桌上,顺手打了开来。   楚惜宁下意识地看着,这方匣子外表做工精致,不愧是宫中之物。待看到匣子里面的东西时,在座的姑娘们都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是前朝的书法世家柳家留下的墨宝?”一道清脆的女音传来。   “突厥上供的‘猫眼’吗?”另几个姑娘对着匣子里发出绿色光芒的宝石惊叹。   此起彼伏的吸气声传来,显然这些姑娘家虽然也相对家世显赫,但是对于这种只有在宫中才出现的收藏也只是听说过,今个儿头一回见到难免惊讶。楚家姐妹身边的小桌上也放了方匣子,姐妹俩瞧着那里头的东西,心底皆有些忐忑。   相比于方才的那些墨宝和宝石,面前的匣子里躺着一块玉佩。色泽润滑,形状呈半圆形,纹理清晰,一瞧便是上等货色,只是她俩都不敢猜测此块玉佩的来头。   “啊,娘娘竟然把元玉拿出来了!”陆敏伸着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地出声。   内殿里的其他姑娘也都凑过来瞧了瞧,皆不知这玉佩的来头,便都抬头瞧着陆敏,让她详细地讲讲。   “我也不大懂,只是上回皇上赐了一块给我二哥,我才知道!”她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意带着一股暖气。   几位姑娘还是不解,陆妃挥了挥手,清了清嗓音道:“这玉原本就为两块,为两个半圆,拼合在一起才为一个圆。生下八皇子之时,皇上将这块赐给了本宫,衡儿上回办事有功,皇上便把另一半给了他。”   陆妃轻声细语地讲解着玉的来历,楚惜宁却越发地坐立难安。   “此玉叫元玉,元,一元复始;源,源远流长;缘,金玉良缘。”陆妃一连说了好几个形容词,殿内的姑娘听得皆有些痴了。   这三个词无一不是好词,她们又都是将要定亲的姑娘家,对这些极为敏感。眼神下意识地都扫向那方匣子,流露出一种渴望和羡慕的神情。   陆妃的嘴角轻轻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楚家姐妹却都觉得浑身发凉。楚惜宁眉头轻皱,转而对上陆妃那满脸暧昧的神情,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脸上连忙挤出一丝笑意,轻声说道:“圆,团团圆圆。陆妃娘娘,这是要把玉佩送给陆姑娘,正好兄妹俩凑齐了,取其家人团圆之意。”   楚惜宁的声音娇脆,脸上带着理所应当的笑容,其他的姑娘听了,脸上的表情也是一松。陆敏和陆妃娘娘是姑侄,这玉佩送给陆敏也是意料之中。   陆妃脸上的表情一僵,她丝毫不掩饰地挑了一下眉头,颇有些不满地看向楚惜宁,似乎在无声地责怪她。转而又换上一张笑脸,轻轻摇了摇头:“不是哦,其实......”   她似乎有话要说,只是还未说完,已经被外面冲进来的人打断了:“娘娘,八皇子忽然被虫子给咬了,您去看看吧!”   陆妃的眼皮一跳,她一瞧来人是八皇子身边的奶嬷嬷之一,心底顿时生了一股子寒意,瞧了瞧满屋子她自己请来的贵女,着急地跺了跺脚。   “来人啊,去景仁宫瞧瞧萧姐姐在做什么,让她招呼一下各位姑娘们!”她匆匆交代了几句,来不及再多留意,就提起裙摆块步离开了。   殿内的人皆错愕了片刻,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陆敏虽心里担心,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她连忙安排宫人将这些方匣子撤了下去,找话题和几位姑娘聊。楚家姐妹俩倒都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偶尔搭上几句话。   萧妃倒是没来,只把景仁宫得力的姑姑派过来两位,仔细地安排几位姑娘坐马车回府。那边漪澜殿的瑾儿倒是过来了,和景仁宫的姑姑客气了几句,就把楚家姐妹俩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处于无网状态,糟糕的一天。= =   妞们见谅啊~还有八十章发错了,先锁一下,明天换上新内容再解锁,见谅~ ☆、079 勿买,更新错误     “姑姑。”楚惜宁刚进了漪澜殿的大门,就瞧见楚雯站在厅外等着,不由得轻声唤了一句,脸上一直紧绷的神情也缓和了下来。   楚雯的脸上自然绽开一抹亲和的笑容,像是一抹清风,顺便抚平了楚家姐妹俩心底的不安。   “走吧,进去陪姑姑说说话。”楚雯上前几步,拉起欲行礼的二人,一手拉着一个慢慢踱进了殿内。   温暖的柔荑握住自己的掌心,姐妹俩的脸上皆露出几分笑意。   “姑姑,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亏得有你在,说不准我都要哭了!”楚婉玉刚经历过十分紧张的气氛,忽然缓和过来,对于楚雯这个亲人颇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亲近,说出来的话倒多了几分孩子气。   楚雯不由得轻笑出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三人坐定,立马就有宫女端茶上糕点。楚雯挥了挥手,只留了瑾儿一人在身边伺候,其余的宫女都退了下去。楚家姐妹轮流着将方才秀芳宫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楚雯的面色渐渐变得阴沉下来。   她沉吟了片刻,手里把玩着茶盏盖,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方才小五派人来说,陆家二少爷来了后宫。应该是陆妃召见的,他们陆家的心思也忒明显了些,根本不把他人放在眼里了!”楚雯抿了抿红唇,秀眉轻轻挑起,脸上露出几分幽冷的神色。   楚惜宁的眼皮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楚雯,瞧见她神色严厉,不由得暗暗心惊。原本以为陆妃只是以那块玉佩引出些流言来罢了,不想竟是把陆衡也召进宫来,难不成还想弄个“撞破□”的场景来?   楚婉玉也被吓到了,雪白的贝齿暗暗咬了咬下唇,眼眸里闪烁着怒气。   “我也只是知会你们一声,心里有个数就行了。至于亲事还得母亲和嫂子们做决定,不止宁儿,玉儿的亲事也赶紧定下,免得陆王府定要娶个楚家女回去磋磨!”楚雯瞧着姐妹俩都煞白了一张脸,不由得轻声安抚,语气里依然透着几分严肃。   女儿家亲事自然是重中之重,一失足成千古恨。陆王府又好面子,若是楚惜宁嫁了别人家,陆王府狗急跳墙硬要楚婉玉来代替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   姐妹俩暗中捏了捏彼此的手,都慎重地点了点头。   楚雯瞧见二人听进去了,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她拉住楚婉玉的手道:“玉儿陪着姑姑坐坐吧,瑾儿带着大姑娘出去散散心!”   楚惜宁微微愣了一下,对上楚雯那双含笑的眼眸,乖巧地点了点头,拍了拍妹妹的肩头便起身随着瑾儿出去了。   “姑娘,这边请。”瑾儿冲着她行了一礼,低着头只管带路。   楚惜宁瞧着无比熟悉的小路,心里稍微定了定。待到漪澜殿后花园里,瑾儿对着她打了个“请”的手势,便悄声退至了一边。楚惜宁抬起头眯着眼睛瞧,五皇子悠然地坐在凉亭里,瞧见她看过来,不由得举起手中的酒杯晃了晃。   她脸上的表情一松,嘴角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提起裙摆走了进去,不由得嗔怪道:“小五,谁再说你木讷我定跟他急,弄这么大阵仗当真是要吓死我!”   五皇子一只手撑着下巴,脸上不再是往日的面无表情,相反带着几分笑意。修长的手指握住酒杯,眸光里透着些许的慵懒,低沉着嗓音说道:“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宁姑娘怎么会被吓到?是不是对于亭子里不是那个人而失望了?”   两句语气强烈的反问,只是从他的口中说出,倒是带了几分调侃和惬意。   楚惜宁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的神色,下意识地打量着他的脸。往日白皙的脸颊,或许是因为喝了酒侵染上了几分绯红,就连看人的眸光都比平时带了些紧迫。   “你醉了?”她的眉头轻轻挑起,伸手似乎要取走五皇子的酒杯,却被他轻易隔开。   五皇子看了看手中抓着的火红色的衣袖,袖口处精致的花纹握在掌心,透着别样的触感。他紧了一下,又飞快地松开,将酒杯丢掷一边。抬起手撑着脸颊,偏过头看着她。   “或许是真醉了,知道你去了秀芳宫,又遇上了陆家老二,我心里就觉得不踏实。后来......”他歪着头,忽然停了下来,只专注地盯着她看。   楚惜宁有些不自在,垂下了眼眸取过一旁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声问道:“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便去做坏事儿了,你都不知道,八皇弟比我小三岁,但他欺负起人来绝对不含糊。可是今个儿,他被虫儿给咬了,竟然嚎啕大哭,没想到他也会哭......”五皇子轻哧了一句,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色。   楚惜宁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喷溅出几滴,她连忙放下茶盏掏出锦帕细细地擦着。她自然知道五皇子以前过得不好,但是从小到大,却从未听他抱怨过一句。她不由得看向坐在对面一般大的少年,此刻有些醉态的模样,倒像是被人遗弃一般可怜。   “他自然会哭,他才十岁罢了,还是个孩子。臣女今儿也得罪一回,有什么心事,说给表姐听听,表姐替你出出主意!”楚惜宁不忍瞧见他此刻的脆弱,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嬉闹的笑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五皇子抬起头瞧着她,轻轻眯起双眼,像是从上到下地审视一般。楚惜宁不由得头皮发麻,脸上的笑意也减了几分。   “宁——”他张了张嘴,清晰地吐出了这个字,似乎下定了决心要说什么。楚惜宁也看着他,肃着一张脸,认真地等着他的下文。   “宁表姐,别皱眉了,再皱等那个人回来你就变丑了!”他轻轻扬起嘴角,方才脸上的挣扎和纠结像是一阵风般,全部消散了,徒留下几分讥诮的笑意。   楚惜宁瞪了他一眼,不由得伸手要去拧他的耳朵。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几分笑意,心底却都松了一口气。   有些青梅竹马只能是亲情和友情,如果越界了,误会那是别的感情,很可能谁都得不到幸福。   楚惜宁知道他没说下去的话,也知道他暗中解救她的事儿,脸上却没露出多余的表情,只是轻笑着拍打他的肩膀,颇有几分豪气地说道:“小五,你帮我这么多次,下回有事儿的话知会一声,表姐必当竭尽所能!”   五皇子轻笑了几声,并不应下,只抢过她手中的茶盏大口喝了凉茶,将心底被酒涌起的烦躁压下。   八皇子被虫子咬了,陆妃娘娘着急上火,差些晕过去。皇上一连几日都宿在秀芳宫,似乎为了安抚陆妃。   自姐妹俩回府之后,楚侯府就陷入了一片人仰马翻的忙碌之中。老夫人和薛茹整日凑在一处,拿着名册看这个又看那个,却总觉得不合适。又怕皇上被陆妃的枕边风影响,下旨定亲,一切就没有退路了。   楚惜宁的心情反而平静了,即使真定了陆家,她也不会害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即使心底有几分不甘心。   陆王府和楚侯府一系列的动作,自然有人察觉,不少人暗暗观望,看这一场拉锯战最终胜利的是谁。萧王府也采取了观望态度,当初陆王府输给了薛府,不知这次成败与否。   两股势力正较劲厉害的时候,边疆传来了奏折。沈国公府的国公夫人廖氏忽然病发,其子沈修铭恳请回京。边疆这几年打仗一直断断续续,就连薛家兄弟俩轮流着都回来看过几次,偏生这位当初让人大跌眼镜的小霸王,却从不曾回京一趟。   此刻边疆战事已经平息了一个多月,沈修铭又是立功之人,皇上当场便允诺了。   立马朝堂的风向就变了,由当初紧盯着小儿女结亲的事儿上,一下子都集中到沈侯府。就连陆王府也偃旗息鼓了,静静地等着这位“霸王”的归来。   苍国十八年十一月初五,年纪轻轻就升到正四品护军参将的沈修铭,带着自己的亲卫队回朝。   城门大开,京都的大路两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都想一睹昔日小霸王成长后的风采。金属碰撞和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喧闹拥挤的人群安静了下来,眼睛都看向城门的方向。   阳光普照,一个身穿铠甲的人骑着高头大马,穿过城门投射下的阴影,慢慢走近金灿灿的阳光之中。极尽的光亮投射到黑色的铠甲上,似乎要闪花别人的眼眸。士兵行进的声音越发清晰,马背上的人也越来越近。   众人都屏住呼吸,伸长了脖子瞧着,皆发出了吸气声。直到军队走远,有人还愣在原地。他们的脑海里浮现出马上那人的脸,头盔下是一张涂满棕色油墨的脸,几乎来不及看清五官,只是那双迸射着厉光的眼眸,却深深地映入心底,让人不由得心生胆寒。   不远处就是迎接的仪仗,皇上亲自下令由五皇子迎接沈参将。五皇子站在众臣之前,看着那个人利落地翻身下马,抱拳跪在眼前,脸上的油墨增添了几分男人的刚硬和冷冽。   “沈参将,快请起!”五皇子连忙上前,刚碰到他的衣袖,跪在地上的人已经站起。   众臣皆向着那人看去,沈修铭已不复当年那唇红齿白撒痴卖狠的小霸王了,他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经历过战场敌人鲜血的洗礼,此刻他也是个真正的霸王!迎接的队伍中,有几道目光围绕在他的身上,无论是其他八大家族的子弟,还是未能畅快杀敌的薛然,心中都涌起一股羡慕而又失落的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更上了,霸王回归了~ ☆、081 回国公府     五皇子和沈修铭走在最前面,文武大臣殿后,沈修铭带来的士兵则留在最后,自然形成了一种保护的状态。夕阳渐渐落山,余晖洒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上,这一行壮观的队伍,却让围观的百姓铭记在心。   对于此次沈修铭的归来,皇上显然十分重视,也为了表达对边疆战士的犒赏,宫里摆起了宴席。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皆在参宴的名单之内,大殿之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沈修铭洗掉了脸上骇人的油墨,露出了原本的面容。   皇上冲着他举起了酒杯,脸上是淡淡的笑意,自然“少年有为、前程似锦”的夸奖是少不了的。沈修铭一身黑色锦衫,袖口上金线绣制的精致麒麟纹,似乎让他退去了军人的冷硬,再次回到富贵养成的翩翩公子哥儿一般。   沈国公满面红光,脸上带着十足的喜气。周围的官员纷纷向他恭贺,能够教养出如此出色的儿子。两位王爷也来凑热闹,沈国公就更加高兴。   沈修铭喝完了皇上赏赐的酒之后,就一直坐在位置上,对于四周官员的搭讪,也都在淡淡地应付着,有些心不在焉。众人也不以为意,毕竟沈修铭还未回国公府见过廖氏。   带宴席散去,五皇子亲自送他出宫。直到身边没有那喧闹的气氛,二人才放松了下来。   “小五!”沈修铭脸上半咸不淡的表情收敛了起来,转而露出一个轻笑,抬起手毫不客气地拍上他的肩膀。   五皇子闷哼了一声,没料到他会搞突然袭击。脸上也多出了几分笑意,沉静的眼眸里带着几分狡黠的亮光,低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会等着陆、楚两家定亲之后再回来呢!”   沈修铭的面色一僵,眉头也跟着皱起,不满地锤了他一拳。五皇子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皱着脸弯腰咳嗽。   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似乎听到了动静,立马冲了上来,瞧见五皇子和沈参将在说话,并无异常才作罢。   “哼,陆衡那小子就不是个好鸟,靠着爹娘当龟孙子!”直到那些宫人再次距离远了些,沈修铭才轻声开口,只是话语里透着十分的不屑。   五皇子瞧着他刻意贬低陆衡,知道沈修铭是心里不痛快,但笑不语地轻咳了两声。   沈修铭抬头看见他欲笑不笑的模样,脸上的神色微微不自在了些许,偏过头继续说道:“我可没说其他人!”   五皇子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即是别离了三年变成杀伐果断的参将,沈修铭在提及亲事一块儿依然还是那样放不开。   两人重聚,不再像原先那样一直都由沈修铭主导话题,他们都已经慢慢长大。   五皇子一直把他送到宫门处,待沈修铭出来的时候,看着不远处沈国公府的马车,微微一愣。   “傻站着作甚,回府了!”沈国公掀开马车的帘幕,朝他招了招手。   沈修铭不再迟疑,大步走到马车前跳了进去。   父子俩同乘一辆马车而归,沈国公的脸上是浓浓的喜气,他看着已然长大的儿子,心底的欢喜更增了几分,不由得抬手拍了拍沈修铭的肩膀:“好小子,不愧是我沈家的儿郎!”   沈修铭轻轻点了点头,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夜风吹起马车边上的帘幕,他侧过头看着车外并没有说话。   沈国公心底有些失落,自从沈修铭去了边关参军之后,廖氏不顾任何人的劝阻,直接搬去了庄子上,只偶尔年节回来小住几日。这回廖氏病发得严重了,才重回国公府里来,沈修铭的心里不是不怨恨的。   “这次回来,在府上多待些日子,把亲事定下来。”沈国公看着儿子日益变宽的肩膀,眼神里迸出一道精光。   沈修铭下意识地回头,轻轻眯起眼眸,不由得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对于“亲事”二字,他现在是敏感的很,只要有人提及到自己身上,就会不由自主带着一种胁迫。   沈国公自然察觉到他眸光里的探寻,下意识地撇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急切地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总得定下来让我和你娘放心!”   沈修铭撇了撇嘴,再次偏过头不去看他,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再说吧!”   “混小子,你又昏头了!过了年岁哪还有好姑娘等着你,当初萧家——”沈国公一时有些激动,想起沈修铭参军前的事儿,差点和萧王府成了亲家,结果还是便宜了薛家。不由得脱口而出,脸上还带着几分惋惜的神色。   沈修铭的眉头紧皱,不由得低声辩驳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爹你提它作甚?”   沈国公也自知失言,但是被沈修铭这么一说,又觉得他没大没小,不由得沉着脸转了话题:“你娘身子不好,你的亲事又不能拖,实在不行让你大嫂去说说。方才宴席上,我看陆王爷对你赞赏有加,颇有几分中意的样子,他家的姑娘也……”   “爹,你怎知我就看上了京都的贵女?”沈修铭越听他往下说的话,眉头皱得越紧,不由得打断他的话,语气里透着些许的不耐。   沈国公被他弄得一愣,转而脸色渐渐变得阴沉,死死地瞪着他,似乎他要是多说一句话就要对他不客气一般。   “爹,实话不瞒你,我去了边疆之后,才发觉京都的贵女一个个都是小家子气,娶回来也没什么用处。况且我日后定要在战场厮杀的,有哪个娇滴滴的姑娘能跟着我走,说起来边疆的女子才是真女人!”沈修铭头一扬,声音微微扬高,足够沈国公听得清楚,脸上带着些许不屑的神情,似乎是真对京都的贵女死了心一般。   “孽障!”沈国公怒吼了一声,只感觉胸口处淤积着怒火,就差喷出血来了。   沈修铭,何许人也?小霸王是也,一向都喜欢美人的,何时变成了偏爱边疆女子的豪放来了?   沈国公只觉得眼前发黑,沈修铭却是只当不知,依然故我地看着外面。眼瞧着对面的亲爹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的嘴角轻轻扬起一抹笑意。   待回到国公府,由于天色已晚,女眷不好抛头露面,卫氏吩咐人做了清淡的热粥备着。沈修铭匆匆吃了几口,便去了廖氏的主屋。沈国公心底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泄,紧跟着他进了里屋。   “娘,儿子回来了!”沈修铭也不管他,进了屋就先跪在廖氏的床前,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   廖氏早已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瞧见日夜思念的小儿子,一下子变成了大人模样站在面前,眼泪早就流了下来。连忙招手让他过来:“二郎,过来让娘瞧瞧!”   沈修铭刚坐到床边上,廖氏就搂着他,仔细地瞧了瞧。待没有发现什么损伤,才放声哭起来。沈修铭自是一阵温言温语地哄着,母子俩一时陷入了温情的重逢时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把沈国公冷落在一旁。   沈国公轻咳了一声,瞧着廖氏的面色苍白得吓人,虽然有火也是强忍住,瞪了沈修铭一眼,冷声道:“和你娘好好说说话,莫再胡闹任性,亲事还是要早早定下的!”   “你也劝劝他,不要整日胡说八道!”沈国公转而又对着廖氏叮嘱了一句,轻叹了一口气才匆匆走了出去。   待到屋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母子俩才松开彼此,沈修铭挑了个位置坐下。   “娘,你的气色怎么这么差?难不成待在庄子里还不如府上?”沈修铭看着廖氏,颇有些担忧地说道。   廖氏一改方才柔弱的表情,脸上露出几分狡黠的笑意,柔声道:“庄子里当然是好的,那起子腌臜心思的人,估计认为我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也没怎么弄人进去。若不是为了你,娘一把年纪了,也不需要化成这样来吓人,胭脂都不敢抹,彻底成黄脸婆了!”   沈修铭也跟着轻笑起来,想起自己收到五皇子的信,知道陆家想要和楚惜宁定亲的时候,整个人都慌了。好在廖氏的信也到了,替他想了这个主意。没有个理由,他还真不好上奏回京。   “娘,都是儿子不孝,还要您……”沈修铭顿时觉得自己不孝,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脸上满是愧疚。   廖氏摆了摆手,看着越发成熟的小儿子,脸上的笑意越发明媚,嘴角带着狡黠,轻声问道:“路上究竟怎么了,把你爹气成那样,难道又是偷了他的奏折?”   沈修铭连忙摇头,嘴角溢出一抹苦笑,将路上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廖氏先错愕了片刻,转而笑出了声,有些无奈地说道:“你呀,直说了心思不就成了,非要拿那些有的没的吓你爹!若是他来强的,你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沈修铭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几分严肃的神情,压低了声音道:“爹一向不听我的意见,觉得我想的都是混账主意。他若是用强的,定下了我不满意的亲事,只会毁了那家姑娘。”   他的声音渐渐从激动变成平稳,心里的执念不是说断就断的。为了几年前就扎根心底的想法,他不介意多使些手段。   廖氏轻轻笑了笑,眼眸里闪烁欣慰的目光。即使少年时期在军队磨练出了冷硬,但是至少他还愿意为一个姑娘留下柔软的地方,即使那个姑娘家看起来手段不少,以沈家后院如今混乱的状态,想要求娶那家姑娘还得费神费心费力。   “把楚侯夫人请来也很容易,只这亲事难定。陆家使了不少力,不会轻易拱手让人的。还有你爹提到的陆家姑娘,恐怕……”廖氏颇有些担忧地说道,这门亲事的顾虑还是很多的,光靠沈修铭一头热是没用的。   “娘亲不用担心,这些儿子都知道,陆家想好处尽占,恐怕不是容易的事儿。”沈修铭轻声打断她的话,脸上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   ***   楚侯府之中,各处的下人也都在讨论刚回京都的沈参将。不少没有轮值的下人,都被放出去瞧热闹了,还有的是遵循了主子的命令,特地去瞧瞧这位长大的霸王。   宁乐斋里也沉浸在一片热闹探讨之中,不过碍于楚惜宁在场,都只敢压低了声音,脸上也不敢露出太兴奋的表情。   “小霸王带回来的人不多,可是穿上铠甲之后,就觉得有一股子阴森森的感觉。”半月来回搓着胳膊,一想起那些将士木着脸手里拿着明晃晃的武器,她就觉得心里瘆得慌。   清风满脸兴奋地拉着半月的衣袖,她今个儿轮值未能出去,此刻一定要半月说清楚给她听。   “绿竹,你不是也去了么,说来听听!”清风怕半月说得不够仔细,又拉住绿竹硬要她也讲几句。   绿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楚惜宁,见她脸上并未出现不快的神色,才轻声说了一句:“霸王长大了还是不一样的,比京都里的公子哥儿多了几分严肃。胆小的若是瞧见了,定是要被吓到的!”   清风的眼睛猛地睁大,似乎有些不相信。严肃?旁人见到霸王被吓着,那是正常的,但若是因为严肃而吓到了,她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很闲么?明个儿还有一堆事儿要理呢!清风,明个儿的对牌你来发,错了一个唯你是问!”清风还待问些什么,楚惜宁已经冷着脸开口了,她敲了敲桌面,成功地让一屋子正讨论得兴奋的丫头闭上了嘴。   清风一听所有的对牌她来发,当场就皱了一张脸,都十一月份将近年关了。各式的年礼陆续开始筹办,早在两年前侯府就购买各式器皿用品,虽未说明,但众人皆猜测是给侯府的几位姑娘做嫁妆的。这对牌少说也有上百,还得斟酌着给,一个人如何能应付得来,这不是要她的小命么?   “姑娘,奴婢错了。管他霸王还是乌龟,任他以后成了仙,奴婢也不再多嘴问了!”清风也机敏,立刻察觉到自己是得罪了楚惜宁,连忙跪下低头认错。   楚惜宁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要赶走心底的郁闷,瞧了一眼她那副可怜相,叹了一口气挥手道:“罢了,你们几个胆子越来越大了,明个儿一起吧。错了一个就去张嫂子那里领罚去,也别来我这里讨饶!”   绿竹和半月对视了一眼,皆俯身行礼应承了下来,当然也不忘瞪清风一眼。几个丫头都不敢再大声说话,姑娘对她们一向亲厚,很少让人受罚,看样子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早上更,外加多谢梨づ妆 童鞋的长评以及留爪印的妞们,爱你们,么一个~   当然潜水的妞们也爱【小宁:够了,没节操的作者,滚走——】 ☆、082 二人见面(上)     沈修铭的回归,让京都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起来。特别是世家大族之中,有姑娘未出嫁的,都想拉拢一把。眼瞧着沈修铭这霸王要青云直上了,所有人都紧盯着这块肥肉。   陆王爷自然是不甘人后,已经下了两回帖子到沈国公府,沈修铭都推辞了不去。第三回,沈国公终于还是怒了。   “国公爷,二少爷到了。”小厮低眉顺眼地进来通禀,待抬头对上沈国公阴冷的眼神时,连忙躬身退了出去,生怕被他牵连。   沈修铭却是一脸无所谓,身上是黑色短衫,显然是刚从练武场里出来,额头上的碎发都被汗水侵染湿了。   “爹。”他低声唤了一句,便杵在那里不动了。   沈国公猛地抬起头,瞧见他的样子,心底的火气更甚,随手抄起书桌上的砚台就砸了过去。   “混账,你就穿成这样在府里乱走么?成何体统?好歹是在军队里待过,你是怎么混到参将这位置的?”沈国公怒瞪着他,两只睁大的眼眸似乎也能喷出火来,死死的盯着他。   沈修铭头一偏,便避开了袭击而来的砚台,看着在地上碎成片的砚台,眉头紧皱有些可惜地叹了一句:“爹,这方砚台可是难得古砚,您不要自有喜欢的人!”   沈国公的胡子都被气得翘起来了,抬起手颤抖地指着他,却是一句话也憋不出来。原以为那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进了军队,能够变得乖觉些,没想到却是更加的刺头儿。   “是谁教你的,完全就是兵痞无赖!”沈国公深吸了一口气,就差捶胸顿足了。   “我一开始就是薛将军手下的兵,士兵的生命,如果没有丢在战场上,那就老天开眼偷来的时间。人生在世,就要及时行乐。爹,我随时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沈修铭站直了身体,显示出了将士的风采,他的面色十分严肃,用极其认真的口吻说着。   沈国公终于还是没忍住,一下子推到身后的椅子,绕过书桌冲到他的面前。   “小兔崽子,你又胡说八道!”沈国公十分激动,他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本已不惑的年纪却被小儿子轻易挑起了怒火,所谓国公的姿态早被丢在脑后了。   沈国公的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三年军队生活,不仅使沈修铭成为一名出色的将领和男人,而他的无赖与蛮横也更上一层楼。   沈修铭微微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沈国公会被自己气成这副样子,连忙避开他的手,嘴里总算还是妥协了:“爹,您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沈国公冲到面前才后悔,沈修铭现在杵在那里已经比他高了。两个人都是大老爷们儿,一个是年纪轻轻破带着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另一个已经年入不惑等着垂垂老矣的中年人,连架都打不起来。   “混小子,再说死不死的,不用去战场丢人,老子这就亲手宰了你!”沈国公最终还是心里不平衡,一脚踹在沈修铭的腿上,倒是不痛不痒。胡子一翘一翘的,瞪了一眼表情讪讪的幼子。   沈修铭见好就收,连忙点头应下。谁都不想咒自己死,只不过是为了表明他的决心而已。   “陆王府都下了三回帖子了,这次你一定得跟着我去!”沈国公重新坐到书桌旁,脸上带着不可抗拒的严肃表情,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口吻是习惯性的命令。   “嗯,那就走吧!”沈修铭点了点头,一副听之任之的表情。   沈国公深感满意,小儿子还是听话的,比三年前上道些。他惬意地碰过一边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发现那人还站在书桌对面,任额头上的汗水划过脖颈,浸染了衣衫,不由得瞪着他。   沈修铭的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却也坦荡地回瞪他,父子俩就这样在默默地眼神交流。   “看我作甚,还不滚回去换衣裳!你穿成这样准备去哪儿?你以为老子带你去要饭么?”沈国公再次怒了,伸手猛地拍在了书桌上,脸部的表情极其扭曲,言辞间就失了仪态。   三年的边疆生活而已,就把他原来那个挑剔、懂得享受生活、奋力奴役任何人的少爷儿子,变成了无所谓、喜欢粗鲁女人、放荡不羁不修边幅的混账流氓!沈国公忽然发现他的世界在崩塌,边疆的战事不仅祸害了百姓,也祸害了苍国的大好儿郎!   “不用换了,又不是去选秀女,风一吹就干了,看不出来的。爹,陆家的心思就那么点儿,反正他家看重的是国公府和我的世子之位,穿什么都一样。”沈修铭眼睛瞥了瞥处于崩溃边缘的沈国公,漫不经心地回答,似乎丝毫没有把自己亲爹快要爆发的模样放在心底。   沈国公只觉得眼前发黑,他往嗓子里灌了几口冷茶,压住狂飙的怒火。   “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是一起吃个酒而已,他家什么心思自己都没说,你就知道了。说出来听听?”沈国公放弃暴怒对待的态度,稍微冷静了片刻,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这小子气人的功力见长,沈国公轻叹了一口气。   沈修铭站在原地片刻,悄悄打量着他的表情,似乎在验证这句话的真伪,最终还是抬手拨了拨头发,妥协道:“好,反正衣服随时都能脱!”   “赶紧滚,回来给我跪祠堂!”沈国公没等他说完,架子上的一本书已经飞了出去。无奈沈修铭已经转身离开了,那书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到了酒楼,三杯酒下肚,陆王爷十分自然地往亲事上提。沈国公十分坚决地拒绝了,三年前由于和萧王府闹得不清不楚,不仅得罪了萧王爷,还让沈修铭这兔崽子钻了空子改了奏折。如今三年过去了,小儿子的功力是越发见长,而且坚定地表达了意愿,沈国公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拂了他的意,暗暗和陆王府扯上关系,这混小子指不定真的就毁了自己形象也要推拒婚事,或者待在边疆等着战死沙场。任何一种,都够沈国公后悔两辈子的。   陆王爷表示十分惋惜,却也没强求,毕竟陆敏比陆衡还小。亲事可以拖一会子,而且沈家也不是最好的选择,就后院那些混乱的事儿,一般得宠的世家娇小姐还真不敢嫁过去。   沈国公府年轻有为的世子爷回来,本来观望着沈国公府大动作定亲的人,皆有些失望。因为沈国公将前来搭讪的世家一一拒绝了,顿时猜测四起。   宁乐斋里的气氛则从原先的紧绷,变成现如今的稍有和缓。深谙大姑娘脾性的几个丫头,这几日都从大尾巴狼变成了乖觉的小兔子。   许妈妈也是瞧在眼里疼在心底,好几次想要和楚惜宁谈心,都被堵了回来。   “混账、东西,你俩怎么日日都只知道吃呢!肥成这样还能不能飞了?看我手里的馒头都不忍心了进你们肚子里了!”楚惜宁此刻面无表情地站在鸟笼前,手里抓着小半个馒头,轻声细语地说着。   混账和东西是楚惜宁给这两只鸟取的新名字,当然她也只敢私下里喊喊。府里的下人被宁乐斋的丫头带着,都把这两只鸟叫“霸王鸟”,除了楚惜宁之外,见人就啄。   宁乐斋里的丫头皆知道姑娘最近心情不好,三步之外才敢站着人伺候。此刻瞧见她用手指戳着那两只鸟儿的肚子,更是吓得低着头。   一人两鸟正玩得阴气四起的时候,那边绣线轻笑着走了进来,恭谨地低身行礼道:“大姑娘,宫里传信来,昭仪召您进宫呢!”   楚惜宁微微惊诧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便让人伺候她梳洗换了身行头才随着马车进宫。   “姑姑。”楚惜宁今个儿穿了一身藕色的对襟裙衫,褪去了平日的张扬艳丽,变成了一副清新淡雅的模样。   楚雯瞧着她兴致不太高的模样,不由得抿着唇轻笑了几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   “瑾儿,去把我那支牡丹玉珠翠拿来!”楚雯挥了挥手,把楚惜宁推到椅子上坐好,伸手就开始解开她的发髻。   “姑姑?”楚惜宁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按住楚雯在她头上作乱的柔荑,语气里透着疑惑。   “我们宁丫头长大了,就该打扮得漂亮些,待会子若是见到了什么重要的人儿,这样可就不庄重了!”楚雯也不理会她,挥开她的手,细细地替她盘着发髻,瑾儿拿来了一个盒子站到一旁。   楚惜宁还未瞧见里面的发饰长得什么样,楚雯已经拿起来□她的发间。   “叮叮叮——”头微微一晃动,发髻上的珠翠就跟着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让人心生愉悦。   楚雯蹲□,仔细地打量着楚惜宁,抬手摸了摸她光滑的面庞,嘴角露出一抹轻柔的笑意:“好了,是个漂亮的姑娘,跟着瑾儿出去,小五那里有人要见你呢!”   楚惜宁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楚雯从椅子上拉起来。瑾儿冲着她行了一礼,已经走在前面带路,她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说这货坑,其实是太晚了啦,明天再接着更新哈~ ☆、083 二人见面(下)     瑾儿在前面带路,楚惜宁慢慢地跟在后面,一路走过的风景皆十分熟悉,只是这回她的心跳却像敲响了小鼓一般。   “姑娘,到了。”瑾儿停下了脚步,轻轻福了福身,便推至了一边。   楚惜宁神游的神智被唤回,下意识地抬起头,不远处是她常和小五见面的凉亭,里面坐了一个男人。从背影来看,确切地说不是她所熟悉的男人。   心跳浑然顿了一下,血液似乎也骤停了片刻,待缓过神来的时候,她的嘴角已经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什么时候起,她也有如此失态的模样,即使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是因为那个男人回来了。她抬起头,脸上端着些许严肃的神情,轻轻提起过长的裙摆,一步步踏着台阶走进了凉亭。   “没心没肺的丫头,别来无恙?”待她的脚刚踏进来,坐在石凳上的男人已经轻声开口了,手中举着酒杯转过头来,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带着些许的戏谑。   楚惜宁的眼眸徒然睁大,下意识地就停住了脚步,脸上摆好的表情也轻而易举地被粉碎。只因为眼前那个男人,从头到脚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稳坐在石凳上,仿佛融入了金色的日光里,透着一种生命的张力和致命的吸引力。   “别来无恙。”她脸上的表情从惊诧到些许的惶恐,最终化作了嘴角点点滴滴的笑意,整张脸都变得柔和起来,脸颊两边的梨涡透着别样的娇俏。   楚惜宁慢慢坐到了他的对面,一只斟满酒的酒杯就被推到了手边。她的秀眉轻轻蹙起,脸上露出几分不乐意的神色。   “就当是久别之后再次见面的礼数。”沈修铭下巴一扬,语气里透着几分不容分说,明亮的眼眸轻轻眯起,似乎在仔细地打量眼前已然长大的少女。   楚惜宁抬起头瞪着他,黑色锦衣深蓝色的束腰,一身锦衣华服本该是贵公子的气息,却被他穿出了几分落拓不羁和痞气。她伸出柔荑,捏起酒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水充斥着整个口腔,似乎要把她的眼泪逼下来。   泪眼朦胧间,她仔细打量着沈修铭。对面的人已然从一个莽撞的少年,长成了顶天立地的男人。和三年前相比,他的眉眼全部长开了,不再是当年近乎女子般的清秀,曾经白皙的肤色也微微晒黑了些,却更加使得整张脸的轮廓立体起来了。   “你的礼数真不一般,还是那样的强人所难。”楚惜宁丢开空酒杯,若无其事地转开眼眸,话语里带着几分嘲讽。   沈修铭的眉头轻挑,既不回话也不辩驳,只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眸扫过她的发髻,没有拉下一支珠钗,再到她的额头、眉毛、纤长轻颤的睫毛,从挺翘的鼻梁滑下,流连在那张轻抿的红唇上。再顺着尖尖的下巴,移到修长而白皙的脖颈处。   “在部队里风吹日晒,得沙眼了是不是?”楚惜宁一直用余光打量着他,即使心底早已不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却还是忍不住红了脸,不由得娇喝道。   她明明想摆出一张严肃的脸,偏偏那个人的目光向夏季的骄阳一般,让她白皙的面色泛着红晕,一直红到耳朵根。娇脆的少女声,也像极了撒娇一般。   “没有,我这双眼睛保护得很好。”沈修铭轻轻笑出了声,似乎是因为瞧见她的窘迫而心情大好,整张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柔和起来,像一抹阳光般。   楚惜宁的眉头一挑,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接他的话。   沈修铭却并不准备放过这个话题,他抬手摩挲着下巴,十分认真地对上了楚惜宁的眼眸,语气笃定地说道:“为了三年后的今日,能够清楚地看见你长大的模样,这双眼睛如何都要保护好!”   轻轻压低的嗓音带着沙哑,像是一种蛊惑,又像是一句誓言,传进人的耳朵里,渗透到血液里,加速了心跳。楚惜宁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被他的郑重所蛊惑,竟是一下子失了神,有些呆愣地看着他。   沈修铭脸上的每一分认真的表情,都像是刻刀一般,一刀一刀深深地刻进她的心里。在她眨眼的瞬间,拼合成所有的轮廓难以磨灭。   她无法承受他那认真而炽烈的眼神,像是要点燃她心底的火苗,烧毁她辛苦建立的保保护屏障一般。逃避般地偏过头,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二人的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默,楚惜宁无意识地抬手拨弄着茶杯盖儿,眼神微微失焦。三年前,她勉强能够以不成熟怒斥沈修铭,三年后,她发现那些呵斥的语言都无比苍白,更加说不出口。现如今的沈修铭,她已经招架不住了。   “你一定又在想我胡说八道,安排事情也不谨慎,总是给人把柄。放心吧,这回是我拖小五安排的,这里是不会有其他人的眼线,若是出了差错,你找小五算账去!”沈修铭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竟是轻声笑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楚惜宁僵硬地勾了勾唇角,不知为何,她现在竟然特别紧张。就像前世出嫁的那日一般,坐在花轿里头带着红盖头,手心里也是这般沁满了冷汗。她明明很想说些什么化解尴尬,却总也开不了口。想挽留想证明,甚至想说出让沈修铭安心的话,只是到了嘴边她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抬起头冲着他扯了扯嘴角,抓过一旁的茶盏,灌了两大口茶水。冷透的茶水顺着咽喉流进了胃里,苦涩的味道一直萦绕在舌尖上。   “你或许就是不喜欢我这样的性子,霸道而无赖,没办法我用了三年也改不掉。”沈修铭的嘴边露出一抹略显苦涩的笑意,他替自己斟了一杯酒,说完这句话就仰脖将酒悉数倒进了嘴里。   楚惜宁抬起头,有些愣愣地看着他,沈修铭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事情,脸上露出了几分萧索的表情。   “这回为了见你,还把楚昭仪和小五都牵扯了进来,你心里肯定更加生气。我好像无论做什么事儿,都无法讨得你的欢心呢!”沈修铭偏过头看着她,脸上露出几分自嘲的笑意,嘴角轻轻咧开的弧度,透着几分不真实的无奈和脆弱。   楚惜宁的心猛地一颤,手也跟着抖了抖,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表情,开口道:“怎么会呢?其实......”   “听说你要和陆二那小子定亲了。”不待她说完,沈修铭已经打断了她的话,声音里透着几分低沉。他顿了一下,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眸,转而勾起唇淡淡一笑,有些失落地接着道:“爷我纠缠了这么久的人,竟然便宜了陆衡那个混蛋,还真是舍不得!”   微风吹进了凉亭,他的眼眸轻轻眨了眨,楚惜宁紧紧地盯着他,似乎才发现他的睫毛竟也那么长。额前的碎发被吹乱,沈修铭的手伸了过来,十分自然地替她拨顺,这个动作一点都不显得突兀,仿佛已经做过许多次一般。   楚惜宁微微失神了片刻,他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额头,那样微麻的触感久久不散,也彻底让她清醒过来。   “舍不得就不要放手!”她的眉头轻轻挑起,眼神里带着些许的不耐。   这回换成沈修铭惊诧了,他似乎听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语,直接愣在那里,手就放在半空中。   “三年过去,你自说自话的本事也越发长进了,怎么不听我说说?第一,至今还没有人做事儿,能讨得我的欢心,但是你所做的事儿却是让我最难忘的。第二,三年前你硬要和我见面那是鲁莽,今日你我见面——”她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语气微微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那是谋略!”   “第三,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一点,如果你下了决心,就要用你的一生去履行。一个真正的男人要从一而终,不能为了某些所谓的挫折就退缩。你个霸王,不是最擅长耍无赖直到达到目的么?这回你也不要有任何犹豫,按照心底的想法去做!”楚惜宁深吸了一口气,她的面色渐渐变红,但是头却一直高扬着,眼眸紧紧地盯着沈修铭的,从不曾退缩。   女子略显激昂的声音,没有任何一点羞涩,相反似乎带着一股力量,要侵进倾听者的心底。沈修铭就这样一眨不眨地和她对视,嘴角渐渐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过来!”他抬起手朝她招了招,似乎有话要说。   楚惜宁下意识地站起来,倾身靠向他。还没反应过来,却感到眼前被一道阴影遮住,转而微凉的嘴唇上传来一道温热而柔软的触感。她的脑海里一下子变得空白,心跳似乎停止了,血液也不再流动一般,全身僵硬。她意识到,沈修铭在亲吻她的嘴唇。   即使这里算是隐蔽安全的地方,但是依然有宫人守候在四周,只要有人朝这边注意看的话,那么凉亭里的动作就都被看到了。   她刚想推开他,嘴唇上那道温热的气息已经远离,耳边是男人低低的笑声:“是你方才叫我按照心底的想法去做,看着你脸发红的样子,我就想亲你!”   楚惜宁的眉头一下子皱拧起来,方才心底的惊慌和羞涩,全部都化为了恼怒。这个男人还是如此的恶劣,从一个小无赖流氓,变成了大兵痞霸王!   “嘘!”她刚想开口呵斥他,唇上就被一根食指压住了。抬头对上了那人欣喜的眼眸,里面盛满了兴奋的光芒。   “我真高兴,原来你也是有心的。方才提起陆家那混蛋,我的手都在抖。我就在想,你若是对陆家有丁点儿意思,我就去把陆衡那小子堵到墙角,偷偷阉了他。”沈修铭的整张脸都盛满了笑意,像是一个得到糖而满足的孩子一般,纯粹的快乐。   楚惜宁有些哭笑不得,下意识地反问一句:“如若是真和陆家定下了亲,你要我守活寡?”   “不,我陪你一起守。和你定亲的人若不是我,我就去边疆直到战死沙场!”沈修铭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没有收敛,只是语气变得十分郑重,他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   楚惜宁忽然没了言语,她就这样看着对面的男人,那脸上得逞的笑意似乎像一道极光,要刺痛她的眼眸。她知道,方才沈修铭的装可怜扮无奈,直到最后的激将法,都是为了逼迫她表达自己的意愿。她原本该发怒的,可是这番近乎偏执的话语,却让她想哭。   前世的骆睦整日将生死相随挂在嘴边,但是从杨红花进了门之后,她就没再相信过。但是此刻的她,却完全相信沈修铭的话,因为这个男人,为了她三年前发火时的一句话,就独自一人跑去了边疆。   “这句话可是你说的,若和我定亲的人不是你,我就咒你死在战场上!”楚惜宁深吸了一口气,她仰着脸瞧向他,带着几分郑重的表情。   沈修铭微微一愣,转而低声笑开了,眉眼间充斥着宠溺的神态。   楚惜宁就是这样的人,他一早就知道。越亲近的人,她就越不允许人背叛她。他既选择了要走进她的心,就得做好准备。一旦背叛,哪怕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沈修铭低低的笑声隐隐传了出去,在回廊的拐角处,站着一个身穿宝蓝色锦袍的男人,此刻他的脸上带着几分释怀的笑意。   五皇子再次看了一眼凉亭里说话的两个人,或许当事人不知道,但是在他的眼中,两人近乎金童玉女。他甩袖转身离开了,不再有任何留恋。   “一个脸皮厚,一个心太狠。绝配啊!”他近乎呢喃般地说了一句,轻轻摇着头出了后花园。   ***   宁乐斋的日子渐渐好过了,几乎所有的丫鬟都察觉到姑娘的心情变好了。许妈妈舒了一口气,清风她们几个更是喜笑颜开,虽不知姑娘为何从宫里回来之后,脸上又多了笑意,但是也乐得被宽和仁慈地对待,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想着去领罚了。   鸟笼里那两只鸟儿又开始变肥了,楚惜宁一有空,就拿着馒头过去投食。   沈国公这几日的心情也舒坦了些,因为他家混蛋小儿子不再闹脾气了。哪家下的帖子也能挑着去几回,每回穿戴整齐像模像样地前去,倒把先前京都的那些关系又联络了起来。甚至有时候还晓得来书房陪着他,端茶送水的倒是乖巧得很。   当然,这都是在不提亲事的前提下。想起亲事,沈国公又是一阵心烦意乱。沈修铭现在绝对是京都贵公子的典范,他这个做爹的怕儿子不中用了,好几回暗示沈修铭得了闲可以去酒楼消遣一番,但是每一回都被义正言辞地拒绝。几次下来,他这张老脸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嗯哼。”这日,父子俩又坐在了书房看书,沈国公轻咳了一声,却并未引起沈修铭的注意。   “今儿天气甚好,你不出去耍耍?”沈国公索性丢开手中的兵书,决定要和小儿子认真地谈一次。   可惜沈修铭头都没抬,依然沉浸在书里,有些敷衍地说道:“没什么好耍的,快到年关了,家家都忙出不来!”   沈国公对他的话并不满意,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沈修铭总算是放开了手中的书,抬起头看他道:“上回想办个射箭比武的,都没一个人能出得来!有陪娘子的,还有抱孩子的,当真没趣!”   沈修铭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脸上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后来又轻声嘀咕了两句:“成了亲的男人都变得志短了,定了亲的也没一个正常的!”   沈国公被他的话一噎,眼瞧着小儿子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番话,脸上还是颇以为然的模样。他的心底就变得拔凉拔凉的,不由得抬手对着沈修铭的脑袋一巴掌。   “混小子,整日胡说八道。要是老子不定亲不成亲,哪来你这么个不成气候的?没出息的时候,整日跟个混世魔王似的,有了些出息,又成了讨债鬼!没一处省心的!”沈国公的胡子再次被气得翘了起来,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   虽说有了大儿子的遗腹子,但是小儿子如今是世子,若是日后由沈修铭继承国公府,依现状的情形,沈家不就绝后了么?   “亲事慢慢来没关系,先收两个通房吧!明个儿就让你娘准备一下。”沈国公想着小儿子可能还不明白女人的好,为此让他开开荤。自己这个做爹的,老脸皮厚就逾矩过问一回儿子房里的事儿。   沈修铭的手一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他,脸上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也不要太漂亮的,等你的亲事定下了,若是新媳妇儿进门,再把通房打发了便是。”沈国公颇不以为然,继续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育着儿子。   沈修铭顿了半晌,最终古怪地一笑,往后退了两步道:“爹,您是看上我房里的哪个丫头了?别不好意思,我跟娘说让她给您收了,不用拿我做借口!”   他的话音刚落,沈国公已经抄起桌上的书扔了过去。   “混账,你再敢胡说,老子打断你的狗腿!”沈国公气急败坏的咆哮声紧跟着传来,沈修铭则快速地跑了出来。   当日晚上,沈国公就进了廖氏的屋子,里屋的灯亮了一整夜,显然是沈国公要拉拢廖氏,夫妻俩站在同一阵营,商量着逼迫小儿子交代亲事。   第二日一大早,沈修铭就被丫鬟从被窝里拖了出来,说是国公爷和夫人吩咐的。匆匆洗漱了一番便去了主院,三人坐在一处用早膳,顺带着审问沈修铭。   他刚一落座,一本册子就到了他的手边。   “里面画圈的,是我和你娘挑的,你给我好好看!今儿你不选一个,休想离开!”沈国公怒瞪着眼眸,颇有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沈修铭的眉头一挑,他斜眼瞥了一下,又很快将注意力转移到一旁的馒头上,对那册子视而不见。   “小兔崽子,骨头硬了是不是?”终于沈国公被激怒了,他“蹭”地一下子站起来,似乎要找东西抽人似的。   廖氏连忙拉住了他,温言地对沈修铭说道:“二郎,你爹和我都担心你,你就当是为了安我们的心!”   沈修铭的神色有些犹豫,他瞧了一眼廖氏,脸上露出动摇的表情。   “赶紧地挑,老子这是做了缺德事儿!你出去问问,有哪家少爷定亲的时候,能够亲自拿到这名册?就你这态度,我都怕你坑害了人家的好姑娘!”沈国公一拍桌子,脸上露出不耐的神情。   他斜眼打量着沈修铭,心底暗暗咒骂。这混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让其他人知道,这名册被沈修铭看见了,估计全京都待嫁的姑娘和媒婆,都能来沈国公府抓人!   廖氏连忙拉住沈国公的手,轻轻捏了捏,脸上顿时变得哀戚起来,眼眶也红了一片:“二郎,娘眼看就不行了,你就让我看见儿媳妇儿吧!”   沈修铭看着廖氏的样子,脸上早就露出不舍的表情,顿时妥协了。伸手拿过名册,根本没仔细看,随手翻开一页,眼睛都没往上细瞧,乱指了一个道:“听天由命了,就她吧!”   沈国公瞧着他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心中顿时怒火中烧,好容易被廖氏劝住了。直接从沈修铭的手中夺过名册,抬眼一瞧方才他指的名字,眼皮微微跳了跳。   “楚家大姑娘?”沈国公惊呼出声,脸色从青到白,最后变得极其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木有一章是六千字的了,激动ing~   【滚,这是补得字数好不好——】 ☆、084 争抢状元     面对沈国公的惊诧,沈修铭和廖氏的呼吸都跟着一顿,脸上却是不显半分。   “我随便指了一个,无论是谁都是天注定!”沈修铭抬起手撑着下巴,声音里透着无所谓,眼睛斜斜地瞥了他一眼。   沈国公愣了片刻,轻咳了一声,把手中的名册又推了回来,低声道:“换一个。”   气氛沉寂了片刻,沈修铭低下头紧盯着手边的名册,转过脸看向沈国公:“违背天意要遭天谴的。”   他伸手抓过名册,两只手翻着书页,却不曾停留。“唰唰”的翻页声,带着一种别样的紧张感。   “爹,你别逼我,其实边疆的女人真的是好姑娘。放心,我是不会胡来的,边疆那里有好几位把总,都想着要把嫡女嫁给我。正好我也瞧不上京都的......”沈修铭的声音渐渐压低,脸上的表情也极其纠结,似乎心里带着万分的痛苦。   “够了,混账东西!不就是楚家宝贝的嫡长姑娘么,不就是陆王府看上的准儿媳么,不就是楚昭仪的侄女么?咱可说好了就是她,老子给你到楚侯府说去,你若是反悔了,老子头一个劈了你!”沈国公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近乎歇斯底里地吼出这句话。   跟八大家族相比,把总算个屁!沈国公的面色狰狞,眼眶充着血,死死地瞪着沈修铭,似乎小儿子再多说一句,他就要冲上来生撕了。若是真把小门小户的嫡姑娘娶进门,还是边疆的女子,沈国公府是等着贻笑大方么?所以他一激动,就应了下来。   老天爷也真会开玩笑,好死不死地就让沈修铭指到了这位贵女,现如今京都里未定亲的姑娘中,这位楚家嫡姑娘可是比陆家姑娘还吃香。毕竟比起陆敏,楚惜宁更加有贤妻良母的潜质。   “既是天注定,我就不会反悔。”沈修铭低着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小菜塞进嘴里咀嚼,压制住嘴角的上扬。   沈国公看着他悠哉悠哉地用早膳,方才饥饿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完全被气饱了。似乎不满于沈修铭这种敷衍的态度,他不由得抓起筷子,对着小儿子的脑袋就敲了下去。   “混账啊混账,你就是个讨债的。楚家的亲事不好定,楚昭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沈国公一想起有关于楚家的事儿,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   要说八大家族中,楚昭这小子除了有个不成气候的弟弟之外,其他事儿几乎让人眼红。得皇上赏识,后院安宁,母慈子孝。这头一个嫡女,更是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从陆王府几次三番都没和楚家定下亲事来,就可以瞧出楚昭对嫡女的重视程度。   沈国公这句话一出,三人的脸色都暗沉了一下。亲事这东西要两情相悦,一头热可定不下来。   气氛变得僵硬,一家三口顿时觉得桌上各色的早膳索然无味,虽然胃里空空如也,只简单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了下去。沈国公的眉头一直紧皱着,放下筷子便急匆匆地赶去书房,想来是去思考对付楚昭的方法去了。   “和你爹成亲这么多年,这回还是骗他最惨的一次。长时间在庄子上修养,都快忘了如何哭了。”待屋内的下人被挥退,廖氏整个人都跟着松弛了下来,脸上带着几分自嘲的笑意。   沈修铭苦涩地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歉意的神情,对于娘亲的帮助,他都不知说了多少抱歉的话了。   “二郎,这名册的事儿我也只是提了一下,你并没有见过,怎么随手就能翻到你想要的名字?”廖氏看着桌上的名册,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儿,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把名册给沈修铭自己挑选,还是廖氏昨夜费了好一番唇舌,才让沈国公勉强同意的。这本来就是她事先和小儿子商量好的,但是沈修铭就算再神通广大,随手翻也不可能恰好就指到楚惜宁。   沈修铭的脸上露出几分贼兮兮的笑容,他伸出手摊开掌心给廖氏看。只见两只手的拇指上都有几道浅浅的伤痕,似乎是刚弄不久的。   “这名册我花了银子从旁人那里买了来,前几日就一直在练。”沈修铭压低了声音,尾调带着几分愉快的昂扬,似乎很自豪。   “就连闭起眼睛,也能翻到。”他边说边闭起眼睛,随手一翻便看到了“楚惜宁”的名字。   廖氏怔了怔,心里涌起一阵又酸又甜的感觉,她一把将小儿子搂进怀里。即使沈修铭的肩膀已经比她宽,被她半搂在怀里显得有些怪异,但是母子俩显然都十分享受此刻。   “好二郎,宁丫头是个好的,我们二郎也不差。娘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儿子呢!”廖氏的声音极其柔和,近乎娇声的呢喃,欣慰又带着疼惜。   原本只会闯祸的小儿子,长成了真正的男子汉,懂得为了喜欢的人默默付出。作为女子,她是羡慕那个被沈修铭爱着的人。作为母亲,她在欢喜的同时,也知道有一个女子要慢慢带走她的儿子。   “以后娘还会有一个好儿媳。”沈修铭轻声笑了笑,单纯地只为了廖氏的夸奖,同时伸出手握了握廖氏的柔荑,掌心的老茧轻轻擦过。   这边母子俩为胜利暗暗得意,那边书房里的沈国公则是愁云惨淡。自那日起,他便频频下帖子到楚侯府,京都里的各大酒楼也去了不少回。只是对于沈国公偶尔的暗示,楚昭一律只作不知。   沈国公一系列的动作,还是引起了京都不少人的注意。陆王爷更是有几分恼羞成怒,沈国公刚拒绝了陆家的嫡女不到十日,转头就去抢陆家看中的准儿媳,这不是挑衅么?   一时之间,众人就察觉了陆王府和沈国公府在暗地里较劲儿,皆是待在一旁看好戏,只等着楚侯府如何回应。   老夫人和薛茹更是着急,这回有了沈国公府的加入,楚惜宁的亲事更加难定下来。即使有想来结亲的世家,待看到这种情况,也都知难而退了。   在京都风云汹涌的时候,宁乐斋却是越发沉寂下来。楚惜宁整日就翻翻账本逗逗鸟,瞧不出什么来,只是每日出神的时刻越来越长。   苍国十八年已经到了尾声,楚惜宁马上就十四岁了,只是亲事却还未定下来。陆王府这回显然是下了狠功夫,颇有一番当仁不让的架势,就连楚昭一时也有些难以招架。   “你们几个都过来。”楚惜宁刚练完字,她洗净了手,朝着屋内几个贴身侍候的丫鬟招了招手。   恰好绿竹、清风、落雪和半月都在,只少了个青莲。四个丫头看了看彼此,皆放下手中的活计,一字排开站在楚惜宁的对面,低着头静静地等着她的吩咐。   “把这上面的东西记清楚。”楚惜宁从书桌上取过方才练字的纸,朝对面的几个丫头面前一递。   绿竹连忙接了过来,四个人凑到一起瞧着,那张纸上是一首简单的诗。她们几个都识字,待看完了纸上的诗歌后,几人的面色都从惊诧变成了惶恐,最终转化为复杂。   “会背了么?”楚惜宁也不管她们脸上的神色变成什么样,只轻声问了一句,待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便夺过宣纸递到了油灯上,瞧着那纸烧成了灰烬。   “三日让这首诗尽可能地传遍京都,小心谨慎些,到时候查起来莫要牵连到侯府。”楚惜宁竖起三根手指,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   四个丫头都怔了一下,转而下意识地点头应承下来。不知为何,她们忽然觉得姑娘此刻的心情极差,还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气势。   楚惜宁的眼眸轻轻眯起,她下意识地转头看着屋外,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几日后,京都的大街小巷都流传出一首诗,不少孩童聚在一起,拍着手吟唱出来:“金榜题名状元郎,勤政爱民父母官。文曲下凡俏模样,谁家贵女配得上?”   因为最后一句,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首诗,而先前稍微冷落下的状元郎再次火了一把。众人都把目光投到了状元斐清的身上,斐清虽是状元,无奈家中父亲是私塾先生,在朝堂之中,并没有势力可以依附。   为此,殿试之后的封赏,斐清自请去外地当值。皇上本不愿意,后来还是五皇子求情,不愿其一身傲骨被折,才应允了。没想到时隔将近半年,这事儿又被提起,斐清在当地的政绩自然也被人调查清楚了,可以说是清廉公正,斐清自身又仪表堂堂,诗中所言不假。只是最后一句的质疑,还是让不少世家的人心生不满。   待这首诗被当个笑话般传进后宫的时候,恰好被三公主听到了,这位娇蛮高贵的公主自是有诸多不快,缠着皇上把斐清调了回来。三公主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状元郎,不仅未发火,相反还青睐有加。   状元郎要成为三驸马,似乎顺理成章的事儿。只是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陆王府的嫡姑娘陆敏,无意间见到了斐清,直接拉着斐清去了陆妃娘娘那里,恳请赐婚。   楚惜宁听着青莲的汇报,脸上的笑意如何都止不住。前世的时候,陆敏见到斐清,就像是天雷勾动地火,到了非卿不嫁的地步。后来被三公主遇到了,三人之间就纠缠起来。   这一世同样的三个人,只是相遇的先后顺序不同,却还是逃不过争夺的命运。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谢谢桓楮童鞋的长评,嘿嘿,其中所提到的亲事问题,楚家几位姑娘会着重写到。   其实楚家几位姑娘的未来夫君已经出现过一回,是被卢芳雪提到的,在第六十章中。 ☆、085 提起亲事     由于陆敏大喇喇地半拖半拉着斐清去了陆妃娘娘那里请旨赐婚,后宫已经传开了。即使陆妃连忙派人镇压,但是流言还是抵不住的。   偏生陆敏对上的又是三公主,三公主乃先皇后之女,不仅身份是公主中最尊贵的,也因为皇上对皇后的愧疚,导致三公主异常得宠,性子也是极其蛮横。陆敏又是个当仁不让的,两人可谓是情逢敌手了。   陆敏既然已经先出手了,三公主就没有坐以待毙的道理。只要皇上回了后宫,她就去缠着撒娇卖痴,话里话外竟都是斐清。   这下可苦了斐清,一边是公主,一边是郡主,虽说公主身份更尊贵,这场博弈的结局早已定下。但是耐不住陆敏脸皮厚,比整日待在皇宫的公主自由,简直就是上朝路上堵,下朝半路截,哪怕是休沐日,陆敏都能想出名头来,要与斐清一起出游。   可以说作为一名贵女,陆敏把所有贵女的脸都丢尽了,将整个京都人的想法都改变了。原来不是所有的贵女都是大家闺秀,贵女若是厚脸皮的话,神仙也难招架。   就在这热闹的气氛下,京都迎来了新年。只是陆王府里却是一片鸡飞狗跳,陆王爷和王妃终于是坐不住了,老脸都被陆敏给丢尽了。为此二人开始实行了强制性的政策,年关时无论哪家下的帖子,陆敏一律称病在家。   京都永远不缺话题,先前还是被议论纷纷的楚侯府嫡姑娘,很快就被来势汹汹的陆敏和三公主所打破。也因为这一搅和,陆王府二少爷的亲事又耽搁了一年。楚侯府却是不愿意再与陆王府搭上关系了,无论怎样,和陆敏这样的小姑子绝对不好相与。   薛茹这几日把年节上的忙乱,都交给了卢秀和三夫人,她则整日往荣寿居跑,想着商量楚惜宁的亲事。   楚惜宁试探了几回,薛茹都只和她打哈哈,丝毫没有露出想要和沈家结亲的意思。好几回话到了嘴边,她又都忍了下去。祖母和母亲自然都是为了她好,一番心意倒是不好驳回。   大年初一,皇宫摆宴。各府上的女眷自是少不了,只是陆敏却没有参加。卢芳雪依然坐在楚惜宁旁边,瞧着殿内来的贵女越来越少,脸上也是一副蔫蔫的神色。   “越发没意思了,瞧瞧这里的人还剩几个?”卢芳雪手撑着下巴,眉头有些不满地挑起,一副不耐烦的神色。   楚惜宁下意识地扫视了四周,薛家那边只坐了两位夫人和薛馨,便轻声咕哝了一句:“怎么不见萧姐姐?”   “呵,楚惜宁,你快拉倒吧!你自己表嫂子还问我?明儿不是就能见到她么,自己关心去!”卢芳雪面露讥讽地说道。   楚惜宁瞪了她一眼,不知又是什么刺激了这位姑娘,说话带刺儿。   宴席过半,卢芳雪却始终郁郁寡欢,实在是不像往日那样。楚惜宁轻轻蹙起了眉头,不由得扯着她的衣袖,低声问了一句:“你究竟是怎么了,一直出神,萧妃娘娘都看你好几回了!”   卢芳雪回过神来,盯着手中装着果酒的杯子,眉头一直紧锁着,最终长叹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凑到楚惜宁的面前压低了嗓音道:“罢了,我原本就是藏不住事儿的。我娘早就帮我看亲事,但都不满意。前几月你不是狠狠地出名了一把么,我娘就整日按着名门公子找。这不,现如今又换成穷书生出名了,我娘说了咱不要状元,看着榜眼还是探花的,捡一个回家。”   楚惜宁猛地呛住了,一口果酒含在嘴里险些喷了出来。她努力憋住笑意,卢芳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功力越发强悍了。她抬起头,只见卢芳雪板着一张娇俏的脸,十分严肃地注视着她,浑身都透着一种不爽的气息。   “你真是越来越没章法了,还捡一个回家。你当是什么任你随便捡?”楚惜宁最终还是没憋住,掏出衣袖里的锦帕轻轻捂住红唇,眯着眼睛轻轻地笑开了。   卢芳雪被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方才一时嘴快说了逾矩的,不过说都说了,她倒是坦荡地瞪回去。   “只要你不跟我抢,还真就随便捡了。我娘说了,今年看中的前三名都是凭着真才实学的,至多就是个书香门第,倒没见什么官宦子弟。”卢芳雪手一挥,脸上换成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依着她这样的性子,卢侯爷和夫人还真不敢给她找太高的门第,到时候若男方也是个纨绔子弟,那夫妻俩得有的掐了。   楚惜宁尴尬地笑了笑,她自己的亲事都焦头烂额。不过听着卢芳雪这么一说,她的心底倒也有几分不安。因为三公主和陆敏这么一闹,倒是把进士的身份又抬高了些,特别是前三名,都是年轻有为的学子,的确是京都娇养长大的贵女容易看上的。   “你也别太按着自己性子来,读书人都有颗木脑袋,最是看重礼仪规矩。”楚惜宁敷衍性地说了几句,立马惹来卢芳雪的不快。   她看着楚惜宁,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轻哧道:“我心里有数。就怕不是个木脑袋,我爹娘看重的自是品性,若是个花花肠子多的,还不如找个世家公子!”   宴席结束后,各家也就散了。倒是薛茹拉着楚惜宁的手,特地等到了薛大夫人,寒暄了几句。说是明儿不去薛府了,薛大夫人关心了几句,两家就各自散开了。   因为薛然的亲事,薛茹和薛大夫人之间明显没有原先那般亲密了。待人走远了,薛茹才轻叹了一口气,暗暗攥紧了楚惜宁的手,道:“当初看大嫂子是个明白人,没想到等自己做了婆婆,倒是无趣的很。”   楚惜宁的眉头轻皱,母女俩进了马车上,薛茹才又说道:“你表嫂才嫁进去几个月,她就整日张罗着请太医补身子,这女人怀胎岂是想有就有的?当初你外祖母也没逼得那么狠,就是二嫂那么多年没生,老太君也没多说一句话。她倒是猴急似的?”   对于薛大夫人张罗萧芸吃药这事儿,薛茹心里是膈应的,毕竟她嫁进楚侯府,也是五年后才有了儿子。   “大舅母也是想抱孙子,娘,又不是我们家的事儿,您操心多了待会子又要头晕!”楚惜宁拉着她的手,轻声劝慰道。   薛茹现如今不仅会耍赖,还会装病。只要后院不要紧的家事儿找到她,她一律头疼,但是对于楚惜宁的亲事,她一直都亲力亲为,不肯放松一点儿。   “我跟你说这些作甚!”薛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些许意兴阑珊的话。   “对了,你祖母看中了卫国公的嫡次子,卫家这位二少爷常年在外求学,现如今刚回来不久。说是要赶赴三年后的考试,我觉着不错,想着挑个日子和卫国公夫人约着见上一面。卫家人口也不多,他家的大媳妇又是能干知礼的人,应该不会和你抢什么……”薛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边说还边下意识地打量着她的脸色。   楚惜宁先是一惊,察觉到心里渐渐发凉,竟是走了神。待薛茹轻轻推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来。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往日说话瞧你伶牙俐齿的,只每回一提到亲事就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儿?”薛茹的脸上露出些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显然对于楚惜宁的漫不经心十分不满。毕竟这是人生大事,不放在心上怎么行。   “娘。”楚惜宁呐呐地开口,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不定的神色。   “最近贵女的名声被陆家丫头弄得可是一团糟,你别给我整得更糟。若是瞧上不靠谱的也别跟我提,你在家是被捧在手心上的,出嫁了也不是去做苦力的!”薛茹一瞧她的眼神不对劲,连忙出声制止。   正因为她自己嫁到楚侯府受过苦,才不想楚惜宁再走这么一遭。   楚惜宁心底暗想了下,觉得沈家根本就是被薛茹排除的头号世家,遂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只是她看着薛茹满脸欣喜的神色,甚至还在咕哝着宴请卫夫人。楚惜宁知道她的婚事不能拖了,必须快准狠地和沈修铭定下来,否则就没有头绪了。   正月里还是很忙的,楚惜宁有事儿没事总让人去拖住薛茹,总算没把卫国公家牵扯进来。心底却在暗暗筹谋着,想了半日她终于决定铤而走险。   “绿竹留下,其他人都在外面守着,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楚惜宁坐在书桌上,对着墨迹未干的宣纸发呆了一会儿,轻声吩咐了一句。   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便都恭谨得俯身行礼退了下去。姑娘这几日一直在忙忙碌碌,筹谋的事情多了去,众人也都见怪不怪了。   “绿竹,有件十分要紧的事儿要你办。”楚惜宁边严肃地说着,边从衣袖里掏出身上的香囊,将里面的花瓣倒了出来,把宣纸折叠起来塞进了香囊。   绿竹悄悄抬头瞧着她的动作,眼皮不由得跳了跳。用香囊传递书信这事儿,姑娘不是深恶痛绝的么?就为了这个,三年前还把小霸王骂得狗血淋头,现如今弄成这样又是送给谁?   正胡思乱想间,这个香囊已经递到了面前。   “把这个交给沈修铭,一定要亲自交到他的手上!”楚惜宁故意压低的声音传来,却依然掩不住其间的娇脆,犹如黄鹂鸟一般动听。   作者有话要说:亲事问题终于提上日程,下章两人就结亲了。   至于为何薛茹看不上沈家,下章也会有解释滴,按爪~ ☆、086 尘埃落定     绿竹稍微僵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瞧了她一眼,最终还是伸手接过那个香囊。脑海里却涌起一个念头: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看着绿竹起身离开,直到背影都消失不见,楚惜宁才松下一口气。浑身近乎瘫软地倚在椅背上,脸上带着几分坚定的神情。   待绿竹回到侯府的时候,清风她们几个正在收拾包袱,她不由得一怔。   “绿竹姐,快来帮忙,明儿姑娘要去寺里烧柱香祈福,这会子正收拾东西呢。”清风和半月二人在整理衣裳,瞧见绿竹回来,对着她招了招手。   “瞧着姑娘前几日没精打采的模样,我还想着今年的热闹定是赶不上了,没想到姑娘方才来了兴致,立马就去了夫人那里禀告了一声,就定在明儿了!”清风手脚麻利地翻找着,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的笑意。   十五将至,寺庙里日日热闹非凡,只不过今年几位主子都诸事缠身,到现在也无人提出来。   “姑娘是一人前去么?”绿竹心知这事儿定和方才那封信有关,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哪能啊,本来夫人想让二夫人和二姑娘一同前去的,无奈姑娘撒娇了几句,明个儿夫人亲自去!”落雪也抱着披风走了出来,听到绿竹的问话不由得轻笑着回答,脸上带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薛茹整日对着别人撒娇耍赖,楚惜宁也学了十足。偶尔用那么几回,自然招架不住。   绿竹轻轻点了点头,走到落雪面前接过她手中的披风,脸上露出几分沉思的神色。如果姑娘若选在明日有什么动向,应该独身前往才是,却硬要把夫人也拉上。   待绿竹回了楚惜宁,信已经送到,楚惜宁的脸上也是一副淡淡的神情,挥了挥手让她出去帮忙之外,就没再多开口。   第二日,薛茹母女俩准备妥当之后,就坐上了马车。路上的确是人挨着人,好在世家一般在寺庙里每年都要供上无数香油钱,所以即使去烧香祈福也不需排队。   马车从另一条路进了寺庙,早有小和尚等在那里领路。不过即使这条专供世家行驶的路上,也有不少人。放眼望去,已经瞧见几位相识的夫人和姑娘。楚惜宁轻轻眯起眼眸扫视了一周,眼神不由得定格在一位夫人的身上,脸上的表情一松。   “廖家姐姐。”薛茹也发现了廖氏,她拉着楚惜宁快走了几步,脸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距离上回见面已经三年了,廖氏几乎是退出了贵妇的圈子。此次见面,薛茹就不由自主地仔细打量起廖氏来。廖氏的面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尚佳,瞧着也并不像外界传言那样奄奄一息的模样。   两位夫人正在寒暄着,楚惜宁一直乖巧地站在一边,廖氏有意无意扫向她。楚惜宁今儿挑了一件鹅黄色的裙衫,平日的张扬和艳丽收敛了不少,倒显得异常柔和,眉眼间淡淡的神色,也隐隐透出几分大家闺秀的风雅。   楚惜宁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来冲着她微微一笑,似乎雨后放晴一般。廖氏也回了她一个笑容,便专心和薛茹攀谈起来。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竟遇上这么多熟人?”一道熟悉的女声传了过来,薛茹她们几个回身,一眼便瞧见卢侯夫人带着卢芳雪正笑意吟吟地走了过来,交谈的队伍再次壮大。   卢芳雪冲着楚惜宁挤眉弄眼的,显然是不耐待在这里听几位夫人拉家常。卢侯夫人自然是察觉了,她不满地回头瞪了卢芳雪一眼,对着薛茹和廖氏歉意地笑了笑。   “还得有一阵子才能挨到我们上香,就先让她们姐妹在这里逛逛,我们去厢房歇歇!”薛茹看着卢芳雪难耐的表情,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笑意,不由得轻声开口解围。   卢侯夫人对着她点了点头,转过身千叮咛万嘱咐,才算放楚惜宁二人离开,不过也让一大群丫鬟婆子跟着。   “呼,总算能够透口气了。没想到人今儿人会这么多。”卢芳雪站在山腰上朝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还在排队,她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楚惜宁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看着人潮涌动,她的嘴角不由得弯起一个弧度。   “我要过去瞧瞧。”楚惜宁偏过头来,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   卢芳雪正在惊叹人挤人的景象,被楚惜宁这句话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不由得瞪大眼睛瞧着她。待瞧清楚楚惜宁满脸严肃,根本不像开玩笑的模样时,有些惊疑不定地问了一句:“你确定?往常你可不会这么大胆……”   卢芳雪质疑的话语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她十分怀疑面前的楚惜宁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往常这种无理取闹逾矩的话不该是她说么?   “你留在这里,免得出了什么差错。”楚惜宁低声说了一句,转身欲离开。却被卢芳雪一把拉住。   “不行,我也得和你一起去,否则你丢了,我娘还不得弄死我!”卢芳雪满脸的不赞同,她一扬下巴,眉眼间露出几分蛮横。   楚惜宁打量了她半晌,眉头轻轻蹙起,最终妥协性地轻叹了一口气道:“第一,你要保守秘密,无论谁问就说不小心;第二,你必须和丫鬟在一起,不能走散了也不用管我;第三,无论以后你发现了什么,都要烂在肚子里!”   楚惜宁的声音带着几分特有的冷冽,脸上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卢芳雪被她说得一愣,心里顿时紧张起来,心跳竟是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我忽然后悔和你留在这里了。”卢芳雪咽了一口口水,脸上带着几分欲哭无泪的表情。   楚惜宁白了她一眼,不由得开口轻讽道:“没出息的,这样你就怕了?是我做坏事,又不是你。哆嗦什么?”   “谁哆嗦了,听着,无论做什么坏事都别让人抓住把柄!”卢芳雪不满地瞪了她一眼,重又恢复蛮横姑娘的风范,带头先离开了。   身后的丫鬟婆子自是要拦,却都被卢芳雪呵斥得退缩了,只小心翼翼地跟着两位姑娘。   一行人很快就挤到了人群中,不过身后有强壮的婆子护着,路上的人一瞧便知那两位是世家千金,也不敢造次。走路的时候尽量避讳着些,楚惜宁不时踮起脚尖看着周围,似乎在找什么人。   卢芳雪一路拧着锦帕,瞧着楚惜宁这般模样,知道她必有安排。手心里不由得沁出了冷汗,颇有一种做贼心虚的紧张感。   很快,一行人便走到了寺庙上香大殿的正前方,脚下便是一百多层台阶。这里的人倒是少了些,都站在两边排着队。因为瞧着楚惜宁和卢芳雪的衣着,倒是无人来阻拦她们。楚惜宁朝着台阶下面瞧了瞧,待瞧到一抹宝蓝色的挺立身影时,她的眼睛下意识地眯起。   那个人站在台阶的底层,对上了楚惜宁的视线,不由得抿着薄唇轻轻笑了笑。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香囊的小玩意儿,轻轻抛向空中又稳稳地接住,来回地把玩。   楚惜宁深吸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往下走着。卢芳雪倒是被下面的小摊贩吸引了,眼睛四处打量着。忽然余光扫到前面那抹鹅黄色身影,竟然直直地往下面栽去。待回过神的时候,卢芳雪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楚惜宁。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抓她的衣裳,却只碰到了袖角。   “宁儿!”她惊呼了一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这道急切的呼唤所吸引,却只见到一抹蓝色的身影飞快地划过半空,然后稳稳地接住了要摔下去的少女。   楚惜宁轻轻闭起了眼眸,只感到耳边一阵风吹过,整个人就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哽在嗓子眼儿的心脏慢慢回到了原处,她的嘴角弯了弯,轻轻睁开眼。却对上面色苍白的沈修铭,察觉到他搂着自己肩膀的手在抖,楚惜宁不由得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沈修铭摇了摇头,只是轻轻将她放到地上,按照原有的计划进行。努力从脸上挤出一抹笑意,柔声问道:“你没事儿吧?”   看热闹的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不由得仔细打量起二人。俏佳人配贵公子,纷纷鼓起掌来。议论的声音传来,颇有几分传扬英雄救美的意味。   楚惜宁也暗暗松了一口气,一切皆在掌控之中。   不过她颇有些担忧地看着沈修铭,他的脸上并没有露出笑意,仍然严肃地打量着自己。楚惜宁的眉头轻轻蹙起,无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就对着他眨了眨眼。   “楚惜宁!”卢芳雪回过神来,尖声唤了一句,面色阴沉,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她远远地瞧着楚惜宁和一个男子站在一处,心中的火气不由得往上冒了两分。她性子急不代表是傻子,这出戏专门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的。   卢芳雪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裙摆往台阶下走。   在众人都注意着这三人的动向时,有一个手执马鞭的英俊男人,偏头不屑地看了一眼楚惜宁的方向,最终冷哼了一声,攥紧了手中的马鞭,阴沉着脸迈着大步朝上面走去。   楚惜宁瞧着气急败坏的卢芳雪,脸上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站在那里等着她。四周的众人见没热闹可瞧,便都回过神来继续井然有序地等着进香。   卢芳雪加快了步伐,不想裙摆太长,竟是不小心一下子踩到了,她下意识地抓住身边人的肩膀。那人正是方才手执马鞭的男人,他已经抬起脚准备跨台阶,却被人猛地一拉,重心力不稳向后仰。   楚惜宁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卢芳雪和一个黑色锦衣的男人缠在一起滚下了台阶。四周顿时一片哗然,这比先前那幕英雄救美要刺激得多,因为那个男人下意识地护住卢芳雪的头,卢芳雪又死命抱紧他,结果二人摔下来的场景极其暧昧。   卢芳雪紧抓着那人的臂膀,蜷缩着趴在男人的胸口。议论声越发加大,楚惜宁从惊诧中反应过来,她提起裙摆似乎想要去拉卢芳雪,却被沈修铭一脚踩住了裙摆。   “站着别动,我有话说!”沈修铭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中气十足,倒像是发火了一般。   楚惜宁瞪着眼睛回过头看他,有些不明所以。   “下回不要再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就是大庭广众抱你么?还搞得这么麻烦!以后再也不听你这馊主意了,英雄救美?要是你没了,我上谁那里哭去!”沈修铭反瞪了她一眼,冷声冷气地说完,便带头走到卢芳雪那边。   “陆二?”他刚靠近,便惊诧地叫了一声。   陆衡黑着一张脸,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恼恨的心情重又回来了。楚惜宁一出现,他就注意到了,没想到为了能和沈修铭定亲,她竟然能这么狠,连一丁点儿退路都不给自己留!而此刻依然傻呆呆地趴在他身上的卢芳雪,则成了他发泄的对象。   “起来,上下台阶的时候看着些!”他伸手推了一把卢芳雪的肩膀,语气里透着十足的不耐。   卢芳雪也是因为被楚惜宁耍了,此刻心情抑郁,听着陆衡口气极差的话语,眉头轻轻挑起。   “起就起!”她侧着身子坐起,两腿并拢双膝弯曲,异常优雅地来了个淑女坐姿。   “方才那句话原样奉还,上台阶的时候别贴着人走!”卢芳雪微微偏头,冲着他翻了个白眼,双手撑地似乎要站起,却是起了一半又再次摔了回去。   “唔!”陆衡感到他的肚子快要炸了,这女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即使她并不重,但是特地用力摔下来的冲击力,足够他疼上几日的。   “姑娘!”那边回神的丫鬟婆子,一窝蜂都涌了上来。完了,这回的脸丢大了。   四周烧香的人彻底是炸开了锅,议论声传得老远,纷纷猜测这是哪家的少爷和姑娘。   待几家夫人得知此事的时候,连香都顾不上烧了,直接拉着各自府上的少爷姑娘上了马车。临上马车,她还瞧见陆王妃的身影,看样子陆衡是陪着她一块儿来的。   薛茹的面色阴沉,但却一句话都未说,直到下了马车,直接带着楚惜宁进了大房的里屋,才冷声道:“你给我跪下!”   楚惜宁抬头看了一眼薛茹,乖乖地跪了下来。   “今儿这事儿是不是你出的主意?”薛茹肃着一张脸,就站在她的面前,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楚惜宁紧抿着红唇,一言不发。   “平日里都疼你是个有主意的,现如今把心眼儿都用到自家人身上了?”薛茹伸手取过桌上的茶盏,举起来似乎要摔出去,瞧着挺直脊背的楚惜宁,又扬高了些直接摔出了屋外。   薛茹想起昨日,楚惜宁专门对着她撒娇卖痴,原来就是存了这心思。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和沈国公府的二少爷抱在一起了,虽有个好听的名头,但是这丫头明明就是连她亲娘都利用了。谁都不能怪罪,要怪只能怪她薛茹自己,没看好亲闺女!   一屋子的丫鬟都被撵了出去,此刻有两个守在外面的,也被摔出来的茶盏吓了一跳,面色苍白地瞧了一眼里屋。夫人几乎没有对大姑娘大声说过话,哪一回不是疼不够的,这回却发这么大的火,显然是大姑娘真的触了逆鳞了。   “娘,您别气坏了身子。”楚惜宁听见薛茹的粗喘声,不由得轻声劝慰了一句。   “沈家有什么好,那就是个龙潭虎穴。你聪明又怎样,心眼多又怎样?迟早也会栽跟头!老夫人和娘亲给你指的卫家有什么不好?”薛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保养得体的柔荑立马感到一阵疼痛,她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想起沈国公府现在内宅的乌七八糟,薛茹就感到心口一阵发紧。楚昭的妾侍较少,楚侯府的内宅相对较安稳,而沈国公府则不同。沈国公自己就是一大堆的妾侍,沈修铭又是一表人才,即使日后夫妻恩爱,也难不保有人塞美娇娘进屋。   “即使卫家什么都好,沈家什么都不好,我依然要和沈修铭定亲。日后我嫁的是沈修铭这个人,不是他的家族。我不敢保证以后绝对幸福,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幸福!”楚惜宁咬紧了牙根,最终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沈修铭经常说她是没心没肺的,其实不然,只是她把自己的心藏得很深很深。此刻她愿意再堵一次,把自己的心交给沈修铭。   薛茹微微愣了一下,似乎被楚惜宁的某句话触动了。她蹲下了身,伸出手摸着楚惜宁细滑的面庞,不由得哽咽道:“傻孩子,嫁给他就是嫁到他的家族,就像娘一样。娘不希望你再走一次老路。”   楚惜宁抬起头,眼眶也有些红了,她握了握母亲柔软的手,转而俯□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   “宁儿不孝,让祖母和娘亲白忙活了一场。但是,一切还请母亲成全!”楚惜宁一直伏在地上,似乎只要薛茹不松口,她就不起来一般。   “罢了、罢了,我即使不同意也没用了。”薛茹摇摇晃晃地走到桌旁,颓然地坐到了椅子上,脸上尽是无奈和失望的神情。   楚惜宁从大房出来之后,薛茹就不肯再见她了。楚昭知晓了之后,只轻叹了一口气,去了里屋哄薛茹,却依然不减成效。   老夫人那里传话来,等楚惜宁静下来,再去荣寿居请安。   不几日,京都的街头巷尾就传开了,沈家二少爷英雄救美,抱得美人归。不过这条消息,显然被陆家二少和卢芳雪给压住了。   陆妃娘娘和楚昭仪一起吹枕边风请求赐婚,皇上也乐得成全,弄了个双喜临门,同时赐婚。   终于,议论纷纷的楚家姑娘的亲事尘埃落定,而险些再次丢面子的陆王府,总算是定下了准儿媳。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注意,小宁经由深思熟虑,非霸王不嫁,才不留退路。如果妞们有人穿越,请勿随意模仿。   还有,两人都定亲了,赶紧去我专栏下收藏了,为我的作收做贡献!【小宁:打到现实的作者!】 ☆、087 求娶姑娘     圣旨一下,沈家和楚家就算是紧密相连了。楚惜宁定亲之后,楚侯府更是大张旗鼓地开始筹备嫁妆了。   宁乐斋这几日也是极其热闹,楚惜宁要待在院子里安心绣嫁妆,手中的管家权也慢慢回到了薛茹那里。卢秀和三夫人得了不少好处,遂派人送了好几趟的东西过来。楚婉玉和珍珠姐妹也来凑趣几回。   毕竟楚家大姑娘的亲事定了,也挨到她们几个了。若是楚惜宁能在祖母面前说上几句好话,说不准也能嫁得更好些。   楚惜宁应付完这几个人之后,又在院子里待了几日,才收拾了下起了个大早去了荣寿居。   出来迎接她们主仆的是穆嬷嬷,幽兰已经出嫁了。穆嬷嬷看着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下意识地朝后看了看,待瞧见绿竹的时候,目光又柔和了几分。   “宁儿给祖母请安。”进了里屋,楚惜宁盈盈下拜,声音娇脆透着少女的朝气蓬勃。   老夫人歪在榻上,精神尚佳,瞧见她过来脸上的神色更加好看了些。伸手就把她拉了起来坐到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可算是定下了,祖母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楚惜宁心头一酸,不由得歉然道:“应该提前跟祖母说的,是宁儿糊涂了。”   老夫人挥了挥手,满脸的不在乎,待瞧见她脸上的阴郁,不由得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又不是什么坏事儿,路是自己选的,以后才不会后悔。你娘那是怕你吃亏。”   楚惜宁也收起了阴郁的神情,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听到老夫人这么说,不由得笑嘻嘻地问道:“难道祖母就不怕我吃亏?”   “吃什么亏?玉儿那丫头都能向着你,你不让别人吃亏就得了!”老夫人眨了眨眼睛,脸上带了几分笑意,颇有些许调皮的意味。   楚惜宁一愣,转而低低的笑出了声。低着头往老夫人的怀里钻,心里又暖了几分。小姐妹之间的争斗,老夫人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倘若当初她对楚婉玉稍加援手,说不准楚惜宁的手段也会少些。不过现如今她们姐妹情深,倒也不是假的。   “不过,沈家若是敢不讲理,你也只管回府来,祖母定会替你撑腰的!”老夫人抬手顺着她的后背摩挲着,声音底气十足。   楚惜宁依然趴在她的怀里,半晌才闷闷地应了声“嗯”。   祖孙俩安然享受了片刻的宁静,老夫人伸手扶住她的肩,让她坐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低声说着:“你娘现如今正在气头上,恐怕得等上几日才搭理你。祖母先替你想着,绿竹的亲事迟迟未定,这几日就让人先在沈国公府寻着,若是有合适的,就把她配到那边吧!”   楚惜宁微微一惊,下意识地抬起头。绿竹的年纪不小了,按理说早该说亲了,只是绿竹毕竟是从荣寿居出来的,所以她问了好几回,老夫人都搪塞了过去,原来竟是有这般的打算。   “祖母,宁儿很感激祖母为我做得一切,但是绿竹乃是记名在楚侯府的奴婢,怎好再嫁去沈国公府?”楚惜宁的眉头轻轻挑起,沈国公的内宅原本就乱,把绿竹孤零零地放进去显然有些不妥当。   老夫人冲着她笑了笑,嘴角处露出几分了然,轻声道:“沈国公府那么乱,你不能嫁进去就摸瞎子,总得派个人去。知道你是个护短的,不过绿竹性子沉稳,相貌也不算过于轻挑,最合适不过的!”   楚惜宁被她堵得没话说,却总觉得心里头不舒坦,要让绿竹做探路石,她着实有些于心不忍。   “沈家的下人你可以托人打听一二,绿竹是一定要去的。至于奴籍可以转的,这个就不需要你操心了!”老夫人知道她犹豫,态度有些强硬地说道。   楚惜宁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辩驳,待对上老夫人脸上严肃的神情,也只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当她从里屋出来的时候,就瞧见穆嬷嬷拉着绿竹在回廊下说话,瞧见她出来,穆嬷嬷又赶紧叮嘱了两句,便让绿竹出来了。   主仆俩一路上快步走回了宁乐斋,让其他人守在外面。   “想必穆嬷嬷也和你说了,你若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强求。”楚惜宁坐在椅子上,对着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坐下,显然想要好好谈谈的模样。   绿竹仔细打量了她一下,不再多推辞,只挨着边角坐了。   “奴婢愿意,奴婢自知此次前去是为了姑娘日后方便行事。”绿竹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坚决,很显然已经考虑清楚了。   楚惜宁的眉头轻挑,低声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本想着你们几个跟了我这么久,日后绝对要有个好去处,没想到你的亲事竟还是受了限制。绿竹,你可曾后悔跟了我?如果一直待在祖母身边,兴许也和梅香、幽兰一般享福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萧索,仿佛是真心为了绿竹叹惋。经过前世的纠葛,楚惜宁深深地明白,这世上没有谁会一味地对自己好,即使是贴身丫鬟也一样。   绿竹微微一怔,听到楚惜宁如此慎重的话,连忙从椅子上站起,一下子跪倒在地。   “姑娘仁慈,奴婢无以为报。穆嬷嬷也和奴婢说,姑娘恐怕是舍不得奴婢去,但是既定下来要去,就要物尽其用!”绿竹的脊背挺直,语气十分严肃。   楚惜宁轻轻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她下去,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出神。绿竹的话她自然明白,所谓物尽其用,就是要最大限度地渗进沈国公府的后宅。廖氏和沈修铭都是三年未在府中,内宅的人手自然不能轻信,所以才需要楚惜宁自己的人进府。她深思熟虑了片刻,一切都交由老夫人安排。   老夫人的打算被薛茹知道后,薛茹亲自请命,请来廖氏商量了一番。廖氏显然心情不错,瞧着薛茹的气色不佳,甚至低声安慰她,最终还调侃了一句:“你也不用太忧心,二郎是个好孩子,他不会稀罕国公府那些家底的。”   绿竹的亲事定的是前院的一位年轻管事儿,这管事儿也算是家生子,后宅的事儿自然懂得不少。老夫人派人给绿竹准备了份嫁妆,宁乐斋的几个丫鬟知道后,都躲着哭了几回,纷纷拿出自己压箱底的送给她。   绿竹是改了奴籍进的沈国公府,外面自然不能声张,楚惜宁想替她办个酒宴送送都不成。廖氏走的第二日晚上,便有一辆轻便的马车停到了楚侯府的后门外,绿竹便只身一人背着包袱上了车。   绿竹走了,楚惜宁身边便少了个大丫鬟,落雪被调了上来,半月等人也跟着往上抬。宁乐斋的气氛低迷了没几日,便被忙碌给淹没了。   这日,楚惜宁正在练字的时候,半月便挑着帘子匆匆进来通传:“姑娘,卢大姑娘来了!”   楚惜宁放下笔,刚把手放进铜盆里开始搓洗,门帘就被人再次挑了起来。卢芳雪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已经露了出来,楚惜宁接过半月递来的锦帕,细细地将手擦干。   待几个丫鬟把瓜果茶点端齐之后,她便挥手让退下了。   “你如意了,倒是把我也牵连进来了。本想着随便捡个家底薄的,我还能继续猖狂下去。现如今倒好,来个比我后台硬几倍的阔少,让我如何使性子?”待屋里仅剩下她二人,卢芳雪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质问。   她满脸都是郁郁寡欢和气愤难当的神色,她没陆敏那个后台,敢和皇家叫板。但凭着卢侯府的家世,也够她镇压一般进士的。无奈世事难料,偏生要她对上一个更加难伺候的少爷,进门之后不就日日掐架的么?   楚惜宁瞧着她发暗的脸色,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娇俏地问道:“过了这么长时间才来算账,想必是表婶婶看得紧吧?”   卢芳雪被她的这句话一说,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了火气。不情不愿地坐到了她的身边,随手端起一盏茶灌了几口。   “托你鸿福,贤良淑德、端庄慧敏,这八个字整日不离口。只要是我家的长辈,见到我头一句定是这个!”卢芳雪显然怨气颇大,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似乎是想起那些糟心事儿。   楚惜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由得轻声劝道:“也是为了你好,陆王府规矩大,怕你进门后吃亏呢!”   “呸!说得我好像是蛮夷来的一般,他家明明是一窝子强盗土匪,还认为别人家不好!你且等着,若我进了书香门第,说不准还能收收性子。偏生这样半胁迫地进门,他家若不好,我也决不会委屈了自己!”还没等楚惜宁说完,卢芳雪已经猛地扬高声音反驳,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就差站起来不顾形象地冲着地上吐口水了。   楚惜宁被她说得一愣,转而放开了声音笑起来。连忙起身拉她坐下,又亲手倒了杯茶塞进她的手里安抚道:“是、是。她家不好,不过陆敏的性子倒和你有几分相像,想来王爷和王妃应该会有几分偏爱。”   卢芳雪听了她的话,不由得轻哧了一声,低头抿了一口茶水,轻声道:“得了吧,世家之女再高贵,能越过公主去?听说皇上见了斐状元,觉得一表人才配得上三公主,要下旨封驸马呢!”   楚惜宁的眉头一挑,整日忙着和沈国公府有关的消息,她倒是没关心这些。想来最近卢侯夫人定没少把陆王府的事儿告诉卢芳雪。   “说来我总羡慕她的性子,比我还洒脱。现在瞧瞧,她倒是最不如意的一个。萧家姐姐和她是同岁的,都已经嫁人养身子了,她倒好……”卢芳雪又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怅惘的神情。   楚惜宁也不再接她的话,自去拿了针线来绣花样。卢芳雪便凑过去仔细瞧着,瞧了片刻才砸吧着嘴道:“我娘整日说你样样出挑,原来也有不行的。绣的花样也比我高强不到哪里去!”   卢芳雪的脸上带了几分挪揄的笑意,显然因为楚惜宁在刺绣上的弱势,而感到开心。   “原本我的绣活就不好,在姐妹四个里面,我一向都是垫底的!你想看什么活灵活现的,应该去玉儿或者珍儿的院子!”楚惜宁也不恼,十分坦荡地承认了下来,只是手里的阵倒是不慢。   过了半晌,卢芳雪似乎又想起什么一般,猛地一拍桌子。吓得楚惜宁手一抖,针尖就刺进了食指里,顿时滚出了一颗血珠子。   “又给你个坏丫头岔开话了,我这次来可不是可怜别人的。都怨你,害得我和陆二定了亲事。你说怎么赔吧?”卢芳雪瞪大了眼眸,脸上是一副蛮横的表情,颇有些誓不罢休的气势。   楚惜宁将食指放进嘴里一吸,咸腥的味道蔓延开来,她的眉头也跟着蹙起,不由得反驳道:“是,你怕被责骂要和我一起下山,可我也不知道陆家二少在那里。偏生你俩还一起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只能说是因缘天注定!”   卢芳雪自是不放过她,硬缠着她耍赖了一个时辰。要楚惜宁下了保证,若是陆衡敢欺负她,必定要帮她出主意反击。   总算送走了瘟神,楚惜宁才得以松一口气。绿竹已经安顿下来了,因着廖氏病重,卫氏又忙着照顾儿子,沈国公府倒是无人认出绿竹来。只知道她是崔管事新娶的媳妇儿,暂时在厨房做事儿,都叫她崔管事家的。   薛茹最终还是耐不住楚惜宁每日请安的认错,语气缓和了不少,虽仍然板着一张脸,但是关于楚惜宁嫁妆的事儿,她必定事事亲为。   定下了楚惜宁的亲事,楚侯府不仅没有消停下来,相反更加热闹了。出完月和珍珠姐妹的年岁都不小了,卢秀和三夫人恨不得一人长了两双眼睛去瞧去看,整日张罗着选女婿,倒是乐此不疲。   自然二房和三房不会相安无事,合适的世家公子就那么几个,自然是都想挑好的。难免起了争执,最后都闹得不欢而散。倒是楚婉玉和珍珠姐妹要安静得多,每日待在屋子里练字绣花。   卢秀日日前去荣寿居请安,老夫人终于还是被她磨软了耳根子。   “你们二房总共就这么一个嫡姑娘,你连个儿子都没有傍身,我知道是那孽畜耽搁了你。宁丫头的亲事不需要我出马,这回就腆着张老脸为玉儿筹谋一回!”老夫人眼瞧着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卢秀,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坚定地放出了话来。   卢秀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她回来了这么久,从来不敢在老夫人面前提二老爷。如今老夫人说出了这样掏心窝子的话,也算是心疼她和玉儿孤儿寡母在京都了。   “多谢老夫人,儿媳无以为报!”卢秀几乎匍匐在地上,头一回真心实意地对着老夫人磕头。   老夫人挥了挥手,淡淡地说着:“先别忙叩谢,说说你挑好的人家。”   卢秀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面上露出几分忐忑的神色,斟酌着开口:“儿媳想着,依着玉儿的身份即使嫁进世家,说不准也会受了欺侮,不如就嫁得稍微次一些的门第。”   老夫人斜眼看了一下,嘴角露出几分冷笑,挥手制止了她下面的话。   “次一些的门第,你是要让玉儿嫁得比珍珠姐妹还差?我说凭着玉儿的身份和品貌,你也不该去和老三家的争女婿,原来是挑到一处去了!”老夫人的语气越发冷淡,眼神里带着些许的鄙夷。   “卢秀啊卢秀,过了这么些年,你还是只看到眼前的东西!”老夫人有些感叹般地说出口,只是话却顿住了。以前就经常指点二儿媳,无奈现如今连儿子都不在身边了,指点了也没什么用处。   “我瞧着卫家的小少爷就不错,玉儿配他也决不会差,改日找个时间我亲自去说!”老夫人慢慢放松了身体,轻闭着眼睛显然不想再瞧她。   卢秀被她说得满面通红,张嘴似乎要反驳,又皱着眉头暗自想了想,最终再次俯首道:“听闻卫家的小少爷从外求学归来,一表人才,儿媳是怕他瞧不上玉儿。但是有老夫人出马,若能成事儿,儿媳自然感激不尽!”   卢秀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感恩的话,却得不到一句回应。她大着胆子抬起头,只见老夫人斜歪在那里,呼吸平稳,倒像是睡着了一般。卢秀讨了个没趣,不敢再多做逗留,连忙行礼退了出来。   待卢秀一脸喜气地将这个消息告诉楚婉玉的时候,楚婉玉并没有料想中的那样开心,相反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便又低下头去做着手中的绣活。   “你这丫头,卫家也是泼天的富贵,那小少爷虽不是世子,但你和大姑娘亲事的门第也是一样的。”卢秀兀自兴奋着,不由得语气急促地说着卫家的好处来,全然忘了她当初回府时,对楚婉玉要嫁去做嫡长媳的教导。   “门第倒是无所谓,人好就成。”楚婉玉等她说完了,依然低着头轻声回了一句。   卢秀所有的兴奋感都被她这一句泼灭了,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竟感到眼眶发酸,她伸手胡乱地擦了两下眼角,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楚婉玉这句话,让卢秀想起自己的处境。从一个乡下丫头到侯府嫡次媳,她年轻时候的风光和得意还历历在目。现如今却成了莫大的讽刺,门第好有个屁用,只有肯疼妻子的男人才靠得住。   或许正是因为见证了卢秀和楚明的争吵和厮打,楚婉玉越长大,就越明白这个道理。   待卢秀走了之后,楚婉玉看着手上被她绣得错乱的花样,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起一旁的剪刀,将绣了一半的并蒂花开剪了。她招手唤来丫头梳洗了一番,便赶去了宁乐斋。   楚惜宁听说她要和卫家定亲,知道必是老夫人开口了,不由得拉着楚婉玉的手细细叮嘱:“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你先不要声张,免得闹出什么来。亲事定不下不要紧,若是毁了名声就不好了!”   楚婉玉点头应下,有些心不在焉地把玩着腰间系的香囊,不时抬头瞧瞧楚惜宁。待对上姐姐调侃的笑脸时,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求姐姐一件事儿,能否帮我打听那人的品性?”   楚惜宁微微一怔,瞧着她有些担忧的神色,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点了点头道:“我们姐妹自是好说话,只是这卫家小少爷常年在外,京都打听到的不作数。况且有些人背后做的腌臜事儿,若想瞒着也不容易打听到。”   楚婉玉也知道此事难办,但是听到楚惜宁愿意替她办,脸上多出了几分笑意,连忙点头道:“没事儿,我也只是探探底,即使他恶贯满盈,也无可奈何!”   楚惜宁心里一软,不由得伸手拂过她额前的碎发,轻轻捏了一把她的脸,娇声道:“不会的,若他真的不堪,祖母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的。”   楚婉玉抬起头冲着她笑了笑,似乎为了转移沉闷的话题,掏出亲自绣的荷包、香囊等小玩意儿,一股脑都塞给了她。“这些都是平日里我绣着玩儿的,捡着几个好的带了来,姐姐平日里赏人也好的!”   楚惜宁下意识地瞧了一眼,绣工细腻,显然是费了心思的。不由得抿着红唇一笑,改成轻轻掐着她的脸道:“这么好的绣工,完全就是臊我的!”   姐妹俩打闹成一处,方才的沉闷一扫而空。   老夫人的打算,内院虽没人声张,但是三夫人已经收到消息了,她恨恨地咒骂了一句便罢了。   没过几日,李侯夫人竟然亲自上门来拜访老夫人。楚惜宁知道之后,轻轻挑了挑眉头,也不知这位夫人前来作甚。   荣寿居内,老夫人和薛茹都在,李侯夫人坐在两人的对面,满脸的笑意。她本是李侯爷的续弦,所以年岁比薛茹要小些,声音又是比一般女子娇脆,此刻笑起来竟觉得像是个刚出嫁的少妇一般。   “我可真是荣幸,能让老夫人和楚夫人都出来陪着!”李侯夫人说起话来也像是个小孩子一般,不拐弯抹角。   老夫人和薛茹也只轻轻地笑了笑,李侯爷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头一位妻子就是在内宅的斗争中死了。就连留下的嫡长子也是个腿脚不便的残疾,听说一生下来身子就极其娇弱。但就是这位继夫人,入门不到半年,李侯府的后院立马消停了不少,各色的美人也有了规矩,就连李侯爷也常年宿在她的屋子里。若是个没手段的,还真没人相信。   “哪里,老夫人平日最爱热闹。李夫人天生美人胚子,我早就听说了,所以也就凑上来说说话!”薛茹的脸上露出一抹亲和的笑意,娇憨扮傻谁都会。   几人你来我往,倒是说了半日的话,却依然不见李侯夫人说清楚来意。老夫人捧着茶盏,始终半温不火地听着,偶尔插上几句话。   最终还是李侯夫人耐不住,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上,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些许,轻咳了一声道:“其实这次我来,主要是想替我们大少爷求娶一位姑娘做妻。”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灵感爆发了,我们明天下章再会~【小宁:滚——】 ☆、088 调换信物     李侯夫人的话音刚落,老夫人和薛茹皆怔了一下,转而又讪笑了两声。李侯府的大少爷虽然有了世子的身份,无奈腿脚残疾,有没有娘亲的后台撑腰,自然算是个废人。楚侯府剩下三位未定亲的姑娘,自然都不愿意嫁去李侯府。   薛茹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她,轻声说道:“李夫人,二弟妹和三弟妹都不在这里,不知你求娶的是哪一位姑娘?”   李侯夫人接过茶盏,却并没有喝,只放在手心里捧着。听到薛茹的问话,她的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笑意,道:“其实我们大公子的身子不好,想必两位也知道。我就想着若是楚侯府的三姑娘还未许了人,可否考虑一下?”   老夫人的面色稍微好看了些,显然李侯夫人方才的提议,任谁听了都觉得是相中了二姑娘,没想到竟是绕过了楚婉玉,挑了三姑娘。   “这事儿我不好做主,待会儿让人带你去三房瞧瞧老三家的吧!你们年岁相当,想来能商量出来,若能结成亲家,当然是最好不过的!”老夫人明显有些松口,在她的眼里,若用三房的姑娘换来李侯府这个亲家,还是值得的。   薛茹微微挑了挑眉头,显然有些不赞同,却并没有吭声。只低着头抿了一口茶水,遮掩住了脸上的不屑。   三人又说了一会子话,老夫人便让人带着李侯夫人去了三房,薛茹也告退了。   待楚惜宁收到消息的时候,李侯夫人已经一脸喜气地离开了,显然是和三夫人相谈甚欢。后院里也自然传出三夫人要卖女求荣。   楚珍正在屋子里描花样,待身边的丫头说了这事儿之后,她连忙站起了身,气得直跺脚。匆匆整了整衣衫便往三房跑去。   “娘,别人多说你要把我卖给李侯府的病秧子,是不是真的?”楚珍娇喘着冲了进来,声音里夹杂着些许的气愤。   三夫人一听,连忙从里屋冲了出来,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往屋里拖。   “我的小祖宗哎,声音小点儿!听娘给你说!”三夫人的脸上露出几分惶恐的神色,甚至还朝四处瞧了瞧,确定无人在意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楚珍一把拉开她的手,脸上的神情仍然是不满和控诉。却也知道事关重大,不能大声嚷嚷,乖乖闭上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瞧着三夫人,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   三夫人将她按到椅子上,脸上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其实啊,提起你和李家大少爷的亲事,也不过是个烟雾弹罢了。娘真正想让你嫁的另有其人!”   楚珍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瞧着三夫人如此神秘的模样,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拉着她的衣袖道:“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您快说说!否则我这心里总也不踏实!”   三夫人又凑近了些,靠在她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楚珍一下子捂住嘴,将嗓子里的惊呼声压制住了。   “娘,不可能的,以我的身份根本......”楚珍圆瞪着眼眸,脸上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三夫人轻笑着打断:“没有不可能,事在人为,更何况这事儿李侯夫人也答应要出力的。到时候你就等着瞧好了吧!”   母女俩一个势在必得,一个晕晕乎乎。不过就在刚才李侯夫人走之后,一个计谋已经开始酝酿实施了。   楚惜宁正坐在椅子上等消息,青莲就挑着帘子走了进来,低声说了一句。楚惜宁的眉头轻轻蹙起,不由得咕哝了一句:“论理李侯府的世子算个残废,三婶应该瞧不上的。怎么会答应地如此爽快?”   “奴婢觉着李侯府定是下了血本,听说世子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能不能等到成亲那日都难说。说不准等不到及笄,就要拉去冲洗了!”青莲点了点头,显然很赞同她的话。   楚惜宁细细思索了片刻,沉声吩咐道:“三婶一向爱和二房攀比,这位李世子瞧着可是比卫家的小少爷差了一大截,恐怕另有隐情。你盯紧了三房,若有什么异动,立马回禀!”   青莲连忙低声应承了下来,见楚惜宁还在想心事,也没有打扰,便躬身退了出来。   三房果然和李侯府走动得频繁了,楚侯府也经常能收到李侯府的帖子,甚至偶尔还有小玩意儿送过来。老夫人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她也张罗着帮二房和卫家结亲的事儿。   二姑娘要和卫家小少爷定亲的事儿,自然也在府中传开了。三夫人还兴冲冲地跑到荣寿居去,对着老夫人建议道:“二姑娘和珍儿年岁一般大,又都在定亲,不如好事成双。捡个日子拿上八字一起合一合!”   因着李侯府的关系,老夫人对三夫人明显要宽和了许多,现在听到她如此说。老人家心底又爱热闹,索性就点头同意了。   五月初十,大吉。卢秀不情不愿地和三夫人一起,与卫夫人和李夫人一块儿去了国音寺核对八字。   只是回来的时候,卢秀是哭着下了马车,三夫人则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   “你这个贱人,怎如此的狠心,调换了玉儿的八字和信物。让她日后嫁给一个瘸子啊!即使珍儿不愿意,你一开始就不该答应,现如今害得我玉儿这般凄惨!”卢秀一路拉着三夫人进了后院,不顾身后丫鬟婆子的拉扯,一巴掌甩过去,打得三夫人直摇晃。   清脆的巴掌响,尖利的撕扯怒骂声,充斥着整个后院。立马就涌出了不少下人围观,自然各院的主子也接到了消息,纷纷赶了过来。   卢秀已近乎一个疯子般,发髻散乱却丝毫未发觉一般,只红着眼对着三夫人又打又骂。牙齿、手和脚全部用上了,完全是一个发疯的泼妇。   三夫人则更加凄惨,双手抱着头,边躲边快速地逃跑。绣花鞋也掉了一只,发髻上金簪步摇早就不知丢哪里去了,全部散落在一旁,被卢秀大力地撕扯着。   “住手!”一道苍老而有力的声音响起,老夫人扶着穆嬷嬷的手,近乎小跑地赶了过来,满脸威严地看着院子里混乱的场景。   熟悉而冷厉的声音传来,卢秀下意识地愣了愣,偏过头看了一眼驻足围观的众人。脸上的面色却是更加凄惨,近乎崩溃一般,竟是拔下手上的金簪刺向三夫人。   “啊!”在众人都愣神的时候,三夫人一张俏丽的脸已经添了一道深而长的伤痕,鲜红的血顺着下巴流了下来,异常恐怖。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唤回了人的神智,待几个有力的婆子冲过去护住三夫人的时候,卢秀已经伸出脚狠狠地踹到三夫人的脸上了,深蓝色的绣花鞋上沾了鲜血,透着一种异样的妖娆。   老夫人也微微怔了一下,她没想到卢秀竟然连她的话都敢违抗,显然是被什么事儿给刺激了。   好容易才制住了卢秀,三夫人也被人从地上搀起,只是那脸上可怖的伤口还在滴血,恐怕是治不好了。   “这般没命的厮打,你们还要脸么?”老夫人显然被气得不轻,猛然提高的声音因为承受不住变了调,带着些许的沙哑。   卢秀挣脱了几下没挣开,眉头轻轻蹙起,眼眶依然红肿着,显然是哭了一路回来。   此刻她也不管拉着她的婆子,猛地朝地上一跪,尖声说道:“儿媳自知蠢钝,哪晓得三弟妹这般下贱卑劣,竟然和李侯夫人联手,调换了玉儿和珍儿的八字和信物,让玉儿要嫁给一个瘸子,而一个庶子之女,竟然和卫国公家的少爷结成亲事!”   卢秀近乎声嘶力竭,她边说边不停地流泪,满脸绝望的表情。几位姑娘都已经赶到了,瞧着两位夫人的模样都有些被吓到了。待听完卢秀的话,几人的脸上表情各异。薛茹瞧见她们四个过来了,怕卢秀再做出什么事儿来伤到她们,便让几个婆子过去拦着。   “怎么可能?那卫国公夫人也同意了?”老夫人有些惊诧地开口,脸上的神色更加阴沉了几分,心里也开始暗暗发凉。   “不同意能怎么办?三弟妹好谋略,一开始捂得严严实实的,直到最后才招来那么些人,把亲事定下。待我要后悔,哪禁得住三弟妹和李夫人的巧舌如簧?那么多人作见证,卫国公夫人怕丢脸也不争辩,而且算出来的八字,卫家少爷和三姑娘乃是天作之合。”卢秀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些,脸上露出几分苦笑,颓唐地松了身子,软软地坐在地上。   卢秀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几句,眼神渐渐变得涣散,似乎已经完全崩溃了。三夫人的抽泣声低了下去,手捂着脸,那血依然从指缝里流了出来,滴在地上,一股子腥味直逼而来。   楚惜宁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只是心里却有些悲凉。只为了一门亲事,闹成了这副样子,手段使尽,却也并不一定如意周全。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有虫,帮我捉一下嘛,大人~ ☆、089 互不相欠     “娘。”气氛一下子沉寂了片刻,看着卢秀如此狼狈的模样,楚婉玉心里跟着难受,不由得低声唤了一句。   “玉儿,我的儿,娘对不住你啊!”一听到楚婉玉的声音,卢秀整个人仿佛被电了一般,伸出手整个人往她的方向爬过去。   四周的婆子见卢秀如此激动,生怕她弄伤了二姑娘,拼命抓住她不让过去。   一时楚婉玉的眼眶也红了,她走了几步到老夫人的身边,轻轻拉住老夫人的手,低声哀求道:“祖母,您别生气,娘只是一时糊涂了,您让孙女过去看看她吧?”   老夫人浑身被气得发抖,眼神犀利地扫向三夫人,她商谈了那么久,竟让别人钻了空子?此刻楚婉玉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辱骂谁嫌弃自己的亲事,很显然这一点让老夫人心里比较舒服,便点了点头。   那几个婆子接到老夫人的眼神示意,便让开几步,楚婉玉走到卢秀的身边,微微用力搀扶起她来。见到卢秀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楚婉玉心里更加难受,她低着头掏出锦帕,细细地替卢秀擦着眼泪。卢秀近距离瞧着自己娇美如花的闺女,再想着日后却要嫁给一个残废,心底犹如针扎了一般,眼泪掉得更加厉害。   “玉儿,娘没脸见你了,竟连你的亲事都没守住啊!”卢秀边说边抬起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招呼,她是恨不得死了算,又舍不得楚婉玉一人留在楚侯府面对三房。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这几年一定是大姑娘扶持着,否则楚婉玉一人如何也斗不过三房。   清脆的巴掌声让人心惊,楚婉玉连忙抱住卢秀的手,眼泪也落了下来。   “娘,不怪你。定的是哪家,女儿就嫁去哪家。”楚婉玉依然柔声安慰着她,却止不住声音里的颤抖。   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没想到二姑娘会就这样妥协了。既没有向老夫人寻求帮助,也没有让侯爷出面主持公道。宁愿嫁给李侯府的世子,丝毫没有怨言。   卢秀也怔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却见楚婉玉对着她柔柔一笑,便转过身去面对着三夫人,留给她一道纤弱的背影。   “三婶,以前我年纪小,让珍儿妹妹破了相,至今额头上仍留着疤。每回我见到她额前的头发只能梳那一种,我这心里就十分难受。今个儿总算是还了,一门亲事换她头上那道疤,我楚婉玉不欠你们三房一丝一毫!”楚婉玉抬手将眼泪擦干,脸上的神情变得越发严肃,那双清亮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三夫人,带着一种倨傲的魄力。   少女清脆的话语掷地有声,让人为之一振。所有的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在发生改变,印象中只会依附着大姑娘的二姑娘,就在方才那一刻忽然变了一个模样似的,既高雅又不容轻犯。   “二姑娘说什么呢,珍儿那疤遮着就好了,不碍事......”三夫人自然察觉到周围人目光的不善,待听到楚婉玉如此直白的话语,讪讪地笑了笑。   “三婶无需多言,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让您宁愿联合外府的人,也要换这门亲事,我不想知道也不稀罕知道。只望日后三婶和珍儿妹妹莫要后悔,至于我娘那是一时爱女心切,外加被您欺骗恼羞成怒,才会大打出手。您也是一位娘亲,希望您将心比心,脸上的伤口还是赶紧找大夫瞧瞧吧。若是再留疤了,玉儿和娘亲也没东西可给您筹谋的!”楚婉玉冷声打断了三夫人的话,脸上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丝毫没有表现出愤怒和不满。   楚婉玉说完,也不管三夫人的脸色如何难看,便转过身去轻轻搀扶起卢秀。慢慢走到老夫人的面前,两人一起行了一礼,道了一句“得罪”,就一瘸一拐地往后院走去。   待二人走后,场上的气氛明显变了。老夫人轻眯着眼眸,眼神如一把冰冷的利剑一般,看向三夫人。她冷哼了一声,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其他围观的人也露出几分鄙夷的目光,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最后只留下了三夫人和珍珠姐妹。   “娘,你怎么如此糊涂啊?早知道你使这种手段,我如何也不会答应你的!您这样做了,即使我嫁进了卫国公府,你让卫国公夫人怎么看我?手段使尽满腹心思的女子,又怎么会博得夫君的喜爱?”待众人离开了,楚珍一下子冲了过来,她的眼眶也红了,有些恨恨地跺了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娘,她也是为了你好!况且楚婉玉也说了,这本来就是他们二房欠你的!”楚珠听着楚珍责怪三夫人,不由得瞪了一眼,轻轻蹲□想要拉起她。   不想三夫人却猛地站起身,似乎被楚珍说得话所刺激了,抡起手一巴掌就扇了过去。手掌上沾染的血也抹到了楚珍的脸上,看着十分的骇人。楚珍原本是眼含着泪水,被这一巴掌打得也流了下来,方才还是一张娇嫩的脸,瞬间变得异常狼狈。   “你个蠢货,楚婉玉还晓得护着她娘。你呢?我一心为你,所有人都反对我,你竟然也责怪我!我养了你十三年,就是一个白眼狼啊!”三夫人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态度,边气急败坏地说着,便怒气冲冲地伸手打她。   楚珍被三夫人脸上恼怒的神色吓到了,她也是一时羞愤难当,才会有些口不择言。说完就后悔了,此刻再对着三夫人这副模样,连忙缩着脖子,抬起手遮挡三夫人伸过来的手,连连后退。   “娘,你别打了。姐姐也是一时心急,娘,你别打!”楚珠早就吓得哭了,连忙伸手去拉三夫人,声音里带着哀求。   她心里十分害怕,明明三夫人已经把好亲事抢来了,姐姐日后也能嫁进更高的门第。但是她还是觉得恐慌,还不如不换这门亲事。一想到祖母、伯娘,还有宁姐姐鄙夷和冷漠的眼神,甚至是那些旁观的下人,都是一副不赞同的表情,楚珍的头皮渐渐发麻。   一时之间,三夫人近乎发泄般的厮打和珍珠姐妹的抽泣求饶声,再次在院子里响起来。   “三夫人、三姑娘、四姑娘!”母女三人正没有形象地拉拉扯扯,一道略显苍老的女声传了过来。   珍珠母女下意识地停了手,看向发声源,只见穆嬷嬷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三人立刻都松了手,理了理衣裳纷纷站好,皆有些心虚。   “嬷嬷有什么事儿?”三夫人努力平息了烦躁的心情,勉强撑起一张笑脸,尴尬地问了一句。   穆嬷嬷肃着一张脸,一一扫过对面狼狈不堪的三人,冰冷的视线似乎要将她们冻住一般。楚珠忍不住打了个颤,穆嬷嬷在侯府里比三夫人待得时间还长,积累下的威严可不是一星半点。   “大夫已经在前厅候着了,三夫人和二位姑娘都去瞧瞧吧!”穆嬷嬷的声音依然十分冷淡,说完她就转过身去了。   母女三人皆认为她要离开了,纷纷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穆嬷嬷又转头扔下了一句话:“老夫人让奴婢提醒三夫人,今后三房要好自为之。”   说完,穆嬷嬷就快步离开了,那道急匆匆的背影,似乎一刻钟都不想多待在这里。   冷风拂过,珍珠母女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身心俱冷。尤其是三夫人,面色苍白如纸。楚惜宁掌管后院以来,只要三房不超越底线,小便宜一直是任她贪得。多年在侯府奴仆成群、衣食无忧的生活,让她只看到了一时的得意和胜利,却忘记了这侯府究竟是谁的天下。他们三房不过是大房施舍,才能住进来的而已。   待三夫人匆匆赶回三房简单梳洗了一番,瞧了大夫之后,身边的丫鬟按照大夫的吩咐将药抹在脸上。一方素净的锦帕遮住了半张脸,被卢秀打得鼻青脸肿的伤痕还在,看起来依然十分骇人。   听了穆嬷嬷的传话之后,三夫人早就吓破了胆,早早派人去前厅等着。想着三老爷一回府就截过来,免得被老夫人招过去。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把三夫人吓了一跳,有个丫头正在帮她抹粉,手也跟着一抖。   “哎呦,作死呢!”三夫人被碰到了伤口,她的眉头紧皱,不由得恨声骂了一句。又偏过头去训小丫鬟:“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可是老爷回来了?”   “老爷直接和侯爷去的荣寿居,奴婢也拦不住。听说方才荣寿居里,老爷直接骂人了!”那小丫头兴许是被吓到了,全身颤抖地竟然哭了起来,妆容也抹得一塌糊涂。   三夫人心里一惊,推开要上来伺候她的丫鬟,只觉得浑身发冷。三老爷的性子好的时候百依百顺,若是坏了定要死要活的。   这边三夫人还在胡思乱想,帘子就已经被粗暴地撩开了,露出了三老爷那张怒气冲冲的脸。   “老爷,您回——”三夫人连忙站起身,摆出一张笑脸,语调温顺地说着。   只是话还没说完,脸上已经被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声音异常清脆。   作者有话要说:按爪~妞们早点睡啊~ ☆、090 驱邪避灾   “蠢货,最近朝堂官员品阶调动,原本大哥见我最近安分守己,平日里也还算尽职尽责,想着给我走动一下。现如今倒好,不仅官不用升了,连能否在侯府里住下去都是问题!”三老爷气急败坏地吼着,瞧着缩头缩脑的三夫人,心里的火气更加涌了上来。   “你不是有大能耐的么?老夫人亲自给二姑娘张罗的亲事,你都敢抢,还和外府的人联合着筹谋自家的东西?呸,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个蠢笨的女人?”三老爷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一边说一边就上前来,抬脚就往三夫人的身上踹。   三夫人一只手捂住脸,一只手无力地挡着三老爷的攻击。但是那只黑色的硬底靴子,还是无情地招呼道后背、大腿和肚子上。她猛烈地喘息和咳嗽起来,身上是火辣辣的疼痛,三老爷每一次脚落下,似乎都要把她往死里踹。   周围的丫鬟纷纷涌了上来,拉住三老爷,有几个忠心的丫头,甚至跪爬到三老爷的身边,抱住他的大腿,不让他再踹。   “都给我滚开!”三老爷正大力地撒着心底的火气,腿被丫头抱住了,行动受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猛地用力踢开周围几个丫头。   三夫人此刻抱着肚子蜷缩在地上,身上新换的衣裳早已看不出原先的颜色了。发髻散乱,上面沾满了灰尘,混着流出来的泪水,看起来脏兮兮的,好不可怜。□在外面的手臂上,已经沁出了血丝。   “嗯......”三夫人即使已经痛得痉挛了,却不敢大声叫着,生怕再次惹怒三老爷,只咬紧了牙关轻轻□着。   “二房是被逐出侯府的,二嫂回来这么久,都没翻过身来。没想到这回因着这件事儿,让二姑娘扬了贤名。而你却成了心如蛇蝎,只会耍手段的毒妇了,不仅珍儿和珠儿,整个三房都受你连累,永远地抬不起头来!”三老爷低着头,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   仿佛此刻躺在他脚边的不是结发妻子,而是一件可有可无的物品一般。   三夫人听着三老爷的口气不再是先前的暴怒,她的心底也微微放松了些。想着三老爷定是平静了些,她便暗咬着银牙,硬撑着坐了起来。旁边自然有丫头上前来搀扶她,颤颤巍巍地屈起腿,却是没站直便一下子摔倒在地,她便就着这个姿势,跪了下去。膝盖硬生生地碰到了地面,发出了一道沉闷的“咚”声,让人跟着眉头一皱。   “老爷,都是妾身一时心急,瞧不惯卢秀那副得意的模样,才犯下如此大错。不过二房毕竟已经倒了,您现如今在朝堂上又可以帮着大哥,大房应该不会下太狠的手。”三夫人依然低着头,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脸上的锦帕,指缝间又感到一阵粘稠,鼻尖也嗅到了几分腥味,想来脸上的伤口定是又裂开了。   三老爷慢慢地踱步到一旁的椅子上,猛地坐了下去,捧起桌上的茶盏。听到三夫人的轻声辩解,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带着十足的嘲讽。他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下人全部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夫妻二人说话。   “你想得也忒好了,不说老夫人先前把二房宠成了心尖,就说现如今,二房都成一笔烂帐了。老夫人还亲自帮着二姑娘谋划亲事,就足以见得这事儿,老夫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三老爷轻哧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十足的不屑。   楚侯府谁最记仇?众人都清楚,当年老太爷没了,那些姬妾没了仰仗,只求一个安稳的生活时,老夫人却偏不如意。全部打发走了,使得这楚侯府将近十年里,除了记在老夫人名下的楚雯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庶房。   现如今三夫人明目张胆地就把亲事给换了,这就是在打老夫人的脸,如何会让三夫人这么轻易逃脱?   “而且没了二房的威胁,大哥也乐于扮演孝子,即使老夫人闹起来,大房恐怕也是鼎力支持,到时候我可不会顾念你我的夫妻之情!”三老爷没等三夫人开口,就接着冷声地说了下去。说到最后的时候,甚至还抬起脸,轻轻眯起眼鄙视着三夫人。   “老爷,妾身真的知错了!”三夫人早被他吓得发抖,此刻更是泪眼婆娑。   她在几位夫人里,虽然是进门最晚的,但是老夫人曾经的威名,却是如雷贯耳。如果老夫人此刻真的想磋磨她这儿媳,必定有千万种方法,让三夫人无法再留在侯府,即使勉强留了下来,也是脸面全无。   三老爷瞧了一眼她的脸,眉头紧紧蹙起。现如今的三夫人根本就不能见人,浑身脏兮兮的,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倒是颇有几分像路边的乞丐。   “老夫人的心思缜密,她定是恨不得活刮了你。但是当我说要休了你的时候,她却怒斥着不准。除非她死了,否则你是别想出这楚侯府的大门了!”三老爷站起身,声音像一把利剑一般。   三夫人微微一惊,待听到“休了”这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似乎都停止了呼吸一般。傻傻地抬起头,却看到三老爷一脸懊恼的神色。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心里更加害怕,不由得痉挛一般地颤抖了起来。   “老爷,妾身知错了,不要休了我。林哥儿还小,他离不开妾身啊!”三夫人也不顾身上的疼痛,几乎扑倒在地上,就开始用力磕起头来,似乎想让三老爷心软。   三老爷看到她如此卑微的模样,脸上鄙夷的神色更甚。在谋算二姑娘的时候,怎么就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而不顾得逞之后的狼狈呢?   他慢慢走了过来,轻轻蹲□平视着三夫人,抬手一把按住她不断颤动的身体,阻止她继续磕头。三夫人眼泛着泪光,被他挑起下巴,脸上抹得粉也被泪水冲刷得一塌糊涂。   “既然已经治不好了,索性就破得更厉害些。日后待老夫人再瞧见这张脸,都不想看第二眼,这样你就可以解脱了!”三老爷另一只手握住三夫人捂在脸上的柔荑,微微用力就扯了下来,露出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痕,方才大力地踢打,伤口又开始冒血了,此刻瞧着还是那样恐怖。   三夫人猛地摇了摇头,抬手就去夺他手中的锦帕,近乎疯狂地念叨着:“不!不!大夫说还有治得,我的脸一定会恢复的。老爷,您别厌弃妾身!”   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容貌,如果要她出门,盯着这样的一张脸见人,还不如死了算了。一旦这道疤痕留了下来,就代表她将退出贵妇的圈子,日日只能躲在内宅。甚至连三老爷,都不会多瞧她一眼,那绝对是她无法忍受的。   “那些无用处的姬妾都被老夫人弄死了,你当我这个威胁十足的庶子是如何活下来的?”三老爷瞧见她发癫的模样,脸上多了几分不耐的神色,再次甩了一巴掌过去。   三夫人又被打懵了,回味着三老爷方才的话,更是浑身发寒。下意识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仿佛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一般。   三老爷再次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露出一抹阴冷的笑容,恍如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   “听着,无论你用什么法子,都给我护住这门亲事,难保不会有人从中作梗。如果因为你这蠢货,毁了我们三房这么多年建立的根基,我一定不会再留你活路!”三老爷弯下腰,伸手拍了拍三夫人沾了血的脸,嘴角的笑意缓缓收起,最后留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从衣袖中掏出锦帕,边细细地擦着手,边转身离去。   待门再次被关上,三夫人才慢慢松□子,眼前涌起一阵昏暗。她的头也变得眩晕,整个人摇摇欲坠。放松之后才察觉到身上的疼痛感,一阵阵如利器敲击一般,全部涌了上来。   二姑娘和三姑娘的亲事互换了的事儿,虽然全侯府的人都清楚前因后果,却无人敢提起。老夫人亲自吩咐穆嬷嬷盯着,这件事儿就算完了,任何人都不许提及。只是流言止住了,事情却一件一件接着来。   首先是三夫人的脸治不好了,而且原本该淡化的疤痕,却变得又黑又深,横亘在左脸上。从眼角一直蜿蜒到嘴角处,好不可怕。大夫只说了,三夫人这是未忌口所致,这道疤要跟着一辈子。   其次是二夫人被二姑娘拉回去劝了一番之后,也不再哭天抢地,相反变得比平日更好性子。除了依然不跟三房来往,遇见谁都露出一张笑脸。   第三便是三姑娘和四姑娘很少踏足三房,整日去荣寿居给老夫人说笑话解闷儿。而迟迟未出手的老夫人,终于在八月初,提出要亲自替四姑娘说亲事。连日来闭门不出的三夫人,终于被吓出来了。收到消息之后,就连滚带爬地感到荣寿居里来。   “祖母,这玉佩的颜色如此纯净,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还未进门,已经听到内屋传来楚珠的惊叹声。   三夫人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抬手整了整脸上的面纱,等着丫头通传过后,便匆匆走了进去。   “儿媳见过老夫人。”三夫人进去头都不敢抬,先恭谨地行了一礼。   老夫人手里拿着一块玉佩把玩,过了半晌才抬头瞧了她一眼,轻声说了一句:“起来吧!”   三夫人缓缓站起身,却也不敢坐。依然站在原地,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四位姑娘都到齐了,分别坐在老夫人的两侧。老夫人手里拿着的那块玉佩,则一下子就将她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块深青色的元宝状美玉,色泽光润,上面是用丝线变成的同心结,一瞧便知价值不菲。四位姑娘此刻也都盯着那块玉佩,目光里都带着几分欢喜,很显然都喜欢这样精致的配饰。倒是无人和三夫人打招呼,甚至珍珠姐妹只是轻轻一瞥,便不再理会了。   老夫人将玉佩放在手指间,细细地翻转着,随着光线的变幻,玉佩的光泽也由明到暗。   “这玉的名字叫玕青玉,乃是琅轩的一种。为远古出产的美玉,能够驱邪避灾。”老夫人的声音不急不缓,仿佛带着一股魔力一般,让周围的人沉浸其中,也更加把注意力集中到玉佩上。   “来,珠儿。”老夫人冲着楚珠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神秘,就拉起她的手摊开掌心,将那枚玉佩放进她的手里握紧。   “这是京都第一皇商蔡家的大少爷送来的,祖母瞧着极衬你的肤色,索性就送给你了!”老夫人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顺势拍了拍楚珠的柔荑,冲着她轻轻眨了眨眼,仿佛有了共同秘密一般。   楚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在亮光的投射下,三夫人依稀瞧见,楚珠的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三老爷其实也是腹黑的男人,好吧,老夫人就是要用楚珠的亲事撒气! ☆、091 众叛亲离【改乱码】   “老夫人,这可使不得!”三夫人反应了过来,连忙冲了上来,楚珠那副害羞的模样,在她的眼里犹如针刺一般。   她疾声唤了一句,一把抢过楚珠手里的玉佩,脸上的神色透着十足的惶恐。转过头厉声呵斥着楚珠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知礼?这玉自然是送给老夫人的,怎么说拿就拿!你这样的年纪也压不住玉的贵气!”周围的人都带着几分惊诧的表情看着她,特别是老夫人的脸上,露出几分阴沉的神色,显然已经不高兴了。   三夫人连忙双膝跪地,用双手托着玉佩,高高举过头顶,用一种谦卑的声音说道:“还请老夫人收回玉佩,珠儿年岁还小,禁不起这样的福分!”   她的话说完,却无人接话,只静静地盯着她瞧。气氛有些尴尬,三夫人跪在塌边上,而四位姑娘都坐在塌上,这一跪倒似乎也连小辈儿都受了这一礼。   过了半晌,老夫人才冷哼了一声,却并不去拿那块玉,沉着声音道:“平日里宁儿和玉儿都不缺这些,你两个嫂子早就为她们准备好了。你也整日张罗着,却把好的都留给了珍儿,可怜珠儿却像样的首饰都拿不出来,说不去还不让人笑话!这玉佩再贵重也是给人戴的,我说使得就使得!”   老夫人的声音透着十足的阴冷和气势,似乎胁迫一般。她冲着楚珠使了个眼色,老夫人沉着面色,眼眸里投射出一种厉芒,楚珠哪禁得住这么吓唬,连忙麻利地夺过三夫人手心里的玉,死死地攥在手里,似乎怕被人抢走了。   “好孩子,你娘偏心不疼你,祖母自然要多疼你一些。这玉收好了,蔡家的大少爷仪表堂堂,说不准缘分就从这这玕青玉上开始!”老夫人轻轻眯起眼睛,瞧见楚珠抓紧玉佩的模样,脸上的不快缓和了些,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伸手拍了拍楚珠的柔荑。   “老夫人!珠儿还小,恳请老夫人放过......”三夫人早已被吓得惨无人色了,当着几位姑娘的面儿,老夫人就说得如此直白,仿佛楚珠已经定给了蔡家的大少爷一般。   楚惜宁的眉头微微蹙起,刚要开口就被老夫人拉住了手,穆嬷嬷已经带着两个婆子走了上来,穆嬷嬷低声呵斥着身后的婆子道:“你们这些作死的,没看见三夫人身上还带着伤么?还不赶紧搀回去好好歇着!”   穆嬷嬷的话音刚落,身后的两个婆子便冲到了三夫人身边,一左一右地架起她往外面拖着。   “老夫人,老夫人,儿媳知错了!您要怎么罚我都行,珠儿还小......”三夫人拼命想要挣脱,无奈婆子的力气十分大,她也只能眼睁睁地被拖着走。   “慢着!”快到门口的时候,老夫人轻声唤了一句。那两个婆子也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等着老夫人的下文。   三夫人的脸上露出些许惊喜的神色,又低声求饶,却被老夫人冷声打断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珠儿和珍儿是同一日生的,珍儿的亲事你可是急匆匆地就定了下来,这珠儿也该紧些。你身子不好,以后就待在屋子里好好歇着吧,待珠儿好事儿近了,我自会派人去通知你!”   老夫人的声音越发清冷,她抬起头对上三夫人因惊恐而瞪大的眼眸,脸上却露出一抹亲柔的笑容。三夫人的浑身发冷,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拖着离开了。   “珍儿、珠儿,你们的娘虽然糊涂了,但是祖母是不会迁怒于你们的。只要你们安安稳稳地听话,保准会有个好人家!”老夫人偏过头来,伸手摸着楚珠的掌心里那块玉,一下一下刮过楚珠的掌心,楚珠只敢点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楚珍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惶恐的神色,只平静地应承了下来。以她这样的情况嫁进卫家的门,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如果老夫人要换一门亲事,她也不在乎。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老夫人见双胞胎乖乖听话的样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手一挥就让她们退下去。   三夫人回去之后,就几乎被禁足了,不曾出过三房的门一步。老夫人也加快了动作,楚侯府和蔡家的关系自然近了许多,京都里又流传出楚侯府很可能多出一位富可敌国的姑爷。   八月十五快到了,各府上都忙起来了。老夫人暗暗使力,赶在八月十三定下了楚珠的亲事,从拿到/玕【这货就是乱码的一切源头,唾弃它】/青玉到定亲,前后十来天就定了楚珠的下半生。亲事定下的当日,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就已经传遍了,皇商蔡家高攀上了楚侯府的四姑娘。   蔡家也很重视这门亲事,当日去蔡家相关店铺花银子的客官,全都有精致的金镙子相送。蔡家的店铺遍布甚广,从客栈到当铺,从酒楼到粮油店。当日蔡家的店铺可谓门庭若市,不少人就是为了去讨个喜气。   楚侯府上下几乎人人都收到了蔡家的礼物,下人们都没漏下,每人拿着赏钱笑得合不拢嘴。都道这未来四姑爷好阔气,前三位身份高的倒显得有些人气不足。   三房收到的礼物自然是最多的,老夫人一点都没留,全部都派人抬进了三夫人的院子里。来人还笑嘻嘻地说着:“三夫人,这可是未来四姑爷孝敬您的!”   三夫人先是愣了一下,看着满院子的箱子,打开之后整箱都是上等的胭脂水粉或者珠钗步摇,瓷器古玩更是数不胜数。一瞧便知价值不菲,三夫人的心却凉了半截,这全部是用楚珠的亲事换来了。   “快把四姑娘叫过来,我要见她!”三夫人尖利地叫喊起来,颇有几分撕心裂肺,由于害怕,她竟是哭了起来,心里仿佛被人剜了一道般疼痛。也就在此刻,她明白了那日,为何卢秀那样癫狂。   自己娇养大的姑娘,心尖子一般的美娇娘,却要被别人生生地推进火坑,仿佛自己的仰仗也会随着被销毁殆尽。   几个丫头婆子过来制止她,但是三夫人却好似发了疯一般,拼命往门口冲。脸上遮丑的面纱掉了下来,她都顾不上,就这样朝着门口伸着手,脸上的表情极其狰狞。   “娘。”一道亲柔的声音传来,一身浅粉色裙衫的楚珍,婷婷袅袅地站在院子门口。她抬起一双水亮的眼眸看着三夫人,灯笼里泛红的光透射到楚珠的身上,更显得她多了几分贵气。   三夫人不再哭喊,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门口的楚珍,有些失神。   “祖母让我来和娘说说话,你们在门外守着!”楚珍慢慢地走了过来,轻轻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面纱,轻柔地替三夫人带上,又拉着她的手进了里屋。   几个婆子和丫头互相看了一眼,纷纷叹了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如此。   “珍儿,珠儿呢?娘有话跟她说!”三夫人似乎才回过神,她紧紧地拉住楚珍的手臂,似乎害怕一松手楚珍就不见了一般。   “蔡夫人来了,珍儿在前厅陪着她说话。”楚珍走到铜盆前,将毛巾浸湿弄干轻轻替她擦着脸上的泪痕。   “你是怎么做姐姐的?珠儿要被老夫人害死了,那个老妖婆害我珠儿,不得好死!”三夫人一听这句话,猛地站起身推开楚珍,满脸都是恶毒的表情,瞪大了眼眸似乎要冲上去打人一般。   楚珍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无奈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毛巾,随手丢尽了盆里。   “娘,你先别激动听我说,祖母即使和您置气,对于珠儿的亲事也是有分寸的。爹查过这蔡家的大少爷,虽然身份差些,但是人还是极好的......”楚珍尽量放缓声音,却依然激怒了三夫人。   “够了,你爹为了自己,根本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你知道他上回对我说什么吗?如果再坏事儿,就不给我留活路了,我和他夫妻十六年啊!”三夫人厉声打断她的话,显然根本不相信楚珍,也不相信三老爷。   人好有什么用,皇商就是个贱籍,楚珠嫁进蔡家,就等于从京都的贵族圈子里退了出去,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楚珍距离她五步的距离,看着三夫人有些歇斯底里的模样,她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心疼和无奈。鼻子酸酸的,过了半晌,她才平复了情绪,将眼中的泪意逼了回去。   “娘,祖母也是怕您闹才让我来瞧瞧您,估计以后女儿和妹妹很难再见上你一面。就连爹爹都发话,不让我们过来。日后,若我和珠儿都嫁出去,您得一个人了。不要再跟二婶争了,我和二姐姐都是要嫁出府的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些恩怨也不想带着出府。娘......”楚珍颤抖地说着,眼泪还是在眼眶里打转,有些语无伦次。   三夫人愣在了原地,脸上的神色从愤怒,渐渐转变为惶恐。她几步冲到了楚珍的身边,低声道:“珍儿别哭,娘刚刚弄疼你了没?娘那天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别怕!别留下娘一个人......”   三夫人倒像是魔障了一般,双眸有些失神,只喃喃地念叨着“别留下娘一个人”。   楚珍看着她无助的表情,眼泪终于是汹涌而出,轻轻搂住三夫人的后背。为了夺一门亲事,那个曾经爱掐尖的三夫人,被毁了容,失了夫君的宠爱,遭受婆婆的挤兑。甚至连另一个女儿的亲事,也要让其他人来做主,最终失去了自由。   过了好久,楚珍才从屋子里出来,三夫人已经被她哄得睡着了。她转过身,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院子,便迈步走了出去。她在心底默念:娘,女儿和妹妹不孝,两门亲事都是自顾不暇。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章的留言过25字的积分已送,如有遗漏请继续留言,我去补上~   留言可能没有及时回复,但是妞们要勤按爪,我很爱你们的,爪印更爱~╭(╯3╰)╮ ☆、092 中秋看灯     自那日过后,三夫人反而病倒了,三老爷也很少再踏进三房的正院。三姑娘和四姑娘好像已经脱离了三夫人一般,整日陪着老夫人,在侯府的地位似乎也上升了不少。毕竟一位是有了身份高贵的国公府少爷的未婚妻,另一位则有无数银钱傍身。后院里的下人都是眼睛厉害的,早就看出来老夫人准备生生剥离了三夫人和这两位姑娘的关系。   八月十五那日,楚侯府自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四位姑娘悉数定了亲事,老夫人也显得精神很好。三房聚到一起用了午膳,自然外厅的餐桌上少了二老爷,内院的则少了三夫人。杨红花被杨府借走了,也无人在意。   老夫人被两位儿媳一左一右的夹在中间,再瞧瞧桌边围坐的几个娇滴滴的孙女,也没有碍眼的人扫兴,心情自然十分舒爽。   姐妹四个聚在一起耳语着什么,脸上都带着几分兴奋的神色,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一个推一个,都显得有些踌躇。   “你们几个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儿,也说出来给祖母听听!”老夫人自然瞧见了她们的小动作,脸上露出几分慈爱的笑意,轻声问道。   她们几个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楚惜宁清了清嗓子,娇声道:“祖母,今个儿是中秋,外面定是极热闹的,听说今年宫里头放了许多花灯出来。我们几个就想着出去瞧瞧,也不在外面瞎转,就在奇珍居定个雅间儿。”   楚惜宁的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和讨好,毕竟她们四个都是订了亲的人,外面人多口杂,万一出了事儿可就得不偿失。不过眼瞧着明年她就及笄了,估摸着这会是最后一次姐妹四个以姑娘的身份一起出去玩儿了。   “成啊,就让你娘和二婶一起跟着去热闹一番,祖母年纪大了,可是挤不动了!”老夫人想都没想就应承了下来,脸上的笑意更深,似乎还带着一股子赞赏的态度。   姐妹四个得了老夫人的允许,脸上都露出几分兴奋的笑意。楚婉玉轻轻拧了一把楚惜宁的衣袖,悄悄对她竖了个大拇指,靠近她的耳边低声道:“可真会挑啊,我们侯府里的姑娘去奇珍阁,恐怕不用花银子吧!”   楚惜宁斜眼看了一下,回拧了她一把。这奇珍阁是蔡家名下新开张的酒楼,听说不少世家贵族的人愿意去那里,况且依着老夫人的心思,这蔡家的酒楼还安全些。   楚婉玉的声音虽小,坐在旁边的珍珠姐妹却都听到了,楚珠的脸色微红,低着头掩饰性地吃了一口菜。   “儿媳不去!”薛茹和卢秀两人竟是一起开了口,脸色都是不大好。   二人对视了一眼,还是薛茹先开了口:“老夫人,您也不要依着她们,免得惯坏了越发的无法无天!”   薛茹伸手夹菜到老夫人的碗里,脸上露出几分恼怒的神色。上回她被自己闺女算计了的事儿,到现在火气还没消。   “大嫂说得对,一个个长大了都成了没心没肺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卢秀也连忙出声附和,显然对于楚婉玉这么快就和三房的人有联系,心里十分不痛快。   姐妹几个立马噤声了,正襟危坐起来,脸上欣喜的神色也消失得干干净净,认真地盯着筷子。   楚婉玉和珍珠姐妹并没有握手言和,只是三人的亲事已定,再争也没什么用处。认清现实,靠自己抓住未来才是。谁都不敢保证,如果亲事不换,楚婉玉嫁去卫国公府就是幸福的。   老夫人轻轻挑了挑眉头,两位儿媳今日都非常不给她面子,果然是翅膀硬了。正待出声说几句,外面就有个丫头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拿了张帖子。   “老夫人,这是卢侯府的大姑娘下的帖子,说是请府里的几位姑娘一起出去耍耍。”那丫头恭敬地将帖子递了过来,低声回禀道。   老夫人打开帖子看了看,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了下来,随手一挥道:“我做主了,今儿就好好出去耍!你们娘不带着去,自有你卢家表婶子带着!”   碍于薛茹和卢秀的面色不怎么好看,楚家四个姑娘并没有表现得太欢喜,皆低着头嘴角翘起,偷偷地笑着。   好容易等到了傍晚,姐妹四个都裹着披风,帽檐将脸遮住了大半。院子外头早有马车在等候,四人分两辆坐了。到了奇珍阁,自有人前来领路,卢侯府已经定好了两个雅间。   “可算来了!”四人刚进去,就瞧见卢芳雪一脸蔫蔫地斜躺在榻上,瞧见她们进来,脸上的神色才恢复了些光彩,冲着她们招了招手。   四人走了进来,先对着坐在主位的卢侯夫人行了一礼。卢芳雪一下子翻身起来,一把拉住楚惜宁的手,对着卢侯夫人道:“娘,我们几个就不在这儿闹你了,去旁边坐着!”   卢侯夫人早就看出卢芳雪坐不住了,也不想看她翻来覆去的,索性挥了挥手,轻声叮嘱道:“莫要乱跑!”   几个小姑娘对视了一眼,嘴角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几抹笑容,行了一礼便都去了另一个雅间。刚进了屋子,卢芳雪就冲到了窗口将窗户推开,外面喧哗的声音一下子传了进来,明明灭灭的灯笼映入眼帘。楚家的四个姑娘也凑了过去,几个人头靠着头,不时地对着远处街道上的灯笼指指点点。   “真想出去瞧瞧啊!”卢芳雪缩回了脖子,右手撑着下巴,语气里透着几分叹息。   楚惜宁轻笑了一声,不由得调侃了一句:“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儿么?”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道“嗖——”的声音,一点亮光飞了进来,然后“砰”的一声炸开了。   屋子里的人纷纷怔了一下,待回过神来之后,一众丫鬟婆子早就慌了手脚。几位姑娘的面色都十分不郁,卢芳雪轻轻眯起了眼眸,挥手示意身边的人安静,偏过头仔细地听着。   “二哥,这炮竹一点都没准头,方才好像炸到人了!”一道略显熟悉的女声传来。   “谁让你乱扔来着?”另一道低哑的男声传来。   卢芳雪的面色彻底阴沉了下来,这道男人的声音,她作死都能分辨出来。可不就是陆家那个二少爷,她的未来夫君么?楚家姐妹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快,纷纷对视了一眼,选择了沉默。   “你,去把外面陆王府的姑娘和二少爷请过来,就说伤到人了!”卢芳雪下巴一抬,脸上露出了几分凉凉的笑意,似乎带着几分狠厉。   那丫头退出去之后,卢芳雪便冲着楚家姐妹招了招手,五个人凑到一起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   陆衡拉着满脸不耐烦的陆敏走了进来,他也很无奈。由于斐清的事儿,陆敏输给了三公主,其实也不算什么。偏生这丫头钻牛角尖,他这个做兄长的就想着趁着热闹带她出来逛逛,却没想到放个炮竹都能出这样的纰漏来。   屋子里的摆设极其典雅,又在三楼,看来这屋子里的客人是非富即贵了。几道屏风遮起,陆衡的心“咯噔”了一下,看样子是位姑娘家。   “在下乃是陆王府的二少爷,方才小妹玩炮竹一时不慎,请问伤到哪里了?”陆衡连忙抱拳,轻声致歉,顺带着瞪了一眼陆敏。   陆敏无法,有些不情愿地行了一礼道:“抱歉。”   屏风后面先是静了一下,转而一杯茶盏就被扔了出来,“啪!”在地上摔得粉碎。清脆的响声,让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陆家兄妹微微愣了一下,这是谁家的人,竟然这般大的火气?   “陆二少,敏姐姐,是我。”卢芳雪故意压低了声音,尾调带着些许的颤抖,听起来像是哭腔一般。   “芳雪?”陆敏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惊呼出声,迈开脚步就要跨过屏风,似乎想去瞧瞧卢芳雪究竟怎么了。   “别过来!我的脸毁了,变成丑八怪了!”卢芳雪尖利地叫出声,一下子制止了陆敏的脚步。   陆家兄妹都慌了,陆敏脸上的表情也从不耐烦和无所谓,变成了十足的惶恐。她把未来二嫂的脸给毁了,这得摊上多大的事儿啊?   “二哥,怎么办?”陆敏回过头来,脸上露出几分低沉的表情。她自己闹得再凶都不怕,什么后果大不了都自己受着,但是遇上了别人,她就会紧张。   陆衡敲了敲后脑勺,完全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个灾星。他再次对着屏风拱了拱手,信誓旦旦地道:“还请卢姑娘放心,我们陆王府一定不会食言毁亲,我也会对你好的。你只需......”   “呸,陆衡,少说这些没用的!你家人伤了我的脸,还想着毁亲?你对我好?怎么对我好?一个丑女人你能对她好多久?你日后能不收丫鬟不......”卢芳雪被陆衡的一番话弄得火气上来了,不由得尖声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表情。   此刻她就歪在椅子上,脸上光洁粉嫩,嘴角带着几抹嘲讽的笑意。眼神紧紧地盯着,似乎透过屏风在打量陆家两兄妹。碍于身旁还有楚家的姑娘在,她撇了撇嘴停下了要说的话。   陆衡被她堵得颇有几分无奈,卢芳雪这几句话又太冲,导致他想发火又强制地忍着。陆敏瞧了瞧身旁的二哥,再瞧了瞧屏风,索性闭上了嘴。   “那你要怎样?”最终,陆衡慢慢平复了心情,有些妥协地问道。   “带我出去看灯!”屏风后面的卢芳雪,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转过头冲着楚惜宁调皮地眨了眨眼。便站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下章霸王出现 ☆、093 团圆赏灯     陆衡抬起头打量着她,卢芳雪没有遮面纱,她婷婷袅袅地走了出来。面上肌如白雪,光洁嫩滑,丝毫看不出伤痕来。   “你怎么骗人!”陆衡明显松了一口气,转而又是冷下了脸怒视着卢芳雪,语气里不由得带了几分愤愤。   卢芳雪下巴一抬,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色来:“骗人?你带着人出来放鞭炮却不好好看着,活该被骗!”   陆衡张了张嘴,似乎要辩驳,又觉得自己跟她是扯不清,便对着陆敏使了个眼色,转身准备离开。   “慢着,说好带我出去看灯的。陆衡,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卢芳雪高声喊了一句,适时地让陆衡停下了脚步。   陆衡转过身面对着她,眉头皱得十分紧,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冷声道:“我可没答应你,况且都已经向你表达歉意了!”   卢芳雪走近了几步,直视着他的眼眸,肃着一张脸道:“你必须带我出去看灯。”瞧见陆衡张口似乎又要说什么,她又连忙轻声开口堵住他的话头:“不带我去,我就喊人来了。我们虽然定亲了,但是你现在却闯进来要非礼我!”   陆衡的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不可理喻,待听到她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她的脸,转而有些尴尬地撇开头。   卢芳雪看他一直沉默,手也没闲着,从身后的丫头手里接过面纱,仔细地戴好。便站到他的面前,一眨不眨地瞧着他。   “走吧!”陆衡暗暗咬了咬牙,陆敏站在一旁悄悄地弯了弯嘴角。二哥最怕耍无赖的女子,打又打不得,碰又碰不得。   “那我就不去了,正好留在这里静一静!”陆敏自动地退到了一边,陆衡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最终带头先出去了,卢芳雪冲着陆敏使了个眼色,手指了指屏风。陆敏了然地点了点头,冲着她挥了挥手。   待陆衡和卢芳雪都出去,屋子里几个丫头婆子也跟着离开了,陆敏微微松了一口气。   “陆姑娘。”楚惜宁带头走了出来,她的脸上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身后其他三人也跟了出来,都是一脸羞涩的笑意。   卢芳雪的胆子可真大,不仅就这样缠着陆衡,还出去抛头露面。   陆敏见到她们几个,明显露出了几分惊诧的神色,转而又轻笑着点了点头,只是不再像原来那般有精神了。几人凑到一处还是有些尴尬的,毕竟陆王府也曾有和和楚侯府结亲的念头。   陆敏并不像往常那样说笑,只是坐到窗边,伸手替自己倒了杯茶,捧在手心里。侧过头盯着车水马龙的屋外渐渐出神。陆家姐妹几个对视了一眼,都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各自找地方重新坐下了。   “姑娘,听说马上从宫里流出来的河灯就要开始了,夫人说你们可以到顶上的厅里瞧瞧!”一个丫头推门而入,声音里透着几抹兴奋,眼光四处扫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楚惜宁听到动静,和陆敏连忙躲进了屏风后面,冲着楚婉玉和珍珠姐妹使了个眼色。   “那就出去瞧瞧吧,你们姑娘有些累了,和姐姐躲在屏风后面歇息呢!”楚婉玉连忙站起身,轻声对着那丫头说道,便和珍珠姐妹带头出去了。   那丫头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屏风后面,隐隐听到熟悉的女声说着话,连忙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待脚步声渐渐远去,楚惜宁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偏过头发现陆敏一直盯着她看,待和她眼神对上的时候,陆敏的嘴角露出了几分笑意。   “说起来当初我还以为你能进王府,现在看来,芳雪似乎更适合,只盼望着她能受得了我家的那些规矩。”陆敏拿起桌上的茶壶,替楚惜宁倒了一杯茶,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楚惜宁微微挑了一下眉头,捧着茶盏正要说话,却瞥见大敞的窗户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一个人便跳了进来。   “恶人自有恶人磨,卢家姑娘配陆二可正好!”一道被压低的男声响起,沈修铭微微挑起眉头,径自走了进来,取过楚惜宁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室内的二人都愣了一下,楚惜宁下意识地看向陆敏,见她还未回过神来,心里颇有些恼怒。便抬眼瞪了一下沈修铭,踌躇着颇有几分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   “沈二少说得可是自己吧,楚家大姑娘可不简单!”不想陆敏竟是轻笑出声,脸上的阴郁似乎都消散了,戏谑地瞧了一眼楚惜宁。   “敏姐姐,你休要听他胡沁!”楚惜宁的脸色微红,有些焦急地开口。她可没有卢芳雪那样大的胆子,况且陆敏和她非亲非故。   陆敏挥了挥手,满脸的不在乎,甚至还轻声劝着她:“楚家大姑娘可不该如此胆小的,反正都定亲了,怕什么?不如就趁着这明月星稀的夜晚,去瞧瞧繁华的京都!”   楚惜宁微微愣了一下,忽然不知该如何回复她。陆敏轻声笑了一声:“我会替你们保密的!”   楚惜宁还待说什么辩解,却感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已经腾空。不满被忽略的沈修铭紧了紧怀里的人,冲着陆敏说了一句:“有劳了!”几步便跨到床边,脚用力一蹬,已经离开了奇珍阁。   陆敏下意识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眼神里流露出几分萧索。最终看了一眼街上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嘴角露出一抹淡笑。   耳边的风声“呼呼”,楚惜宁下意识地抓紧男人的衣襟,衣带飘飘,她却紧紧地闭着眼睛。沈修铭一直盯着她看,不由得凑近她的耳边道:“睁开眼瞧瞧,马上就能看见河灯了!”   楚惜宁似乎被他鼓动了,慢慢地睁开眼,俯瞰京都的夜景,一时让她迷了眼。树木、房屋都飞快地略过身边,只有那长长的灯笼仍然明亮如初,仿佛一条长龙一般。   “到了。”沈修铭跃到一座屋顶上,轻轻将她放下,下意识地搂着她的腰,便将目光投向远方看着街上的热闹景象。   楚惜宁挑起眉头,偏过头盯着他,颇有几分要追究的态度。   “今天是团圆节,我和你就该在一起。悄悄派人去了楚侯府,才知道你不在。好容易才打探你在奇珍阁,就想跟你一起看灯!”沈修铭也偏过头,对上她的眼眸,收起了原先无所谓的态度,声音里倒透着几分低哑。   到了嘴边的质问又咽了下去,楚惜宁有些自嘲地想着,沈修铭这个混蛋,总可以轻而易举地打乱她的阵脚。   “那你该派人通知我,就不会这么麻烦了!”楚惜宁的嘴角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转过头仔细地寻找着好看的灯笼。   沈修铭依然盯着她看,女子的侧脸被明灭的灯光映衬出别样的娇俏,他慢慢低下头,在她的脸上映下了一吻。如蜻蜓点水般,轻轻触了一下,立马就离开了。   楚惜宁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她没敢直接转头去看,只用余光扫着他。身边的男人已经像没事人一般,专注地看着远处的景物。楚惜宁暗暗咬了咬牙,好几次张口想说话,却又不止该说什么。只有乖乖闭嘴,一抹红潮爬上她的脸,一直红到耳根。   “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河灯开始了。”沈修铭低声开口,手指着一长串河灯的方向。   楚惜宁轻轻踮起脚尖,眯起眼睛瞧着,一长串明亮的河灯,顺着河流的方向,慢慢围绕着京都。   夜风拂过两人,衣带纷飞缠绕在一起。楚惜宁的脸上带着几分欣喜的神色,此刻,整个繁华的京都似乎都在她的脚下。她的心情忽然有几分激动,原本的楚惜宁为了骆睦,可以恣意毁掉名声、家族,被蒙蔽被欺骗。现如今她拥有名声、家族,更重要的是拥有身边的这个无所畏惧的男人,似乎以后即使不平坦的道路,都会变得所向披靡。   “真美!”当河灯绕了京都大半圈的时候,他们所站的地方,已经可以将那些灯的诡计尽收眼底,透着别样的璀璨。   “是的,很美!”沈修铭微微弯□,转过头靠近她的侧脸,轻笑着说了一句。   由于靠得极近,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脸上,楚惜宁的身子微僵。脸上却爬满了红晕,她一动不敢动,只感觉脑袋有些晕。   “哈哈!”沈修铭似乎被她害羞的神色所取悦了,不由得仰头大笑起来。   “你今儿戴的耳坠很美,头花也挺美的!”就在楚惜宁要问他笑什么的时候,耳边就传来这句话,让她不由得暗暗咬了咬牙,脸上的红晕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耍我?”楚惜宁猛地转过头,丝毫不怕如此近的距离,只瞪大了眼睛和他对视。   沈修铭摇了摇头,轻轻拉开些距离,抬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帕。他轻轻展开帕子,拿出里面包的头饰,就要帮她□发间。楚惜宁轻轻眯起眼打量了一下,才依稀记得,好似是三年前沈修铭从她这里拿走的。   玉质的头花,衬着乌黑的发髻,透出一股清丽。沈修铭摸了摸那头花,顺着她的发髻滑到她的耳朵,食指和拇指下意识地摩挲着她的耳珠,低声道:“不是耍你,这朵头花还是三年前参军前从你这儿拿走的,现在物归原主。还有,上回从台阶上摔下来的事儿还没找你算账。”   男子低沉的声音,透过夜风传进耳朵里,伴随着耳珠上一下一下的摩挲,只让楚惜宁觉得心底渐渐变得柔软。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甜蜜到这里差不多了,下面会进入斗的状态。   对于二姑娘的安排,似乎有的妞认为楚婉玉该受到惩罚。其实如果说报仇的话,楚惜宁对二房已经下了不少手段了,而且楚婉玉也改了许多。 ☆、094 离家出走   河灯快要结束的时候,沈修铭连忙又把她送回去,好在屋子里也只有陆敏,其他人还聚在看灯。   “这时辰过得总不能如意,看灯的时候希望他慢点,现在又希望快点。巴不得一眨眼,你已经披上了嫁衣。”沈修铭站在窗外,低低地靠在她的耳边说道。   楚惜宁的腰肢被他搂在怀里,头向前倾着,一个像是亲吻一般的动作。独属于沈修铭的热气喷到耳侧,楚惜宁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脸上犹如火烧一般。   沈修铭感到她的害羞,抬起头直直地注视着她,专注的眼眸在黑夜中显得异常清亮。楚惜宁不由得抬头瞪了他一眼,低声道:“马上就有人回来了,陆姑娘还在呢!”   “好,马上就走,再看一眼!”沈修铭点了点头,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瞧,似乎怎么都看不够。   直到躲在里面低着头的陆敏都快受不了,忍不住开口道:“行了,差不多得了,迟早都要娶回家做媳妇儿的,沈修铭你就不能赶紧走么?非要让人瞧见你这登徒子在唐突佳人!”   楚惜宁轻轻推了他一把,沈修铭低声笑开了,才转身离开了。直到那抹身影彻底融入夜空之中消失不见,楚惜宁才坐回了椅子上。   一抬头便对上陆敏带着调侃笑意的眼眸,楚惜宁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掩饰性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水,来降低脸上的热意。   卢芳雪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的丫鬟手里都抱着一大堆东西,显然是逛得开心。卢芳雪手里还拿着一个面具,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而陆衡依然冷着一张脸,显然被折腾得够呛。   “好啊,陆衡,原来你们男人是这么玩儿的。喝酒遛马逛窑子,赌钱打架调戏良家妇女!”卢芳雪刚进了屋,就猛地转过身,摇晃着手里的面具。   楚惜宁和陆敏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被怔住了。早有丫鬟上前来似乎想要搀扶住她,却被卢芳雪挥退了。她转过身嘟着嘴,显然满脸的不耐和愤愤。只是脸颊有些红,一凑近就闻到了一股子清酒的气味。   “二哥,你怎么带她喝酒了?”陆敏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来。楚惜宁心里虽着急,却也只能躲在屏风后面。   卢芳雪挥了挥手,低声道:“我就喝了一杯,不多。”她边说边伸手拍了拍脸,轻轻摇了摇头,眼神明显清醒了许多。早有丫头端来了水,仔细替她擦洗。   “都说了我替你喝,硬要逞能!”面对陆敏的质问,陆衡虽然觉得郁闷,却似乎有些理亏,只低声辩驳了两句。   “那妇人都说成那样了,我能不喝么?”卢芳雪显然有些不以为然,甚至还白了他一眼。又抢过陆敏手里的毛巾替自己擦脸,低声叮嘱他们:“我娘那边不消停,还是趁着现在赶紧走吧,待会子被她知晓了,我不死也得脱层皮!”   陆衡似乎对她所说的话有些不满,轻皱着眉头说了一句:“团圆节胡沁什么?敏儿,走了!”   说完后也不再理会她们,径直走了出去,在门口等着陆敏。陆敏对着卢芳雪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只羡鸳鸯不羡仙。”   卢芳雪怔了一下,屏风后面的楚惜宁也惊诧了片刻,待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家兄妹已经下了台阶。   待到楚家其他三位姑娘回来的时候,卢侯夫人也不放心地跟了过来,瞧见卢芳雪歪在榻上,正悠闲地吃着糕点,边和楚惜宁开心地说些什么。   卢侯夫人待要说几句,忽而夜空中亮了一下,“砰!”轰鸣的礼花声响起,京都的夜空汇成了一片五彩斑斓的海洋。   当晚,楚惜宁她们几个回来得有些迟,姐妹四个都提着裙摆悄悄回了屋,匆匆梳洗了一下就歇息了。   第二日,楚惜宁起得有些迟,膳食刚摆上了桌,绣线就匆匆赶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道:“大姑娘,陆王妃来了,夫人派奴婢来唤您去前厅!”   楚惜宁的眉头轻轻一挑,首先想到的是难不成昨儿卢芳雪的事情败露了?那也不应该来楚侯府找她才是。   心中虽有疑问,但是绣线满脸焦急的神色,楚惜宁还是放下筷子,一旁的清风立马送上了披风来。主仆几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出门。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楚惜宁直到出了院子,才减缓了步伐,低声问了一句。   绣线的眉头立马蹙得更紧,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低声在她的耳边道:“奴婢也不大清楚内情,只知道陆王妃很着急,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肿的,粉都有些盖不住,看样子哭过了。”   楚惜宁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什么大事儿能让出门见客的王妃都顾不得礼仪?她的心里边琢磨着,边加快了脚步。   到了前厅,丫头的通报声还未结束,薛茹已经亲自挑起帘子出来迎了。楚惜宁连忙快走了几步,到了薛茹跟前,薛茹先攥住了她的手,靠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陆大姑娘今儿早上不见了。”   楚惜宁的脚步一顿,下意识地转身想要问清楚,却被薛茹轻轻推了后背一把,她便走进了屋子。   “楚姑娘,就想问问你,昨日晚上敏儿可和你说了些什么?”楚惜宁的人刚进了屋子,陆王妃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语气急切地问道。   楚惜宁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人。陆王妃的面容有些憔悴,眼眶又红又肿,此刻看到楚惜宁倒是露出了几分喜气,似乎看到了希望一般。   看到楚惜宁的愣神,陆王妃似乎才发觉自己有些急迫了,便斟酌着道:“今早上起来,有丫头来报说敏儿不见了,我便连忙带人去瞧,发现她的书桌上放了一封信,说是要仗剑天涯!昨晚上她是和衡儿一起出去的,遂问了他,才知道最后留在奇珍阁里的,只有敏儿和你。不知楚姑娘可发觉有什么不对?”   陆王妃的语速依然很快,颇有几分无奈。陆家就得了这么一位姑娘,还是老幺,陆王妃自然把她宠在手心里。哪怕上回为了一个状元郎和公主对上了,陆王爷都不曾动陆敏一根手指头。陆王妃带人来楚侯府询问,陆王爷则悄悄派人四处寻找,倒是陆衡被骂了好久。若是陆敏离家出走的消息散出去了,本来名声已经不佳的陆姑娘,恐怕更难嫁人了。   “仗剑天涯?”楚惜宁下意识地惊呼出口,眼眸瞪得大大的。前世的陆敏可没这么决绝,即使输给了公主,也顶多是跟着陆衡多玩儿几日,决计不会如此大胆。   陆王妃见她一脸的难以置信,心里稍微凉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略微有些失望,不由得低声问道:“难道一点儿都记不起来,她就没对你说什么奇怪的话?”   薛茹见陆王妃面色苍白的模样,连忙上前来低声安抚:“你先别急,让她好好想想。况且陆姑娘一向是有主意的,我瞧着她平日行动敏捷,想来是练过些武的。”   陆王妃一听到这个,竟是直接低声哭起来,有些恨恨地说道:“练什么武,都是老二引的,一个姑娘家整日耍刀弄枪。王爷虽然对她嚷嚷要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就只有武学让她偷着练纵容着,现如今倒好……”   陆王妃是越说越伤心,啜泣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薛茹母女站在一旁,有些尴尬地对视了一眼。楚惜宁不由得咋舌,她只道陆敏整日不像大家闺秀,却没想到竟是隐藏的练家子。但是同为会武的女子,陆敏和青莲的性子也相差太大了。   “王妃莫哭坏了身子,昨个儿陆姐姐说的一句话倒是让宁儿有些在意。”楚惜宁轻蹙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便低声说道。   陆王妃果然立马止了哭声,抬起一张梨花带落雨的脸,满是期望地看着她。   楚惜宁被她这么一看,顿时有些脸红,低着头轻声道:“昨日临走的时候,陆姐姐说了一句‘只羡鸳鸯不羡仙’,然后就跟着二少爷离开了。”   满室的寂静,陆王妃的抽噎声都顿住了,仿佛被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儿里。薛茹也有些尴尬,似乎想开口缓和气氛,却又不知说什么。自从三公主定下了斐清为驸马,关于这件事儿,谁都不敢在陆王府人面前提,生怕惹恼了陆家人。   “她真是这么说?”过了半晌,陆王妃似乎才反应过来,注视着楚惜宁的眼眸,满脸凄楚地问道。   楚惜宁顿了一下,那个“是”字仿佛卡住了一般,不忍心说出口。   “陆姐姐或许就是想出去散散心,过几日就回来了。”她没有直接回应,而是低声地劝慰。   “我养了她十六年,竟然就为了这么一个理由跑了?”陆王妃似乎一下子火了,猛地从椅子上弹起,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柳眉倒竖。   “王妃!”薛茹生怕她要怎样,连忙上前两步拉住她的手,却被陆王妃一把甩开。   “争不过公主丢人么?不丢人!没有了状元,再去找其他的男儿好了,这世间自有比他好的!”陆王妃掏出怀里的手帕,匆匆地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方才的脆弱和担惊受怕消退的干干净净,相反变成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薛茹母女俩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面面相觑地看了对方一眼。都紧闭着嘴巴,不接下一句话。   “多谢楚姑娘了,知道她为何离家出走,我心里就有底了。等找到她,改日再登门拜谢!”陆王妃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对着她们挥了挥手,便起身快步离开了。   留在前厅的二人皆松了一口气,薛茹看着陆王妃急匆匆的背影,似乎有些感慨,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道:“陆家的这小丫头倒是胆大,做了许多女子都不敢做的事儿。‘仗剑天涯’倒是跟我年轻时的一个愿望有些相像。”   楚惜宁不由得睁大了眼眸,有些惊诧地看向薛茹。薛茹似乎才反应过来她还在生闺女的气,方才的惬意和感慨全部消散了,努力板着一张脸瞧着楚惜宁。   “娘,您都不跟我说说你年轻那会儿的事儿,每回瞧见外祖家的马厩,我就在想哪匹马会是娘亲的坐骑。走到练武场的时候,我也会想娘是在哪个位置跟着舅舅练拳。正好趁这个机会,你就说说嘛!”楚惜宁立马意识到现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薛茹已经连续几个月让她吃了闭门羹,这回的冷战可真是持久战。   薛茹心底的火气已经被时间消磨了不少,只是沈国公府的情况,她是越查越心惊。每回得知一丁点儿消息,她都恨不得反悔了这门亲事。此刻瞧见楚惜宁腆着一张笑脸,娇脆的声音带着十足撒娇的语气,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也没什么,那时候年纪小分不清好歹,你外租问我们兄妹三个以后长大做什么,你的两个舅舅都是要英勇杀敌。我是个姑娘家,你外祖最常说的就是:得护着薛家的三姑娘。我颇有些不满,每每都要和兄长一较高下,遂就随口说了个‘战死沙场’。自认为比你两个舅舅更加伟大和英勇!”薛茹的声音彻底柔和了下来,脸上露出几分沉思的模样,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她的嘴角微微弯起,楚惜宁一直仔细地瞧着,轻轻靠近她的怀里。   “人心啊变得真快!想你大舅母刚进薛家大门的时候,我这样的性子她都容忍得了。现如今你外祖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老人家喜欢热闹,遂你二舅家的哥儿经常被抱去耍。她瞧着心里不平衡,每每都弄一大罐子药给萧芸喝。其实,谁又能比得过然哥儿呢?”薛茹似乎又想起什么,不由得低声咕哝着几句。   似乎是说给楚惜宁听,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楚惜宁只沉默地听着,母女俩静坐了片刻,总算是和好了。   杨红花自那日中秋去了杨家之后,杨府便经常派轿子来接,就连及笄礼都是杨夫人一手操持的。杨红花也变得越发漂亮,无论是衣裳、发髻还是首饰,每日都跟着换花样。楚惜宁只冷眼旁观着,一日一日地数着。   陆敏最终还是传了信回来,原来是偷偷跑去了密州,到陆王爷的亲弟弟那里去了。陆王府自然不敢声张,只说是送大姑娘出去散心了。   倒是楚昭不经意间嘀咕了一句:“陆家人天生反骨。”   楚惜宁留心打听了才知道,陆家这位二老爷是被老太爷赶出府的,放着王府少爷不当,偏要跑出去。听说陆家这位二老爷混得不错,在密州都吃得开,和一些在江湖卖命的人也有些交情。   显然陆敏抛弃了这个繁华的京都,选择了那个鱼龙混杂的密州。   在一片大雪纷飞之中,苍国迎来了又一个新年。朝堂之上也是一派新气象,各派的势力似乎蠢蠢欲动起来,趁着新年纷纷开始调任自己势力的官员。杨崇文也立马动作起来,待楚惜宁收到消息的时候,骆睦的调令已经下来了。   骆睦在外任职一年,也算是兢兢业业,最重要的是上下关系梳理得极其通顺。所以这回杨崇文没费多大力,便把他调回了京都。   楚惜宁暗暗咬了咬牙,也只能生生忍住心底的怒气。杨红花自是春风得意,两人的亲事就定在了二月初,风逸阁彻底忙乱起来了。   这日,珍珠姐妹聚在宁乐斋,偶尔能听到外面风逸阁丫鬟经过说话的声音。楚珠不由得啐了一口,眉头挑起,冷声道:“看她那副轻狂样儿,不知道的真以为要嫁给文曲星呢!每日派丫头去大伯娘那里,不知得多少趟要东西。连双鞋都绣不好,还真以为了不得了!”   楚珍一听她的话,眉头就皱拧了起来,不由得轻斥道:“珠儿!说话注意些。”   楚珠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楚惜宁不由得轻声开口解围道:“都是在自家姐妹面前说的,不怕。出去了可得注意些,特别是以后,多长几个心眼儿吧!”   听到楚惜宁提起以后,楚珠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掩饰性地笑了笑,只是眉眼间依然露出几分不安。   商人重利且薄情寡义,这是三夫人以前就教过她们的,唯有嫁到世家大族,才会有谦谦君子。即使三老爷派人去探查蔡家大少爷的人品,楚珠的心里还是带着几分惶恐和对未来不知晓的不安。   “大心眼儿没有,只有那么些小心思,期望以后住的宅子里没有那么些厉害的,最好是凭着我的身份能镇得住的。不然我也没法子!”楚珠似乎被压抑久了,不由得在两位姐姐面前发牢骚,轻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可奈何。   楚珍立马瞪了过去,呵斥道:“又胡沁什么?”   楚珠被她说得也急了,不由得破罐子破摔,道:“反正都是商人之家,他若敢不仁,我也敢不义!”   眼瞧着姐妹俩红着眼似乎要吵起来了,楚惜宁不由得轻笑出声,帕子一挥轻轻蒙住了楚珠的眼眸,道:“怎么了,现如今不该是风逸阁那位恨嫁么,我们珠儿可还差些日子,难不成已经急了?商人之家怎么了,你若是这样在蔡家大少爷面前说,恐怕讨不了欢喜!”   珍珠姐妹俩都停了下来,由于视觉被蒙住了,楚珠十分清晰地听到了楚惜宁的话。她过了片刻才抬手拉下脸上的锦帕,不由得点头低声应承道:“我明白,我也不觉得自己嫁得差。不能成贵妇,成个阔太太也挺好。”   屋子里忽然沉寂了片刻,楚珠的亲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楚侯府的禁忌。里面牵扯了太多人,也可以说是老夫人对三夫人小小的惩戒。用以警告三房,三房现有的一切都是侯府给的,什么时候想收回了,三房是一丁点儿都别想拿到。   苍国二十年二月初五,杨红花出嫁。迎亲的队伍并没有去楚侯府,而是去了一处西郊的大宅子。杨红花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床边四下里打量着屋里的摆设,那感觉有些熟悉。却并不是来自她自己,而是这身体的原主人,显然这里便是杨氏和杨红花先前住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杨红花出嫁~ ☆、095 骆睦停职     尖锐的唢呐声隐隐约约传来,直到越来越近,刺透鼓膜一般。杨家安排的喜婆搀起杨红花的手,慢慢走出屋子到了外院。新娘子直接就被新郎官带走了,连所谓的和娘家人告别都没有。杨红花死了娘,没有爹更没有哪家的族谱让她上。就连精心操持这场亲事的杨家,也没有给她一席之地。   新人拜天地的时候,杨夫人和骆睦的爹娘勉强坐在了一起,只是杨夫人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快,显然瞧不起骆睦的父母。   杨红花虽然有的是银子,有心想把场面搞得壮观些,无奈骆睦刚调任回京都,太过于夸张会引起不好的影响。为此相比于京都其他成亲场面,骆睦和杨红花这场实在算不上高档。再加上骆睦族里出来的人,一个个都畏手畏脚,更替这场婚事打了折扣。   杨夫人不想和骆睦家里的女子扯上,新娘子被送入洞房后,她连新房都没进就直接派人来通知一声,便带着丫鬟走了。   杨红花虽暗暗咬断了牙根,也只有强忍下来。她既不能去和杨家理论,也不能对着骆睦发脾气。杨家是她以后的仰仗,她更得靠着骆睦升官来一步步爬进京都的贵妇圈子,两边都不能得罪,双管齐下才能证明她杨红花没有贵女身份依然活得很好。   楚惜宁一直在里屋干坐着发呆,她的眉头紧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儿。过了片刻,眼神才逐渐变得清明,仿佛下了决定一般。她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又将落雪唤了进来。   “你将这信给绿竹,让她想法子交给沈修铭。但是尽量别和他屋里的丫鬟接触!”楚惜宁将那封信塞到了落雪的手中,轻声叮嘱着。   落雪也不问,只将信塞进袖子里藏好,便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廖氏回到国公府后院,也不好大肆梳理。卫氏也只是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现如今的沈国公府可谓百花齐放、妖孽众多,且猖獗异常。就连沈修铭身边的丫头都有心怀鬼胎的,但是他却迟迟未动。楚惜宁和他的书信一直不间断,绿竹入了国公府,几乎没和沈修铭说过话,生怕被人抓住了把柄。   第二日,回信就传到了她的手中,她仔细读了两遍,嘴角不由得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低声道:“等着你的好消息了!”刚说完,她的手一挥,那张信纸便飞进了一边的炭盆里,化为灰烬。   骆睦最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既做了新郎官娶了美娇妻回府,又重回京都。原本以为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真正融入京都的圈子,却不想他刚上任的头天,就有同级的官员请他喝酒,文官武官都有。   杨红花更是每日塞给他足够分量的银钱,让他出去应酬。杨崇文似乎才真正发现这外孙女婿的好来,偶尔也会赏个脸一起喝一杯再走。   后来由于骆睦出手阔绰,才名兼具,性子又十分圆滑,再有杨崇文保驾护航,不少人都愿意和这位新贵结交。一时之间,骆睦在官场上混得如鱼得水。   六月初九,楚侯府的大姑娘及笄之日,世家大族不少女眷来参加。楚侯府的后院摆了好多桌的宴席,就为了庆祝。当老夫人将如意簪□楚惜宁的发间,少女低头时那一抹亲柔的微笑,像一朵莲荷一般,静静绽放。   在场的女眷纷纷夸赞楚家大姑娘,温婉尔雅,落落大方。楚惜宁一直陪在薛茹旁边,脸上始终保持着恬淡的笑意。待宴席结束送走了客人之后,楚惜宁才松了一口气,刚回到宁乐斋,清风就送了一封信进来。   轻轻展开,熟悉的自己跃然纸上,只有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事预发”。   她的嘴角轻轻勾起,静静地等着这份生日贺礼。   六月初十早朝,几本折子参奏光禄寺署正骆睦行贿受贿,整日花天酒地,传到了光明殿上。骆睦仅为正六品文职,但是清流一向力挺这位新贵,听闻交际手段突出,皇上本要破例升职予以表扬,没想到竟是扯出这种事儿来,自然是停职查办。   骆睦被强行扒了官服,赶出光禄寺之后,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升迁在即,也不知是谁要触他的霉头。怒气冲冲地赶回家,直奔后宅。杨红花正在核算上个月铺子的账册,脸上的笑意十分明显。   “爷这是怎么了?这会子就回府了?”听到下人的通传,杨红花还有些惊诧,待看到骆睦才确定,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   “别提了,也不知是哪个混蛋,犯了眼病竟然参了我一本,说是行贿受贿,花天酒地有伤风化!”骆睦低沉着声音说了一句,拿起桌上的茶盏就猛地灌了一口。   杨红花划拉算盘的手猛然顿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抬头瞧着他,不由得喃喃道:“不可能啊,你刚回京不久,送银子的动作并不大,况且都是一些雅兴之物。受贿就更不可能了!”   骆睦那么点儿大的官,手里头又没什么权,谁会来送银子给他。   “还不都是你,我都说了不要心急慢慢来,你非要说这些贪官见钱眼开,不会那么轻易被人抓住把柄!”骆睦经她这么一说,立马瞪圆了眼眸,满脸的不耐。   骆睦在地方当官的时候,山高皇帝远,他自己也不会太害怕。但是入了京都,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一再想着要小心谨慎,但是禁不住杨红花的唆使,还是花了大笔的银子谋出路。   “你放心,我立马就去找外公!”杨红花轻声安抚他,骆睦还想说些什么,见杨红花吩咐人取了一万两银票,索性就闭了嘴。   杨红花到了杨府,等了许久才见到杨崇文,拿了银子之后,杨崇文才答应出手试试看。毕竟骆睦是一个小官儿,皇上也不会太过于关注,说不准第二日就忘了。   只是万万没料到的是,这次刑部的速度极快,第二日就呈上了折子,竟然牵扯出骆睦在地方任官时的罪证。并附加了几个和骆睦相交甚好的官员名单,杨崇文还没开始从中周旋,骆睦的情况已经变得越发危险起来。   皇上看了折子之后,直接将那些人革职,骆睦自然也不能幸免。事情就到此为止,皇上没有再往上追究,几个地方小官儿被革职,就仿佛一颗小石子掉进了湖里,“噗通”一下子就没了动静。   杨崇文以为是谁要找清流一派的茬,遂胆战心惊了好几日,却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就等着骆睦被革职。世家大族也没有任何异常,这次的小风波来得有些意外。在京都里更是不值一提,没有闹出人命来,街头巷尾的百姓对这样略显平静的管家之事,显然不抱有很大的兴趣。   骆府却仿佛经历了天崩地裂一般,漂亮而精致的宅院里,下人们都在议论纷纷。杨红花则气得浑身发抖,桌上的茶盏全部都被扫落在地。骆睦丢了官还弄臭了名声,除了低贱的身份和一股子穷酸气,外加一副好皮囊之外,一无是处。现如今全府上下的人,都要靠着杨红花的嫁妆还有铺子养活,而骆睦像极了“凤凰男”。   骆睦一直待在书房里,眉头一直皱得紧紧的。他的心里有些慌,却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了京都,他行贿的人数不是很多,遂保住了一条命。现如今不是他害怕的时候,他得让骆府在京都生存下去。   楚侯府收到消息之后,当晚宁乐斋就去小厨房加了菜。大姑娘的心情也十分的好,甚至让清风拿出一壶桂花酿,浅酌起来。   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她低着头抿了一口酒,清冽的酒香涌进喉咙里,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低声呢喃了一句:“才刚开始呢!”   骆睦当晚就去了杨红花的屋子,一改昨日责怪的语气,变得相当温存,甚至有几分百依百顺的模样。杨红花心里警铃大作,也唯有和他虚与委蛇。骆睦却一如往常地说些家常,并没有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一连几日,骆睦都是如此,原本因为杨红花的特殊身份,再加上她手段了得。所以骆府里并没有纳妾,只有几个同房丫头,骆睦也很少去。现如今骆睦更是只去杨红花的屋子,众人皆以为他是为了让杨红花安心养活骆府才如此。   一直坚持了两个月,骆睦完全发挥他的好耐性,从杨红花的手里得到了第一间铺子。从账房到伙计,骆睦一一找来见过,并且摸索着经商之道。虽说商人是贱籍,但是缺银子花和受妻子限制,绝对是骆睦所无法容忍的。况且杨红花因着自己的女子身份,一开始就做得十分隐秘,所以骆睦依旧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待到九月初,朝堂之上再次陷入了一片激烈地对峙之中,五皇子的亲事提上了日程。各家大族皆开始举荐女儿,就像选秀一般,闹得沸沸扬扬。   薛茹也好几次被招进宫中,就连老夫人都跟着去了一回。显然楚侯府虽然在朝堂上没动静,但是后宫之中却暗暗使力。不过好在楚侯府的几位姑娘都许了亲事,构不成太大的威胁,顶多给楚昭仪出出主意罢了。   待九月底,薛茹第四回从宫里回来的时候,便把楚惜宁招了过来。   “娘。”楚惜宁进屋来行了一礼,只见薛茹斜歪在榻上,脸上满是疲惫的神色。见到她进来,也只是挥手让她坐在身边。   “明个儿陪着娘去薛府一趟吧,和你表嫂说说话。”薛茹直截了当地说道,语调里也十分低沉。   楚惜宁微微一怔,自从薛然和萧芸成了亲之后,薛茹很少再让她去薛府。这回却是如此轻易就让她找萧芸说话。   “娘也不瞒着你,你姑姑要把五皇子的亲事压在薛府头上。老夫人也同意了。你见了萧芸,就把实话跟她说了试她一试,只看萧家的反应便知道萧芸选的是哪边了!”薛茹轻轻闭起了眼眸,声音也渐渐低下去,显然是累得不行,竟是睡着了。   楚惜宁的眉头一皱,找了锦被替她盖上,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五皇子妃如果是在薛家诞生的话,恐怕也只有薛馨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从学校里回来,老师说要考职业证书啥的,各种琐事,更得有些少,抱歉~ ☆、096 触手可及     第二日清晨,楚侯府的马车早早套好了,待薛茹和楚惜宁上了车,才慢悠悠地驶向薛府。   下了车,薛家两位夫人已经等在门口了,见到薛茹二人下来,薛二夫人喜笑颜开地走了过来,却是一把拉过楚惜宁细细地瞧着。   “宁儿大了,果然不一样,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薛二夫人先是一阵啧啧称叹,直到楚惜宁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才放开手,几人先后见了礼。   一行四人先去了薛老太君的院子,早有丫头进去通传。薛茹母女进去的时候,薛老太君已经是满头白发,精神看起来也不大好。微微失神的双眸在见到薛茹母女身影的时候,轻轻一亮。她伸出手招了招,薛茹连忙上前攥住,苍老的手握在掌心里,剥茧抵触着柔嫩的手掌,带着轻微的刺痒。   “母亲。”“外祖母。”两个人分别唤了一句,楚惜宁的眼圈有些红了,除了每年的大年初二,她已经甚少来薛府,说起来和薛老太君也有八个多月未见面了。   薛老太君的精神状态明显不是很好,说了几句话便有些累了。几人便都退了出来,薛二夫人知道这回薛茹肯把楚惜宁带出来,定是有事儿要说。况且她们二房又没有什么可帮的,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薛大夫人瞧了瞧站在对面的薛茹,轻笑着点了点头,又偏过头对楚惜宁道:“宁儿来了,还从来没去瞧过你表嫂,这几月她害喜得厉害,你和她年岁相仿,陪她说说话兴许能好些。”   薛大夫人话音刚落,便招手唤来了一个丫鬟带路,自己却领着薛茹去了薛家长房的院子。   楚惜宁跟着那丫头一路向北,走了一刻钟才算到了萧芸住的地方。她不由得轻喘着气,暗想平日里若是萧芸去老太君那里请安,走这么远的路,恐怕对胎儿不利。带路的那丫头见她看着院子出神,不由得低声说了一句:“楚姑娘请见谅,这永安居是大夫人刚安排大少夫人住进来的,说是要安心养胎,连平日的晨昏定省都省了。”   “还是大舅母考虑得周到!”她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气息,才提起裙摆慢慢走进去。   还未进去通报,萧芸的贴身丫鬟已经迎了出来,见了楚惜宁,先笑吟吟地屈身行礼。   “少夫人,楚姑娘来了。”那丫鬟在前面带路,声音里明显透着几分轻快,显然是高兴有人来看萧芸的。   萧芸的身上穿着宽松的裙衫,发髻也是简单地挽起,见到楚惜宁进来,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怎么才来,我可是等了许久。”萧芸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亲昵,亲手替她倒了一杯热茶。   楚惜宁就坐在她的旁边,中间隔着一张小桌,仔细打量起萧芸来。她的面色算不上好,脸上一点脂粉都没有,端着茶盏的指甲也是干干净净,只是嘴角弯起的弧度却始终不减。   “怎么不在床上躺一会儿?我又不是外人!”楚惜宁有些担忧地问道,毕竟薛大夫人盼着孙子已经好久了,萧芸好容易才怀上,想来极是辛苦。   萧芸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低声说了一句:“你若是再来得慢些,估计我就得让人给我换大衣裳见你了。礼不可废嘛!”她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的无奈,估摸着是薛大夫人看管得严了。   楚惜宁脸上的笑意有些尴尬,大舅母最重礼仪,想来萧芸嫁进来,定是被大舅母当成好榜样说给薛馨听,这会子连有孕都不能放松了。   “我以为你今儿来会去找馨儿呢!”萧芸的手下意识地放到了小腹上,状似不经意地说起。   楚惜宁微微错愕了一下,慢声细语地将五皇子想要和薛馨定亲的事儿说了出来。萧芸轻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早有所料般。   “我娘还在府上请了嬷嬷去教礼仪呢,看来是多此一举了!”萧芸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转而又抬起头,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看着楚惜宁道:“我出嫁前就跟娘亲说过了,出嫁从夫。无论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告诉我这个消息,都不用担心。”   楚惜宁怔了一下,转而才低低地笑开了。她怎么忘了,萧芸原本便是聪慧的女子。或许对于萧王府将她许配给薛然,萧芸自己也是心底不快的。原本便是两方势力,迟早要对上。还不如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萧芸不会帮着娘家,相反会偏向薛家。   “看样子我这个做嫂子的,该给馨儿准备贺礼了。”萧芸见她依然处于震惊之中,不由得无所谓地笑了笑。   楚惜宁轻咳了一声,四处看了看摆设,似乎并没有瞧见有薛然的东西,便轻声问道:“表哥没搬过来么?”   “没有。”萧芸轻柔地笑了笑,脸上并没有多少失望的表情。   楚惜宁点了点头,便陷入了沉默之中,其实看着萧芸此刻未施粉黛的模样,就应该知道萧芸很少见客。恐怕薛然也是匆匆来坐一会儿便离开了。   “他每日都会过来瞧瞧,母亲给他挑了两个通房,他也没收。待会子估计就来了,要不你替我劝劝他?”萧芸抬起手撑着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商量的口吻,脸上也露出些许伤脑筋的神色。   楚惜宁轻轻摇了摇头,嘴角露出几分苦涩的笑意,低声道:“苦了你了,你只管在这里住着好了,外面爱怎样闹都别理会便是。表哥不收房,也是怕你心里难受。”   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如何去劝薛然?   萧芸点了点头,头靠着椅背似乎有些疲惫了,眼睛轻轻闭了起来。楚惜宁低声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待她出了院门,迎面就瞧见了薛然跨着大步走了过来,两人看到彼此都微微愣了一下。各自行了礼之后,薛然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轻声道:“馨儿前几日还在念叨你呢!”   楚惜宁也含笑着点了点头,向着萧芸的屋子望了一眼,秀气的眉头不由得皱起,低声道:“我瞧着表嫂的脸色不大好,表哥若是有时间,多陪陪她吧!”   说完也不等薛然的回话,再次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薛然错愕了片刻,知道那道纤弱的背影消失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深呼了一口气,似乎将胸口的抑郁全部吐出一般。近乎低喃地念叨了一句:“宁儿,你长大了。”   待他挑帘进了里屋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手撑着侧脸正闭着眼睛打瞌睡的萧芸。青丝披散,没有那艳丽严谨的裙衫披挂,萧芸的睡颜显出了几分孩子气一般。薛然的心里一松,头一回觉得往日里爱讲大道理的发妻,仿佛小了许多。   他轻悄悄地走到萧芸的身边,伸手轻轻抱起她。萧芸自然靠在他的臂弯里,待他将她放到床上躺好,替她捻被角的时候,萧芸慢慢地睁开了眼眸。   “爷来了。”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几分没睡醒的朦胧,作势就要起来。   薛然连忙按住她,让她重新躺好,低声道:“刚见了客人,恐怕累了,再歇会儿吧!”   萧芸却摇了摇头,忽然想起楚惜宁所说的话,只管在自己院子里养身子。总之都要得罪薛大夫人,干脆就仗着自己有了身子任性这一回吧。她伸手抓住薛然的衣袖,薛然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蹲下了身注视着她。   “爷今个儿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么?”萧芸低声问着,侧过头对上他的眼眸,眼神里透着十足的温和。   薛然摇了摇头,伸手拂过她的额头,似乎在试她的体温。   “那就陪我说说话吧!”萧芸的脸上露出几分期待的神色。   薛然拍了拍她的脸颊,转身搬了把椅子坐到床边,低声说:“你先睡一会儿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他又从一旁的架子上抽出了唯一的书册,低着头随手翻了两页。萧芸却偏过头一直盯着他看,嘴角露出几分满足的笑意。薛然察觉到她并没有乖乖闭眼入睡,不由得抬起头瞥了她一眼,对上她脸上那抹纯粹的笑容,先是愣了一下,转而也跟着笑起来了,低声调侃了一句:“你平日里都顺着娘的意思,今儿怎么要留下我?明知道娘会生气,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萧芸被他说得脸色一红,转而转头避开他的视线,盯着帐顶。过了片刻才有些耍赖的出声:“那也不是我要你留下的,是有人想要爹陪着!”   薛然翻书的手微微顿了一下,似乎没有回过神来,转而轻笑出声,抬起头凑近萧芸,书本抵在下巴上。   “就算是你想留又有何不可,我们是夫妻,你有了身子我守在一边天经地义。你呀,若是都像今日这么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也不会心情抑郁了!”薛然的话语最后带了几分无奈,却又包含着几分宠溺。   萧芸轻轻偏过头,一下子对薛然那张微笑的脸,仿佛一道光让她眼花。头一回,她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离她如此之近,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这几章会不会情节拖啊,妞们别急,有些是必须铺垫的哈。   小宁快要出嫁了,别急,还有女壮士们,留下爪印啊!!!! ☆、097 夫妻争夺     没过几日,皇上就下旨赐婚五皇子和薛家嫡女薛馨,让朝堂之上一众争抢得沸沸扬扬的世家人足足发愣了好久。原本薛家的身份就比较微妙,楚侯爷是薛家的姑爷,后来又因为萧王府之女嫁进薛家做长媳,薛家也就立于中间的位置。现如今五皇子也即将成了薛家的姑爷,虽然和楚侯爷是辈分之差,但却和薛家的关系更近了一层。   先前一点风声都没露,这一次五皇子的亲事决定地如此果断,根本没有给其他世家反击的机会。不止朝堂上,就连后宫里都陷入一场内斗,楚昭仪以一人之力,就让皇上下旨赐婚,其他妃嫔纷纷开始关注着漪澜殿。   楚惜宁这几日一直躲在宁乐斋里,悠闲地绣着鸳鸯绣水的枕套。她的绣工本来就不怎么样,薛茹挑拣了好久,才分给她的任务。反正枕套上面还有枕巾盖着,她的绣工虽不精,也没到太次的地步。   只是屋里的几个丫头都是忙翻了天,各人手里都有一大堆事儿,楚惜宁更是让落雪从箱底里翻找出以前的首饰,说是有重要用处。   几个丫头搬着几个大匣子,里面全部都是楚惜宁让找的首饰和玉佩。打开一看,全是十成新,根本没带过。落雪轻轻瞥了一眼,脸上就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气喘吁吁地道:“哎呦,我的姑娘,几年前在宝钗阁换的首饰您一回都没戴过,现如今都拿出来作甚?奴婢还记得你用这么大一颗东珠,就换了一根不值钱的簪子!”   落雪的性子比较温和,很少用这样的口气说话,显然是对楚惜宁做这件事儿反应相当大。而且脑海里一直惦记着那颗换走的东珠,落雪的两只手圈出个圆,满脸都是上当受骗的表情。   半月对此事也是有印象的,听了落雪的话,再配上那夸张的表情,也不由得笑出了声。顾不得脸上细密的汗水,连忙跑到落雪的身边去劝她。   “姑娘,膳食来了!”门帘被挑起,一个圆圆脸的小丫头进来了,正是新进屋伺候的柑橘。主仆几人都被她高亢的声音吸引了,甚至把后屋的许妈妈都惊动了,追着让她小点声儿。   柑橘怀里抱着个大食盒,瞧见她们看过来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姑娘,今个儿厨房的妈妈加了许多你爱吃的菜,奴婢都给您抱回来了!”柑橘的圆脸憋得通红,看起来就像一个熟透的苹果一般。   “跟去的人都作死呢,让你一人搬!”清风也跟了进来,她刚从大房回来,瞧见柑橘吃力的模样,虎着脸说了一句。   柑橘立马摇头,好容易把食盒放到了桌上,有些喘息地道:“那可不成,厨房的妈妈说看奴婢长得好看,塞了个橘子给我。拿人手短,奴婢一人搬到宁乐斋来,才能吃得安心!”   柑橘说得义正言辞,说完就把怀里用锦帕抱着的橘子掏了出来,像献宝似的放在清风眼前。现如今的气候,橘子的确有些难办,但是柑橘手里的橘子倒是又大又圆,想来是挑了好的送给她,柑橘的名字还是因为她偏爱吃橘子得来的。   “你个呆橘子!”清风冲着她啐了一口,也不想多理会,匆匆洗了手就开始摆膳食。   楚惜宁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伸手招来了柑橘,轻声道:“下回给东西,一个能吃得橘子可以拿,一篮橘子不许要。换成其他的银钱玉器更是不许拿。你若是馋得慌,自去朝清风要去!她有的是法子给你找橘子吃!”   楚惜宁说到最后,冲着清风使了一个眼色,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一旁的半月和落雪也都跟着笑起来了,纷纷调侃清风。   “那是,清风姐姐现如今的派头那可厉害,顶上半个嬷嬷了。下回有人欺负你,你只管把清风姐姐带过去,保管那人立马点头哈腰的!”落雪笑嘻嘻地走了过来,顺势轻轻地抵了抵清风的胳膊。   “在姑娘面前没个正行儿,看日后谁还要你们!”清风也被弄笑了,伸手要去掐她的脸。   几人笑闹了一会子,饭菜就已经摆好了。楚惜宁让几个丫头先下去用膳,独留了清风一人。清风正在替她布菜,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远,才低声汇报道:“绣线姐已经把夫人那里宝钗阁的首饰都给了奴婢,待会子等青莲回来,奴婢就一起给她!”   楚惜宁轻轻点了点头,眉头轻轻蹙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过了片刻才道:“前几日听我娘的口气,成亲的日子就定在明年开春,没有几个月了,你盯紧宁乐斋不能出岔子。至于和青莲交接的事儿,就交给半月吧。柑橘也该带起来了,不能整日傻乎乎的,交给落雪管着吧!”   清风认真地听着,等到楚惜宁全部说完,才低声应承了下来。   “对了,绿竹有了身孕。你若是有意中人,就趁早跟我说好把事儿定下来,进了国公府可有个一年两载耗着!”楚惜宁喝了一口热粥,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对清风说着,脸上的表情带了几分认真。   楚惜宁也是想了好久,绿竹和清风都是她的左膀右臂,原本就想好了,身边这些个丫头以后的归宿一定都要找个好的。没想到却还是利用了绿竹,现如今不能再耽搁了清风。   “姑娘,您在说什么呢!夫人把奴婢给了您,自然是听候您的差遣。明明知道进了国公府,您的身边不能缺人,奴婢又怎会只顾着自己?”清风有些激动地说道,脸上露出几分着急的神色,瞪大了眼睛似乎在控诉她一般。   楚惜宁轻叹了一口气,低声地安抚道:“也不是要你现在就成亲,先定下来总归心里踏实。”   清风立马摇头,脸上飘起几抹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奴婢没见过几个男子,哪来的意中人?姑娘别寻奴婢开心了。”   楚惜宁面对着害羞的清风,一时有些错愕。在楚侯府的下人里,清风可是出了名的霸道强势,现如今这副小女儿的娇态,倒的确别有风味。也就在此刻,楚惜宁忽然发现清风的眉眼间是带着几分娇媚的,即使撒泼也带着另一种风采。   “清风。”楚惜宁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清风脸上的表情却立马从害羞变成了无奈,转而又露出几分恶狠狠的神态,轻轻扬高了声音道:“再说,姑娘说了要给我找好的,怎么现在就想打发奴婢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楚惜宁愣了一下,转而笑得更大声,连连点头。   今晚的骆府则陷入一片紧张的对峙之中,骆睦已经从杨红花的手里接过了三家店了,并且由于他肯学经商之道,不像杨红花那般全部丢给掌柜的和账房,他经手的店铺都有了更大的突破。今日他向杨红花提出再要一家店,杨红花却不怎么愿意了。   “爷,妾身实话不瞒你,在京都开店本来就不容易。妾身苦心经营了那么久,统共就五家店。已经给了您一大半,您再要妾身可就真没法子活了!”杨红花强忍住心底的不快,努力平稳着声音道。   能把三家店铺给骆睦,那是她杨红花的失策。忽然想起一句话:人总是贪心不足的。女人也总是爱慕虚荣的,骆睦这几个月,每日都到她的房里来,即使没有房事儿,也会陪着她一起歇息,经常会带贵重的首饰送给她,一来二去就把店铺给他了。   待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子衿,一切有我呢。本来让你操劳了这么久,就是我的错。现如今正好我也无事,索性就一起经营着,你在家就等着拿银子当阔夫人,有什么不好?”显然骆睦这回也不准备妥协,语气更加柔和。   夫妻俩无法达成一致,正在纠缠之中,杨红花的贴身丫鬟挑帘进来了,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夫人,不好了,宝钗阁的掌柜的留下一封书信和账册就跑了!”那丫头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宝钗阁是杨红花所有的店铺里最赚银子的,如今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才导致掌柜的落跑了。   杨红花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她轻轻眯起眼眸看向骆睦。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狰狞,冷声道:“爷这手段是要使在我的身上了?”   骆睦脸上的表情也极其难看,对上杨红花怀疑的眼神,冷哼了一声,猛地把手里的茶盏丢到了桌上,沉着声音道:“你认为我会那么蠢么?若真使了什么手段把宝钗阁弄垮了,我找谁去?莫不是你为了不把店铺给我,自己导出了这场戏来?”   两人眼神阴冷地对视着,心里都暗暗计较着。   “得,现在爷还要这宝钗阁么?妾身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杨红花先恢复过来,语气里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   骆睦瞪大了眼睛,认真地盯着她看,半晌轻轻笑出声来:“娘子若是愿意,为夫自然不会推辞!”   杨红花轻哼了一声,她抬手抚了抚发髻,低声道:“可以,但是我们得定下规矩,这是你从我这里拿走的最后一家店铺,至少留一家给我傍身。还有无论宝钗阁最后成什么样,你都不能怪罪于我,因为这是爷你自己选的!”   “那我就多谢娘子成全了,子衿就先歇息吧,我去前头瞧瞧这宝钗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骆睦脸上的笑意不再收敛,站起身冲着她抱拳行了一礼,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待骆睦的人全部走光了,杨红花才推翻了桌上的茶盏,发泄心底的怒气,恨声道:“没用的男人,还要靠耍弄自己妻子的店铺,呸!当初怎么就选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妞们清明节有啥安排么?小歌要去无锡的说,但是应该不会断更,放心! ☆、098 东窗事发     骆睦出了屋子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转回身看了一眼亮灯的里屋,不由得轻哼了一声,脸上也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半是低喃地说道:“女人啊,听风就是雨。”   宝钗阁发生了什么事儿,他的确不大清楚,但是为了知己知彼,方便他夺来杨红花的铺子。他早就派人盯着那几家店铺,明察暗访了许久。这宝钗阁是第一盈利的店铺,前些日子查到除了掌柜的有些私贪银子外,运作得还是不错的。难以相信,杨红花这样的甩手掌柜,竟只有这宝钗阁有如神助一般,丝毫没有出现问题。所以估摸着也不会发生什么大事儿,想来是掌柜的做贼心虚先跑了。   骆睦边细细思考着,边往外面走,顿时觉得心情大好。是天意要他将这宝钗阁收入囊中。   他坐上了马车,车夫快马加鞭地驶到了宝钗阁前。刚靠近,就已经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吵闹声传了出来,伴随着砸东西的声音传来,一阵阵刺激着耳膜。   骆睦微微一愣,转而心底渐渐发凉,他立马撩开帘幕。不远处的宝钗阁早就乱作一团,不少人聚在里面,都已经堵到门口了。里面并不是传来“噼啪!”摔东西的声音,骆睦轻轻眯起眼眸,那些人大多数都是下人的打扮,从衣服来看,不少都应该是从富贵人家里出来的。只不过此刻,这些下人的脸上都带着十足的愤恨。   “你们宝钗阁怎么做生意的,竟然给我们夫人用的是掺假的玉锦簪,一摔就断了,丢死个人!”一道略显凄厉的女声传来,只见一个丫头奋力往里面挤,边挤边大声地嚷嚷着。   “早就听说宝钗阁的东西款式好,我家公子来买了一块玉想送人,结果刚拿出来,那玉佩就碎了。哪里有这样脆弱的玉佩,害得我被公子打了一顿!”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也不甘示弱,脸上还挂着青紫的印记,显然被打得不轻。   不少人都开始了抱怨,几乎都在怒骂宝钗阁掺假,虽然款式好,但也不能容忍一碰就碎。不断有新的人加入,宝钗阁的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往里面挤的人也十分激动,宝钗阁的大门都快被挤歪了。   骆睦的心底一凉,暗暗思忖着莫不是杨红花的诡计?为了不让他得寸进尺,或者给他一个教训,连宝钗阁都搭上了?   他正思索间,忽然见到一个高壮的汉子径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手里抓着宝钗阁一个伙计,犹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扯了出来,对着他凄声喊道:“我好容易聚了银子,准备买支簪送给病重的娘子,结果那簪被我一捏就断了,娘子她死之前都没戴上!你说你怎么赔我?”   那汉子一瞧便知是个身强力壮的,使了全力摇晃着伙计。小伙计犹如一片树叶般,随风摇摆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甩出去一般。   那些拥挤的人也有不少围了过来,似乎要把这伙计吃了一般。那伙计十分无奈,脸上露出几分惶恐的神色,四处地偏着头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一样。   “快,我们大东家来了!那就是我们大东家!”待伙计看到骆睦的时候,不由得眼前一亮,连忙伸出手指着骆睦,满脸看到希望的表情。   骆睦暗暗叫遭,他上次来和宝钗阁的掌柜接触的时候,就是这个伙计递的茶水,没想到竟是记住了。他连忙回身躲进马车里,高声对着车夫道:“赶紧回府!”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咚”的一声,转而便是车夫声嘶力竭的叫喊声。骆睦整个人一颤,还没反应过来,车帘已经被撩了起来,骆睦对上了一张异常冷厉的脸,正是方才那个壮汉,此刻在阴暗的环境下瞧着,异常的狰狞。   “你……”骆睦刚说出一个字,就感到壮汉的手已经猛地抓住了他,猛地往外一扯。骆睦便被从马车上拽了出去,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上。   不少拥挤在宝钗阁门口的人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挤到马车旁,将骆睦团团围住。   “宝钗阁既弄得我们大家跟着倒霉,索性已经这样了,不如就把店砸了,把这黑心的东家打一顿撒气!”那壮汉说完便往自己的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挥起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骆睦立马被打得摔倒在地上,眼冒金星,整个人都懵了。被这壮汉一怂恿,围观的那些人顿时是恶向胆边生,纷纷簇拥了过来,对着骆睦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前面的人打累了,再换另一拨,一层一层地涌上来,倒是异常的波澜壮阔。   骆睦一开始还能忍着,之后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边叫边躲,方才那个壮汉是使了全力的。他的脸到现在还疼得厉害,估计已经肿起来了。身上的骨头被人的脚和拳头碾过,留下细细密密的疼痛,让他一阵阵的难受异常。众人打得浑身舒爽,有些人甚至为了能打到骆睦而推搡起来。   那个壮汉瞧着人群拥挤,他看了一眼骆睦,眸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猛地抬起脚一下子踩在骆睦的大腿上。   隐隐约约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骆睦似乎才反应过来,豆大的汗水从脸上滑落,紧接着就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喊声,有如杀猪一般。那些打人的人微微愣了一下,又被后面推搡的人挤了上来。   众人都打红了眼的时候,先前起头的壮汉却悄悄退离了人群,慢慢走进了巷口。待瞧了瞧四周没人注意后,迅速脱掉身上肥大而破旧的衣衫,露出里面整齐的锦衣,脸上的胡子也被他一把扯下,看起来像个有头脸的公子一般。他整了整衣衫,才迈着大步走出了小巷,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拐角处。   “上车。”马车里的帘幕被掀起一角,一道略显低沉的男声传来,夹杂着几分命令的口吻。   那人也不敢推辞,连忙跳上了马车,车夫便甩起了鞭子。不过片刻,便有京都府衙的人到了。最近朝堂恰值动荡时分,竟然惊动了锦衣卫。那些闹事的人三三两两地跑开了,却被捉回来不少。到处都是哭嚎哀求的声音,甚至有几个人都跑到了这边。   马车的速度渐渐加快,后面传来几道快速的马蹄声。伴随着一句“站住!”,几个锦衣卫打扮的人骑着马冲到了马车前面,挡住了去路。车夫及时拉住了缰绳,车身猛地一顿。   “敢问车中何人,可否知道方才对面那条街上的动乱,能否……”其中一个锦衣卫冷着声音开口,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沈国公府,沈修铭,路过而已。方才有发生动乱么?我不大清楚!”马车上帘子被猛地甩起来,搭在了车顶上。   沈修铭歪坐在马车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的人,眼眸里露出几分压迫的神采。那几个锦衣卫对这位少将军早有耳闻,立马低身下马,抱拳道:“得罪了,不知是沈世子在此。”   沈修铭挥了挥手,依然沉着声音道:“例行公事罢了,不用在意。”   那几名锦衣卫见他不放在心上,也就松了一口气,连忙牵着马退让到一边。车帘再次被拉下,马车急速地行驶离开。   待马车转了一个弯,彻底离开那些人的视线后,沈修铭伸手敲了敲车壁。不过片刻,方才那个壮汉从车底爬了进来。低着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低声汇报道:“依照爷的吩咐,宝钗阁已经全被砸了,废了骆睦的一条腿!”   沈修铭轻轻地点了点头,伸手摸着下巴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转而低声对他说:“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有人查到国公府的头上!”   那人轻轻点了点头,此人正是沈修铭身边的侍卫,他也只是忽然得到沈修铭的命令,来替宝钗阁这场大闹增添一把火,顺带着废了骆睦的一条腿。   宝钗阁被毁得惨不忍睹,里里外外的首饰都被砸得稀巴烂,就连里面存银子的地方,都被砸开了,银票当然是所剩无几。锦衣卫感到的时候,那些闹事儿的人已经被隔开了,骆睦就这样躺在地上,捂着右腿大声地嚎哭,十分狼狈。   四周围观的人瞧着骆睦右腿那离奇的摆放造型,心知这条腿是废了。但是却都不知道怎么弄得,问骆睦他自己也不知是谁。   府衙的人很快便带着几个口出狂言的家丁离开了,至于其他人逃的逃,放的放。锦衣卫也只是派人去骆府通知而已,直到杨红花收到消息,派人过来,才把骆睦从地上弄起来去看大夫。   宝钗阁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京都的街头巷尾讨论了许久。骆睦的身份也暴露了出来,众人一片哗然。没想到当初盛极一时的两榜进士,竟会从商,而且还做出这种掺假有辱斯文的事儿。一时之间,讨伐声四起,待得知骆睦的右腿瘸了之后,不少人都怀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   楚惜宁这几日的心情明显大好,几日未露面的青莲也出来服侍了,只是她的模样比较疲惫。那么些首饰全部拿到一家可靠的金店融掉了,先用陶泥按照原先的样式做出来,再用金银在表面裹上一层。至于玉器则更简单,找最劣质的玉器做出模子来,打磨后再抹上一层薄蜡,体现出光泽就好。最后再由青莲将这些劣质的首饰换掉宝钗阁原有的,威胁掌柜的卖出去一段时日才发作。当然客人也专挑那种有钱爱慕虚荣,却不大识货的富家千金或者纨绔子弟。   其中的过程虽然有些复杂,不过好在楚惜宁只偶尔出出主意,剩下的都交给了青莲。当然其中沈修铭自然是功不可没,想来他也费了一番周折。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更新也将在晚上八点,算是假期时间的稳定更新吧! ☆、099 欢喜添妆     宝钗阁的事儿闹得虽挺大,但是骆睦在朝中已经无人可依靠,虽没人替他出头。锦衣卫象征意义地查了一下,线索根本就是断的。甚至可以说被人刻意抹得干干净净,打造首饰的手法完全一样,宝钗阁以前用的金店不少伙计都离开了,根本无从查起。   最后这件事儿也就不了了之,骆睦只能自认倒霉。他浑身是伤,就连脸上都跟破了相一般。请大夫找人查案子,里外都是杨红花安排的。她就在骆睦醒来之后,来瞧过一回,其他时间都在忙着看顾店铺。却也不敢有大动作,免得被人在暗地里使绊子。   骆睦心里的怨气越来越大,身边的小厮趁着空闲跑过来悄悄告诉他,杨红花已经暗暗收回了骆睦在管的三家店铺,说是要筹集银子,再开一家宝钗阁。   “夫人,爷又在屋里摔东西了,您去瞧瞧吧!”一个丫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   骆睦根本不能下床,更不能移动,所以只能靠摔东西这种方式发泄自己的不满。   杨红花眉头轻拧,根本没做理会,依然紧盯着手里的账册。   “夫人,爷他——”那个丫头见杨红花无动于衷,不由得再次开口。   “他要闹就给他闹,摔坏的东西记在账上,从爷的月银里扣除!”杨红花显然十分不满,冷声打断了丫头要说下去的话,满脸透着不耐。   几个跟在身后伺候的丫头都怔了一下,夫人这是要和爷正面对抗了?还说出要扣月银这样的话。那个来传信的丫头是骆睦贴身伺候的,听到杨红花这么说,当场脸色就变得惨白 ,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夫人,老爷毕竟还在病中,您经常教导奴婢,夫妻同心方能万事无忧。”杨红花身边的大丫鬟不禁上前跨了一步,柔声说了一句,足够周围的人听到。   来报信丫头的脸色也好了些,不由得对着那个大丫鬟轻笑着点了点头。   “夫人,您不必给这些人授以话柄,店铺都已经回到您的手中了,老爷又无法走路了。这骆府还不就是您的天下?”那个大丫鬟低下/身,压低了声音说道。   其他人都没有听清,还以为她在劝着杨红花。杨红花听了她的话,果然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了,微微站起身道:“走,瞧瞧爷去!”   “噼啪!”刚走进院子,就从屋里飞了一只花瓶出来,摔到地上立马就碎了,精致的花纹也变得异常狰狞难看。   杨红花的眉头紧蹙,这花瓶还是骆睦要附庸风雅,她特意花银子寻来的,现在就这么碎了,真是败家子儿!   她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提起裙摆走了进去,脸上笑颜如花。   “爷,您这是怎么了?身子还未好,就这样大的火气,小心伤了神!”杨红花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见到骆睦侧躺在床上,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几分。   骆睦一听到她那甜腻的声音,就下意识地轻眯起眼睛看着她,一见她淡妆浓抹,神态娇媚,浑然不像夫君残疾的女子。他心底的火气又上升了几分,暗暗咬紧了牙关,冷声讽刺道:“娘子好手段好心机好狠毒,你若不想给,夫君又不会强求你,何苦要兜这么一个大圈,还把我的腿打瘸了!”   骆睦的声音十分阴冷,倒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愤恨一般。他抬起头,直视着杨红花,双眼犹如两把利剑一般,直直地射向她。   杨红花脸上的笑意绷不住了,冷下了脸来,怒极反笑:“夫君才是好生奇怪,那日我可是跟爷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宝钗阁事发突然,妾身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若是有什么差池,夫君不能责怪于我,当初夫君去之前可是酬志满满的模样,现如今还是要怪罪到我的头上么?”   夫妻俩都用一种仇恨的目光对视着彼此,似乎对方是自己生命里最大的敌人一般。   冬天很快就到了,苍国二十年的春节跟着来了,楚侯府上下早就开始布置了。大红的灯笼挂了起来,年货也早早备齐了。薛茹今年特别地大方,每个下人都发了五吊钱。似乎察觉到今年,会是大姑娘以姑娘的身份在侯府里过得最后一个年,每个人都将身体里爱热闹喜气的细胞调动起来,十分默契地让楚侯府呈现一种前所未有的热闹的气氛。   宁乐斋的各人也是上下换了一身新,每人的脸上都带着一抹喜气洋洋的笑意。楚惜宁身穿着大红色的厚披风,站在梅树底下,看着满树盛放的寒梅,心底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过了今年,她就可以去小霸王出生并成长的地方,成为他的妻子,和他相守。   苍国二十一年,注定是喜事连连的一年,首先是二月初,陆王府的二少爷陆衡迎娶卢侯府的大姑娘卢芳雪。十里红妆,唢呐阵阵,迎亲的队伍占了京都整整一条长街,陆衡骑在高头大马上,新娘坐的轿子都是由世家公子抬得,围观的百姓一直都沉浸在兴奋的讨论之中。   在这门欢喜亲事的热度还未结束的时候,三月十六,沈国公府的世子沈修铭迎娶楚侯府嫡姑娘楚惜宁。天还未亮,楚惜宁就已经被服侍着起来了,披上火红色的嫁衣,自有薛茹请来多子相熟的夫人来替楚惜宁开面。   那个夫人慈眉善目,先冲着楚惜宁笑了笑,然后拍了拍她的肩头道:“第一回绞面有些疼,大姑娘忍着些。”   待楚惜宁轻笑着点头应承下来,那夫人才拿来一根纤细的麻线,先将楚惜宁额头上和两鬓的小绒毛拔掉,修出弯弯的月牙眉,最后再细细挂掉她脸上的细毛。楚惜宁轻轻咬紧了牙关,麻线一下一下挂着细嫩的脸,带着一股火辣辣的疼。   直到全部结束后,她才松了一口气,手心里也沁出了些许的汗水。那个夫人轻轻抬起楚惜宁的脸,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柔声道:“大姑娘果然美,趁着还没上妆,侯夫人快来瞧瞧吧,待会子就要变模样了!”   薛茹正心不在焉地陪着几位夫人说话,听到喊她,连忙凑了过来。刚瞧见楚惜宁那张白净细腻的脸,眼眶就有些红了。   “大姑娘可真俏啊!”有夫人轻声地夸赞着,纷纷祝贺薛茹。   薛茹只知道傻愣愣地盯着她看,嘴角的笑意有些撑不住了,眸光里露出几分不舍。绞面的夫人轻笑了一声,想来是经常见到这种场面,便也不再理会薛茹,自动上前替楚惜宁上了一层薄粉,便退到一边。   自然有喜娘和丫鬟上前来,替楚惜宁上妆梳头。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喜娘贺喜的声音娓娓道来,让楚惜宁的心情意外地平静了下来。   青丝披散,慢慢被梳顺,收拢盘起成髻。   她轻轻闭了闭眼眸,似乎跟着喜娘的声音,已经瞧见了这些所谓的美好未来。她的脸上渐渐露出一抹轻柔的笑意,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初荷,霎时花香满室。   当发髻盘好,薛茹亲自将胭脂抹在她的唇上,唇红齿白,肤若凝脂。楚惜宁低垂着眼睑,静静地坐在床沿,说笑的夫人们也停了下来,都向她望去。屋里十分安静,似乎都为了这个娇俏的新娘子停下了话头,时光静好。   “陆二少夫人来添妆!”小丫头细腻的通传声打破了这份寂静,那些夫人们似乎才反应过来,待听到是卢芳雪来了,都没忍住笑出了声。想起一个多月前,卢芳雪出嫁可谓历经波折,这位新娘子在府上恼了,到了陆王府也没收敛脾气。   本以为这性子定是要吃亏的,没想到陆王妃倒是喜欢的紧。一时之间,这位二少夫人倒是风生水起。而且卢芳雪又出手大方,为人直爽,下人也都高看她几分。   “得,我们陆王府的二少夫人来了。快给她让道!”有几个夫人已经调侃起来,纷纷起身让路。   卢芳雪一身粉红色的罗裙,十分给面子的没有去抢楚惜宁的风头,发髻上环佩叮当。面色红润,透着少妇特有的娇媚。听到别人的打趣,她丝毫都没有新嫁娘的害羞,反而轻轻昂起头,状似骄傲地走到床边。   她冲着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一个做工精致的乌木匣子就呈了上来,落雪小心翼翼地接过,打开一瞧。是一支八宝珠钗,上面镶嵌的翠玉足有鸽蛋那么大,显然异常贵重。   “费心了。”楚惜宁瞧见她满面红光,知道她过得不错,虽然心底仍有许多问题,但是碍于这么多人在,也只是客套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卢芳雪轻轻挑起了眉头,显然对于楚惜宁这样的反应有些不满意。手挥了挥,身后的丫头再次呈上了一个丫头。众人皆是一愣,卢芳雪有些无所谓地道:“我家小姑子给你的,说是她挑了好久的宝贝,都没舍得给我!”   楚惜宁轻轻笑了笑,瞧着卢芳雪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很显然匣子里一定是个新奇的玩意儿,不然也不会让她惦记这么久。落雪看了一眼楚惜宁,得到她的点头之后,才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是一把用黄金打造的匕首,大气沧桑的图腾雕刻在上,显得一阵森冷。   屋里的其他人纷纷变色,有些担忧地看向那匣子。薛茹也微微怔了一下,转而又了然地笑了笑,走过去亲自合上匣子。   “既是陆姑娘的一片心意,宁儿就收下吧!”薛茹将匣子拿在手上,满脸的笑意丝毫看不出不妥来,其他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不吉利了。   不过陆姑娘的确与众不同,竟然在别家的姑娘成亲的时候,送上匕首。她的二嫂卢芳雪,不仅巴巴地送过来,还是一副十分羡慕的表情。   其他人添妆的东西也陆陆续续送来了,楚家三位姑娘都有,但是她们还未出嫁,就都没有过来。楚婉玉送来的锦帕算是费了心思的,就连卢芳雪都翻着看了几眼,那锦帕上是一针一线绣得字,正是方才喜娘梳头时所念叨的吉利话。    ☆、100不好意思这是防盗章      100   内院里正说得欢,外面就隐隐传来响亮的敲锣打鼓声。两个小丫头快步地跑进来报喜道:“花轿到了!”   屋子里明显忙乱起来,楚惜宁也停下了正说的话,心里跟着紧张起来。侧耳倾听,那喜庆的迎亲声越发靠近和响亮。喜娘端着精巧的凤冠快步走过来,薛茹亲自替她戴上,额前被流苏遮挡,那双明亮的眼眸半隐半现。   楚惜宁还未瞧清楚流苏的样式,视线就被一片火红遮挡,盖头已经轻飘飘地盖了上来。上面金线绣成的龙凤呈祥还是薛茹亲自动手的。   自有喜娘搀起她的手,起身往外走,屋子里的女眷纷纷说些吉利话。楚惜宁刚起身,就感到头上凤冠的重量,心里多了几分紧张感。   一路上到处都是恭贺的声音,楚惜宁不敢低头,只能瞪着眼睛看向眼前的红盖头,阳光投射在上面,带着些微的刺眼。身后跟着的是清风和落雪,二人都不敢说话,只小心翼翼地看着楚惜宁过长的裙摆,生怕被人踩到。   直快到了前厅,才隐隐传来沈修铭的声音,她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只是前厅的声音更吵,似乎是楚希琪在拦门,不让迎亲的人进来。   “姑娘,只是走个过场,让新姑爷明白求娶我们姑娘不易!”一旁的喜娘似乎怕她误会,连忙轻靠在她的耳边,低声解释道。   虽说走个过场,琪哥儿倒是下了十足的功力,把平日书院里交好的人都拉了来,自然连薛然都在其中算是娘家人。沈修铭一瞧,头微微有些痛。好嘛,这是要文有文,要武有武,纯粹耽误他娶媳妇儿时间。   “沈二少,要进这门,还得看你的诚意了!”楚希琪十分不客气地说道,脸上带着几分畅快的笑意。几年前,沈修铭来到楚侯府,欺他年幼独留下楚惜宁的事儿,他还一直记着呢,就等着今儿算回来呢!   沈修铭也不恼,身上火红色的新郎官长衫,少了几分武将的硬气,倒是恢复了几分京都贵公子的气度。只见他手一挥,高声喊了一句:“兄弟们,有人拦着我抱媳妇儿回府,你们怎么说?”   他的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人从他身后挤了出来,大声回复道:“还能怎么说,比试赢了就得进!”   那几个人一字排开站在沈修铭的身边,薛然一眼看过去,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悄悄地冲着沈修铭竖了个大拇指,好家伙,仗着和五皇子交好,竟把平日里向着五皇子的年轻官员叫过来好几个,文武皆有,显然是有备而来。   楚希琪一看这架势,不由得撇了撇嘴,稍微意思地对了几副对子就放他们进来了。沈修铭一行人一窝蜂涌了进来,立马就把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喜娘也搀着楚惜宁到了前厅,楚昭和薛茹自然少不得要叮嘱她遵循妇德。最后是新郎官表决心的时候,沈修铭对着楚昭二人说了一句:“宁儿我就带走了,请二位放心!”   楚惜宁上了花轿,自有沈修铭请来相熟的世家子弟抬轿,他骑上了高头大马,脸上带着几分激动的笑意。响亮的喜乐声再起,长龙般的队伍浩浩荡荡地驶向国公府。后面抬着新娘子的陪嫁,那么多的火红色箱子,让围观的人唏嘘阵阵。每回世家嫡女出嫁,迎亲的队伍和陪嫁都多的让人眼花缭乱。   花轿一路还算平稳,想来抬轿子的人都提前练过。待到了沈国公府,门外似乎更加热闹。楚惜宁搀着喜娘的手下了轿子,跨过火盆。有人将红绸塞进了她的手心里,立马感到另一头被人拉扯了一下,她也轻轻扯了一下回应。   到了前厅,沈国公和廖氏都已经坐在主位,新人开始拜天地。礼官刚说开始,沈修铭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垫子上,似乎有些急不可耐的样子,惹来周围一阵嗤笑。楚惜宁暗暗咬了咬牙根,头上的凤冠感觉有千斤重,她还要轻轻地弯腰低头,脖子更加酸了,只盼着礼官赶紧说完。   “送入洞房——”直到这声说完,楚惜宁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沈修铭因要陪酒,好容易摆脱了那些人送她进了房。   “待会子恐怕有不相干的人会来烦你,反正你带着盖头,只管闭目养神是了,甭理那些人。我会尽快回来!”刚进了屋子,沈修铭就拉了一下她的手,轻轻扶住她的腰,近乎半抱着她坐到了床上。   楚惜宁本来就是累极,还好屋子有帘子遮住,索性也就不再坚持,顺势歪倒在他怀里。任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放在床上坐好,身旁跟着的喜娘眯着眼睛笑了笑,身后跟进来伺候的清风和落雪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沈二少,放你进去不是就让你躲在里面不出来的,赶紧出来,哥儿几个都等着呢!”外面传来几道高扬的男声,似乎是等不及了一般。立马引来了一大串附和声。   甚至有几个胆大的,直接表达自身的不满道:“先陪了兄弟,再回去陪嫂子啊,赶紧地出来!”   沈修铭不满地咕哝了几句:“一帮光棍不知道娶媳妇儿人的心思!”   楚惜宁的眉头轻轻蹙起,不由得推了他一把,低声道:“赶紧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沈修铭无奈地站起身,叮嘱了喜娘和丫鬟们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他刚出去,低低的笑闹声便传了过来,又被沈修铭几句话给堵了回去。一行人吵吵闹闹地去了前厅的酒宴。   待到四周都清净了,楚惜宁才轻轻松了一口气。落雪出去盯梢,清风慢慢走过来,轻轻替她捏着肩膀。喜娘顺手倒了杯茶递给她,低声道:“少夫人,现在还不能吃其他的,您先喝杯茶润润喉吧!”   清风本想发作,手却被楚惜宁一把按住,索性闭上了嘴巴。这喜娘是由沈国公府请的,原本薛茹也请了一个想要换掉,却被楚惜宁推辞了。   楚惜宁正被按得舒服,闭着眼眸准备歪在一边的时候,屋外已经传来落雪的通报声:“少夫人,二少爷身边的大丫鬟翡翠姐姐来了!”   清风连忙退到一边,楚惜宁也坐直了身子。   “翡翠见过少夫人,二爷猜您恐怕饿了,遂让奴婢给您送些点心来!”一道略显平缓亲和的女声传来,清风仔细打量了一下翡翠,见她长得并不十分艳丽,再加上态度谦卑,也就露出了几分笑意,接过盘子递到楚惜宁的手边。   那个喜娘瞧了,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待对上清风要笑不笑的脸,也就闭上了嘴巴。   楚惜宁早就饿了,那糕点还是热乎的,显然刚做出来的。索性也不再推脱,捏起一块便细细吃起来。待三块下了肚,楚惜宁才感到肚子里不那么空,头晕也好了许多。   正待道谢,外面就传来一道咋咋呼呼的大嗓门女声。   “哎呀呀,快来瞧瞧我们新少夫人!”话音刚落,还没等落雪阻拦,一个有了些岁数的女子已经带着人冲了进来。   “瞧我这记性,新娘子还带着盖头呢!侄媳妇儿恐怕不认识我,我是薛大老爷的妻子,以后就叫我伯娘吧!”郝氏还没落座,先扯着嗓门自我介绍起来。   楚惜宁虽盖着盖头,但是依稀能瞧见不少双脚在眼前晃动,显然是来了许多人。她的眉头轻挑,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这是准备找茬么?   郝氏的声音极其尖利,仿佛已经穿透了耳膜一般。楚惜宁也不耐和她纠缠,索性不开口。一时之间,气氛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郝氏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楚惜宁一个新嫁娘就敢这般不给她脸,不由得嗤笑道:“新娘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躲在盖头下面睡着了?”   楚惜宁的眉头皱得更紧,郝氏这般乖张的行事,显然是别人纵容的。从中可以看出,沈国公府的后院已经乱得不像样子了,即使身为长辈,也不应该在成亲之日责备新娘子。更何况身为母亲的廖氏还有身为长嫂的卫氏都没来的情况下,这位庶伯娘就首先发难了。   “还请夫人恕罪,新娘子未揭盖头前,不应多说话!”一旁的清风拼命对着喜娘使眼色,无奈那喜娘却只当未看见,清风无奈,只有硬着头皮解释。   郝氏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眼神犹如一道利剑般,直直地射向清风,转而又偏过头来,轻哼了一声道:“何时轮到一个奴才多嘴了,罢了,也是我的疏忽。喜娘!”   她冲着喜娘招了招手,喜娘立马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笑弯着腰,轻柔地说道:“不知大夫人有何吩咐?”   清风在一旁圆瞪着眼,似乎要冲上来把喜娘生吞活剥了一般。欺人太甚了,这会子对着郝氏,喜娘倒像是一个乖奴才了!   “新娘子喝交杯酒前不能吃东西,是谁把这糕点拿来的,还懂不懂规矩?”郝氏冷声斥责着,眼神一瞥,就瞧到了一旁少了几块糕点的小盘子,脸上露出几分不屑的神情。   喜娘连忙求饶,无论是声音还是表情,都带着十足的谦卑。楚惜宁不怒反笑,这一幕戏演得可真好。虽然心里憋了些火气,不过楚惜宁不准备立刻和郝氏起冲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她从来不干!   “不是伯娘说你,国公府不比侯府,规矩大的多。日后可不要这样小孩子心性,饿了就吃可不行。也要多管好下人,否则冲撞了......”郝氏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似乎在为自己终于捉到新娘子的把柄而感到开心,颇有一副滔滔不绝的模样。   “大嫂真是好兴致,我把你请来帮衬着迎客,怎么跑到新房来训起我儿媳妇儿来了?”廖氏扶着丫鬟的手,快步地走了进来,语气里透着几分不满,脸上也是冰冷一片。   郝氏猛地一顿,未说完的话全部都咽进了肚子里,瞧见廖氏面色不善,脸上连忙堆出几分讪讪的笑意。   “这不是怕弟妹累着么,我就多几句嘴。新媳妇儿哪一个不是这样过来的?”郝氏连忙起身让座,廖氏也不客气,一下子就坐了下来,瞧都不瞧她一眼。   “我们家的新媳妇儿不来那套,卫氏和宁儿都是世家娇养的女儿,既嫁进我国公府,自然不是来找罪受得。我这个婆母,可都把她们当女儿看!”廖氏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依然肃着声音道,似乎是带着一股火气来似的。   郝氏有些楞住了,廖氏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当初被气得出府养病,都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现如今为了新进门的儿媳妇儿。到变得如此硬气起来,郝氏一时有些慌张。   “是嫂子考虑错了,外面定是忙得很,光靠大侄媳妇儿怕是有些吃力,我也去前厅帮忙!”郝氏不敢再多留,连忙找了个借口便走了。   屋子里的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廖氏的眉头微微蹙起,冲着旁边的喜娘道:“你去外面待着,待会子等二爷来了再进来!”   喜娘愣了一下,待瞧见廖氏不耐的神情,连忙诺诺地应承了下来退了出去。   “你大嫂没过来?”待喜娘走远了,廖氏才低声问了一句。   楚惜宁轻轻蹙起了眉头,低声道:“儿媳没瞧见,估计是忙得抽不开身吧!”   “二郎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你,就怕有人来打扰你。我估摸着郝氏就要过来,遂叮嘱你大嫂来瞧瞧,没想到竟没来。各人各心思,你心里有数就行!”廖氏的眉头也跟着皱紧,她的语气里明显带了一丝不耐烦,显然是对着卫氏有些顾虑。   “宁儿省得,方才多谢母亲相助。”楚惜宁轻轻点了点头,立马感到脖子酸痛,还好有盖头遮住,否则她此刻龇牙咧嘴的模样一定被廖氏瞧见了。   “成,赶紧趁着二郎没回来,先好好歇歇。我先去前头了!”廖氏轻笑着点了点头,扶着丫鬟的手起身离开。   ☆、101 洞房之夜     待到屋子里仅剩下楚惜宁和清风的时候,清风才垮下了一张脸,不由得低声抱怨道:“姑娘,还好国公夫人来瞧瞧您,要不然指不定那大夫人说出什么话儿来呢!这喜娘也不知谁派来的,竟然不向着新娘子,偏帮外人!”   清风的火气明显不小,满肚子牢骚,但也只是小声嘟哝着,似乎生怕外人听到一般。   楚惜宁轻咳了一声,将头上的盖头揭了下来,整个身子靠在床边上,让柱子撑着头上过重的凤冠。   “你过来,我有事儿吩咐你!”楚惜宁冲着她招了招手,清风连忙凑了过来,主仆俩低声说了几句。   清风的脸上露出一抹畅快的笑意,眼眸里闪烁着几抹兴奋的光,点了点头。   “二爷来了!”屋外传来落雪的通报声。   沈修铭已经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进来,翡翠有些吃力地架着他进来。喜娘也跟在后面,有些尖声地叫道:“哎哟,爷醉成这样,莫不是连盖头都没法子挑了?”   “闭嘴,再胡说八道,爷扒了你的皮!”昏昏沉沉地沈修铭,却像是被人触到了禁区一般,一下子抬起头,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喜娘。   喜娘猛然间对上他那双黑亮的眼眸,被他锐利的眼神虽吓住了,未说完的话一下子哽在了嗓子眼儿里。她似乎觉得二爷没醉,待仔细去瞧的时候,沈修铭已经低下了头。轻轻推开翡翠,摇摇晃晃地往桌上走去,摸过盘子里的小金秤,脚步不稳地往床的方向走。   翡翠连忙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要搀扶他,却被他一把挥了过去。落雪跟在他后面,手里托着放小金秤的托盘,一步步跟着他。   喜娘愣了一下,似乎才察觉到自己的任务,连忙站到楚惜宁的旁边,开始不断地说着吉利话。   沈修铭手里拿着小金秤,眼睛轻轻眯起,小巧的钩子勾住盖头的边缘,轻轻一挑,就露出一张娇俏的脸。沈修铭随手将小金秤扔回了盘子里,轻轻蹲□,仰起头看向楚惜宁。神情带着些许的迷茫,似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一般。透过金色的流苏,他看到柳眉、杏眼、挺鼻、樱唇,这些组合成了楚惜宁这张百看不厌的脸。   “二少爷,少夫人,该喝合欢酒了!”自从沈修铭一进来,喜娘就有些腿软,显然恨不得赶紧完事儿离开,遂轻声提醒了一句。   沈修铭自然不会理会喜娘想的是什么,径自抬手摸着楚惜宁的脸,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和专注。身后几个伺候的丫头,都羞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楚惜宁的眉头轻拧,沈修铭身上的酒味扑鼻而来,让她的头跟着痛起来。不由得暗自伸手掐了他一把,轻轻催促着他。   沈修铭抬眼看了看她,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楚惜宁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到身边的床塌陷了一块。他冲着喜娘一伸手,道:“酒。”   喜娘微微愣了一下,似乎被他这样快的速度弄得有些晕乎。   沈修铭的脸上明显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冷声道:“赶紧地,喝完了好让你赶紧滚!”   喜娘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跑到小桌前,手脚麻利地斟了两杯酒。颤颤巍巍地端了过来,心里忍不住腹议:沈国公府的世子一点儿都没变,还是原来的霸王性子!   臂膀交错,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便仰头喝下。辛辣的酒水一路滑过喉咙,楚惜宁一下子被逼出了眼泪。   “还不快滚!”沈修铭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一股脑塞进了翡翠的手里。头微微一偏,冷声地冲着喜娘吼了一句。   喜娘吓得面色惨白,赏银都顾不得拿,立马弯腰跑了出去。几个留下来伺候的丫鬟脸色也不大好,特别是清风和落雪,二人对视了一眼。皆在心底腹议:这姑爷是怎么了,洞房之夜这么大的火气,姑娘莫不是要跟着遭殃?   楚惜宁也不去管他,径自地坐到梳妆台前,清风和落雪连忙上前来替她取下凤冠,解了发髻。   “爷,奴婢打水来替您洗洗再睡吧?”翡翠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弯□低声地问道。回答她的却只有沈修铭轻缓的呼吸声,看样子是睡着了。   楚惜宁一转头就瞧见翡翠投递过来的眼神,她有些无奈地挥了挥手,低声道:“你们都下去吧,自己收拾一下,留两个小丫头守门就成!”   几个人面面相觑地看了看彼此,似乎觉得不妥。毕竟沈修铭醉成了烂泥一般,若是发起酒疯来,楚惜宁一个人能招架得住么?好在清风和落雪听惯了她的话,转身就走了。倒是翡翠留了下来,低声问了一句:“少夫人,要不奴婢帮你把热水打好?”   楚惜宁眉头轻皱,脸上露出不耐的神色,再次挥了挥手,却是一句话都不愿意说了。翡翠也低着头,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楚惜宁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瞧着呈大字躺在床上的沈修铭,心底里冒出几抹怒火。   她几步走到床边上,用力踢掉了绣鞋,赤着脚上了床。抬起一只脚踩在男人的胸口处,低声道:“起来,酒鬼!满身的酒气,就敢上我的床?这床是请江南第一工匠打造的,木头是我爹亲自挑的,花样是我娘特地寻得,你竟然就这样糟蹋了!”   沈修铭似乎被她吵得难受,眉头轻轻蹙起,微微一翻身,两只手臂自然地抱住了她的脚。害得楚惜宁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她连忙弯□,手按住沈修铭的胳膊,才勉强站好。睁大了眼眸仔细瞧着沈修铭,他的睡姿并没有什么异样。楚惜宁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暗暗挪动了一下脚,却被抱得更紧。   “沈修铭,你是不是装的?赶紧起来,我快站不稳了!”没了外人在,楚惜宁就把今儿遭受的怒气都撒在他的身上,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沈修铭抱着她的脚蹭了蹭,微微偏过头直勾勾地看着她,低声道:“娘子,你站不稳了就睡到夫君怀里来,绝对不会摔倒!”   楚惜宁的眉头皱得更紧,猛地使了一下力,不想那人却从床上坐了起来,依然死死地抱着她的脚。她一下子就坐了下来,刚要发怒,就感到脚心一痒,沈修铭竟然握住她的脚心亲了一下。   她一下子怔住了,瞧着他嘴角扬起的得意笑容,楚惜宁的脸色渐渐变红。她再次使力缩回脚,这回没有受到阻拦。   “赶紧去沐浴,不然不许上来。”楚惜宁偏过头去,低声说了一句。   “呲——”却听到裂帛的声音,她猛地抬头,沈修铭外罩的喜服已经被脱下来扔到了地上,露出里面干净的里衣。   “待会子再沐浴,先把事儿办了。”沈修铭的话音刚落,他就已经扑了过来,正好把她抱个满怀。   “你不是满身被泼了酒?”楚惜宁努力从他的胸口处挤了出来,仰着下巴呼吸。男人的体重压在身上,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沈修铭低着头,眼睛轻轻眯起,静静地看着她透不过气的模样,低声回道:“我不泼酒在身上怎么回来见你?那些混蛋难缠的很,只湿了外衫,里衣还是干的,不信你摸摸看!”   男人的声音渐变的低沉,他边说边拉起楚惜宁的手往腰侧按去。掌心不期然见触碰到一片温热而有力的肌肉,不同于女子的柔软,让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沈修铭有力的手掌抓在她的手腕上,她的掌心又按着他使力的方向,从上到下摸着他的腰侧,再到后背。楚惜宁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嘴巴似乎有些干,有些害怕又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宁儿,宁儿。”他低声地唤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似乎谁喊了开始一般。细密连绵的吻落到了她的额头上、眼睑、脸颊上,最后停留在她的红唇上。嘴唇柔软的触感,让楚惜宁感到一阵酥麻,他的一只手仍然带着自己的柔荑一遍遍摸着腰侧,另一只手则开始解她的衣带。   他的舌头撬开她的唇,一股清冽的酒香涌来,让她的脑袋有些晕乎乎的。舌头的纠缠就像沈修铭这个人一样,不停不休。楚惜宁扭动了一□子,偏过头似乎想要逃掉他太过于热情的吻,却被他惩罚性地咬了一下舌头。   “嗯!”楚惜宁出声抗议,却也只能是无意义的呜咽。她的掌心隔着里衣的布料,被他的手带动着不停摩挲着男人的腰侧,柔嫩的掌心渐渐变得越来越热,有些难耐。   她缩了缩手,似乎想要逃离,却被男人的大掌用力地握住了手腕。嘴里的舌头也越发肆虐起来,灵巧地刮过她的牙齿,顺着她的上颚勾画着,似乎要将她的嘴巴全部都描摹一遍。    ☆、102 洞房之夜(下)     就在楚惜宁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沈修铭终于放开了对她唇舌的禁锢。两人的嘴角都带着彼此的唾液,楚惜宁看了一眼,脸色再次红了红,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摸摸胸口,似乎想从衣襟里掏出锦帕擦拭,却发现喜服早已被扒开,锦帕也不知被扔到哪里去了。   “没事儿,我来帮你。”沈修铭立马猜出她的想法,脸上露出几分恶劣的笑容,似乎为了表演给她看一般。沈修铭先伸出舌头将自己嘴角的水迹舔干净,边舔还边抛出个媚眼。   楚惜宁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黑,生怕他也这样色/情地舔着自己的嘴角,连忙出声道:“不用了,我自己来!”说完便要伸手擦掉,却不想那人的手也追了过来,抓住她快碰到脸的柔荑。   她还没缓过神来,男人的脸已经慢慢靠近,舌头的触感在唇角流连,惹来一阵阵的酥麻。   “不,不要了。”楚惜宁偏过头,却如何都躲不开他舌头的纠缠,只好开口妥协,但是话还没说完,唇就再次被堵住了。   直到她被吻得七荤八素,再也没力气发脾气或者躲避的时候,沈修铭才算是放过她的嘴唇,改攻其他的地方。楚惜宁躺在柔软的锦被上,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嘴唇有些胀胀的酥麻,估计已经红肿了。见她没了反抗,沈修铭索性也放了她两只手的自由。   新娘子的喜服外衫已经被脱得扔掉了,里衣也被扯开了一般,露出纤弱的香肩和一角藕色的肚兜。沈修铭的眼睛轻轻眯了眯,停止了动作,专注地盯着那半隐半现的肚兜瞧。   楚惜宁缩了缩脖子,似乎不满于他的不上不下,眉头一挑,嘶哑着声音道:“有什么好看的,赶紧把事儿办了沐浴!不办就趁早滚下去!”   本该豪气干云的话,经由现如今楚惜宁的口,气势不仅大减,而且还像是猴急一般催促着沈修铭似的。   “得令,将军夫人!”沈修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楚惜宁后知后觉地想躲,手却再次被他抓住了,只把她的柔荑再次往他的身上按。这回碰到了一个热热的、硬硬的东西,根据楚惜宁的掌心蹭了几下的感觉后,她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顿时有一种想哭的欲望。   “来,夫人,自从这家伙知道自己的用处后,就一直在想你。你摸摸他好不好?”沈修铭顶着一张甜腻的笑脸,笑得风轻云淡,却是满嘴的不知廉耻。   楚惜宁攥紧了五指,拼命往后缩。重回这一世之后,她第一次想逃,她不敢!   沈修铭似乎猜到了她的不合作,将头靠近她的脖颈里,嘴唇一遍遍吻着她的脖颈、耳垂,舌头也细细戳进她的耳蜗里,热气喷吐在耳后,该死的敏感。让她有一种舒服到想哭的感觉,想躲又想得到更多。   最终还是楚惜宁妥协了,她的五指自然张开,顺着沈修铭掌心的力道,隔着里衣一下下摩挲着那个龙阳之物。似乎很快就感到掌心有些许的粘稠感,楚惜宁也由方才的喘不过气来,变得稍微正常了些。   沈修铭见她乖乖合作,也就放过她的耳后,待离开的时候,习惯性的轻眯着眼眸。看清楚她鲜嫩的脖颈上,留下一个个红印,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宽厚而温暖的大掌,慢慢摩挲着她的肩膀,将挂在上面的里衣全部褪下。露出里面肚兜的全貌,藕色的底,粉色的荷花静开,他的手慢慢摸过藏在肚兜下的两团柔软。似乎被什么刺激了一般,他变得越发兴奋。双手饶过她的后背,一下子将她抱起,让她面对着坐在自己的腿上,头靠向她的后颈,用牙齿解开她脖颈上肚兜的细带。   男人牙齿坚硬的触碰感,不时刮过她的后颈,让她跟着缩了缩脖子,双手自然地搂着他的腰肢。却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顶到她的小腿,细细感觉,似乎有些粘稠。她的脸再次红了一下,这洞房,该死的漫长。   后颈肚兜的细带被男人的口水濡湿,最终还是被解开了,当楚惜宁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二人都松了一口气。肚兜终于被解下,直接扔到了床下,沈修铭的吻再次袭来,遍布全身。当他含住一边柔软上的红缨,楚惜宁整个人颤了一下,被口腔包裹的触感,让她一阵阵眩晕,不由得嘤咛出声。   沈修铭却像是得到了鼓励一般,继续卖力地啃噬着。他的手也不清闲,轻轻脱掉了她的裙衫,露出了两条修长洁白的腿,手从她的大腿开始摩挲,近乎于按摩一般,一点点地向上滑动,直到摸索向了那处私密的地方。   楚惜宁已经被吻得动情,那里也隐隐有了水迹,他慢慢地摩挲了片刻,暗暗看了一眼楚惜宁,此刻她潮红着一张脸,贝齿轻咬着下唇,有些失神的模样。他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地往里插送。楚惜宁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原本沉迷的表情也稍微变得清醒了些。   “难受。”她轻轻的开口,嗓音糯糯的,像是撒娇一般。   “没事,疼一下就好了。”沈修铭再次抬起头,亲了亲她因不满而嘟起的红唇,手指再次往里面送了送,又放进了一根手指。他的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水,里衣遮挡下的龙阳之物,早在让楚惜宁摸的时候,就硬的发疼了,此刻哪里经受得住这样。但是他又舍不得她痛,就只能边哄边慢慢开拓着,希望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她的疼痛。   楚惜宁心里一软,二世为人的她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像沈修铭这样慢慢来,得磨上好久说不定都不行,索性就痛快地做到底。   “你不用这样,还是赶紧的吧!”楚惜宁红着脸按住他的臂膀,偏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眸,脸上带了几分认真的表情。   沈修铭的鼻尖都已经沁出了冷汗,看着楚惜宁的脸,还是有些犹豫,最后低声说了一句:“我也是第一次,弄痛你了就喊出来,我就立马停。”   楚惜宁点了点头,心里先是软了一下,听他说也是第一次,脸上带了几分抑制不住的笑意。转而想起方才他并不显生疏的手法,有些难以置信地咕哝了一句:“是第一次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沈修铭用手扶住自己发烫发热的龙阳之物,只感觉似乎要崩裂一般,上面的青筋都暴露无遗。他对准了楚惜宁的私密处,慢慢地摩挲着,身上更是沁出了一点冷汗。   楚惜宁知道他又在磨蹭,不由得抓住了他的臂膀,无声地催促着他。他慢慢地送了进去,立马感到柔软的触感包裹而来,待一半进去的时候,楚惜宁已经咬紧了下唇,疼痛感侵袭而来。   “快点,你别磨蹭,给个痛快行不行?”楚惜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脸上明显露出不满的神色。   沈修铭才叫委屈,他明明不想伤了她,偏生楚惜宁又想一次痛完了算。他深呼吸了一下,腰肢用力一个挺身全根进入。   “啊......疼!”楚惜宁低吟了一声,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滑落了出来,沿着面颊落在了枕头上。   沈修铭也是深吸了一口气,那种柔软围绕的触感越发明显,他舒服地轻叹了一声。低下头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水,伸出舌头舔着她卷长的睫毛。   “现在在你体内这家伙总是不安生,每个月都要想你几次,带着我也跟着妄想。连步骤都想好了,自然就熟、练......了。”沈修铭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带着几分调侃,眼神专注地看着她的脸,像是触碰一件易碎品一般。   在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楚惜宁发现埋在自己体内的那根东西又变大了些,脸色红的像是要滴出血一般。她想让他停下,不要再说这样臊人的话,可惜她全身发软,连手指都不想动。   沈修铭一直在观察楚惜宁,见她慢慢适应了,身子也跟着放松下来,他微微放下心来,才挺起腰慢慢地抽动着。   “嗯......啊......”楚惜宁被他弄得勾起了身子,双手自然地勾住了他的后背,似乎想要逃又想要抱住他一般。渐渐的,那股撕裂般的疼痛在慢慢减缓,相反先前的酥麻再次回来。   沈修铭有些失控,第一次尝试鱼水之欢,而且还是这样占有喜欢的人的身体,他的脑袋渐渐有些空白,只感觉要不断地抽动,一次次离开再进入。那根进出的龙阳之物,也越发热似乎有什么要出来一般。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宽大奢华的绣床跟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晃起来,两个人的身体纠缠。他低下头吻住了楚惜宁的红唇,隐隐约约传来拍打水迹的声音,异常的缠绵。   疼痛已经彻底离开了,楚惜宁的双臂自然缠住他的脖颈,跟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律动,两人双手相叠十指相扣。直到那速度越来越快,沈修铭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有一股热流喷洒了出去,全身一阵酥麻。他慢慢地趴倒在楚惜宁的身上。   楚惜宁似乎被他灼烫了一般,抓着他后背的双手渐渐收紧,□声也渐渐减小。跟随着沈修铭一起喘起来了,二人都保持着姿势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在回味方才的□。    ☆、103 再来一次   沈修铭轻轻靠在她的颈侧,张开嘴露出牙齿轻轻蹭着她脖颈上的软肉。刚经历过□的皮肤很敏感,立马惹来楚惜宁的微微移动。只是沈修铭的宝贝还埋在她的体内,经过一磨蹭,立马又有抬头的趋势。   “喂,别闹了!”楚惜宁吓得吸了一口气,连忙僵直了身子,不敢再随便乱动。   今晚的洞房,小霸王完全不霸王,表现满分。但不代表她就想来第二次,以她的经验来看,洞房之夜最好不要纵欲,不然倒霉的只有她自己。   “兄弟第一回跟你交流,有些激动难免的。”沈修铭有些耍赖皮地抬起一张笑脸,眼眸里闪烁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本来想吓唬一下她的,但是瞧见楚惜宁脸色都变得有些苍白了,沈修铭立马又有些心软地妥协道:“激动就激动,娘子你别怕,我不让他欺负你!”   沈修铭露出一副“女人我保护你”的表情,瞪大了眼睛瞧着两人结合的地方。楚惜宁啐了他一口,脸色再次红了。   “你先躺着,我让外面伺候的人打些水来,沐浴后再睡!”沈修铭用臂膀撑起上身,慢慢抽离了她的身体。楚惜宁暗暗咬牙,那里还会酸疼。   沈修铭瞥了一眼垫在下面的白绢,果然是一片血红。他快速地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外衫一下子披在肩上。楚惜宁微微偏头,一下子瞧到他有力精壮的后背,脸上再次变得发烫,深吸了一口气,才缓下加速的心跳。   待将外衫披好,沈修铭就快步走了出去,低声吩咐着守在屋外的两个丫头。等到热水弄好之后,沈修铭进入里屋来,才发现楚惜宁已经裹着锦被睡熟了,但是似乎身上黏糊糊的,又睡不好。不断地扭动着身子,眉头轻轻蹙起。   “待会子再睡,夫君带你去沐浴。”沈修铭轻叹了一口气,几步走到床边,将身上的外衫褪下,把楚惜宁从锦被里抱出来,再把外衫披在她的身上,就这样轻手轻脚地抱到了屋外。   浴桶里是冒着热气的水,里面按照许妈妈的吩咐,放了些草药和花瓣。沈修铭本想叫醒她,无奈看着她恬静的睡颜,他也不忍心。只有认命地跟着进入木桶,没伺候过人的大少爷,头一回帮着娇生惯养的娘子沐浴。   热水接触到身上,楚惜宁缓缓地睁开了眼,似乎是有些醒了,一抬头便瞧见男人略显突出的喉结和下巴。   “我睡了很久么?”她糯糯地问道,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的不像样子。明知是自己方才叫得太大声,索性红着脸不再问。   沈修铭自然也想到了,却是笑得一脸得意。他拿起一旁的小木盆,轻轻舀起木桶里的热水,轻轻往楚惜宁的后背浇下。   “咝——”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挪动了一□子,又惹来她的一阵皱眉。浑身发酸,虽不至于疼痛,却十分难受。   “哪里疼,我给你捏捏!”沈修铭一直低着头观察她的面部表情,发现她一直皱着眉头,不由得担忧地问道。   得到了楚惜宁的白眼一枚,他却越发锲而不舍,又往前凑了凑,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耍赖道:“娘子,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家兄弟欺负你,我就再也不管了!”   “全身都酸!”对于沈修铭的耍赖,楚惜宁现在已经没精力招架了,只有低声地妥协道。   “好嘞,将军夫人,末将一定把您捏舒服了!”沈修铭脸上的笑意又变得浓烈了几分,两只手立马投入工作之中。慢慢地抚着她光滑的后背,轻轻地拍揉着,肩膀上也不放过,双手或轻或重地揉捏着。   楚惜宁的身体也从僵硬中渐渐舒缓了下来,她不再挺直了后背,而是轻轻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独属于他的温暖。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胸腔传来,楚惜宁自己的心跳也跟着节拍律动起来,二人似乎连呼吸都同步了。   热气缭绕,二人的面色都被氤氲的发红,身上也渐渐出汗了。沈修铭的手悄悄从她的肩头滑了下来,轻抚着她细滑的后背,直到敏感的腰侧,楚惜宁的身体有些怕痒地向前挺了挺。她回转过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沈修铭稍微安稳了片刻,无奈浴桶太小,两人挤在一起。他又在替楚惜宁揉捏着,难免四处乱动就擦出火来了。楚惜宁立刻感到抵在后腰的硬物,在热水的氤氲下,那种触感更加明显。   她的腰肢猛地用力,似乎想要站起,低声道:“我不洗了,你自己......”   没想到后背却是磨蹭上了那硬物,让沈修铭轻哼出声。哪里还能容得她起来,手一下子按住她的腰侧,让她坐了回来。溅起的水滴有些都喷到了二人的脸上,楚惜宁披散的青丝早已湿透了,看起来有些狼狈。待她想要挣扎,腰间已经横亘了一直强有力的臂膀,男人的下巴抵在她的左肩上,热气喷吐在她的脸侧。   “娘子,你就从了我吧!我兄弟为你守身如玉,怎么说也得再来一次?”沈修铭低声在她的耳边道,话音刚落,细密的吻已经落在了她的耳侧。   “不行,明早上还要请安。”楚惜宁立马表示抗议,双手也拉住他禁锢着自己的手往外推,无奈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怎会推得动皮糙肉厚的少将军。   对于她的推拒,沈修铭似乎有些不满,看着她左侧精巧的耳朵,想起方才啃咬时她那副敏感的模样,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他张开嘴一下子含住了她的耳珠,坚硬的牙齿细而轻地碾磨过上面的软肉。   楚惜宁所有的抗议全部都消失了,耳朵的触感实在是太清晰了,让她有些失神。沈修铭的脸上露出些许的得色,手也渐渐摩挲着她的大腿根,若有似无地撩拨着。他的舌尖再次伸进她的耳蜗,楚惜宁彻底软了身子,全身的敏感点都被他掌握在手中,口里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有轻微的低吟声。   ......   最终还是被他得逞了,可怜洞房花烛夜,她被人家连哄带骗地做了两回。最后她差点晕倒在沈修铭的怀里,木桶里的水也渐渐变凉,最后还是在她的低声示弱下,沈修铭放过了她。他赤着脚走出了浴桶,拿起一旁的外衣将快要睡着的楚惜宁抱了出来,地上早就湿的不成样子。一滴滴晶莹的水珠从二人的身上滑落,靠在他温暖的胸膛处,楚惜宁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只想着明早上若是爬不起来,一定在后头半月内不许沈修铭再碰她!   沈修铭轻轻替她擦拭着身上的水渍,瞧着她轻皱的眉头,知道自己失控做狠了,却又满心欢喜。先将她放到床上,用锦被盖好,再匆匆让人进来收拾,便也进了被子里,睡到她的身边。   楚惜宁已经睡熟了,似乎感觉到身边有热源,不由得贴近了几分。紧皱的眉头已经舒展开来了,呼吸平缓,显然是经历了两次□,身子太累睡得也很熟。   沈修铭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和她头靠头地蹭了蹭,近乎喟叹一般地说了一句话:“我们终于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了。”   楚惜宁清雅的发香就在鼻尖萦绕,沈修铭再次起身轻吻了一下她的唇,便安稳地闭上了眼眸,不久也睡熟了。   夜,十分的静谧。沈国公府的酒宴也摆了好久,在新人第二次翻云覆雨结束的时候,客人们总算是开始散场。早在沈修铭装醉进了洞房的时候,廖氏就咳嗽着病怏怏地回了屋子,前厅这些招待的事儿一股脑都丢给了郝氏和卫氏。   沈国公府门前熙熙攘攘了一阵,待各府的轿子离开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是一位身穿暗红色裙衫的半老徐娘,却是最后从后院出来,伸手捏了捏怀里鼓囊囊的银子,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一身黑色紧身衣的青莲不远不近地跟着,接着路上的街灯,她轻眯着眼睛瞧着,待确认到那就是今日伺候楚惜宁的喜娘时,脸上闪过一丝狠厉的神色。她回到沈国公府安排的下人房时,清风早就等在那里了,把楚惜宁的吩咐传达了,就悄悄地退下了,才有此刻她跟着喜娘的行动。   喜娘明显是喝得有些多,脚步虚浮,还不时地打个酒嗝。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甚至还哼起了小曲儿。   待到了一个暗黑的小巷子,周围早就不见了人影,一道冷风从眼前拂过。喜娘不由得打了个颤,迷蒙的眼睛勉强睁开,似乎有些清醒了,心底不由得害怕起来,连忙快走了几步。   却不想阴风似乎吹得更厉害了,她的脚步越发加快,抬头看小巷里黑咕隆咚的,甚是吓人。还未缓过神来,一道人影已经落在眼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104 早起之争     “啊——”喜娘张开大嘴刚要喊叫出声,一个药丸似的东西就滚进了喉咙里,堵住了她的喊叫。那药丸顺着喉咙一下子滑了进去,似乎还没进入胃里就已经融化了。   喜娘早就吓得腿软,却怕自己吃了什么不干净的,连忙弯腰将手指伸进喉咙里抠着。直到将今晚吃得酒宴全部吐了出来,也没感到有什么药丸出来。倒是把自己弄得一团糟,消化了一般的酒菜味异常刺鼻难闻。   青莲后退了几步,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眸光也变得越来越冷。刺鼻的酸臭味不断地冲进鼻尖,她下意识地按了按腰间的宝剑,眸中闪过一道杀意,但是又想起楚惜宁交代的事儿,生生忍住了。   直到喜娘吐完了,青莲才冷声道:“你最好不要乱喊乱叫,否则方才吞下的药丸足以让你痛不欲生!”   喜娘自是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感到浑身发冷,她根本不敢抬头瞧青莲的模样。伴随着青莲幽冷的声音,她直觉得自己是遇上了女鬼。   “女、女侠饶命!”喜娘一下子跪倒在地,踌躇了一下,哀声哭求道。   “你是谁请来给沈国公府的二少夫人做喜娘的?”青莲不耐与她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回女侠的话,是沈家大夫人郝氏请来的。”喜娘咽了咽口水,说完了之后下意识地抬起头,却见站在面前的黑衣人带了面罩,眸子里散发着阴冷的目光,她也不敢有所隐瞒,连忙一五一十地道:“那郝氏似乎和新少夫人有过节,给了我银子,只让我到时候配合她刁难少夫人。”   喜娘咽了咽口水,静静地等着面前的黑衣人开口,无奈只有冷风刮过树叶的沙沙声,站在她面前的青莲像是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喜娘的心底渗得慌,脑子里告诉运转着,似乎在想着自己遗漏了什么,手指握得紧紧的,无意间碰到衣袖里的硬块儿,脸上露出几分讨好的笑意。   “女侠,那郝氏给的银子全在这里,小人都给您,求您放小的一条生路啊。我家里还有三岁小儿呢!”那喜娘连忙将衣袖里的银子一股脑掏了出来,放在掌心里高高举起,似乎要全部献给青莲一般。   一阵冷风吹过,喜娘整个人匍匐着头碰地,高高举起的双手已经开始发麻。却依然没听见那个站着的黑衣人有所动静,喜娘大着胆子抬起头,却见整条巷子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她一个人抱着银子。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又把几块银子塞回衣袖里,似乎又想起方才自己吃的药丸,不由得着急害怕起来。   “哎哟!”正要哭喊的时候,她的肚子竟是犹如针扎一般的痛起来了,而且肚子里“咕噜咕噜”地动,似乎有要拉肚子的征兆。她连忙大步往巷子外面跑,却是有些来不及了。   青莲早已快步穿梭在各家的屋顶上,听着远处传来喜娘隐约的呜咽声,她冷哼了一声,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日清晨,新房之内红烛燃尽,两位新人还头靠头睡得正香。外屋的木桶也被收拾走了,可是几个准备伺候梳洗的丫头皆候在外头,未迈进一步。   清风身后立着落雪、半月和柑橘,翡翠也带着几个丫头,两帮人马分立两边,泾渭分明。待到了必须要起身的时辰,清风首先对着翡翠点了点头,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轻声道:“不如姐姐先进去吧,姑爷还等着伺候呢!”   翡翠却立马摆手,脸上的笑意比清风的还要亲和,低声道:“这哪里敢,还是清风妹妹先进吧,毕竟今儿要见长辈,不好晚了。爷的衣裳比较好弄,少夫人恐怕得费些时辰。”   翡翠边说,眼眸边下意识地撇向落雪手里捧着的裙衫,脸上的笑意浓了两分。爷从军队回来之后,脾气越发的不好了,特别是清晨的起床气更是严重得很。平日里就连自己都要小心地伺候着,这回正好让这帮丫头吃吃苦,别以为先跟着少夫人就能在国公府里耀武扬威的。   清风轻轻地笑出了声,微微扬起下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嘲讽,轻轻扬高了声音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在你前头进去伺候,姐姐勿怪!”   她的话还没说话,已经径自迈开了脚步。身后的三人自是跟在她的后头,一同进了屋。   “二爷,少夫人,时辰到了该起了,待会子还要向各位长辈问安!”清风轻柔的声音传来,翡翠只能站在外面眼睁睁地看着清风一行人走了进去,心里跟堵了一块儿。没看到她们憋屈,翡翠的心里实在不能算是高兴,只是脸上的笑意不减。   待到里面传来沈修铭传唤的声音,两拨人才先后进了里屋。   楚惜宁已经穿好了里衣,坐在床边上,带水的眼眸还透着几分没睡醒的迷蒙。沈修铭还光着上身,只着了一件裤子,此刻还坐在床上,偏头看着楚惜宁的后背。   “少夫人,先来穿衣裳吧!”落雪抖开中衣,站到楚惜宁的身边,示意她站起。   楚惜宁点了点头,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角,慢慢屈腿想要站起。两条腿却是不停地在打颤,根本站不起来,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好在沈修铭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她坐回了床上。   “怎么了?”沈修铭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显然是被她吓到了,脸色也泛着苍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上下打量她。   几个丫头方才都瞧见她快摔倒了,那声呼喊就哽在了嗓子眼儿里,此刻瞧着姑爷关心的模样,心底也稍微放松了些。   楚惜宁摇了摇头,想要张嘴埋怨他,无奈屋里屋外都是伺候的人在,她又不好意思张口了。索性甩手想要挣脱他的禁锢,腰间微微使力挣扎着要站起来。   “宁儿,你快说话究竟怎么了?别让我担心!”沈修铭偏不放,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甚至抬起一只手慢慢地摸索着,偶尔按两下似乎在确认她哪里痛一般。   楚惜宁的身子一僵,连忙攥住他的手,身边几个丫头都有些害羞地偏过头去。她是又羞又恼,知道如果不告诉沈修铭,他定是不罢休,到时候再做出什么举动来,徒惹笑话。只得妥协一般地低下了头,压低了声音道:“腿有点酸,过会子就好了!”   她的声音细如蚊蝇,也多亏沈修铭耐着性子听得清楚。瞧着她脸色红透了仿佛要滴出血一般,沈修铭也猜出了理由,嘴角露出几抹得意的笑意。   “来,夫人别害羞,夫君帮你揉揉!”沈修铭哪里还容得她跑,一下子把她拉到床上坐好,两只手放在她的腿上按了起来。从脚踝到小腿再到膝盖,或轻或重地揉捏着。   楚惜宁本想拒绝,但是沈修铭的力道刚好,再加上贴身伺候沈修铭的几个丫头都在,她索性就把两条腿伸直了,一副悠闲享受的样子。   翡翠她们几个皆低着头,余光却都在细细打量,瞧见少爷不仅没了起床气,还欢天喜地地替少夫人捏腿,心里就多了几分计较,对待这位少夫人也更加敬重起来。   “咝——”待沈修铭的手放到腿根的时候,楚惜宁不禁皱起了眉头,嘴里轻吸了一口气,那里实在是酸的厉害,牵连到整个身体都跟着酸痛起来,似乎是回味起昨晚的放纵,她的脸也渐渐皱了起来。   沈修铭连忙又放轻了力道,抬起头仔细观察着她的面部表情,知道是自己昨夜荒唐。心情也从原来的得意,变成了几分愧疚,不由得更加卖力地替她揉捏起来。   “世子,世子夫人?”一道略带几分沙哑的女声传来,楚惜宁抬起头,便见一位奶妈样的人走了进来。   “老奴先给世子和世子夫人请安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在前厅等着呢,还是快些吧!”那老妇一进来就瞧见沈修铭替楚惜宁揉腿的模样,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   楚惜宁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缩回了腿,扶着清风的手站起来,腿上酸痛的感觉已经好多了。   “这是我的奶嬷嬷,姓常,先前的喜乐斋都是她在管理。”沈修铭见到楚惜宁能站稳了,才披了件衣裳站了起来,柔声向她介绍。   楚惜宁一听便知这位常嬷嬷在国公府下人里的位份不低,淡笑着点了点头,低声道:“以后有劳嬷嬷了!”   常嬷嬷连忙笑着摆手,径自走到绣床上,将被子叠起,从里面捧出了白绢,瞧见上面鲜红的血迹,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几分,连忙放到盘子里,又用手帕盖好了。   “那老奴就先去前头了,你们动作麻利些!”常嬷嬷笑着对他二人说了一句,又转身吩咐着几个伺候的丫头,微微弯腰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105 敬茶风波     常嬷嬷捧着装有白绢的盘子笑吟吟地出去了,屋里的几个丫头都下意识地低着头,脸上羞红了一片。   楚惜宁已经坐在了铜镜前,清风正替她盘着发髻,平日里留下的青丝全部盘了上去,露出一张尖尖的瓜子脸。精巧的耳垂也显现出来了,上面带着的玉珠耳坠隐隐泛着冷光。珠钗步摇一支支插了上去,金簪上垂下的流苏伴随着头的转动,而慢慢晃动。   沈修铭也在翡翠几个的伺候下,穿好了衣裳,朱红色的束腰上镶着一颗东珠。长发也被发冠束住,暗红色的长衫穿在身上,更显得神采奕奕、长身玉立。   楚惜宁透过铜镜瞧了一眼他,脸上自然露出了几分笑意。几个丫头见沈修铭已经收拾好了,手上的动作纷纷加快了。沈修铭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少妇打扮的楚惜宁,不由得玩心大起,上前两步弯下/身凑到她的耳畔,透过铜镜细细地瞧着她。   “不愧是我的娘子,怎样都好看得很!”沈修铭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容,似乎丝毫不着急,相反悠哉地品评起她头上戴的发簪。   落雪正在替她描眉,楚惜宁微微仰着脖子,虽然对于沈修铭的话想要反驳,却也不敢乱动,只有沉默地不理他。   她脖子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晨光恰好照在上面,沈修铭又离得近,连上面细小的绒毛都能瞧得一清二楚。他顿时有些看痴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似乎有些口干舌燥的感觉涌上来。   “爷,待会子还要祭祖,奴婢向厨房要了些吃食来,您和少夫人先用些垫肚子!”翡翠带着人捧着糕点和热茶走了进来,低声唤了一句。   沈修铭回了神,转过身将整个盘子都接走了,拿了一块糕点先塞进楚惜宁的嘴里。恰好楚惜宁的妆容已经画好了,半月端了杯茶递过来。   “这糕太甜了,少夫人不喜欢这样的,以后换了!”沈修铭直接用嘴在盘子里叼了一块糕点,刚嚼了两口眉头就跟着蹙了起来,声音有些不满地吩咐道。   楚惜宁本来轻皱的眉头,因为他这句话又舒展开来了,勉强就着茶水将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清风几个脸上更是直接露出了窃喜的表情,少夫人还未说话,二爷已经把少夫人的喜好掌握地清清楚楚,显然把楚惜宁放在心上。   夫妻俩又吃了几块糕,就一起出了喜乐斋。沈修铭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似乎怕她紧张,低声地安慰道:“别看沈国公府里住着的主子不多,但是今儿来的人倒是不少。除了爹娘、大嫂和霭哥儿,其余的都是不相干的人。”   楚惜宁不由得轻轻笑开了,沈修铭此刻满脸的不在乎,甚至还带着几分厌烦,显然此刻大堂上来的人十分难缠。   两人一路低声说着话,刚迈进了前院的门,就有通报的声音传了过来。二人对视了一眼,脸上皆带了几分笑意,相携着进了大堂。   果不其然,宽敞的大堂却挤得满满当当,更有几个年岁小的站在一旁。楚惜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虽说之前已经有些心理建设,但是对上这么多人,还是微微愣了一下。   待二人出现在大堂之内的时候,堂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扫了过来,带着几分探寻,还有几束目光停留在二人牵着的手上。楚惜宁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初,感到沈修铭的掌心微微用力攥了一下自己,知道他是在无声地替她壮胆,她的脸上滑过一丝微笑。   “儿子、儿媳见过父亲、母亲。”两人一同行礼,立马就有丫鬟上前来搀起他们来。   常嬷嬷端着盘子上来,上面盖着一层锦帕,隐隐露出白绢的一角。在场的人都知道是查验是否有落红,盘子端到廖氏的面前,廖氏轻轻掀开一角,待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楚惜宁这个儿媳。   夫妻俩首先给沈国公和廖氏敬茶,自是得到了丰厚的红包。卫氏穿着一身青色的裙衫站在下手,和楚惜宁见了礼之后,一旁的丫头也捧出了红包。   “小叔总算是成亲了,以后要好好对待弟妹,和和美美的!”卫氏看着沈修铭,脸上露出几抹清淡的笑容,整张脸都透着柔和的表情,似乎是真心为他高兴一般。   沈修铭连忙轻声应承下来,脸上的表情也跟着缓和下来,低声道:“多谢大嫂挂心,日后还得有劳嫂子对宁儿照顾一二!”   待到了见其他房的时候,沈修铭的脸色明显阴沉了下来,他丝毫不掩饰脸上的不耐烦。   “二侄媳妇儿,快让伯娘瞧瞧,昨儿见到的时候,还以为哪来的天仙的新娘子,今儿见了更是俏!”首先就到了沈家大房这里,还不等二人走近,郝氏已经上前几步要去拉楚惜宁的手。   沈修铭的眉头皱得更紧,他一个侧身便挡住了郝氏伸过来的手,近乎半强硬地将楚惜宁拉到身后,状似保护的状态。   “伯娘,宁儿身子弱,禁不得人碰的!还望各位长辈见谅!”沈修铭虽是半弓着腰以行礼的姿势说着,但是态度却十分强硬,甚至带着几分胁迫。   大堂之内一下子变得安静了,沈修铭的名号从小时候就传遍了,现如今更是浴血奋战的少将军,自是无人敢轻易得罪他,更何况这些人都得靠着沈国公府存活。   楚惜宁虽然心底腹议沈修铭这样是过度保护她了,脸上却是跟着他的话变得苍白起来,走路的时候更是学起了弱柳扶风,眉眼间也多了几分娇弱。   郝氏本来听到沈修铭的话,脸色立马变得难看之极,但是瞧见楚惜宁这副模样,脸上倒是立刻变了,带了几分笑意。她仔细打量着楚惜宁,眼眸里不由得露出几分希望的光芒。楚惜宁的眉头轻皱起,心里正暗暗猜测着,眼眸忽然瞄到郝氏身后站着一位妙龄少女,此刻正目光痴缠地看着沈修铭。   郝氏似乎察觉到楚惜宁在打量她身后的姑娘,不由得将那少女拉了出来,笑着介绍道:“这是小女芙蓉,今年快到十五了,说起来和二爷还是一起长大的呢!”   沈芙蓉连忙低身行礼,脸上带着几分羞涩的笑意,不敢抬头见人一般。楚惜宁嘴角勾起一个淡笑,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沈修铭,眼眸里带着几分促狭的笑意。得,嫁进国公府头一日就来了个娇羞堂妹!   “伯娘这话可严重了,我小时候皮着呢!最喜欢上房揭瓦,溜猫斗狗的,难不成芙蓉跟在我身后么?我不大记得了!”沈修铭的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淡淡地看向郝氏母女。   他这句话一出,郝氏和沈芙蓉的脸色都变得极其苍白难看,大堂内也有不少人忍不住轻笑出声。在京都里,论起混账来,小时候的沈修铭若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沈芙蓉一个姑娘家,自是不可能跟着他混,所谓的一起长大也不真实。更何况先前沈家的庶子都被送出了京都,估计沈修铭也没见过几回这位堂妹。   因着沈修铭态度强硬,且十分不给面子,护着楚惜宁的态度坚决。也就无人再敢出来刁难,其他几房也只是相安无事地见礼就罢了。   待去了祠堂跪拜后,众人才算是散了。楚惜宁的两条腿又开始发酸,这么多人又是跪又是拜的。好在沈国公还有事儿要处理,便先行离开了,早膳也就他二人陪着廖氏一起用。   三人坐定之后,廖氏明显心情大好,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并且不时地夹菜到楚惜宁的碗里。弄得楚惜宁有些不好意思,又连忙也跟着夹给她。   “母亲,您自己吃,不用顾着我!”楚惜宁瞧见她没吃几口,不由得劝了几句。   廖氏却只不断地笑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似乎怎么都看不够一般。过了半晌才道:“总算有人能替我制住这魔王了,我心里头高兴!”   楚惜宁更加不好意思,低着头吃饭,不想廖氏刚消停下来,那边沈修铭又开始往她的碗里夹菜。她瞧着碗里都冒尖的饭菜,不由得犯了难,悄悄向着沈修铭使了个眼色。   “我娘说的对,只是要制住我这魔王得费些心思,娘子还是多吃菜,也好有力气!”沈修铭就当没看懂她的眼神示意,相反语气里带着两分调侃的意味。   廖氏低低的笑出声来,似乎很乐于见到儿子和儿媳互相调侃的模样,甚至还来了一句:“见到你们如此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楚惜宁勾起唇笑了笑,唯有低下头认命般地消灭起碗里的饭菜,直到吃得有些撑了,沈修铭才大发慈悲地放过她。   一旁伺候的翡翠见状,连忙快走了几步过来,低声询问道:“少夫人,奴婢帮您把碗撤了吧?”   楚惜宁刚要点头应下,手边的碗已经被沈修铭端走了,他十分自然地将她碗里剩下的饭菜刮到自己碗里。   “我正好没吃饱,也省得去盛饭了。”他不顾四周人投来的惊诧目光,低声说了一句,便埋头大口地吃起来。    ☆、106 所谓让权     楚惜宁愣愣地看着他吃得正香的模样,心底再次被触动了。这个男人,总在不经意间就可以触碰到她柔软的地方。饭不够吃再盛就好了,这种吃剩饭菜的行为,就没有第二个人这么对她做过。   廖氏的筷子也停顿了一下,见到儿子狼吞虎咽的模样,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样全心全意地疼爱妻子,不知是福是祸?她又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楚惜宁,见她表情似乎有些触动,一直柔和地瞧着沈修铭,偶尔掏出锦帕替他擦汗。廖氏的心底又好受了些,怎么说楚惜宁的品行也是她看到大的,这孩子亲疏远近分得极其清楚,想来跟着二郎也不坏。   用完膳,沈修铭将她送到喜乐斋的门口,就出去办事儿了。楚惜宁前脚刚踏进门,常嬷嬷就跟着进来了。手里捧着几本账册,见到楚惜宁先规矩地行了一礼,才开口道:“先前世子一直将喜乐斋交给老奴管着,现如今世子夫人进门,老奴自然也该把账册交来。”   楚惜宁的眉头一皱,脸上跟着露出一抹笑容,轻声道:“嬷嬷这是哪里的话,我初来乍到,许多地方都不懂,自然需要嬷嬷指点一二。况且管账这事儿,还得先和二爷商量一下,若是就这样把账册拿了来,我这心里恐怕难安!”   常嬷嬷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脸上闪过一丝惊诧的表情,随即又恢复正常。哪家的女主人不希望把账死死的攥在手里,心里只道这位少夫人是在试探自己,遂越发语气陈恳地道:“少夫人这话真是折煞老奴了,账册本该交到您的手中,少夫人无需顾虑太多!”   楚惜宁却执意不肯收,今儿早上沈修铭特地介绍常嬷嬷的时候,也是只字未提让常嬷嬷交还账册的事儿。她觉得还是得和沈修铭事先说一下,否则若是造成什么误会就不好了。毕竟即使拿了账册,这喜乐斋一时半会儿还成不了她的地盘。   常嬷嬷见她态度坚决,心知这位少夫人自己有主意,也就不再勉强。吩咐小丫头将喜乐斋中上下伺候的人全部都传了来,让楚惜宁训话。   喜乐斋的院子里站的黑压压一片全是人,等到人来齐了,等了片刻才有人搬了把椅子出来。低低的讨论声渐渐小了下去,先是几个衣着不俗的丫头走了出来,最后才是楚惜宁。她也不说话,只坐到椅子上扫视着底下的人,脸上的表情不咸不淡。   那些下人全部都低着头,只敢偷偷抬眼打量着悠然坐在椅子上的少夫人。只是过了半晌也不见她开口,底下站着的人虽然有些心急,但是二爷宝贝这新进门的妻子这话还是传开了,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常嬷嬷一直就站在一旁,知道这是主子们惯用的手段,把下人晾在一边杀杀锐气。   直到火候差不多了,楚惜宁才对着清风摆了摆手。就见那个丫鬟中衣着最精贵的人走出了半步,众人一瞧便知是少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早有打听清楚姓名的。   “各位,少夫人一向赏罚分明,各位只需安守本分,莫生些不该有的心思,日后绝对不会亏待了大家。至于有什么难处,都可以先跟我说一声,若是到时候出了事儿,才推诿是其他人的责任,那责罚也定不会轻!”清风轻咳了一声,肃着一张脸道。   她本来就长得娇媚,此刻特地板着一张脸,让人心里生了几分畏惧。再加上清风有意给人留下厉害的印象,底下的人都连声应承下来。   望着那一片黑压压的人,楚惜宁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不知这么多人里,又有多少是被人安□来的眼线。据她所知,因着沈国公府乌烟瘴气,沈修铭对于喜乐斋也一直是放任的状态,只要不碍到他的事儿,基本上没管过。   清风还在训话,楚惜宁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进了屋。片刻后,外面的人便散去了,清风依然肃着一张脸走了进来。见到楚惜宁还在悠哉地练字,不由得皱起了脸,低声道:“少夫人,奴婢瞧着有几个人就贼眉鼠眼的,不安好心!”   跟在楚惜宁身边久了,清风也算是练就了一双利眼。她方才就一直盯着那些人瞧,几个人目光闪躲的沉不住气的自然是让她记在心底。她们初进国公府,万事都得警醒些。   楚惜宁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明显没有放在心上。清风更是心底着急,不由得语气就变得急促起来,道:“少夫人,您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喜乐斋的管家权您也不要,两眼一抹黑,还不跟瞎子似的?”   几个丫头的称呼改得倒是快,一声声少夫人丝毫不感到别扭。清风性子急,此刻怕楚惜宁吃亏,最后咕哝的话更是有些口不择言。   楚惜宁不由得莞尔,清风这一两年历练得气势越发大了,只是急性子还是没改。估摸着她要是不说清,指不定这丫头得难受到几时,放下手中的笔,有些无奈地道:“今儿敬茶请安,你觉得二爷对我如何?”   “二爷对您自是好的,一直护着您。倒是您在那些人面前一直没露气势,安心躲在二爷身后!”清风连忙开口回复,这沈国公府的后院几乎无一是处,唯一让清风庆幸的就是姑爷对姑娘情深意重,无论去哪里只要姑爷在身边,绝度是把姑娘护得好好的。   楚惜宁瞧着清风庆幸又颇有些不满的神色,心里猜出她的想法,不由得开口调侃道:“恐怕你还觉得我缩在后头,在一旁看着着急吧?”   清风被她猜中了心思,也不惊慌,只低着头沉默地看着鞋面,算是默认。楚惜宁不由得被她弄笑了,偏过头透过窗户看着院子外面的场景,低声道:“国公府不比楚侯府,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的。这一滩浑水,想要身居其中,最后能掌控甚至改变,就不能轻易打破局势。”   清风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不大明白其中意思。但是见到楚惜宁又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底的急躁也跟着去了大半。只要姑娘不吃亏就行!   主仆俩正在说话,半月的通报声就传了过来:“大少夫人和霭哥儿来了!”   楚惜宁和清风对视了一眼,连忙打起了门帘,落雪也站了进来伺候。柑橘被吩咐去厨房端了茶点来。   卫氏牵着霭哥儿的手走了进来,这回她换了一身藕色的裙衫,脸上的脂粉也抹得厚重了些,瞧着竟是退了年轻守寡的缟素,身上带了几分喜气。霭哥儿瞪着一双大眼瞧着楚惜宁,似乎有些好奇。   “大嫂。”楚惜宁连忙俯身行了一礼,卫氏也还了半礼。霭哥儿瞧了瞧楚惜宁,才撒开卫氏的手,中规中矩地给楚惜宁抱拳行礼。   “快起来,这是霭哥儿吧,上回瞧见的时候还抱在怀里呢!”楚惜宁对着这个透着灵气的小侄子透着好感,想起当时劝诫卫氏的场面,心底又颇有几分唏嘘。   霭哥儿歪了歪头,看了看卫氏,卫氏不由得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脸上的笑意始终透着温和。   “我听娘说过的,二婶婶是不是还叫过我弟弟?”霭哥儿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极其认真地问了一句。   楚惜宁脸上的笑意有些尴尬,毕竟当时一时情急,只是为了劝回卫氏。没想到嫁进沈国公府来,倒成了一个笑话。   卫氏看着她不好意思,低声地岔开话题道:“我是寡居之人,本不该在弟妹大喜几日来叨扰。实在是母亲方才招我过去问话,我害怕弟妹心里有什么误会,才特意穿了些喜庆的衣裳过来,还望弟妹莫要挂心!”   楚惜宁连忙摆手,心里有些疑惑,究竟是什么事儿,在她嫁进来头一日就让廖氏把卫氏说了一通,不免猜测起来。   “是这样的,昨儿晚上娘亲叮嘱我不要让其他人打扰你。我想着新房里,我这个守寡的还是不要进去的好,又怕伯娘会去新房,遂找人拖住她,没想到事多忙了就顾不过来!”卫氏满脸的歉疚,言语间不由得又低柔了几分,似乎十分对不住楚惜宁一般。   楚惜宁眸光一凝,转而又恢复正常,娇笑道:“嫂子怎么这么说,你就该常来喜乐斋坐坐,否则我还以为嫂子不喜欢和我做妯娌呢!娘让你注意着新房,想来也是让你我好好相处。”   卫氏有些犹疑地打量着楚惜宁,一直在观察她的面色,瞧见她真的不放在心上,才轻微地点了点头。   “是我想岔了,还有一事要和弟妹说一声。母亲身子不大爽利,这国公府一直是我在当家,现如今弟妹进门,这家自然是要你当得!你瞧着哪日方便,我便让人把账册地契都给你拿来!”卫氏点了点头,又轻言轻语地提起了另一件事儿,捧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面色如常。   倒是楚惜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儿,她这个新嫁娘板凳还没捂热,一个两个都上赶着把权利让出来?    ☆、107 青梅竹马     不是楚惜宁多疑,而是常嬷嬷和卫氏同一日来让权,实在是让她心里难安。   管家权可大可小,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把管家权攥在手中,自己就能控制整个国公府的后院了。常嬷嬷越过沈修铭要交给她的时候,她还可以不假思索地推拒。轮到卫氏也来,她就不敢贸然推脱了。   “这管家权母亲不要,自然是要给世子夫人的,我算是替弟妹掌了这么多年的家。现如今也该好好享福了!”卫氏瞧她不说话,不由得轻声开口宽慰她,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柔和的笑容,看不出异常来。   楚惜宁压制住心底的犹疑,抿着红唇柔柔一笑,捧起茶盏悠闲地抿了一口,低声笑道:“嫂子这话说的,母亲既然把管家权给了你,证明她信任你。况且这管家权本该是嫂子把控,我初来乍到,嫂子要想给我还是得问过母亲的!”   楚惜宁既不推脱也不应承下来,只把事情往廖氏身上推。好嘛,一个两个都要越级让权,不知晓内情的人,还当她楚惜宁嫁进门第一日就上赶着夺权呢!   卫氏的脸上现出几分尴尬的神色,头一回不再淡定地笑了。似乎被楚惜宁戳中了心事,有些讪讪地看向她。   “娘,是不是姑奶奶要回来了,您怕她才想着让二婶婶去对付她?”一直默不作声的霭哥儿奶声奶气地开口,扬起一张小脸甚是认真地瞧着卫氏。   卫氏和楚惜宁都愣了一下,卫氏的脸上露出几分难堪,楚惜宁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又扯到姑奶奶身上了,没人跟她提啊!   “霭哥儿胡说呢,是我考虑欠妥,弟妹刚进府不了解后院,想着将这一摊子事儿丢给你,是嫂子不厚道了!”卫氏连忙抬手轻轻拍了拍霭哥儿的肩膀,语气急躁地说了几句,脸色涨红。也不再多留,拉着霭哥儿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楚惜宁看着她快速离开的背影,眉头越发皱得紧了。大嫂子这是来和她打哑谜,还是试探她?完全是一头雾水,凭空冒出的姑奶奶是谁?卫氏要让权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   午膳后,楚惜宁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儿,几个丫头各自都有事儿要做。上赶着收拾东西,整理嫁妆,倒是无人打扰她。   直憋到晚间沈修铭回来,她才算是暗暗松了一口气。现在只要他在身边,哪怕不说话也觉得安心。   夫妻俩正用晚膳,楚惜宁便把今儿两件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与他听。他先解释了常嬷嬷的事儿,低声笑道:“嬷嬷自然瞧出来我是真心待你,估摸着想让你自己管理喜乐斋,心里也踏实些。”   他说完这句话,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些,似乎在困扰卫氏的举动。筷子无意识地戳着金黄酥脆的藕饼,表皮被戳坏了,露出里面暗白的藕。   “姑姑要回来我也是刚听说,她一向不好想与,大嫂掌家的时候的确被她挑了好些刺儿。但是大嫂不是那样的人,有了困难就推给别人不像她的作风!”沈修铭的筷子还是在戳着藕饼,脸上露出几分郁闷的神色,显然他也猜不出卫氏的意图。   楚惜宁看着那块惨不忍睹的藕饼,伸出筷子夹了起来放进他的碗里。   “反正你推了也对,到了娘那边自然会有个答案的。以后这管家权咱暂时也不要,等你给我生个娃娃出来再说,现在哪有功夫看那些账册!”沈修铭似乎才回过神来,立马扯开了嘴调笑起来。   楚惜宁脸色为之一黑,这人嬉皮笑脸的,正经话说不到片刻。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自己吃起饭来。心底难免计较起来,沈修铭的话虽是一时玩笑,但是也隐隐体现出一种态度,目前他是不希望楚惜宁参与到国公府后院的掌家之中的。   “啪!”楚惜宁正想的入神,额头却被筷子敲了一下,她立马抬手捂住了额头,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怪痛的,估计都泛红了。   “又胡思乱想了是不是?你个丫头,整日就会瞎琢磨,现在有了我可不能把话都憋心里,整人的坏水也得倒出来,爷和你一起!”沈修铭脸上露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似乎想起什么了,头微微凑近了几分,脸上露出几分狡黠的笑容。   楚惜宁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最后脸一皱,似乎有些不管不顾的模样,急声道:“大嫂管家你觉得怎么样?”   沈修铭从小就崇拜他的兄长,况且那日兄长的死是因为去宫里接他,对于卫氏很可能也会存在愧疚。因此她想探明沈修铭的心境,又无法问出口,最后就抛出这么个不伦不类的问题。   沈修铭手撑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眼神专注地打量着她,最终柔声道:“大嫂是卫家嫡女,管家是一把好手,除了性子软了些,对待下人过于和善,其他倒是没有大错。我知道你能做得比她好,但是我想着,她身边就一个霭哥儿,平日里若是霭哥儿去学堂,也好有个账册让她看着打发时间!所以才不想让你过早接手。”   楚惜宁被他盯得发毛,立马缴械投降,应承道:“我明白,那姑奶奶又是哪位?”   不想再纠缠于这个话题,对于卫氏性子和软,她没多大的反应。只是当初被楚雯算计进不了宫,这么多年过去了,卫氏竟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么?   一提起“姑奶奶”这三个字,沈修铭的眉头自然地皱紧,索性连筷子都放了下来,将碗一推竟是不吃了。   “我这小姑姑是薛家老太生的,性子刁钻比我还混,竟是和人私通。最后不得已和薛家那老太婆被我祖父一同送出京了。自然这事儿被瞒住了,后来也找了人家,现如今闺女比你小吧。”沈修铭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回想着。   经沈修铭这么一说,楚惜宁才想起来,沈修铭现如今的祖母是老国公的继夫人,而且还在世。只是被送出京都后一直没接回来,老太太爱面子似乎也没自己回来。   “那位姑奶奶常回来么?”楚惜宁不由得好奇起来,怎么这位姑奶奶把亲娘扔下来,独自回京都。   “别提了,她原先也是傲气的很,说我们国公府亏欠了她。这两年倒是回来得勤快,还不是为了她的宝贝闺女,今年及笄了,前头定下的亲事似乎又想反悔,谁管她?”沈修铭的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似乎想起他姑姑的倒霉事儿,心里又痛快了些。   楚惜宁微微一怔,这姑姑家的闺女可不就是沈修铭的表妹么?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淡笑,一把扯过沈修铭的手掌轻轻攥住,极其严肃地盯着他看。   沈修铭被她盯得有些发毛,却也回望过去。   “你表妹也是和你青梅竹马?”过了半晌,楚惜宁才开口,脸上透着几分探寻的笑意,同时又带了几分调侃。   沈修铭的脸色一跨,知道她是想起今儿沈芙蓉的话了,抬手捏了捏眉心,似乎有些烦闷。   “今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我没好意思说,我小时候干的事儿,真不是女娃能干的!扒了裤子站直身就那什么和稀泥了。女娃能行么?”沈修铭滔滔不绝地说着小时候的丰功伟绩,最后一句低着头认真而严肃地问她。   弄得楚惜宁感到胸口一滞,这个坏胚就不能说话遮掩点!不过她已经渐渐能习惯了,反正在她面前,沈修铭就是不正经。   最后夫妻俩谈着谈着就到了床上去了,沈修铭自然不会告诉她,他今晚用膳的兴致都被楚惜宁用姑奶奶给恶心走了,所以才死乞白赖地狠做了两回。于是,第二日起来,楚惜宁依然是两腿打颤。待到她回过味来的时候,才在心底暗骂沈修铭,昨晚他根本就是用行动阻止了她思考国公府后院里这一摊子烂事儿!   清早去廖氏那里请安的时候,沈修铭已经出去了。遇上了卫氏,竟是只字未提让管家权的事儿,她又不好直接在廖氏面前说,心底更是多了几分犹疑。   妯娌两个自第二日,相遇时气氛就有些怪异。楚惜宁就是有个爱琢磨的毛病,卫氏不把话说清楚了,她心底就容易胡思乱想。   直到后院里开始收拾姑奶奶回来的院子时,卫氏才拉住楚惜宁,似乎想要把话挑明了说。   “其实也不该瞒着你的,但是我又怕你多心。现在不说清楚更是怕你误会!不知为何,姑姑一贯不喜欢世家之女,估摸着这次回来,就是要试探一下你的。我想着让你有个管家权在手,到时候也好有抗衡的余地,免得平白被欺负了!”卫氏的面色有些发红,似乎想要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又怕楚惜宁听不懂,不由得啰嗦起来。   楚惜宁的心里松了半口气,收起脸上的犹疑,露出一抹淡笑,连忙低声劝慰道:“嫂子可不带这样的,总是怕别人误会,那就合该早说。姑奶奶那里,可不是一个管家权就能唬住的,反正我不主动招惹便是了!”   卫氏见她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似乎还想说几句,却被楚惜宁嬉笑着用其他话题岔开了。    ☆、108 直接晕倒     这姑奶奶绝对是个瘟神!楚惜宁几乎可以断定,从接到姑奶奶要回来的消息开始,国公府就陷入了紧张有序的状态之中。卫氏更是当成了一件大事儿来办,里里外外的屋子摆设,全部焕然一新,而且还专挑好的。   这日婆媳三人凑在一起用早膳,卫氏连日忙碌,眼睛下面都看出来深深的黑眼圈。廖氏轻轻地瞥了一眼,瞧见卫氏吃的不多,不由得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她的碗里。   “沈碧霞要回来就让她回,她才是个寄人篱下的,怎么倒是弄得你这个主人家累成这样?”廖氏的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和恨铁不成钢。   先前长子在世的时候,卫氏还有几分脾性,自己的院子也守得跟铁桶似的。后来世子走了寻死腻活后,掌家了倒是软了性子,或许是觉得这个国公府与自己无关了,所以手段也很少用。任沈国公那些小妾闹翻了天,廖氏倒是无所谓,反正恶心的是沈国公自己。   卫氏埋头扒着碗里的饭,脸上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低声道:“没事的,反正不是常住,再说现如今有弟妹帮着,我也轻松了些。”   楚惜宁在心里低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夹菜到卫氏的碗里。她初来乍到,根本没帮上多少,倒是看着卫氏忙进忙出,国公府上下那么多人,光姨娘这样的半个主子就占了大半个地盘。卫氏处理的也算是有条不紊,虽然不出彩,也挑不出大错来。   “嫂子,真是对不住,我也没帮上多少。”楚惜宁有些气弱地说道,脸上的表情也带着几分愧疚。这几日她除了请安,基本上过着悠哉的世子夫人的日子。沈修铭每日神采奕奕,整日就想着用什么招儿把她往床上拐。她根本就是腰酸背痛,无暇顾及其他。   卫氏连忙摆手,显然不在意,偏过头轻笑着看向她,低声道:“弟妹刚来,和二弟又是新婚燕尔。”   日子一晃,姑奶奶回京的日子就到了。廖氏以身子不适为借口,根本没出来接。倒是卫氏和楚惜宁都留在后院的大堂里,慢慢地品茶等她。   “姑奶奶和表姑娘到了。”前头的通报声到了,卫氏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拉起楚惜宁就要走出门去迎接。   不料一位打扮奢华的妇人已经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她板着一张脸,刚进了门就直接扬高了声音道:“外面那些蠢货是怎么回事儿?我说了好多回了,我许久不曾回来,派多些人去接给我长长脸!”   女子尖锐的声音传来,似乎要刺透别人的耳膜。楚惜宁的眉头不禁皱了一下,当真是彪悍无理的姑妈!   卫氏低着头,拉着楚惜宁的手紧了一下,依然默不作声。只弯□行了一礼,就杵在那里。   “每次回来都摆着这张脸,我又不欠你钱,又不吃你的不用你的,就不能给个笑脸么?”那姑奶奶显然是盛气凌人惯了,急匆匆地赶回来,没成想就两顶软轿就把人打发了。再对上卫氏这张严肃的死人脸,顿时她的心中怒火中烧,把赶路的火气全部都发出来了。   顿时大堂之上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楚惜宁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恐怕形容的就是这姑奶奶。她正待上前分辩几句,就见到几个丫鬟搀扶着一位妙龄少女走了进来。   “娘,您又乱发脾气,嫂子为了迎我们回来煞费苦工。木雨轩收拾得十分舒爽。”那少女身上披着浅粉色的薄披风,笑颜如花,似嗔还娇地对着沈碧霞说道。   沈碧霞明显十分受用,见到亲闺女脸上的怒气也散了不少,露出几分笑意。母女俩搀扶着坐上了首位。   “这位是新嫂子吧?果然如传闻中那样娇美,难怪能把表哥看在身边呢!”那少女刚坐稳,眼神就扫向楚惜宁,瞪大了眼眸,小巧的瓜子脸上始终挂着娇俏的笑容,仿佛正撒娇一般。   楚惜宁的眉头轻挑,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她,脸上的神色并不是十分热情。   “这是姑奶奶家的表妹,姓吴,单名一个佳字。”卫氏察觉到楚惜宁的神色不善,不想让她们头一回见面就引起不快,不由得低声介绍,伸手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稍安勿躁。   “原来是吴表妹,第一回见面。”楚惜宁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恬淡的笑意,回转身冲着身后的清风使了个眼色,立马清风就将准备好的木匣子递了过来。   楚惜宁拿着木匣子,慢步走到主位旁,递给吴佳,柔声道:“这是二表嫂给你准备的见面礼,江南第一工匠王师傅亲自制得玉凤簪,也不知你是否喜欢。”   她的笑甜腻而柔和,就像头一回见面的长辈送礼一般。沈碧霞和吴佳都愣了一下,王师傅每年制得簪子有限,还得上供给宫里头,流落在外的少之又少,没想到楚惜宁竟就这样大方地送给了头一回见面的表妹。   沈碧霞的眼眸轻轻眯了起来,显然在仔细地打量着她。吴佳回过神来,难以置信的表情依然挂在脸上,她伸手接过木匣子,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只见里面的玉簪果然通体晶莹,玉质温良。吴佳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意。   “劳烦二表嫂破费了!”吴佳的眼睛根本离不开簪子,轻笑着对楚惜宁道谢。越看越喜欢,纤纤玉指也不禁轻抚着玉簪。   楚惜宁的脸上也露出笑意,微一偏头就对上了沈碧霞探寻的目光。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转瞬即逝。   沈碧霞看着吴佳如此珍爱那玉簪的模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瞧着楚惜宁那副无所谓大手笔的模样,心底忽然不舒服起来。   “胡闹,你簪子那么多,哪里缺这一根?”沈碧霞边说边一把夺过吴佳手里的木匣子,就要往楚惜宁的怀里推。   吴佳哪里肯让,两只手连忙伸出来拦住了,虽然碍于众人都在,没好意思扑上去,但是脸上的不甘已经显现出她对这根簪子的不舍。她偏过头看向沈碧霞,脸上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好容易这新二表嫂愿意当冤大头,何不宰她一顿,为何要推辞?   “撒手,你若是要了,你二表哥不是觉得你不懂礼数么?”沈碧霞显然也被弄上了火气,眼瞧着周围的丫头像看笑话似的看着她二人,她额角上的太阳穴就突突地跳着疼。   卫氏一直站得远远的冷眼旁观,此刻也是低着头,丝毫不为之动容。   倒是楚惜宁一直站得近,瞧着母女俩竟像是打起来一般,嘴角的笑容也根本不掩饰。她看着沈碧霞母女跟拉锯战似的推来推去,再想着她俩方才得瑟的模样,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而沈碧霞方才提起沈修铭,让她的心里头就像堵了根鱼刺似的难受。不由得眼睛一转,心里就有了几分计较。   “姑姑、表姑娘快别争了,只是一根簪子罢了,送了就送了。”楚惜宁边说边上前去拉人,似乎要拦住母女俩。   此刻沈碧霞都急红了眼,哪儿轮得到别人来劝架,觉得吴佳这般模样完全是不给她脸,而且同样是金贵的姑娘,吴佳此刻的模样可不算是大家闺秀。她的心头就更加气闷,手上的力道也加大了。   吴佳本来就不敢和沈碧霞硬对硬,此刻沈碧霞猛然使了全力,她的手一滑,细长的指甲都被弄掉了三根。那盒子总算是到了沈碧霞的手里,她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只是站得很近的楚惜宁由于惯力,被木匣子轻轻碰了一下,于是她直接腿一软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四下里涌起一片尖叫声,清风和落雪她们几个连忙冲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想要扶起她。无奈楚惜宁似乎没了一点知觉,侧躺在清风的怀里。   “快去传大夫!”卫氏也被吓到了,连忙吩咐丫头去找大夫,自己冲了上来。指挥着几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来把楚惜宁抬到里屋去。   沈碧霞愣了一下,手一滑木匣子就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咚”的声音,紧接着琐也被摔坏了,里面的白玉簪就这样掉了出来,摔在地上变成了两截。   事情来得过于突然,那一刻沈碧霞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新进门的侄媳妇儿绝对是纸糊的,一碰就倒!   众人手忙脚乱地好容易把楚惜宁安顿好了,将帘子放了下来,搭了块锦帕在她的手腕上,大夫就进来了。   沈碧霞和吴佳等人早就推到了内堂候着,此刻再无人关心她二人。屋里屋外的丫鬟婆子全部都为楚惜宁忙乱着,就连卫氏也选择忽略了她们。   看着忙乱的众人,吴佳轻轻咬了下嘴唇,那根玉凤簪摔成两截至今无人敢碰,依然惨兮兮地躺在外堂的地面上。她的指甲断了三根,两根手指在流血,抽着气的疼,却是无人发现。    ☆、109 亲事冲喜     “世子来了!”屋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话音刚落,门帘已经被猛地撩了起来。一道修长而略显魁梧的身影跨着门槛匆匆进来了,低声问了句什么,就大步走向楚惜宁待得里屋,丝毫未注意其他人。   卫氏听见动静,瞧了一眼吴佳,连忙吩咐人架起屏风,将她挡在里面。吴佳暗暗咬了咬下唇,直到屏风遮住了她,脸上才露出几分不甘的神色。只能通过屏风隐隐瞧着外面的景象。   “大嫂,宁儿究竟怎么了?”沈修铭已经走了进来,大夫还在诊治,他不好贸然走到床边,只有先对着卫氏发问。脸上带着几分焦急的神色,匆匆赶回来,额头上还冒着细密的汗水。   卫氏的眉头轻轻挑起,抬起头瞧了一眼,有些不好说的模样,最终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沈修铭心头顿时更急,无奈面对的是长嫂,一肚子不耐也只有生生忍着。手放在身后,在内堂里来回地踱步,脸上的神色阴沉异常。   沈碧霞坐在小桌旁,无奈这侄子回来,整颗心都放在媳妇儿身上,竟是一眼都没瞧到她。本来她想发火,偏生这沈修铭不同其他人,霸王性子要是惹出来,可不好收拾。更何况这事儿若是要算,到时候说不准还得赖到她头上。   想起方才楚惜宁忽然晕倒,沈碧霞就暗暗咬紧了牙齿。小蹄子,没想到竟整了这么一出,让她有苦不能言。   “娘,我手疼。”一道细小娇弱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被人忽视已久的吴佳终是没忍住出声了。尾调里带了些许的颤音,十足的撒娇,甚至还抽着气,让人一听就觉得疼。   沈碧霞眉头一挑,眼眸连忙向屏风那边瞟。沈修铭似乎才注意到这屋子里有其他人,眉头自然就皱了起来。   一个丫鬟在沈碧霞的示意下走进了屏风后面,忽然就“啊——”了一声,又很快顿住了,显然是被吓到了。   “姑娘,你的手怎么流血了?”那丫头一惊一乍的声音传来。   沈碧霞一听说吴佳的手流血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两步就走了进去。很快就传来了沈碧霞心疼的声音:“佳儿,你怎么如此不小心,是不是方才被那簪子给划的?真是的,都说了你别要。”   沈碧霞喋喋不休的声音传来,站在内堂里的沈修铭,眉头则越皱越紧。对于沈碧霞不停地提到簪子颇有几分不解,不由得挑起眉头,脸上的神色显然带着不耐。不由得看向卫氏,似乎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卫氏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屏风,母女俩絮絮叨叨的声音还在继续,卫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不由得低声道:“弟妹想送根簪子给吴家表妹,不想姑姑不让要,于是就推搡起来。弟妹想去拦着,没想到就晕了。现如今恐怕是表妹伤了手吧?”   卫氏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犹疑,显然她也不敢肯定,毕竟未亲眼瞧见。   沈修铭的面色彻底阴沉下来了,回过头眼神阴郁地瞥向屏风,额角的青筋隐隐爆出。   “你先别乱动,正好待会子等大夫给你二表嫂瞧过之后,再来给你瞧瞧!”沈碧霞一瞧见吴佳手上的血,心疼的要命,也没在意外面的场景。   倒是吴佳一直关心着,不由得暗暗留心,一听卫氏都说了。再想起以前沈修铭的性子,不由得手往后面缩了缩,低声道:“不用了,回去让丫头包一下就好了!”   “那怎么行?你去瞧瞧外头,大夫什么时候诊治完,也好过来瞧瞧表姑娘的手!”沈碧霞眉头一挑,看向吴佳的眼神里就带着几分厉色,手一挥便扬高了声音吩咐道。   “姑姑,您还是带着表妹出去等吧,大夫诊治的时候需要绝对安静!”沈修铭的眼眸轻轻眯起来了,脸上的神色越发阴沉,显然是发怒了。却又怕打扰大夫看病,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努力好声好气地说着。   不想偏生有人是蹬鼻子上脸的人,沈碧霞立马表示不同意,急声道:“修铭啊,你表妹赶了这么久的路,手又伤了,不宜多动。我们就在这儿等等,无事的!”   沈修铭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往屏风处走,似乎是有几分发怒了。   “出去等,不要让我重复,姑姑!”他的声音十分冰冷,似乎连一点感情都不带,同时又夹杂着胁迫。皱起的眉头里,透着深深的厌恶。   沈碧霞暗暗一咬牙,这国公府里也只有这混账会如此不顾脸面。她还不想和这位世子撕破脸皮,努力压制着心底的火气,一把扯过吴佳未受伤的手,就半拖半拽地拉着出了内堂,去了偏厅。   不过片刻,大夫走到早已收拾好的桌子旁,提笔就开始写。   “大夫,不知内人身体如何,为何会突然晕倒?”沈修铭几步就走了过去,脸上的怒容也收敛了起来,完全是一副担忧的神色。   大夫刷刷几笔便把一张药方写好了,听到沈修铭的问题,捻了捻过长的胡须,低声道:“少夫人方才一时着急上火,又摔至地上,需要调养几日。还好没磕着哪里,不过少夫人身子精贵,日后还是注意些好!”   沈修铭连声道谢,听到大夫的话,想起方才卫氏的话,心底对沈碧霞母女更是恼怒了几分。送走了大夫,卫氏也识趣地离开了,只剩下沈修铭夫妻俩。   沈修铭见人都出去了,几步就走到了床边上,仔细瞧着躺在床上的人。楚惜宁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眸轻闭着,唯有清浅的呼吸还证明着她是睡了过去。沈修铭没来由的一阵心慌,有些受不了这样不嗔不怒的楚惜宁,连忙坐了下来,宽厚的大掌包裹住她的柔荑,放到脸上轻轻摩挲。   “平日里瞧着是个滑头,怎么今儿倒是栽在那母夜叉手里头了?都跟你说了,不用跟这些不相干的人来往,若是受了欺负只管告诉我就成,何苦亲自上阵?”他攥着她的柔荑,一路移到唇边,细细密密的吻落到柔嫩的掌心。   炙热的气息喷吐在掌心上,伴随着男人嘴唇柔软的触感,楚惜宁的手禁不住敏感地抖了一下。握着柔荑的大掌猛地攥紧,脸上担忧的神情渐渐消退,转而变成了几分恼怒。   “你装晕!”非常肯定的三个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沈修铭慢慢俯□,嘴唇几乎贴在她的耳侧说道。   楚惜宁连忙睁开了眼眸,脸上露出几分略带讨好的笑容,两只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推他起来。瞪着眼眸望进他的,瞧着里面的无奈和恼怒,柔荑抬起细细滑过他的侧脸。   “我是真的被木匣子碰倒的,不信你可以去问大嫂!”软糯糯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耍赖,脸上努力露出几分一本正经的表情。   沈修铭怒瞪着她,细细感觉她在自己脸上犹疑的手,忽然脸一侧张嘴一下子咬住了她的小指。楚惜宁整个人一抖,连忙从床上坐起,也不再装柔弱了。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嘴,想要他松开又不好直接掰他的嘴,顿时苦着一张脸。   沈修铭的牙齿微微用力捻,楚惜宁立马“咝咝”地吸气,头也慢慢靠近他,似乎这样可以减轻痛苦一般。   “松口好不好,我错了,下回要装晕定先通知你一声。还不是你家这姑奶奶欺人太甚,外加你那表妹也不让人省心......”楚惜宁伸手轻轻按着他的嘴角,生怕他用力把自己的小手指咬掉了,嘴里连忙道歉,匆忙间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沈修铭见她这副着急解释的样子,牙齿微微松了些,但是依然含住她的小指不让退出去。舌尖细细扫过手指,柔软温热的触感遗留在上面,酥麻绵软,让楚惜宁的脸一下子有些红。   “大夫说你幸好没磕着哪里,若是真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办?下回想清楚些,别把馊主意往自己身上揽!”沈修铭总算是放过了她,只是依然不忘了叮嘱她。   楚惜宁连忙低下头,对于他所说的话一律点头应承下来,一副乖乖听话的模样。倒是沈修铭对于她这样的状态有些不满,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两人四目相对。   “上回你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摔下来,我就说过一回,你当时也应承得好好的。今儿又再犯,是不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沈修铭的眉头挑起,眼眸里闪过几分利芒。   楚惜宁微微一愣,还是头一回见到沈修铭这种模样,不是耍无赖也不是温情脉脉,而是一本正经十分严肃地甚至略带警告的模样。   她秀气的眉头也跟着挑起,脸上露出几分迷茫的神色。   沈修铭看着她这副样子,心底叹了一口气,因为担忧所以自然而然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他是生气也很惶恐,但是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毕竟以夫妻身份相处,他们都是第一次。   “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我呢?坏丫头,若是那桌子角不长眼,你就磕到上面了......”沈修铭松开手,张开双臂将她搂进怀里,方才的气势全部收敛了起来,有些无奈而低沉地问道。   楚惜宁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闭着眼睛想了想,不由得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下回不这样了。你也不用这么着急赶回来。”楚惜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柔荑攥住他的双手,认真地看着他,低声道:“如果有一日,有人用我的安危来欺骗你,你若是惊慌自乱了针脚,那我这少将军夫人可是不合格的!”   她的声音十分柔和,两人的话都是假设,却都往深处想了。沈修铭想起自己方才急匆匆奔回来,甚至丢下一脸怔楞的五皇子,他有些无奈地苦笑起来了,还真的被楚惜宁猜中了。   “想要合格,先保护好自己。你今儿弄了这么一出,姑姑指不定瞧出些什么,若是她真的想要在国公府筹谋,可不会这么轻易算了。我再说一遍,斗不过就躲,一切等我回来!”沈修铭点了点头,想起沈碧霞,他就觉得浑身闹心不舒服。   最后楚惜宁被他从锦被里扒出来,直接抱回了喜乐斋。美其名曰:要装就得装得像些。   到了晚间,国公府就传开了,新进门的二少夫人,头一回和姑奶奶以及表姑娘见面,就弄得很不愉快。双方皆有损伤,二少夫人直接晕了,表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留着长长的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就这么夹断了,而且都出血了。足以见得双方火力十足,从第一面就闹了起来。   因着楚惜宁的身体不适,晚间为沈碧霞办得接风洗尘酒宴,沈家二房自是没人过去。国公爷意思性地吃了一杯酒,就去美妾的无力逍遥去了。廖氏连面都没露,就连廖氏都匆匆走了。好在其他姓沈的人还比较给面子,郝氏里里外外张罗着,好似这姑奶奶是她亲姐妹一般。   当日晚上,沈修铭自然是纠缠不休,因着楚惜宁心有愧疚,所以就顺了他的心思。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当真有些苍白,瞧着镜中略显慵懒的自己,楚惜宁不由得在心底啐了一口。一时的心软迎来的是一整日的腰酸背痛腿抽筋!   清风在替她梳头的时候,悄悄靠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脸上带着几分欣喜的神色。楚惜宁的脸色也好看了些,嘴角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   “既然她要回来,待会子你到下人屋里,叮嘱从侯府过来的人,莫要叫错了名字也莫要过分亲密!”楚惜宁轻声叮嘱着,心底轻轻松了一口气。   “哎,奴婢晓得!”清风显然更加高兴,手上翻飞的动作都加快了不少。   其他几个在跟前伺候的丫头,显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脸上都是笑颜如花。   廖氏那边也收到了昨日楚惜宁晕倒的事儿,一大早就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免了晨昏定省,也正好让她躲在屋里,不用去见那些烦人的脸。   “少夫人,张管事家的来了!”外面传来半月的通报声,伴随着帘子撩起,楚惜宁抬起头静静地看向走进来的人。   一位妙龄少妇,见到楚惜宁先猛地跪倒在地,抬起头看着她的时候,那少妇的眼眶已经红了。   “姑娘,奴婢回来了,绿竹给您问安!”熟悉的女声响起,已为人妇的绿竹相隔两年再次见到楚惜宁,心情无疑是十分激动的。   楚惜宁也是心底一软,连忙起身亲自搀她起来,细细打量着她。绿竹刚生了个男孩儿,身子还处于微微发福的状态,原先尖尖的下巴也变得圆润了。瞧着是红光满面,显然过得不差。楚惜宁的心底稍微安定了些,不由得拉着她的手细细说话。   柑橘负责守门,其他几个丫头也凑了过来,姐姐长姐姐短的。   “现如今国公府上下皆知二爷很宠爱少夫人,所以喜乐斋的事儿人人都争着想来做。不少家生子都走了关系,奴婢也是托婆母找了常嬷嬷才过来的,如今就记在喜乐斋的名下!”想起日后能继续伺候楚惜宁,绿竹脸上的笑意又浓烈了几分。   几个丫头也纷纷露出欣喜的神色,毕竟她们原先都跟着绿竹做事儿,现如今她回来了,又在国公府待了两年,自是比她们两眼摸黑的要强上许多。   闲话说完了,绿竹显然有其他的话要说,几个丫头都知趣地退了出去,独留她主仆二人。   “少夫人,郝氏家的姑娘沈芙蓉,刚说亲不久,是萧家的远房子弟,还是姑奶奶从中做的媒,因此郝氏十分巴结着姑奶奶和表姑娘。至于表姑娘的亲事,原本是姑奶奶亲自相中的人家,临到现在才反悔。至于原因倒是传了好几种,有说未来表姑爷包戏子不务正业的,也有说是姑奶奶嫌弃人家门槛太低了。”绿竹噼里啪啦地说了不少,显然对于昨儿的事儿心有余悸,将国公府里关于姑奶奶和表姑娘的事儿先大体说了一遍。   楚惜宁的眉头轻挑,显然对于绿竹的话记在心上了。她亲手斟了一杯茶递给绿竹,待绿竹喘了两口气,喝茶润了嗓子后,她微微努了一下嘴,示意绿竹继续。   “对于这些传言,奴婢也四处打听了下。未来表姑爷究竟如何,也不清楚。奴婢只知当初姑奶奶急于替表姑娘说亲事,所以门第低些也凑合了,只是如今又反悔了。而且原本姑奶奶也不是如此张狂的,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在国公府才如此张扬!”绿竹似乎想起什么,眉头又跟着皱起,这些肯定是涉及到国公府秘辛,也不是她能打听到的。   楚惜宁点了点头,有些无奈地捏着眉头,这姑奶奶究竟想如何,她还真不想插手。现如今的国公府还不是沈修铭的,所以姑奶奶要蹦跶得瑟也无所谓。只要她们母女不触及到她的利益,楚惜宁是不会介意的。   就在楚惜宁慢慢融入国公府的生活时,楚侯府传来了消息,楚婉玉要出嫁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楚惜宁明显错愕了一下,薛茹派的是绣线亲自来的。二人在里屋说话,绣线的脸上带着几分唏嘘和感慨。   “夫人让奴婢来问问姑娘,能否回侯府一趟?原本这婚事的日子还没定下来,李侯府那边突然说要娶,而且不能拖越快越好,侯爷就派人去打听了。”绣线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虽然四处无人,她还是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确认之后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原来李世子病得重了,似乎是快要不行了。”   楚惜宁的眉头挑起,脸上的神色也十分难看,冷声问道:“那不就是让玉儿去冲喜么?让侯府的嫡女去冲喜,这要是传出去,玉儿的身份降得可不是一丁半点!”   “可不是么,二夫人在府上都快闹翻了天,二姑娘倒是看得开,整日还想法子劝慰二夫人。就连老夫人都跟着气病了!”绣线微微弓着身子,脸上露出几分忧愁的神色。   楚惜宁在家时,薛茹都养得骨子里透着懒散,现如今一下子涌出这么多事儿,倒是累得够呛。好在几位姑娘的嫁妆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薛茹直接甩了一句话给楚昭:要嫁就风风光光地嫁,要退亲,就麻利点儿再找其他,别耽误了楚婉玉!   楚惜宁也没犹豫,招来丫鬟迅速地梳洗了一番,又去和廖氏说了一声,才坐着马车回侯府。   “我可怜的儿啊,你怎生如此苦?这样的亲事,也无人替你出头啊!”刚踏进后院,就已经听见了卢秀哭天抢地的声音,楚惜宁轻轻叹了一口气。   绣线跟在身后,低声地解释,楚侯府最近每日都要上演这样的场景。卢秀闹得累了,自然就会被劝回去休息。二姑娘一开始还劝上几回,后来就不敢再劝了,越劝哭得越伤心。   再次跨进锦绣园,左边的院子只住了三位姑娘,倒是显得有些冷清。楚惜宁直接去见楚婉玉,只见她歪在榻上,手里拿着刺绣认真地绣着,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显出几分惆怅来。   “都这会子了,你还有心思绣花,二姑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修身养性了?”楚惜宁静悄悄地走了进去,挥退了伺候的人,一把从她的手里抢过布锦,脸上露出几分调侃的笑意。   楚婉玉微微一怔,转而低低地笑开了,只是带了几分牵强。见到屋子里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才垮下了一张脸,低声道:“我不修身养性,能有什么法子?跟着娘哭闹,徒增了府上人的烦恼,得意的还是那些小人!索性都得嫁,还不如当个羞涩备嫁的新娘子!”   她的语气到最后透着一股洒脱,似乎无所谓一般。倒是楚惜宁有些惊诧,瞧着她将手中的锦布又夺了回去,不由得低声问道:“你就甘心么?让爹走动走动,还是可以退掉这门亲事的。”   “不甘心又有何用?姐姐,离了爹娘之后,我可是学了不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绝处逢生。这李世子要是死得快,反正他家得养着我,我自己的嫁妆吃穿不愁,还不用跟别的女人抢。要是慢慢耗着我也不怕,总之是他李家对不起我!”楚婉玉的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手上的动作倒是加快了不少。   楚惜宁轻轻挑了一下眉头,低声嗤笑道:“这几年姐妹一处住着,你一直乖巧听话,我倒是忘了你原先的性子。是福是祸,都是你自己选的路,怨不得别人!”   姐妹俩对视了一眼,都温和地笑了,楚惜宁坐在了她的身边,楚婉玉也放下了手中的刺绣。两人捧着茶盏轻声说笑,只字都不再提亲事了,方才的剑拔弩张一下子揭过。    ☆、110 婉玉出嫁     楚惜宁回侯府,薛茹自然是派人做了一桌子菜,只是餐桌上的长辈却只有薛茹一人。老爷们都还没回来,老夫人病重,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待在自己院子里。这一顿饭众人都吃得兴致索然,楚婉玉和珍珠姐妹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得诡异而尴尬。   总算是用完了膳,楚惜宁带着几个丫头去了荣寿居,出来迎接的是个小丫头。瞧见了楚惜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低着头领进去。   “老夫人,您何苦置气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都是几位姑娘的造化,您也别往心里去!”还未进屋,里面就已经传来穆嬷嬷的劝慰声。   “老夫人,大姑娘回来了!”小丫头守在外面轻声通禀道,里面立马就有丫头将门帘撩了起来。   楚惜宁迈着步子进去了,首先就瞧见老夫人歪在榻上,穆嬷嬷半跪在脚头替她捏腿。二人的头发都已经半白了,特别是老夫人,此刻形容憔悴地躺在那里。听到有脚步声,眼眸轻轻睁开,眼神透着几分迷茫。   “祖母,我回来了!”楚惜宁的心猛地一跳,连忙几步走到塌旁,半蹲下/身靠在前面,柔荑轻轻抓住老夫人的手。   老夫人一向注重保养,只是原本丰腴的双手,现如今触碰着,却是骨瘦嶙峋。一向厚待老夫人的时光,似乎此刻一下子全部收回了她的特权。   “原来是宁丫头回来了。”老夫人努力睁了睁眼眸,目光才算是有些回神,她的手就顺着楚惜宁的柔荑一路摸到细嫩的脸上。   穆嬷嬷看着老夫人颤颤巍巍的模样,低声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不忍的神色。转过头对着楚惜宁低声道:“老夫人最近忧思成疾,二姑娘的事儿始终搁在心头。大姑娘好容易回来一趟,陪着老夫人多说话,开解她一番吧!”   穆嬷嬷招呼着其他丫鬟都跟着出去,独留下祖孙二人在里屋。   “祖母。”楚惜宁慢慢站起坐到她的身边,依然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着老夫人脸上涌现出来的皱纹,心底有些难受。   “你不用劝我,玉儿的亲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只是平白便宜了三房,我心里头就窝了一肚子的火。”老夫人轻轻摇了摇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惋惜。   楚婉玉的亲事早就在京都传开了,都定下将近两年了,现如今临进门才反悔,无疑是让两家侯府成为天下的笑柄。婚姻之事,岂可儿戏。   楚惜宁轻轻抿了一下唇,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不由得低声劝道:“这都是玉儿她自己选的,即使因着三婶的诡计,玉儿也不必非要定下李家这门亲事。完全可以反悔,岂耐她要逞英雄,偿还三妹脸上那道疤。祖母不是最信佛的么,因果循环轮回报应。一门亲事换一道疤,各人各命,怨不得别人!”   老夫人脸上的怒容稍微收敛了些,即使当时几位姑娘年纪小,但是楚婉玉仗着二房得宠,将楚珍推倒在地划伤了脸,这件事儿依然是她存了坏心。现如今三夫人用计抢了她的亲事给楚珍,倒真有些暗合了因果循环。   况且老夫人诵读了多年的佛经,被楚惜宁这么一说,心里头稍微舒坦了些。却依然觉得要让楚婉玉这样的好姑娘,嫁给一个半残废,老夫人总会感到惋惜。   “还是可惜了玉儿,卫家大姑娘现如今是你大嫂,玉儿若是嫁给卫家的二少爷,平日里也好和你多亲近些。现如今这些便宜都被......”老夫人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竟是猛烈地咳嗽起来。   楚惜宁连忙伸手替她顺着气,连忙从一旁的小桌上倒了一杯茶,喂她喝了几口才算是平缓下来。   “祖母,我知道您的意思,木已成舟。卫家的亲事还是和我们府里结了,珍儿也是侯府的姑娘。您得快些好起来,若是病重了,珍儿这心里头指不定怎么想。”楚惜宁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谨慎地措辞,深怕再次惹起老夫人的不快。   道理谁都清楚,只是心底压抑的火气可没那么快消散。老夫人轻轻地闭了闭眼眸,再次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低声道:“她不敢,她是个聪明的,比她娘和她妹妹都识时务。这几日一直不敢来瞧我,估计是怕我瞧见了她更生气,遂只让人每日送来补汤燕窝的。给了她也就罢了,只是玉儿那丫头......”   老夫人说来道去,还是舍不得楚婉玉。楚惜宁也明白了几分,恐怕这是一种执念。对于二房的一种执念,老夫人算是把二房宠了大半辈子,即使狠心抛弃了,依然希望这最后一次能够帮上忙。希望二房的命脉,楚婉玉能够嫁得好。   “祖母,玉儿那丫头你还不知晓,最近几年安生了不少,其实骨子里的脾气还没变。李侯府若是好好待她,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好好待她,她可不会善罢甘休。您的二孙女可不是受人欺负不晓得还手的主儿!”楚惜宁微微俯□,将脸颊轻轻贴在老夫人的胸口,轻声细语地劝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脸上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神色,道:“那日她对着三房说一门亲事换道疤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个厉害的。可是厉害又怎样,现如今那位李侯夫人可比她多吃了十几年的饭,再加上有个拖累的夫君,若是闹起来,我怕玉儿会吃亏!”   老夫人越说,脸色越难看,似乎她已经看见楚婉玉那暗无天日的未来。   楚惜宁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当真是关心则乱,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老夫人的眼眸道:“所以祖母更应该早日康复,玉儿嫁进李侯府,若真受了欺负,有谁替她撑腰?父亲是男人,自是不能管内宅的事儿,母亲不是玉儿的正经娘亲,难不成您指望二婶替玉儿讨回公道?”   老夫人似乎还想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一听到楚惜宁的话,脸上惋惜愤恨的神色全部都消散了。只见她微微愣了一下之后,眼眸里渐渐流露出几分神采,似乎找到了什么宝贝一般。   “是了,我得快些好起来。你二婶就是个蠢得,否则当初这卫家的亲事也不会便宜了别人。”老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楚惜宁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祖孙俩说了几句话,老夫人便累了,招来丫鬟伺候她睡下。楚惜宁便悄悄地退了出来,穆嬷嬷就在院子里等着她。   “老夫人要强了大半辈子,大夫说这次的事儿,只是把以前的毛病都引出来了,身子只会每况愈下。老奴没敢跟她说,大姑娘若是有时间,多回来几趟瞧瞧她老人家吧!”穆嬷嬷似乎已经猜到楚惜宁能够把老夫人劝好一般,此刻脸上带着几分怅惘的神情,有些低迷地看向里屋的方向。   楚惜宁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眉头轻轻挑起,不动声色地掩饰住内心的波动,只是有些惊诧地道:“怎么会这样?”   穆嬷嬷只摇头叹息,不再多说什么。   楚惜宁连忙赶去了大房,薛茹正在里屋等她。瞧见她行色匆匆地走进来,不由得站起身来,有些不安地问了一句:“难不成你也没把老夫人劝好?”   楚惜宁摇了摇头,接过绣线递来的茶盏,狠狠地灌了两大口解渴。手一挥便把丫鬟们都遣走了,只剩下母女两个。楚惜宁的神色更加阴郁了几分,坐到了薛茹的身旁,紧紧皱着眉头。   “究竟怎么了?”薛茹见她不说话光皱眉头,心里更是在意了几分,不由得凑到她的面前,轻轻推了推她的肩头,有些催促地问道。   楚惜宁将方才穆嬷嬷的话说了一遍,薛茹认为她是太伤心了,不由得低声劝道:“生来病死,人之常情。你祖母福享了不少,现如今也是越来越舒坦,况且还没到那个时候呢!”   楚惜宁轻轻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薛茹,眼眸轻轻眨了眨。最后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倒不是因为这个,娘,我说了您可别怪我没良心。大夫说祖母的身子是每况愈下,老人家年岁大了,指不准哪一天就忽然......没了。”   她微微顿了顿,薛茹被她认真严肃的目光弄得心里发毛,又听她说得如此严重,不由得也专注地听着。   “祖母若是能有几个年头,当然是皆大欢喜,就怕太仓促地没了。玉儿的亲事已经在筹备了,估摸着月底就能出嫁,珍珠姐妹的亲事也该早日提出来,否则......”楚惜宁的声音越压越低,她的话没有说完,只是生生地停在了这里。   薛茹却已经明白了她的话外之音,否则老夫人若是突然没了,珍珠姐妹的亲事就要耽搁下来了。守丧不要三年,也要个一年半载。楚侯府能等得,卫国公府和蔡府可不一定等得。即使两府都守着亲事,那卫家二少爷和蔡家大少爷都处于年轻气盛的时候,房里多收几个人,若是弄大了房里人的肚子,这珍珠姐妹刚进门可就得当庶子庶女的娘了。   “我还没想到这么一出,荣寿居上下瞒得死死的。估摸着也就穆嬷嬷想让你多陪陪老夫人,才肯放这话出来。不行,等你爹回来,我得仔细跟他商量一番。姑娘家的亲事最耽误不得,若是那两府的少爷闹出什么来,这亲事黄了,到时候珍珠姐妹都成了老姑娘,还如何嫁得出?”薛茹的眉头蹙起,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越发难看。   这老夫人能折腾的手段,薛茹可是一清二楚。原本老夫人瞧着三房就不顺眼,若是真使了手段,压制着珍珠姐妹的亲事,平白让人笑话了去。   “娘也不用急,总不能让我们府里提亲,免得让其他人瞧出些什么。祖母那里,您还得稳住了,不让真的惹急了她,谁都落不了好!”楚惜宁轻声劝慰着她,薛茹才稍微冷静了些。   虽说三房是庶子身份,但是一直住在侯府,珍珠姐妹的亲事又都能讨些好处。无论从哪一点出发,自然都是得保住亲事,并且楚侯府和那两府联系得越紧密越好。   “这事儿您除了跟爹说之外,其实还可以透露给一个人。楚珍那丫头一向主意多,这亲事可是他们三房几乎舍了全部夺来的,她自然不会让亲事轻易黄了。您若是无意间透露给她,她自然会自己想法子,说不准还不用您操心!”楚惜宁轻声出着主意,楚侯府并不是把珍珠姐妹嫁出去就算完了,还得依靠着她们来联系其他两府的关系。   所以这两门亲事绝不允许珍珠姐妹低人一等的情况,至于以后嫁进门她二人的表现,就不在楚侯府的管辖范围了,至少这两位姑爷算是拢进势力范围了。   沈修铭亲自来楚侯府接的人,侯府上下自然都知道大姑爷来了,暗赞大姑娘好福气。薛茹虽然感到欣慰,好心情却很快就被磨光了。依着眼下的情形,楚侯府得连续大肆操办三场嫁新娘子的宴席,嫁妆等都要收拾妥当,卢秀和三夫人都不能帮忙,只靠薛茹一人,当真是够作践人的。   苍国二十一年五月底,楚侯府的二姑娘出嫁,离大姑娘出嫁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显然猜测的人不少,众说纷纭,当然冲喜这个说法首当其冲。   出嫁前几晚,老夫人拉着楚婉玉说了好几晚的话,显然是不放心要仔细叮嘱。楚侯府依然还是那样的热闹,大红灯笼还未撤下,就换了新的。卢秀勉强出来见人,却只待在楚婉玉的闺房里,替她戴上凤冠披上盖头,便哭得不能自已。薛茹怕卢秀待会儿又发疯,连忙让丫头搀扶着下去了。   来迎亲的是李世子的二弟,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显得有些矮小。四周围观的人议论纷纷,也更加肯定了冲喜一说。新郎官都不能来接新娘子,不是快死了又是如何。   楚惜宁就陪在楚婉玉的身边,待得知不是李世子来迎亲的时候,楚婉玉的脸上也丝毫没有什么失态的神色。只是微微惊讶了片刻,便又恢复正常。   依然是琪哥儿负责拦门,只是这回李侯府却没有文官也没有武将,只有那个替兄长迎接嫂子的少年,外加他的几个同窗,显得颇有些单薄。好在那少年礼数周到,学识也不赖,琪哥儿便放他轻松过关。噼啪的鞭炮声中,楚婉玉坐进了花轿里,抬轿子的人倒是年岁不小,看样子和李世子差不多大,显然应该是有人吩咐的。   直到花轿走了,琪哥儿好容易得了空闲,拉着楚惜宁的衣袖,低声说了一句:“方才替李世子迎亲的少爷,正是现如今李侯夫人所生的嫡子,见识颇广。二姐姐以后有得磨了。”   他近乎感慨一般地摇了摇头,似乎完全忽略了,他自己跟方才的少年一般大。   薛茹给楚婉玉备下的嫁妆十分丰厚,毕竟这门亲事看起来,在楚侯府几位姑娘里,楚婉玉最为吃亏。有银子傍身总归是好的,老夫人也私下里塞了五千两给她。   当晚沈修铭夫妻俩吃完宴席回国公府的时候,两人都坐在马车里,沈修铭看着外面变暗的景色,忽然来了一句:“我见过一回李世子。”   楚惜宁立马就将注意力投射到他的身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瞧着他,似乎期待着他的下文。   “病秧子一个。”沈修铭轻轻地撇了撇嘴,在他的印象里,不能到战场上厮杀的男人都十分可惜。   楚惜宁丢了个白眼给他,全天下皆知的话就不要再拿出来说了。   “但是十分狡诈!”沈修铭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立马又补充了一句。成功地引回了楚惜宁的注意力,拼命地问他如何看出来的。   “李世子很少出现在人前,我能见到他,还是得益于我爹带着我去李侯府,偶然遇见的。当时李侯爷正在训斥李家二少爷,就是今个儿来迎亲的那小子。李世子端着杯茶过去,让李侯爷消消气,却不想那茶泼自己一身,当时他坐在轮椅上,瞧着都觉得窝囊!”沈修铭轻轻皱起眉头,眼眸中露出几分深思的神色,应该是在努力回想着当日发生的事儿。   楚惜宁也不急,慢慢等着他想。   “估计李家那老头子,瞧着长子这副狼狈样儿活不了多久,不敢再苛责二儿子。那小子原本的体罚就被取消了!”沈修铭似乎想起什么来,脸上露出几抹笑意。   楚惜宁听见他越说越偏题了,不由得用手推了推他的胳膊,低声催促道:“你是想说李世子有兄长风范,替弟弟解围?”   沈修铭立马摇头,难得肃着一张脸:“后来李家老头让我试试二少爷的功夫,那哪是功夫,估摸着也就马步蹲得准些。我也没客气,狠狠地把他摔趴下了,那小子不服气,说以后要勤练功夫。结果几个月后偶然遇见他,便又切磋了一次,根本没一点长进!”   说到这里,沈修铭似乎有些遗憾,又有些恨铁不成钢,脸上的表情有些懊恼。   “又不是你弟弟,如此着急做什么?”楚惜宁不由得低声调侃他,心里却有了几分计较。   李世子身体如此之差,难保李侯爷不会有其他想法,既然随时准备让二儿子继承侯府,自然对他的教育不会松懈。偏偏武力上差得够可以,光拼文采恐怕有些缺失。   “我也是有兄长的人,我每次犯错,爹打我的时候,大哥从不阻拦,经常是和我一起受罚。哪有李世子那样的,估摸着劝解了李侯爷不止一次,李家那二小子倒是个缺心眼的!”沈修铭不由得撇了撇嘴,即使他有时候也爱使手段,但是相比于李世子,李家二少爷的脾气更符合他的心意,难免会有所偏向。   楚惜宁伸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他一下,轻声道:“胡沁什么呢,李世子可是你的连襟,二妹妹嫁给他,全侯府都觉得她受了委屈。见了面你可莫要跟李世子起冲突,否则就是你不上道了!”   “哼,李世子对不同母的弟弟苛刻了些,对你妹妹可还是用了心的。今儿抬花轿的人我瞧了几眼,都是往常和李世子走得较近的人,身份虽不如八大家族的公子哥儿,也差不太多。这回为了娶妻,估摸着隐藏的那点东西,够李侯夫人闹上一阵的!”沈修铭摆了摆手,脸上又露出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别人家的家务事儿,他自然不会插手。李世子能在厉害后娘手下讨得命活,而且还保住了世子的位置,证明本身就不会太差。况且任谁都能猜出李世子是隐藏了自己的实力,这回为了娶亲能够往外显露,不论多少,也能证明他的诚意。   听了沈修铭的话,楚惜宁的心底稍微松了一口气。无论李世子的实力究竟如何,至少他能给些楚婉玉面子,就证明还在顾及着她。   只是第二日,本该回门的楚婉玉,却是没回楚侯府。李侯府那边有信送来,说是世子身子不适,不宜奔波也就没出来。后来再细细打听,似乎今早上连茶都没敬,李世子直接病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楚昭的面色有些阴沉,昨儿还有些希望,如今也如一把死灰了。虽是冲喜去的,不成想这世子的身子是真的不行了,连装面子都下不来床。当然这消息瞒得死死的,生怕让老夫人知道。薛茹更是诚惶诚恐,万一再惹恼了老夫人,那她暗想着要加快珍珠姐妹的亲事就更加不能提了。    ☆、111 出嫁被咬     楚婉玉嫁出去之后,锦绣园显得更加空旷了,姑娘家就只剩下珍珠姐妹住在里头。二人很少再去三房,三夫人被关在屋子里也一直没出来过。   倒是薛茹带着珍珠姐妹去上香的时候,国安寺的住持难得接见了一回,并且提出最好是几位姑娘在同一年之中嫁出去,这样楚侯府也能更加兴盛。   这消息自然也传开了,卫国公府和蔡府也算是有眼色,立马派人来商讨迎娶的日子。   “虽说是要在同一年出嫁,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府里的姑娘都走了,至少让珍儿和珠儿留到十月份再说吧!”老夫人收到消息后,脸色十分难看,她依然还在病中,整日都需要人端汤侍药。   穆嬷嬷也只低声应承着,老夫人想要多留着三房的姑娘,其实也没什么实际意义。毕竟对于侯府与其他二府的怜惜有所帮助,况且一切物什都已经准备好了,日子也定了下来。   因着老夫人这几句话,楚珍破天荒大着胆子过来服侍,好在老夫人没发怒。眼瞅着该在屋里绣嫁妆的姑娘,安安静静地在老夫人面前伏低做小。   因为楚珍婚事的日子选得较近,楚侯府再次大肆忙碌起来。好在前面已经办过了两次喜事儿,这次自然也是熟门熟路。苍国二十一年七月初,楚珍出嫁。长长的迎亲队伍前面,是卫国公府的二少爷骑在高头大马上,身上缠着大红花,一路上始终保持着神采奕奕的笑容。   不少围观的百姓,对于这位玉面书生般的新郎官都产生了不少好感,啧啧的称叹声不时传来。三夫人被几个强壮有力的婆子压着,站在拐角处远远地瞧了几眼。待看到卫家二少爷仪表堂堂的模样,三夫人几乎喜极而泣。她毁了一张脸,丢了地位,但是现如今瞧着玉树临风的女婿,原先想要后悔的心情全部都被洗刷干净。   相比于沈修铭召集大批文人武将,亦或是李世子的直接缺席,这位卫家二少爷单枪匹马,独自一人化解了大舅子琪哥儿的刁难。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侃侃而谈的模样,赢得不少人的称叹。   楚昭象征意义地说了几句话,并且让三老爷也出面训话,最后才让楚珍上了花轿。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远去,楚侯府并没有因为新娘子的离开而变得冷清,相反各桌的酒席开宴杯盏交错。   酒宴散去之后,薛茹才得了片刻的喘息时间,她歪在大房的榻上,有些感慨地对着楚昭道:“想不到真让三房捡到个宝,若是早知这样,我死活也要努力一把,让宁儿瞧瞧这卫家二少爷!”   薛茹用锦帕盖着脸,语气里带着十足的惋惜。卫家二少爷第一眼就让人感觉是仪表堂堂,处之可亲,和琪哥儿比划的时候,点到为止,分寸拿捏得刚好。哪像沈修铭带来的人,要么不怀好意跟饿狼土匪似的,要么就一本正经索然无味。薛茹想了想,顿时觉得沈修铭那日带来的一群人,都不如这一个卫家二少爷。   楚昭也刚送走了宾客,正放松情绪地闭目养神,被薛茹这一句话弄得睁开了眼眸,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的神色。眼瞅着薛茹仿佛真的后悔的模样,不由得轻嗤了一句。   “你这话可莫在宁儿面前说道,这夫婿是她亲自挑的,你哪怕放个神仙在她面前,指不定都得不到她的欢心!”楚昭低声调侃了两句,楚惜宁从小到大都是个自己拿主意的人,更何况是她自己一心想嫁的人。   夫妻俩正斗嘴斗着开心,院子里就传来丫鬟急匆匆的通报声,隐约还有几道哭声夹杂其中。二人对视了一眼,脸上的笑意都消散了下去,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侯爷、夫人,三姑娘身边的三等丫头跑回来一个,现在正哭得伤心呢!”绣线撩着帘子进来通报,脸上同样的难看至极。   楚昭挥了挥手,那哀声哭泣的丫头就把半搀半托地拽了进来。那丫头正一声声地抽噎,似乎遇到了什么极大悲哀的事情,近乎晕厥过去。   “三姑娘成亲这日,你哭成这副样子,是要讨晦气呢!绣线,赶紧地替她擦了眼泪,再哭就拖出去卖了!”薛茹害怕出了什么事儿,无奈这丫头似乎被吓傻了,只知道哭也不开口。薛茹本就等得心急,看着她一副诺诺的样子,浑身的火气就冒出来了,不由得厉声呵斥道。   那丫头总算是止了哭声,猛地头碰地匍匐着,哀声道:“奴婢是偷跑出来的,我们姑娘被蛇咬了!”   她的话音刚落,嘴巴一张再次哇哇大哭起来。楚昭和薛茹二人纷纷怔了一下,连忙让人替那丫头洗手擦脸。   “好好说,快莫哭了,这拜堂大喜的日子,怎么新娘子会被蛇给咬了?”薛茹难得软下口气,知道这丫头是被吓到了,不由得轻声哄道。   那丫头抽噎了片刻,绣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才勉强平息下来,手里死死攥住锦帕,哀声道:“本来都送进了洞房里,奴婢们陪着姑娘在新房里头等着,不想竟是传来‘咝咝’的声音,大家正奇怪的时候,一条吐着红信的蛇就从床底下爬了出来,绕在姑娘的小腿上咬了一口。”   众人听着都纷纷皱起了眉头,这蛇怎么会藏到床底下,分明是有人要谋害三姑娘。   “卫国公和国公夫人呢,二少爷就不管姑娘被咬成什么样儿?”薛茹一下子从榻上站起,脸上露出几分愤怒的表情。即使楚珍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但是在成亲的日子里被蛇咬了,这以后的日子还不知如何过下去。   那丫头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眼泪越流越汹涌。一抽一噎地道:“姑爷后来过来了,让人去找大夫。因为那蛇当时不肯从姑娘腿上下来,明儿姐姐就拿了木棍去捶地,后来蛇被吓得跑了下来,明儿姐姐用木棍不小心打死了。”   众人听见蛇已经死了,又觉得心中一松,总算是把这畜生给弄死了。   不想小丫头却哭得更加厉害了,她几乎颤抖着身子道:“但是姑爷说那蛇是他刚得的宝贝,要治明儿姐姐的罪呢!姑娘也没醒,其他跟着去伺候的人也害怕,就想法子让奴婢跑回来报信!”   “岂有此理!”楚昭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脸上的神色十分阴沉吓人。   衷心护主的丫头,倒是要替一条蛇挨罚,更何况这蛇刚咬了新娘子。新郎官却不顾她的生死,一味地只关心蛇的情况。   “这卫家二少爷也忒混账!”薛茹暗暗咬紧了牙根,不由得恨恨地说了这么一句。后知后觉地庆幸当初没把宁儿的亲事搭进来,否则现在被蛇咬的恐怕就是楚惜宁了。   楚昭的眉头紧锁,因为楚珍被蛇咬了,卫国公府恐怕是一时手忙脚乱,才会让这丫头溜出来。现如今卫国公府也传出信来,楚珍也是生死未卜。   “让大管家派人去卫国公府问问,无论如何先得知晓三姑娘究竟行了没?”楚昭暗暗咬了咬牙,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先得了解楚珍的情况,挥了挥手让人去通知大管家。   夫妻俩都有些坐不住,方才还有些艳羡楚珍得了门好亲事,现如今也被这个消息全吓没了。这都什么事儿啊,一条蛇还是新得的宝贝,只盼着楚珍别楚家当日就没了。   直到了第二日清晨,才有消息传来,楚珍被救过来了。那报信的三等丫鬟也被留在了侯府,另派了别的丫头去伺候。自然楚珍第二日无法回门,卫国公和国公夫人亲自来了一趟,自是歉意满满,说是要等楚珍恢复过来后,压着二少爷一同来致歉。   楚昭也只能拖着,卫国公府的消息被封住了,难免让人猜测纷纷。卫家这位二少爷自小就远离京都养在外面,而且关于这位少爷的消息一概是严禁传播,遂楚侯府也不大了解这位二少爷的品性。   薛茹歪在榻上捏着眉头,想起昨日卫家二少爷那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结果回了国公府就变了模样。她这心里头就渗得慌,恶人自有恶人磨。三夫人抢的这门亲事,就目前来看可谓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在楚侯府纷纷陷入对三姑娘境遇的感慨之时,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倒是先冷笑了一下,低声道:“果然是因果循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穆嬷嬷轻舒了一口气,想来老夫人抑郁的心情应该好受些。有三姑娘一起倒霉,估计老夫人应该心里平衡些。   “啪!”正喂着吃药,老夫人却抬手猛地将穆嬷嬷手中的药碗推掉了,惊得立在四周的丫头都纷纷低下了头。   “两个没用的东西,在府上的时候,一个个使手段斗心机,谁都不比谁差。怎么嫁进了别的府邸,就弄得这样凄惨?平白给人当了笑话!”老夫人肃着一张脸,勉强撑起身子,厉声喝骂道。   穆嬷嬷也跟着一怔,转而在心底叹了口气。毕竟二姑娘、三姑娘过得都不算好。两位姑爷,一个病秧子,一个没良心,都算不得良人。老夫人虽气愤三房夺了亲事,但是嫁出去的姑娘日后和侯府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如今嫡庶两位姑娘都被欺负,也难怪老夫人怒上心头了。   “咳咳咳!”老夫人剧烈地喘息着,似乎被火气堵得透不过气来,猛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面色更加难看,手也无力地捶着胸口,异常难受的模样。   穆嬷嬷被吓得猛然一惊,连忙冲上前去,替她轻轻拍打着后背顺气。   老夫人弯着腰,软趴趴地瘫倒在穆嬷嬷的怀里。穆嬷嬷见她慢慢平息下来,双手微微用力刚想扶她坐好,不想老夫人竟是猛地推开穆嬷嬷,趴倒在床边,“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早膳用的小米粥混着浓黑的药汁,一股中药味流窜了出来。几个侍立一边的丫头,见老夫人吐得这样厉害,立马动了起来,端盆打水找衣裳的。   穆嬷嬷一直替她顺着气,直到老夫人吐完了,才接过丫头拧干的毛巾,细细替她擦着嘴角。立马就有丫头过来处理那堆呕吐物,又洒了些香粉,开窗通风。屋子里头立马变得干干净净,清淡的香味萦绕其中。   老夫人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浑身无力,任穆嬷嬷带着丫头们给她换衣裳。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儿一般。   “都是窝里横的。”半晌,待她好容易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感慨了一句。   穆嬷嬷轻轻抿了抿唇,低声劝道:“老夫人也别太着急了,两位姑娘都是新嫁娘,到了外府还不熟悉,自然示弱些。况且三姑娘本来就聪颖能忍,头一日她还不知晓情况就被蛇咬了,过一阶段自会好的。”   穆嬷嬷这倒是实话,楚珍的确很冤,谁能想到从新房的床底下冒出蛇来咬人,而且听那口气,这蛇还是夫君的宠物。当真是被咬的措手不及!   “传信去沈国公府,让宁儿向着她嫂子打听一下,这卫家二少爷究竟如何,怎么会养条蛇当宝贝?”老夫人轻叹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吩咐着,过了片刻就已经睡了过去。   几个丫头都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穆嬷嬷看着老夫人一日不如一日的精神面貌,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岁月催人老。   待楚惜宁得到老夫人的吩咐,已是晚上了,她自然也要哀叹一回楚珍的倒霉来。这婚事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原本她也是要去问卫氏的。只是这几日沈碧霞和吴佳母女俩,花招百出,闹得卫氏忙乱不堪,楚惜宁有些不好意思去叨扰。   第二日,天还没亮,楚惜宁就已经招人进来准备梳洗,腰上却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搂住。   “起这么早做什么,我练功的时辰还没到?”沈修铭一脸没睡醒的模样,模糊不清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沙哑。   楚惜宁动了动酸软的腰肢,似乎想要躲避他温热大掌的触碰,无奈根本躲不开,低声道:“你先睡,我去和大嫂说说话。”   她屈起腿,似乎想要站起来,无奈男人的另一条手臂也横了过来,绕城一个圈抱住她的要,脸也贴在她的腰侧。   “那么早,大嫂也没起,再睡一会儿,待会子我练功的时辰到了,再叫你!”沈修铭迷迷糊糊地说完这句,就以抱着她的姿势再次睡了过去,偶尔能听见他平缓的呼吸声。   楚惜宁僵着腰,外面的清风已经推门而入,因为楚惜宁召唤的时辰太早,她摸不透所以先进来询问一声。   楚惜宁轻轻皱起了眉头,先挥了挥手让清风退下,伸出两只手去推一旁紧紧搂住她的沈修铭,急切地说道:“赶紧起来,大嫂最近比较忙,我得趁着她还没发对牌的时候去,待会子管家婆子过去,就没法子说了!”   无奈任她怎么推,沈修铭硬是不动,也不说话。最终楚惜宁还是放弃了,因为她用力的时候,就会牵扯到酸痛的腰。   她拉了拉被子,身子就往下面躺,沈修铭的手也十分配合着她的动作,直到楚惜宁再次平躺在他的身边,他才把头靠到她的肩膀侧,依然一言不发。   楚惜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起来不让起,倒是乖乖地让她躺下睡觉。   “你练武的时候,一定要叫我一声!”临睡前楚惜宁还特地叮嘱了一番,今儿一定要把事情向卫氏问清楚。   “唔!”楚惜宁动了动臂膀,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过来,微微偏了偏头一瞧,身旁的位置又如往常一样空出来。沈修铭应该已经去练功了吧?她在心底想了一下,忽而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眉头一皱。   “来人!”她猛地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却再次惹起一阵酸软,不由得伸手按了按。一边在想着,坚决不能再放任小霸王为所欲为,否则她迟早有一日起不来床。   清风带着几个丫头进来了,手里都捧着洗漱的物什。   “少夫人,奴婢替您揉揉吧?”清风瞧见她眉头紧皱的模样,不由得走进了几步,手已经放在楚惜宁的肩头上,或轻或重地揉捏着。   楚惜宁点了点头,请闭起眼睛享受了片刻,也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了些,看着屋外大亮的光景,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清风低头不小心看到她脖子上的红痕,脸色微微红了一下,尴尬地调转了方向,轻声回道:“巳时三刻!”   “什么?”楚惜宁愣了一下,转而扬高了声音惊叫了一声。   廖氏对她这个新儿媳十分的照顾,只有沈国公在场的时候,才需要她立规矩,否则一应免了。但是规矩免了,可不是让她睡过了早膳时间,都快到午膳时间才起。   就连楚惜宁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了。这可不像是刚嫁进门几个月的新少夫人,倒像是沈修铭倒插门,她是专门来享福的公主一般。   “少夫人别急,二爷已经跟国公夫人请示过了,您不用去请安。他吩咐奴婢,若是您午膳前还未起,再叫您起来。”清风轻柔地说着,边说脸上还露出几分笑容。   二爷对少夫人可真是没话说,什么都替她想着。清风正高兴的时候,忽然对上楚惜宁暗暗发怒的眸光,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他还吩咐什么了?”楚惜宁站起身,让落雪伺候她穿衣,压低了声音问道。   清风微微踌躇了一下,低着头道:“说您这几日劳累了,让奴婢得了闲替您捏捏肩捶捶背!”   清风的声音越来越小,楚惜宁的脸色也越来越复杂,不知是生气还是其他。   “罢了!”楚惜宁挥了挥手,表示不再追究。   待她收拾了一番,已经快到午时了。绿竹挑着帘子走了进来,先行了一礼,才轻声道:“少夫人,大夫人那边派人来请您过去用午膳!”   楚惜宁微微怔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瞧向绿竹,绿竹接过柑橘递过来的披风,替楚惜宁穿好,才低声解释道:“那传话的丫头说,大夫人今早上就吩咐了厨房,说是您要和她一起用午膳,特地让多加了菜!”   到了大房,一路上瞧见许多管家婆子从院子里走出来,看样子卫氏还在忙碌。楚惜宁颇有些不好意思,进了屋便安静地在一旁等着,倒是卫氏说了几句话,就让管家婆子用了午膳再来。   二人入座,桌上的菜肴早已摆放好了。两人同时起筷,卫氏讲究食不言,因此楚惜宁即使有一肚子的话也憋着。   “我听二弟说,你有话想问我,遂就匆忙让你过来用午膳!”直到二人用膳完毕漱了口,卫氏才轻声地开口。   楚惜宁微微一怔,想着沈修铭为她着想,却又怕耽误了卫氏的时间,只木讷地点了点头。   “既然嫂子这么说,那我也不绕圈子了,我家三妹妹出嫁,却被蛇咬了。我祖母如何都放心不下,遂派我来问问嫂子,究竟这二少爷是什么样的喜好?”楚惜宁想着要节省时间,索性直接问出口。   卫氏的脸色一僵,明显不想探讨这个问题。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楚惜宁,顿了顿才轻声道:“他是个好孩子,不能说文武双全,却也都精通。而且还会些医药,只是他从小就喜欢......养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卫氏明显停顿了好久,似乎在找合适的措辞,最终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楚惜宁的眉头轻轻挑起,不由得追问了一句:“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卫氏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瞪着眼睛瞧着楚惜宁,无奈楚惜宁要向老夫人交差,遂厚着脸皮回瞪过去。   “比如,蛇蝎鼠蚁,越带有毒性的他越喜欢!”最终卫氏败下阵来,低着头说了出来。   楚惜宁只感到脑子里一阵眩晕,好么,楚珍的人生从此丰富多彩起来了!   ☆、112 四侄女婿   “二少爷这嗜好挺特别的。”沉默了半晌,楚惜宁才搜肠刮肚地憋出这么一句话。   卫氏颇有几分感慨,看了一眼楚惜宁,嘴角露出几抹无奈的苦笑,低声道:“弟妹不用安慰我,我这个弟弟还好不是排行老大,世子之位也轮不到他,否则指不定闹出什么来呢!”   提起这个卫家二少爷,往日话不多的卫氏,都不免流露出几分抱怨的语气。此刻似乎要一股脑告诉楚惜宁。   “原先一丁点大的时候,他就抓过小蛇过来吓我们姐妹。后来大了些就越发猖獗了,什么样的虫子都拿在手里玩儿。”卫氏一提起他,眉头就轻轻蹙起,似乎想起原先被二少爷拿着虫子追的情景,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楚惜宁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再次替楚珍叹息了一回,真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卫氏似乎察觉到自己说的太多了,毕竟眼前的楚惜宁不止是她的弟妹,更是楚珍的姐姐。自家的弟弟那些与毒物相爱相杀的血泪史,如果翻出来的话,一天一夜也说不完。卫家二少爷是个仪表堂堂文武双全的好男人,却不一定是个好弟弟、好丈夫。   二人正说着话,前头已经传来管家婆子的拜见声,楚惜宁只好匆匆离开。   好在当日晚上,卫国公府就传来消息,楚珍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传话的小厮还说,卫家二少爷拼命地向三姑娘道歉呢。楚惜宁听了,也只能莞尔一笑,出嫁当日还没行房就被夫君养的蛇给咬了,个中滋味,恐怕也只有楚珍一人能得知了。   老夫人的病情渐渐严重了,薛茹也曾经去请示过一回,这楚珠的婚事要不要抓紧办了。老夫人躺在床上,有时候会昏迷不醒,但是依然强打精神咬着牙同意了。估计是受了前面两场婚事不如意的刺激,她亲自把三老爷唤到跟前来,让他亲自派人去瞅瞅蔡家大少爷的脾性,免得到时候不如意来责怪她。   就这样,楚珠的婚事也没拖沓,和楚珍的婚事只隔了一个月的时间,楚侯府再次大红灯笼高高挂。一咬牙将四姑娘也推了出去,那蔡家大少爷显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迎亲的时候到了门槛处,还没等楚希琪刁难,蔡家那边带来的人就耍起宝来。   蔡家大少爷一口一个“大舅子”,直把往日被别人当惯了孩子的楚希琪哄得高兴。那群人似乎是武圣转世一般,连续地翻跟头讨彩头,瞧热闹的人自然是纷纷鼓掌叫好。待楚珠穿上红嫁衣带着红盖头出来的时候,蔡家大少爷身后跟着的几个小童,竟是手挽着篮子,揭开了盖住篮子的红绸,里面全部都是金豆子。   “新娘子出来咯,撒满金豆子,住新郎官新娘子和和美美,百年好合!”稚嫩的童音响起,伴随着漫天撒下的金豆子,金光灿灿,好不漂亮。   跟随着自家爹娘来参宴的小孩子,纷纷弯腰捡起金豆子,甚至跟在小童后面一起喊起贺词来,不少下人也跟在后面拾起来。就连楚昭和薛茹的脸上都露出几分真心高兴的神色,这么给他们长脸的侄女婿,简直比亲女婿还带劲儿,至少有这样说不清的金子往外撒。   四周的人都在欢呼鼓舞,只可惜全场最不高兴的要属新娘子了,天知道楚珠盖着红盖头,两眼摸黑全靠身边喜娘的搀扶才能正常走路。偏偏这满地的金豆子,圆鼓鼓的滑溜溜的,似乎都往她鞋底钻一般,好几次险些滑到。   或许是蔡大少爷瞧出新娘子的不变来,伸出手来想要扶她一把,却不想楚珠正好踩到一刻金豆子,整个人往前倾,一脑袋撞到蔡大少爷的下巴上。两人都是疼得眼眶发红,周围的人却不知他俩痛不痛,只管拍手说新娘子等不及了。   新娘子上了花轿,喜乐声再次响起。这回不知年幼的小童,就连几个跟在花轿旁的丫鬟都跨着篮子撒金豆子。来楚侯府参宴的基本上都是达官贵人,却还是对这天下第一首富的蔡家啧啧称叹。   谁家少爷娶媳妇儿敢这样不要命地撒金豆子?不得不说,老夫人瞧中的这蔡家还真不错,即使没有身份,但是好歹是个阔太太。   快到了凌晨,楚昭夫妻俩又凑一处谈论着楚珠的夫婿。蔡大少爷长得也算是俊秀,而且又隶属皇商,恐怕家里头都请了教书先生,周身带着一股子儒商的气质。   薛茹依然歪在榻上,早就换下了迎客的大衣裳,嘴里正吃着一旁丫头剥好的葡萄。全侯府吃的葡萄都是蔡府送来的,又大又甜,还是从番邦特地快马加鞭送来的。   “这四侄女婿当真好,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往侯府送来一份,比这亲女婿还贴心!四姑娘还真是享福了!”薛茹吐掉葡萄籽,近乎感慨一般地说着,脸上露出几分惬意的神色。   蔡家有的是银子,自从楚珠和蔡家大少爷定下亲事后,无论是吃食还是稀奇的小玩意儿,只有想不到的没有送不到的。   楚昭倒是不这么想,回想起方才蔡家大少爷把整个院子的宾客都哄得开心,他这心里头就有些犹疑。他手里把玩着一块扇坠,自然也是这位新姑爷“贿赂”的。   “这可不见得,无奸不商。这四侄女婿的确会做人,而且还一表人才。他今日如此讨好侯府,只怕日后会把侯府吃得死死的。这样狡诈多记的商人大少爷,偏生配上府里最没心眼儿的四姑娘,有的缠咯!”楚昭冷哼了一声,满脸的不以为然。   府上四位姑娘,楚惜宁顾全大局,凡事深思熟虑而后行,因此从小到大也不需人多操心。二姑娘楚婉玉隐忍,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三姑娘聪慧擅于察言观色,小心筹谋至少能保住自己。偏生只有四姑娘楚珠,属于风风火火易于冲动的人。如果和蔡家大少爷对上,似乎只有退让的份儿,到时候说不准就把侯府给卖了。   楚昭正在忧愁之中,薛茹却不以为然地啐了他一口,猛地从榻上坐了起来,低声道:“从商的怎么了?我瞧着蔡家大少爷就不是那种让人欺负媳妇儿的人。再说你自己都清楚,不过一个皇商少爷罢了,怎么就把你愁成这样了,你可别忘了,还有一个三侄女婿呢!改日让他带两条蛇几只蝎子这样的毒物给你,可比这扇坠有趣多了!”   薛茹的脸上露出几分冷冽的笑容,轻声调侃了几句。原本楚昭还在忧心蔡家大少爷的事情,立马心头的忧虑全部都消散了,重新涌起了对三侄女婿的无奈。他也只有轻声地叹了一口气,半是讨好地说道:“都是他们小辈儿自己的事儿,我们长辈只能从中周旋。好在四位姑娘全部都嫁出去了,总算可以歇歇了。明后几日你辛苦一番盘盘帐,还不知要损耗多少呢!”   富贵人家嫁姑娘,为了撑门面,定是要损耗不少的。更何况像楚侯府这样,一下子连嫁四位姑娘,肯定下了不少血本。   一提起这个,薛茹难得肃起了一张脸,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道:“你若是提起嫁姑娘花银子的事儿,我就好好和你掰扯掰扯了。侯府这一年办亲事,除了嫁妆之外,几乎没花什么银子。可都是人家其他四府出的,我若是不要,一位位夫人还得跟我急呢!”   楚侯府办的酒席钱都是姑爷府上出的,不止富甲一方的蔡家,其他三府也财大气粗地硬要往外掏。夫人们的话说得极其漂亮,楚侯府养了这么好的姑娘,都是诚心要结这门亲事,自然不愿意楚侯府多花银子。   楚昭愣了一下,想起自己这个做女婿的,既没有四侄女婿那样八面玲珑,也没花那么多的银子。倒是当初薛将军府只有薛茹这么一位姑娘,带来了无数丰厚的嫁妆,颇为难堪,不由得低声嘀咕了一句:“还不是沈国公府那霸王带头闹得!”   在薛茹反驳之前,他乖乖地闭上了嘴,免得再次被找茬。现如今楚侯府这四位姑爷,可比当年的楚昭做的都好。至少在娶妻的时候,都给足了媳妇儿娘家人的面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四姑娘楚珠的洞房之夜过得十分平稳,自然第二日的敬茶和回门也没出任何问题。楚侯府连嫁四位姑娘,却只有首尾两位姑娘成功回门。楚婉玉是嫁过去一个月才勉强回来一趟,楚珍到现在还没回来,估计还在床上养着,或者还在和夫君的宠物斗智斗勇呢!   所以当楚珠穿着大红色的袄裙,满头的青丝梳成髻,珠翠叮咚进了后院,薛茹自是感到心情欣慰,后院上下一片热闹欢迎的架势。   知道楚珠过得还算不错,楚惜宁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楚婉玉和楚珍都是焦头烂额,她自己这里,又因为时不时地遇上郝氏和姑奶奶,外加一位堂妹一位表妹,整日弄得心情也不大好。   “少夫人,二爷被国公爷留在前院了,二爷让奴婢来通传一声,您先吃!”一个小丫头赶回来低声通报着。   楚惜宁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菜肴,顿时有些索然无味。她苍白着一张脸,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似乎有些冷的缩了缩脖子,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雪白的贝齿也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少夫人,喝杯热茶暖暖身子。”绿竹首先察觉到她的异常,连忙捧了一杯热茶递了过来。   楚惜宁点了点头,接过她手中的茶盏,没急着喝,先捧在掌心反复摩挲了几遍。才揭开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温热的热茶一直顺着喉咙往下,流进微微抽筋的胃里,进而略有些痉挛的小腹也变得暖了些。   她脸上痛苦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少夫人,再抱个手炉在肚子上,就不那么痛了。”清风将手炉放到她的小腹上,轻声叮嘱了几句。   其他几个丫头瞧着楚惜宁脸上痛苦的神色,也都轻叹了一口气。楚惜宁天生身子性寒,在楚侯府的时候就是,每月一到来葵水的日子,必定什么事儿都不能做,肚子痛精神还不好。让一众伺候的人,都跟着小心翼翼,生怕没服侍到家。   楚惜宁点了点头,喝下了一杯热茶,怀里又抱着手炉,肚子里的痉挛才算是缓解了。她看着桌上的菜肴,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低声道:“撤了吧,我也没有胃口。问清楚厨房,二爷是不是跟国公爷一起用了,若是没有就先留着待会子等人回来热了端出来!”   她只说了这几句话,脸上痛苦的表情又跟着露了出来。每个月来葵水,她不止身理上要遭受折磨,就连心理上也会跟着难受。前世就因为这个性寒,让她很久都未有身孕,这一世还是没逃过,沈修铭现如今没儿子,只怕有人的会动起歪心思来。   几个丫头见她又不吃,早膳就用的少,难免要好声好气地劝上一阵儿。无奈楚惜宁已经没力气了,近乎瘫倒在椅子上,任那几人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见睁开眼眸瞧上一下。   绿竹无法,只好轻轻地挥了挥手,让柑橘带着几个丫头收拾起来。   楚惜宁正觉得困乏,想让人搀扶她到床上躺躺,沈修铭就一阵风似的回来了。他正好瞧见几个丫头在撤桌子,里面的饭菜一口未动,他的眉头不由得挑了起来。   “怎么又是不吃,还想当神仙了不成?”沈修铭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急促,还有些气息不稳。   楚惜宁轻轻睁开眼眸,仔细地看过去,沈修铭的脸上虽然极力隐忍,却还是隐隐露出几分怒气。她的眉头也跟着蹙起,强撑着一口气,伸手朝他招了招,低声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沈修铭原本一肚子火,瞧见她这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也早都消散了,连忙几步走过去。一把攥起她的手,柔嫩的手心因为放在手炉上,还透着微烫的温度,只是手背却是冰凉一片。   “怎么这么凉?”沈修铭的眉头再次皱起,挥手挑了几个清淡的菜,吩咐几个丫头拿去热一下。   “我没生气,只是匆匆从爹那里回来,走得急了。”沈修铭状似不经意间说起,两只温暖的大掌紧紧地攥住她的柔荑,似乎要全部捂暖一般。   楚惜宁点了点头,她的肚子又开始痛起来,脑子却变得清醒起来。仍然若有似无地打量着他,瞧见他一直紧蹙的眉头,不由得抬手抚平,低声问道:“爹说什么了?这么着急把你找过去?”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落雪倒了一杯茶过来,楚惜宁猛地灌下去两大口才算是缓解了些。   “都是些琐事,你现在不用操心,好好养着才是。待会儿拿我的帖子去请太医,不能再拖了。”沈修铭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又轻声对着一旁的绿竹吩咐。   他越是逃避,楚惜宁越是察觉出不对劲来,她皱着眉头勉强用力按住他的手臂,肃着一张脸道:“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爹问了后宅的事儿了?”   沈修铭的脸色一变,抬起头对上她严肃的面色,知道躲不过,索性挥手让伺候的丫头们都退了下去。他脸上的神色越变越难看,最后低声道:“本想着等过两日你葵水结束了再说的,但是喜乐斋里也不安稳了,被人钻了空子,索性现在就告诉你。爹说你身子不适,让我收房!”   他的最后一句话压得极低,似乎怕惊着楚惜宁。一时两人都沉默了片刻,他紧了紧攥住的柔荑,柔声道:“放心,我没答应爹。现如今国公府后院这样子,我就说不想变得跟他一样乱七八糟,他被我堵回去了。”   楚惜宁的眉头紧紧皱起,夫妻俩都已经猜到了,她葵水刚来几个时辰,没想到就传到了沈国公那里。想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然沈国公不可能一下子找沈修铭说这事儿。一般妻子来了葵水,夫君即使不纳妾也要收房的,想来沈国公是见楚惜宁嫁进来几个月了,廖氏也不提,他这个做公公的只好当一回坏人,把儿子叫过去施压。   “这个月先这样吧,待结束了我再想着接手喜乐斋,你也别再和爹对着干。凡事若不想接受,只管不松口也不要语言偏激。”楚惜宁挥了挥手,肚子痛得让她不想思考其它的,却还是强忍住低声劝着。   沈修铭连忙点头应承下来,将她抱到怀里,隔着衣衫男人暖暖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楚惜宁微凉的身上似乎也温暖了些,几个丫头听着里面的动静,沈修铭招人上菜,连哄带劝才让楚惜宁吃了些。   只是第二日,二少夫人善妒不抬人进屋,还是传了出来。虽然只有几个下人乱嚼舌根子,却还是被清风几个听见了。楚惜宁的肚子痛稍微缓解了些,太医也来过了,依然还是那几句话,要好好调养,少吃性凉的东西。沈修铭自是替她在廖氏那里告了假,待她得知这留言之后,索性连床都不下了。   “清风,去厨房要些热粥来!”楚惜宁半歪在床上,沉思了片刻,难得主动要粥吃。   清风连忙欢天喜地跑去了厨房,几个丫头在一起琢磨性温的药膳,说是一定要把少夫人的身子调养好了。   待热粥来了,楚惜宁硬逼着自己用了两碗。好吃好睡地养了五六日,这个月的噩梦才总算结束了,身上彻底干净了。   这日,楚惜宁精神抖索地去给廖氏请安,待用了早膳,卫氏被支开了,只余下婆媳二人。   廖氏看着她面色红润的模样,不由得轻叹了一声,低语道:“这流言传得厉害,看样子不是一人所为,许多人盯着二房,你要辛苦些。”   楚惜宁连忙点头应是,只让廖氏放心。   “收房那事儿,你也要早作打算才好。二郎定是不会让你委屈的,无论如何得把这国公府众人的口堵住了,否则妒妇的名声不是担得起的!”廖氏忍了忍还是不放心,又跟着说了几句。   在她的眼里,楚惜宁和沈修铭都还年轻,新婚燕尔,又有感情基础。难免不想让其他人插足,但是这喜乐斋□其他人,只是迟早的问题。   “娘,你放心,我不会让国公府难做的,儿媳定让府里上下满意!”楚惜宁似乎早已有了主意一般,语气十分胸有成竹地安慰廖氏。   廖氏看着这个一向主意多的小儿媳,轻轻地点了点头,便安心地闭目养神了。若不是常年以身子弱不争不抢的性子示人,她巴不得把后院这些不安分的贱蹄子都收拾一遍。现如今有人触了二儿媳的逆鳞,廖氏颇有些想瞧热闹了。   楚惜宁出了廖氏的院子,脸上的神色就变得严肃起来。她找来了青莲,几个丫头自动地退了出去,少夫人只要有重要的事儿,定会交给青莲去做,看样子这回又是个大动作。   “给我查查,这流言里究竟有几人在推波助澜?再去瞧瞧芙蓉姑娘和表姑娘的未来夫婿品行!”楚惜宁手里拿着把剪刀正在替窗外开得正艳的花朵剪纸,“咔嚓咔嚓”的金属碰撞声就没停过。   待她吩咐完了之后,地上已经落满了绿叶,几朵开得正艳的花朵也被她整枝剪断。她轻轻眯着眼看向手里显眼的花朵,冷笑了一声,低声呢喃了一句:“若你们敢插手我们夫妻的事儿,我就敢毁你们的亲事!”    ☆、113 翡翠亲事   送走了青莲,楚惜宁让人把常嬷嬷叫了来。   “少夫人,嬷嬷到了。”清风先进来挑起门帘让常嬷嬷进来,手一挥就带着屋里头伺候的几个丫头全部都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主仆二人,常嬷嬷岂有不懂之理,这少夫人支开其他人,是有重要的事儿要说。   “少夫人,不知有什么是老奴能做的,只管知会一声,老奴定当竭尽所能!”常嬷嬷半曲着身行了一礼,头低垂着脸上仍然是平静无波,仿佛最衷心的奴仆一般。   楚惜宁沉默了片刻,仔细地打量着她,最终轻叹了一口气,道:“嬷嬷起来吧!”   常嬷嬷站直了身子,依然半垂着眼睑,丝毫没有不敬之处。安静地等着楚惜宁的指示。   “嬷嬷来国公府也有几十年了,根基不浅,怎么会受制于人,安心替别人传消息?”楚惜宁平稳的声音传来,仿佛只在聊家常一般。   常嬷嬷的脸色却猛地变了,待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平息了面上的惊讶,低声道:“老奴不知少夫人在说什么?老奴愚钝,还请少夫人明示。”   常嬷嬷的话音刚落,楚惜宁就冷哼了一声,肃着声音道:“嬷嬷,我仗你哺育过二爷,才如此挑明了,不想到时候玩手段弄得大家没脸。现如今瞧着嬷嬷是宁愿装糊涂也不要脸面了,若是没有抓住确凿的把柄,我会拿嬷嬷开刀么?”   从常嬷嬷装傻充愣开始,楚惜宁的耐性就被磨光了,话语间就十分的不留情面。   常嬷嬷听出她语气中的气愤,悄悄抬眼瞧了她一下,却依然低垂着手稳稳地站在那里,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转。   “嬷嬷在府上这么多年,管理喜乐斋也一直尽忠尽责,二爷对您是尊敬有加,根本不把您看做是奴仆。今日你当我这一声‘您’,也全是看在二爷的份上。”楚惜宁瞧见常嬷嬷岿然不动的神色,怒极反笑,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心头的怒火,语气里也缓和了下来。   “老奴不敢。”常嬷嬷再次躬身行礼,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惶恐之色。   “不敢,嬷嬷如何不敢呢?五千两的借据你都敢开,不知谁来帮着还呢?”楚惜宁嘲讽地出声,从衣袖里掏出一叠借据,猛地扔到常嬷嬷的脚边。   那是京都朝圣赌场的借据,据说这赌场极尽奢华,进入里面豪赌的几乎都是京都世家子弟。更有甚者听到这个名字,就猜测是皇家人开办的。   常嬷嬷微微一惊,下意识地捡起地上的借据展开,上面果然盖着朝圣赌坊的印章,就连那签字画押的“常贵”都十分显眼。   “这……怎么会?”常嬷嬷的腿一软,双手颤抖地捧着借据,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楚惜宁,脸上的神色终究是变了。   朝圣赌坊最出名的不止是里面筹码的一掷千金,更是其保密的机制。无论身份、地位,在那里有钱就可以赌,即使签字画押借银子也不会泄露出去。常嬷嬷也好几回想派人打探这朝圣赌坊,却是一无所获,没想到这借据竟是悄无声息地就到了楚惜宁的手中。   “据我所知,这常贵是嬷嬷的唯一的儿子,可惜几年前忽然染上了赌瘾,还戒不掉。越赌越大,最后竟成了朝圣赌坊的常客。一个奶嬷嬷的儿子,如何会有这样大的开销?”楚惜宁给她足够的时间惊讶,过了半晌,才再次开口,脸上却夹杂着十足的嘲讽。   常嬷嬷跪倒在地,头顶上传来楚惜宁一声比一声阴冷的话语,只觉得有人拿着一把刀紧贴着头皮一下一下地磨蹭着,让她止不住打颤。她再次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借据,心里权衡了起来。如果认下了,她就算十张嘴都说不清。更何况她在后院浸淫已久,知道这些妇人的手段,她最后还是愿意赌一赌,赌楚惜宁这章借据是假的,来糊弄她的。   “少夫人,这是谁给您的借据,天可怜见绝对是污蔑。老奴的儿子虽不学无术,也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常嬷嬷挺直了脊背,满脸的义正言辞,一副日月可照天地可表的样子。   楚惜宁瞧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由得冷笑出声,她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嬷嬷啊嬷嬷,你真是要把不见棺材不落泪表现到家了才罢休,让我看足了笑话才肯停手?”   她的眼眸轻轻眯起,脸上带着几分危险的表情,沉着声音道:“前几日我来了葵水,多亏嬷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闹得国公爷都知道了。我家四妹妹知道我身子不爽利,就说送一份大礼给我开心。这借据就是其中之一,朝圣赌坊少东家亲自给的借据,嬷嬷却说是假的,要不然让我家四妹妹亲自来一趟,把朝圣赌坊的印戳带上给您瞧瞧?”   楚惜宁的声音里透着十足的讽刺,脸上毫不保留地呈现出鄙夷。说来也巧,在肚子针扎般地疼痛时,她就忧愁从谁下手整治喜乐斋,楚珠就派人送来了这借据,说是留给她开心。这一招倒是让楚惜宁刮目相看,什么样的事儿,能让蔡家大少爷如此大出血,来哄着楚珠开心。几个姐妹之中,倒是楚珠先对着夫家发难。   常嬷嬷现在才弄清楚,这京都第一赌坊,原来竟是蔡家的产业。其中“朝圣”一名,也可以清楚身后撑腰的是谁了。楚惜宁也是头一回知道,这朝圣赌坊是皇上授意开办的,每回蔡家孝敬朝廷的珠宝银两之中,朝圣赌坊总是头一份。   “老奴知错了,那畜生整日就想着赌,但是这借据的银子都不是从喜乐斋里出的。老奴也从不曾拿二爷和少夫人一分钱,不信少夫人可以查账,找多少人来核对都成!”常嬷嬷跪行了几步到楚惜宁的脚边,头用力地碰地,声音早就软了下来,充满着祈求。   楚惜宁连瞧都没瞧她一眼,只是伸手端起小桌上的茶盏,轻轻把玩着茶盏盖儿,停顿了片刻才道:“这喜乐斋的一草一木都在嬷嬷的手里攥着,嬷嬷在这里就算有通天的手段,我都是相信的。账册这东西查也没有用,嬷嬷最好一次说清楚了,否则若是等我查到了,可不会只有你我二人在了!”   楚惜宁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胁迫,她秀气的眉头紧蹙,四处飘散的眼神回到常嬷嬷的身上,似乎要把她盯出个窟窿来。   “这……”常嬷嬷张了张口,却是不肯说出来,她始终低着头,根本不敢和楚惜宁对视。   “嬷嬷是聪明人,你不肯说我也猜得到,无非是这府里其他人帮衬你的。你若是认了,二爷就容不下你了。你现在不认,我容不下你。希望嬷嬷这回莫再选错了,也不要被银子晃花了眼,我只给你一日的时间,若是你做得让我不满意,我自有千万种法子让你无法安享晚年!”楚惜宁已经不愿意再耗费时间了,一口气说出话来,冲着她挥了挥手,一眼都不想再看她。   常嬷嬷的身子弯曲,近乎匍匐在地上,似乎还想开口求饶。楚惜宁却已经站起身,径直地走进了里屋,不再理会。   片刻之后,便传来关门的声音,想来是常嬷嬷离开了。楚惜宁歪在榻上,透过朦胧的屏风看着外屋,脸上露出几分阴冷的神色。   沈修铭回来当日晚上,常嬷嬷便来请辞,说是年岁大了,不能再看管喜乐斋了。沈修铭沉默了片刻,脸上的神色倒是严肃起来。夫妻俩正在用晚膳,楚惜宁依然不紧不慢地咀嚼着。   沈修铭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从一旁的托盘里取过毛巾将嘴擦干净,低声道:“嬷嬷既要走,我也不拦着,只是不急在这一时。可以先把其他事物交到少夫人手里,最后再替我做件事儿吧!”   一听他这话,屋子里的人都当是什么大事儿,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就连楚惜宁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能有什么事儿,非得让常嬷嬷做的。   “哎,若是老奴能做的,二爷尽管开口!”常嬷嬷似乎在感慨沈修铭最后还用得上她,眼角有些湿润,语气里也透着几分难掩的激动。   沈修铭点了点头,用茶漱了口才道:“翡翠的年纪也大了,替她找户人家吧!”   男人平稳而低沉的声音传来,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愣了一下。   “啪!”正端着铜盆伺候沈修铭洗手的翡翠手一滑,那金黄色的盆就掉落在地上,发出异常刺耳的声音,盆里的水也溅得到处都是。   沈修铭低头看着暗蓝色长衫上溅得水渍,眉头轻轻挑起,脸上带着几分不快的神色。   “二爷,奴婢做错了什么了,让二爷如此厌弃?二爷,奴婢还要伺候您和少夫人,奴婢不走!”翡翠眼眶一红,“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声音里透着哽咽。    ☆、114 夫唱妇随     楚惜宁的眉头一皱,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忽然没了胃口。她抬手捏了捏沈修铭的手掌,低声道:“我出去走走。”她不想看见翡翠纠缠的模样,明明是个该知进退的丫鬟,偏偏遇上了沈修铭的事儿,就昏了头。   沈修铭也没拦着,只低声叮嘱她多穿件衣裳。楚惜宁起身,几步走过,在经过翡翠的时候,裙角却被抓住了。   “少夫人,您劝劝二爷。奴婢从小就在二爷身边伺候,奴婢也没有那些攀高枝的心思,只想着能好好伺候他,看着小少爷出生。少夫人,您可怜可怜奴婢,不要赶奴婢走……”翡翠的呜咽哭泣声逐渐变大,眼泪也不停地流了下来。   她脸上带着十足的恳求和委屈,今儿早上二爷走的时候,还好言好语。为何刚回来用晚膳就要撵她走?翡翠的心里是又急又怕,她的心里不是没有想过要被沈修铭收房的,可是现如今看来,若能留下来都困难。   “翡翠!”沈修铭见她纠缠着楚惜宁,面上的神色更加阴沉了几分,不由得冷声呵斥了一句。   哪知翡翠似乎使了吃奶的力气,硬是不撒手,仍然死死地攥住楚惜宁的裙摆,跪着挺直了后背,目光里带着祈求和一股子执着。   “你求我有何用,是二爷要替你找人家。二爷,翡翠好歹也伺候你这么多年,莫让人觉得你冷情,让翡翠脱离了奴籍。常嬷嬷,不要给翡翠找奴籍的,找个安守本分的。远离了这京都,也无人知道翡翠原来做过人家奴才的!”楚惜宁看都不看她一眼,微微侧身,轻轻叮嘱着沈修铭。   垂着一只手攥住裙摆,轻轻用力拉扯。无奈翡翠根本不撒手,似乎被她的话刺激了,竟是扬高了声音凄厉地哭起来,奈何沈修铭就在桌边瞧着,翡翠也不敢对楚惜宁怎么样。   一旁候着的常嬷嬷诺诺地应了下来,她早就领教过楚惜宁的厉害之处了。若是方才翡翠能乖乖听二爷的话,说不准在府里找个体面的管家,日后还有机会到喜乐斋来做事儿。无奈翡翠这样的胡搅蛮缠,惹恼了少夫人,直接被发配外地了。而且常嬷嬷有把柄在楚惜宁的手中,楚惜宁说找个安守本分的,估计地方乡绅是挨不到翡翠了,也就是个普通农家吧。   沈修铭眼神渐渐变冷,他自然注意到楚惜宁拉扯裙摆的动作,翡翠竟然还死死攥住,这下子彻底惹恼了他。他猛地站起身,大跨步就要走过来。   “二爷、二爷,您息怒,翡翠姐姐也是一时糊涂了,哪能让您动手呢!”清风眼瞧着不好,连忙几步走过来挡住沈修铭,使了个眼色给绿竹和落雪。   沈修铭若是冲过来,估计就要大动作,翡翠即使是个奴婢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哪能禁得住他的拳脚。到时候若是翡翠被打个半死拖出去,到时候国公府后院里指不定要怎么传呢!   说楚惜宁是妒妇,还好塞丫头糊弄过去,若是传出世子是个随意打骂丫头的主子,不顾及多年伺候的情意,那可就严重了。   绿竹和落雪连忙走上来劝,清风立马转身走到楚惜宁的身边,一只手攥住翡翠的手腕,另一只手扯住她的肩膀。趁着人不注意,脚一下子踩住了翡翠跪在地上的膝盖。   翡翠猛地一疼,下意识地就松了手,楚惜宁趁机抽身出来。清风立马吆喝几个婆子进来,毫不客气地掏出锦帕堵住了翡翠的嘴,便让人把她拖了下去。   待沈修铭回过神的时候,翡翠那模糊不清的呜咽声已经越来越小,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叉着腰挑着眉头的清风,又转向楚惜宁,冲着她无奈地笑了笑。   “你的丫头当真是厉害得不得了,若是到了战场上,估计又是一支娘子军!”沈修铭边摇头边慢慢回到了位置上。   “嬷嬷还是赶紧去办吧,嫁得越远越好,嫁妆就劳嬷嬷费心了!”沈修铭瞧见常嬷嬷还在发呆,轻轻挥了挥手,低声叮嘱了两句,便让她退下了。   几个人一走,屋子里明显安静了不少,楚惜宁也不想着出去透气了,索性再次坐回他的身边。绿竹见他俩似有话要说,便知趣地带着其他人退下了。   两人沉默了片刻,还是楚惜宁先妥协,她低声问了一句:“怎么好好地想着要把翡翠嫁出去了?”   沈修铭低下头瞥了她一眼,目光里带着几分明知故问的神色,长臂一伸就搭在她的细腰上。   “你真不知道,还装不知道。这回的流言不会平白无故就传出去……”他的语气顿了一下,身子前倾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才继续说道:“再说我身边好几个丫头年岁都不小了,再不替她们许人家,就该耽误了,还是早些配出去好!”   楚惜宁轻轻地“嗯”了一声,难得反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像是哄孩子一般抬手轻抚着他结实的后背。   “看起来你像是不高兴,要不然留下来给你收房?”她轻巧而略带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后。楚惜宁微微侧过头,看着沈修铭的耳朵,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她的嘴角刚泛起一丝笑意,就生生地顿住了,耳垂被人含住了,那人略显尖利的牙齿轻轻抵在软肉上,带着轻微的酥麻袭来。   “你个没良心的,我那么做还不就是为了不要收房么,你还在这里刺激我,小心我今晚惩罚你!”沈修铭的话语里带着几分半真半假的恼怒,宽厚的手掌也慢慢移到她的腰肢上,轻轻一捏,立马楚惜宁那挺直的脊背就软了下去。   楚惜宁微微侧身,似乎想要躲开他的袭击,清脆的笑声响起来。脸上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容,沈修铭能够替她着想,并且在她还没提,就已经先行动手替她排除障碍了,她的心底是真的高兴。   夫妻俩笑闹了一阵,沈修铭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我身边那几个年岁大的丫头,待翡翠的事儿定下了,你就一个个把她们弄出去。”   楚惜宁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地应承了下来,挣开他的双手,头轻轻地枕着他的腿躺下。   “既然这样,那收房的事情就要抓紧了。你瞧不上自己身边的丫头,那就从我身边的丫头挑,她们几个长得都不错,性子也是讨人喜欢的。清风娇蛮,落雪温婉,半月思虑周全,柑橘天真可爱……”楚惜宁瞪大了眼眸看着他,竖起手指一个个数着。   “啧啧,我都觉得各有特色,你赶紧着挑!”楚惜宁越说脸上的神色越加兴奋,似乎帮夫君挑选通房是件多开心的事儿。   沈修铭的面色彻底黑透了,抬手就在她的脸上掐了一把,用了五分的力气,立马让楚惜宁乖乖地闭嘴。   “快把你的计划说出来,否则若是逗我玩儿,待会子可有你受得!”沈修铭俯下/身低着头,嘴唇靠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尾调带着独有的沙哑,似乎透着一种轻微的蛊惑和胁迫。   热气喷吐在她的耳后,引起楚惜宁一阵低笑,她的头微微侧开,红唇紧贴着他的耳边细细地说了几句。   “你都安排好了?”沈修铭眉头一挑,拉着她坐起,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探究和些许的不赞同。   楚惜宁依然勾着唇角,脸上带着少有的恶劣笑容,抬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面颊,低声道:“没有安排啊,第一个知道的人就是你。不是你说以后若是有什么主意都得想跟你说的么?毕竟还得你配合,方才那四个丫头你最起码得选出两个来!”   沈修铭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又抬手掐了掐她柔嫩的掌心,似乎泄愤一般,最后紧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才算是妥协地道:“你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多,先挑一个,等你把喜乐斋收管了些再提其他!”   楚惜宁点头应承了下来,瞧着沈修铭略显郁闷的脸色,她的脸上再次露出笑意,却还是轻言轻语地哄他。   “我们事先说好,这挑出来的丫头得品性纯良,不能生些不该有的心思,日后把她嫁得远些就成!”沈修铭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不停地叮嘱。楚惜宁也只有应下的份儿,二人又商量了会儿,就躺下歇息了。   第二日一早,夫妻俩就一同起身,昨晚上处置了翡翠,沈修铭身边伺候的几个丫头越发地小心翼翼。即使伺候他穿衣也要离得老远,生怕惹恼了二爷和少夫人,再被撵出去。   两人收拾妥当了就赶去廖氏的院子,没想到刚进门就听到沈国公的怒吼声。   “看看你的好儿子,先前还说要随便娶个边疆的女子回来,本以为会委屈了世家的姑娘,没想到现在就宝贝这媳妇儿,连贴身伺候这么多年的丫头,说打发就打发了。迟早寒了人家的心……”沈国公看样子是积聚了不少的怒火,才会这么一大早就跑到廖氏这里来发牢骚。   沈修铭和楚惜宁对视了一眼,都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听着,似乎想要知道沈国公对他们夫妻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你小些声,还嫌府里传得不够难听是不是?若不是闹出那事儿来,你以为人家楚侯府愿意把宝贝大姑娘嫁进你家门来?他二人成亲才几个月,你个公爹上赶着让儿子收房,我若是楚侯夫人,指不定要上门来评理!”廖氏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烦。   现如今她又不要争宠,沈修铭也长大了几乎能够自立门户了,所以当只剩下夫妻二人对峙的时候,廖氏也会据理力争地反驳。   沈国公被她说得愣了一下,脸色变了几回,不由得低声嘟哝道:“又是那混小子到你面前告状来了不是?我又没让他纳妾,只是收个房而已,人家都能收得,就他一人搞特殊!”   廖氏看他胡搅蛮缠的样子,不由得啐了一口,冷声道:“那也得二郎自己愿意,他们小两口的事儿,你就别跟着搀和了!”   沈修铭的眉头挑了挑,握住楚惜宁的手轻轻攥紧了几分,低声道:“计划延迟。”   “哎,只是做样子而已,你真要把我身边丫头收房,我还怕委屈了她们呢!你先假意收房,到时候我再替她们找户好人家。迟早都要被长辈逼迫,不如就……”楚惜宁微微瞪大了眼睛,十分不解地看着他。昨晚好容易才商量好的,怎么临到最后又反悔了。   沈修铭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看向里屋的方向,似乎在琢磨着什么,最后才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原本就是胡搅蛮缠讨人厌,为了你更可以。虽然你那法子能抵一时风平浪静,但是若我爹给了我压力,我立马就松口妥协了,日后长辈往屋里头塞人的事儿绝对杜绝不了!”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就凑在她的耳后说着,身后隔着几步跟在身后的丫鬟们纷纷羞红了脸。二爷对少夫人做如此亲密的动作,当真在哪里都不晓得收敛。   楚惜宁的心头一软,一生一世一双人谁不想求,但是如若她要大刀阔斧地插手国公府后院的事儿,就不能败在“妒”字上。不能每回她要管理后院的事儿,总有人跳出来指着她不让世子收房。   沈修铭见她张口似乎还要反驳,立马摆了摆手,低声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你总得夫唱妇随,回去再说!”   楚惜宁瞪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心里嘀咕:妒妇就妒妇,只要你受得了!   “那小兔崽子什么时候到的,不进来做什么?”里面丫头的通传声刚落,就传来沈国公暴跳如雷的怒吼声。   沈修铭冷哼了一声,攥紧了楚惜宁的手,大跨步走了进去。   “儿子、儿媳给父亲、母亲请安!”两人直杵到沈国公面前,沈修铭才松开她的手,二人一同弯身行礼。   从他们一进屋,沈国公就一直紧盯着他们紧扣的双手,此刻脸色阴沉得吓人,眼睛还一直盯着沈修铭的手,似乎要瞪出个窟窿来。   “冷不冷?”沈修铭自然注意到他的目光,待廖氏让他们起身后,他就再次牵起了楚惜宁的手,小心翼翼地搓着还哈热气,似乎怕她冻到一般。   楚惜宁的面色一僵,她自然察觉到沈国公那越发激烈的眼神扫射,无奈她想要挣开又想起沈修铭临进来时的那句话。今儿要主打的是夫唱妇随!   “不冷,还未到三九寒冬,母亲这里人也挺多。”楚惜宁强制的压抑住想要抽回手的冲动,脸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看起来就是一副贤妻的模样。   夫妻二人一副蝶恋情深的模样,相互搀扶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廖氏一直含笑不语地捧着茶盏,偶尔看一眼处于狂躁边缘的沈国公,一副看好戏的状态。   “请完安就快走吧,还得上朝议事,今儿你和我乘一顶轿子,我有话跟你说。”沈国公的脸抽了半晌,最终看在楚惜宁的份上,还是忍住了。决定等待会子只剩下父子俩的时候,再收拾这混蛋小子。   沈修铭的眼眸下意识地眯起,他脸上的神色也渐渐严肃起来,坐直了身体,却依然拉着楚惜宁的手,低声道:“父亲,你先别忙着走,反正时辰不晚。昨个儿宁儿硬要把她身边的柑橘给我做通房,我没同意。今儿就来跟二老说一声,这通房急不得,我和宁儿刚成亲,让第三人□来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十足的坚决和果断。    ☆、115 指桑骂槐     屋子里的人纷纷一怔,显然都没有料到沈修铭会如此直白地表明态度。沈国公气得直接抄起桌上的茶盏就扔了过去,沈修铭伸手在半空中稳稳接过,除了几滴溅出来的茶水外,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爹,这屋子里就你我二人会武,其他的都是妇人,您若是有气出去发,在这里误伤了其他人可不好了。特别是我媳妇儿她身子弱,禁不得你这样吓唬的!”沈修铭的语气依然透着几分严肃,甚至对于沈国公这种不分场合发火的态度,带了几分不满。   沈国公的脸色更加阴沉了,眼看剑拔弩张的气氛,说不准又是一阵争吵。楚惜宁不停地用指甲掐着沈修铭的手,生怕两人就在这里打起来。   “好了,二郎,你方才还说怕吓着宁儿,在她面前和你爹吵,把我都吓着了。通房的事儿,你们夫妻俩商量着来就成,不收就不收,收得多了后院里到处是通房美妾,也没见谁多块肉!倒是吵得旁人不得安宁!”廖氏柔声地开口制止,才让两方怒火及时平息下来,没有涉及到其他无关人员。   不过廖氏这指桑骂槐的话,倒是把沈国公堵得神色一僵,即使老脸皮厚的,也免不得红了一下。   “放心吧,娘,我心里有数的。通房侍妾绝对不会多,而且暂时我还没那个想法,怎么也得等宁儿的身子好些,有了嫡长子再谈其他。”沈修铭含糊地应付着,他看向楚惜宁,眼睑轻眨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秘密一般。   楚惜宁轻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心里算是喜忧参半。这收通房的事情,沈修铭心底不愿,幸好廖氏也算站在他们夫妻这头,这回才算能镇得住。但是时间一久,正如沈修铭所说。不提有嫡长子,就是她有了身孕,也耐不住要给沈修铭抬人进屋,只怕到时候连廖氏都不会站在她这边了。   沈国公冷哼了一声,越发觉得此刻坐在这里如针扎般难受,立马起身带头出去了。沈修铭对着廖氏行了一礼,也跟着出去了。   廖氏和楚惜宁纷纷舒了一口气,显然是感到一阵轻松。廖氏抬头对着她笑了笑,低声道:“你公公自己爱美人,就认为别的男人就该那样儿,别看他对着二郎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其实他还是很疼二郎的。怕你这个儿媳妇管得太宽不让收房,才闹了这么一出!”   廖氏似乎是为了圆沈国公的面子,柔声替他解释了几句,只是脸上略带几分嘲讽的笑容。还是让楚惜宁瞧出来,面对沈国公后院如此多的美妾,廖氏不是没有怨言的,只是已经无心去争了。   “嗯。”楚惜宁淡笑着点了点头,便低下头等着丫鬟摆膳上桌。   “我知道二郎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只是这通房迟早要来,能撑一时是一时吧!”廖氏见她低垂着头,以为心底不痛快,遂轻声出口规劝了几句。   “娘,我晓得。”楚惜宁抬起头,露出一张甜腻的笑脸,丝毫不见低落的神情。   廖氏的心里才算是安生了些,沈修铭费这么大的周折将楚惜宁娶回来,廖氏的心情是喜忧参半的。娶一个心意相通的人,夫妻之间可以相互扶持,同样的也会因为妾侍通房这些而闹得决裂。   楚惜宁是世家贵女娇养大的,她爹就没什么妾侍,看到的也多是父母相亲相爱,所以容不下有人跟她分享夫君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偏生遇上了一个没有妻妾节操概念的沈国公这样的公爹,还上赶着给儿子找通房,更不怕丢人。两人可谓是棋逢对手,好在第一回合,因为沈修铭和廖氏一边倒的支持,楚惜宁取得了绝对的胜利。   婆媳俩一起用了些早膳,倒是卫氏最近忙,一直都是独自在大房陪着霭哥儿一起解决的,楚惜宁还有事儿就先行退下了。   待她回到喜乐斋的时候,常嬷嬷已经候在那里了,远远地瞧见楚惜宁回来,常嬷嬷连忙低身行礼。恭敬地态度比前几日更甚。   “这是喜乐斋所有的账册,下人的卖身契,还有二爷的一些私产!”待进了里屋,一个丫头跟在常嬷嬷身后,手里捧着一摞摞蓝色的账册,还有一些白纸黑字的契据。   楚惜宁也不接,下巴轻轻一扬,立马柑橘便走上前两步接过那堆账册,放到了小桌上。   “你们都退下吧,我和嬷嬷还有话要说!”楚惜宁挥了挥手,屋子里几个丫头便都退下了,只余下她二人。   “翡翠的亲事已经寻好了,在济州那边,相隔京城还挺远的,少夫人可以放心。”似乎有些受不了沉默,常嬷嬷先开口了,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讨好,和前一段时间的不冷不热简直判若两人。   楚惜宁没有说话,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只轻抿了一下薄唇,就端起小桌上的茶盏慢悠悠地品着。   “少夫人,还有什么事儿,请尽管吩咐,老奴明个儿就准备收拾回老家了!”最终还是常嬷嬷受不住了,低垂着头谦卑地问了一句,小心翼翼的模样似乎怕惹恼了楚惜宁。   “这么着急走啊?嬷嬷不要先去跟府上的夫人、姑娘说一声么?”楚惜宁把玩着茶盏盖儿,脸上露出几分不解的神色,眉头轻拧着,似乎在责怪常嬷嬷不懂规矩一般。   “是、是。老奴辞别了您,待会子就去和国公夫人还有大夫人道别。耽误不了多久的,明儿早些走,晚上还能找到客栈。”常嬷嬷连忙点头哈腰地应承下来,眼角眉梢都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   楚惜宁抬头瞧了她几眼,脸上嘲讽的笑容更甚了几分,将手中把玩的茶盏盖儿猛地扔到了桌上。“啪”的一声,那茶盏盖儿绕着桌子滚了一圈,最终摔倒了地上,好在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倒是没有任何声响。   常嬷嬷的眼眸一直跟着那茶盏盖儿转,生怕自己就像那物什一般,被楚惜宁把玩结束了随便乱扔了。   “嬷嬷难不成糊涂了,府里还有姑奶奶和表姑娘,外府还有郝氏、芙蓉姑娘,以及其他乱七八糟和姓沈的沾上边儿的主子们,可都等着你去辞别呢!说不准还得塞点银子给你,问问我下月的葵水大概在几日?”楚惜宁脸上的笑容全部都消失了,她抬起头严肃地盯着常嬷嬷,声音里透着几分阴冷和胁迫。   常嬷嬷吓得一惊,脸上露出几分惶恐的神色,她的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   “少夫人,老奴绝对没有传消息出去啊!老奴再怎么心里都是有数的,不可能传这种消息的!”常嬷嬷语速急切地辩驳着,不断地磕头。   楚惜宁一直冷眼瞧着她磕头的模样,直到眼睛有些花了,才挥了挥手让她起身。   “嬷嬷一直不肯说是谁替您还的银子,我这心里头始终不舒坦。若是不行,就把这事儿捅到二爷那里,看您还是否有命回老家养老?”楚惜宁的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已经把耐心磨光了,声音显得更加阴冷。   常嬷嬷依然跪在地上,只是已经不再磕头了,似乎被吓得愣在了当场。她近乎慢动作一般抬头看向楚惜宁,眼眸里流露出一种难以置信。楚惜宁此刻直接在威胁她的生命,而且毫无犹豫。   “我已经没有耐心等嬷嬷在这里深思熟虑了,清风,送嬷嬷回去!”楚惜宁等了片刻,依然不见她动作,微微扬高了声音唤人进来。   清风立马推门而入,瞧见常嬷嬷跪在楚惜宁的脚边,微微愣了一下。   “老奴说,老奴现在就说,还请清风姑娘在外面稍等片刻!”常嬷嬷吓得打了个激灵,几步跪行到楚惜宁的脚边,再次拼命地磕头,即使隔着厚厚的毛毯,依然能够听到头碰地的沉闷响声。   楚惜宁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胜利的笑容,她挥了挥手,让清风退出去重新把门关上,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答案。   “是姑奶奶替老奴筹得银子,一开始老奴知道那畜生毒瘾那么大,债主都追到家中将他毒打了一顿。再畜生他也是老奴的儿子,老奴正愁着没办法想要跟二爷开口的时候,姑奶奶就拿着银子过来了。”关门声刚刚响起,常嬷嬷就开始说起来,她近乎啜泣着,眼眶也红了。   想起现在家中躲着的儿子,常嬷嬷心里是又恨又疼。   “老奴原本不敢要,毕竟姑奶奶和二爷不是一条心。后来债主逼得紧,姑奶奶也只问些二爷的日常俗事,并不插手其中,老奴就答应了下来。老奴也是一时糊涂啊,恳请少夫人手下留情,放老奴一条生路,老奴的小孙子还未出世......”似乎是真的被楚惜宁吓到了,常嬷嬷哭得异常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   楚惜宁的眼眸轻轻眯起,待听到是姑奶奶花银子的时候,她的眉头就一直紧皱着。   “人心不足蛇吞象,姑奶奶花了那么多的银子,又怎会如此便宜你。所以待我嫁进国公府之后,她问的事情就大多关于我的。若不是我查出朝圣赌坊的借据,下一回是不是就要送鹤顶红或者避子汤过来了?”楚惜宁的眼神一暗,说出来的话语也越发犀利。   这番话过重了,自然惹得常嬷嬷的新一轮跪拜哭诉求饶。   沉闷的呜咽声在耳边响起,楚惜宁的头嗡嗡作响。她看着跪在脚边的这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是将沈修铭带大的人,却还是为了银子而背叛了他。   “罢了,我不追究你了,免得伤了二爷的心。娘和大嫂那里你也不用去了,我替你说。赶紧收拾离开京都吧,若是被有心人察觉了,只怕你一家凶多吉少。”楚惜宁轻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常嬷嬷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轻声道谢之后就连滚带爬地走了。   清风推门而入的时候,就见楚惜宁一脸沉思地坐在椅子上,她轻悄悄地走了几步,低声道:“少夫人,青莲那边有了些头绪,可要招她过来?”   楚惜宁挥了挥手,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不急,现如今兴风作浪的无非就那么几个人,先得把这喜乐斋梳理一遍。”   这几日喜乐斋的一系列大动作,皆让国公府后院侧目。首先是翡翠忽然定下了亲事,并且草草准备了些嫁妆就被送出了京都。不过二爷和少夫人拿出了几百两银子和一些首饰,还是让那些说二爷无情的流言减少了些。   其次就是常嬷嬷告老还乡,也未告知国公夫人和大少夫人,就带着全家卷铺盖走了。倒是第二日二少夫人特地去赔罪,说是怕引起夫人和大少夫人跟着伤怀,把卖身契给了常嬷嬷之后,就让她连夜走了。   第三便是喜乐斋的一切都交到了楚惜宁的手中,不少人都在冷眼旁观,准备瞧瞧这二少夫人的手段。   自然楚惜宁没有让他们失望,交到她手中的账册,立马先让落雪和柑橘带人拿着算盘核对,绿竹、清风和半月则在梳理喜乐斋的一切人事来往。经过几日的梳理,楚惜宁发现了不少问题,特别是下人互用记名不情的情况比较严重。   有些下人担了好几份差事,有替大房做事儿的,还替二房跑腿的。她让清风一一将这些人标注出来,眉头紧皱,难怪国公府的后院怎么理都觉得乱,从下人的分工开始就不清不楚,难怪主子的事情能传得那么快。   她又招来青莲,让青莲特地去查对姑奶奶的账,那么多的银子,可不是一个守寡没品阶的夫人出得起的,更何况现如今她还是寄人篱下的身份。   吩咐下去之后,楚惜宁才算是松了一口气,看着周围大大小小的丫头都忙得团团转,她只偶尔指点几回,其余都捧着杯茶,无事就拿出有关于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的书出来瞧瞧。   “二爷回来了!”伴随着丫头通传声的落下,沈修铭大跨步走了进来。   他最近一直疲于应对沈国公的尊尊教导,似乎就怕他这七尺男儿被楚惜宁变成了绕指柔。   “怎么手这样凉,外面很冷么?”楚惜宁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亲自替他宽衣。触碰到他手掌的温度,微微蜷缩了一下。   沈修铭的手掌一直很热,这还是头一回这样凉。再一瞧他的面色也十分阴沉,薄唇轻抿,似乎遇见了什么不好的事儿一般。   “究竟怎么了?”楚惜宁的秀眉紧蹙,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沈修铭用微凉的大掌攥住她温暖的柔荑,轻轻贴在面颊上,过了片刻才说道:“常嬷嬷一家十一口,在路上遇见劫匪,无一活口!”   楚惜宁的心猛地一颤,她怔怔地愣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怎么会?她只是告诉我姑奶奶塞给她的银子罢了!”   沈修铭点了点头,抬起眼眸专注地看着她,轻声道:“姑奶奶的手段无非是银子,但是请人去杀常嬷嬷,似乎还没到那个地步!”   楚惜宁的眉头皱得更紧,看着他那双明亮而专注的眼眸,轻轻扬高了声音道:“那是谁?你总不能怀疑我吧?若是我真想要她的命,就不会让她出了京都!”   沈修铭看着她隐隐发怒的面色,轻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怎么说着就生气了,我只是在跟你分析。瞧着你平日里对旁人都是一副好性子,到了我这里就容易翻脸。要是你还好了,就省了我的心思。就怕是其他人出手,那就有些危险了。”   楚惜宁被他这么一说,才发觉自己方才激动了,脸色一红。点头应了一声,拉着他的手坐下,夫妻俩都在暗暗琢磨。    ☆、116 新旧更换   夫妻俩思来想去,却总理不出头绪来。   沈修铭的眉头始终紧皱着,他宽厚的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楚惜宁娇嫩的掌心,抬手捏了捏紧皱的眉头,轻叹了一口气,道:“以后你还是把青莲带在身边的好,以防万一。常嬷嬷的事儿我会盯紧,只是那人隐藏的深,一时半会儿恐怕查不出什么。”   其他倒是无所谓,他最担心的就是楚惜宁的安全。毕竟喜乐斋已经被她攥到了手中,就证明开始涉及到后院。一旦整改,就会牵连到其他人的利益,到时候明里暗里都会有人对楚惜宁不满,手段肯定是层出不穷的。   楚惜宁轻轻地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哄劝着他:“放心,我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一定贴身带着护身的东西!”   待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前不由得一亮。嘴角也轻轻扬起,脸上露出几分兴奋的神色。   “嗯,你自己小心。”沈修铭倒是没注意她脸上异常兴奋的神色,眉头依然紧皱着,似乎在苦思冥想着什么。   待到了深夜,夫妻俩算是互相叮嘱完毕了,沈修铭手臂一伸,就把她拦腰抱起准备上床进行晚间最有趣的活动。难得的是这回楚惜宁没有如往常那般挣扎,相反还笑意吟吟地搂住他的脖颈。   沈修铭看着她一张桃花面,水亮亮的眼眸轻眨,再加上脸颊上的两抹红晕,身体变得更加兴奋起来。扑倒在床上,就迫不及待地解她的衣带。楚惜宁一直保持着脸上的笑意,双手也十分配合,伸到头顶上搭在枕头边上,保证不会阻碍到男人接下来的动作。   沈修铭心中窃喜,似乎因为他每晚都做得狠了,导致楚惜宁每回行房都要经历一番苦苦挣扎,今晚竟然如此主动。让他更加欣喜若狂,三下两下就扒了彼此的上衣,只剩下一件红肚兜。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每回这肚兜定要最后再脱,他的嘴角上扬心情高涨。楚惜宁的嘴角上扬面色诡异。   待男人温暖的手掌移到她的背后,扯住肚兜的衣带准备解开的时候,一道异常冰冷的触感抵在了手臂上。待看清楚抵在手臂上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整个人变得僵硬起来。那是一把锋利异常的匕首,被楚惜宁握住的手柄上,隐隐露出几道繁复的花纹。雪白的刀锋,在烛光的投射下,散发着冷冷的幽光。   楚惜宁那灵巧的手指搭在纯黑色的手柄上,显得几分苍白和脆弱,让人无法忽视。   “少将军,今晚小女子身体不适,恕奴家不伺候了!”楚惜宁瞧着他半天不吱声,只好先开口唤回他的神智,只是声音幽冷,语调里带着几分调侃。   伴随着她话音的落下,那把匕首再次朝着他的手臂贴了贴,配上楚惜宁满脸的笑意,直让沈修铭止不住打颤。   “你……你这匕首哪来的,还是开了刃的?”沈修铭的声音有些紧张,抬起头异常严肃地看着她,眼眸不停地盯着那匕首看,似乎在思考它的来处。   “哦,成亲的时候,陆敏送来添妆的。原本我正愁着这东西太过锋利,无用武之地,现在看来用处大极了。少将军,可不要小看女子的狠心哦!”楚惜宁晃了晃手中的匕首,脸上带着十足的得意。   以一敌百的少将军,在床上被自己的娘子以一把匕首制住,也算是意料之外了。   沈修铭轻轻眯起了眼眸,从她的身上微微移开了些,两腿却依然夹着她的腰肢。抬起上身手摸着下巴,脸上露出几分深思熟虑的表情,低哑着声音道:“你别跟陆敏那丫头学,她天不怕地不怕,你可不行。”   楚惜宁眉头一挑,因为沈修铭身子的离开,匕首离得也有些远。她看着泛着光的刀刃,也怕自己没轻没重地伤了他,遂依然隔了一段距离。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急声反驳道:“我又没学她,女人也要有强硬的一面。”   沈修铭听她这么一说,似乎有些委屈一般,不由得低声道:“强硬也硬不过我兄弟,屁用!”   他的脸上虽然是委屈的神色,但是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一下子抓住楚惜宁的手腕,轻轻一拉再拧了一下,那匕首就落到了地上。隔着地毯发出沉闷的声响,还未等楚惜宁抗议,嘴唇已经被男人来势汹汹的唇舌堵住了。   已经被脱了大半的衣裳,敏感处全部都掌握在他的手中,楚惜宁也没有机会再反抗了。只是当她两条雪白的腿缠住男人有力的腰肢,接受着沈修铭所谓的兄弟不断进出时,楚惜宁才晓得后悔了。   不就是跟他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么,一把匕首拿出来显摆一下而已,竟让他兴奋成这个样子。已经连续大半个时辰没停下来了,生理性的泪水从眸中滑下,立马被男人的唇舌吮干,她也只有忽高忽低地呻/吟着。   直到大半夜,沈修铭才放过她,半梦半醒间听见他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下次要玩儿什么新鲜的,先提醒我兄弟一声,免得让它像今晚这样没准备,没伺候好少夫人,是它的错。明儿晚上继续,让它好好磨练磨练!”   楚惜宁听见他越来越大胆的话语,只能在心底默默流泪,却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就睡熟了。第二日起来,自然又是日上三竿的时辰,廖氏那边依然告了假。清风照例替她揉肩捏背,经过这些日子的锤炼,清风的手艺也算是长了不少。至少经过她一阵揉捏之后,楚惜宁能够起身正常行走。   甩了甩发酸的手臂,落雪用托盘盛着那把匕首走过来,低声道:“少夫人,二爷说这匕首甚好,非常合他心意,望您能带在身边,必要时刻保护自己!”   楚惜宁正拿着勺子吃粥,待瞧到那把匕首,脸上的神色白了两分,只低声应承了下来。挥挥手让落雪把匕首拿一边去。   “少夫人,您没醒的时候,就有个丫头探头探脑的,奴婢瞧了一下是挂在姑奶奶那边的人,不过也负责喜乐斋的一些活儿。”绿竹挑着帘子走了进来,此刻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满,毕竟这沈国公府的后院不是一般的乱,而她作为楚惜宁的先遣人员,自然是了解得十分透彻。   楚惜宁的眉头一下子挑起,显然这件事儿一直堵在心头,若是在楚侯府,她早就动手整治了。偏偏这里是国公府,她这么一提,整个国公府都要跟着动起来,首先就得去和卫氏说。   “用完膳就去大嫂那里说,这事儿不能托,在这么下去,估计连侯府跟过来的人都要变心!”她想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了下来。   待收拾妥当到了大房的时候,恰巧遇上沈碧霞和吴佳从里面出来,三人各自带着丫鬟,瞧见了对方也都停了下来点头行礼。   “二表嫂。”吴佳一身亮粉色的裙衫十分惹眼,头上的珠翠更衬得她神采奕奕,此刻见到楚惜宁,她依然是一副笑颜如花的笑容。好似上回见面闹得不愉快,已经烟消云散了。   “姑姑,表妹。”楚惜宁轻笑着点了点头,眼神在吴佳的身上稍微停留了一下,便立刻转开,似乎急着要进去和廖氏说话一般。   “别忙着走,回来有两个多月了,倒是没怎么见到你。有空就去姑姑那里坐坐,免得亲戚间疏远了!”沈碧霞伸出手轻轻拉住她,眼神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语调温软地说道。   楚惜宁再次抿唇淡笑,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二表嫂身子不大好,也很少出来,若不是娘这么说我都忘了。特地替表嫂做了一个香囊,上回把那簪子弄断了是我鲁莽了,这个就当做是赔礼,还望二表嫂收下!”吴佳似乎一下子想起什么来,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双手递了过来,脸上的神色带了几分歉意,似乎真的为了上回簪子的事儿在忏悔。   楚惜宁也没犹豫,接过她的香囊就放进了衣袖里,点头道谢。   沈碧霞和吴佳见她大大方方地收下了,脸上皆露出几分笑意,两个人难得地侧身让路。楚惜宁再次点了点头,便带着几个丫头进去了。   “少夫人,把香囊给奴婢这里放着吧,免得有些不干净的东西。”清风快走了几步,装作替楚惜宁系披风的衣带,压低了声音道。   楚惜宁也没推辞,悄悄抬手将衣袖里的东西倒出来塞进清风的手里,身后有落雪和半月挡着,自然没有人瞧见。   “弟妹来了,最近事情比较多。”进屋的时候 ,廖氏正歪在榻上,脸上露出几分疲惫的神色,似乎要睡过去一般。   “大嫂也该多歇一会子,免得累坏了身子,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楚惜宁笑了笑,也不甚在意,几步走过去坐到榻上,妯娌两个对面而坐。   卫氏轻笑着点点头,算是领了她的情意。楚惜宁怕打扰到卫氏管家,所以一直不常来打扰。这回既然登门,自然是有事相商的,所以卫氏挥退了身边几个丫头,静静地等着。   “不瞒大嫂,我接手了喜乐斋,才知道管家的难处。平日里在家里跟着母亲倒不觉得,国公府里的下人各院子混用实在是不方便,上回二爷要杯热酒,让个丫头去厨房里拿。过了半晌才回来,一问才知道半路被姑奶奶叫走了。”楚惜宁颇有一副大倒苦水的模样,就像新媳妇儿头一回接手一样手足无措。   卫氏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笑意,亲自倒了杯热茶给她,听她说完了,才轻声安抚道:“姑姑是霸道了些,估计她是不晓得那丫头要给二爷热酒。这府里的下人就是按照旧例,原本母亲管家的时候,还分得清楚,后来姑奶奶和表姑娘经常回来,忍受就不大够了。所以才会有些混乱,等过上几个月,姑奶奶和表妹离开就好了。”   卫氏轻声细语地解释着,脸上的笑意也轻轻柔柔的,似乎怕稍微大声就吓到楚惜宁一般。   楚惜宁眉头轻轻挑起,低着头遮掩住脸上略有失落的神色。虽然她早就猜到了,卫氏管家,始终失了几分魄力和斗志,仿佛什么都无所谓,得过且过。这也是情理之中,只要沈修铭这个世子在,卫氏管家也是无用功,在替别人守着国公府罢了。   “这样吧,大嫂,我也不想让你为难。但是这下人混用不是一日两日了,况且姑奶奶和表姑娘也不知住到什么时候。我们做小辈的自然不能急,喜乐斋既然交到我的手里,我就得让二爷住着舒坦,我把那些混用的下人都剔除出来,交给大嫂处置。喜乐斋则新挑下人进府,银子从喜乐斋里出,不要公中掏钱。您瞧着成不成?”楚惜宁也不指望卫氏能出什么好主意,只有把原先心底琢磨的法子说出来。   卫氏微微一怔,明显没想到楚惜宁会出这主意,既不得罪旁人,又把喜乐斋变成她自己的势力范围。除了喜乐斋出银子,可能会惹人嫉妒,其余的还真碍不到别人的事儿。   “弟妹先别急,要不先跟母亲商量一下?毕竟这事儿若是开了先例,只怕对你们二房不公。毕竟挑来的下人都是来伺候主子的,别的院子都是从公中拿的银子,到了你们这里却变了......”卫氏依然有些不放心,不由得轻声安抚。   “大嫂你这么忙,你若是同意了,我亲自跟母亲说。到时候你只管安排那些遣过来的下人便是了。你这屋里也该多留几个人,好生照顾着才是。”楚惜宁婉然拒绝了,卫氏这里离不开人,况且方才姑奶奶来了一趟,估计又是来找茬的。   卫氏想了一下,便轻轻点头应承下来了,低声道:“成,只是解释这个事儿还挺烦的。”   楚惜宁脸上的笑容明媚了几分,她正准备起身告辞,门帘就被挑了起来。霭哥儿“呼哧呼哧”地跑了进来。   “娘,今儿先生夸我的字儿写得好!”霭哥儿一蹦一跳地冲进来,白净的小脸上泛着红晕,大而水灵的眼眸里泛着浓浓的喜悦。   “二婶婶。”他似乎才看到坐在榻上的楚惜宁,立马停住加快的脚步,先恭敬地行了一礼。待听到让他起身,立马大方地坐到了楚惜宁的身边。   “霭哥儿,莫让你二婶婶看笑话,待会子她还有事儿呢!”卫氏的语气里虽然带着几分呵斥,脸上却仍然透着笑意,显然对于霭哥儿守礼的行为感到愉快。   “无事,霭哥儿写得字被先生夸了,什么时候也拿来给二婶婶瞧瞧。小时候祖母教我写字的时候,还总说得的红圈少呢!”楚惜宁掏出怀里的锦帕细细替他擦汗,语气温和地说着,似乎是想起了幼时的趣事,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怀念的笑意。   “二婶骗人,我曾在二叔的书房里看到你写的纸笺,上面的字可漂亮了。”她的话音刚落,霭哥儿就扬高了声音反驳,脸上带着一副“你撒谎”的表情,还有拆穿后的洋洋得意。   楚惜宁的身子一僵,脸色变得微红,尴尬地笑了两声。   “霭哥儿,你二婶说得是幼时,不是现在!”卫氏也不知该如何化解,只有瞪大了眼睛瞧着霭哥儿,想要制止他的话。   “后来我问了二叔,二叔还骗我说是男子写得。那字体的确不像一般女子那样的软软的,其实我当时记住了那纸笺上的落款,去问了先生,才知道是‘惜宁’,这不就是二婶的名么?”霭哥儿瞧了一眼卫氏,似乎的确有些害怕自己的娘亲,但是憋着不说又难受,便踢了鞋子爬到榻上,站到楚惜宁的身边,低下头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   楚惜宁脸色更红,她在心底暗暗责怪沈修铭留下她的信笺,结果还没收好被这小鬼头看到了。面对霭哥儿一脸偷偷的笑意,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说沈家男儿从小就又顽皮的天性。   “霭哥儿!”卫氏似乎觉得他太过亲近楚惜宁了,声音也变得冷了下来,看样子是真的要生气了。   霭哥儿十分会察言观色,连忙穿好鞋子从榻上跳了下来,自己动手整理了衣衫发髻,双手抱拳深深地作揖,低声道:“二婶婶,方才得罪了。”   他脸上的笑闹已经收了起来,完全是一副严肃的小大人儿样儿。楚惜宁终是没忍住,低低地笑出声。   “大嫂,霭哥儿被你教得甚好,聪慧守礼。”她眉眼弯弯,冲着卫氏眨了眨眼。   卫氏的脸上又恢复了些笑意,看向霭哥儿的眼神里透着几分欢喜。柔声道:“我一人带着他,就怕惯着他,你现在这么说,我心里就有了些底。”   妯娌俩又说了几句话,楚惜宁便起身准备离开。   “娘,让我送送二婶婶吧!”楚惜宁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霭哥儿的声音。卫氏挥了挥手,似乎对他这个提议无法拒绝,又叮嘱他不能胡闹。   软软的小手拉着楚惜宁的柔荑,温暖的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那些身边的长辈,也曾这样牵着自己,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温软。   快到了大房院子门槛处,霭哥儿才轻轻拉了一下楚惜宁的手,似乎有话要说。楚惜宁停下了脚步,轻轻蹲□平视着他,伸手摩挲着他细嫩的面颊,低声道:“霭哥儿是不是有事要跟二婶婶说?说吧,二婶婶听着。”   霭哥儿明显有些犹豫,偏头看了一眼屋子,确定没人在那里偷看,才又偏过头来,低声道:“二婶婶,你让二叔带我去骑马好不好?我求了他好几回,他总说等我再大些才行。可是我已经六岁了,该早日学得一身武艺保护娘才是!”   霭哥儿说到最后,声音徒然扬高,似乎有些激动。隔着几步停在身后的丫头们纷纷看过了,似乎被他猛然加大的声音吓到了一般。霭哥儿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闭紧了嘴巴,低着头不再看楚惜宁。   “好,二婶婶今晚就跟他说,待二叔有了闲暇就让他带你去马场!”楚惜宁的眼眸里露出一抹疼惜的神色,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像是约定一般说了出来。   “君子一言!”霭哥儿立马抬起头来,眸光带着熠熠的亮光,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连酒窝都露了出来。   “驷马难追!”楚惜宁再次笑开了,霭哥儿似乎总爱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让人心生莞尔。   霭哥儿得了她的保证,便转身快步地跑走了,显然很开心。楚惜宁看着他一扭一扭的背影,脸上的神色却渐渐严肃了下来,眉头轻轻挑起。   楚惜宁直接去了廖氏的屋子,将买下人的事儿说了之后,就告辞了出来。   用了午膳,薛茹推荐的牙婆便被找了来,带着三十个丫头和十五个婆子。绿竹和半月负责挑选,清风和半月则把那些混用的下人的名单找出来,去下人房里让那些人收拾搬出去。   一时之间,喜乐斋再次热闹起来,新旧更换,本来就是多事的时候。这么一收拾,喜乐斋几乎大半的下人都被换了,从门房到洒扫的粗使丫头,无一不是新面孔。就连二爷身边伺候的,都多出了好几人。   自然也有不愿意走的,这国公府日后迟早就是沈修铭的,待在喜乐斋当然是比其他院子高人一等。无奈来传话的是少夫人身边厉害出名的清风,她冷着脸往那里一站,还真没几个人敢多啰嗦。    ☆、117 准备反击【改错】   等一切都收拾停当了,已经快到傍晚了,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楚惜宁看着里外换上了新面孔,一直堵得慌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些。清风怀里拿着东西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回退了几个丫头,低声道:“奴婢方才瞧了表姑娘送的香囊,里面大多是丁香、茉莉的花瓣,有助于睡眠。”   清风边说着边掏出了那个绣工精致的香囊,上面鸳鸯戏水的图案五彩斑斓鲜艳异常,十分惹人眼球。   楚惜宁抓了过来,放在手指间把玩,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片刻,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压低了声音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香囊上的图案你可能绣出一模一样的?”   食指和中指夹住香囊,她拿着香囊在清风的眼前晃了晃,轻声问道。   清风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又接过香囊繁复看了几遍,才道“能,这图案和绣法十分常见,只是用线多了些。若是认真做起来,一个晚上就能成。”   楚惜宁点了点头,低声吩咐了几句:“不急,两日后作出个一模一样的,把这个剪碎了……”   她的声音越压越低,一句句吩咐着清风,一个愿者上钩的计划就说了出来。清风仔细地听着,不断地点头,嘴角也跟着轻扬起来。跟在楚惜宁身后,这些手段她见得多了,有时候遇见其他下人,也能学出几成模样来。   当晚沈修铭回来,楚惜宁便把霭哥儿求她的事儿说了一遍。不想原本还笑意吟吟的沈修铭,脸色就变得有些阴沉。   “他年纪还小,经不住马的烈性,以后别随便应承他。”男人的面色有些不善,语调里更是少有的透着几分不满。眉头紧皱,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儿。   楚惜宁原本觉得没什么大事儿,经他这么一说,倒是察觉了几分不妥之处。不由得也跟着挑起眉头,冷哼了一声。   “上回是谁说看不惯李世子为了同父异母的弟弟求情,白白耽误了一个好苗子。那你现在不让霭哥儿骑马又是何居心?”忽然对上他的冷言冷语,楚惜宁的语气也跟着变得不善。   沈修铭转过头,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眸,眼神里带着几分怒气。楚惜宁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夫妻俩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一阵子,最终还是沈修铭败下阵来。   “以后别这么说,我只是怕他出什么意外。”沈修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涩,他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复心情,过了片刻才接着说道:“大哥就是因为在马车上出了意外,他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说我胆小也好,居心叵测也罢,我只是不想让他那么小就接触马。再过两年,我一定让他骑马骑个够!”   沈修铭的语气里透着十足的无奈,他轻闭着双眼,脸上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那个他从小就敬爱的兄长,做事总是思虑周详,比他出色许多的兄长,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沈修铭都会觉得心里头堵得慌。   楚惜宁看着他脸上少有的脆弱表情,心里也跟着难受,她凑近了几步,抬手轻轻抱住他的脖颈。光滑的面颊蹭着他的,似乎在无声地安慰。   “我知道你对于兄长的离世,一直耿耿于怀。可是方才那番话不是我的疑问,也会成为别人的疑问。你很早就开蒙武课了,还是跟在舅舅府里学的。可是到了这个唯一的侄子,却迟迟不肯开课。你让大嫂怎么想,你让整个国公府的人怎么想?”楚惜宁低声地问道,语气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连续的反问让沈修铭有些招架不住,他对谁都可以胡搅蛮缠,狠上三分。可是面对年幼的侄子和早年守寡的长嫂,他的心中是十足的愧疚,所以总想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他们。   楚惜宁见他张口似乎要辩驳,抬手捂住他的嘴唇,又急声开口道:“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只想着霭哥儿好。可是这样真的好么,男孩子本来就是贪玩儿的年纪,兴许他也想当大将军,马的性子烈,你挑匹性子温顺的小马就成了。这样的瞻前顾后,还真不像是你!”   她的眉头再次挑起,说到最后语气里明显带了一丝责怪。   沈修铭仍然皱着眉头,只是脸上急切想要辩解的神色已经消散了,慢慢变得沉静下来,似乎在思考着她所说的话。   “好吧,就按你的话来,过几日休沐就带他去马场转转。”最终沈修铭还是妥协了,他的脸上几分无奈的神色。   楚惜宁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意,嘴角处泛起几抹得意。   “每回争论总是我让步,这个一家之主的位置什么时候换了?”沈修铭看到她脸上得意的神情,不由得低声嘀咕了一句。   喜乐斋经历了几日忙乱之后,新上任的下人总算是习惯了,渐渐变得井井有条起来。楚惜宁一早就定下了规矩,无事者减少进出,也不许把主子的事儿当做闲话说出去。发现一次,当月月钱减半,第二次月钱全部没收,第三次直接发卖出去。   这条规矩出来之后,喜乐斋当真是安稳了不少,至少有关沈修铭和楚惜宁的消息没有再随便传成流言。整个院子保护的严密,就像是铁桶一般。   喜乐斋弄得井井有条,楚惜宁过得舒坦,自然有人不舒坦。直到现在,楚惜宁才领教了卫氏所说的那些人眼红嫉妒是什么意思。沈国公的美妾多,一个个手长脚长,竟连喜乐斋的闲事儿也管了起来,当然她们不敢公然闹到楚惜宁面前来。   只是有几回,被吩咐出去办事儿的下人,让有些妾侍逮住了,硬是要那些下人去替她们递个东西跑个腿。还真不拿这些下人当成是喜乐斋专属的。   “少夫人,今儿柑橘那丫头都被绊住了!”清风挑着帘子走了进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显然是被那些人弄得一肚子火没处发。   柑橘也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从库房里找来的一方古砚,听了清风的话,倒是轻轻笑开了:“清风姐姐你别气,奴婢没让人讨了便宜去!也不知哪里来的人让奴婢替她去厨房要碗银耳粥来。奴婢只重复念叨着‘古砚,没有银耳粥’,无论那人再说什么,奴婢也不搭理。她嫌奴婢蠢笨,就走了!”   柑橘的年纪小,心眼儿又实,身边几个丫头怕她吃亏,经常会提点她。无奈她总是学不会,不过这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   “哼,没出息的,什么讨不了便宜,就应该让她吃亏!半个奴才命,非要装个主子命令喜乐斋的人伺候她,她们配么?”显然清风的心头是积怨已深,似乎对于柑橘没有狠狠地反击而不满,轻哼了一声。   楚惜宁捏了捏轻轻蹙起的眉头,放下手中的书,心里也暗自琢磨起来。都当她这位二少夫人软弱好欺,自己出银子挑选下人,倒是被人小瞧了。再不出手,她自己都觉得憋屈。   “清风,你也莫气了,既然你这么不服气。就派你给喜乐斋的下人出口恶气,换身粗使丫鬟的衣裳,别穿得这样鲜亮。就说是替我出去办事儿的,谁若是拦你就按着自己的想法做。可别教训了别人,到了自己就蔫了!”楚惜宁下巴一扬,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阴冷。她轻轻眯起眼眸,似乎也想要等着看那些找茬的下场。   清风听了她的话,脸上愤怒的神色立马消退了,倒是流露出几抹惊喜。待瞧见楚惜宁认真的神色,整个人摩拳擦掌的,似乎有一场大仗要打似的,倾身行了一礼便快步退下了。   倒是一直默认无语的落雪有些不放心,正用柑橘找来的古砚装墨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低声问了一句:“少夫人,清风姐姐这火气可不小,就怕她闹得太大,到时候引起国公爷的不满!”   楚惜宁正躺在摇椅上慢慢地摇晃,听了落雪的话,轻轻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我还怕闹得不够大,国公爷插手管二爷收房的事儿,纯属吃饱了撑得。既然这样,我也无需客气。反正又不是我先去招惹的,有福气承受美人恩,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最好让他瞧瞧那些美妾没脸没皮地撕扯在一起,也知道一下女人发起狠来,可没什么顾忌可言!”   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都在身边,听了她的话,互相对视看了看。都听出楚惜宁语气里的不满,不由得耸了耸肩。嫁了人也还是如此,楚惜宁一直都奉行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即使当时生生地受下了委屈,趁着对方不注意也一定要狠狠地反击。    ☆、118 警告敲打     一个身量长足的丫头手里挽着篮子从喜乐斋出来,显然是要出去办事儿的。她的脚步匆匆,偶尔抬起头向着四周看看,倒像是在提防着些什么。   “前面那丫头!”身后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挽着篮子的丫头却是立马加快了脚步。   “哎,跑什么,前面那挎着篮子的丫头站住!”身后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显然因为她的逃跑而不耐烦起来。   无奈那丫头似乎铁了心一般,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却还是被身后追过来的婆子抓住了。   “我们夫人让你站住,你听不到么?”那婆子的力气颇大,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一把抓住丫头的后领。   “奴婢没瞧见夫人。”丫头低着头,小声地解释着。   “你是哪个院子当差的?”那位夫人好容易摇晃着腰肢走到跟前来,柔声问着,眼神上下扫视着这个丫头,这位夫人正是沈国公最近较为宠爱的,听说还赐了个“如”字,国公府上下都叫她一声“如夫人”。   “奴婢在喜乐斋当值,我们少夫人要我去厨房端碗热汤,奴婢先走了!”丫头的声音仍然很低,必须要人仔细去辨识,才能听得清楚。   如夫人的眉头轻轻蹙起,打量她的目光就一直没有收回来。这丫头的身量长足了,即使穿着粗使丫鬟的衣裳,也遮不住周身的风流。如夫人的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这二少夫人也是个蠢笨的,怎么留个天生的尤物在院子里头,是怕二爷不找人收房么?   那丫头见如夫人没说话,低身行了一礼,便转身准备离开。   “等会儿,我让你走了么?怎么这么不知礼,你们少夫人没教过你规矩么?先去帮我到后门跑一趟,让守门的婆子过来,我有话跟她说!”如夫人亲自动手扯住她的衣袖,手上竟然暗暗势力掐了起来。   那丫头始终低垂着脸,只是秀气的眉头却皱拧在一起。她瞧了瞧四周,除了如何身后跟了一个婆子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她的脸上闪过一抹阴冷。   忽然“啪!”的一声,如夫人的手被猛地打了一巴掌,整个人也被挥退至一边。   “如夫人,您让奴婢找守门的婆子作甚,奴婢还要去给少夫人端热汤呢!”如夫人正在愣神的时候,那丫头已经扬高了嗓音叫喊起来。   原本没有人的回廊处,渐渐吸引来了几拨人。   如夫人的心里一慌,只觉得这丫头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却因为太过于尖利而失了真。   “你这丫头,不过让你顺路帮我叫个人而已,怎么就喊叫起来了?”如夫人边说边往后退了几步,似乎怕这丫头再冲上前来打她一般。   如夫人对着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立马上前几步,动作有些粗鲁地挽起衣袖,似乎要动粗一般。围观的人大多数都是下人,自然明白如夫人又在找茬了。看着一个纤瘦的丫头,对上身强力壮的婆子,都在低声讨论着。   只是那婆子还没到丫头跟前,忽然感到膝盖似乎被什么东西打到一般,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那些围观的人都愣了一下,先前还气势汹汹的婆子,怎么一下子跪倒在那丫头的面前。   “吴婆子,你做什么跪她?”身后想起如夫人的尖叫声,显然她也没想到这一变故。   “如夫人,您也别逼人太甚。奴婢是要去厨房,跟您所说的门房根本不顺路。少夫人还在喜乐斋里等着,请您让路!”那丫头略有些尖锐的声音再次传来,语调里带着几分不容商量。   “笑话,我说要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少夫人也是晚辈儿,孝敬长辈有什么错!”如夫人似乎觉得丢脸,一个丫头还敢在这里顶撞她,所以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尖锐,丝毫没有往日的娇柔。   “啪!”只是她的话音刚落,那丫头手里的篮子就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接触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所有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议论声全部都停止了,下意识地看向方才摔篮子泄愤的丫头。   “笑话,什么时候起,我们少夫人成了你的晚辈了?”那个丫头收敛起方才声音里的尖利,阴冷地开口,她抬起头露出一张姣好的脸。   所有的人都顿住了,不少认识的人都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丫头可不是粗使的丫鬟,正是二少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清风,即使在国公府里,也是出了名的性子厉害,不好想与。   待清风亮出身份后,躲在拐角的一个丫头微微露出了几分笑意,脸上原本冰冷的神情也消退了不少,正是青莲。她的手中把玩着一枚小石子儿,眼眸一直紧盯着清风的方向。待瞧见那个回过神的吴婆子歪歪扭扭地又要站起来时,她的手指微微用力一弹,那枚石子立马射了出去。直击吴婆子的腿弯,再次跪倒在清风的面前。   石子很小速度很快,众人根本没有注意,只听“噗通!”一声,吴婆子依然跪着。清风垂眸瞧了一眼又惊又怒的吴婆子,心里头闪过一丝快意。她这次来惹事儿,可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不能直接上去厮打,为了避免吃亏,才死拖活拉把青莲扯了过来当后备人员。   “哟,我说是哪个丫头如此胆大妄为呢,原来是二少夫人身边得宠的大丫鬟啊!我可有一句说错的?”清风每日都跟在楚惜宁身后,这国公府后院的人又有几人没见过呢。   再加上清风本身就长得娇媚,性子又强硬,让后院的人记住本就不难。此刻周围议论的声音再次响起,却都围绕着清风,难免让如夫人的心头冒起火来,一时间语言有些偏激也忘了。   “如夫人,奴婢是看在国公爷的份上,尊称您一声夫人。方才您对着少夫人说是晚辈的话,按照规矩足够杖责六十的。第一,您只是一个妾,好听点也就是半个主子,却偏生说自己是少夫人的长辈,您是在辱骂少夫人么?”清风肃起一张脸,显然对于如夫人十分不满,话语里也毫不留情。   “第二!”清风竖起两根手指,似乎要一条一条列举着如夫人的罪责:“您若是少夫人的长辈,那么您把国公夫人置于何地?把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又置于何地?”   清风的红唇一开一合,慢条斯理地说着她的罪责,如夫人脸上的盛怒已经慢慢消散了,露出几分苍白。   “第三,依您话里的意思,您是要图谋不轨了?”清风的眼眸轻轻眯起,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幽冷,轻轻的语气里带着疑问,如夫人却觉得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刺过来一般,让她逃无可逃。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几个沈国公的妾室也在其中,此刻听见清风这样不留情面的问话,那几人的面色都变了变。   “清风姑娘,你看你误会了,我不是......”好容易回过神的如夫人,看到围观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知道自己现在最好是服软,不然闹大了也没她的好处。   “不敢当,清风身为下贱,当不起您这一句姑娘。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点道理奴婢还是明白的!”清风依然冷着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只是她的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卑微,相反变得越发强烈。   她的下巴轻轻扬起,眼角下垂地看向如夫人,将楚惜宁鄙视人的模样学得十足。想善了没那么容易,既然开始了哪有不尽兴的道理?   “清风,你也别忒得意了,不就是一个身份么,你定要紧抓着不放来侮辱我么?”如夫人得宠以来,还无人敢这样直白地辱骂。此刻她红了眼眶,声音近乎凄厉地呼喊着。   “奴婢不敢。”清风后退了一步,似乎在示弱,她冷眼看着如夫人,再次说道:“方才奴婢已然说了要替少夫人去厨房里端碗热汤,您却要奴婢先替您去把看门的婆子找来。如果奴婢眼睛没看错,这位一直跪在这里的吴婆子,就是看门的婆子之一。您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伴随着清风的发问,周围的环境又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如夫人不过是随意地找了个借口,她并不知道这丫头是清风,只以为新来的丫头哪里会认识吴婆子,遂才着了清风的道。   答案十分明显,那就是没事儿找茬。   如夫人的面色苍白如纸,手都不由得发抖,心里慢慢变凉。她现如今是瞧明白清风的动机了,府上的人一直在扫绕喜乐斋,原本因为楚惜宁迟迟未动作,大家聚在一起偶尔还嘲讽一番。没想到今日她便一头撞到枪口上来了,成为喜乐斋宣泄这段时间被人磋磨的怒火。   “如夫人,您的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也不用解释给奴婢听。奴婢会把这些话如实禀报给少夫人,到时候若是哪位主子问起,您解释给他们听吧。少夫人估计已经等急了,篮子都被奴婢不小心摔坏了,想来奴婢要回去领罚了!”清风似乎不愿意再和如夫人纠缠,冲着她低身行了半礼,捡起地上裂开的篮子,便转身离开了。   徒留满院子围观发愣的人,如果说清风的厉害之处,原先只存在于下人的眼里,那么今日在这些沈国公的妾室心里,也留下了深厚的印象。好几个人都在心底暗暗警醒:下回如何也不能得罪清风!   最终人都三三两两地散开了,有几个被如夫人夺宠的夫人,故意走到她的面前,冷嘲热讽了一番。自认为是清高夫人,其实不过一个卑贱的妾室而已。廖氏不与她一般见识,才让她顶着“如夫人”的头衔,估计再得瑟几回,惹恼了其他人,这如夫人也该如意到头了。   楚惜宁听完清风的汇报,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无奈。低声说道:“你可真有本事儿,都不用我亲自出马,就教训了她们!”   清风也不管其他,只把楚惜宁这话全当夸奖,有些不满地回了一句:“要少夫人出马做什么,何必和她们那起子人胡搅蛮缠,若是这回不行,下回您再亲自收拾就是了!”   在清风的眼里,这些事儿原本就不要楚惜宁出手的。若不是碍于刚到国公府,不好太过招摇,清风早就要冲出去狠狠地教训她们了。既然有些人不要脸面了,那么不如挑开了让众人都知道。   清风这一场闹腾,自然是传到各院主子的耳朵里,也不知是真的怕了清风,还是不想惹祸上身。喜乐斋的下人再也无人敢随便指使,后院下人混用在喜乐斋里断了根源。   沈修铭按照约定那样,到了休沐那日,特地去找了霭哥儿一起骑马。结果把那孩子乐坏了,晚上回来留在二房一起用膳的时候,嘴里始终念念不忘他骑得那匹小马。   “二婶婶,下回你也一起去吧?”霭哥儿咽下口中的米粒,似乎察觉楚惜宁一直未开口说话,只含笑地用膳,不由得轻声询问了一句。   楚惜宁已经用完了膳,漱口过后净了手,听到他的问话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二婶婶一骑马就不想下来了,所以还是不去的好!”   “你什么时候学的骑马?我怎么没瞧见过?”倒是沈修铭停下了夹菜的筷子,有些惊诧地问了一句。   楚惜宁不由得白了他一眼,低声笑道:“也不看看我祖父和我舅舅是谁?小时候就会了,整日去了将军府,也都是在马场和馨儿厮混。”   或许是想起以前的事儿,楚惜宁的脸上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轻轻摇了摇头,倒像是多了几分无奈一般。   沈修铭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含糊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霭哥儿瞧了瞧他俩,又低头努力扒着米饭。直到吃饱了准备起身告辞,楚惜宁才吩咐人端出一个托盘。   “这是前几日就做好的骑装,本想让你今儿穿着去骑马,没想到跑得比谁都快。下回再穿吧!”楚惜宁拿出盛放的衣服,轻轻抖开。那是一件大红色的骑装,上面用金线绣着的麒麟栩栩如生,让人看着都觉得华贵非常。   霭哥儿下意识地伸出指头,慢慢地摩挲着那麒麟的针脚,感受着针线的不平之处,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道谢。   “那衣服怎么瞧着眼熟?”待霭哥儿高兴地抱着骑装跑走了,沈修铭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奇怪地嘀咕了一句。   “怎么不记得了?你自己原先穿过那种样式的,我就照着那样子勉强画了花样出来,挺好看的就让落雪给做了一件出来送给霭哥儿。”楚惜宁低声笑开了,她也是偶然间想起曾在薛将军府看见沈修铭穿过这大红的骑装,那个时候正好她跌破了头,不能骑马。站在一边看着沈修铭独自在马上逞威风,现如今他自己倒不记得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沈修铭似乎想起来了,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对了,过几日向宫里递个牌子,初十那日进宫一趟。”沈修铭净手之后,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一些,眉头轻轻蹙起,低声嘱咐了一句。   “怎么了?前几日我刚进宫见过姑姑。”楚惜宁的眉头轻轻挑起,成亲之后她也时常进宫去陪着楚雯说说话,只是很少见到五皇子罢了。   沈修铭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皱得越发紧了,看着面露疑惑的楚惜宁低声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小五和薛家大姑娘要见面,昭仪娘娘也同意了。可惜薛大夫人最重规矩,死活不松口。薛然就出了个主意,让你进宫来从中周旋。薛大夫人才算是勉强同意!”    ☆、119 验查香囊     楚惜宁微微怔了一下,转而心头涌起一阵无奈,不由得轻声问道:“这是谁提的要见面的要求?别说我那刻板严苛的大舅母,就算是我娘,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也要盘问一阵儿。”   又不是寻常人家定的亲事,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另一个是将军府的嫡女。成亲前想见面,的确是难上加难。更何况要见面还不晓得低调一些,非要闹到薛大夫人那里去,还不就是纯属自己找麻烦。   “我怎么猜得透他们的心思?听说两个人都有这想法。”沈修铭不由得耸了耸肩,满脸的无可奈何。   五皇子很少这样任性,不过这回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楚惜宁点了点头应承下来,低声道:“成,我下午就递牌子进宫。真是,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晓得安生些。”她低声咕哝了一句,似乎有些不满。   “哎,你说,薛然那家伙是不是故意气我的?他自己有夫人怎么舍不得让她进宫,还得要你陪着!”沈修铭倒是吃起醋来,抬手搂住她的纤腰,轻轻地揉了两把,脸上带着几分不满的神色。   楚惜宁不由得白了他一眼,伸手掐了一把他的手背,低声道:“表嫂估计都快生了,表哥哪里能舍得她瞎跑?除了我这表姐替馨儿撑场子,还能有谁?再说,小五也是我弟弟,这事儿还真麻烦!”   她越想越觉得烦躁,她进宫又如何,五皇子和薛馨见面之后,她是就在一旁看着,还是识趣地躲得远些。按照她自己的意愿,当然是躲在一边待着,让人家两个人好好解决问题,但是依着薛大夫人的脾性,到时候一定拉着她打破沙锅问到底。   “好了好了,两个人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不麻烦你找谁去?”沈修铭没在乎她后面的话,只是听见她前面解释薛然的问题十分贴心。   递了牌子进宫之后,清风几个便都开始收拾准备起来。虽说楚惜宁也算是后宫串门的常客了,但是一切礼数还是得准备周详,免得出了差错。   楚惜宁原本准备趁着清风发了一次威后,趁胜追击,彻底打击一下想要招惹喜乐斋的人。无奈那些姬妾也是些会察言观色的,立马乖觉地绕道而行,根本不敢往她面前凑。再加上要张罗五皇子和薛馨见面的事儿,索性她也窝在屋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无奈总是事与愿违,当她想安稳地进宫之后再梳理后院的时候,偏生有人要提前来找茬。   这日清晨,她刚送走了沈修铭,歪在榻上迷迷糊糊地要眯一会儿的时候,门外隐隐传来吵闹声。她秀气的眉头紧皱着,清风挑着帘子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带着几分期待,边小心翼翼地替她整理衣衫,边低声道:“姑奶奶和表姑娘来了,似乎是发现了院门处那香囊的碎片,带着人来闹呢!”   楚惜宁的精神为之一振,抬手揉了揉迷糊的双眼,眼神已经变得清亮起来。她正愁着不知从何下手,来震慑国公府后院的人呢,这张扬跋扈的姑奶奶正合适。若是连姑奶奶都栽在她楚惜宁的手里,看谁还敢打喜乐斋的主意!   “她有没有找其他的人来?”楚惜宁穿好鞋子站起身,低声问了一句。   屋外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了,只是清风替她整理衣衫的动作依然不紧不慢。   “已经派人去请国公夫人和大夫人了,听说今儿国公爷休沐在家,好似也想派人去请的。”清风替她理好发髻,仔细端详了一下,才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走,去瞧瞧!”楚惜宁下巴一扬,将手搭在清风的手腕上,便举步慢条斯理地往院子外走。   到了院门处,果然瞧见围了一大圈的人在那里。其中姑奶奶似乎还在说些什么,急切的声音像是要穿透别人的耳膜一般。   围观的人有些远远地瞧见楚惜宁主仆过来,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让她们走了进来。   “姑姑和表妹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就到喜乐斋门口,还弄得这样热闹?”楚惜宁状似悠闲地问了一句,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看向沈碧霞母女俩,脸上笑意盈盈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调侃。   而沈碧霞母女俩则是面色通红,像是遇到了什么令人气愤的事儿一般。此刻见楚惜宁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两人的看过来的眼神里更是怒气冲冲,似乎要把楚惜宁生吞活剥了一般。   沈碧霞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手一抬指向院门拐角处的锦布的碎片,冷声道:“你仔细瞧瞧那是什么?”   楚惜宁眼角一挑,匆匆扫视了一眼,重又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沈碧霞,眉头轻轻皱起,柔声道:“姑姑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了,让我瞧什么?难不成这天公不作美,蚂蚁要搬家,这一帮人也要凑上去瞧瞧?”   她的话音刚落,就惹来几道讥诮的笑声。楚惜宁一般说话的时候,都会给人留三分颜面,无奈最近在国公府的后院憋屈的狠了,只要抓住人的痛处,说话三分毒。不得不说,这嘴皮子不饶人还是被清风耳濡目染来的。   沈碧霞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也不再跟她废话,只对着身后的丫头呵斥道:“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们去请人的么?怎么这么大半日了一个人影儿都没瞧见?”   沈碧霞的语气十分不善,显然是十分不高兴。   “姑奶奶,大夫人说她在忙着分对牌,您若有事儿可以去一趟大房说!”一个丫头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只是带来的消息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沈碧霞的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卫氏会拒绝过来,是她始料未及的。   “有同僚请国公爷出去吃酒。”“国公夫人身子不适,让您和二少夫人自己解决。”另外两个丫头也赶紧过来通报,只是带来的消息同样不好。   府上能出场的三个主子都不过来,沈碧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在这么多围观人面前,她简直觉得自己的脸面已经丢光了。楚惜宁打量的目光扫视过来,其间夹杂着几分淡淡的嘲讽和不屑,更让沈碧霞觉得怒火中烧。   楚惜宁的眉头轻轻挑起,卫氏那样会审时度势的人,自然不会过来惹祸上身。国公爷和廖氏就更不用说了,这位姑奶奶又不讨喜,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在国公府的后院上蹿下跳。   “姑姑,真不凑巧,父亲母亲还有大嫂都比较忙,您若是无事就请回吧。总站在喜乐斋的门口也不好,传出去还以为我这个侄儿媳妇不让您进屋里来。若是想来瞧瞧,也请您进来坐坐!我陪您说说话!”楚惜宁后退了半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脸上笑意吟吟的,却让沈碧霞咬碎了牙根。   吴佳一见场面变得尴尬起来,而且她们还处于劣势,再次抬眼打量了一眼悠闲的楚惜宁,心里打了个突。她伸出手拉了拉沈碧霞的衣袖,低声道:“娘,算了,或许是我眼花了。我们还是走吧!”   看着吴佳怯懦的模样,沈碧霞却是执拗起来了。凭什么好戏还没开始,她就要认输?更何况这根本就不是她理亏,要吃亏也该是楚惜宁才是。这么一想,她的心里又有了底,不由得拉住吴佳的手腕,将她拖走了几步,离那团碎片更近了几分。   “佳儿,别怕,娘定要替你讨个公道!”沈碧霞的脸色严肃下来,声音里倒是透着几分凛然的味道,似乎一定要和楚惜宁一争高下的模样。   “既然他们都没空过来,那我还是得和二少夫人说道说道。佳儿上回送你的香囊,你可喜欢?”沈碧霞转过头直直地盯着楚惜宁,语气里带着几分胁迫。   楚惜宁对上她那张僵硬的脸,眼睛轻轻眯起,露出几分开心的笑容,眉眼弯弯,异常乖巧地回道:“自然是十分喜欢,想着那是表妹亲自为我做得香囊,我就更加欢喜。”   “你撒谎,那香囊分明被你剪碎了扔在了这里!”楚惜宁的话还没完,就被沈碧霞粗鲁地打断了。   沈碧霞近乎暴怒的声音尖利地传来,让围观的人为之一振,视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众人仔细看过去。才发现那一片片碎掉的锦布,的确像是香囊的某些部位,而且依稀可以瞧见上面的绣线。   楚惜宁顿了一下,也跟着仔细地看过去,甚至还往前走了几步,确保能够瞧得清楚。   “真奇怪,是有些像表妹给我的那个香囊!”她低声嘀咕了一句,却刚好够附近的人听见。   沈碧霞更加怒不可遏,都已经被抓到了,她就想不通为什么楚惜宁还能这样镇定。   “即使这个香囊上的刺绣不是很精致,但那也是佳儿的一片心意。你若是不喜欢,直接回绝了不要便罢。现如今把香囊剪碎了就扔在喜乐斋的大门口,你究竟是何居心?”沈碧霞可谓用了十足的力量吼出了心中的怒火,吼完之后她还是感到几分愉悦的。   国公府里的人对她们母女都带着几分提防,更何况这次回来是为了吴佳的亲事问题,楚惜宁更应该谨防她们有什么动作。所以说吴佳送香囊给楚惜宁,是沈碧霞默许的。楚惜宁不敢用这香囊,更是人之常情,只是这样光明正大地丢弃在门口,还真是嚣张。如此心胸狭隘的二少夫人,恐怕会让不少人轻视吧。   “姑姑怎么一直都不听我解释,表妹给的香囊我自然是贴身带着。只是这碎片从哪里来的,我真的不知道!”楚惜宁有些委屈的声音传来,她边说边从衣袖里掏出一只香囊,正是前几日吴佳送过来的模样。   众人下意识地看过去,再偏过头对比着地上的碎片,真是有七八分相像。周围的议论声也越来越大,很显然楚惜宁的香囊一直带在身边。   “那这个是从哪里来的?”沈碧霞的眼眸瞪大了,脸上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她是真的没想到,楚惜宁竟然会贴身带着,而且如此不设防。   “我还得问姑姑和表妹呢,这东西一直在喜乐斋的门口么?我还没发现,倒是你们先瞧见了,还带着这么多人来瞧热闹!”楚惜宁听她这么一问,脸上立马露出了几分笑意,只是唇角处隐隐透着几分嘲讽。   立马周围的议论声停了一下,转而又变得更大。其中有好几位沈国公的妾室在,探讨的声音都有意扬高。可不是么,这香囊的碎片,连这院子的主人都没发现,倒是让送东西的人先发现了,很难想象是不是恶人先告状。   越来越难听的话语从这些人嘴里冒出来,嘲讽的无情的一句句砸向沈碧霞母女。吴佳低着头,肩膀轻轻地颤抖着,无力地辩解道:“我和娘只是想来瞧瞧二表嫂,无意间发现的。因为那香囊是费了我几日的功夫才做成的,娘以为二表嫂扔了,所以才会发怒的!”   吴佳的话还没说完,声音就已经被嘈杂的讨论声淹没了。楚惜宁一直淡笑着站在原地,仿佛周遭的讨论与她无关一般。她始终带着一种悠闲的态度,看着沈碧霞母女。从一开始她就说过,这是一个愿者上钩的计谋。   瞧,姑奶奶和表姑娘就是不想让她过得安生!   “不可能,肯定是你故意这样的,要不然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香囊碎片在门外!”沈碧霞依然死撑着不松口,要她相信楚惜宁会安心地贴身带着吴佳送的香囊,那根本是无稽之谈。   香料最是容易下药的东西,里面若是放上些不干净的东西,足够让楚惜宁后悔一辈子的,她又怎么会如此没有提防。   “故意?姑姑又在说笑了,我故意做这些有用么?这碎片都是您和表妹发现的,不能赖在我头上!”楚惜宁再次瞪大了眼眸,有些无辜地看过去,脸上也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   沈碧霞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暴怒的心情平复了下来,最终像是要赌一把地说道:“好啊,即使表面的布料和刺绣能一模一样,那香料总有差别吧?你,去看看地上的是什么香。也请二少夫人把香囊拿过来让丫头验查一遍!”    ☆、120 查出红花     被沈碧霞指到的婆子,微微哆嗦了一下,却是不敢去楚惜宁那里拿香囊,只走了几步蹲□看着地上香囊的碎片。原本晒干的花瓣就混在布锦的碎片之中,那个婆子伸手拨了拨,眯起眼眸仔细地瞧了瞧,却是连脸色都变了。   “究竟怎么了?”沈碧霞明显是等得不耐烦了,不由得冷声催促了一句。   那个婆子才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或许是蹲得有些久了,竟是感觉腿脚发软,面色苍白。   “多数为有助于睡眠的花,丁香等......”那个婆子顿了一下,轻轻咽了咽口水,才低声道。只是眼眸不断地偷瞄着沈碧霞,明显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有什么就一次性说完!”沈碧霞自然察觉了她的不寻常,眉头轻挑。她的耐性早就被磨光了,恨不得立马就得到答案。   吴佳做这个香囊的时候,混了好几种花瓣在里面。其实沈碧霞也只是存在一个侥幸心理,兴许楚惜宁就疏忽了,并没有把每一种花瓣都找齐。   “求少夫人和姑奶奶不怪罪,里面还混了藏红花!”那婆子明显被吓到了,膝盖一软就跪倒在地。   世家后宅之内,最不能见到的便是藏红花这些腌臜的东西。那是阴损功德的,现如今二少夫人嫁进来还不足半年,这藏红花就到了喜乐斋的门口,而且姑奶奶还有意思说这门口香囊的碎片是表姑娘送的。   “怎么可能?”沈碧霞猛地瞪大了眼眸,面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这香囊里的花瓣是她亲眼看着吴佳放进去,两人还一起琢磨了一阵,最终才缝制而成。根本就没有藏红花这味香料。   “娘,我没有放那东西!”吴佳近乎尖叫出声,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她们母女能在国公府这样横行,主要还是廖氏不稀罕搭理她们,卫氏又不好插手管她们。但是如果这所谓的藏红花被算到她二人的头上,依着沈修铭疼媳妇儿那架势,还有她们住的地方么?估计到时候连国公爷和廖氏都不会放过她们母女。   “姑姑,您还说这是表妹缝的香囊么?”楚惜宁的脸色猛地冷下来,阴阴地看着她们,抬手一甩便把手中拿出来的香囊扔到了方才那婆子的脸上。   “替你们姑奶奶和表姑娘验查一番,这个香囊里是不是也有藏红花?”楚惜宁下巴一扬,语气阴冷,面容僵硬,明显是怒了。   那婆子被砸得倒是不痛,就觉得二少夫人是不给她脸了,却不敢多说什么,连忙抬手抓住香囊。   “你是不是又在想法子害佳儿?她送的香囊里根本就没有藏红花,这里头若是有也是你后放要陷害她的!”沈碧霞一下子变得很激动,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终于是缓过神来。这就是楚惜宁设下的一个局,等她们母女自己上钩。   楚惜宁也不理会她近乎疯狂的喊叫,只紧盯着验查的婆子,无声地催促她加快动作。   “回禀少夫人、姑奶奶,这个香囊里的香料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安神的,没有藏红花!”那婆子细细查探了一遍,最后将香囊重新系紧,低着头双手捧着走到楚惜宁的面前,似乎要还给她。   这婆子的回话让正处于发疯状态的沈碧霞愣了一下,心里头那些辱骂的词又咽了回去。   楚惜宁低头看了一眼婆子手中的香囊,却是不去接,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转过头看向吴佳,扬高了声音道:“表妹,原本你能费心思做香囊给我,我十分高兴,整日贴身带着,就怕浪费了你的一片心意。没成想在姑姑和你的心中,我竟是这样的人,这香囊看样子我是受用不起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她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严肃和萧索,显然是对沈碧霞母女这样的态度不满,没道理别人都欺压到她的门口来了,还要往后躲的道理。既然这愿者上钩都撞到她手上了,就索性撕破脸皮,让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人,也尝尝别人蛮横的厉害之处。   楚惜宁这句话完全是不给她们脸面了,态度十分坚决,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沈碧霞母女正着急不知该如何应对,脸色变了几回。吴佳早就尴尬地面红耳赤,头低得死死的,却不上前去那婆子手中的香囊,只垂着眼看向脚尖。   到底还是沈碧霞能承受得住,抬起头来又是一张笑脸,似乎想开口劝说。   “不是我得理不饶人,各位也看见了,姑奶奶和表姑娘都已经找到喜乐斋门口质疑我了。这东西我实在是不敢要了,若是明日再闹出个什么来,徒增了别人的笑话。一模一样的香囊在门口,喜乐斋进进出出这么多的下人都没瞧见,偏生您二位看见了,我不想闹大这件事儿。各位把热闹瞧完了也该散了,免得让人误会!”楚惜宁却没有给沈碧霞说话的机会,她抬起头冷冷地扫过那些围观人的脸,转身便要往院子里走。   众人是头一回瞧见二少夫人板着脸,虽然没说什么重话,但是那波澜不惊的语调,加上面无表情。还是让这些瞧热闹的人,心里打了个突。此刻见她头也不回地往院子里走,就把姑奶奶和表姑娘晾在门外,心底更生了几分敬畏,纷纷散开了。   沈碧霞和吴佳愣愣站在原地,她们完全没有想到,楚惜宁在放出一番冷言冷语之后,会直接转身走人。连个讲话的机会都不留给她们,待沈碧霞回过神想要上前去理论的时候,喜乐斋的大门已经关上了。   “娘,都让你不要提了,您还非要无事找事做!”吴佳颤抖地喊了一句,眼眶已经红了,她轻轻跺了跺脚,便捂着脸跑走了。   真是太丢人了,在府上那么多人的面前,她们先是怀疑了楚惜宁,又闹出了藏红花,最后又不敢认。一切的一切显得那样巧合,难免惹人怀疑。   沈碧霞对着紧闭的大门啐了一口,又连忙跑着去追吴佳,当真是异常狼狈。这事儿还不到几个时辰,就已经传遍了国公府的后院,面对那位嚣张跋扈的姑奶奶吃了这样一个大亏,不少人都暗暗觉得解恨,当然是无数嘲讽的话语传了出来。   楚惜宁回到里屋,待外面没了动静之后,轻轻地笑出了声。脸上的神情也极其愉悦,显然方才那一通话憋在心底很久了,恰好趁这个机会说出来。要瞧热闹?成啊,指不定看见哪个不顺眼的,下回就换一个来折腾。   晚膳的时候,清风几个特意叮嘱小厨房加了菜。沈修铭一进屋就瞧见她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的模样,再一联想方才门外婆子嚼舌根让他听见的话,脸上也跟着露出了笑意。   “我爹除了关心我收房的事儿之外,一向不理会后院,我娘是不稀罕搭理。所以就导致姑奶奶会错了意,一回比一回嚣张,现如今总算是你来了,狠狠地给她一个教训。若不然估计她都快忘了她现如今可不随着沈姓了!”沈修铭脱去外袍,洗了手坐到她的身边,语气里略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显然也感到心里头顺畅。   他看姑奶奶得意心里头不舒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无奈他一个男子,也无法真的对姑姑和表妹动手。   “我也是没法子,不然这后院哪里有好日子过?况且你这表妹都已经及笄了,年岁遇上你可正是尴尬的时候,若是我稍微示弱,估计那母女俩就要得寸进尺了!”楚惜宁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副无奈的神色。   沈修铭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发愣,似乎在慢慢消化她所说的话一般。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他低低地笑出声,立马乖觉地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楚惜宁的碗里,嘴里“啧啧”了两声。   “你是在吃醋么?”他转过头一直盯着她看,脸上的神色极其愉悦。   楚惜宁也偏过头对上他的眼眸,轻轻点头大大方方地应承下来:“是,我就是在吃醋,所以别沾惹上什么青楼头牌、俊俏小官儿,否则我一定使尽手段让你不得安宁!”   她的话语原本该是带着几分胁迫的,无奈嘴里嚼着东西,掷地有声的气势就损了大半。再加上在沈修铭的心中,楚惜宁即使再怎么是个毒妇悍妇,在他的眼里也立马变成了娇俏可人。所以这些威胁的话,此刻被他听了,只觉得是在撒娇。   “放心吧,夫人,末将眼里只有你,兄弟也只要你!”他轻轻靠近她的耳后,压低了声音说着。   最后一句却让楚惜宁呛住了,不由得白了他一眼。   因着楚惜宁的亲自出马,喜乐斋成了国公府后院的禁地,一般人都不敢踏足。谁都不敢来招惹这位二少夫人,上有国公夫人撑腰,下有世子的宠爱,原本手段强硬,再加上彪悍的贴身丫鬟。和性子温软的卫氏一比,这位二少夫人实在是够震慑人了。   到了初十这日,国公府一早便套好了马车,载着楚惜宁匆匆驶向皇宫。待进了漪澜殿,楚雯已经坐在内殿等她了。   楚惜宁行了一礼,瞧见周围站着的两个宫女都是贴身伺候的,她便少了几分拘谨。   “姑姑,您可真会选人,把这差事交给我。到时候大舅母指不定怎么问我呢!”一提起薛大夫人,楚惜宁的眉头先皱了起来,显然是带着几分诉苦的模样。   楚雯可不吃她这一套,亲手递了杯热茶给她,嘴角泛起几分笑意,摇着手反驳道:“这回你可不能责怪于我,是你的好表嫂替薛然出的主意。那孩子不错,虽说姓萧,等她足月生产了,我也得多赏赐些东西过去!”   楚惜宁听她这么夸奖萧芸,好似恨不得留给自己做儿媳妇儿的时候,不由得撇了撇嘴,低声笑道:“那可不,谁有我家这表嫂厉害,能把大舅母哄好的人,又岂是平庸女子?况且她现在可不姓萧,跟着表哥姓薛!”   她的话音刚落,楚雯的眉头就轻轻挑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过去,低声问了一句:“她就分得这么明白?”   “女子哪能离了娘家,只是她惯会审时度势,大方向是不会错的。!”楚惜宁的面色一肃,提起萧芸,她的心里倒是有几分敬重的。毕竟这位萧家嫡女思虑周详,手段了得。想起上回五皇子的亲事,萧芸那几分略带苦涩的话语,便已经表明了立场。   楚雯脸上的笑意明显增强了几分,她轻轻拍了拍手,柔声道:“这样便好,亲戚本该多走动,小五和薛然最近走得也算挺近的。看样子给萧家嫡长孙的礼,又得加几成了!”   姑侄俩说了一会儿话,就有宫女来传话,说是薛家大姑娘到了。楚雯低声叮嘱了几句,便挥手让她去接薛馨。   “小五在园子里等着,接了薛大姑娘就过去找他吧,别再特地到我这边来了。不能待太久,不然薛家大夫人不放心!”对着楚惜宁的背影,楚雯的声音有些不放心地传来。   薛馨是乘着软轿过来的,前面领路的太监也尽找一些偏僻的小路,毕竟要低调些。   “表姐。”薛馨下了轿子,见到楚惜宁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俯身行了一礼。   楚惜宁也来不及细看她,只一把拉着她的手,直到进了漪澜殿的后殿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偏过头细细打量了她一番,薛馨显然是仔细打扮了一番,头上戴了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既华贵又不显庸俗。可能是为了保持低调,今日并未穿大红大紫的,只是一件嫩黄色的裙衫。更衬得头上那朵牡丹的艳丽,肤色白皙。   “姑娘家长大了,当真是一日比一日娇美。”楚惜宁低声地笑了笑,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自豪。薛馨在她眼里,就像是一路看着长大的亲妹妹一般,此刻颇有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兴许是因为待会儿要去见五皇子,薛馨倒是没有往常放得开。毕竟这是头一回要见未来夫君,即使她的性子比一般女子豪放些,一开始也难免放不开。   “成了,提起这回见面,你可是同意的。现在害羞也无用,重要的是和五皇子把问题解决了。未来的皇子妃可不能这样羞怯,拿出将军府嫡姑娘的气度来!”楚惜宁一瞧她这模样,就已经猜出她心中的忐忑。不由得拍了拍薛馨的后背,轻声安慰她。   薛馨勾着嘴角笑了笑,似乎被她这话增添了几分勇气,轻声调侃道:“宁姐姐,你是我表姐,也是五皇子的表姐,待会子你可不能帮他不帮我!”   “成啊,你对五皇子若是也这般,我一定全部都偏向你!”楚惜宁冲着她眨了眨眼睛,眼眸里的笑意带着几分戏谑。   因为到了漪澜殿内,所以二人也放松了不少,一路说笑走到后面的园子里。依然是湖中央的那座凉亭,五皇子一身深蓝色的锦袍,手执着酒壶正在倒酒。   “见过五皇子。”两人靠近凉亭,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俯身行礼。   “起吧。”五皇子挥了挥手,低声地说了一句。   楚惜宁瞧见他一副闲适的模样,早就习惯了他话不多的性子,脸上的笑意多了两分,拉着薛馨坐了下来。薛馨恰好坐在五皇子的对面,而楚惜宁作为这次会面的见证者,坐在侧边。   五皇子递了杯茶盏给楚惜宁,却是执着酒壶倒了一杯酒推到薛馨的面前。   楚惜宁和薛馨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五皇子,那人却是一脸面无表情,丝毫不觉得这种区别对待有何不妥。   “小五,怎么这么对馨儿这般?她可是......”楚惜宁干干地笑了两声,这五皇子又开始耍性子了。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薛馨已经举起酒杯,用袖子遮住脸,一饮而尽。   “不愧是将军府的姑娘,不比一般女子那样柔弱!”五皇子略显清冷的声音传来,深沉的黑眸总算是亮了几分,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弧度。   薛馨看了他一眼,男人身上带着一股天生而来的贵气,不同于平日她所接触的父兄,都是一股子英气勃勃。五皇子也在悄悄打量她,少女姣好的面容,眉眼间没有多少柔弱,相反带着些许迫人的气势。   “多谢五皇子夸赞,既然民女都陪您喝了,您是否要换个大一点的酒碗?”一杯酒下肚,薛馨先前的紧张全部都消散了,双颊微红,眼眸清亮。   捧着一杯茶的楚惜宁微微失神了片刻,待她回神之后,五皇子和薛馨之间已经呈现这种互相欣赏的状态了。她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嗤笑了一声,道:“得了得了,寻常人家女子碍到谁了?柔弱女子有柔弱的美,我可就是柔弱女子的典型,只能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   她状似不情愿地举起茶杯,轻抿了两口意思一下就放到了桌上。   另外两人对视了一眼,唇边都泛起一丝微笑,五皇子果然如薛馨所言,找了一只更大的酒杯来。立刻又斟满,二人碰了碰杯子再次饮尽了。   楚惜宁的眉头微微挑起,轻轻站起身,夺过五皇子手中的酒壶,轻声道:“成了,你们先说话,但是这酒不能再喝了。”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壶,便转身离去了,原本伺候在侧的几个宫女也跟着退了出来。只不过也不敢走远,就站在凉亭外围守着。   楚惜宁倚靠着湖边的栏杆上,酒壶就放在一边,她用手撑着下巴,失神地看着湖面。   凉亭内的五皇子依然岿然不动地坐着,沉默地用手转动着手边的酒杯。薛馨自然是察觉到他的变化,唇边的笑意倒是更浓了几分。   “我娘一开始死活不同意我来,可是等我要上马车来皇宫的时候,她又不断地叮嘱我。五皇子一向话不多,为了避免场面冷清,她让我多说些趣事。”薛馨娇俏的声音传来,仿佛清脆的黄鹂开口,让人心底舒服了些。   五皇子的眉头轻轻挑起,不由得抬起头看向眼前笑语盈盈的薛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眼眸轻轻眯起。   “可惜臣女所认为的趣事,都是听父兄所讲的战场之事。若是一提起,必定要将娘亲所期望的大家闺秀风度丢没了。”薛馨倒是没有觉得尴尬或者难受,自顾自地说起来,甚至还替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一口一口地抿着,不疾不徐。   五皇子一直在打量着她,热茶氤氲的热气,让她的脸变得有些模糊,却让薛馨的眼眸变得更加黑亮。脸上带着几分自嘲的笑容,丝毫没有做作之态。   “挺好的,以后可以说给我听。”他轻轻开口,虽然没有楚惜宁在的那样随意,却也不会再故意僵持着。   薛馨嘴角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她抬手也倒了杯茶递给五皇子,轻轻点头应承下来。    ☆、121 所谓非礼     “臣女有幸能被昭仪和殿下选中,得皇子妃之位。只是我从小在将军府长大,性子跳脱,没有府上大嫂还有表姐那样周全。想来日后若是进宫请安,恐怕会得罪了贵人,给殿下带来麻烦!”薛馨总算是进入了正题,在身边接触的姑娘之中,她还算是健谈的人,但是无奈遇上五皇子,也是败下阵来。   五皇子端着茶盏往嘴边送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索性放回到桌上,手指摸着下巴。眉头紧皱着,似乎在认真思考她所说的话。   “这的确是挺难办的。”过了片刻,五皇子那波澜不惊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一句话便引得薛馨差点呛住了,她的性子原本就这样,薛家接到赐婚的圣旨时,可谓喜忧参半。薛家本来就是盛宠的纯臣,这回能搭上五皇子,地位更加提高,也算是独立于八大家族之外了。只是因为薛馨的性子,薛府上下都晓得这位大姑娘比起内宅争斗,更爱战场厮杀。比起刺绣算账,更爱舞刀弄枪。   也多亏她娘是出了名的刻板薛大夫人,才把那泥猴一般的性子,硬生生扳回了几分姑娘家的模样。否则指不定比陆敏还要张狂!   “臣女特地要见殿下一面,正是为了此事。性格使然,真是不好意思啊!”薛馨硬生生地憋下心里的不满,语气里夹杂着几分不善。   呸,她这个性子,虽说没有陆敏在京都那样出名,但是也和卢芳雪并肩吧。世家大族哪有不清楚的道理,既然知道还定下这门亲事。现如今她巴巴地跑来服软,好让五皇子有个心理准备,没想到这厮竟然摆出一副原来如此,我吃亏了的表情。   五皇子怔怔地看着她,薛馨为了避免失态,只好低着头,把一脸不满的神情掩藏住。只是皱拧的眉头依然隐隐约约显露,纤细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无事,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过了半晌,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依然还是那样平淡清冷。   薛馨下意识地抬起头,就见到对面的男人,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嘴角也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容。就像春风拂过面颊,带着一种轻柔的暖意。只是当她下意识地回以一笑的时候,五皇子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初,面无表情。   为此薛馨方才那股子感动的心情,“啪”地一下子碎得干干净净。   “那臣女就多谢殿下了。”她的语气也努力保持着平静,对着五皇子,无论是身份还是其他,都没有发脾气的资本。   她颇有几分理解了当初偶尔聚会时,几个姑娘凑在一处,小声地议论着五皇子。形容他犹如木头一般,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形容得十分贴切。   沉默,还是沉默。薛馨决定不再迁就这位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五皇子了,不说话又不会死。索性也闭紧了嘴巴,一杯又一杯地喝茶,偶尔抬头看看四周的风景。无数次用眼神去看凭栏远眺的楚惜宁,希望她能来救正处于水深火热的自己。   可惜楚惜宁根本没在意,恰好一群野鸭在湖上面捉鱼嬉闹,引起水面的波涛汹涌。她看得正欢呢,也没工夫搭理在凉亭里的表弟表妹是否一家亲。   于是薛馨只有暗自磨牙的份儿,继续和五皇子沉默以对。   “其实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成亲之前,父皇就会让我分府出去住。你只是来宫里请安罢了!”五皇子的声音再次传来,他一直盯着薛馨看,似乎在研究什么有趣的生物一般。   薛馨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五皇子主动跟她说话,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儿。只是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宽慰她上一个话题,实在是让她不知这人是故意还是天生反应迟钝。   “是,臣女明白。”她的头压得更低了,几乎饱含着血泪说出这么一句话。   果然王公贵族、气质高贵一点用处都没有,只能撑门面。若对面的这个男人,没有皇子的身份,哪怕是个王府的世子跟她定亲后,头一回见面敢如此态度,只怕她都会把整壶茶泼过去。可惜,偏偏这个人,她一家子都得罪不起。   又过了片刻,五皇子还是一直盯着她的方向。薛馨即使能忍,也有些受不住了。不由得抬起头,低声问了一句:“殿下还有事儿么?”   五皇子愣愣地回过神来,似乎反应了一下她所说的话,端起茶盏“哒”地一声朝她的手边一放。   “口渴。”微薄的嘴唇吐出两个字,他的脸上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甚至微微蹙着眉头,头轻轻歪了歪,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薛馨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原来那个茶壶一直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她干干地笑了两声,掩饰住自己的窘迫,连忙给她倒了一杯茶,又将茶壶推到桌子中央。   五皇子点了点头示意,抬手去接茶盏,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两人都怔了怔,薛馨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来,没想到五皇子的动作更快,竟是不理会茶盏,径自摸起了她的柔荑。   略显干燥而温暖的手指,顺着她的手背一直摩挲着,薛馨已经被他吓得僵直了身体。男人的手指停留在她的虎口处,细细摩挲着上面的薄茧,脸上再次露出清浅的笑意。   “挺好。”他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笑意,听着有了些许的柔软。   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细滑的手背,从她的掌心里将茶盏接了过来,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薛馨的手依然蹲在半空,脑子里翻涌过无数的念头。方才那算是非礼吧?那根只懂得沉默的木头,竟然细细地摸了她的手一遍?她可以挥一巴掌上去泄愤么?虽然对于那双温暖的手掌,并不感到讨厌,方才的抚摸也不带有调戏的意味。   “你的武功好么?”五皇子并没有介意她的失神,语气里已经软了几分,眼眸里带着几分兴起的神色。   薛馨微微一怔,想起方才他的手在自己虎口的薄茧上停留,下意识地摊开掌心看了看。   “还可以,以前会跟着哥哥练功,最近两年已经很少继续了。好容易磨出来的茧子都快消了,估计再过几年,手上的茧子就是被绣花针给戳出来的!”薛馨仔细看了看手指,脸上露出几分怅惘的神色。   估计她也会和姑姑薛茹一般吧,嫁了人之后什么武艺都会荒废掉,恨不得一人变成两人来用,去管理后宅。相夫教子之后,估计也不会再有舞刀弄枪的机会了。   她正对着手掌哀叹着,对面的男人已经微微站起身向前倾,伸手捧着她的,低着头也凑过来研究。五根手指的指尖上都有几个隐约的红点,依稀可辨是被针扎的。   薛馨的呼吸一滞,脸色再次红了。这五皇子的行动可比语言迅猛多了。   “等成了亲之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最终他放开了她的手,研究完毕。安稳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轻声安慰了一句。   两人对坐着,不知道沉默了多少回。待最后一只野鸭也飞走了,楚惜宁才算是良心发现,意犹未尽地踱步回了凉亭。   “小五,以后你若分了王府,有机会向皇上要些珍禽野兽带走。顺带着送两只到国公府,外头买的总没有宫里养的好看!”楚惜宁边走进来,边轻声细语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她的脸上带着十足的兴奋,显然是那几只野鸭愉悦了她的感官。暗想着国公府里鸟都不见一只,整日就对着那些阴阳怪气的女子,恨不得捉几只野鸭回去闹腾一下才好。   “可以,等表姐过三十生辰的时候,各类珍禽定都送到贵府!”五皇子低头喝茶,平淡地回了一句。   楚惜宁被他这句话一堵,方才养出来的好心情,全部都飞了。她今年十六岁的生辰已经过了,明年才十七,等三十岁年老色衰了,还有十三年。那个时候,不知变成什么样儿了,还珍禽野兽!   薛馨却因为这句话,整个心情变好了。颇有几分泄愤的感觉,自己无法把五皇子怎么样,轮到楚惜宁也是如此。看着别人倒霉总是愉悦的。   “哟,聊得挺好,还没出嫁就偏帮着五皇子了。待会子大舅母来问我,我可没有好话应付!”楚惜宁一偏头,恰好看到薛馨脸上的笑意,不由得轻声开口威胁道。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子话,便散了。几个宫女领着楚惜宁和薛馨先行离开,五皇子仍然坐在凉亭里。   姐妹二人去向楚雯辞别后,就一起出了宫,楚惜宁亲自将薛馨送回将军府。刚到了门口,就有人抬来了软轿,说是请楚惜宁也进去坐坐。   薛大夫人早在前厅里候着,薛馨不好留着,只是轻轻地拉了一把楚惜宁的手,才跟着丫头去后院换衣裳。楚惜宁轻轻吸了一口气,幸好早就在路上和薛馨对好了说辞,否则面对薛大夫人,说不准真的得露馅。   楚惜宁始终笑意吟吟的,薛大夫人问一句,她回答一句,也挑不出毛病来。提起萧芸最近容易困乏,就没出来见客,楚惜宁自是宽慰了几句,不提去见她的事儿。   待回了国公府,楚惜宁进屋后就脱了鞋子歪倒在榻上。这一整日把她累得,看个鸭子打架还得站着。她正打盹眯着眼准备睡一会儿,半月就挑着帘子进来了,手里拿了张帖子。   “少夫人,待会子再睡吧。侯府送来了帖子。”半月走近了几步,便瞧见楚惜宁困乏地躺在床上。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努力眨了眨眼眸,才算是稍微清醒了些。抬起一只手朝半空挥了挥,似乎在摸索着寻找帖子。   半月将帖子塞到她的手里,轻轻展开仔细地看完,楚惜宁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事儿都凑一块儿了,不过一个三姑爷,我娘都快把他当猴戏看了。”楚惜宁轻声嘀咕了一句,索性也不睡了,从榻上爬起。手撑着下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半月听她这么说,就把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送帖子来的小厮说了,夫人叮嘱您一定要去,二姑娘和四姑娘也收到了帖子,就等着凑在一处呢!”   “得,一个个都是爱凑热闹的!”楚惜宁挥了挥手让她退下,轻声感叹了一句。   在楚侯府众人盼星星盼月亮的情况下,楚珍总算是要回府了。说起来都嫁进卫国公府几个月了,这还是头一次回娘家。薛茹收到消息后,就立刻给其他姑娘发了帖子,似乎这位三姑爷生了三头六臂一般。   待到晚上沈修铭回来了,楚惜宁就当个笑话说给他听,哪知他倒是上心了,嚷嚷着也要去。   “那日我正好休沐,这卫子林回京之后,就没有任何入朝为官的迹象。听说每日逗逗虫遛遛蛇的,日子过得倒是惬意。我得去跟他提提,不知那些毒物能不能用到战场上去。”沈修铭越说越兴奋,似乎对于那些毒物窥觑已久一般。   楚惜宁无法,只得应承下来,又简单说了今日五皇子和薛馨的见面。   沈修铭似乎想起什么,眉头跟着挑起,过了片刻才道:“待会子我写封信给岳父大人吧,朝中党羽争夺日益紧张,如果能够拉拢还是多拉拢的好。”   提起朝中之事,楚惜宁不便多说。待用了晚膳,夫妻俩一起商量着写了信回去。   第二日,楚侯府的帖子又跟着来了一张,请姑爷也跟着过去聚聚。    ☆、122 楚珠有喜【改错】   到了聚会那日,二人收拾妥当了,一人骑马一人上了马车。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四周护卫开道,浩浩荡荡地向楚侯府进发。   到了侯府门口,恰好遇上蔡家的马车。蔡家大少爷并未骑马,正搀扶着楚珠下马。几人见到面了,也都互相行礼。   楚惜宁下意识地就看向楚珠,往日活泼的楚珠,今儿倒是有几分腼腆,面色带着几分红晕,微微低着头,似乎不好意思的模样。   “四妹妹这是怎么了?”楚惜宁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低声问了一句。   无奈蔡家大少爷一直搀扶着楚珠,所以她也无法靠的太近。她这句话一出,楚珠的面色更加红润了,头也低得更厉害,却只是摆手不肯多说。   “都说了现如今四姑娘身子金贵,怎么一个个不去搀一把?”薛茹的声音从里面传了来,她一出来就直奔楚珠的面前,扶住了她的另一边。   楚惜宁微微愣了一下,回身和沈修铭对视了一眼,依然有些闹不懂。   “真是,有了身子就该好好在府上躺躺,派个人来说一声就成,非要过来。”薛茹见自家闺女和女婿愣在那里,不由得冲着他们使了个眼色,语气有些娇嗔地埋怨起楚珠来。   今儿早上,蔡府派人来说楚珠有喜了,直把楚昭和薛茹都弄得一阵高兴。毕竟一连串四位姑娘嫁出去了,总算是有一位传出有喜了。不过这四姑娘倒是真的争气,最后一位出府,却是头一位有孕。   “珠儿也是担心姐姐,所以就过来瞧瞧,马车上都垫得很厚的,也不折腾什么!”楚珠柔柔地一笑,声音里透露出几分羞涩和欣喜。   眼看就要靠近后院了,蔡家大少也就退了下来,楚惜宁就凑上去扶住她。眼瞧着楚珠的眉眼间,先前那股子犀利已经消退了不少,再加上她算是姐妹中过得最如意的一个,原先的刻薄刁钻倒真的没了,多出了几分为人/妻子的温婉。   “大姑爷、四姑爷,侯爷在前厅等着,还请您二位跟奴才走!”一个小厮走了过来,冲着站在院门外的两位男人说道。   二人都笑了笑,冲着薛茹抱拳行了一礼,蔡家大少又轻声叮嘱了楚珠几句,便和沈修铭一前一后走了。   待二人的身影渐渐走远,楚珠才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拉住楚惜宁的衣袖,道:“大姐姐,我偷偷瞧了一眼大姐夫,并不觉得可怕。”   或许因为各自都嫁了人,不用随时提防着争宠,楚珠对楚惜宁的语气里倒是多了几分亲昵。此刻她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倒像是对沈修铭的肯定。   薛茹和楚惜宁对视了一眼,也不知这位四姑娘从哪里冒出来的这句话。楚惜宁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怎么这么说你姐夫,他本来就不可怕!难不成是妹婿在面前说的?”   她的眼睛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下意识地看向楚珠。看样子楚珠虽性子变得温和了几分,不过心眼儿也没涨多少。也知道她并不是恶意,所以楚惜宁的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楚珠红着脸低下了头,面色更加红得似乎要滴出血一般。楚惜宁不由得顿了顿,得,果真被她猜中了。薛茹在一旁低声笑了出来,不由得轻轻握紧了楚珠的手,低声道:“珠儿啊,这夫妻之间说笑的话,有时候不能当真的!指不定是蔡家大少逗你呢!”   薛茹这么一说,楚惜宁也跟着笑了起来。蔡家大少岂是好相与的人,楚珠又是出了名的得理不饶人。这俩人凑在一处,要么打嘴架斗到底,要么胡搅蛮缠。不过比起蔡家大少那蜜里调油的嘴巴,想来楚珠定是要吃亏的。   “伯娘和姐姐莫笑话,回去我就跟他说……”楚珠被她们一笑,弄得有些急了,脸色憋得更红,想要放出狠话来,又是在她俩面前说了一半就顿住了。   “行了行了,你也莫恼,小心身子。”薛茹见她面色发红,连忙劝住了。   几人慢悠悠地晃到后厅,刚坐下前面就有人来通传,李侯府的马车到了。因为薛茹留了话在前头,所以楚婉玉夫妇是坐着软轿进来的。二人一进屋就先行礼,已经到了初冬,李世子的步伐有些慢,但是身子倒是稳当。   薛茹仔细打量了一番,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轻声道:“快起来,冬天地上凉。”   夫妻俩搀扶着起身,举手投足间隐隐流露出几分默契,想来感情不错。楚惜宁也一直在瞧瞧打量着这位妹婿,她是头一回见到李世子,那人进了里屋也裹着一件厚厚的裘衣,想来是身子真的不大好。面色也有些苍白,不过身量却很高,从一进来脸上就挂着柔和的笑意。   相比起来,楚婉玉倒是面色红润,站在李世子身旁,脸上始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楚惜宁挑了挑眉头,嘴角也露出几分微笑。当真是一场亲事,把楚家几位姑娘先前硬气的性子,磨得软和了不少。   “侯爷和两位姑爷已经在前厅了,我就不留你了。”薛茹说了几句,便吩咐人来带路。李世子冲着她们抱拳行了一礼,便转身慢慢地走了。   “李世子的身体看起来比上回好了许多,你那婆婆可还暗中使绊子?”待下人被挥退了,薛茹便低声问了一句。   卢秀的精神不大好,三夫人就更别提了,老夫人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所以几位姑娘出嫁后的事儿,薛茹也一直都有关心。楚婉玉进府之后,和李侯夫人可谓水火不容,互相使了不少绊子,当真是热闹的紧。   “世子的身子多调理,还是能好的。至于我那婆母,每日都来回那些手段,又不能躲避不见,三天不理上房揭瓦。等着,逼急了我,迟早使个厉害的手段,让她有苦说不出!”或许是这几个月在李侯府受得折腾多了,楚婉玉对于李侯夫人可谓积怨颇深,语气里就十分自然地带着一股子狠厉。   其他三个人见她这样,也不好开口劝什么。楚婉玉的目光移到楚珠的身上,脸上的戾气消失不见了,倒是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低声道:“我还没谢谢四妹妹呢,上回你送来的东西可帮了大忙。正巧着我嫁进李侯府一直受她压制,多亏了你给的契据,狠狠地治了她一回!”   提起那次胜利,楚婉玉的脸上又露出几分得色。楚惜宁微微一想,便猜到楚珠上回送朝圣赌坊的借据到国公府,说不准把李侯府和卫国公府的都找了送去。   “二姐姐不用客气,不拿白不拿。主要是那回他惹了我生气,我就一口气把几位姐姐府上的契据都要了送过去,就以防万一。”楚珠提起那契据,脸色稍微变得有些不自然,从话语里也可以听出,那一次定是和蔡家大少爷闹得不愉快。   三个人毕竟是从小一处长大的,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刚嫁进夫家,遇上的刁难自是难免的。偶尔隐晦地说几句,薛茹以过来人的经验,再帮着一起出出主意,倒是越说越兴奋。   楚惜宁一直暗中打量着楚婉玉,见她言语间对李侯夫人是十足的不满,不过对李世子倒算是满意。她的心里也稍微松了一口气,这门亲事想来也不是那样的一无是处。相反楚婉玉进了李侯府,倒是把先前隐藏起来的嚣张性子显露了几分。   其实也难怪,在楚侯府,楚婉玉的地位来自二房,二房落魄了她自然得收敛着。但是现如今楚婉玉在李侯府,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斗一个不是嫡亲的婆母,自然不会忍让。   前厅里,岳婿四人凑在一处,文武皆有。又有圆滑的四姑爷在,自然是大江南北地说着,不会冷场。两边都非常默契地没有提起迟迟未到的三姑爷和三姑娘,虽然这次的聚会是以他们为理由。   在去楚侯府的半道上,卫国公府的马车就停在了那里。楚珍今早上也收到了楚珠有孕的消息,此刻她正在和卫家二少爷争执着。   “卫子林,四妹妹有了身孕,禁不得吓,把你带的那些东西都扔掉!”楚珍坐在马车的一角,侧过身语气不善地对着身边的男人说着。   “来来,乖,别怕。”不想那个样貌俊秀的男人根本不搭理她,只是轻声细语地在哄劝着什么。   马车的帘子被风吹起,阳光投射进来,那个男人修长有力的手上趴着一只黑色的大蜘蛛。那蜘蛛足有他一个手掌那般大,依稀可见那么多爪子在细微地颤抖,上面的小绒毛都能瞧得见。   楚珍怒瞪着他,心里头一阵无力感涌了上来。其他三个姐妹过得如何,她自然是知道些。虽说她上没有婆母压制,下没有奴仆耍乖,甚至连个多余的女人来分享丈夫的都没有。但是他觉得自己过得最不开心,眼前的相公对蛇鼠虫蚁比对她好多了!   “娘子,你看它长得多漂亮,全身发黑!”卫子林脸上露出一个甜腻的笑容,洁白的牙齿似乎要晃晕谁的眼。   楚珍暗中握紧了拳头,又来了!她偏过头去不做理会,无奈身边的男人见她不理会,眉头轻轻蹙起,直接将手掌往她面前伸了伸,再次问了一遍。   “娘子,你看一眼啊!”男人的话再次传来,楚珍眼角的余光扫到那手掌上的黑蜘蛛,只觉得头皮发麻。    ☆、123 奇葩卫二【改错】   任楚珍早已习惯了身边会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无奈这只黑色的大蜘蛛,是卫子林的新宠。她一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下意识地身子向后仰,却早已抵到了车壁上,最终还是她先妥协。   “你喜欢就好,不用询问我的意见。”楚珍眼看着卫子林那白皙的手在面前晃,黑色的蜘蛛躺在他的掌心上,不时地动两下那么的腿,黑白分明,却分外瘆人。   她连忙抓住他的手腕,下意识地躲避开他的手掌。   “卫子林,把这东西拿的离我远点儿!”终于她还是忍无可忍地喊了起来。几个月相处下来,她早就摸透了这个男人的脾气,假装淡定地扮淑女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那你给它取个名字好不好?”卫子林不为所动,只是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她,微薄的红唇轻轻嘟哝着,要多纯情就有多纯情。   “小黑,多毛,多腿!”楚珍一刻都不敢怠慢地盯着那蜘蛛,忽然那东西动了一下,她立马哭丧着脸胡乱地叫了三个名字。   卫子林歪着头想了想,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慢慢地收回了手,轻抚着蜘蛛,低声道:“好了,夫人给你取了名字,黑毛腿,挺好!”   卫子林那支雪白而修长的手,就像摸一个孩子的头一般,一下一下地轻抚着蜘蛛。楚珍早已看多了这场面,哪一个所谓的宠物,卫子林不是疼到骨子里,甚至都带着上床一起睡。她一想起那张柔软的大床上,不知何时就会冒出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暗自磨了磨牙。   “娘子,不是要回侯府的么?你都让马车在这里停了好久,我们不去了么?”摸了半晌,唯卫子林停了下来,轻声问了一句。   表情无辜,眼睛水润,好像一个天真的孩童。   楚珍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住心底的火气,冷着声音道:“卫子林,你闹够了没有!不就是早晨把你那条蛇踩了一脚吗,你至于这样么?我回娘家你都带着这东西,去吓唬谁呢!”   她和卫子林这几个月的生活,可谓鸡飞狗跳,各类毒物齐上阵。从她大婚当日被蛇咬了,她就接受了这个现实。楚珍从来都是一个坚忍聪慧的人,所以上讨好公婆,下周全小姑小叔。即使面对这奇葩一般的夫君,她也是使尽手段去了解他的喜好,所以几个月的相处,也让她对卫子林这厮了解了几分。   他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而且越生气越爱装没事儿,每天换无数种的面具对着人,最爱的就是装一脸无辜相!   卫子林听了她这句话之后,眼睛也不再圆润了,嘴唇也不嘟起来了,纯真的表情从他的脸上消失得干干净净。他转过脸,已然换了一个严肃而冷酷的表情,幽冷地说道:“娘子,绿嫔不就在成亲当日咬了你么,你日日都看它不顺眼了,今日直接把它踩死了!我都把它从‘妃’降到‘嫔’了,你还要怎样!”   原本该是十足控诉的话语,但是因为卫子林现在扮演的是严肃冷情的男人,所以声音里一点起伏都没有。   “它是冬眠了,根本就没死。还有,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用那个称谓!后宫的位份岂是拿来封你那些毒物的!”楚珍已然处于爆发的边缘,这个男人忽而偏执无情,忽而天真烂漫,但是每一种性子,都能让她抓狂。   伴随着她高昂的话音落下,马车里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卫子林的手依然在摩挲着掌心的蜘蛛,似乎那只是最普通的玩物一般。   最终他轻叹了一口气,将蜘蛛收进了衣袖里,无奈地说道:“好吧,出发前爹娘就交代我不准胡闹,今日就不让黑毛腿出来跟你的家人行礼了。”   楚珍见他松口,总算是稍微放下了心来,低声让外面的车夫继续赶车。从方才的剑拔弩张,到现在的彻底放松,楚珍的身上已经沁出了些许的汗水,她近乎瘫倒地倚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娘子,你不要担心,我说了要做好就一定不会差。想我们成亲那日,我一人就把大舅子办妥了,当时好多人都夸三姑爷文武双全呢!”卫子林瞧见她不理会自己,不由得凑了上去,和她肩并着肩,轻声絮叨着。   楚珍的眼皮颤了颤,不提这个不窝火!当初卫子林一个人把祺哥儿摆平了,卫国公府请来的那喜娘在她的耳边念叨了一路,害得她芳心荡漾,喜滋滋地猜想夫君有多么神勇。的确够神勇,第一日就养了条毒蛇把她咬得半月下不来地,喜事儿差点变丧事!   “好,我信你。切记我家姐妹胆子都不小,但是就怕这些虫子,看好了你的黑毛腿。不然,我跟你没完!”楚珍冷声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在马车里和他厮打起来。   明明比她要年长两岁,为什么这个卫子林却始终小孩子心性。她轻叹了一口气,也难怪卫国公府如此地位,却始终不敢让这位小公子入朝为官,估计没人能受得了这样的性子。   马车已经停了下来,显然是到了楚侯府。卫子林先跳下来马车,又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半搀半抱地接楚珍下车。早有丫鬟前来,待他们去了后院。   薛茹她们几个已经聊了一个时辰,茶水都换了几回,才终于听到三姑爷和三姑娘到了。几个人迅速收敛起脸上的笑意,都有些好奇这位头回来侯府的三姑爷,究竟是何方神圣,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卫子林今日一身暗红色的长衫,和楚珍身上的火红裙衫配在一起,倒是十分惹人眼球。这位三姑爷长得俊俏,肤色白皙,穿着暗红色的衣裳倒不显得突兀,好像还是新郎官一般。   两个人一起给薛茹行了礼,厅内的几个人都在,皆悄悄抬眼打量着这位三姑爷。卫子林倒是坦荡,一副侃侃而谈的模样。先是慰问了薛茹的身体,又和三位坐在一边的姑娘客套了几句,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好青年。   楚珍对他这副八面玲珑的模样,早就见怪不怪了。站在他身边冲着三位姑娘无奈地苦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直到卫子林都觉得没什么话好说了,才跟着候在一旁已久的小厮去了前厅。他的身影刚刚消失,楚珠就起身拉着楚珍的手入了座。   “姐姐,你怎样,身子可大好了?”楚珠边说边弯腰要去撩楚珍的裙角,似乎想要看她的腿究竟怎么样了。   身边的几个人见楚珠如此大幅度的动作,连忙动手扶她起来。   “你就消停会儿吧,头三个月最该安稳养胎,来凑什么热闹!”楚珍轻声念叨了几句,面对楚珠担忧的神情,又把心里头的埋怨咽了回去。   “也不用看了,卫子林找了宫里头的秘药,早就好了!”楚珍瞧着周围的姐妹都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明显对这事儿留下了后遗症。   谁家大婚新娘子能被蛇咬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奇闻。   几个人见她说得一脸无所谓,提起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就此揭过说着其他话了。只有楚珍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她下意识地伸手摩挲了一下小腿,那里虽然上了药救回了命,但是却留下了两个牙印。   而前厅伴随着小厮的通传声,在岳父和三位连襟的注视下,卫子林总算是一步一摇地走了进来。   “侯爷,大姐夫、二姐夫、四妹婿,久等了!”卫子林一走进来,先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笑得十分天真无邪。屋子里其他四个人则被他一长串的称呼弄得有些晕。   他抱拳行了一礼,就十分自觉地坐到了沈修铭旁边留出来的空位上。楚昭偏过头看着左右两边坐着的四个姑爷,都是仪表堂堂,风采奕奕,心里颇有几分得色。   自然,几个人对于这位姗姗来迟的三姑爷也留意了几眼,便再次投入原先的话题中去了。卫子林常年不在京都,整日东奔西跑,见识颇广,因此很快就融入了进来。在沈修铭的牵引下,其他几位有意为之的纵容下,话题成功地引到了毒物上面。   卫子林立马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谈论起来,从他被第一个毒物咬,到不小心养死了一群蛇,最后再到百毒不侵。其他人或惊叹或诧异,整个过程鲜少有人发言,那是一个与他们现在生活不同的世界。   “可以把毒物带去战场攻击敌人么?”沈修铭第一个发问,他十分迫切地想知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控毒太难,兵荒马乱的很容易让毒物发狂,敌我不分。”卫子林摸着下巴,十分认真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能训练蛇或者蝎子跳舞表演么,南洋那边的人倒是喜欢这些东西!”蔡家大少自然是看到了其中的商机,紧跟着发问。   卫子林连考虑都没考虑,立马兴奋地点头,高声道:“能啊,妹婿,要不我先送你几只,让你养着试试看?”   有些被撩拨起来的男人们,瞬间闭上了嘴巴,前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124 造化弄人   过了半晌,几个发愣的男人才回过神来,蔡家大少爷立马摆手表示不用,低声道:“三姐夫客气了,蔡某怎好夺人所好,况且那些毒物,我也是无福消受的!”   伴随着蔡家大少爷的话音落下,其他几人也纷纷应和着。对于这些新奇的毒物,男人们也只是好奇罢了,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若是真的整日朝夕相处,恐怕比谁都难受。   卫子林瞧见他们都不要的神情,脸上并没有多少失望,只是习以为常地耸了耸肩,露出惋惜的神色。他的眼眸轻轻扫过厅堂里的几个男人,目光一下子定格在坐在斜对面的李世子,眼睛下意识地停留在他的腿上,脸上露出几分兴奋的神色。   “二姐夫,听闻你的腿疾一直未好,可是真的?”他下意识地摸着手腕上带着的佛珠,言语间丝毫没有遮掩。   众人皆是一愣,这人当真是口无遮拦。   李世子倒是不以为意,卫子林的话音刚落,他脸上的笑意相反浓了几分。轻抿了一口茶水,手轻轻摩挲着腿,对着他点了点头道:“是,每到秋冬,这腿就疼得厉害,找了大夫来回也就那么几句话,阴寒所致。整日喝药,倒快成了药罐子!”   他的声音温润,对于卫子林的失礼也丝毫不以为意,相反还轻声细语地解释着。对自己身体的不适,也没有显露半点自卑或者不快的神态。   “二姐夫,因为经常和毒物在一起,我爹娘就怕我被毒死。所以送出京都去学医,到时候也好自救。我对医术也算是了解,不过我学得都是偏门,以毒攻毒的。二姐夫若是不嫌弃,也可以试试,毕竟府上请来的大夫整日都是迂腐之辈,真正的神医没几个!”卫子林却是十分兴奋,他脸上的笑意带着一种跃跃欲试,也丝毫不客气地对其他大夫进行贬低。   厅堂内的其他男人都无奈地轻咳了一声,李世子的地位摆在那里,李侯府请去的大夫想来医术了得,在京都也算是有头脸的。估计各个世家大族都会请去几回,却被卫子林这厮一句话打成了庸医。   “你不会是要把李侯府的世子当试验品吧?”沈修铭实在是扛不住卫子林这样跳脱的性子,不由得低声了询问一句,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这回换卫子林的面色僵了一下,任他脸皮再厚,被人戳穿了也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他偏过头对着沈修铭露齿一笑,轻声道:“大姐夫,不是有一句话叫‘一回生二回熟’么,凡事总有第一次。”   沈修铭冷哼了一声,心想幸好要被试验的不是他,否则定把这混小子拖过来打一顿。   卫国公府的子弟众多,卫子林虽偏好毒物,这眼睛一瞥,也能辨别出谁的脾性大。一瞧这大姐夫孔武有力,面色深沉,再加上京都把这位长相俊俏的少将军描绘的神乎其技,所以卫子林自然是不会没事得罪他。   “那就有劳三妹夫了,不过以毒攻毒的法子,尽量别太多活得毒物过来。不怕各位笑话,颜色太过鲜艳的毒物到我面前来,我也有些头皮发麻。”李世子温和的声音传过来,他的笑意丝毫不减,相反提起自己对毒物也有心理阴影的时候,还带着几分莞尔的神情。   厅堂内再次安静了一下,众人的目光就止不住往李世子的身上扫。他的表情根本就不是开玩笑,始终是那一抹温和的笑意,却让人觉得他的态度笃定。   “二姐夫,再也没有比你还厉害的男人了!你简直就是谪仙一般的人物,丰神俊朗,最重要的是你慧眼识英才,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卫子林激动地就快跪地拜谢了,夸奖赞叹的话语一股脑都往李世子身上加。面颊泛红、目露精光地看着李世子,估计再失控几分,就能扑过去了。   面对他如此激动的模样,蔡家大少爷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心里想这厮得是多么被人贬低,才能忽然来了一个愿意配合他治病,立马就处于癫狂的边缘了。   其他的想法也差不多,都有些担忧地看向李世子。卫子林的性子,在他们眼里,相比于贵公子更偏向于疯子,李世子虽然看不出太脆弱,但是面色苍白,就怕他经受不住。   听到卫子林如此夸奖,李世子先是愣了一下,转而握着茶杯低声笑开了。柔和的声音还是那样动听,只见他抬起头,轻笑着看向卫子林,低声道:“到时候希望三妹婿妙手回春了,不然毒物我不敢养,撒些毒药弄死它们还是非常简单的!”   李世子的笑容如沐春风,声音动听优雅,怎么看都是亲和无害的。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就让处于极度兴奋的卫子林僵了一下,迅速冷静了下来。   “二姐夫言重了,子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卫子林干干地笑了两声,声音明显小了下去,甚至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李世子并不接话,只是冲着他举了举茶盏,低头抿了一口。   “待四妹婿治好了你,到时候我再传你几套拳法,每日早起半个时辰练习,强身健体。那些小病小灾自然就没了!”沈修铭轻声笑开了,他根本没理会卫子林的出神,只转过头和李世子说话。   今日再见到李世子,当他变成自己的妹婿时,才发觉这人气度不凡,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气度。实乃京都世家子弟中的佼佼者,那些妄加论断李侯府局势的人,实在是瞎了眼。当然沈修铭是不会承认自己先前的判断失误。   “李某在此就先谢过姐夫了。”李世子也不站起身,就坐在位置上对他抱拳道谢。   蔡家大少爷目露精光,脸上自是露出了几分欢快的笑意,紧跟着道:“我没有大姐夫那样的拳法,也没有三姐夫以毒攻毒的法子,不过手里头的药材倒是不少。今儿回去,就派人给二姐夫府上送去几株血灵芝外加千年人参,虽不是十分罕见的东西,但是留着固本培元倒是够得。到时候配上大姐夫的拳法,内用外练,到时候二姐夫的身体定是比普通人还结实!”   他本就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出来的,这种锦上添花的事儿早就练透。再说前面三位姐夫,哪一位的名号说出来,都能让人忌惮三分,他自然是要交好的。   那面三位喜笑颜开地琢磨着等卫子林把李世子治好了,要怎样给李世子补身子。当然他们三个都十分默契地忽略了卫子林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在沈修铭开口的时候,卫子林就后悔了。   二姐夫并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病秧子,大姐夫和四妹婿都来凑热闹。这下可苦了他,原本只是想给毒物做个试验,现如今他可不敢随意乱配药了。以毒攻毒这种事,本来就不是易事儿,再加上李世子身上的病年岁已久,属于顽疾,当真不好去除。   其实李世子也并不是信口开河,当日楚珍大婚被蛇咬了,剧毒无比,卫国公府虽然急忙请了大夫来,却是不敢随便开药。最后还是这位只顾着安抚宠物的卫子林,想法子治好了楚珍。原本李世子也不会随意探听别人家的事儿,只是替他治病的大夫来得多了也就熟悉了,顺口一提这卫国公府玩世不恭的小少爷,其实医术了得,只不过用药都带着毒性,卫国公认为其上不得台面,不许他随便施展罢了。   每到寒冬或者是雨雪天气,他的腿脚就酸痛难耐,严重的时候几乎无法行走。如果遇上被人暗算,更是糟糕。若不是楚婉玉嫁进李侯府,费尽心思替他承担了后院一半的明枪暗箭,又每日钻研补品,才稍微好了些。不然他的身子拖着,估计腿也就废了。他十分明白健康的身体对一个侯府世子的重要性,所以他才愿意铤而走险,左右不过瘸了,他也不甘心放弃。   “好,我就在这里做个见证。待二侄女婿的身体痊愈,定要摆上几日的流水席,好好庆贺一下!”一直未出声的楚昭忽然抬手拍了一掌,显然厅堂内坐着的四个年轻男人之间的调笑,让他想起自己的年少时光,忽觉豪气顿生。   卫子林也释然了,几个人再次转到了其他话题。仿佛是因为有了同一个奋斗目标,言语间倒是变得亲近了几分。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自有丫鬟来通传,几个男人相谈甚欢地往后院走去。这次的午膳是由薛茹做主的,都是一家人就摆在了后院的厅里面。   老夫人身体不好,卢秀和三夫人也都不过来。三老爷被派去外地视察,没赶回来。倒是祺哥儿下了学赶过来陪着姐夫们一起用膳。   男女分桌坐了,都聚在一间屋子里。女桌这边,倒是楚珠的胃口最好,显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男桌那边早已开始喝酒了,沈修铭在军中喝的都是烈酒,自然酒量甚佳。蔡家大少爷谈生意请客就要上酒桌,酒量也不差。   李世子因为身体不好,一上来先喝了三碗酒当赔罪,轻声解释道:“我身子不能喝太多的酒,但是今儿这日子喜庆,不喝实在是不知礼数,自罚三杯。待日后身子好了,再与诸位畅饮!”   坐在他旁边的沈修铭,对他更加是另眼相看,对着他举了举酒杯,一扬脖子一杯已经下肚,扬高了声音道:“二妹婿是真男儿,这杯酒敬你。如你所说,下回待身子好了,定要不醉不归!”   因着李世子和沈修铭这样的开场白,桌上的男人们顿觉豪气丛生,纷纷举起酒杯干了。只一杯下肚,众人就发现了卫子林吸着气,倒像是被酒辣到了。   “抱歉啊,我的酒量差,不能多喝!”卫子林险些被酒给呛住了,别人一口一杯干了,他分了好几口地抿着,却还是辣的面红耳赤,眼泪连连。   沈修铭“啧”了一声,在军中几年,回了京都也是和一些纨绔子弟接触,哪个不是千杯不醉。许久不见这样“娘们儿”一般的喝酒方式,他的眉头不由得挑起。   “要不给你换桂花酿?”楚昭瞧了一眼眼眶发红的卫子林,心里嘀咕着,这混小子玩儿毒物的时候一个顶俩,喝酒倒真不像个爷们儿。不过也不好灌醉他,轻声询问了一句。   酒桌上的气氛有些冷场,另一边女桌上的人虽然都在吃菜说话,但是众人的心思偶尔也关注在旁边人的身上。方才一开始李世子三杯酒下肚,楚婉玉的眉头就皱拧着,直到后来见众人没有为难他,脸上的表情才舒缓了些。   现如今轮到卫子林,楚珍的表情倒是岿然不便,好似那人跟他没多大关系一般,依然该吃吃,该喝喝。   “不了,桂花酿是女人喝的酒,我就这么看着你们喝吧!”卫子林立马摆手拒绝,即使他此刻已经有些微醉,但是眼睛一瞥女桌上就是桂花酿,他连忙摇头。   众人便不再管他,男人上了酒桌就容易冲动,特别是能喝酒的男人。沈修铭遇上蔡家大少爷,两人喝过几杯之后,就明白了对方的酒量,竟是无形中变成了一种拼酒的对峙。不少人自然也发现了,不过楚昭和祺哥儿那两人本该出面调停的,却十分默契地闭紧了嘴巴,恶劣地等着看好戏。   楚惜宁的眉头轻轻挑起,楚珠也停下了吃得正欢的筷子。她轻声嘀咕了两句,便扭头对着薛茹说些什么。因着她刚有了身孕,薛茹不放心,遂把楚珠安排在自己身边坐了,此刻说起话来倒是方便。   薛茹冲着一旁的丫头招了招手叮嘱了几句,过了片刻便见那个丫头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冲着男桌上正在豪饮的男人说道:“夫人早就吩咐厨房备下了醒酒汤。”   那丫头把醒酒汤朝桌上一放,便退了回去。楚昭下意识地看过来,恰好对上薛茹冲他翻白眼。   “今儿高兴归高兴,但是酒也别多喝。待会子哪位姑娘不高兴了生了埋怨,也是我这做父亲做伯父的失职!”楚昭捋了捋胡须,立马温声开口劝着。   几个人似乎才想起来,纷纷看向女桌,手上喝酒的速度都收敛了些。倒是卫子林瞧着桌上人拼酒拼得凶,他一时觉得好奇,也就喝了几杯,待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伸手摸衣袖的时候,似乎才迷迷糊糊的反应过来。猛然想起楚珍的话,脑子里也清醒了些,对着楚昭嘀咕了几句,便招来丫头带他出去。   女桌上的楚珍自然注意到他的不妥之处,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他,卫子林立马冲着她挤眉弄眼。   楚珍轻叹了一口气,她冲着身边的楚惜宁低声道:“大姐姐,我先出去一趟,估计那冤家又惹事儿了!”   因为她这样无奈的称谓,楚惜宁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不由得轻拍着她的肩膀道:“估计他是喝多了,你别跟他吵。”   楚珍点了点头,冲着薛茹点了点头,便起身追了出去。   卫子林就等在门口,看着楚珍出来,面色还带着方才喝了酒的红光,楚珍一瞧他这副模样,连忙冲着他使了个眼色。让丫头带了旁边的偏房进去了,丫头退了出去,独留下夫妻俩说话。   “不能喝还喝那么多,大伯和姐夫都饶过你了,怎么自己又偷着酒喝?”楚珍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不由得轻斥了几句。   这回去之后,定是要给卫国公和国公夫人请安的,被他二人瞧见卫子林喝成这样,还不得既怒又心疼。   “娘子,黑毛腿不见了。”卫子林打量着她的面色,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   楚珍的眉头立马紧皱了起来,一肚子埋怨对着他那张满是委屈的脸,也不好说出口了。幸好偏房里留了洗手用的银盆,她倒了些水,掏出锦帕打湿了替他擦了擦脸。   “在哪儿丢的?其他人倒是罢了,就怕吓着四妹妹,蔡家大少爷可在呢!若是动了胎气,指不定得过来打你!”楚珍有些恨恨地说道,瞧见他抬起头,又是瞪大了眼睛,水漉漉的极是委屈,立马闭紧了嘴。   “用膳前还在我的衣袖里乖乖的,我喝了两杯酒就没顾上它。”卫子林早就后悔了,这大蜘蛛他刚得了不久,纯黑的一身毛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天仙,心里难免担心。   过了片刻,瞧见楚珍只顾着打理他身上微乱的衣衫,遂大着胆子斟酌着问了一句:“黑毛腿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楚珍的手一下子停住了,猛地抬起头,将手里的锦帕“啪”地一声扔进水里,冷声嘲讽道:“卫子林,你就期盼着黑毛腿别把四妹妹吓到吧,否则我一定第一个踩死它!”   楚珍恨不得和那个男人打起来,无奈卫子林就是这个样子,连身为娘子的她被蛇咬了都先关心蛇,更何况是楚珠。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却发现卫子林停在原地,不由得回过身来,低声说了一句:“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找!你在男桌那边瞧瞧,我先把四妹妹带出去,免得到时候吓着她!”   夫妻俩一前一后回来了,楚珍脸上的神色不变,轻声对着楚惜宁耳语了几句。楚惜宁脸上的神色明显一惊,两人拉着楚珠站起来,楚惜宁亲自搀扶着楚珠出了屋子。众人都停下了筷子,瞧见楚珠被拉着走远了,卫子林才低声说清楚了他带来的蜘蛛丢了,立马引起一阵恐慌。   楚珠有些莫名其妙地被拉了出来,离用饭的厅堂远了些,楚惜宁才停下脚步。她下意识地打量着楚珠的身上,甚至把楚珠的衣袖都拉起来瞧瞧。   “宁姐姐,怎么了?可是我的衣裳脏了?”楚珠有些不解地问着,跟随着楚惜宁的动作,也上下打量着自己。   楚惜宁里里外外瞧了一遍楚珠,见发现什么异常,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又想起什么,自己也仔细检查了一遍。   “没什么,方才珍儿跟我说你三姐夫带了东西来,在饭厅里丢了。怕吓着你!”楚惜宁轻声地安慰她,尽量让语气变得缓和。   楚珠的脸色果然僵了一下,想起方才楚惜宁已经仔细检查过了,显然都没在二人身上,才舒了一口气。   “哎呦,当真是吓死人,这三姐夫倒是小孩子心性!”楚珠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近乎怨念般的感叹了一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有丫鬟寻来,面色却是有些憋笑。见了两位姑娘,先是行礼,才低声说了来龙去脉。   “那东西找到了,趴在女桌底下,差点就爬到二姑娘的绣鞋上。三姑爷正开心地要去抓,还说黑毛腿什么的喜欢漂亮姑娘,只是话还没说完,一个盘子就飞了过去,把那东西给砸死了。”那丫头口齿清晰,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儿一般,边说边开心地笑了。   楚珠也想回去凑热闹,几个人便匆匆赶了回来,却见到卫子林蹲在地上,不让人靠近,在那里扯着嗓子干嚎。   “黑毛腿,你不要丢下我啊,没了你简直就是生无可恋!”卫子林抽抽搭搭的声音传来,像极了一个委屈的孩子。   楚惜宁怕那蜘蛛太吓人,就没让楚珠靠的近,自己向前迈了两步,恰好看见的碎片下,隐约可见黑色的一团。她也没敢细瞧,就见屋子里的人围成了一圈,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这三姑爷当真是活宝!   “二姐夫,你好狠的心啊,怎么能对一个如此小的它出手!”卫子林似乎察觉到众人都围着他站着,一下子站起身,怒瞪着李世子,满脸控诉的神情。   李世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忍着,最终偏过头不看他,低声道:“那东西乖吓人的,我看它快爬到婉玉鞋上了,就动手了。改明儿赔一只给你!”   显然他也没想到这卫国公府的二少爷,生气之后会是这副德行,不知道该如何安抚。   “行了,卫二爷,马车准备好了,回府!”楚珍从外面走了进来,从那个盘子把蜘蛛给砸死了之后,她就知道噩梦要来临了。遂也不顾别人的反应,先出去吩咐人准备马车。   卫子林伸出手,似乎想要把那蜘蛛的尸体带回去,但是那一团实在是让人无法下手,他自己都有些嫌弃了。便恨恨地站起身,冷哼了一声,谁都不理。只和楚珍对着楚昭、薛茹行礼之后,就转身走人了。   待两人被送上了马车,离开楚侯府之后,众人才轻轻笑了一回。倒是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无奈地摇头苦笑。这门亲事结的真是,让人心头无奈。   当然留下来的几人,有的因为这门亲事受了牵连,有的就是曾经的当事人,心里头五味杂陈自然是各有忧喜,只怪造化弄人!   ☆、125 打架撕扯     卫子林和楚珍走了之后,其他人稍微说了几句,便都各自坐着马车回府了。   薛茹和楚昭送走了最后一辆马车,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接女婿和姑娘回府这种事儿,真不是人操办的。夫妻俩都回了大方,躺在榻上让丫头捶腿,对于四位姑爷的表现,在心头是都有了几分评价。   沈修铭也没再骑马,和楚惜宁挤在一辆车上,三言两语便说起了这位三妹夫,当真是非常人也。   “说起了卫子林最后像是真的生气了,也不知还会不会兑现诺言,去帮李世子以毒攻毒去?”沈修铭斜倚在车壁上,他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低声地咕哝了一句。   楚惜宁轻笑着摇了摇头,似是想起卫子林的表现,不由得轻皱了眉头,低声感叹了一句:“好在他是娶了三妹,若是换成四妹,估计国公府就闹得不成样子了!”   马车一路摇晃,总算是到了国公府,夫妻俩刚下车进了后院。就有留守的半月走了过来,面色有些紧张,她行了一礼便低声道:“大少夫人忽然晕倒了,后院都快乱得不成样子了!”   二人的面色都是一愣,转而皱起了眉头,特别是沈修铭阴沉着一张脸冷声道:“大嫂怎么会忽然晕倒?”   他边说边大步往前走,到了大房的时候,院门外到处挤着人,丫头婆子甚至还有一些沈国公不受宠的姬妾都在内。似乎拼命在往里面挤,好在门外挡着几个强壮有力的婆子,一时拦住才没造成踩踏。   沈修铭的面色更加阴沉了,他的拳头握紧,似乎想要发怒。楚惜宁连忙按住他的手,低声道:“这些都是公爹的姬妾,你再生气也先给我忍着,交给我。”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安抚,沈修铭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些,他虽然生气但是经她提醒,还是想起来,即使他爹手长要管他院子里的事儿,但是身为儿子,他可不能也跟着学。   楚惜宁见他沉默,就当他同意了,转过头冲着身后的落雪和柑橘道:“先带着二爷回喜乐斋歇着。”   待沈修铭走远了,她才使了眼色给清风,清风才将事情的始末说出来:“奴婢也不大清楚,似乎是大少夫人积劳成疾就晕倒了,大夫正在里面整治。但是消息传出去,这些人胆大包天的倒是上来闹,说是今儿该发月钱了,又说是火炭不够用,出去办事儿要对牌。总之全有事儿要找大少夫人处理!”   清风的神色里有几分不耐,瞧着大房门口乱成了一锅粥,谁都能看出这些人就是纯粹找茬。这就是所谓的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了。   “请了夫人过来没?”楚惜宁眯着眼眸瞧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眉头一直紧皱着。   “已经去请了,这也是刚闹上,您和二爷就回来了。”清风低声回了一句,眼看着门口几个婆子镇不住了,又连忙让身边几个喜乐斋的婆子去帮忙。   楚惜宁点了点头,心里稍微有了底,便抬步往前走,几个丫头跟在身后。皆知道楚惜宁这是要发威了,遂紧跟着,面色严肃,远远瞧过去,倒颇有一番气势。   “大家都别吵了,大少夫人整日管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如今她一病倒了,你们就逼上门来,还有没有一点儿良心?”一道女声传来,夹杂着几分高亢和熟悉。只是闹事儿的人里头,已经有几个把眉头皱了起来。   听见声音的楚惜宁一行人也停下了脚步,纷纷看向方才说话的人,正是姑奶奶沈碧霞。此刻她背对着楚惜宁,隔了一段距离似乎没有注意到她们。沈碧霞身边没有带着吴佳,也不知是这件事儿无法让姑娘插手,还是吴佳已经不想跟着她娘掺和了。   听到姑奶奶的说话,那群人就停了下来,纷纷转身与她对峙。其中就走出了几个人,显然是领头的。站在楚惜宁身后的清风一瞧,眉头已经挑起。带头出来的可不就是上回那个如夫人么,现在又是一副冷艳高贵的模样,真是欠揍!   “姑奶奶这是什么话?我们大少夫人病倒了,一半的功劳可都是您造成的。也不知是谁整日嚷嚷着要吃葡萄。笑话!这严冬腊月,哪里来的葡萄,你当是神仙下凡给你变出来呢?”如夫人面色不善,一开口就是咄咄逼人。   很显然她瞧姑奶奶不爽已经很久了,原本卫氏当家,对她们这些姬妾的事儿十分上心。但自从这浑身是刺儿的姑奶奶回来了,卫氏应付的精力有限,明显对她们比以往要疏忽了些。再加上即使是寄人篱下,姑奶奶也是主子,比她们的位份高,得的东西自然也好,难免让她们这些忘了身份的人怀恨在心。   她的话一出,立马引起身后那些人的共鸣,不过丫头婆子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倒是有另外几名姬妾连声附和起来。把姑奶奶在国公府作威作福的事儿,全部都扒拉出来了。楚惜宁站在远处,静静地听着,别说都不是什么大事儿,却都折磨人。说起来姑奶奶这位曾经的世家姑娘,还真上不得台面。   沈碧霞一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被挑了起来,脸色又红转白由白转黑,变得异常难看,不由得大声呵斥住她们。   “够了,有完没完,还懂不懂规矩!我的事儿岂是你们这些奴才能说的?”沈碧霞的口气绝对是气急败坏,显然是被逼急了,连声音都有些尖利的破音。尾调带着一种怪异,此刻她的面色阴沉,眼睛圆瞪。   如夫人显然也是被人挑到了痛处,这“奴才”二字,自上回和清风争吵过后,就一直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如鲠在喉。此刻再次被沈碧霞提起,如夫人只觉得心中怒火中烧,就快要失去理智一般。   她怒极反笑,又向前走了几步,身后的人也跟着往前几步,颇有些气势。相比于沈碧霞身后零星的几个人,实在是压倒性的魄力。   “姑奶奶也真是,整日把奴才奴才挂在嘴边。我们也不稀罕理会姑奶奶是不是想要锦布做的衣裳,只是姑奶奶是不是也管得太宽了,这是国公府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姑奶奶来管了?”如夫人的眼角一挑,脸上就隐隐露出几分娇媚的风情,只是嘴里面的话语却是十足的挑衅。   她们自然不能管姑奶奶的事儿,沈碧霞也不该管国公府的事儿,毕竟她已经是嫁出去多年的人了。   楚惜宁一直处于冷眼旁观的态势,现在瞧着两方掐的正激烈,她倒是不急着出场了。眼眸仔细打量了一下气势汹汹的沈碧霞,又看了一眼当仁不让的如夫人。楚惜宁的心里倒是冒出了一个计策,对着身后的半月使了个眼色,低声吩咐道:“去把青莲找来。”   沈碧霞被如夫人说的话一堵,面色逐渐变得僵硬。好在如夫人虽发怒,但是嘴下还是留情了,没有说她厚着脸皮没羞没臊地赖在国公府。   “怎么就管不得了?我既然回来了,理应帮衬着理家。况且现在大侄儿媳妇病倒了,大嫂又身子不好,你们这一帮子刁奴气人太甚,我这个长辈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沈碧霞也不怕她,超前走了几步,高昂着头,颇有几分要对峙的模样。   她的话音刚落,那帮子闹事儿的人就嚷嚷开了,纷纷辩解并不是自己欺人太甚,而是真的事情紧急。自然人多口杂,没听懂几句。   楚惜宁边看着那些人失了主子的气度,也没了奴才的本分,暗自冷笑。半月带着青莲过来了,楚惜宁一把拉住青莲,对着她耳语了几句,脸上带着一抹期待的冷笑。清冷半侧着身子,仔细听她的吩咐,待她说完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变,只是眼眸里却露出几分迫不及待。   如夫人瞧见身后人光喊也没什么用处,一挥手让那些人安静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沈碧霞,似乎找到了什么破绽一般,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容,扬高了声音道:“怎么,姑奶奶这意思是,今儿是管定了闲事儿?我瞧着替大少夫人出头是假,趁机夺了这国公府后院的管家权是真吧!”   “原来姑奶奶是这心思啊!”后面的人立刻开口嘲笑,甚至有人伸出手指指着沈碧霞,脸上带着一种轻蔑的嘲讽。   这不就是趁人之危么?趁着大少夫人病倒,夫人身子不适,二少夫人不在府上,立马跳出来摆出这副面孔来。   “你胡沁什么!”沈碧霞几乎跳了起来,似乎被人捉住了痛脚一般。   “哼,我劝姑奶奶还是省省心吧。您此刻站出来,管家的事儿也交不到你手上……”如夫人冷哼了一声,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面前的沈碧霞身子顿了一下,接着整个人都向着她倒过来。   如夫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伸出手猛地一推。沈碧霞的腿一软,竟是直接跪倒在地上。   变故来得太快,众人皆是一愣。只有青莲的眸光一直跟随着一块小石子,看着它打到了姑奶奶的腿上。楚惜宁眼看着如夫人和沈碧霞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身后跟随的丫鬟婆子倒是蠢蠢欲动起来,她的嘴角处流露出几抹淡笑。   “你敢推我!”沈碧霞直到被身后的丫鬟搀扶起来,才反应过来,由于方才是直接跪倒在众人面前,让她颇有几分羞愧难当。   如夫人直觉上要道歉,但是面对沈碧霞如此咄咄逼人的模样,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拉不开脸了。索性就站在那里,挺了挺胸,阴沉着脸不看她,让人瞧着倒是有几分高傲的模样。   “啪!”沈碧霞胸中的怒火更甚了几分,直接扬起手就狠狠地挥了一巴掌过去。清脆的巴掌声想起,如夫人正发愣间,就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触感。   “贱人,只不过是爬上爷们儿的床,就真当自己是主子呢!我平生最恨狐媚子,大嫂不管教你,你也没些自知之明,都快飞上天了是不是?”沈碧霞嘴里恶毒的语言直接甩了出来,她的眼眶微红,倒像是失去理智一般,不管不顾。   如夫人向后倾倒,打了个踉跄,好在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她也是个好面子的,更何况眼前的姑奶奶还是不讨喜的主子,她仗着人多自然不愿意像上回那般面对清风一般忍让着。   “打人了,姑奶奶打人了!”她边喊边起身冲了上来,亮出细长的指甲,直接朝着沈碧霞的脸抓去。   顿时双方乱了起来,开始厮打了,不过沈碧霞在国公府毕竟根基尚浅,而且人缘极差。所以那些打她的人手上的力道就重了些,就连她自己带来的人都有几个吓得跑了。那么多敌对的人,如何是对手,自然只有挨打的份。   一时之间,大房的门前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厮打声、辱骂声,简直不堪入耳。不过显然几个拦门的婆子倒是松了一口气,相反看着这么多人对掐,还隐约透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领头的沈碧霞和如夫人则是凄惨不堪,早没了原先贵妇矜持的模样。沈碧霞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了,那些婆子也不敢真的对她动手脚,只是偶尔偷偷打她一下泄愤。沈碧霞对着这么多人,刚开始打得时候就知道吃亏了,却不肯认输,只盯着如夫人狠命撕扯。   “你们都去外围劝架,表面上做个样子就罢了,别把自己弄伤了。”楚惜宁对着身后几个小丫头说道,清风她们几个还是留在身后。青莲则站在她的侧前方,似乎生怕有瞎眼的人没注意伤到这边。   “少夫人,那边有人来了。”青莲毕竟是练武的,视力清明远远地瞧见有人来,就立马通报给楚惜宁。   “恐怕是夫人来了。”她低声提醒了一句,身后跟着的清风和半月也收起看好戏的神色,肃着一张脸提起裙摆跟着楚惜宁往那边走。   “母亲,把你都惊扰了。”楚惜宁快步走过去,瞧见廖氏被丫头搀扶着过来,连忙先俯身行礼。   “别多礼了,怎么回事儿,眼瞧着像是打起来了?”廖氏眯着眼看着远处乱成一堆的地方,语气里透着几分清幽。   楚惜宁起身扶着她,低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最主要讲了如夫人和姑奶奶吵架那一段。廖氏的神色越变越难看,眼瞧着有丫鬟婆子规劝,那些人都充耳不闻,依然打得高兴。   廖氏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招手叫来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低低地吩咐了一句。待那丫头跑远了,廖氏还没有上前的意思,相反脸上的冷笑越来越明显。   “一个个竟都安了这种心思,我若是再病上几年,估计都得生生把这国公府的后院瓜分了!”廖氏嘲讽的话语直接甩了出来,也丝毫不避讳楚惜宁就在身边。   楚惜宁也不好接口,只有干笑了两声,便沉默地站在她身边。   “宁儿,我托你一件事儿。”廖氏见她不答话,便转过头收敛了方才的怒气,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楚惜宁微微一愣,连忙道:“母亲见外了,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便是。”   “这后院迟早是要给你管的,你也瞧见了,你公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胡来。原本我是该出头的,但是一瞧见这些人我就心里不舒坦,身子虽好了些但是也怕被气到。这回我狠狠地发作一次,就把管家权交给你。”廖氏边说边偏头看着那边打架的人,脸上闪过一道阴狠。   这种表情还是头一回在廖氏的脸上瞧见,楚惜宁有些晃神。待反应过来了,才低声回道:“母亲身子要紧,我自然是该应承下来的。只是二爷也跟我说过,若连管家权都收回来,只怕大嫂更加无事可做。这样好不好,管家权依然在大嫂手中,我从旁协助。定不让这些人猖狂了,忘了自己的本分!”   廖氏轻轻蹙起了眉头,微微思考了片刻,最终轻叹了一口气,道:“随你吧。我知道二郎是好意,只是他是个男人,心思又粗。他给的并不一定是卫氏想要的。你还得掂量着办,不妥的地方要多提点他。”   楚惜宁见她松口,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她嫁进府里来也将近半年了,只是轻易不打扰卫氏。所以妯娌两个的感情并不深厚,她摸不透卫氏的想法,不敢自作主张。这管家权即使真要接过来,也得问过卫氏的意见。   “夫人,人都找来了。”先前被廖氏吩咐办事儿的丫头跑了回来,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眼中的神采却是透着亮光。   廖氏和楚惜宁都抬头望了望,只见不远处跟着一群婆子,一个个都身强力壮,手里还拿着棍棒、擀面杖等,倒真的像是来打架的一般。   廖氏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她冲着楚惜宁道:“这帮娘子军,我早就想试试看,年轻时候没顾上,现在正好来瞧瞧威力。”   她冲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便提起裙摆走在前面。一行人到了那帮打得正欢的人面前,却还是没被发现,廖氏的脸色更加冷了几分,她手一挥,低声道:“把这帮无法无天的人,给我狠狠地打!”   那些拿着棍棒的婆子就冲了上去,扬起手中的武器就劈头盖脸地招呼下去,也不管是奴才还是主子。反正混在一起撕扯,钗环发髻早乱得不成样子,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哎呦!”哀嚎声四起,那些打得正眼红的人都纷纷停了下来,擀面杖落到头上,立马鼓起一个大包。哪还有心思看自己的对手是不是被扯疼了,纷纷松开手抱着自己的头四处闪躲。   只是那些棍棒像是长了眼一般,仍然无情地落到身上来,几乎无处可逃。   “瞎了眼的,是我啊,别打了!”沈碧霞的声音传来,身上有好几处都被武器攻击,依稀瞧见落在头上敲得她发晕的是一个大锅铲,她那哀嚎的声音有些失真,显然是被吓到了。   “快住手,我是如夫人!脸打坏了,看国公爷治不死你们!”如夫人的声音也万分凄惨地传来,这些人显然不是沈碧霞带来的,但是如夫人猜不透,究竟是谁敢如此不管不顾,还上了这样的武器真心实意地暴打她们。   她们的声音虽然清晰地传了来,但立马就被别人的喊叫声淹没。廖氏和楚惜宁站在外围冷眼旁观着,也只当听不见。   楚惜宁的心里却是惊诧万分,这个当了大半辈子柔弱好人的婆母,竟然发威了!而且还这样凶猛,瞧那些拿着武器打人的婆子丝毫不手软,显然是得了廖氏的命令,有她在撑腰。   楚惜宁有些难以置信,不过很快她就猜测,这次严厉地打击如夫人和姑奶奶这些人,廖氏已经谋划了很久。   喊叫声从当初的惊慌到气急败坏,再到奄奄一息,逐渐小了下去。明显连逃跑和喊叫的力量都变小了,刚经历过一场厮打,力气早已耗得七七八八了。根本连反抗都十分无力。   “好了,停了吧!”廖氏的眼睛扫过人群,瞧见姑奶奶和如夫人一副快要晕倒的狼狈模样,才轻声地开口,挥了挥手示意那些人停下。   只见原先气势汹汹的婆子们都收回了手里的武器,一下子全部散开,丝毫都不做停留,直接出了院子。楚惜宁甚至都没瞧仔细,那些婆子就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唯留下满院子低声呻/吟的伤患,证明方才有人来过。   ☆、126 自求责罚     楚惜宁跟在廖氏的身后,站到那群人的面前。方才气势汹汹扭打的两方人,几乎都半趴在地上。如夫人和沈碧霞自然也看到她二人,分别和一旁的丫鬟彼此搀扶着,勉强颤颤巍巍地站起,只不过摇摇欲坠的模样实在是狼狈不堪。   散乱的衣裙,衣带都被扯开了,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早就散开,珠钗早就不见了踪影。脸上散布着轻轻浅浅的伤痕,有巴掌印也有抓痕。往日里端的是高雅贵妇的姿态,早就被打没了。异常凄惨的模样,当真让人无法辨认出来。   眼眸再朝众人的脚下看去,不少人的鞋子都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如夫人现在就没了一只修鞋。有三两个婆子正弯身替她找着,地上散乱的珠钗随处可见,简直一片狼藉。   “自太祖开国授予沈家国公府以来,已有几百年的时间了,还从未听闻后院有这样热闹的场景。今日这么一场徒手厮打,可真谓让人长见识了。诸位真是有本事儿,就算那小门小户的人家,也知道‘守礼’二字。往日自诩豪门世家贵妇的诸位,你们的教养呢?你们的的脸面呢?”廖氏的声音不急不慢,甚至带着几分悠闲,但是语气阴冷,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尖刀一般刺进她们的耳膜里。   如夫人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带着不少人狗跟着跪了下来。   “夫人,贱妾一时猪油蒙了心才和姑奶奶起了冲突,只是还请夫人延后责罚,容妾请了大夫看过脸,再来领罚!”如夫人往日最擅长梨花带落雨地嚎哭,无奈脸上火辣辣的疼,生怕眼泪流下来弄疼了。她记得方才沈碧霞的长指甲狠狠抓过来,她轻轻抬手一抹,隐约有了几分血迹。   廖氏微微低垂了眼帘,轻轻瞥了一眼如夫人脸上的伤痕,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我这么久不管家,是不是都忘了本?请大夫看脸,如儿你可真会说笑!哪有延迟责罚这种道理,既然敢打架就得承受后果,管你是脸花了眼瞎了,本夫人不开口都得给我忍着!”廖氏的面色带着几分阴冷,她似乎是从牙缝里甩出这几句话来,咬牙切齿的语气,已经让人听出了此次她不会善罢甘休的态度。   一片寂静,无人敢说话,几乎破口而出的呻/吟声也被她们死死地扼在喉咙里。有些人整日生气,发火到习以为常的时候反而不让人害怕。偏生廖氏几乎每回都笑脸相迎,就发这么一次火,足以让这些得意忘形的人心生胆寒。   周围的人都跪在地上,只有沈碧霞一人站在那里。她的腿也软,明知此次难逃其责,但是也不想就这么跪下去失了身份。如夫人跟廖氏下跪,原本就是天经地义,沈碧霞是廖氏的小姑子,如何也不能跪。   “大嫂,你总算来了,快替我做主啊。这一帮刁奴就是欺负大嫂不在,快把后院闹翻了天!”沈碧霞的脸上露出几分喜气,边说边拨开人群,要往廖氏的方向走。   “姑奶奶还是站在那里吧,我已经派人请了国公爷来。反正你们一个是出身高贵的姑奶奶,一个是爷们儿宠爱的如夫人,我治了谁的罪都不好,就等着他来处理得了!”廖氏的眉头皱了皱,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语气里依然是那样幽冷。   一听说国公爷要来,沈碧霞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几分。她一个姑奶奶过来住,不仅不紧守本分,还把国公爷的宠妾打了,恐怕会惹得众怒。如夫人脸上的神色则稍微缓和了些,无论怎样国公爷处理,也不会对着她们这些枕边人下太狠的手段。   廖氏一直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着,看着她们脸色各异,嘴角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楚惜宁则有些担忧,本以为廖氏出马,会狠狠地打击一下她们,可是现如今招来国公爷,恐怕要事倍功半。毕竟男子一般不插手内宅,廖氏这样做恐怕讨不了好。   “记住我说过的话,这件事儿我既管了,就不会善罢甘休。妄想着有国公爷下不了手的人,都可以提着脑袋准备受罚了。”廖氏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众人皆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只见廖氏抬手摩挲着手腕上带着的玉镯,低声继续说道:“你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若是传出去的话,国公府的面子如何收拾。京都里传出来沈国公府的后院情况,我不用说你们心里头都清楚。这回既请了国公爷,碍于国公府的面子,他也定会下狠手!”   廖氏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她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是话语里的郑重,已经显示了她绝对不是危言耸听。   “夫人,奴婢错了,求夫人责罚!”有几个丫鬟婆子早已害怕了,连忙磕头求饶。相比于国公爷亲自动手,她们宁愿廖氏出手,受得罚兴许还能轻些。   廖氏静静地看着她们,轻蹙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终轻叹了一口气,道:“好,本夫人就成全你们。拖出去一人十大板!”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两个丫鬟走了出来。那些求饶的人一听十大板,纷纷松了一口气,并不算太重的责罚。果然这位夫人还是心慈手软的,也不需要其他人拖拽,自己就十分自觉地去请了负责刑罚的婆子过来。   廖氏赏了恩典,给她们脸面,让两个婆子拉着她们去别院打了。   她的话一出,立马又有人跪下来求罚,廖氏也不偏不倚,每人十大板。待有姬妾位份的人求饶时,廖氏加了刑罚,每人二十大板。陆陆续续的人求罚,最终那一处也只还剩下沈碧霞和如夫人。   甚至有的被打了板子的人,已经行刑完毕了,却相互搀扶着站到院子里来。显然是得了廖氏的吩咐,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放在如夫人和沈碧霞的身上,带着一种审视。   最终如夫人受不了这样的目光,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地上,低声求饶道:“求夫人责罚。”   廖氏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淡笑,带着几分得逞的快意。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如夫人,扬高了声音道:“诸位都瞧见了,是如儿亲自求我惩罚她的,那就怨不了本夫人。”   她的话音刚落,众人都感到几分寒意,便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廖氏,不由得打了个颤。如夫人自然也发现了,猛地直起身似乎要张口反驳。   “如儿身为国公爷宠妾,却不知礼法恃宠而骄,带领下人和姑奶奶殴打,以下犯上。自愿请求本夫人处罚,为了给予其警告,以儆效尤。当众责打五十大板!”廖氏的话音刚落,就有婆子端着长凳上来,拉着如夫人就要把她推倒在凳子上。   如夫人微微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是廖氏下了一个套。让她自愿接受处罚,五十大板下去,以她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住了,而且还不能怪别人。廖氏这回要的就是她的这条命!   “不要啊,夫人!贱妾愿意等国公爷回来再……”如夫人如梦初醒般挣扎起来,高声地喊叫道。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婆子塞进一块方巾。估计是从厨房里随便找的一块布,还带着油烟味。如夫人的呼喊声戛然而止,只剩下依稀的呜咽声。   “啪——啪——”板子落在身上,发出一下一下沉闷的声响,震动着人的耳膜。   所有人围在外面,沉默地瞧着宠极一时的如夫人被打,没人敢说话。沈碧霞就站在原地,除了那些打板子的婆子,她离着如夫人是最近的。那板子打到肉上的声音,让她一阵阵头皮发麻。   沈碧霞完全见识到了廖氏的手段,她正出神间,一个丫头走到她的身后,低声道:“姑奶奶,您别站在这里,离得近了瞧着怪吓人的,夫人让您朝外面站站。”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丫头已经搀扶着她的手臂站到了廖氏的身边。沈碧霞的心底有些发毛,她猜不透廖氏心中的想法。毕竟这事儿光靠着如夫人一人,是打不起来的,但是瞧着廖氏如今的态度,像是不再追究她的责任一般。   板子抽打的声音依然不紧不慢地传来,期间如夫人晕过去了,又被婆子用冷水泼醒,醒了再继续打。来回反复,到了五十大板的时候,众人都猜测这如夫人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如夫人背后的衣衫上早就沁出了血迹,她的双手无力地垂在两边,由于是趴着身子,根本瞧不见脸上的表情。   其中一个婆子用手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上前去扯出如夫人嘴里的布,也不管她是死是活,就来廖氏这里复命。   一个小丫头飞快地跑了过来,趴在廖氏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即使楚惜宁离得近,也未听清楚。廖氏挥了挥手,那丫头便自动退到一边。   “行了,都……”廖氏刚开口,话还没说完就猛烈地咳嗽起来。轻轻弯下了腰,似乎无法承受一般。   楚惜宁惊了一下,连忙往前走了几步,轻轻扶住廖氏的臂膀。低着头瞧见她的面色苍白,嘴巴张大似乎在努力吸取着空气,心里不由得凉了一半。   “母亲,你怎么了?”楚惜宁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恐慌,显然被吓得不轻。   廖氏轻轻抓住她的手腕,用力按了一下,偏过头对她眨了眨眼睛。楚惜宁微微发愣了一下,廖氏便已经晕倒在她的怀里。几个丫头连忙扶住她二人。   “怎么回事儿,一定要我过来!”正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了,楚惜宁下意识地回头瞧了一眼,沈国公大跨着步子,一脸不耐地走过来。   楚惜宁瞧了瞧廖氏紧皱的眉头,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连忙高声喊起来:“母亲,您怎么了?快去请大夫,夫人怒极攻心,被气昏过去了!”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丫鬟急匆匆地往外走。沈国公自然也被吸引了过去,一瞧见廖氏半躺在那里,眉头蹙起。几个婆子又不好搬动她,沈国公也顾不上其他人在场,连忙亲自动手把廖氏抱着往就近的院子走。   好在替卫氏整治的大夫还没走,就找了过来替廖氏诊脉。廖氏就躺在大房外屋的床上,婆子俩倒是在一处院子了。沈国公等大夫整治完了,问了结果才算安心些。一时急火攻心,平日里也是忧思过重。   他不由得就火了,廖氏去了外面庄子三年,好容易养得好些了回来,这才大半年又病了。沈国公方才就听传话的丫头说了,姑奶奶和如夫人打起来,此刻他的心里难免窝了一肚子火,便派人去找她二人来。   只不过到他面前来的却是沈碧霞和楚惜宁,自然没有如夫人的踪影。他瞧见沈碧霞未来得及整理的衣衫,发髻也只是快速盘了起来,只用了一根簪子固定,他的眉头早就皱得紧紧的。   “听闻了公爹要过来,如夫人恳求母亲责罚她,现在被打了板子昏了过去,无法来见您。”楚惜宁冲着他行了一礼,低声说了几句。   沈国公一听如夫人被打晕了,脸色有些难看,便冷声问了一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楚惜宁朝后面站了几步,眼神示意了一下沈碧霞,低声道:“这事儿还是让姑奶奶说吧!”   沈国公眉头一挑,眼神犀利地看向沈碧霞,示意她快些说。沈碧霞此刻已经平静了许多,脑子里也转开了。廖氏没有处置她,楚惜宁让她自己说,显然是选择让她活得好,要把如夫人推下水。此刻她的脑子清醒,也不再大哭大喊,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也不把责任故意往如夫人身上推。只是话语里有些地方模棱两可,让不知情的人就会责怪如夫人。   “小妹知错了,一时心疼大侄儿媳妇,就和如夫人急了闹开了。现在嫂子又被气成了这样,我实在是没脸见人了,还请哥哥降罪啊!”沈碧霞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嘤嘤地哭着,也不故意放大声音惹人心烦。   沈国公瞧着她狼狈至极的模样,再想着方才她说的话,至少在他的心里,如夫人敢和姑奶奶打起来,就已经错了。后来还存着侥幸心理,想要让他手下留情,心里头就更加不舒服。沈国公阅女无数,并不是非谁不可的地步,更何况这位如夫人跟着久了,换一个也无所谓。   “起来吧,你一个主子就不该跟那些人一般见识。再怎么关心卫氏,也不该乱了方寸。左右还有你嫂子和你二侄儿媳妇在,下回切不可这样。”沈国公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心底的火气,冷着声音道。   沈碧霞的哭声顿了一下,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沈国公,见他面色沉静,又接着啜泣起来。   “以后后院的事儿,你还是少插手,就安心待在院子里。待佳儿的婚事定下来,你就回老家那里去吧!”沈国公闭了闭眼,似乎不想再看见她这副模样,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沈碧霞虽然心里不服,却也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知道沈国公现在心情不佳,行了一礼便先退了下去。   “你婆婆护着你,日后莫让她操心。”沈国公似乎有话要说,却又生生地顿住了,再开口已转了话题:“至于如夫人,现在瞧着板子还打少了。你安排了她便是,出去吧!”   楚惜宁瞧着他闭着眼睛,似乎累极了模样,也不多话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清风,你带人送如夫人回院子,不许请大夫,也不许任何人探视。把她身边伺候的人撵了,另派两个婆子看着。”楚惜宁朝着清风招了招手,她的心里早就想好了如何整治如夫人。   清风得了令,便带了人拖着半死不活的如夫人走了。心里暗自想着楚惜宁的高明之处,如夫人这条命估计是保不住了,不请大夫不让人照顾,就在屋子里等死了。   楚惜宁找来了卫氏身边的丫头问了几句,得知卫氏已经醒了,她便带着丫头匆匆进屋探望。   “大嫂,你可好些了?”楚惜宁快走了几步,坐到床边上一把拉住卫氏的手,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卫氏见她进来,立马让丫头扶着靠在床头,面色十分苍白,嘴唇也发干甚至起皮了。   “没事儿,就是有些累了。”她的声音十分低弱,透着几分沙哑。   楚惜宁瞧着都觉得心里头一股子难受,想来真的是积劳成疾,一下子发出来难免憔悴得吓人,便有些自责地说道:“该好好歇着了,说起来都是我的错,若是我能帮上大嫂几分忙,你也不会累成这样了!”   “没事儿,你进府时间不长,况且后院又乱,人多口杂。避讳着些也没什么不对,只是现如今我病倒了,恐怕这后院还得交到你的手上。”卫氏轻咳了一声,嗓子还是干干的。   楚惜宁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她,看着她喝完了,才笑着点了点头:“成,我先管着,待嫂子身子好了,若疼惜我就再接过去,若是见到管家权心里厌烦,就在屋里好好歇歇。”   楚惜宁斟酌着说了,并未把话说死。卫氏端着茶盏,轻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来了。   “方才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么吵?我听说母亲晕倒了,就在我这院子里修养,有没有大碍?我去看看她?”卫氏似乎想起什么,眉头轻轻蹙起,作势掀起被子就要下床。   楚惜宁连忙按住她,压低了声音给她说了个大概。最后又轻声劝道:“大夫查过了,这会子估计公爹看在旁边,不碍的。等你身子好了些再去瞧瞧。”   卫氏听见她如此说,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些,重新躺了回去,楚惜宁替她捻好被角。   “她们那些人本来就每一个安分的,母亲肯替你出头,想来以后接手管家也能顺当许多。只是这些人就是天生的贱骨头,给她三分笑意,就能忘了自己的本分。估计不出三个月,又会想法子蹦跶起来,你要小心!”卫氏抬起手拍了拍她的手臂,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   楚惜宁的心里一暖,轻轻点头应承下来,状似保证地说道:“放心吧,嫂子。我不会让她们猖狂太久的,也不会打扰到母亲和你修养。”   妯娌两个又说了几句话,楚惜宁便退了出去。半月轻轻走了过来,低声道:“国公爷正和国公夫人说话呢,让少夫人先行料理家事儿就好,不急着过去瞧。”   楚惜宁点了点头,先找来了厨房的管事儿,把今晚的晚膳单子核对了下。又让给廖氏和卫氏加了补汤,才匆匆地赶回喜乐斋。   沈修铭果然在那里等着,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焦急,还颇有些坐立难安的模样。   “大嫂怎么样?我听说都打起来了,若不是你派的两个丫头拦着,我早就过去了。”一瞧见她进来,沈修铭就迎了上来,眼眸里是遮掩不住的担忧。   楚惜宁冲着守在门外的落雪和柑橘挥了挥手,二人立马退了下去。沈修铭见她的额头上布着汗水,想来是来回匆匆走急了,亲自倒了杯水塞进她的手里。   “大嫂已经醒了,劳累过度,需要静养。至于打起来则是姑奶奶和如夫人的功劳。”楚惜宁捧着茶盏一口一口地抿着,又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沈修铭果然是又急又怒,站起身似乎就要冲出去,楚惜宁连忙拦住他,急声道:“你又去做什么?一个是姑姑,一个是公爹的宠妾,去了也没用!”   “我不去找她俩,就想去瞧瞧娘的身子怎么样了。好容易才养好的,若是为了在府里看着我,又气坏了身子,那可都是我的罪过!”沈修铭瞧着她眼眸里的着急和些许的惶恐,不由得顿住了脚步,抬手拍着她的额头轻声安抚道。   楚惜宁明显松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坐回了椅子上,低声道:“我估计母亲也没什么大碍,只是不想让公爹有机会瞧见如夫人罢了。”   沈修铭明显有些不解,拉着她的手让她赶紧说。楚惜宁就把廖氏晕倒之前对她眨眼的事儿说了一遍,接着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公爹再怎么宠妾,妻子在他的心中也是头一位。母亲晕倒了,自然就无法注意到如夫人,更不会对她产生怜悯。由姑奶奶这个当事人的口,说出当时打架的场面,只会让公爹更加厌恶如夫人,她想要翻身就根本不可能!”    ☆、127 刻意刁难     沈修铭听了之后,心绪才算定下来。   过了片刻,绿竹带着人已经把对牌、账册都抱了过来。楚惜宁看着一堆堆的物什,眉头轻轻皱了皱。落雪和半月也凑上来整理,因着闹事儿的人刚被打了一顿,又被挨板子责罚了,遂无人敢来要对牌。   沈修铭也不出去了,就坐在那里随手找了本书来看,不时地抬起头瞧着楚惜宁指挥丫头们做事儿。   当晚沈修铭还叮嘱了她好久,生怕她头回管家吃亏,楚惜宁也只有点头低声应承下来。   待第二日一早,楚惜宁送走了沈修铭,便也不再睡。收拾了一番便去了前厅,等着管事儿上来汇报一日的事情。   楚惜宁带着几个丫头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厅里面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人,明显没到齐。那几个婆子也正在低声说些什么,一瞧见楚惜宁进来,便立马闭上了嘴巴。   “少夫人,我们大管事儿让老奴向您告个假,她昨日伤了腿,来不了了。”一个婆子喜笑颜开地走了几步,冲着她行了一礼,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谄媚。   楚惜宁的脚步微顿,身后的绿竹上前了几步,低声介绍道:“这是厨房的副管事儿,刘婆子。没来的那位是正管事儿,老吴家的。老吴家原先跟着国公爷跑腿儿,现如今帮衬着管了京都里的一间铺子。”   “哟,这是前院沈管事儿的婆娘吧。难怪人家都说如今这后院管事儿的婆娘里,当属沈玉家的最俊俏。”那刘婆子依然腆着一张脸,她早就知道这位进府没几年嫁给管事儿的丫头,现如今是二少夫人眼前的得力人儿。   绿竹的夫家是从老国公那辈儿就在伺候,因为一直忠心耿耿,且几代在国公府都是有头有脸的下人,虽便赐了沈姓。绿竹的公公是跟着国公爷的小厮,绿竹的夫君沈玉原先也是前世子的书童,后来世子逝去,沈玉就被安排到店铺里做事儿。从账房一路变成了掌柜的,这沈玉爬得倒是挺快。   “您客气了。”绿竹点了点头,只轻声回了一句,便跟着楚惜宁往前走。   因着刘婆子开了头儿,后面请假的人就接二连三地喊出来了。从门房到针线房,几乎每一处都有管事儿没来。理由都是惊人的一致:昨儿受伤了,爬不起来了!   楚惜宁冷着脸坐到了主位上,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冷笑。当真是刁奴!昨儿吃了那样大的警告,今儿瞧见她是新官上任,仍然敢这样放肆。   “厨房的正管事儿老吴家的,年纪也不小了。”楚惜宁捧起小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击着,状似不经意间地说了一句。   立马前厅的气氛变得寂静诡异起来,先前还处于热闹的请假潮流中,这会子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没有一个人再敢出声。   “昨晚上的膳食是谁负责的?”楚惜宁停顿了片刻,轻声问了一句,似乎转了话题一般。   等候的人明显都松了一口气,那个刘婆子站了出来,依然是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毕恭毕敬地回答:“回少夫人的话,是老奴带人做的。昨儿老吴家的身子就不好,回去歇了。”   “歇了?”楚惜宁嘲讽般地冷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几抹阴冷的笑意,转而冷声道:“昨儿世子狠夸了一顿晚膳,我瞧着也不错。老吴家的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索性让她在家里养老,厨房的正管事儿就由刘婆子顶了。”   她的话音刚落,底下稍微愣了一下,紧接着就陷入了一片惊慌失措的讨论之中。楚惜宁也没理会,任由她们扬高了声音说。那讨论声渐渐减小了,直到彻底消失。自然她们说的话,偶尔也有两句落到楚惜宁的耳朵里,无非就是说这老吴家的也算是根基不浅,恐怕会引起一些家奴的不满。   “刘婆子,我把厨房交给你,你可能胜任?”待安静下来,楚惜宁才轻声问了一句,她的下巴微微挑起,脸上的神情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   刘婆子收起脸上方才的嬉闹,倒是变得一本正经,连忙站出来俯身行礼,严肃地应承下来:“少夫人既看得起老奴,老奴自当竭尽全力。”   楚惜宁点了点头,见刘婆子这样的态度,脸上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清风和落雪拿着笔墨纸砚走了进来,楚惜宁挥了挥手,对着底下站着的婆子们道:“我身边的两个大丫头,想必各位都认识。现在就到她们跟前来,把自己以及方才要请假人的名字和掌管哪里的都留下。”   她的话音落下,那些人站在那里却不敢随便乱动。方才都已经瞧见老吴家的下场了,这要是留了名字下去,说不准那些人的下场也不会好过。   “各位管事儿磨蹭什么呢?我们少夫人可没工夫耗着,到了我这里登记完,才能去沈家的和半月那里领对牌。就这样干站着等到明个儿,你们还得走这一遭!”清风轻轻撩起衣袖,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手里正在磨墨,眼神一挑,语气就带着几分胁迫。   落雪就站在一旁,也撩起了衣袖,瞧着笔架上的毛笔,显然是由她来执笔了。   刘婆子得了好处,自然是没有不愿意的,她第一个上前来登记下老吴家的名字。到了绿竹那里,轻声说了几句话,绿竹便挑了一块牌子给她。   底下的婆子们,也有像刘婆子这样不是家生奴婢,自己一步步爬上来的。眼瞧着二少夫人这架势,心里暗暗猜测,是要将府上根基深厚的刁奴清理掉,培植自己的势力,虽她们也乐得巴结着楚惜宁。一个个上报了名字,领了对牌半喜半忧地离开了。   待走了一拨人之后,这厅堂内的管事儿就还剩下几个了,她们低着头,偶尔交换一下眼神,却没有一个上前来。   绿竹抬眼扫了一下,便走到楚惜宁的身边,靠近她的耳后低声道:“这剩下来的都是家生子,想来和那些没来的人也有些交情,盘根错节,根基越深纠缠地越紧,越怕把别家给得罪了。”   楚惜宁静静地看了她们一眼,轻哼了一声,把茶盏扔到了桌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啪”的声响,让那几个人跟着一颤,头低得更甚,根本不敢瞧一眼楚惜宁。   “我头一回管家,俗话说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有些人仗着自己资格老,是不许我立威了?既然不许,那就别怪我拿她开刀。我也没有特别地正对家生子或者后来的下人,赏罚分明。你们只管把名字留下,若是有人敢找你们的茬,尽管来回禀,我定会护你们周全!若是不留,我也不勉强,你们自己的名字也别留下了。待会子核对之后,那纸上没留名的管事儿,我一视同仁,必定惩罚地更甚,绝不姑息!”楚惜宁越说越气愤,堂堂一个国公府的后院,竟然会被几个刁奴攥住,说出去还不得笑掉人的大牙。   她在楚侯府理家的时候,人人听从,作威作福惯了。现如今忽然遇上这样的阻挠,她还真的恨不得都把这些人给发卖了。想她国公府世子夫人,管家没受到婆婆和妯娌的刁难,竟然被管事儿婆子给使了绊子,怎么想怎么憋屈。   那几个人哪里还敢推脱,连忙走上前来,麻利地报了几个人的名字和职务,匆匆去绿竹那里领了对牌,便逃也似的跑了。   落雪拿起那张写满字的宣纸,拿了起来轻轻吹干了墨迹。清风收拾着桌上的笔墨,不由得气鼓鼓地咕哝着。   “都什么东西,犯了错被罚还装娇小姐柔弱病倒呢?天下间少有的玩意儿!”清风麻利地收拾好了,咒骂的声音压得低,生怕把楚惜宁心底的火气给勾起来。   楚惜宁无奈地摇了摇头,接过落雪手里的名单,一个个看过去,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更加阴沉。果然不出所料,胆大包天头一天就给她使绊子的人,多数都是在国公府的后院浸淫已久的老奴仆,一些稍微年轻些的或者孤苦无依的几乎都悉数到齐。   “怪道人常说倚老卖老,再不管这些人,当真是主仆不分了。”楚惜宁将纸折叠好还给了落雪,绿竹和半月那边的对牌还剩下不少。   毕竟有些地方的正主儿不来,出去办的活儿也少了许多。许多人瞧见楚惜宁来者不善,能省则省,做多错多。   “清风,你派人送些银子给老吴家的,从二房里出。如果她若是要闹出什么动静来,直接跟她说,国公府里有处庄子在江南那一带,若是要去享福就应个声儿。”楚惜宁轻声吩咐了一句,清风便点头应下来,将笔墨交给了柑橘,自己先出去办事儿了。   倒是绿竹脸上的表情有些担忧,她瞧见清风走远了,才低声对着楚惜宁道:“少夫人,若不然换一个人去跟老吴家的说吧!”   楚惜宁微微挑起眉头,有些不解地看向她。   绿竹斟酌着道:“那老吴家的最是嚣张跋扈,此刻您免了她的活儿,没有油水可捞。若是您想要用银子安抚她,也该找个温和性子的人,若是清风过去两人对掐起来,那估计老吴头都得跟着他婆娘闹起来。”   绿竹先进国公府,主要就摸透了这些管事婆子的性子,也把各家的根底熟悉了些。厨房的油水一向十分丰厚,老吴家的一定不会轻易放弃。更何况楚惜宁第一天当家,她就敢公然不来,可见以后花招百出是难免的。   楚惜宁轻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那最好,我还怕闹不起来呢!婆母昨儿发了那么大的火,这些刁奴仍然如此明目张胆给我没脸。无非是瞧着我平日里不管事儿罢了,既这样就该狠狠地发作一回,老吴家的是刺头儿再好不过,就从她开始。清风若是灰溜溜地败了回来,你们才该好好笑她一回!”   她的话音刚落,半月就轻笑了起来,不由得调侃了一句:“少夫人您可真会说笑,清风姐姐这嘴上的工夫可是厉害,常胜将军。”   柑橘撅了撅嘴巴,脸上有些不以为然,低声反驳道:“老吴家的比清风姐姐多吃了那么多年的饭,说不准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引来几个人略显责怪的目光,她低着头撇了撇嘴,继续道:“反正奴婢不敢笑她啦,输赢都是清风姐姐厉害了!”   待清风回喜乐斋取了银子,准备去厨房找人带她去老吴家的住的地方。哪知她还没到厨房,远远地便瞧见那里为了一群人。里面不时有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她的眉头轻轻挑起,看样子是要闹起来了。   “刘婆子,你别以为少夫人给了你这个管事儿的位置,你就能安生地指挥人。我婆婆只是病了而已,待她好了回来之后,这厨房迟早还是我吴家的!”清风推开人群走了进去,就瞧见一个女人上蹿下跳地冲着刘婆子喊,眼眶都气红了,语气里倒是有几分耍无赖。   清风一听这话,心底的火气“噌”地一下便涌了上来,她冷笑出声:“哟,这位是谁啊?什么时候国公府里的东西不姓沈,倒成了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吴姓了?”   因着她这么一句嘲讽的话,吵吵闹闹的场面忽然安静了片刻,转而就又开始议论起来。自然有人认出清风来,那个哭闹的女人也停下了,抬起头看着清风。只觉得清风的衣着体面,相貌气度都是顶好的,就算是小门小户的千金也不过如此了,只不过清风此刻的表情,丝毫没有姑娘家的矜持,相反嘴角含着一抹冷厉的笑容,似乎随时都要冲上来撕了她一般。   “哟,清风姑娘来了,这是老吴家的儿媳妇,别人都叫她小吴家的。为了婆母的事儿在这里闹呢,让你见笑了!”刘婆子自然也看到她了,连忙走了几步前来迎接她,脸上依然堆满了笑意。   清风冲着她点了点头,面色依然十分难看,下巴轻轻一扬,冷声道:“刘婆子,少夫人把厨房交给你,可不是让人在这里撒野的。那些不识抬举的就要好好管一管,免得让人笑话!”   清风的话十分不留情面,她边说边看向小吴家的,眼神里带着十分明显的敌意和不满。   刘婆子连忙点点头,不料那个小吴家的倒是先发难了:“看样子这位姑娘是少夫人身边的人儿,您去替我婆婆问问少夫人,我婆婆在厨房干了这么些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昨儿不幸被责罚,当时少夫人也在场,那板子打得起不来床,才没去的。怎么就被免了差事?”   吴姓因为在后宅浸淫已久,谁见了都会礼让三分,这小吴家的已经很久没吃过亏了,况且又没见识过清风的厉害之处。所以即使对着楚惜宁身边的大丫头,也这般张狂。   清风怒极反笑,语气透着几分阴冷道:“怎么,大少夫人管家直接晕倒了,还心系后院。你婆婆比谁金贵?她昨儿怎么就不幸被打了,这么多看热闹的人怎么都好好的,一个没被打。主子定下了规矩,何时轮得到你去问了?你算什么东西!”   小吴家的口气不善,清风比她还要狠上几分。若不是清风年轻没什么大力气,估计早冲上去赏她两耳光了。   那些瞧热闹的人,纷纷缩了缩脑袋。面对清风如此强的气场,都是招架不住的。   “你怎么骂人啊?仗着是少夫人身边伺候的,就能随意辱骂我们这些人么?我年纪也不小了,却被一个未出嫁的小丫头辱骂,以后怎么见人啊,我不活了!”小吴家的朝地上一蹲,开始扬高了声音哀嚎。   粗噶的声音,仿佛泼妇骂街一般,刺透人的耳膜。   “怎么道理说不通,就来哭闹了,你就这点本事儿。好好活着呀,只不过别出来丢人现眼了,安稳地在家里待着得了!”清风自然是不会放过她,嘲讽的话语再次飘出来,丝毫不给她留颜面。   这种人就是,你弱三分便欺你三分。反正都要撕破脸皮,还不彻底地毁个干净。   或许是清风的话太过于直白,外面瞧热闹的人也跟着嘲讽起小吴家的。毕竟吴家的女人在后院里还是有几分头脸的,现如今这样泼妇骂街一般的狼狈,不少人吃过她们亏得,此刻都觉得大快人心。纷纷指着她,低低地说些什么。   小吴家的是彻底恼羞成怒了,她抬起头看到清风依然是一副高傲的模样,漂亮的衣裙丝毫没有一点紊乱,而她自己则在地上闹腾,就连手上都脏了。   “我跟你拼了!”她忽然站起身,直直地冲向清风。   清风的脸上露出几分错愕的神情,下意识地往后退。好在刘婆子就在一旁,她早就默默地观察着小吴家的表情了,知道这女人就会来这么一手。此刻她见小吴家的冲过来,连忙拉开清风。   “傻站着干什么,小吴家的发狂了,赶紧抓起来!”刘婆子冲着不远处几个发愣的婆子喊道,那几个婆子身上都带着围裙,看样子也是厨房里的婆娘。此刻听到刘婆子的喊声,也不再迟疑,连忙上前来,几个架住疯狂乱动的小吴家的。   “你们别碰我,等我婆婆好了回到厨房后,看她怎么治你们!”小吴家的拼命挣扎,嘴里面还在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或许由于恐慌,她的声音都已经变了调,异常的嘶哑难听。   老吴家的在厨房里毕竟积威已久,那几个婆子也不敢太用力,只勉强困住她,不敢进一步动作。   清风皱了皱眉头,从怀里摸出几张银票,低声道:“把她抓稳了,若是伤到了谁,到时候少夫人问起来,我可不替你们打掩护!”   那几个婆子下意识地瞧了瞧清风,见她面色阴郁,连忙用力地抓住小吴家的,让她连挣扎都变得困难。   “这是少夫人给你婆婆养老的银子,少夫人怜惜老人家,觉得她该歇歇了。不想你却有这种念头,银票装好了,这可是少夫人自己从嫁妆里拿出来的,回去之后交给你婆婆,希望她好好养身子。年纪大了,就不要随便乱走,免得再遇到不幸被打板子!”清风将那银票塞进小吴家的怀里,声音扬得足够高,足以让其他人听得清楚。   无奈小吴家的似乎是发了疯一般,她努力地抬起手勉强去除了银票,直接准备撕了。那几个婆子眼疾手快地去抢,却还是有几张被撕碎了飘到地上。   清风看着地上银票的碎片,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眼眸里却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她的手一挥,大声喊道:“这小吴家的神智不清,胡言乱语,力量还这样大,我曾听大夫说过癫痫的症状,瞧这副样子□不离十了。赶紧拖着看管起来,莫被她抓伤了!”   众人一听,面色都露出了几分惨白,再看向小吴家的那癫狂模样,怎么瞧怎么觉得像。刘婆子立马挥手,那几个婆子也不敢耽搁和怠慢,死托活拽地扯着她往前走,就近关到了柴房里。   “别听她胡说,我没有癫痫,我没有癫痫!”一路上小吴家的都在不停地喊叫、挣扎,刘婆子示意了一下,就有婆子乖觉地掏出了手帕塞进了她的嘴里,只有隐隐约约的呜咽声传来。   清风看着小吴家的被拖走,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是半分不显,相反还是一副有些担忧害怕的神情。   “还好清风姑娘见多识广,及时制住了她。若不然我们这群粗人,也不知要被她抓伤多少人!”刘婆子走过来,对着清风道谢,脸上的笑意异常亲切,甚至弯下腰亲自替她捡起了银票。   “没事儿,大家都是替国公府做事儿,跟随着少夫人把后院料理好了,让爷们儿赶到舒坦了。便是皆大欢喜,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清风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看了一眼刘婆子手中的银票,轻叹了一口气。   “还是劳烦您找人给老吴家的送过去的,我不好过去了,怕惹起她的不快来!”清风伸手摇了摇,轻轻按住她的手腕,轻声细语地拜托道。   刘婆子脸上的笑意更甚,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连声道好:“您就放心吧,一定找个机灵一点儿的,立马送到!”   两个人对视而笑,聪明人都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128 霸王怕辣     清风回了宁乐斋,把在厨房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落雪几个在一旁听着,都是心惊胆战的。特别是想起小吴家的冲过去要打清风的时候,一个个都煞白了一张脸,直到最后说完了,还拍着胸口。   “当真是刁奴,胆子也忒大了。连清风姐姐都敢打,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柑橘愣了半晌,才冒出这么一句来。她是最后被挑到楚惜宁身边伺候的,那个时候在楚侯府,看见大姑娘院子里的丫头,哪怕是个粗使的,都要卖三分脸面。根本就没见过这样蛮横的。   绿竹倒了一杯茶塞进清风的手里,让她压惊,听到柑橘的话,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低声道:“国公爷不管事儿,这些刁奴基本上都是仗着爷们儿在外面得了脸面,自己在后院里也横行起来。老吴头的差事儿体面,自然这老吴家的也跟着鸡犬升天了。”   楚惜宁原本不佳的神色,被绿竹这一句“鸡犬升天”惹得缓和了些。她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的边缘,眉头皱紧了,冷声道:“现在这些人是不给我脸了。一般内宅之事,一旦牵扯到外院,就不是那么好理得清了。索性就从这老吴家开始,里里外外都收拾干净。”   楚惜宁的话音刚落,几个丫头的面色就恢复了平静,知道主子是要发狠了,皆低头做事儿。   “绿竹,回去问问沈玉,这老吴头的品性怎么样?”楚惜宁沉思了片刻,便招来绿竹吩咐道。   因着清风发作了小吴家的,原本动荡不安的厨房也变得消停下来了。其他早上没来的管事儿都有些不安,顿时有些人心惶惶的。楚惜宁却迟迟未再革了谁的差事,喜乐斋也一如既往地安静。   众人却不敢安心下来,似乎对这位二少夫人颇有几分忌惮。各处管事儿第二日就全好了,该来楚惜宁面前露脸的,一个也没拉下。只是态度不同罢了,有些是点头哈腰歉意连连,有些对于昨儿没来一事只字不提,态度不傲慢也不谦卑,处于观望状态。   待管事儿都离开了,绿竹才走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犹疑的神色,斟酌着道:“少夫人,奴婢回去问了我家那口子,他原先和老吴头在一处共事过,后来两人闹得不愉快,被前世子知道了。因为老吴头原先跟着国公爷,前世子便把沈玉调到另一间店铺去了。所以他对老吴头自然是没有好话,要不奴婢替您向别人打听打听?”   绿竹的话音刚落,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她昨日随口一提,不想一般情绪不外露的沈玉,竟是对着老吴头义愤填膺。听那口气,似乎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了,导致她也不敢在楚惜宁面前多说什么。   楚惜宁低头看着绿竹一脸窘迫的模样,微微顿了一下。绿竹始终低着头,却迟迟得不到她的回应,不由得心里忐忑起来。跟随楚惜宁多年,让绿竹明白最好什么事儿多不要瞒着她,否则后果很严重。只是这回事关自己的夫君,她也不知这么做对不对,或许说赌一把的意味更重。   不想楚惜宁竟是一下子笑出了声,绿竹有些错愕地抬起头,就对上她那张满含笑意的脸,绿竹的心底也稍微松口气。虽然不明白她笑得是什么,但是没发怒就好。   “绿竹,你现在每日在我身边,我倒是察觉不出。就在方才我才想起你已经是沈家的,为人/妻子了。沈玉是祖母和娘挑的,人品自是好的。这老吴头的妻子和儿媳都嚣张跋扈,想来人也不怎么样。待二爷回来,我问问便是。”楚惜宁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感慨,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明显。   绿竹再次红了脸,尴尬地低着头不好再接话。   待晚上沈修铭回来,瞧见满桌子都是他爱吃的菜,脸上的笑意便多了几分。楚惜宁更是亲自替他脱去大衣裳,拿来毛巾替他净手。   “今儿是什么好日子,竟是劳烦少夫人亲自动手?”他脸上的笑意更甚,趁着人不注意,手在楚惜宁的柔荑捏了两下。   楚惜宁也不推开他,相反动作更是轻柔地替他擦手,拉着他坐到桌边,亲自将筷子递给他。沈修铭心里彻底乐开了花,眼睛都快笑得眯在一起了。娇妻如此贴心,真是把他美得快上了天。   “清风,你来说,爷今儿是不是做了什么美事儿,让少夫人如此犒劳我?”沈修铭见她还不说话,心里就跟有猫在挠似的,随手指了指清风,一脸想知道的表情。   清风瞧了瞧楚惜宁满脸笑意的模样,不由得摆手:“二爷,奴婢可不知道。今儿晚膳的单子可是少夫人亲自开的,一听门房禀报您回来了,少夫人连忙让人倒水准备给您净手。您要是想知道,还得让少夫人亲自说!”   沈修铭没有得到答案,也不恼。相反更加笑嘻嘻的模样,瞧了一眼楚惜宁,见她依然没有要开口解释的样子。索性也不再问,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伺候。   楚惜宁替他布菜,无论夹什么到他的碗里,他都快速地吃掉。有时候楚惜宁会故意放慢筷子的速度,沈修铭吃完了就提着筷子等在那里,也不会自己去盘子里夹菜。   几个侍立在一旁的丫头终是忍不住了,低着头偷偷地笑着。楚惜宁的面色一红,不由得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自己夹啊,别光等着我!”   沈修铭却不管,依然竖着筷子等着,并且转过头冲着她露出几分讨好的笑意,有些耍无赖地说道:“夫人夹的菜香。”   有几个丫头没忍住,竟是低低地笑出了声。楚惜宁的面色一变,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意味。沈修铭见了,连忙开口补救道:“主要是我太累了,今儿那一帮混蛋谈论要不要议和,都快把一千年前倡导和平解决的臭书生都从地底下挖出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甚是疲惫的神色,举着筷子的手都放了下去。   楚惜宁轻叹了一口气,继续替他夹菜。几个丫头一听到他说朝堂的事儿,也都肃了一张脸,不再笑闹。   “今儿对我这么好,待会子对我兄弟能不能也好点儿?”沈修铭轻轻低下头,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脸上的笑容十足的无赖。   楚惜宁的手指猛地握紧了筷子,指尖被压得发白,面色红白交错。   “不愿意就算了,娘子你别生气啊!”沈修铭一见她这副模样,连忙开口妥协。楚惜宁有些粗鲁地夹了一筷子菜塞进他的嘴里堵住他,似乎不想再听他说话。   沈修铭眉开眼笑地细细咀嚼着,结果发觉是个辣椒,舌尖被辣的发麻,今儿那股子冲劲席卷了整个口腔。他呛住似的猛烈咳嗽着,眼眶泛红,难得的鼻子都感到了辣意,眼泪都快被逼出来了。   是的,沈修铭一向自诩为真男儿,无论是行为还是言语,都向着好爽发展。可惜他唯一对自己不满,觉得有些娘们儿的地方,那就是他十分的不能吃辣。并且吃得过辣的时候,直接掉眼泪也是常事儿。不过他一直隐瞒着,没想到今日在这么多人面前彻底丢脸了。   楚惜宁被他这副模样吓到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拿了毛巾来替他擦脸,又倒了茶水给他。好一番折腾,才算是让沈修铭直起了腰,只是那块湿掉的锦帕依然捂在嘴巴上,似乎不愿意拿下来。他一直盯着楚惜宁看,眼神里带着十足的委屈和不满。   “饱了没,还吃么?”楚惜宁被他的眼神弄得有些难堪,语气不由得软了下来。   无奈沈修铭依然瞪着那双眼睛瞧她,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撤了吧!”楚惜宁放下手中的筷子,挥了挥手,几个丫头上前来将饭菜撤下,又把门关上都出去了。   “俗话说不知者无罪,我又不知道你怕辣!”楚惜宁转过身面对着他,脸上的神情露出几分抱歉。   沈修铭见其他人都走了,一下子将嘴巴上面的锦帕扔到了桌上,站起身便把她抱了起来。楚惜宁有些发愣,下意识地就看向他的嘴唇,竟是红肿了起来,看起来娇艳欲滴,像是抹了胭脂一般。   “哎,你真的这么怕辣?”她有些好笑地抬起食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唇瓣,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下带来的温热,有些酥麻。   “试试不就知道了!”沈修铭将她抱到床上,脸上露出一抹较为狰狞的笑意,甩出这句话来,便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比往日要高的温度袭来,就连纠缠在一起的舌头都带着烫人的感觉,让楚惜宁的身体颤了颤,似乎身体也伴随着他的嘴唇和舌头,而变得炙热起来。    ☆、129 疯狂欢爱   沈修铭似乎把被辣椒辣到的怒气都发到行动上来了,手掌十分快速地游移在楚惜宁的身上,待她缓过神来的时候,外衣和中衣早就被脱扔到了地上。   “我有话说,你先认真听我——”楚惜宁好容易喘上一口气,她的柔荑有些用力地抓紧沈修铭的臂膀,似乎想要唤回他的神志。   无奈男人半是恼怒半是放纵,哪里肯听她的话,此刻见她那张红唇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索性再次用温热的唇舌堵住了她的话头。   宽厚的大掌也趁机摸进了里衣内,隔着肚兜揉搓着那两团柔软。楚惜宁“唔唔”了两声表示反抗,只是当男人那双极其熟悉她身体的手越发放肆的时候,她已经软了一般,受了蛊惑一般慢慢地回应着他太过炙热的吻。   沈修铭那略带薄茧的手,仿佛注入了魔力一般,每经过一处就引起她身体上的阵阵战栗,好像随时都会被燃烧起来。她的理智慢慢被消磨掉了,放弃了无力的挣扎。   男人似乎为了惩罚她一般,一把扯掉那碍事的肚兜,依然高温的嘴唇含住她左边的红缨。尖利的牙齿轻轻碾过,惹出楚惜宁细微的低吟声。犹如猫儿一般,挠心挠肺。他的手也不空闲,趁机揉捏着她右边的红缨。   现在的楚惜宁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辣椒对沈修铭的影响有多大,从方才他口腔里的温度就一直没有降下来。待衣裙褪尽,楚惜宁就只有瘫软在床上的份儿了。沈修铭只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两腿间的硬物隔着布料,轻轻地蹭着楚惜宁的大腿内侧。   “唔——”楚惜宁的大腿明显感觉到那物什的硬度,不由得轻轻曲起膝盖,半是逢迎半是躲避。   沈修铭一边移动着上身,嘴唇沿着她的小腹一路吻上来,偶尔恶劣地咬上一口。有时候咬中了她的敏感处,自是引起身子一阵轻颤。   总算他的嘴唇吻上了她的耳垂,轻轻舔咬撕磨,自是惹来有一阵低吟声。   “你不能快点么?这样磨磨蹭蹭做什么?”楚惜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口中的娇喘声,实在是太淫/靡了,让她自己都觉得脸红。此刻也顾不上其他,只盼沈修铭能快点,不要再这样近乎折磨一般。   沈修铭听见她努力维持着声音不颤抖,无奈偶尔不稳的吐息还是显示出她此刻的情动。   “你认不认错?下回还弄不弄那辣椒给我吃了?”他总算是放过她的耳垂,松开口不再撕磨,眼瞧着她的整个耳朵都红红的,他的心情大好。低声问道,他也是忍得辛苦,声音里明显透着几分黯哑。   楚惜宁只机械性地摇头,断断续续地回复道:“下回不弄辣椒给你便是了,我又没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生生地扼在了嗓子眼儿里。沈修铭见她不认错,就着这个姿势,搂住她的纤腰,将腿间的硬物用力地抵向她两腿间的私密处,隔着布料模仿着交合的姿势,深入浅出地摩擦着。   这样的刺激实在是太过明显,楚惜宁即使咬住下唇,还是止不住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那一下一下地戳弄,根本无法进入,却是另一种感觉,让她欲罢不能。有些难耐地扭着腰肢,白皙的大腿也不老实地抬起,似乎想要勾着他的腰肢。   “别乱动,夫人。我们说好了,你不认错就一直这样下去!”沈修铭边粗噶着声音说着,边恶劣地加了些力气。   “唔、唔。”楚惜宁的双手下意识地搂住他的后背,尖利的指甲慢慢地掐着他的后背。   惹来沈修铭一阵吃痛,他的眉头紧皱着,两只手抓回她不安分的柔荑,举过头顶。为了防止她的手再乱动,他的手指穿过她的指缝,十指紧扣。控制住整个身体,他的后背微微拱起,腰肢轻轻用力,加快了运动的速度,使摩擦的更厉害了。   其实情动的不止楚惜宁一人,似乎沈修铭受得折磨更大,裤子贴在硬物上,被大力地摩擦过后,更加滚烫。就连他自己都感到接触的部位似乎有些粘稠,显然是被濡湿了。   “好了,我、我错了。”最终还是楚惜宁先开口认错,她的声音里伴随着男人的动作而震颤,听起来十分淫/靡。   沈修铭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连忙停下了动作,大力地将自己的裤子扯掉了。一只手扶住硬物,一点点进入了那个幽紧而湿软的私密处,两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楚惜宁还没反应过来,覆在身上的男人已经挺起了腰肢,大幅度地动起来。楚惜宁两条白皙的大腿也毫不客气地缠上了他的腰肢,纤细的手臂紧紧箍住他的后颈,伴随着他抽/插的动作低声呻/吟着。   沈修铭低头瞧着身下情动的楚惜宁,只见她半阖着双眸,卷翘的睫毛近在眼前,细密的汗水从脸上流下来。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感觉正在快速运动的硬物又涨大了些许,不由得情动一下子抱了她。   楚惜宁的两条大腿完全纠缠在他的腰间,没料到他的这个动作,□声徒然变大。也因为这样完全靠着沈修铭的双手掌控着她的身体,上下律动。两人结合地也更加紧密,她的声音越发娇媚起来。   细密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从尖尖的下巴上滑落,滴到白皙的胸口处,又是一阵无声的诱惑。沈修铭低下头,情不自禁地舔掉。   一夜春光无垠,待沈修铭发泄了好几回,才算是结束。楚惜宁立马沉沉睡去,朦胧中似乎是他替她沐浴了。这一场因为辣椒引起的放纵,足足让楚惜宁后悔了好长时间,每当想起都是咬牙切齿。   第二日一早,自然又是日上三竿才起。她朦胧地睁开眼睛,手下意识地摸向身边,那里早已冷透了,想来沈修铭已经走了好一会儿。   “来人。”刚开口她自己都被吓到了,这样沙哑到不像话的声音,实在不像是从她的嗓子里发出的。   “少夫人,您醒了。”绿竹和清风先进来了,都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多看楚惜宁,手脚麻利地先将肚兜和里衣找好了放在床头,便默契地先行退下。   楚惜宁一般都不喜欢丫头伺候她穿贴身的衣裳,她们也都知道她的喜好。更何况昨晚上这屋里这么大的动静,外面守夜的人自然是知晓的,二爷今早上走的时候还特意叮嘱要好生伺候着。   瞧着她二人都退下了,楚惜宁轻轻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此刻是什么时辰,抬手拿起肚兜就想穿。却发现只是轻微地动了一下,浑身上下皆传来疼痛,似乎被车轮碾过一般。   她轻轻地吸着气,慢慢地活动了一下胳膊,抬手捏了捏酸痛的肩膀。咬着牙把肚兜和里衣穿好,心里早把昨晚异常放纵的沈修铭骂过八百回了。当然她是不会承认,自己也被带着失去了理智纵欲了一回。   待穿好了衣裳洗漱完毕,清风便拿出看家本领来,替她揉捏着酸痛的肩膀和后背。一旁的绿竹低声汇报着,方才管家婆子来禀的情况。   “嗯,摆膳吧。”楚惜宁低声应承着,颇有几分有气无力的模样。   她现在是一根指头都不愿意动,一句话都不想琢磨。直到喝了一碗热粥,她的疲惫才减缓了些。想起昨晚之所以要大献殷勤,原本就是为了让沈修铭插手老吴头的事儿,现在倒好,殷勤也献了,用沈修铭自己的话来说,还那样用力地伺候了他的兄弟,结果她什么要求都没提。白搭了一晚上!   楚惜宁是越想越气,却偏偏发作不得。只能生生地忍着,准备待沈修铭晚上回来再算账。   “少夫人,老吴家的在外面、求见!”半月走了进来,低声通传了一句,瞧见楚惜宁在用早膳,语气顿了一下,似乎把原先的话生生扭转了一下。   楚惜宁秀气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她自然也察觉到不寻常,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想来那老吴家的并不只是求见了。   “少夫人,您别理会外面,奴婢去就成。柑橘,再给少夫人盛碗银耳粥。”清风眼眸一转,瞧见半月给她使眼色,心里也猜出了几分。   柑橘得了吩咐,立马小跑着走过来,给楚惜宁盛饭。   “估计这老吴家的就是来闹事儿的,不能善了的话,就先晾着。”楚惜宁挥了挥手,也不去管她,可能真是饿了,她今天的食量挺大。   得了她的吩咐,清风和半月便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就连几日未见的青莲,好容易来一回,此刻也跟在她二人的身后出去了。说不准趁乱还能多打几个人。    ☆、130 杖责婆子     清风几人出去后,刚出了院子,就瞧见老吴家的被拦在院门口。此刻她正尖声和拦门的婆子理论着什么,传得老远。   清风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她冲着身边的青莲使了个眼色,低声问道:“能不能让她闭嘴,我怕她打扰到主子用膳。”   她的话音刚落,青莲手中正在把玩的石子已经弹了出去,正中老吴家的面门。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老吴家的便捂着脸蹲到了地上,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清风瞧见她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由得白了一眼青莲,让人闭嘴的,怎么弄得喊得更大声。   “这是哪位啊,捂着头在喜乐斋门口哭,若是被旁人瞧见了可不好!到时候传到爷们儿耳朵里,青天白日的哭哭啼啼的,算怎么一回事儿!”清风快步走到了门口,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吴家的,脸上的神情颇有几分傲慢。   老吴家的停止了哀嚎声,下意识地抬起头打量着面前新来的三个丫头。自然属清风最为惹眼,不仅脸蛋长得娇媚,而且眉眼间就是一副“我是老大”的表情,已经让老吴家的心里有数了。这二少夫人身边伺候的人,就连那个在国公府嫁了个体面的沈玉家的,都比不上清风蛮横。   此刻这个最张扬跋扈的,可不就是清风么?   “清风姑娘救命啊,我家儿媳根本没有病,你别听刘婆子那黑心的胡说八道!”老吴家的一见正主来了,也顾不得脸上不知被什么东西打了个小坑,只站起身哭哭啼啼地哀求着,提起刘婆子却立马变了脸色,狠声地谩骂起来。   清风一听她这话,秀气的眉头一挑,脸上就露出了几分不耐的神色。不由得冷笑着看过去,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道:“原来是老吴家的,我当是谁如此活蹦乱跳的,嗓门这么大,隔了老远都能听见呢!不是说您腿伤了不能下床么,怎么现在中气十足红光满面的?”   清风这几句连环炮似的问题丢出来,倒真把老吴家的问住了。她原本还兴高采烈地躺在床上,想着先给新上任的二少夫人一个绊子,没想到当日就收到消息,二少夫人不要她管理厨房了,直接革了她的差事。   老吴家的便让儿媳妇儿去闹,不想正好遇上了清风,不幸地把小吴家的也搭进了柴房里,至今都没放出来。憋了几日,老吴家的总算是耐不住了,要亲自出马了。没想到这清风专挑人的痛处戳,完全不给脸面。   “清风姑娘就可怜可怜我儿媳妇儿吧,刘婆子往日与我有仇,此刻逮着这个机会,正在柴房里磋磨想法子磋磨她呢!你再不去救她,我儿媳妇儿就真没命了,上回我去瞧她,头都破了也没人理会啊!”老吴家的愣了一下,又很快地反应过来了,继续扯着嗓子干嚎,却不回答清风的问题。   清风本就是急性子的人儿,此刻听她这么一说,暗想小吴家的在使苦肉计,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起来。   她冲着地上啐了一口,恨声道:“她没命了?当初要找我发疯拼命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这后果呢!癫痫发作了,怪不得旁人!我瞧着吴婆子也不是那样的人,估计是你儿媳妇犯了疯病,自己用头往墙上撞呢!”   清风一向是吃软不吃硬,此刻瞧见老吴家的这副半是威胁的模样,脸上带着几分厉色。   老吴家的被她的话一堵,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气得生疼。哪有这样不讲理的人儿?   “清风姑娘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儿媳妇她是真的没什么毛病,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自己头撞墙?况且就算是怀疑她的身子有什么问题,怎么不让她先回家请大夫瞧瞧,关到柴房里算是怎么一回事儿?”老吴家的就差跳了起来理论了,脸上的神色变得凶狠了几分,完全是甩出一张黑脸,颇有几分要撕破脸皮的架势。   清风怒极反笑,幽幽地盯着她瞧,却不再开口。半月知道清风是真的火了,又怕她一时脾气上来了,若是和老吴家的闹大了,就打扰到楚惜宁。   遂一向低调的半月站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亲柔的笑意,低声道:“老吴家的这是怎么说?清风姐姐一向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这府上都知道。你儿媳妇对二少夫人不敬之处,想来那日瞧热闹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你随便找人打听一二便知。清风姐姐一没打她板子,二没责罚她,只是看她行事癫狂,言语乖张。怕她是得了疯病,遂让人把她关起来,准备之后再提。您倒好,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就质问别人。”   老吴家的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个从方才就一直低头闷不吭声的丫头,一张口竟也是滔滔不绝,而且有理有据绝对不亚于清风的口才。提起小吴家的对二少夫人不利的事儿,老吴家的便想起那日有丫头送给她的银票,更是恨得牙痒痒,几张银票就要把她打发了。厨房的管事儿那可是个难得的肥差,又岂是几张银票比得了的。   “这位姑娘,是我一时情急胡言乱语,还请清风姑娘莫要怪罪。只求几位姑娘,替我在二少夫人面前多多美言,也好从轻发落我家儿媳,她毕竟年轻性子毛躁,心里想着要孝顺我才会闹出这种事儿。待她回去了,我定会好生管教!”老吴家的一瞧人家三个,对她一个,胜负已见分晓。更何况还有青莲这样一个门神在,所以老吴家的再次腆着一张笑脸,语气妥协地恳求道。   清风冷哼了一声,却是不愿意再和她多说一句。虽说清风一向好强,愿意替楚惜宁处理这些刁奴,但是几回都对上吴家这样难缠且谄媚的女人,她的耐性也被耗尽了。   “这事儿以后再说吧。说起来您在国公府当下人也大半辈子了,不过‘规矩’二字却知得并不多。我们少夫人念你年老体弱,想着让你去休养,还赏了不少的银钱给你,你却连声谢都没有。青天白日的闹上门来,竟是为了自家犯了错的儿媳,说出去可真不好听!”半月看着她缩头缩脑的模样,冷笑了一声,话语里也逐渐变得犀利起来。   老吴家的气得翻白眼,一个两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都来教训她。传出去了,日后让她在后院还怎么混,不由得直起了腰板,满脸的凶狠,似乎要教训谁似的。   青莲的脸上都多了几分不耐,这个老奴才怎么就如此蛮横,谁给她这个胆子?后宅作威作福的日子享受多了,都快忘了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跟个痴傻的老婆子斗嘴,费那么功夫做什么?”绿竹撩着帘子走了出来,脸上的神色颇有几分责怪,却是看都不看处于爆发边缘的老吴家的。   那老吴家的跳起来,似乎要冲上来,青莲早就耐不住了,袖中藏得一个石子弹了出来,直击她的膝盖。   再次传来了刺耳的嘶喊声,绿竹的眉头皱得更紧,冲着几个拦门的婆子道:“少夫人吩咐了,这老吴家的目无主子身份,自以为是,杖责二十大板,把嘴堵上拖得远些打!”   那几个婆子皆是楚惜宁上回从牙婆手上买下来的,通常只是看着喜乐斋的大门,说起来这还是头一回有这样的差事。更何况瞧着老吴家的,在这国公府后院还算是有头脸的下人,一个个眼睛冒光,立马扯了破布塞进老吴家的嘴里,几个人把她架起来就往远处拖。   “呸,什么东西,上不得台面的!当真是猪油蒙了心。”清风冲着地上啐了一口,心中颇有几分郁闷。   绿竹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轻声劝道:“这院子乱成这样,奴大压主,习惯成自然了。总得一点一点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主子也怕你为了这样的人儿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才让我出来的!”   听了她的话,清风的眼眸眨了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不由得跺了跺脚:“都怪我这急性子,估摸着少夫人是想一锅端了吴家的人,倒是先处置了这个老婆子,就怕打草惊蛇!”   其他几个人听她这么说,又轻声笑开了,半月拉着她的手道:“清风姐姐跟着少夫人时间久了,说话总是一套一套的,不过这婆子欺人太甚,先打一顿板子解解恨也是应当的!”   几个丫头走进了屋,便瞧见落雪和柑橘在一旁划拉着算盘对账,楚惜宁歪在榻上,偶尔抬眼扫一下,倒是清闲自在。    ☆、131二爷出头   “少夫人,奴婢愚钝且性子急躁,恐怕会坏了您的筹谋。”清风走进来先俯身行礼,低着头沉着声音请罪。   楚惜宁瞧见她肃着一张脸,挥了挥手,低声笑道:“快起吧,又没什么大错。那姓吴的目无主子身份,胆大妄为,本该给点教训。说起来这个下马威等的时间是过于久了,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说到最后,楚惜宁的眉头又跟着皱了起来,若不是昨晚因为辣椒而引起的意外,今儿就该让沈修铭出手了。   “落雪,把前几日你记得没来管事儿的名单,拿过来给我瞧瞧。就趁着今儿人手够多,闲来无事,就一一把这些人办了!”楚惜宁脸上的神色不是太好看,她的语气也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   既然这后院到她的手里了,就没有任由着乱下去的道理。对内,她被沈修铭欺负,还就不信了,对外,难道还要忍受这些下人的刁难不成?   当那张纸再次被翻出来的时候,楚惜宁一一指着名字,让绿竹介绍给众人听,再由她们发表意见。   午膳过后,各处的管事儿无事便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讨论着今儿早上老吴家的大闹喜乐斋。结果不仅没解救出儿媳妇,还被罚了二十大板。听说那老吴家的被杖责之时,还从衣袖里掏出几块银子,准备收买那群行刑的婆子,无奈那些婆子皆是对二少夫人马首是瞻,所以根本不理会。还出口嘲笑了几句,手下棍子落下的力道更大。   这二十板子,直把老吴家的打得皮开肉绽,嘴巴被堵起来了,连声音都喊不出来。最终还是被粗鲁地拖到厨房外面,让刘婆子找人送回家去。   这老吴家的仗着资格老,男人和儿子都有本事儿,整日就吆五喝六的,现在瞧着她倒霉,不少人都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   几个婆子正谈到兴头上,却见一群衣着体面的丫鬟走了过来。几个人细细打量过去,正是现如今风头正盛的清风,她的身后跟着丫鬟,甚至还有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那几个管事儿一瞧这架势,心里就有些忐忑。   “不知清风姑娘有何事儿?”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管事儿,稍微愣了一下,便站了出来轻声询问了一句。   清风扫了一眼前面的几个管事儿,最终看着方才说话的这一个,低着头瞧了一眼手中拿着的宣纸,冷声问了一句:“你就是针线房的主管事儿?”   “是,正是老奴,可是少夫人有何吩咐?”那个管事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的神色。   “吩咐?即使有什么吩咐,也不劳您费神了。用得上的时候指望不了,现在回头晚了。针线房的主管事儿年纪大了,身子不好,眼神也不利索。少夫人体恤她无法正常回报事物,特此让她回家休息,她的差事先由副管事儿顶了!”清风停了她的话,不由得冷声哼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看着她,似乎她讲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那个主管事儿微微愣了一下,待要反抗的时候,清风身后几个婆子已经出动了。上来擒住主管事儿,二话不说先掏出帕子堵了她的嘴,直接往外面拖。   其他几个管事儿都有些楞住了,傻呆呆地站在原地,瞧着方才还风光地嘲讽老吴家的主管事儿,现在就像一件物品一般,被粗鲁地推了出去。   “敢问副管事儿是哪位啊?”清风收好方才的宣纸,朝衣袖里一塞,眼眸状似无意地扫向这边来,随口问了一句。   “是老奴,还请清风姑娘吩咐。”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婆子站了出来,对着清风,脸上挂满了笑意。   “我也只是个奴婢,姑娘担不起。只是少夫人让我提醒您一句,给了这差事儿,少夫人自然不想麻烦收回来。只要您有本事儿稳住针线房,把上下的主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这差事儿就是您的。但是如果您镇不住,少夫人不介意换个人来。”清风摆了摆手,明显对于她脸上那笑意免疫。   “得了,老奴心里明白。”那婆子也不管清风脸上什么表情,只知道自己期盼已久的管事儿位置到手了,顿时有些心花怒放,连忙应承下来。   清风也不再多话,转身就准备走,却又被那婆子给叫住了。   “清风姑娘,劳烦您跑这一趟,若是方便,还请收下老奴这点小心意。”那婆子走近了几步,边低声说着边悄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塞进清风的手里。   清风伸手掂量了一下,眉头轻轻挑起。别说,还挺沉。针线房的油水并不是很多,只是似乎到了国公府的后院,无论哪一房的管事儿掏出来的红包都是分量十足,看样子捞银子捞得手软了。   “不是我不领情,而是临走的时候,少夫人特地提醒了。今儿这趟什么红包银子都不能收,能否待得长久得看各位管事儿自己的本事儿。您只要安心守好这针线房,不用给红包,在少夫人面前也能站得住脚。”清风的面色不变,把红包推回她的手中,留下这几句话,便潇洒地离开了。   清风大刀阔斧地撵了三个管事儿,又把楚惜宁交代下来的话一一叮嘱之后,就回来了复命了。   她刚一进门,就瞧见楚惜宁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不由得低声问道:“少夫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事儿?”   楚惜宁挥了挥手,坐直了身体,依然笑看着她,道:“清风姑娘现如今乃国公府后院一霸,寻常下人哪里敢说你做错事儿了。只是好奇,你方才离开的时候,带着一大帮人走了,现在却是独自回来了。我这个少夫人只是想问问,喜乐斋那将近一半的下人,被你带出去扔哪里了?”   被她这几句话的调侃,身旁正端茶倒水的柑橘,一个没忍住竟是“扑哧”地笑出声来。清风一个白眼扫过去,立马噤声憋着笑意。   楚惜宁被她俩的小动作给逗笑了,伸手拍了拍柑橘的手臂,低声道:“方才我问柑橘,前去传话的人谁会先回来,她后来告诉我,清风姐姐应该是最后回来的。”   这回楚惜宁列出了九个管事儿的名单出来,要革了她们的差事儿。分别派了清风、绿竹和落雪前去传话,正好一人负责三个。   半月一听楚惜宁这话,又瞧见清风的眼神扫过来,连忙开口解释道:“奴婢只是瞧见清风姐姐带的人最多,那么大一群队伍出去,怎么也得耗上些时辰。绿竹姐姐和落雪姐姐带的人都没那么多,哪知清风姐姐速度这么快,竟是头一个回来的!”   清风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最终低声向楚惜宁说道:“少夫人是知道奴婢性子的,既是惩治,就要手段厉害些。所以那三个婆子,奴婢也没理会,直接让人拖着送回家了。”   楚惜宁一听,脸上就露出几分了然的笑意,非但没责怪她,还让柑橘伺候她喝茶。她之所以一直放纵清风的性子,实在是因为这国公府的后院,就需要这样能够撕开脸皮,无所畏惧的丫头。做她所不能做的事儿来泄恨,说她所不能说的话来喝骂。   待绿竹和落雪都回来了,替清风撵人回家的婆子们也都到了。绿竹走的时候,身边就带了两个小丫头,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难免遭到问话。   “奴婢在这后院毕竟待得日子久了,那些个管事儿,哪一个手上没做过腌臜事儿,嘴皮子动动捡上几件说说,她们就只有回家的道理。只是这些人终究难缠,奴婢的嘴皮子也快磨破了。”绿竹捧着茶盏先猛灌了两口茶水,才舒了一口气慢慢地说着。   其他人一听,都露出了信服的表情。绿竹事事周全,难怪老夫人当时会把她当做先锋派来国公府试水。总体说来,三人中最正常的就是落雪的处事了,识相的让收拾些东西离开,胡搅蛮缠的便让人拖着出去。   那些个小丫头都在一旁,默默地记下她们为人处事的方式,楚惜宁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还算是满意。不到片刻,这国公府的后院就像是炸开了锅一般,一下子就革了九个管事儿的差事,不得不说少夫人的手段实在太狠。要么不痛不痒的风平浪静,要么就是雷霆万钧之势,根本不给人反应的余地。   当然楚惜宁从来就没指望这被革了差事的九个人,能老老实实地服从调配。果然傍晚时分,就有人来闹。   被绿竹用言语威胁的三个倒是没敢闹出动静来,倒是由清风和落雪去传话的管事中,有人来上门滋事。她二人当然都表示要出去阻止,将功补过,却都被楚惜宁拦了下来。   “少夫人,浣洗房那边闹得挺凶的,今儿刚提拔上来的新主管事儿镇不住。”负责出去查看的半月回来禀报,脸上的表情依然十分沉稳。   反正门外都是几个婆子拦着,那些闹事儿的人也只是虚张声势,哪里敢真的擅闯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的院子。只不过是想以呼声来让少夫人做出让步而已,只不过楚惜宁打得算盘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二爷不是要回来了么?赶紧摆膳。”楚惜宁只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甚在意。   清风她们几个虽有疑问,也清楚楚惜宁自有打算,便安心地做事儿。外面那些情况倒是也不影响里面。   待沈修铭踏进后院,他一整天的心情都十分好,就因为昨儿他被楚惜宁伺候得非常满意,浑身舒爽。正想着回去要好好调笑一番楚惜宁,他一抬头便看见喜乐斋外面围了一圈子的下人,甚至还毫无顾忌地在议论些什么。他特意停下了脚步,凝神谛听,待他闹明白什么事儿的时候,所有的好心情都消散了。   “闭嘴!”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传了过来,所有争吵的人都停了下来,下意识地回头。   沈修铭就站在不远处,冷着一张脸,眼眸轻轻眯起在打量着这边的状况。毕竟是在战场上杀敌而归的男人,他的周身都萦绕着一种不爽愤怒的气息,吓得那帮人腿一软都跪了下来行礼。   “怎么,是要造反是不是?”沈修铭的声音无比阴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这些后院的管事儿虽混的顺风顺水,但是真正也没见过世子爷几回,这次在这种情形下遇到,当真是吓得冷汗涔涔。心底早就后悔了,跟世子夫人闹个什么劲儿,永远都要吃亏。   “奴婢不敢。”异口同声的回答,却让沈修铭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   “不敢?都堵到门口了还叫不敢?”他握了握拳头,在寂静无声的时候,都隐隐约约能听见骨头碰撞的声音。   “爷我从来都不打女人,都给我跪远点儿。什么时候少夫人的气消了,什么时候再起来。领头的是哪个?”沈修铭放缓了语气,只是让人听着越发心惊,大气都不敢出。   他的问题抛出来,自然是没人敢认。只是那些人纷纷往后退,依然跪在原地的几个婆子,明显就是领头的。   “很好,这几个人有儿子的就让儿子来,没儿子的让男人来领罚。要想回去,先打了儿子或者男人二十大板才能走!”沈修铭的语气越来越阴冷,几个管事儿凑在一起来闹,这不是要造访是什么?   这都不知道是第几回了,让他对这个后院感到厌烦。无论是那些姬妾,还是这些根基错杂的奴仆,都想着结党营私,来欺瞒主子。他已经忍得够久了,男人不能插手后院,既然这样,就让这些犯了事儿的下人的男人来受罚。   他气冲冲地甩下这几句话,又留下几个婆子看守着这些人,才大跨步地走进喜乐斋。   自沈修铭回来开始,半月就向楚惜宁汇报外面的情况,待得知了他方才的处罚手段。楚惜宁的脸上便露出了几分笑意,沈修铭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不由得暗暗恼怒起来。觉得楚惜宁被欺负了,还一脸无所谓的笑意,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他冷着脸坐下来,任由楚惜宁替他净手擦净,坐在饭桌上也是一言不发地用膳,丝毫不提外面的事儿。楚惜宁挑了挑眉头,不由得开口问道:“二爷这是在生谁的气?外面那些下人,不是已经被二爷处置了么?”   听她这么问,本来不想在丫鬟面前发火的沈修铭也忍不住,不由得扔了手上的筷子,沉声道:“平日看你是个闷头使坏,绝不肯吃亏的,怎么今日那些刁奴都欺到门口了,你还这么悠哉地坐着?”   他的声音里带着质问和急切,在他的眼中,媳妇儿只能被自己欺负,怎么能被其他人欺负。   楚惜宁听了他气急败坏的问话,却是笑得一脸开心,甚至偏过头,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脆生生地问道:“怎么,让二爷替我出头,不好么?”    ☆、132 彻底整治   132 彻底整治   沈修铭的火气一下子就消失了,对上楚惜宁似笑非笑的眼眸,总觉得方才的难耐和烦躁全部没了。相反心跳还加快了些,偏生他又不想让楚惜宁太过得意,硬生生地偏过头去不看她。   “好好吃饭,今儿晚上再治你!”他再次抓起筷子,胡乱地夹着菜放进碗里,依然不肯看她一眼。   楚惜宁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了起来,特别是瞧见他有些泛红的耳根,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只是当他说出“晚上再治你”这种话的时候,难免让她想起昨晚惨烈的状况,下意识地挪动了一下腰肢,不知是心理暗示的原因还是其他,该死的又开始酸痛起来。   “二爷,你也瞧见了,后院这样的状况。我虽有心整治,却也要耗时间,所以要请你帮个忙。”楚惜宁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鱼香茄子放进他的碗里,脸上露出几分讨好的笑意。   沈修铭依然是一张严肃脸,听到她的话瞥了一眼,冷哼了一声,不由得轻轻讽刺道:“爷我刚刚不是帮过你的忙了么?俗话说得好,真夫妻明算账,你用什么来犒劳我?”   楚惜宁的脸色一变,不由得在心底啐了一口。亏他能把俗话改得这样不伦不类。瞧着他这副耍无赖的模样,连一旁侍候的几个丫头都忍不住地笑了。绿竹她们几个是见识过沈修铭小时候的霸王模样,之前就一直担忧他对着性子倔强的楚惜宁,恐怕没什么好脸色。不想这夫妻俩自有一套相处模式,从不再同一个时刻发脾气。   “二爷要怎么犒劳?昨晚上我都端茶送水,亲自服侍你妥妥帖帖的。你还有什么要求?”楚惜宁冷笑了一声,谁提犒劳跟谁急!   沈修铭经她这么一说,也想起昨晚自己太过于兴奋,几乎纠缠了她大半宿。脸上的神色不由得缓和了些,悄悄偏过头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她一番,却见她坐得笔直,丝毫看不出身体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心底也就放心了不少。   “什么忙要爷帮的,说来听听。”他的眼眸闪烁了几下,心底就有了主意,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挥了挥手表示不再计较了。   楚惜宁见他不再计较了,口气也跟着缓和起来,三言两语便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沈修铭的眉头微微蹙起,手里的筷子在他的手中轻轻地摩擦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老吴头一直都不安分,想来绿竹应该跟你说过。原本大哥在世时,那老头儿就仗着伺候过爹,和沈玉闹起来。我一向不大理会店铺或者庄子上的事儿,不过这回竟然他家的人欺负到你头上来,我自然会出手。”他的眸光微微暗了暗,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阴郁,浑身散发着一种“我不爽”的气息。   楚惜宁得了他的保证,心里也舒坦了些,暗暗琢磨着等沈修铭把老吴头处置了,她就一锅端了这吴姓一家,杀鸡儆猴。看哪个自认为有本事的奴才,还敢作威作福。   “不过,你知道的,我要是想办老吴头,又得帮你挡驾爹的发难,为夫实在是辛苦异常。昨晚上你的殷勤伺候只能抵方才那一回,这事儿你得今晚来犒劳我!”沈修铭转过头来,方才严肃阴郁的神色全部消失得干净,脸上添了几抹调侃的笑意。   楚惜宁一瞧他的神色,就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不由得黑了一张脸。好在他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压得特别低,也就楚惜宁一人听见,不至于让旁人听了胡思乱想。   “二爷,少夫人,那几个领头婆子的儿子都已经来领过罚了,现在跪在外头求个恩典让放人回去。并且日后一定安分守己,不再胡作非为!”一直在外面等消息的落雪走了进来,低声通报着。   沈修铭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声音里夹杂着几分怒气,冷声道:“落雪你去跟他们说,都给我放聪明点儿。老人家糊涂了,就不要让她们随便出来惹事儿,再有下一次,爷要了他们的狗命!”   沈修铭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些许的杀气,让这些柔弱女子都跟着愣了一下。就连平时最为彪悍的清风都咋舌了,世子爷这是真的要杀人了,不过一切为了护着少夫人。她的心底也颇有几分快意。   落雪眨了眨眼,低声应承下来,转身刚准备离开,就被人叫住了。   沈修铭只说了一句“慢着”,待落雪回过头等着他吩咐的时候,他又顿了一下,才压低了声音道:“待会子说的时候,凶一点。即使比不过——”   他的话语再次顿住,眼神下意识地瞥向清风,最终觉得这样语言攻击一个丫头不大好,硬生生地憋住了,继续叮嘱道:“无论怎么样,就想着那些王八羔子一个个都该千刀万剐,能多凶就多凶地骂!”   落雪的嘴角轻轻勾起,她自然也看到了方才沈修铭下意识的动作,便低声回道:“是,奴婢省得了,即使比不过——”   似乎是故意一般,落雪的眼神也扫向清风的方向,又飞快地转了回来继续道:“也会狠狠地骂的!”   说完这句,落雪立马转身走了。倒是其他人没憋住轻声笑开了,楚惜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清风的脸色一白,不由得轻哼了一声,低声道:“二爷如此不放心的话,直接让奴婢去说就成了。那帮王八羔子,奴婢这就出去骂的他们认不得爹和娘!”   清风冲着身边偷笑的柑橘翻了一个白眼,也学着沈修铭把脏话说了出来,丝毫不在意地行了一礼。撩起帘子就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沈修铭冲着楚惜宁无奈地耸了耸肩,脸上露出几分无辜的表情。又不是他故意的,谁让这清风的性子是炮竹一般,一点就着!   “外面的其他人可还跪着?”楚惜宁白了他一眼,轻声问向一旁的半月。   半月点了点头,低声道:“一直跪着,几个婆子看在那边,没有再敢偷懒耍滑的。”   世子爷亲自下的命令,谁敢违抗?   “就说本少夫人饶她们这一回,下不为例,再有敢不服从吩咐的,直接收拾东西走人!”楚惜宁的语气幽冷,挥了挥手似乎不想再为这些刁奴费神。   半月领了吩咐,就转身出去传口令了。   待一切收拾妥当,几个丫头都被撵出去了,沈修铭直接抱起她上了床。   “说好的,今晚也要犒劳我的!没有辣椒助兴,我依然雄风不减!”他边走边在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脸上的笑意带了几分恶劣。   楚惜宁心里堵了一口气,呸,这厮一到了晚上靠近床边,就开始不正经,完全就是流氓!她的心底暗暗计较了几分,整治后院以及不被沈修铭得逞,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犒劳你也不是不行,我明儿还要早起,所以你只有半个时辰!”最终她还是妥协了,只是话语里带着几分坚决和不容商量。   犒劳也是要节制的,不然她这个每日睡到日晒三竿才起的少夫人,哪里来的魄力让人信服?   沈修铭听了之后,眸光闪了闪,脸上的表情立马垮了下来,不满地说道:“少将军夫人,这也太短了,万一要是一半到时间了,以后我不举了怎么办?”   他自然是立马表示抗议,眼神十分哀怨地看着她,顺带着挺动了一下腰肢表示自己雄风振作!   楚惜宁被他越来越露骨的话语,弄得面色一红,又不敢往他的身上看,气势明显弱了几分,不由得偏过头去低声问道:“那你究竟要多久?”   沈修铭看着她闪躲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甚至带着几分恶劣。整个人趴到她的身上,嘴巴靠在她的耳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她敏感的耳垂,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多长时间你不是最清楚么?最起码也要一宿吧!”   热气喷吐在她的脖颈处,楚惜宁的呼吸一滞,待反应过来他所说的话之后,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僵了一下。不由得抬手推他的肩膀,急声道:“一宿?你是要我直接瘫了是不是?”   沈修铭听了她的话,不由得伸手撑起上身,仔细地打量着她。楚惜宁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只是偏过头不敢对上他的目光。过了片刻,身上的人重新压了下来,独属于男人低哑的笑声传来,带着十足的愉快。   “少将军夫人,你究竟在想什么坏事儿,脸这么红?末将只是说了要陪你单纯地闭眼睡觉一宿而已。”恶劣的声音再次传来,里面夹杂着几分明显的挪揄。   楚惜宁的脸色变幻莫测,又红又白。半是恼怒半是羞涩,知道自己被他耍了,不由得手上用力掐着他的肩膀要把他从身下推下去。   男人有力的手臂却是死死地箍住了她的腰肢,伴随着她的动作一起来回摇摆着。   “少将军夫人,你最好别乱动。昨晚折腾地太久,你的身子肯定扛不住,可不是末将不举。你这么动,我的兄弟可不会安分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促,不由得张口咬住了她的脖颈,尖利的牙齿细细碾磨。   身下的人自然也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立马乖乖不动了。过了半晌,就在楚惜宁认为他睡着的时候,男人才慢慢地翻了个身从她的身上下来,安稳地躺在一边。   “睡吧,明儿我就替你办了老吴头,别再受那些刁奴的欺负,否则有你受的!”他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便一只手伸过来,半是强硬地搂住她的腰。仍然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便挨着她闭上了眼眸。   过了片刻,就传来他平稳的呼吸,楚惜宁轻轻笑了一下,朝着他的怀里靠了靠,也闭上了眼睛。   由于晚上休息得好,楚惜宁白日起得早,精神也很好。清风和落雪正张罗着替她穿衣梳洗,绿竹面带着笑容进来了。   “少夫人,二爷方才派人来传话,老吴头已经被撤了差事,直接绑了扔在前厅等候处置。您若是得了闲,就把老吴头给撵了。”绿竹边上手来替她梳头,边低声回禀道。   今儿早上,绿竹正伺候沈玉起身,外面就传来了消息。沈修铭天不亮就让人在老吴头的家门口堵人,见有男人出来便都绑了起来。老吴头刚露面就莫名其妙地被堵了口绑起来,正暗自纳闷间,那几个人推搡着他关进了前院的柴房里。   沈玉一听这个消息,困意立马消失了,脸上露出几分畅快的笑意。甚至还和绿竹打趣道:“果然还是二少爷这性子好啊,别看他整日混着,但是关键时刻可以不管不顾就处理人这样蛮横的,听着都觉得舒爽!”   当然绿竹不会在楚惜宁面前说这些,只是把沈修铭前后的行事说了一番。楚惜宁不由得抿着嘴笑了笑,早膳都多用了半碗米粥。   “二爷既然已经替我们开路了,那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清风,你带着几个壮实的婆子去吴家,把老吴家的捉起来也关到厨房的柴房里,让她们婆媳团聚。绿竹,你找人安排马车,就说我开了恩典,念他们一家在后院伺候主子多年,年岁大了小吴家的又神志不清,都送去西北那边的庄子上休养。”楚惜宁刚放下手中的碗筷,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吩咐起来。   怎样处置吴姓的下人,她在脑子里已经琢磨好几日了。现在一条条说出来,也丝毫不乱。   清风和绿竹得了命令,都应承了下来,出去带着人走了。   “青莲,你也跟过去,若是有人对送老吴头几人去庄子上不满的,趁机教训一下。要想跟着一起去的,我也不拦着。”楚惜宁微微想了想,又挥了挥手,把青莲也派了出去。   待人走了,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架势的柑橘微微愣了一下,直到落雪有些不耐地拿着筷子敲她的头才反应过来。   “少夫人方才那样真厉害!”柑橘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轻声说了一句,眼神微微发亮。   落雪不由得瞪了她一眼,动作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她和半月跟在楚惜宁身边日子久了,也算是见识多了,所以并无大惊小怪。   一大早,沈国公府的后院就被弄得人仰马翻,二少夫人身边得力的丫头出动了几个,都带着人把吴家彻底端了。特别是清风,出了名的彪悍,外加老吴家的前几日得罪她了,此刻她就更加不客气地还了回来。吴家人住的院子还是国公府赐下来的,临近住着的也都是国公府的家生下人,皆心惊胆战地瞧着清风带人来。   直到马车上载着老吴头几人,驶出了国公府的后门,那些瞧热闹的人才反应过来。在国公府前后院浸淫多年的吴家就这样垮台了,老吴头几人皆是被堵了嘴推上马车的。那几个监督的婆子粗鲁地推搡着他们,丝毫没有掩饰动作的粗暴。   说是二少夫人开了恩典去休养,可是西北的庄子又哪里会是他们受得了的。这个新管家的二少夫人,用行动证明了,她的确被惹恼了。从昨晚上二爷维护的态度,就可以瞧出二少夫人的腰板又硬了几分。卫氏之所以没有狠下手段来料理后院,大部分是因为她没有男人撑腰。这些下人才敢如此胆大妄为,而楚惜宁不同,她是世子放在心头的结发妻子。   吴家被端了之后,各处的下人着实老实了,让往东就往东。楚惜宁立马把昨晚上闹事儿的浣洗房上下整治了一遍,调了喜乐斋的婆子过去,再无人敢提出异议。楚惜宁也毫不客气,一直被她吩咐去看陪嫁庄子的陪房,也被她调回了几个人,安排进了厨房、针线房各处。   虽说她和廖氏说好的,暂时没有整个接过家来,但是好容易被她整顿有些模样的后院,不能就这么毁于一旦。   喜乐斋大刀阔斧地整治后院,沈碧霞和沈国公的妾室也没一个敢跳出来指手画脚的。毕竟刚被廖氏派人打了板子,谁也不敢现在出头来。明眼人都知道这二少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瞧着她对吴家人的手段就清楚了。   这几日,就连沈修铭都感到了后宅明显安稳了不少,高兴之余就越发缠着楚惜宁。好在看着她比较累的份上,也没有狠折腾。   “少夫人,三姑娘的轿子到了偏门,说是要来看看您!”清风端着瓜果走了进来,楚惜宁正裹着厚厚的毛毯坐在榻上,怀里抱着手炉。   听了她的禀报,楚惜宁的眉头挑了挑,挥了挥手道:“快请!”   过了片刻,便见楚珍穿着翠纹织锦羽缎斗篷款款走来,挑起的门帘带进来一阵刺骨的冷风。楚珍揭下帽子,露出一张白皙的脸,鼻头却被冻得泛红。   “外面好大的雪,姐姐倒是会躲懒,早知道我也不抽今儿出来了!”楚珍边抱怨边快走了几步,坐到了榻上接过楚惜宁递来的手炉,两只微微冻僵的手来回地摩擦着。   楚惜宁瞧见她冻成这样,不由得好笑,亲自倒了杯茶递过去,轻声道:“在家里你是最怕冷的,看见雪只有躲的份儿,怎么今儿倒是勤快?”   楚珍颤了颤,端起热茶抿了两口,感到温烫的茶水滑过喉咙暖到胃,心里才舒坦了些。听到她的问话,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低声道:“我是从珠儿那边过来的,快到年关了,就来瞧瞧姐姐。”   “你究竟怎么了?这么冷的天儿,不好好在屋子里暖着,这家串门那家瞧人的?”楚惜宁听了她的话,也皱起了眉头。姐妹几人好歹在一处住过,各自的脾性也相对了解。   楚珍一向是懒得理会他人,顾好身边的一亩三分地就成了。今日倒是连续逛了两家,一副不想回去的模样。   “就知道瞒不过你,卫子林今儿派了马车把二姐夫接了过去,说是想到一个治腿的好法子。今日定是没冬眠的毒物倾巢而出,我可不敢待在家里,若是再被什么不长眼的东西咬着......”楚珍一听她的话,不由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立马开始大倒苦水。   楚惜宁一听,想起上回卫子林那只蜘蛛被盘子砸死之后的景象,不由得笑出了声。对上楚珍愁云惨淡的面色,颇觉抱歉却偏偏忍不住。   “没事儿,你笑吧,我已经习惯了!”楚珍看了她一眼,十分淡定地端起桌上的茶盏继续喝,甚至还善解人意地劝慰她。   楚珍发觉嫁到卫国公府做二少夫人,真是一点都不亏。大嫂亲和,公婆偏爱,连个小妾都不塞。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满意的话,那就是她想换个丈夫!成亲后结识了其他府上的夫人姑娘,人家和她说不了几句话,就定要打听关于毒物的事儿。她早已习以为常,有个太出名的夫君实在不好过。各种滋味,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楚惜宁愣愣地看了一眼楚珍,然后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楚珍的面色便在她的笑声里,越发变得无奈。这人,还真是恶劣。   “说起来,李世子的腿脚不好,一到了下雨下雪天更甚,怎么还要他出门?”楚惜宁笑了一会子,总算良心发现忍住了,不由得有些好奇地问出口。   楚珍的眉头一挑,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卫子林最是记仇,那蜘蛛是他新得的宝贝,没玩儿上两天便被弄死了,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才要二姐夫亲自登门,他窝在家里跟个大爷似的等着。还冠冕堂皇地说是经常出门,有利于腿脚的恢复。”   楚珍暗暗咬紧了贝齿,似乎联想到其他方面,不由得更加愤恨了些。楚惜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三妹夫倒真的有几分孩子心性。   “不过,他也不好过。二姐夫又岂会这样受他制衡,每回二姐夫走了,卫子林的毒物都要死上几只。宁姐姐,你都不知道,整日看着他对着蝎子、蜈蚣的尸体嚎哭,我真的受够了!所以才想着躲出来,偏生珠儿的身子不好。”楚珍说到生气的地方,差点把手中的茶盏甩出去,脸上的神色更加难看。   楚惜宁不由得挑了挑眉头,有些急切地问道:“珠儿怎么了?上回瞧见她不是活蹦乱跳的么?”   楚珍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富可敌国的商贾之家,自然最不缺美女侍妾,珠儿的性子又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上回从侯府回去,似乎就动了一次胎气。问她她也不肯说,只发狠地要整治那些所谓的贱人,劝了也没什么用处!”    ☆、133 京都传闻     楚惜宁的眉头轻轻皱起,瞧着楚珍一脸无能为力的模样,也只有叹息的份儿了。双胞胎亲姐妹又怎样,有些苦还是得自己受。楚珠的侯府庶女身份相比于商贾之家,即使再如何高贵,也不能限制夫君纳妾。   “珠儿年岁还小,待她当了娘就能体会。况且蔡家大少爷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主儿,只要侯府屹立不倒,珠儿就不会受太多的苦。”楚惜宁不由得轻声开口安慰她,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楚珍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知道担心也是无用。   “少夫人,三姑娘,有虫子!”一道颇为凄厉的声音传来,落雪苍白着面色,手指指着地上,惊慌失措地喊道。   楚惜宁和楚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地上有一只白色的大肉虫在蠕动。看起来甚是恐怖,楚惜宁的手下意识握紧了茶盏。拿东西仔细瞧着,一节节地蠕动,偶尔弓着身子,因为颜色泛白,依稀可以瞧见虫子身体里面的浊液,让她颇为恶心难耐。   “呀,怎么把这祖宗带来了,卫子林今儿可靠它和二姐夫斗法呢!”楚珍十分淡定地看了一眼,和身边一众花容失色的丫鬟相比,实在是太镇定了。   她边说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从榻上起身,走了几步到那虫子旁,蹲□将瓶口对准了那虫子蠕动的方向。慢慢地瞧着,直到那虫子全部爬进了瓷瓶里,她才收回了塞进了木塞。将瓷瓶重又扔回到衣袖里,面不改色地坐了回来。   周围的人足足愣了半晌,才回过味儿来。这三姑娘跟着三姑爷后面,已经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了,见到这些蛇虫鼠蚁完全不在乎。   “妹妹真是好胆量!”楚惜宁抬手拍了拍胸口,惊疑未定地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赞叹。   当年被楚婉玉吓吓就呆傻的三姑娘,现如今完全变成胆子最大的一个。估计再对上有欺负她的人,不高兴了便从袖子里摸出个瓶子放出几只毒物,绝对战无不胜!   “姐姐说笑了,刚才那个是卫子林最近的新宠,刚来第一日便被他封为贵人。我越怕他就越爱捉弄,最后装得太久也就真的不怕了!”楚珍嗤笑了一声,半是无奈半是自嘲地说道。   楚惜宁被她的话弄得一怔,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你就不怕再被这些东西伤着?”   楚珍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浑然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相对大型的毒物,例如蛇和蝎子一类的都已经冬眠了。现在这些动的虫子也不是那么有精神,伤不了。再说我曾经警告过卫子林,他若是再不看好毒物随便把我咬了,只要我还剩下一口气,就去他养毒物那屋里撒毒药,一只都不留!”   瞧着她发了狠似的说着,楚惜宁稍微松了一口气。卫子林虽小孩子心性,但是至少对于楚珍这位妻子还是理会的。姐妹俩说了几句话,楚珍便提议要去看看卫氏,楚惜宁立马派人带她前去。   由于快到年关了,国公府后院便忙作一团。好在清风几个在楚侯府就做惯了这些事儿,如今上手也算是有条不紊。卫氏的病渐渐好了,楚惜宁便去问过她的意思,对于管家的事儿,卫氏坚决不肯再接手了。   沈修铭也忙碌起来,到了年关皇上对于各处的官员看管地越严格,颇有些年关算总账的感觉。夫妻俩都是忙得焦头烂额,直到大年三十儿,一家人才凑到一处吃了年夜饭守岁。不过廖氏没坚持多久,就露出了几分疲态,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沈国公最近都没怎么瞧见沈修铭,正憋着一肚子教训,准备待会子单独父子俩说。没成想那混小子,刚得了廖氏的话,就拉着楚惜宁跑得没影儿了。   “二爷,走错路了吧?喜乐斋可不往这边走!”楚惜宁的柔荑被他死死地攥住,几乎被他拖着往前走。   沈修铭身上裹着厚厚的裘衣,此刻大步走在前面,瞧不清脸上的表情。听到楚惜宁的问话,他的脚步也丝毫未减,只低声道:“今年可是你嫁进国公府过得第一个年节,如何都得好好耍耍,否则还叫什么过年!”   他大步往前走,快到了后院的偏门时,远远地就瞧见灯笼下面停了一辆马车。一个小厮等在那里,看见他二人过来,麻利地撩起车帘拿出凳子,伺候他们上车。   “这么晚了——”楚惜宁微微愣了一下,便有些惊诧地说道,外面的天色早已黑透了。   “嘘,今晚上外面有灯会,皇宫里也有灯放出来。上回中秋节带你在屋顶上看灯,没过瘾就得送你回去。今儿晚上可以玩个痛快,反正也没人知道。我都已经叮嘱过绿竹她们了,不会出差错的!”沈修铭连忙伸出食指抵在她的唇瓣上,将她未完的话堵住,提起灯会他的眼眸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果然如沈修铭所说,新旧年交替的夜晚,整个京都都沐浴在一片繁花似锦之中。各式的灯笼、摊位,应有尽有。许多百姓和达官贵人都走到街上来,欣赏这一派兴盛的景象。   喧闹的声音传来,马车挤在人群中,行驶得十分缓慢。楚惜宁却没有掀开帘幕欣赏外头的美景,怀里抱着手炉,却还是感到寒冷。倒是坐在一边的沈修铭,不时地撩起帘子观赏着四周的景色。   “别看了,太冷。”楚惜宁勉强伸出手按住帘幕,不让沈修铭再去掀开。那一阵阵冷风袭来,她实在是抵挡不住。   沈修铭偏过头看她,楚惜宁的脸上丝毫不掩饰此刻不满的表情,眉头轻轻蹙起。脸色冻得也有些发红,就连嘴唇都微微泛白,显然是冷得够呛。   “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了,还不如在府上放灯!”他状似感慨地说了一句,自然惹来楚惜宁的白眼。   沈修铭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自然地揽过她的纤腰,微微用力便把她搂紧了怀里。厚厚的裘衣被他裹在她的身上,甚至蒙住了她的头。   闷热的气息袭来,柔嫩的脸颊总算不用再感受那冰刀一般的冷风,她不由得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男人身上的热气传来,让她一直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些。   不想搂着她的人也不安分,一直动来动去。裘衣前面的衣带被解开,忽然被掀开吹进一阵冷风。她正要抱怨,就感到沈修铭的头也凑了进来,两个人顶着厚厚的裘衣。呼出的气息喷到了彼此的脸上,带着细微的麻痒。   男人有力的臂膀在裘衣外面渐渐收紧,将彼此裹得严严实实,不再有寒风侵扰。一股股热气袭来,就这样近距离靠在一起,促使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   楚惜宁对于这样过于亲近又沉默的气氛有些不适应,不由得抬起头,却猛地撞上了沈修铭的下巴。   “咝——少将军夫人,您别乱动,末将现在什么都看不见!”沈修铭不由得开口抱怨,声音里轻轻吸着气,似乎真的被撞疼了。   但是两人相距如此之近,而且空间就这么一点儿,楚惜宁又是紧贴着他。他说话时胸膛的震动,都能清晰地感觉得到。这种感觉太过于强烈和细微,让楚惜宁产生了一阵错觉,仿佛他们一直同步,同生同息一般。   鬼使神差般,楚惜宁将手伸进了裘衣里,沿着他的身体摸到了他的下巴上,轻轻地揉着。   沈修铭不再说话,直到她的手有些酥麻放下了,他才略微直了直身体。细微的动作带来一些冷气,楚惜宁不由得抱紧了他的腰。男人的气息一下子喷到她的额头上,隐约间依稀可辨他微亮的眸光。   “唔——”楚惜宁忽然感到嘴唇上一暖,转而被什么硬物磕到,带着几分疼痛。   还没待她抱怨出口,沈修铭那软滑的舌头已经细细地舔/上了她的嘴唇,方才被牙齿磕到的地方带着几分酥麻。当她张开嘴,立马沈修铭的舌头就已经伸了进去,彼此纠缠。温热的吐息,唇齿间温热地纠缠,或急或缓的动作,一下下软化人的心。   楚惜宁原本冰凉的唇瓣和舌头,都被他一一舔/弄过,渐渐升起了暖热的温度。就连发凉的手脚,都随着热吻变得温暖起来。马车缓慢地行驶,一摇一晃地前行。男人始终搂着她,温暖的怀抱伴随着马车的摇晃,使得吻得动情的唇舌都有些震颤。   “噼里啪啦!”车外响起了无数的炮竹声,紧跟着断断续续礼炮的轰鸣声也夹杂而来,整个京都的夜空都被照的雪亮。   只是马车内的裘衣里,依然昏暗无比。他们躲在里面,经过或深或浅的吻交换彼此的温度。   待车夫将马车赶回了国公府的时候,楚惜宁已经躺在他的怀里,迷迷糊糊地打盹。她的确记住了在国公府过得第一个年关,只不过印象里那繁华如锦的京都夜景已经模糊,只是躲在那厚厚的裘衣下面,她和沈修铭不断地接吻,却始终刻骨铭心。   大年初二,沈修铭和楚惜宁收拾妥当,便乘了马车前去楚侯府。原本四位姑娘都要回来的,只是楚珠身子不适,独缺了四姑娘。当楚惜宁她们到的时候,卫家和李家的马车已经停在那里了。   早有丫头来迎接他们,由于是过年,一切俗礼也就免了。一伙人都凑在后院,一进屋就瞧见卫子林和李世子坐在一处,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相谈甚欢。   楚婉玉和楚珍分坐在薛茹的两侧,也是一脸的笑意。只是楚珍的腿上躺着一只波斯猫,此刻正打着盹,瞧着憨态可掬。   待楚惜宁他们到了,楚婉玉和楚珍便起身,分别坐到了李世子和卫子林的身边。   “嗯哼!”只是眼瞧着楚珍靠近,卫子林故意大声地咳嗽了一下。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楚珍,脸上还露出几分委屈的神色。   楚珍挑起了眉头瞧了他一眼,最终把怀里的波斯猫递给了一旁的丫鬟。仔细地拍了拍衣服,才做到卫子林的身边。   说了几句话之后,薛茹嫌在他们男人面前不好说些私房话,就带着三位姑娘换到了旁边的屋子。楚珍再次抱回了猫咪,甚至还从丫鬟那里拿来小鱼干儿喂它。   “你平日里不是不喜欢猫么,还嫌弃它们掉毛脏的,现在怎么当个宝贝似的?”楚惜宁看着她一副珍爱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地问道。   楚珍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冲着她们眨了眨眼。   “现在,这猫啊狗在我眼里比谁都好。因为卫子林就怕这种东西!终于能扬眉吐气一回,他敢把毒虫带进屋,我就敢把猫咪抱上床,吓死他!”楚珍边笑边异常开心地说道,脸上露出几分快意。   想她嫁进卫国公府也有大半年了,对上卫子林,回回都是吃亏。这次终于找到卫子林的弱点了,她恨不得自己都化身成猫咪,天天吓死卫子林!   其他几个人愣了一下,也跟着轻声笑了起来,还真没想到这卫子林竟会怕这样的东西。想着楚珍一直忍气吞声,现在总算是报了仇,也算是替她高兴。   “你是怎么发现的?”楚婉玉也来了兴致,不由得跟着问道,脸上露出几分好奇的表情。   提起这个,楚珍的眉头先皱了起来,颇有些愤恨地道:“卫子林害怕带毛的小动物鲜有人知,因为卫国公府根本连只带毛的都找不出来。上下没人敢养猫,就连抓耗子都得靠下人自己。若不是我上回去了宁姐姐府上,探望了卫氏,她不小心说漏嘴的。我怎么都发现不了!”   卫国公和国公夫人一向疼爱卫子林,小儿子爱养毒物,这个癖好虽然怪异,但是好歹不会被人欺负。但是自从知道他还有怕小动物的毛病之后,夫妻俩就多了心病。越可爱的带毛的动物,卫子林越害怕,若是来只老虎狮子,他反而没感觉。   卫家怕小少爷因为这个弱点受到人欺凌,所以早就有了这个不成文的规定,全府上下没人养宠物。那些下人也不会察觉到卫子林这个弱点,楚珍自然也探查不出。   四个人凑在一处惊讶了片刻,再次笑了起来。这卫家二少爷,当真是不比寻常人。喜欢的东西和害怕的东西,完全和正常人相反。   楚昭这边自然而然就谈起了李世子的腿疾,卫子林整日瞎捣鼓,还经常要挑衅李世子。不过真的有效,至少今日天气严寒,但是李世子却能正常走路,没有原先那么痛了。   “伯父、大姐夫,你们可得替子林评评理,我为了替二姐夫治病,整日整夜地想法子。可是二姐夫每回来治病,都要弄死我几只毒物。我那些珍藏几乎快没了,每每想起心都在滴血!”卫子林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口气里既是在抱怨,又带着几分委屈,让人瞧着就觉得可怜。   偏生楚昭和沈修铭听了,只觉得好笑。沈修铭也毫不客气,轻轻地笑出了声,瞧见卫子林满脸不乐意,连忙挥手轻声安抚他道:“没事儿,四妹夫那里珍禽鸟兽众多,没有他弄不到的。等你的毒物都死光了,你可以让他给你找找。”   沈修铭的话音刚落,卫子林就垮下了一张脸。一旁的李世子也跟着笑起来,甚至还轻轻拍了一下掌道:“大姐夫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我早就跟他说过了,可惜三妹夫似乎瞧不上。我的腿能好得这么快,其中四妹夫送来的罕见药材也起了作用。”   因着几家都没有小孩子出生,用完了午膳也就各自回府了。   楚惜宁刚回到喜乐斋,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就瞧见青莲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好在沈修铭被沈国公叫走了,此刻挥退了其他下人,独留着主仆二人说话。   “奴婢出去闲逛的时候,听说了一件稀奇事儿。”不想往日十分直白的青莲,今日却卖起了关子。   楚惜宁有些不满地挑了挑眉头,低声道:“看样子不是什么坏事儿?什么稀奇事儿,值当你如此拐弯抹角的!”   青莲见她有些着急,也不再兜圈子,附到她的耳边低声道:“这事儿关于红花姑娘,似乎是红花姑娘又找来了杨家这个后台,要和夫君和离。想那骆睦腿瘸了,一大家子都指望红花姑娘补贴,又怎会同意?杨家毕竟是当官儿的,就想用些手段,那骆睦别看是个读书的,竟是弃了往日的知书达理,直接派人去大街上乱嚷嚷,说是妻子大逆不道,跟人苟合现在又串谋官家逼迫他和离!”   青莲的声音虽然低,但是一字一句都说得清楚。楚惜宁微微愣了一下,就开始慢慢回味这段话,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   “最近事儿多,我也没顾上红花,没想到她的确是个有手段不安分的。对于瘸腿没前途的夫君,终于还是忍不下去了,竟然想出这招。不过她还是小瞧了骆睦的狠毒,面子算什么,在骆睦的眼中,自然是过下去最重要!”楚惜宁轻哼了一声,一直在忙着国公府的后院,她已经许久没理会外面的事儿。   杨红花虽狠,这次恐怕是真的忍受不了骆睦了,才想着要和离。再次抬出了杨家,定是花了不少银子。但是骆睦又怎会善罢甘休,更何况这个时代在亲事方面,本来就是女人吃亏。骆睦只要这样闹上几回,恐怕杨红花没那么容易和离。   “暂时先不出手,静观其变。骆睦不要面子了,杨红花也很快会紧随其后。他二人这对夫妻,才算是天生一对。”楚惜宁心情甚好地挥了挥手,杨红花和骆睦现在的斗争才刚开始,没必要再去插一脚。   能看到他二人反目成仇窝里斗,楚惜宁的心里十分畅快!   年关时节,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喜笑颜开。骆府却是门庭冷落,陷入了一片冰霜之中。骆睦半坐在床上,腿上盖着厚厚的锦被,此刻床边坐了一个娇媚的丫头,正替他捶背。   骆睦半眯着眼眸,舒服地享受着丫头力道适中的服侍,想起这几日外头的传言,心里头一阵畅快。   杨红花想要脱离他骆睦,独自去过好日子?门儿都没有,他还没死呢,就想着自己去逍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由于骆睦的确瘸了腿,一般也不出来应酬,安心待在府上玩弄美妾侍婢,所以并没有什么不良的名声传出去。   杨红花找了杨家出头,几次三番派人来和骆睦商谈和离的事儿也是事实,所以街上那些传言,自然就偏向了骆睦。哪有夫君不愿意和离,妻子找官家来硬逼着的,更何况这夫君还没做错什么事儿。   所以待骆睦派人放出那些诋毁杨红花的消息时,已经有不少人相信了,杨红花的名声也渐渐败坏了,而且越传越难听。   “哟,爷倒是会享受!”门被推开,杨红花的身上裹着厚厚的软毛织锦披风,声音有些清冷地说道。   骆睦轻哼了一声,半睁开眼眸细细打量她,只见杨红花身上这披风崭新华贵,知道她又做了新衣。此刻她伸出柔夷将帽子取下,露出一张尖尖的瓜子脸,依然是那样俏丽动人。这样神采奕奕的她,更让骆睦恨得牙痒痒。   自从他腿瘸了之后,杨红花就很少来瞧他,根本就没和他同房过,就连传消息出去的人,都是他好不容易才买通的。   “你这个狐狸精,成日穿得这么漂亮给谁看?”骆睦挥开替他揉肩丫头的手,有些嘲讽地看她。   杨红花似乎是想起了这些日子街上的传闻,不由得脸色一白,暗暗地咬紧了贝齿,冷冷地回望他。   “反正不是给你看的,你急什么?看样子我对你太好了,原本想着好吃好喝地供你,然后再留下一笔银子,咱们好聚好散。不想你竟然想赖着我一辈子,骆睦,你真是不要脸!”   杨红花的口气也变得不善起来,她冲着骆睦身后的那个丫头抬了抬下巴,示意那丫头离开。   不想那丫头只低着头装作没瞧见,杨红花心底的怒火更甚几分,转过身冲着自己的丫头道:“把那丫头拖出去杖毙,也不瞧瞧现在是谁在当家!”    ☆、134 歹毒过招     “慢着,你敢!”骆睦两手撑着身体,猛地锤了一下旁边的小桌,面色阴狠地说道。   或许是被他的气势所吓倒,拖着那个丫头往外走的人已经顿住不动了,眼神下意识地看向杨红花,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我为什么不敢?骆睦,我的名声已经被你毁了,还有什么不敢的!你如此耍无赖,我只会更加厌恶你。你听着,我一定会和你和离,并且这骆府的东西,我一件都不会留给你!”杨红花冰冷地反驳,冲着那几个怔楞的丫头摆了摆手,立马人就被拖走了。   她的下巴轻轻扬起,眼神里是毫不掩饰地蔑视,骆睦也抬起头怒瞪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上,都带着十足的愤恨,似乎要把对方活生生地撕碎一般。   “那你就试试看,杨红花。你以为银子就能解决一切么?而且你最好不要全部依赖着杨家,否则迟早有你后悔的时候!”骆睦眯起了眼睛,冷声开口警告。   杨红花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自从宝钗阁被毁了之后,其他几家店铺都跟着受到了影响。往日里隐藏的问题,此刻就都暴露了出来。好在当初她留了个心眼儿,店铺的契据并没有给骆睦,所以之后她就顺利收到了自己手中。   但是骆睦也够歹毒,前前后后从铺子里也不知拿走了多少的银两,京都里新开的店铺有许多,杨红花怀疑其中就有骆睦在里面。必定是用了她店铺里的银子当了本金,为了摆脱骆睦的纠缠和算计,谋取一个安稳的日子,杨红花才不惜耗费大量银子,再次求上杨家也要和离。   只是偏偏一切都不能如她所愿,骆睦又岂会轻易放过她。这就有了夫妻俩之间的对决。   两个人都是一肚子火气,正待互相埋怨,外面就传来那丫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有“噼啪”板子落下的声音。两者混合在一起,颇有几分凄惨。骆睦一直怒瞪着她,杨红花的心情却变得大好,脸上渐渐露出了几分愉快的笑意。   骆睦虽然心底有火气,觉得被杨红花伤了面子,却也没有开口求情。毕竟死了的只不过是一个丫头罢了,身体反而放松了依靠着床头,也不再看杨红花。   外面的喊叫声渐渐变小,直到消失不见了,先前行刑的丫头才走了进来。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她微微低着头靠在杨红花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杨红花的身子一顿,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骆睦隔得远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不由得仔细打量着她们。瞧见她二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便轻轻勾起了唇角,有些嘲讽地说道:“怎么,由于娴儿遵守妇德,怎么都打不死?”   杨红花轻轻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转而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冷声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不死之人,骆睦你可是两榜进士,也会相信这些鬼怪传说么?放心,你的娴儿是要给我们一个惊喜。”   方才有些怔楞的表情已经收敛了起来,此刻的杨红花露出几分甜腻的笑容,看着骆睦就像是在幸灾乐祸些什么一般。   “来呀,把婆子接在盆里的东西端来给爷瞧瞧,让他也跟着开心一下!”杨红花也不管他怎么想,冲着身边的丫头挥了挥手,便走了几步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和骆睦隔着些距离。   那丫头的面色更加惨白,她快步走了出去。片刻,便有一个穿着粗布衫的婆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铜盆,脸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   “爷,方才奴婢看着她们打板子的时候,瞧见娴儿的腿间流出血来了,便猜测是滑胎了。胎还没成形,奴婢怕待会子有主子问,就用盆盛了血水来。”那婆子边说边稳稳地端着铜盆,凑到了骆睦的面前。   浓烈的血腥味一下子席卷而来,几乎令人作呕。浓稠的血装了半盆,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些许的血块,那暗红到有些发黑的颜色,让骆睦的头皮一阵发麻。他的手脚慢慢发凉,心底更是涌起一阵不安和恐慌。   “你再说一遍?”骆睦抬起头,眸光深沉地看向那个婆子,嘴唇带着轻微的颤抖。   “骆睦,你耳朵聋了么?方才那位被打死的贱婢,有了你的野种!不过现在被活活打死了,一尸两命。那铜盆里装着的是你儿子,给你瞧上一眼当做送别!”杨红花有些不耐烦地回答,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和毫不掩饰的愉快。   骆睦怔怔地看着近在眼前的铜盆,伸出手猛地一下子挥落了。   “咚!”的一声,那铜盆便已经落到了地上,里面的血水一下子洒了出来,泼到了地上。那个婆子也被吓得连连后退,似乎怕被那污秽沾到一般。浓重的血腥味也窜了出来,整个屋子都沉浸在这种让人几欲作呕的气息之中。   “杨红花,你好歹毒的心肠,你自己不能生,还要谋害我的孩儿!”骆睦的身体前厅,抬起手臂怒指着杨红花,眼眶泛红,似乎是真的被逼急了。   杨红花方才被他打落铜盆的时候吓了一下,现如今回过神来,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嘲讽地说道:“骆睦,就你这副模样,配得上做我孩子的父亲么?再说你不是有能耐么,死了一个再找一个就是了,况且这丫头你根本就没用心想救她。自作孽不可活,这孩子是你自己没保护好?”   骆睦似乎真的被气得不轻,抬手猛地掀开了锦被,拿起一旁靠在床上的拐杖,就摇摇晃晃地站起。勉强穿好了鞋子,一步步慢慢地往杨红花的面前挪动,地上未干的血迹都沾染到了黑色的靴子上。   杨红花也不怕他,站起身就这么看着他走过来,不躲不避。   “你就不怕这孩子的阴魂不散,日夜纠缠于你么?”骆睦看着她波澜不惊的神色,不由得低声质问道,脸上的表情依然是一副沉痛的模样。   杨红花轻声哼了哼,直视着他的眼眸,扬高了声音道:“未成形的孩子没有魂魄,更何况要找也该找你算账,谁让他的爹是个天生的混账呢!”   骆睦被她骂得呼吸一滞,举起一边的拐杖似乎要打她,杨红花眼疾手快地伸出手,用力地推了他一把。骆睦便有些站立不稳,摇摇晃晃地倒在了血泊里,地上的鲜血很快便弄脏了他白色的里衣,带着炫目的红。   “活该,骆睦,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杨红花冷哼了一声,丢给他一个不屑的白眼,转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留下骆睦一个人坐在地上,有些呆愣愣地看着鲜血浸染了衣衫,眼眸中闪过几分阴狠的神色。   不到傍晚时分,京都关于骆府的传闻,再进入新□。说是杨红花活活打死了府上有喜的侍妾,用来泄恨,并且由于骆睦是伤残人士,也是多有谩骂和照顾不周。京都总有好事之人,口舌更是毒辣。杨红花这几日根本不敢出门,只要有轿子出府,便有一群乞丐冲过来对着轿子扔馒头等物。搞得她甚是狼狈,就连平日里这些乞丐似乎都被收买了一般,死守在骆府的门口。   杨红花快要气疯了,这骆睦当真是不肯罢休,无奈即使她再派人出去传骆睦的流言。京都里的人已经不大相信了,况且骆睦腿瘸了,既不能流连于青楼,又不会对她打骂,倒真的传不出什么不好的流言。   骆睦丢了孩子,又岂会善罢甘休,待京都的风向都有利于自己的时候。他竟是提出杨红花犯了七出之罪,要将她赶进家祠之中。杨红花自是不肯的,骆睦这是要她净身出户,并且永远都被所谓的家祠束缚住。   最终还是惊动了官府,杨家也派了人来解决他们夫妻的事儿。请了附近德高望重的儒士前来,骆府的前厅就坐了一屋子人。自然都是为了评断他二人和离以及杨红花是去还是留的问题。   人刚到齐,骆睦就首先发难,他刚说完,不少人就已经站在他那边。不得不说京都的流言帮了他不少的忙,他颇有几分得意地看向杨红花,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笑容。   “好了,骆夫人,下面就该你了!”坐在主位的人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儿,此刻捋着胡子,面色沉稳地看向杨红花。   杨红花从一开始就始终低着头,完全收敛起以前和骆睦争锋相对的模样,相反透着几分怯懦。此刻听到老者的询问,她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骆睦,脸上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瞧见骆睦看向她,又立马把眼神撇开,似乎受惊的小鹿一般。   骆睦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心里涌上一股子不祥的预感。   “求大人救命啊,小女子要和离,实在是迫于无奈!”杨红花猛地朝地上一跪,膝盖碰到地面上发出些许沉闷的声响,却并不影响此刻杨红花梨花带落雨的模样。   厅堂里的人都微微愣了一下,那老者连忙眼神示意人把她搀扶起来,低声道:“骆夫人,有何冤屈皆可说出来,老夫定为你做主!”   杨红花从怀里掏出锦帕,细细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骆睦,又慌忙地扭过头去。   “想必各位老爷都知道我家爷原本是两榜进士出身,前途无量,不想竟是一时昏了头受贿官员。闹得丢了官也失了面子,但是妾身也明白官场黑暗,身不由己。后来他一时郁郁寡欢,妾身想着既然不是官家夫人了,就总要贴补家用,便拿出体己在京都开了铺子。爷他知道了,便想接过手去,妾身乃是他的妻子自然听之任之。没想到爷竟是被伤了腿,妾身也还是勤勤恳恳地服侍他。但是他一直不满意,平日里对我又打又骂,弄得伤痕累累......”杨红花一边哭一边条理清晰地说着,这番话是她想了好久才琢磨出来的。   半真半假,却能把自己从伤害者变成受害者,并且专挑骆睦丢脸的事儿说。骆睦那点子破烂事儿,这些人自然早查的一清二楚。此刻从心底对他的印象就坏了,对他的怜悯更是少了两分,甚至有些会觉得他活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一个穷书生哪里来的银子,你早就开了店铺,自然是你给的!现如今又扮作可怜人,把错误都推到我头上。况且我从来不曾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又何来打骂之说?”骆睦气急败坏地嘶吼道,对于杨红花这种颠倒黑白的本事儿,他暗暗心惊。   哪曾想过,以前千般好万般好的侯府孤苦无依的少女,竟会有如此的手段。   杨红花也不急着反驳,等他一口气全说完了,还在嘤嘤地哭了两声。才猛地止住了,似乎有些痛不欲生地抬起头看着他,扬高了声音问道:“爷又何必如此说?你为了谋求那几家店铺的银子,让人在外面流传我红杏出墙。你是亲眼看见,还是有人告知?告密的人又是谁?”   一连几个问题抛出来,骆睦没有想到杨红花此刻竟然是调转了话头,开始问起京都的流言问题,让他颇有几分应接不暇。当初杨红花找了杨家人来要强行和离,他收到消息后,一时慌了手脚,才吩咐那些传播谣言的人,说得越难听越好。   事后杨红花果然是名声毁了,紧接着又是一尸两命,他也没来得及去弄一个假的证人来。此刻颇有些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回答。   “爷怎么不说话了?根本就是空穴来风,捏造事实吧?只是为了不让妾身和离,好趁机夺取妾身的嫁妆,到时候抛弃妾身吧?”杨红花立马抓住了机会,继续阴冷着声音,迫不及待地质问道。   骆睦看着她,眼眸暗了暗,不由得清晰了一口气冷静了下来,抬起头反驳道:“空穴来风和捏造事实的人究竟是谁?你整日口口声声地我为了夺取你的钱财,实则是早就嫌弃我的残疾之身,一心想抛了我重新找个俊俏的郎官是不是?”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眼神里也尽是轻蔑。众人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对着杨红花开始指指点点。   杨红花颇有几分恼怒,永远就是女人处于弱势,找一群男人来评判夫妻之间的事儿,男人本来就容易向着男人。   “更何况骆府上下都需要你的打点,我又怎会打你骂你?你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为了能够和离,与外头的情郎相会,歪曲事实!”骆睦决定趁胜追击,他的声音似乎是夹杂着十二月的寒冷而来,只是脸上已经隐隐露出了几分愉快的笑容,胜利就在不远处。   “这个很好证明,妾身现在的身上就是伤痕累累,各位老爷们可以派人查探。待到看过之后,便知是真是假。”杨红花的脸上露出恳求的神情,她恭敬地低下头冲着主位的老者磕了个头,便低着头掩饰着脸上欢快的笑意。   没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厅堂里的几位老者商量了片刻,便从外面请来了三个婆子,让人带着杨红花和这三个婆子进了内室。   骆睦瞧见杨红花那样笃定的神情,心里“咯噔”跳了一下,手心里也渐渐沁出了冷汗。这杨红花的狠毒,他自然是见识过的。前几日娴儿被生生打掉了胎,一尸两命,这杨红花面不红气不喘,一副十分平淡的模样,可见其心肠歹毒。所以为了表现自己的无辜,自虐自伤也是可能的。他的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脸上的神色也跟着苍白无力。   “放心吧,老夫请来的这几个婆子都是忠厚老实的,不会让人收买的。若真是骆夫人信口开河,老夫定会做主让这样欺上瞒下的妇人进入家祠。”坐在主位的老者发现了骆睦的不妥之处,不由得轻声开口劝慰道。   骆睦也只有点头的份儿,过了半晌,待那三个婆子出来。众口一词,骆夫人身上多处伤痕,且并不是一日所致,显然是有些时日了。   一时之间,厅堂之上的众人议论纷纷,皆打量着骆睦和杨红花。一种是十足鄙夷的目光,另一种是怜悯惋惜的神色。两种目光,天差地别,胜负已分!   “看样子事实已经很清楚了,骆夫人提出的和离合情合理,骆老爷不可强留......”老者缓慢的声音传来,制止住了底下的喧闹。   骆睦有些失神,他只听到了“合情合理”四个字,下意识地抬起头,恰好对上杨红花看过了的眼眸。她的唇角细微地弯起了一个弧度,眸中带着几分得意的笑意。   “骆老爷,和离的契据已经写好,请你签上姓名即可。”当老者将契据写完,递给了一旁的小厮,那小厮快走了几步,双手举着契据递到骆睦的面前。   骆睦低着头下意识地看着那张契据,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十分碍眼,让他的心底添了几分烦躁。他冷笑了一下,从小厮的手里取过纸笔,抬起手腕刚要落笔。却是猛然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杨红花。   “娘子,你好狠的心啊!”他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嘴巴,只是唇角处却流出一道血迹,然后直接翻了白眼晕过去了。   众人皆愣了一下,然后七手八脚地去搀扶他。四下里有些乱作一团,又忙着派人去请大夫。   “骆夫人,骆老爷已经晕过去了。和离一事,依老夫看等他醒来,再从长计议吧!”老者回过神来,冲着她抱了抱拳,脸上露出几分歉意,叮嘱众人照顾好骆睦,便先行离开了。   杨红花呆呆地站在原地,功亏一篑。因为骆睦的最后一句话,实在是太令人浮想联翩了。为此本该定下和离的事儿,又遇到了阻挠。   “骆睦,你才好狠的心啊!”她低声呢喃了一句,脸上露出几分愤恨的表情。   她身上的伤痕,还是请来了易容师来帮她弄得,皮肤上都有翘起的痕迹,无论是看还是摸都像真的一样。而骆睦为了不让她得逞,竟然当场咬舌头咬出血来,并且还晕过去了。   待安顿好了骆睦,众人告辞的时候,有些人还不忘规劝杨红花,忍忍就过去了,他也是一时糊涂。气得她当场就想伸出指甲,抓那些人的脸。   “吱呀——”门被推开了,杨红花站在外屋朝床上看,深吸了几口气才遏制住胸中的怒火。几步走上前来,看着他躺在床上,轻闭上眼眸仿佛睡着了一般,火气更甚了几分。   “人都走了,骆睦,别装了,我瞧着恶心!”她冷声地说着,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鄙夷和厌恶。   她在心里不知道骂了自己多少回了,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才会想那些法子嫁给这个人渣!   能使些卑鄙手段,在侯府内院勾搭姑娘的“凤凰男”,即使有朝一日青云直上,还是改不了他人渣的本性。更不值得有女人托付终生,可惜她当时被富贵迷了眼,一心只想扬眉吐气,最终只能和这个人渣死磕!   骆睦果然睁开了眼,首先对上她怒气冲冲的脸,然后心情甚好地大笑起来。可能是因为舌头被咬的太痛,一时无法说话,他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依然笑着不说话。   “骆睦,难怪你做什么都不行,官场哪有不行贿的,偏偏你被抓到。无商不奸,做首饰掺假也不是没有的,偏偏还是你被人打瘸了,砸了店铺。你知道为什么吗?”杨红花瞧见他大笑,心里的怒火又多了几分,嘴上的话语却是更加狠毒。   骆睦黑着一张脸,杨红花的嘴巴真是毒,每回专挑他的伤疤戳。却也只瞪着眼睛看,不点头也不摇头。   “因为你就是个没出息的,男人就要服输,你都已经败了,还使出这种手段?堂堂一个男人,比女人还卑鄙,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如花似玉的模样,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不如去找个太监!”杨红花忽然冲着他的脸猛地吐出一口唾沫来,不偏不倚恰好就在他的脑门上。    ☆、135 诊断喜脉     苍国二十二年开春,骆府的一场和离好戏还在激烈上演。骆睦和杨红花谁也不肯让谁,只是都未再请谁来主持公道了,输赢与否,各凭本事!   四月初八,大吉,宜嫁娶。薛将军府一大早就已经喜气洋洋,今儿是薛馨出嫁的日子。姑爷是五皇子,嫁妆自是不同,宫里头也早早派来了嬷嬷、宫女来替薛馨梳妆。   作为五皇子从小的亲密玩伴儿,沈修铭也早早被召进宫去。楚惜宁起了大早,收拾了一下便赶往了薛府。自有丫头引路带她进了薛馨的闺房,此刻薛馨已经穿好了火红的嫁衣,正低着头坐在床边,脸上难得的带着几分羞怯之色。   “陪馨儿说说话,那丫头我说什么她都不听。”薛大夫人也是身着了一身火红的罗裳,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和担忧。她抓着楚惜宁的手拍了拍,脸上闪过几分无奈。   楚惜宁点了点头,或许是热闹的气氛会烦扰人的思绪,薛馨房里的人本来就不多。薛大夫人有心让楚惜宁和薛馨单独说几句话,遂拿银子遣散了围绕在薛馨身旁的嬷嬷。   待周围的人都守到外屋,薛馨脸上的羞涩之意才退散了,轻轻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要不要喝口茶?”楚惜宁亲自拿起茶壶倒了一杯,递到她的面前。   “不了,待会子没法子解手。宁姐姐,你坐下来吧。这几个月眼前都是人在我眼前晃,头都晕了。”薛馨摆了摆手,拍了拍身边的床侧,示意楚惜宁坐过来。脸上不耐的神色,透露出她整个人的不耐烦。   楚惜宁了然地笑了笑,坐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小五已经分府出来了,封为嘉王,你以后就是五王妃了。那些人自然要围着你转,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来讨好你、巴结你,你要一一应付,现在就不耐烦了,日后可怎么办?”楚惜宁轻言细语地劝慰道,世家贵女嫁入世家还有彼此牵制抗衡的能力,但是一旦是嫁给皇子,牵连到储君一事,那就只有俯首称臣的道理。   薛馨的手不由抓住她的紧了紧,眼神有些放空,显得心事重重。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竟是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人都这么势利。大嫂年初得了一位姑娘,小名是娘取得,就叫初姐儿。明明孩子的眉眼长得可爱又讨喜,但是满月酒都草草了事。我娘说是我快成亲了,家里忙乱竟就这样敷衍大嫂!”   薛馨越说越气愤,眼眶都红了。楚惜宁惊了一下,连忙拍着她的后背。   “快莫哭,大好的日子别想这些。大舅母这么疼你是好事儿,忙完了你的亲事,自会补偿表嫂的!”楚惜宁怕她的眼泪弄花了妆,只好拿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着眼角,心里却禁不住叹息连连。   薛大夫人盼着萧芸这胎是嫡长孙,没想到是个姑娘,重男轻女在所难免。薛馨成亲事儿多也只是个借口罢了,最主要的还是薛大夫人对萧芸生下女孩儿的不满。   “初姐儿我也瞧过,是个有福气的孩子。都快成亲了,就别总爱哭。旁人少疼了她,你这个做姑姑的就多疼她。表嫂对这些事儿一向大度,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安稳地做好你的五王妃才是正理!”楚惜宁轻声安慰她。   初姐儿摆满月酒那日,楚惜宁也到场了,酒席的场面的确不大。前后都是萧芸一人张罗的,不过都是请了身份尊贵的近亲好友,那日孩子抱出来的时候,无论是身上裹着的锦被,还是手上戴的银镯都十分精致贵重,显然萧芸对于长女十分重视。   “宁姐姐,你就别劝我了,大嫂对我好,可是娘亲她——”薛馨摇了摇头,声音竟有些颤抖。她也发觉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拿着锦帕按着眼角,深吸了一口气把心底的委屈压下去。   “大嫂一向聪颖贤惠,对我娘那样挑剔刻板的性子也多有忍让。但是我觉得为了初姐儿,她忍耐的限度快要到了。”薛馨已经平静了下来,眸光沉静地看着楚惜宁。   “可能是成亲了紧张的,尽说这些有的没的。宁姐姐,你当时成亲害怕么?”薛馨似乎意识到自己多言了,便挥了挥手转了个话题,脸上露出几分亲和的笑意。   楚惜宁也跟着笑起来,轻声细语地陪她说着话,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她那张淡笑的脸上。一转眼,薛馨也不再是那个只晓得哭和玩闹的女孩儿了,她学会了冷眼旁观和暗自琢磨身边的人和事儿。   “大姑娘,少夫人身边的丫头来送添妆礼。”一个小丫头隔着帘幕低声回禀。   薛馨和楚惜宁对视了一眼,略感惊讶,添妆为何不自己来,还派个丫头?更何况作为长嫂,小姑子出嫁了,来和小姑子说说话原本就是应该。   “进来。”薛馨低声让人进来,话音刚落,就走进一个丫头,恭恭敬敬地弯身行礼,然后双手举过头顶,手心里捧着一个花纹精致的木匣子。   “大嫂怎么不过来,从昨日就一直没看见她!”薛馨站起身,亲自接过木匣子,慢慢地打开。里面用绢布包着一支打造精致的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显然十分贵重。即使二人都是见多了珠宝的人,一眼瞧见这支步摇,也难免眼前一亮,显然是费了心思的。   那个丫头微微愣了一下,便低着头继续道:“少夫人昨日身子不适,请了大夫来说是偶感风寒,害怕把病气过给姑娘,所以不能前来。听闻表姑娘在这里,她的心情也稍微安定了些,还望姑娘事事如意。”   待那丫头退下了,薛馨跟着就叹了一口气,唤人进来把那木匣子收好了。   吉时已到,外面的花轿也来了。薛大夫人进来亲自替她带上了凤冠,盖上了红盖头。轰响的喜乐声,震动耳膜的鞭炮声,包括喧闹的贺喜声,让整个薛府都沉浸在一片喜庆之意里面。   楚惜宁看着薛馨被搀扶进了花轿,身着喜服的小五,长身玉立。一转眼这些比自己小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亲。   喜轿走了,薛府的宴席也开始了,楚惜宁借故去了后院。萧芸已经搬回了自己的院子,听说楚惜宁到了,她亲自出来迎接。   “就猜到你会过来。”萧芸笑吟吟地走了出来,身上一件乌金云绣衫,身材倒是恢复了原样,根本瞧不出生产过的模样。   “外面的宴席有些吵闹,就想来你这里讨口茶喝。”楚惜宁连忙快走了几步,握住了她的手,脸上也跟着露出甜腻的笑容。   眼神仔细地打量着她,萧芸的面色不错,虽然不说白里透红,也显得精神奕奕,根本瞧不出生病的模样。   “我头胎生了姑娘,母亲一直忌讳这个,馨儿嫁去王府,自然希望一举得男,所以我就不去她屋子了。”萧芸察觉到她的目光,轻轻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不在乎的神情。   经过薛大夫人地不断挑剔,萧芸早就练成了发达的神经。   “初姐儿可睡了?没睡的话,让我这个表姑姑抱抱,上回都没顾上疼她!”楚惜宁心里清楚她的难处,便若无其事地换了话题。   “走,可等着你了,这会子刚睡醒。”提起初姐儿,萧芸的脸上露出几分真诚的笑意,心情甚好地拉起楚惜宁的手,快步走进了里屋。   奶娘正抱着初姐儿,见到萧芸她们便把孩子抱了过来。瘦小而柔软的小娃娃被她抱进怀里,淡淡的奶香味传来,楚惜宁只觉得紧贴着胸口的这股热源让人颇有几分感动。低下头凑近看,小娃娃的皮肤吹弹可破,半眯着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逗弄了一会儿,初姐儿竟是又睡着了。重新抱回给奶娘,两个人便到了外屋说话。   “给初姐儿取大名了么?”楚惜宁手里捧着茶盏,抬起头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原本夫君说要请爹给取一个,后来我说算了,就自己给她取了一个。叫明珠,我定视她为掌上明珠!”萧芸倒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转而平静地说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坚定。   因为薛大夫人的态度,导致薛府上下都明白这位初姐儿的出生,地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为此轻视在所难免。作为母亲,萧芸比谁都能察觉到,为此她用一个名字来表达自己的立场。请最好的奶娘,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让底下那些下人不敢怠慢。   “辛苦了。”沉默了半晌,楚惜宁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萧芸的处境,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   “辛苦什么,有了初姐儿我才觉得这日子有盼头,为了她过得很可以付出很多。你也该早日当娘,就能明白这种心态!”萧芸也察觉到她的不自在,几句话便带了过去,相反还语气欢快地调侃起来。   两个人都十分有默契地不再提起男女问题,只是嘻嘻哈哈地说了几句话。跟着来的清风,瞧着宴席过了一半,生怕有相熟的夫人来找楚惜宁,便提醒她过去。   萧芸一直送她到门口,面容沉静,笑容温婉。   “对了,敏儿快要回来了,那丫头疯疯癫癫的。这回写了信来,还念叨你呢!”快到门口的时候,萧芸对着她挥手,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脸上的笑容更加浓了几分。   楚惜宁微微愣了一下,冲着她点了点头。走了几步,又回过身看她,萧芸还站在原地。阳光撒到她的身上,比曾经更柔和的眉眼,透着恬静和睿智,却又多了几分坚定。楚惜宁再次冲她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待从薛府回来,楚惜宁已经觉得十分疲乏了,一路上想着萧芸的遭遇,她的心里也涌起了几分烦躁。没过多久,她竟是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沈修铭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翻书。   “唔,你都回来了,很晚了么?”楚惜宁迷糊地揉着眼睛,刚睡醒的嗓音还透着几分沙哑。   “不算太晚,小五请来了不少帮手,但凡有灌他喝酒的,都被那些人挡下了。最后桌子上趴倒那么多人,也没有敢留下来闹腾的。”沈修铭放下了手中的书,走了几步便走到床边。   “你的脸色不大好,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瞧瞧?”他握住了她的手,贴在脸颊上,觉得有些凉。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她的面色,眉头轻轻蹙起。   “不用了,哪里那么娇贵?”楚惜宁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只是当她掀开被子要起身的时候,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面上露出了几分怪异的神色。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吧?”沈修铭见她不说话,不满地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站起身似乎要出去找人传大夫。   “等会儿,这两个月我没有肚子痛过,也没来......”楚惜宁伸手拉住他的衣摆,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起来,秀气的眉头也轻轻蹙起。   沈修铭没听清最后她究竟说的是什么,虽然心里奇怪,也耐心地等着。   “赶紧找大夫来!”楚惜宁忽悲忽喜地念叨了几句,立马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语气急速地催促道。   “少夫人,您事儿可真多!”沈修铭不满地念叨了一句,大步走出去让人传唤大夫来。   楚惜宁半倚在床头上,眼神飘忽不定,一会儿眉头深锁,一会儿又抿嘴偷笑。等到大夫前来诊治了,她才敢确定。   “恭喜世子和世子夫人,是喜脉。已经两个多月了......”大夫摸着下巴上花白的胡子,面带笑容地恭贺。   楚惜宁轻轻松了一口气,她的体质原先一直较为寒凉,葵水来了就会痛不欲生。自从掌管了国公府的后院,她就一直忙碌,带动得整个喜乐斋都忙上忙下,清风几个虽然有提起过,却也没往有喜这方面想。   “喜脉?”沈修铭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   “喜脉好啊,大夫这边请!”他的脸上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扯着大夫就匆匆出去了。   倒是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是喜形于色,纷纷祝贺楚惜宁。甚至更有绿竹和清风过来赔罪,说是自己失职。    ☆、136 卫氏病倒   沈修铭一直把大夫送到门口,一路上低声问着有孕期间该注意些什么。大夫瞧见他言谈清晰,并不像一般老爷少爷那样,知道妻子有孕之后的狂喜而不知所云,也不会像某些厌弃妻子的人那样随意敷衍。   他始终都是那样认真而严肃地听着大夫的话,脸上一直都是正经的表情。大夫被他这副样子,弄得也跟着越发认真对待起来,事无巨细,一一说得清楚。沈修铭也完全发挥了钻研的精神,时不时地皱着眉头。   “大夫,我娘子的身子还需要多调养,希望你把其他府上的诊治辞了,诊金不是问题。”两人快到院门口了,沈修铭顿住了脚步,声音严肃地说道。   那个老头儿眉头一挑,转而摸着下巴上花白的胡子,轻笑了几声道:“请恕老夫不能答应,对于病人,老夫一向是一视同仁。世子夫人身子自然需要调养,但是胎气稳健,并无大碍。”   沈修铭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是也知道这些所谓混了大半辈子的名医,多是脾气古怪,恐怕强求不来,便点了点头,低声道:“是我鲁莽了,只是这段日子让您费心了。”   送了人出去,待他回到喜乐斋的时候,屋子里就留了清风一人。瞧见他进屋来,清风就留了小桌上的灯,躬身退了出去。   “可有哪里不舒服?”沈修铭自己动手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低声问了一句,眸光向她的身上扫去,在她的小腹上停留了片刻。   楚惜宁也一直看着他,屈起了膝盖手肘抵在膝头上,掌心撑着下巴,脸上露出轻柔的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沈修铭对上她的眼眸,似乎被她这样的直视弄得有些尴尬,将外衣随手扔到了地上,几步走到床边坐下。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问你话也不回答!”男人宽厚的大掌摸上她的法定,温暖的掌心传递来的温度,一点点蔓延,透着别样的温情。   楚惜宁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了几分,她伸出双手,捧起了他的脸颊,目光仍然停留在他的脸上,久久都未曾移动。   “我在看你的脸,然后想着我们以后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儿。好在世子这张脸还算俊俏,生个姑娘也一定不丑。”楚惜宁温柔的声音传来,她的全身似乎都沉浸在一片温润之中,连笑意都带着亲和。   沈修铭微微愣了一下,转而低声笑了起来,顺手轻轻搂住她的后背。   “样貌只是其次,无论是姑娘还是爷们儿,都是我们的孩子。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他抬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安慰又像是承诺。   这样的楚惜宁有些脆弱,带着母性光环的模样,却又透着惶恐不安。她的这番话里,带着几分试探,因为萧芸的遭遇,已经在她的心底留下了些许的阴影,所以才会有些不安。   薛馨出嫁,沈修铭自然也知道薛府的事儿,所以很快便明白了楚惜宁担忧的地方。他虽然有一肚子话要说,但是他又怕自己男人的粗神经,触怒到现如今敏感的楚惜宁,遂不敢多言,只想着以后用行动证明。   “后院的事儿日后尽量少理会,我瞧着绿竹和清风几个就够处理了。除了身边伺候的,不要随意让人进屋里来。落雪负责你的吃食,我会叮嘱她,日后别人拿给你的东西,一律不许沾。为了以防万一,娘亲那边我也会说一声,一日三餐都在喜乐斋用。少出院子多散步,每日都要保持好心情......”沈修铭轻轻抱着她,忽然像是炮竹一般,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注意事项。   楚惜宁先是愣了一下,心里渐渐变得温暖,事无巨细,沈修铭都已经替她考虑到了,并且一一叮嘱。直到她实在受不了他的啰嗦,轻声笑起来打断他未完的话。   “好了好了,我晓得。先前大夫说了是喜脉,也没见你多开心,相反急匆匆地把大夫拉出去了。别家的夫君,哪一个不是激动地抱着娘子,还有人都落泪了!”楚惜宁忽然想起戏文里唱的场面,不由得边笑边不满地嘀咕道,脸上露出几分调侃的笑意。   沈修铭顿了一下,转而偏过头去,目光有些闪躲。   “我什么时候不高兴了?一开始只是傻了,后来也想冲上来抱着你啊,可惜你身子太弱,我又怕力气大伤着你,便只好急匆匆拉着大夫出去询问。这不,现在就抱着你了吗?”沈修铭低声地反驳,边说边调整抱着她的姿势。   即使靠的近,沈修铭也拼命弓着腰,似乎怕碰到她的小腹一般。察觉到他的不自然,楚惜宁似乎为了捉弄他,便慢慢地直起腰,挪着屁股往他的身上蹭,偏偏沈修铭怕得紧,她往前进一分,他就往后缩几分。两人的中间始终隔着些距离,直到“咚——”的一声,沈修铭的后背直接撞到了床头上。   他被撞得龇牙咧嘴,却是先低头看她弄痛没,一下子对上了她含笑的眼眸。   “爷,你怕什么?”楚惜宁心情甚好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略显僵硬的后背,满脸都是得逞的笑意。   “别闹,大夫说头几个月胎儿十分脆弱,让我不能碰你。”他边说边低着头看向她的小腹,眉头轻轻蹙起,语气里不由自主地带上几分不满,似乎是对她的控诉。   楚惜宁微微愣了一下,转而低声笑开了,转过身靠在他的怀里,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来自他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大夫说得对,不过触碰当然是可以的,只是不能行房而已。”待她笑够了,才好心好意地解释道。   沈修铭听清了之后,脸上不解的神色一下子消散的无影无踪,变得有些尴尬和深沉。   楚惜宁有喜的事儿,第二日便传遍了国公府上下。楚惜宁昨日休息得好,今儿起得也早,原本是要去廖氏那里请安的,不想廖氏竟然亲自来了。   婆媳俩围坐在一起用早膳,廖氏的脸上自是笑意连连,看着楚惜宁也越发欢喜。一会儿叮嘱她注意,一会儿又提点绿竹和清风好生伺候着,一顿早膳吃得欢声笑语。   待廖氏走了,楚惜宁正让人准备笔墨纸砚练字,外面的半月就来通传,卫氏的贴身丫头来了。   “大嫂的身子可好?你回去告诉大嫂,最近我不能常去探望,还请她见谅。”楚惜宁慢慢地坐到椅子上,摊开桌上的宣纸平铺,提起笔先写下一个“静”字。   “回二少夫人的话,昨儿风大,大少夫人的身子原本已经好了,今儿早上起来,又是头晕眼花的。得知您有喜了,实在下不来床,又怕把病气过给您,遂让奴婢来告罪。”那丫头口齿伶俐,几句说完便低身行了一个大礼。   楚惜宁的手腕一抖,眉头也跟着皱紧,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语气有些急速地问道:“昨儿天冷,晚上没加被子么?谁值夜的?”   在一旁侍候的清风见她发怒,生怕动了胎气,连忙倒着热茶走了过来,娇声道:“二少夫人,您悠着些。大少夫人那里已经请了大夫。好姐姐,您快说,我们少夫人现如今急不得!”   清风边低声安抚着楚惜宁的情绪,又转头对着那个丫头说道,脸上露出几分催促的笑意。   “瞧奴婢这张嘴,的确已经请了大夫,只是偶感风寒。不过大夫说上回的病还未痊愈,现在又来了新的,只怕还要在床上躺些日子。大少夫人派奴婢来送些补品给您,都已经交给清风了!”那丫头低着头,脸上露出几分歉意,连忙快速地解释道。   楚惜宁脸上担忧的神色减缓了些,心里也微微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轻声道:“大嫂的身体不好,就不用再替我操心了。你回去让她好好养身子,若有什么缺的,找清风要便是!”   那丫头道了谢,便行礼躬身退了出去。   楚惜宁看着她的背影走远,眉头又跟着挑起。清风以为她还在担忧卫氏的身子,不由得低声劝她:“少夫人,您还是莫管他人了,多听大夫和二爷的话。”   楚惜宁摆了摆手,看了一眼宣纸,上面孤零零的只有一个“静”字,却也没了练字的心情。   “后院才刚消停些,我就要闭门养胎。”她索性丢了手中的笔,眼神盯着窗外,微微有些失神。   清风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眉头一挑,不由得微微扬高了声音道:“少夫人,您也莫小瞧了奴婢们,那些人一向吃软怕硬,又有上回二爷发作过了一回,没胆子乱来的。若是真的有那不长眼的,奴婢一定不会放过她!”   清风的脸上露出几分凶狠的神色,倒是自然而然地带了几分凶悍。沈修铭今儿一早起来,就把她们几人都叫过去叮嘱了一番,喜乐斋的管理也更加严苛,生怕被小人钻了空子。 ☆、137 国公插手   楚惜宁见她说得坚定,不由得轻轻笑出了声,转而看着清风又摇了摇头,低声道:“下人们自然不会有那个胆子,只怕某些主子会蠢蠢欲动。”   清风见她满脸严肃的表情,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廖氏陪着楚惜宁用完早膳,心情甚好地回了院子,却见到院门口早有丫头候在那里。   “夫人,国公爷已经在里面等了一会子,奴婢方才说要找您回来。国公爷得知您在二少夫人那里,就没让奴婢去。”那丫头紧跟在廖氏的身后,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说清楚了。   廖氏的眉头一皱,迈着步子走进了屋子里。沈国公端坐在椅子上,手里面正捧着茶盏轻抿,瞧见廖氏进来,脸上闪过一丝不快的神情。   “国公爷这么早过来,也不派人通传,害得我以为您是走错院子了!”廖氏低身行了一礼,正好对上他那不算客气的表情,话语里就自然夹杂了几分不满。   沈国公冷哼了一声,他和廖氏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没想到在一起过的日子越久,就越没滋没味儿。原先他虽那么多美妾,廖氏对他还是温柔有礼,现如今只要挑上她的不如意的时候,冷面相向或者冷嘲热讽都是正常的。   “你那么早去喜乐斋,怎么没想着给儿媳妇带几个侍奉的人过去?”沈国公丝毫不理会她的嘲讽,而是直白地说了出来。   楚惜宁有喜了,沈国公心里虽然是高兴,但是给沈修铭收房也势在必行。并且这次沈修铭还没了拒绝的理由,妻子有喜,丈夫找其他人侍奉也是理所应当的。   廖氏的眉头一下子皱紧了,她有些不满地看向沈国公,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   “国公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儿媳妇刚诊出喜脉,就要塞人到房里去。你不是存心去添堵么?”廖氏修长洁白的手指划过桌上的茶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的脸上露出几分嫌恶的神情,语气也十分的不客气。   沈国公被她的话一堵,不由得将手中的茶盏摔回桌上。瓷器清脆的碰撞声,在房间里回响,刺激着人的耳膜。   “儿媳妇嫁进国公府快一年了,别说抬妾了,连个丫头都没给开脸过。修铭那混小子成日守着他媳妇儿,也不快男儿气概被磨光了!”沈国公的声音里参杂着几分怒气,眼睛圆瞪地瞧着廖氏,显然对她的话十分不满。   廖氏的眉头一挑,转过头看着他,过了片刻才近乎嘲讽地道:“被结发妻子磨光了男儿气概有何不好,总比那些个莺莺燕燕来的好!况且二郎最近在京都一直没闹什么笑话,比成亲前更稳重了,你所说的英雄气短又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廖氏的语气带着几分咄咄逼人,她的目光毫不畏惧地迎上沈国公,脸上快速地闪过几分不甘和轻蔑。待沈国公要去辨认的时候,她已经转过头去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原本便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只不过收几个丫头而已,我不想外头人传出不好听的话。儿媳妇可能会有私心,你这个做婆婆的就要帮她一把,让她知晓大局。若是以后有人说修铭只晓得守着媳妇儿过日子,谁的脸上都不好看!”沈国公抬手猛地拍了一桌子,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他知道廖氏是在嘲讽自己,却也无可奈何。那些个妾室只不过是玩物罢了,多几个就当多个乐趣而已。妻子的地位当然不会轻易撼动,他就搞不明白,为什么廖氏那么多年不在乎,在沈修铭的身上,却这样执着。为了儿子纳妾这种事儿,竟然不惜跟他翻脸。   “天经地义?老爷,你可知道,当年我的胎还没坐稳,就要接受那些如花似玉的美妾行礼。半个月几乎就要换一批新面孔,心情积郁,怕这个怕那个来害我......”廖氏似乎是被他的话所刺激到了,竟是将憋在心头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声音里是十足的愤恨。   沈国公有些呆住了,他自知妾室颇多,但是无论何时廖氏都是一笑而过,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模样。没想到时至今日,偶然听她说起,才发现竟然积累了如此多的怨恨。   “反正说了老爷也不懂,国公爷只能看见那些美妾娇羞的笑意,哪还能注意到她们给你的妻儿带来多大的灾难和惶恐。还有二郎不收房的事儿,爱谁丢面子谁丢去,我反正不会去给儿媳妇添堵。”廖氏偏头察觉到沈国公震惊的模样,连忙收起脸上抱怨的表情,转而流露出几分嘲讽。   跟他说,等于白费功夫。但是对于给沈修铭收房一事,廖氏明确表达了她的态度。   沈国公冷哼了一声,气得整张脸色都开始变得暗沉,一下子站起身,冷声道:“妇人之仁!你去瞧瞧哪个世家的少爷,不是妻妾一大堆,二儿媳嫁到国公府,将近一年独占,我们国公府对她已经十分宽厚了。你也不想想大儿媳,她刚来两个月,就替老大抬了两个丫头!”   男人怒吼的声音传来,似乎要震聋别人的耳膜。廖氏抬眼轻轻看了一下他张牙舞爪的模样,便十分淡然地低下头,端起茶盏轻抿着,根本不再理会他。   “你不抬人给修铭,别以为我没办法。那混小子再整日围着他媳妇儿转,我就打断他狗腿!”沈国公自然也察觉到廖氏对他的无视,气急败坏地吼道,转身一拂袖就准备离开。   “等一些,国公爷。”廖氏轻柔的声音传来,沈国公皱拧着眉头回转过头来,有些不耐地等着下文。   “你现在要后悔还来得及。”沈国公沉声开口,脸上的表情带着十足的不耐。   廖氏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转过头仔细地盯着他的脸看,嘴角浮起几抹笑意,低声道:“我不管你找谁去给二郎收房,但是您得保证,二儿媳肚子里的那块肉平健安康,我可是早就盼着小孙子了。若是因为您给二郎抬房的丫头,闹得二儿媳心态不安——”   廖氏的话语猛地顿住了,但是谁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威胁。沈国公的眉头也越皱越紧,他和廖氏夫妻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发狠过,但是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就这样被自己的妻子威胁,着实有些不快。   “当然,妾身不能对国公爷怎么样,只是若真的有人让二儿媳的胎不稳,我会亲自出手料理那些贱人的!”廖氏的面色慢慢变冷,她毫不畏惧地对上沈国公的眼眸,眼神里是难得的阴狠。   沈国公气愤地摔门而出,夫妻俩的谈话不欢而散。廖氏仿佛脱了力一般,瘫倒在椅子上。她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懊恼地抬手撑住了下巴。由于她娘亲早丧,和继母斗法,才最终换来这个国公夫人的位置。   小心筹谋,讨好夫君,一直是她所走的路线。沈国公原本就是花花少爷的典型,对于女人如衣物般随意。所以她从不指望所谓的夫君能分担她分毫的苦痛,一直的隐忍,直到她的儿子长大。方才那些话是为了楚惜宁而说,更是为了她自己。   “贱人”二字憋在她心中多年,一直没料理,以前是因为她地位不稳,现在是因为她不屑于动手。   “夫人,您这又是何必?原本都想好要回温泉庄子的,现如今为了二少夫人,既要留下来,还得罪了国公爷!”贴身侍候的大丫头走了进来,语气里有些无可奈何。   廖氏并不想多说,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   沈国公怒气冲冲地从廖氏的屋子里走出来,不出几个时辰,就已经在国公府的后院传开了。众人都在猜测所谓何事,自然也有好事者来打听。不过廖氏早已吩咐下去,那些人自然是一无所获。   沈修铭办完了公务,就急急忙忙地赶回府,只是他的脚还没踏进后院,前头就有小厮来通传。   “二爷,国公爷让您过去一趟,他在书房等你。”小厮点头哈腰地说着,边说还边仔细打量着他的面色。   沈修铭的脸上明显露出几分不耐烦,眉头紧蹙着似乎不想过去,那个小厮又机灵地加了一句:“像是有急事儿,您还是跟着奴才走吧!”   沈修铭轻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锦盒递给后门的婆子,让她赶紧送去喜乐斋。他便大跨着步子,带头走向书房。   “爹。”沈修铭微微低着头抱拳行了一礼,轻声唤了一句。   沈国公正站在书桌前面练字,此刻头也不抬,只是皱拧着眉头更加认真地写字。   沈修铭不由得抬起头看向他,见到沈国公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声音扬高了些再次说道:“爹,我来了,您有什么急事儿?”   沈国公这才抬起头,赏赐一般地丢了个眼神过去,转而冷哼了一声道:“我见你拳脚功夫不差,只怕其他方面退步了。来,过来写几个字给我瞧瞧,看你的书法技艺是否生疏了!”   沈修铭的眉头轻轻皱了皱,写字儿给他看,算是急事儿么?即使心底有疑惑,他还是没有反驳,几步走到沈国公的身边,直接提起笔就写了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笔锋犀利,透出一股子狂傲的气场。   沈国公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而是顺手抽出了几章干净的宣纸放在一旁。   “太过张扬,先练两张再说!”沈国公低沉的声音响起,转而有些强制性地将宣纸铺在了他的面前,眼神示意他不许违抗。   沈修铭的眉头自然而然地皱起,脸上不满的神色隐隐流露,手中的毛笔并没有动,而是低声问了一句:“爹,您不是说有急事儿的么?就是为了让我练字?”   沈国公却不理会他,径自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端起茶盏把玩着,过了片刻才道:“这不就是急事儿么,年轻人最好不要太过自傲,好好练字磨磨你那混账性子,修身养性懂不懂?”   冠冕堂皇的理由,沈国公张嘴就来。沈修铭虽觉得他的要求有些无厘头,但是毕竟是父亲的命令,况且只是两张字而已,便也不再推脱。拿起笔就写,笔走龙蛇,越写越快。他原本写得就是草书,加上现在的心思并不是真的放在练字上,毛笔移动的速度就越发快速,也引得一旁悄悄打量他的沈国公眉头紧皱,显然十分不满。   “臭小子,速度慢点儿,练字不是让你比试快慢!”沈国公不满的呵斥声立马传了过来,沈修铭的眉头跟着皱紧,轻轻地嘟哝了几句,象征意识地慢了些。   匆匆写完了两张纸,沈修铭翻了翻,瞧着还算不错,便把毛笔朝砚台上一丢。   “爹,练完了,我现在心如止水。知道要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还有许多功夫要做!”沈修铭走到沈国公的面前,将那两张纸双手呈给他,语气十分真诚而炽烈。   沈国公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儿子,并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兴,相反认为这小子是在嘲讽他。看着手中的两张纸,即使匆匆写成,也挑不出大毛病,眉头却是紧紧皱了起来。   “爹,您也看过了,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听您教诲!”沈修铭抱拳行礼,抬脚就想往外面走。   “慢着,你急什么!”沈国公一下子喊住他,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不满。   沈修铭的耐性已经差不多被磨光了,他根本就搞不懂沈国公在想什么。拼命地拉他过来,却并没有急事儿,只让他练了两张字,完全就是浪费时间。他都多大了,难不成还需要亲爹看着他练字不成?   “爹,您还有什么事儿,宁儿还在喜乐斋等着儿子回去一起用膳,她现在可不能挨饿!”沈修铭见沈国公皱着眉头,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却迟迟不说话,不由得催促了一句问道。   沈国公听到他说的话,不由得轻哼了一声,脸上不满的神色越发明显,沉声道:“整日只想着媳妇儿怎么行?走,今晚上约了李侯爷一起应酬,你也跟着去喝几杯!”   沈修铭明显的不愿意,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立马开口反驳:“爹,您跟李侯爷差不多年岁,况且在官场打交道多年,整日说的话我也听不懂,您带我过去也没用!”   “那么啰嗦做什么,大不了让人去说一声,带着李侯府的两位少爷过去就是了。你和李世子还是连襟呢,你们年轻一辈儿联系一下也好,快走!”沈国公并不准备放过他,一听他满口都是推辞的话语,就连忙打断他未说完的话,不容拒绝地伸手推着他的后背往外走。   沈修铭无法,只好妥协般的让人去喜乐斋通传,不用等他用晚膳了。    ☆、138 合谋坑爹     沈国公和沈修铭到了酒楼的包厢时,李家父子已经到了。   “沈兄、贤侄,快来快来,酒菜都已经热过了。”李侯爷先看到他二人,一下子站起身抬手招呼他们过来。   “李兄,李世子最近气色看着很好啊,可喜可贺!”沈国公冲着他们抱拳拱了拱手,顺带着拍了拍李世子的肩膀。   几人分别见过礼之后,便坐了下来。   “二妹夫的脸色这么好,练习拳法强身健体,指日可待了!”沈修铭丝毫不客气,直接坐在了李世子的旁边,伸手就在他的肩上锤了一拳。   李世子的脸上也是笑意满满,他提起一旁的酒壶斟满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沈修铭,自己先举起一杯饮尽。   “多谢大姐夫关心了,我先干为敬。”李世子反手举着杯底示意了一下,一滴酒都不剩。   沈修铭抑郁的心情遇上他之后,才好了些,也不推辞接过酒杯一扬脖便饮尽了。   那边的沈国公和李侯爷见他二人以连襟的身份称呼起来,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又轻声笑了笑。各自喝起来,也不再理会他二人。   “我就说把他们几个小辈儿也叫出来,不然整日窝在后院,男儿气性都磨光了!”沈国公和李侯爷碰杯喝了一次之后,就转头看着大口喝酒的沈修铭,脸上露出几分快意的笑容,心情也舒坦了不少。   李侯爷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点了点头,道:“混小子们都长大了,也不需要我多操心。老二今儿被她娘留在府中,也不知要做什么?”   “你倒是看得开。”沈国公低低地轻笑了一声,拿着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大姐夫,国公爷这是怎么了?院子里的晚膳都摆好了,国公爷才派着小厮过来传话。婉玉一个人留在后院,我有些不放心。”李世子趁着人不注意,手里举着酒杯,用衣袖遮住半张脸,轻轻压低了声音问道,口气里不由得带着几分控诉。   沈修铭的面色顿时一沉,李世子瞧着他变了面色,立马意识到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得,当我没说,待会子你自己看着办,我得想法子先撤!”李世子连忙摆手,口气软了下来。下意识地抬起头瞧了两位老人家一眼,似乎随时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休想!”沈修铭一下子抓住他的衣袖,似乎生怕他丢下自己一人受苦,力气用得比较大,声音都变得高了许多。   李世子被他猛然抬高的声音弄得怔了一下,连忙抬起头看向对面。好在沈国公和李侯爷正喝在兴头上,也没在意这边的动静。   “我爹现在对于急匆匆回后院的男人反感的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也休想脱身!”沈修铭压低了些声音,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严肃。   李世子当然好随时撤走,他只要来个“旧病缠身”,坐在那边微微哼唧几句,就可以离开了。反正李侯爷对他回后院的事儿也不反感,但是此爹非彼爹,沈修铭可不是那么好脱身的。   “好吧,大姐夫,你一向说一不二的。婉玉整日都在府上念叨,大姐应该多要人陪。怎么国公爷提出这种要求,你就妥协了?”李世子见他满是坚决的神色,只好妥协了。   想起平日里沈修铭强硬的作风,李世子还是满肚子疑问,不由得就问了出来。   沈修铭听他这么说,眉头就皱得紧紧的,沉思了片刻才道:“我爹要还是三句说不通,立马就冲过来揍我就算了,偏偏这回他搞出这么多弯弯绕绕。我若是再不给好脸色,怕他更加责怪宁儿。这老人家到了年纪,不晓得消停一会子,真是的......”   似乎是提起了什么烦恼的事儿,沈修铭立马大倒苦水。   “不行,我必须得想法子杜绝老头子再欺负我媳妇儿,对我有偏见就罢了,不能带着我媳妇儿一起!”沈修铭自言自语起来,眉头紧紧地皱起,陷入了沉思之中。   李世子听他这番丝毫不顾忌的话,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不由得转过头打量着沈国公和李侯爷,似乎也跟着琢磨起来。   直折腾到一个时辰之后,酒宴才散了。沈修铭对着李世子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奋的意味道:“谢了啊,希望明儿李侯爷起来,不会冲回家去找拐杖打你这个不孝子!”   “彼此彼此,希望国公爷不会打断你的狗腿!”李世子垂着眼睑看了看沈修铭的腿,便转身跳上了马车,冲着他挥了挥手。   沈修铭见他丝毫不客气地反击,气得黑了一张脸,快走了几步似乎要去捉他回来打一顿。那马车已经飞驰而去,气得他在后面嘟哝了一句:“娘的,老子顾忌他的腿,他倒是蹬鼻子上脸,谁是狗腿?”   待他回了喜乐斋,时候已经不早了,楚惜宁却没睡。屋里还亮着灯,清风守在外屋。见他回来进了里屋对楚惜宁汇报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怎么还不睡?”沈修铭的外衣已经脱了扔在外屋,但是进了里屋,在淡淡熏香的映衬下,身上那股子酒味反而越发浓重。他忽然就有些心虚,只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衣裳。   “成了,我已经让清风派人去打水来给你沐浴了,一股子酒味儿,衣裳黏在身上,估计你也睡不好!”楚惜宁并不是十分在意,语气仍然温和。慢慢地走到他的跟前,轻手轻脚替他脱着中衣。   沈修铭见她态度还是一如往常,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脸上紧绷的神色也消散了,变得笑嘻嘻的。   “少将军夫人如此大度,敏慧冲怀,末将永记在心。日后必定极尽所能,报答您的信任之恩!”沈修铭轻轻搂着她的后背,语气里夹杂着几分调侃和无赖。   楚惜宁冲着他冷哼了一声,低声道:“我不生气是因为公爹找你去,你不能推辞。还有你的身上并没有太过浓重的脂粉气,证明没有逗留于烟花之地,所以我才不生气。”   沈修铭微微一愣,低下头对上她那双轻轻眯起的眼眸,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   “诡计多端的丫头!”他的手掌覆上她的发顶,声音里却带着几分昂扬。   楚惜宁之所以不嫌弃他身上的酒味,近身帮他脱衣服,无非是要仔细辨别一下,是否有脂粉的香气。   “爹找你的事儿,我已经猜到了些,无非就是为了抬房收丫头的事儿。过几日挑个好日子,按照我们原先说好的,先把清风给你吧!”楚惜宁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在国公府,从第一次葵水来了之后,沈国公就一直盯在收房的事儿上。其实不过一个丫头而已,沈国公也并不是一定要沈修铭收,但是身为父亲,他只是怕楚惜宁控制住了沈修铭。所以必须得服软,拿个丫头堵住沈国公的嘴,解了他的心愁。   “怎么好好的又说这个话,别说这事儿我压根不同意。我俩都好好的,何必让别人插上一脚,闹得大家都不开心。我从小就看着我娘受那些妾室的气,坚决不能再让你也受这样的委屈。再说不能我爹说什么,我们就妥协满足他,日后他若是提出其他无理的要求,我也要同意么?”沈修铭的脸色变得有些低沉,但是楚惜宁离他近,他又不能随意发脾气,只好半是压抑半是不满地说道。   楚惜宁明显感觉到他不快的语气,还待张口说几句,外面已经有丫头来传话,热水准备好了。   “我先去洗澡,这件事儿无论谁来说,你都不许松口。别哪一日回来,我见到个丫头单独等在这房里,那我可真生气了!赶紧先去睡,我马上就好!”沈修铭轻轻拥着她,将她带到床边上,亲自服侍她躺下盖好被子,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便转身出去了。   听到他这一番话,本来已经准备松口的楚惜宁,心里又有了底,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放心吧,即使真的要抬人,我也不会让人单独留在这屋子里的。若真的有丫头鬼鬼祟祟地要勾引你,那只能说明是别人搞的鬼。”楚惜宁微微扬高了声音,冲着外面喊了几句。   “赶紧睡!”沈修铭不满的声音传来。   待他沐浴之后,回到了里屋的时候,楚惜宁已经睡熟了。他拿着布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眉头微微皱起,心里还是向着如何应付明日沈国公的刁难。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话没有提醒楚惜宁,偏过头就对上了她那张恬静的睡颜。   “真是的,睡得这么好,好像方才说的那些闹心的话都是假的一般。整日逍遥自在的,倒是我今儿又做了一件大逆不道的事儿,虽然是和二妹夫那厮一起。”沈修铭低声嘀咕了一句,头发半干了,但是抵不住困意来袭,便也躺了下去。   第二日早朝,沈国公和李侯爷都缺席了,沈修铭替他们告了假。   国公府后院的喜乐斋里,楚惜宁迷迷糊糊要醒了,却还是固执地不相起,反正没人管。她也自暴自弃了,有福不享那是傻子。   “少夫人,少夫人?”落雪柔和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楚惜宁“唔”了一声,勉强睁开眼眸,抬手揉着眼皮,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有事儿么?”楚惜宁慢慢撑起身子,落雪连忙扶住她,在她的后腰处垫了一个软枕。   “国公爷刚被一顶软轿送了回来,听守门的婆子说,那轿子上还带着天香楼的标志。也不知国公爷醒没醒,底下的人也没敢通知国公夫人,让奴婢来问问您!”落雪轻手轻脚地替她穿衣裳,边低声禀报边小心翼翼地查看着她的面色。   楚惜宁的眉头一下子皱紧了,她的意识也清醒了大半,让落雪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怎么回事儿,昨晚国公爷没和二爷一起回来?”楚惜宁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和斥责,天香楼是京都有名的妓院,被天香楼派的轿子送回来,沈国公一晚上都在天香楼?精力耗损,连马车都坐不得了?   “没有,奴婢问了门房的婆子,昨儿只有二爷一人回来。国公爷就现在才被抬回来!后院那些所谓的夫人已经有人去伺候了。”落雪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这老人家不止爱管闲事儿,还尽给人添乱。   “没人一起跟着国公爷么?”楚惜宁坐到了铜镜前,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烦躁的表情。   落雪替她梳头的手明显顿了一下,转而偏头看了看周围,让几个伺候的小丫头退了出去,才趴到她的耳边道:“奴婢也专门打听了,说是二爷昨儿全部一起带回来了,一个都没留给国公爷。不过奴婢打听的时候,二爷身边的一个小厮说二爷留了话,让少夫人不要插手,安心养着。”   落雪的话音刚落,楚惜宁紧皱的眉头就微微松开了,原本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行了,我这个儿媳妇自然是不好去理会公爹的事儿,不过二爷的胆子可真不小!”楚惜宁近乎感叹一般说了一句,嘴角处渐渐涌出几抹笑意。   落雪见她不再烦躁,脸上的神色也跟着缓和了些,手上的动作放慢了些。   “听说李世子昨儿是跟二爷一起回府的,李侯爷也没回侯府。”落雪手里拿着一支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插在她的发间,镶嵌的宝珠伴随着楚惜宁头的晃动而隐隐发光,看起来让人眼前一亮。   楚惜宁轻轻蹙起眉头,前后想了一下,便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让半月去库里拿几支老参给国公爷补补身子,总归年纪大了,我们这些做小辈儿的不能因为一下琐事儿,就不关心他。”楚惜宁一边笑,一边扬高了声音吩咐道。   落雪瞧见她笑得开心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   沈国公此刻正半躺在床上,阴沉着一张脸,周围是一群环肥燕瘦的姬妾。一个个瞧见他脸色有些青白,纷纷着意讨好起来。不是燕窝粥,就是要亲自上阵替他捶背。   “都跟你说了,爷后背让猫给抓了疼得厉害,不会捶背就别弄了。”沈国公的后背一僵,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他一把挥开背后美人的手,眼睛圆瞪几乎快要喷火的模样。   周围忙前忙后的侍妾们,都被吓了一跳,屋里跪了一地。沈国公原本就是承受美人恩太过激烈,所以此刻看到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再加上那些浓烈的脂粉气味,更是火冒三丈。   “都给我滚出去,没有传唤不许再踏进这里一步!”沈国公抓过就近的茶盏,直接摔在了地上,茶盏清脆的声响传来,那些美人们也都灰溜溜地走了。   她们根本不会想到,平日里一向温柔相待的国公爷,为何会如此大怒。一点儿都不像那个爱美人的沈国公了。   直到不相干的人都走光了,房门也被关上了,沈国公才感到耳根清净了,心底也微微松了一口气。一闭上眼,他就想到昨晚的事儿,原本对他和李侯爷说话不热衷的两个混小子,忽然转了性一般地凑过来夸赞他们,拼命灌酒。   两个老头子猛然被儿子用一种尊崇的语气说话,就有些飘飘然了,哪还顾得上喝了几杯。几乎是烂醉如泥地被架走了。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那俩小子的对话,知道要把他和李侯爷拖去天香楼。李世子那个混蛋,似乎最后还叮嘱上去传话的小厮,让老鸨给他二人下药。当然他的好儿子也没放过他,加了句放足量。就让小厮把他和李侯爷抬下车了,然后就被一路抬进了某位姑娘的房里。   也不知是药力生猛,还是他宝刀未老,总之待他醒来,他这把老骨头快散架了。直接让人把他抬回了国公府,暗暗磨牙等着沈修铭回来算账。   此刻的沈修铭,已经下了朝。因为五皇子找他有事儿,所以他直接去了五王府。   待丫头将他引路到凉亭里,就瞧见五皇子和另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对饮。沈修铭轻轻眯起眼眸瞧了瞧,脸上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那个手执酒杯,始终一脸温和笑意的男人,不正是昨晚刚见过面的李世子么?   “大姐夫,你可是迟到了!”李世子首先瞧见了他,清淡的声音传来,尾调带着几分笑意。   沈修铭想起昨晚的事儿,轻轻地冷哼了一声,抬脚便大步走进了凉亭里。    ☆、139 进驻朝廷     三人围坐在石桌旁,自有丫鬟加了酒杯上来。沈修铭举起手边的被子,先猛地饮尽了,才伸出手指着旁边的人问道:“小五,你怎么把他也请到王府来了?”   五皇子头也没抬,手撑着下巴看向凉亭的景象,明显在神游太空。过了片刻,似乎才反应过来沈修铭是在和他讲话,不由得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我没请他,他自己来的。”   沈修铭微微愣了一下,转而轻嗤了一声,略显嘲讽地道:“李世子这是不请自来啊!”   听到五皇子和沈修铭毫不客气的对话,李世子的脸上丝毫没有尴尬或者不快的神色,相反仍然挂着一张温润的笑脸,低声道:“主要是我有事儿想请五皇子帮忙,又打听到今儿二位将要一醉方休,遂带上了好酒来找二位!”   李世子边说边从桌子下面提上了两坛酒,酒盖子一下子被打开,醇香的酒气扑鼻而来。沈修铭近乎脱口而出的嘲讽也咽了回去,从李世子那边抢过一坛子酒,就自斟自饮起来。   沈修铭闷头喝酒,五皇子再次把头转回凉亭外,目空一切。李世子是头回加入他们,见到这样的情形,不由得挑了挑眉。不过他也不是耐不住性子的人,从荷包里掏出几枚铜板,随手往空中抛了一下,再摊开掌心稳稳地接住。   “哗——哗——”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些嘈杂,较为快速生生不止的频率,也让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啪”的一声,铜板的声音忽然中断了,在李世子接住铜板之前,沈修铭的手掌已经伸了过来。他把铜板朝五皇子的面前一丢,沉声道:“小五,他是来找你的吧,有事儿就赶紧说,别打扰我喝酒!”   五皇子总算是回了神,眉头也皱得紧些,不由得低声道:“李雅筠,要我帮忙就用三个铜板打发了?”   这句话一出,李世子微微愣了一下,转而竟是低声笑开了。   “李某已经许久未听到别人唤我全名了,五皇子既然肯开这个口,那就好办了。若是此次李某得偿所愿,日后自然为您效劳!”李雅筠脸上的笑容宛若一朵花般,要多灿烂就有多灿烂,里面少有的带了几分挑衅。   沈修铭举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当然,天下的买卖要公平,才会有人愿意做!”五皇子抢过沈修铭手边的酒坛替李世子斟满了酒杯,三人一同举杯。   男人的约定就在见底的酒坛子里,形成。   沈修铭兴致盎然地骑马到了国公府,前脚刚跨进大门,就已经有小厮迎了上来。   “二爷,国公爷有请。”那小厮低头哈腰,显然是受了沈国公的教训。   沈修铭的眉头一皱,嘴里不耐地“啧”了一声。好心情就从这一刻没了,他抬手十分没形象地抓了抓额前的头发,抬起头看着阴沉的天色。   “让爹好好休息吧,待他好了我再去看他,最近早朝都已经替他告假,让他不用担心!”沈修铭挥了挥手,最终还是决定采取迂回战术。   现在沈国公正在气头上,就等着沈修铭去撒气呢,怎么也得晾着两日再说。反正沈国公现在也下不来床,至少不会拄着拐杖去喜乐斋找他。   “真是的,昨儿让人递了盒子去喜乐斋,回去也没听宁儿提起,她有没有看见啊?”沈修铭这么想了以后,心里忽然觉得理直气壮,更加不在意地自言自语起来。看都没再看小厮一眼,便抬脚往后院走去。   沈修铭进了喜乐斋的时候,楚惜宁的手里正拿着茶壶在泡茶。   “回来了,喝杯茶去去酒意。”她一抬头便已经瞧见了沈修铭,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一杯热茶塞进他的掌心里,立马一股暖意就侵袭而来,他顺势坐到她的身边,捧着茶盏轻抿着,专注地看着那双手在茶壶之间穿梭。   “对了,昨儿我让人送来的盒子你看了没,里面是你那两个双胞胎妹妹府上送来的,我看了一下,似乎是一株有了年岁的血灵芝。”沈修铭才想起来问,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姐妹众多就是有好处啊,虽说送礼送得多了些,但是收回礼的时候,也够爽快的!   听他提起盒子,楚惜宁正沏茶的手停了下来,低着头瞧不清楚脸上的表情,低声问了一句:“是那个红木制得盒子么?上面还带了龙凤呈祥的花纹!”   沈修铭点了点头,见她记得这么清楚,以为她对这份礼物甚是满意,脸上的笑意又多了两分。   “看样子这份礼很合你心意,你的两个妹妹费心了。”沈修铭挥了挥手,恰好几个丫头端着膳食上桌,他边说边走了过去。   “你就没拿出血灵芝看看吧?恐怕是三妹夫费心了,盒子底层放了一个小瓶子,里面躺了几只死了成干的虫子,据说大补。”楚惜宁放下了茶壶,面色积郁地走了过来。   两人挨着坐在一起,听她这么说,沈修铭的眼睛忽然瞪大了。   “你没被吓着吧?”他连忙跪倒在榻上,撑着上身举起手四处翻看着楚惜宁的衣袖裙摆,生怕她受了什么不测。   “还不至于那样脆弱。”楚惜宁拍掉他随处乱翻的手,冲着他瞪了一眼。   十分显然,这个礼盒子是蔡府准备的,辗转到卫子林的手里,他动了手脚,便成了这样一幅景象。不得不说卫子林的手段真够狠的,做事儿也真没有经过深思熟虑。楚惜宁的胎还没坐稳,若是真的吓到了,估计卫国公府和沈国公府这梁子算是结下来了。   清风正好端着汤走了进来,听到他二人的谈话,不由得撇了撇嘴,道:“这虫子是半月那丫头发现的,把她吓得半死,没敢拿来给少夫人看。所以没有吓到什么!”   喜乐斋知情的人只要想起那盒子,仍然还是心有余悸。   “没什么大碍,血灵芝一般都是主子瞧一眼就让放进库里收着,想来卫子林也是一时起了玩心。我已经写信给三妹,以后注意些就是了。”楚惜宁挥了挥手,不想纠结在这个话题上,脸上也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   沈修铭则气得咬紧了牙,恨恨地说道:“卫子林这混小子怎么就跟长不大似的,待我找个机会,一定要拖着他狠狠打上一顿,他才知道怕!”   夫妻俩平静地用着晚膳,只是在国公府后院的另一头,沈国公却孤家寡人地吃着白粥,满桌子的菜都是味道平淡。因为他的身体受损,请了大夫来,特地叮嘱要忌口,太过刺激性的东西都不能动筷子,为此沈国公都觉得自己异常的可怜。   “那个混帐,不仅和别人合谋暗算我,还敢不理会我的召唤,大逆不道的东西。等老子好了,定要打断他的狗腿!”沈国公有些气急败坏地叫骂,只是外面守候的小厮们也不敢进门来,免得殃及到自己。   叫骂了一阵,沈国公也察觉到了,只好强压住心底的怒火。准备养好身体,到时候再去收拾沈修铭。   在沈国公和李侯爷休养生息的时候,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原本因身子孱弱的原因,被剥夺了上朝权利的李世子,忽然得了皇上的青眼有加,为此恢复了资格。因着李侯爷不在,各处的官员就或多或少和这位李世子接触到了,都对着李雅筠另眼相待。年少俊杰,谈吐不凡。   李雅筠的官职也从闲置爬了等级,变成了有些用处。因为李侯府的立场一直处于中立,所以朝堂之上,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动荡。只是在李侯府,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李侯爷病倒这几日,一直郁郁寡欢。从他被天香楼的轿子抬回来,李侯夫人的面色就不是太好看。待李雅筠进驻朝堂之后,李侯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直接跑到李侯爷面前哭诉,闹得家宅不宁。   李侯夫人自然是不甘心的,她好容易把李侯爷说通,没让李雅筠进驻朝堂。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磨死了李雅筠,自己的儿子可以取而代之。没想到这回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李雅筠还是成功混入了朝堂之中,而且还风生水起的。   但是她气归气,却已经没什么余力去对付李雅筠了。楚婉玉嫁进来大半年,两人对上了不知多少回,各有胜败。为此她亲自使手段弄来的长媳,不但没像预料中那样使性子添乱,还成为了李雅筠强有力的后盾。   每天婆媳过招上演得异常精彩,对于楚婉玉,李侯府上下的人都要说一句:世子夫人真性情也!   对谁都是张笑脸,刺绣功夫一流,连江南来的绣娘有时候都会略逊一筹。但是一旦对上李侯夫人,楚婉玉就像是浑身长满了刺一般,别想好过!   李侯爷最近被李侯夫人哭得厌烦了,就有意让守门的人拦着。无奈这后院的权利一直都是李侯夫人攥在手里,家里的下人自然不会真的和她过不去。最终还是楚婉玉通过李雅筠的手,把李侯爷住的院子上下伺候的人都换了一遍,才断绝了这样的烦恼。   李侯夫人自此便得遵从着李侯爷的意愿,不让进就是进不去!   沈国公依然躺在床上休养,只是这日有丫头来通传:姑奶奶来了!   正好沈国公已经连续几日,没瞧见除了丫头意外的人了,便让她进来了。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沈碧霞兴高采烈地走了出去,立马张罗着自己院子里的丫头挑选。   “少夫人,姑奶奶来了!”半月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语气里有些急促,她径自地走到楚惜宁身边,覆在她的耳边低声继续说道:“奴婢见她带了许多漂亮的丫鬟来,恐怕来者不善!”   楚惜宁丢开手中的书,脸上露出了几分冷笑,招手让人迎接她们进来。   “二少夫人身子还好?因为您的肚子日子尚浅,所以我这个长辈就没好来叨扰。”沈碧霞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十分亲切地握住楚惜宁的手,就坐在她的身边,脸上摆出一副长辈慈爱的表情来。   楚惜宁轻轻地勾了勾嘴角,算是回应,既不起身也不看她,只是平静地吃着桌上的糕点。仿佛这屋子里只有她一人一般。   “二侄儿媳妇可是精神不济,最近很辛苦吧?刚有喜的时候就得受些苦......”沈碧霞瞧见她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脸上的神情一僵。想起自己这次所行的目的,又生生地忍了下来,继续温言温语地说着。   “姑奶奶,我这胎还不满三月,您也该知道未坐稳胎呢!所以现在有些累了,就不招待您了。清风,送客!”楚惜宁双手护住肚子,慢慢地站起,迈开脚步似乎就要往里屋走。   “二侄儿媳妇!”沈碧霞明显不会如她所愿,见她要走,连忙站起身来伸出手似乎就要抓住她。   “姑奶奶,我们少夫人身子弱,您慢着点儿,有什么话跟奴婢说也是一样的。若是少夫人磕了碰了,到时候二爷回来了,奴婢们可受不起责罚啊!”清风眼疾手快地挡住了沈碧霞,声音故意扬高了几分,语气也变得夸张。   沈碧霞讪讪地收回手,心里暗恨着这清风的多管闲事儿。   楚惜宁转过头瞧着她,脸上的神色更加冷了几分,也不再提走的事儿,直接坐回了原位。   “姑奶奶,您喝茶。”一旁的落雪瞧见了楚惜宁的动作,知道她是有事儿要说,为此招呼起沈碧霞,以免气氛进一步尴尬。   沈碧霞见到喜乐斋的人态度变得谦和了些,她的脸色才稍微缓了下来。   “姑奶奶这次来,所谓何事呢?”楚惜宁手里捧着茶盏,指尖来回地摩挲着茶盏的外壁,她抬起头略有些认真地问道。   沈碧霞见她主动提问,脸色露出几分笑意来。连忙又亲热地抓住她的手,两个人站了起来。清风在一旁瞧见了,连忙快走了几步,似乎要过来护住楚惜宁,却收到了她的眼神示意,而顿住了脚步,站在一边仔细地瞧着。   “女人有喜是福,但是身为妻子呢,有孕期间就无法侍奉夫君,为此呢才要抬妾进屋。”沈碧霞边拉着她的手,边试探性地说道。   楚惜宁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神色,她早就猜出了沈碧霞此次来的目的,无非是要塞人进喜乐斋。原本她也想着不给好脸色直接轰出去的,不过现在她改主意了,要用更彻底的法子断绝了有这些心思的人。   沈碧霞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瞧见她并无异样,胆子也大了起来,直接伸手指着自己带过来的丫头们道:“姑姑见你年轻,恐怕忘了要给二爷挑人,又怕你自己挑的时候费神,所以特地亲自挑了过来,也好省了你的心思。”   楚惜宁虽然有心忍着,但是沈碧霞这几句话实在是太过于冠冕堂皇,她的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塞人给他们夫妻,竟还是一心为了她好。当真是不要脸面!   楚惜宁笑了片刻,察觉到沈碧霞的神色变得难看,便收起了笑意,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   “本来姑姑特意跑这一趟,我不该拒绝,但是这事儿怎么说也得母亲先来。若是我真的就这么收下了您送来的人,日后恐怕母亲会生气!”楚惜宁轻轻摇了摇头,异常坚决地拒绝了,而且脸上也是一副难办的神色,似乎十分为难。   沈碧霞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有一种一腔热情全部被冰水浇灭的挫败感。偏生楚惜宁拒绝的话语,让她无法反驳。的确,塞人给沈修铭,怎么也是廖氏的事儿,她一个姑姑可管不着。   “嫂子不是身子不适么,所以我就替她......”沈碧霞硬挤出几抹笑意,腆着脸继续说道。   楚惜宁坚决地摇了摇头,冷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母亲虽然身子不好,但是我们这些做小辈儿的,也不能什么事儿都不过问她。姑奶奶还是别——”   “这是国公爷让我送来的!”楚惜宁的话语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沈碧霞打断了。   沈碧霞的脸上露出几分严肃而阴冷的神情,她看向楚惜宁,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压迫感,似乎想让楚惜宁屈服一般。   “您说什么?”楚惜宁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声音里透着一种难以置信。   “这是哥哥让我挑的,我方才去院子里瞧他了,他就指示这件事儿。二侄儿媳妇,你是个好孩子,不会连孝道都不想遵从吧?”说到最后,沈碧霞的脸上露出几分挑衅和嘲讽的笑意,嘴角扬起的弧度显示着她现在愉快的心情。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清风她们几个纷纷靠近楚惜宁,似乎随时准备扑上来一般。   楚惜宁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几分笑意,她看着沈碧霞,眉眼间带了几分得逞的快意,低声道:“我说过了,往喜乐斋塞人不是谁都可以的,也得看二爷是否同意!您张口闭口是公爹的意思,公爹一向不理会后宅之事,众人皆知,又怎么会这般插手我们小两口的事儿。恐怕姑奶奶是在假传他老人家的意思吧?”   沈碧霞一下子急了,沈国公究竟什么意思,国公府的人并不难探听出。半年前就听说要往喜乐斋塞人,后来因为沈修铭的坚持作罢了,此次她去试探了一番,沈国公对着沈修铭没收丫头表示苦恼。虽然她没有对他说出自己的做法,但是想来知道后也会支持她的。   “怎么没有?二侄儿媳妇若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和我一起去理论!”沈碧霞高高扬起下巴,脸上满是笃定的神色。   楚惜宁轻轻笑开了,心情甚好。    ☆、140 坚定表白     “公爹现在身子不适,去了恐怕会打扰他吧?”楚惜宁慢慢挪着步子,坐回了椅子上,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沈碧霞的耐性已经被磨光了,听到了楚惜宁这句话,不由得一下子火了,扬高了声音道:“二侄儿媳妇这是什么意思?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究竟怎么样才行?”   楚惜宁微微侧过头,瞥了一眼沈碧霞带来的那帮丫头,轻声道:“姑奶奶,先把这些人带走,从长计议,不好么?”   她瞪大了眼睛盯着沈碧霞,声音轻柔,语气极其认真,似乎在给沈碧霞最好的建议一般。   “二侄儿媳妇,你是从侯府出来的嫡姑娘,一些规矩不需要——”沈碧霞已经完全没有耐心了,开口便是难听而不留情面的话语。   “清风,备下软轿,我就陪姑奶奶走一趟。”楚惜宁冷声打断了她的话,手一挥便吩咐清风做事儿。   因为楚惜宁有了喜脉,所以在国公府后院,稍微远一点的路程,也要用软轿。   沈碧霞微微愣了一下,转而脸上闪过一丝快意,楚惜宁宁愿撕破脸皮也要去沈国公那里对峙了。她努力绷着脸才没露出笑来,早该去沈国公面前对峙,杀杀楚惜宁的威风了。   不过当她出了喜乐斋的大门时,心底的喜意已经去了大半。楚惜宁软轿里,上面还铺了厚厚的垫子,几个有力的婆子稳稳地抬着轿子,前后还有丫鬟护驾。   沈碧霞则跟在轿子后面,身后带着那些漂亮的丫鬟,都是精心打扮的,把压箱底的铜簪都拿了出来。脚步匆匆,又有清风不时回头叮嘱她们跟着快些,免得到了国公爷那里无法对峙。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前头抬轿子的婆子,步伐一直健步如飞。沈碧霞带着一帮人也得憋足了劲儿往前跑。   好容易到了目的地,沈碧霞一干人等早累得气喘吁吁。特别是那些特地打扮,脸上涂抹着劣质香粉的丫头们,早被汗水沁湿,汗渍流过的地方,厚厚的一层粉便落了下来,露出原本的肤色,看起来极其怪异。   清风几个虽也是跑得面色红润,但是用锦帕擦了擦,便看不出来了。半月挑起帘幕,搀扶着楚惜宁下了轿子。   早有丫头得了信儿迎了出来,她低声禀报道:“二少夫人,国公爷还在养病,怕把病气过给您,您若是没有重要的事儿就回吧!”   楚惜宁也不说话,只是回过身抿着薄唇,直到沈碧霞叉着腰步履蹒跚地走上来时,她才轻轻笑了笑。   “姑奶奶,公爹这里似乎不方便打扰。”楚惜宁抬手拢了拢发髻,冲着方才回话的丫头使了个眼色。   那个丫头又把国公爷的话传达了一遍,沈碧霞依然喘息着摆了摆手,好容易才喘匀了气息,连声道:“告诉国公爷,我也跟着来了,是为了二爷收房的事儿。”   到了这里,索性沈碧霞也顾不上颜面的事儿了,直接开口说了。倒是把那个传话的丫头弄得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楚惜宁,楚惜宁面色平淡地挥了挥手。   “国公爷说,现如今二少夫人专注养胎便是,这些琐事儿不值当您费神的。让您回去安心养胎,姑奶奶可以先跟奴婢来!”那丫头去而复返,显然是得了沈国公的命令。   楚惜宁的嘴角露出了几分淡笑,她转过身看向沈碧霞,颇有些惋惜地说道:“看样子今儿是不成了,这些丫头姑奶奶得自己带回去受用了!”   沈碧霞被她的话一噎,愣愣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咬牙切齿地对着那个传话的丫头说:“不成,一定是你这丫头没说清楚。再去和兄长说,这事儿他表个态,二少夫人便同意让二爷收房了!”   沈碧霞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眼睛轻轻眯起,上下打量着传话的丫头。那丫头转身就要进屋去再通传,没想到已经有个大丫头走了出来。   “二少夫人、姑奶奶,国公爷请二位进去。”那是国公爷的贴身丫头,平日里连几位主子都要给几分颜面,此刻虽然低垂着眼睑,但是隐约可以窥见她的面色不善。   沈碧霞自然也发现了这丫头的嚣张态度,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冲着楚惜宁露出几分挑衅的眼色,便高昂着头带头准备进去。   没想到那个大丫头却是快走了几步,挡在了沈碧霞的面前,弓着身体态度谦卑,但是语气却带着几分冷意:“奉劝姑奶奶一句,国公爷现在正气头上,您最好别说得太直白!”   那个大丫头边说边抬起头,下意识地看着姑奶奶身后跟着的丫头们,眼中露出一丝了然和不快。一个奴才敢拦在主子面前,沈碧霞自是火冒三丈,还不待她发火,那个丫头便已经退到了一旁。   “不需要你提醒,注意自己的身份!”沈碧霞压着火气,微微侧过头,冷声地警告了一句,便带着人进了院子。   楚惜宁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冲着那个大丫头点了点头,悠闲地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沈国公依然躺在床上,中间隔着屏风,沈碧霞和楚惜宁就在外屋候着。二人进来先是行了礼,立马有丫头递了凳子让二人坐下。   “二儿媳就该好好在屋子里养着,怎么也跟着跑了来?”沈国公略显低沉的声音传来,语速放得很慢,听着也带着几分有气无力,看样子病得不轻。   楚惜宁想起他是怎么病得,就不由得低下头抿着唇轻笑。一旁的沈碧霞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到了沈国公的跟前害怕了,不由得开口说道:“国公爷,您快评评理。我遵循了您的意思,特地选了几个貌美性子温顺的丫头送去宁乐斋,想着等二爷回来,让他挑选一下。没想到二侄儿媳妇非说要等着嫂子给她塞人,我就说是国公爷的意思。无论是爹还是娘,不都是——”   沈碧霞噼里啪啦地说着,越说语速越快,脸上的表情也越兴奋。廖氏身为婆母,却迟迟不动手,卫氏也躲了起来称病。也就她这个姑奶奶,能洞悉国公爷的心思,现在顺遂了他的心思,想来她和吴佳在国公府的后院里能更好过些。   “你给我闭嘴!”沈国公忽然打断了她的话,抬手猛地锤了两下床,发出沉闷的响声。   沈碧霞滔滔不绝的话语被打断,对于沈国公如此激动的怒吼声,她显然也楞住了。   “二儿媳,你还是先回去吧,这事儿是你姑姑做的不对!”沈国公深吸了一口气,好容易才压制住几乎破口而出的叫骂,努力放缓了声音对楚惜宁说道,似乎怕吓着她一般。   楚惜宁的眉头一挑,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公爹的吩咐,我不敢拒绝。只是姑奶奶说是您的意思,既然我都来了,还请公爹明示,以免让儿媳因为猜不透公爹的心思而心生惶恐、寝食难安。”   她的声音异常轻柔,似乎风一吹就散了。对比方才沈碧霞的兴致盎然和沈国公的气急败坏,楚惜宁的话语实在是太过于柔和,甚至带了几分孱弱,却让人无法忽视。   沈国公着实愣了一下,仿佛自己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般,让他异常难受。偏生他又不好再直白地让她出去,只能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从来就没有对你姑姑说过要塞人进喜乐斋。而且男人不插手外宅,我个大老爷们儿,又怎会做那讨嫌的事儿。二儿媳不用胡思乱想,只要安心养胎,替我们国公府开枝散叶即可。”沈国公轻咳了一声,低沉着声音道,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和舒缓。   当然所有的不情愿和不满,都被他很好的掩藏住了。冠冕堂皇的话语自是说得漂亮,让人无可挑剔。   “国公爷!您——”沈碧霞因为惊讶,几乎脱口而出的反驳。   “再不闭嘴就给我滚出去!姑奶奶是客人,但是手也不该伸这么长,你嫂子身体不好,没工夫管你。平日里也就罢了,但是你都把注意打到修铭的身上了,那我可就不能坐视不理了!”沈国公生怕沈碧霞再说出其他逾矩的话,不由得快速开口堵住了她未说完的话。   沈碧霞直接愣在那里,完全是被沈国公这样不顾情面的话给吓到了。直到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一转头就看见楚惜宁那张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得泄愤地站起身,掏出锦帕捂住脸,跑了出去。   “既然公爹这么说,那儿媳在这里就多谢您主持公道了。儿媳妇告退!”楚惜宁也站起身,微微弯腰行了一礼,便搀扶着清风的手,慢悠悠地退了出去。   待几人的脚步声渐远,沈国公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抓过床边小桌上的茶盏,一下子扔在地上。发出了一声“啪”的脆响,他的火气却仍然没有降下去,双手攀在小桌角上,猛地用力把桌子也推翻在地。   但是由于太过用力,惯性使然自己竟也从床上滚了下来,甚至刮倒了屏风。   几个丫头听见里面的动静,匆匆赶了进来,便瞧见身着里衣的沈国公,异常狼狈地躺倒在地上。嘴里哼哼唧唧的,显然是摔得不轻,几个丫头连忙冲上来七手八脚地想要抬起沈国公。   “哎哟,疼死爷了,你们也抬不动只会让我更疼!都不许碰!”沈国公咬着牙想要忍住,无奈那几个丫头缩手缩脚地都怕弄疼了他,也没有多大的力气,反而越抬越糟糕。   没办法,那些人又把沈国公重新放回了地上,围着他听他隐约的哼唧声。有几个丫头瞧他这副惨状,都是低着头死命地憋住笑。   “国公爷,您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好容易才好了些。不能因为躺在地上久了着凉,而又变得糟糕。您看,奴婢去院子里找几个婆子或是小厮来抬您如何?”先前那个大丫头一脸忧色地说道。   沈国公皱着眉头,暗自想了想那样的情景,自己都觉得丢人。但是身下冰凉的石板紧贴着,仿佛连心跳都变得慢了。   “罢了罢了,赶紧找人来,我都快冷死了。”他一挥手也顾不得丢脸了,连忙让人出去找人来抬他。   过了半晌,好容易把他连拖带拽地弄上了床,才发现衣裳都被先前的茶水沾湿了,还有不少泥土在上面,异常的狼狈。好在没有被茶盏的碎片割伤,但是这副场景有不少人看见。待换了干净衣裳,撵走了身边伺候的人,沈国公的一腔怒火也全没了,只剩下不停地打哆嗦。   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出两个时辰,姑奶奶送人去喜乐斋,结果和二少夫人一起去找国公爷对峙,最后姑奶奶狼狈地跑出来了。这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后院,原本打扮得妖艳想要趁机勾搭二爷的丫头们,聪明的都回去洗了脸,素面朝天。连姑奶奶这个主子都如此没有颜面的败下阵来,还她们这些小丫头,不够二少夫人一根手指头碾死的。   更何况原先二爷身边的丫头翡翠等人,都已经陆陆续续地嫁出去了,哪一个不是看着二少夫人的意思来的。这么一想,就更没有人敢乱来了。   沈修铭回到府上的时候,在后院便听到了这传言,连忙大跨着步子回了喜乐斋。一进屋就急匆匆地寻找楚惜宁的身影,瞧见她半歪在椅子上看书,心底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今儿有累到么?”沈修铭快走了几步,坐到了她的身边,语气里有几分担忧。   楚惜宁轻笑着合起了书,微微摇了摇头,道:“没事儿,只是始终有人窥虚着这屋里的位置,我这心里头就觉得不舒坦。”   她的眉头轻轻皱起,语气里颇有几分叹息和无奈。身边的丫头给沈修铭收房,她会害怕因为不同的待遇,导致她们变了心,又或者这不是她们想要的生活。外找来的丫头,不了解脾性,整日除了养胎还要勾心斗角,她又怕自己应付不过来。最重要的是,她觉得这喜乐斋两个人刚刚好,再多出一个人来,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说她霸道也好,妒忌也好,甚至卑鄙也好,她只是非常简单地想要维护自己的东西,不愿意拿出来和别人分享而已。即使这在旁人的眼中,非常的大逆不道。   沈修铭的眉头也跟着皱起,微微抿了抿嘴唇,道:“你那个计划可以试试,就挑清风吧。她年岁最大,而且也不用抬妾,一切照旧替你办事儿。”   楚惜宁微微愣了一下,转而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才斟酌着话语道:“那你日后准备怎么处理她?若是日久生情真要收了她的话,那我可要跟你翻脸!”   她虽然努力克制着表情,但是脸上依然露出不满的神色。先前还义正言辞地拒绝,现在倒好一下子就松口了,一点都不坚定!   沈修铭对于她的话有些错愕,转而又轻声笑开了,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低声道:“我是怕累着你啊,原本我想着日后给她挑个好的管事便是了,只是这种事儿办不好,难免都会心里膈应着。到时候若弄得你和她主仆生分了,我倒是成了罪人。”   他便轻声细语地解释着,边抬手摩挲着下巴,似乎在认真地思考。   “真是的,为了这种小事儿在这里摇摆不定,可真不像我的为人。不收房不纳妾怎么了,我又不是放火杀人,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要是再有人逼迫你,我迟早要他难看!这计划我们就放弃了,以后也不会提起,我沈修铭就要你这么一个妻子,我和我兄弟的下半辈子都只能指望你。当初为了和你结亲,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沈修铭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转而偏过头,十分认真地说道。   楚惜宁被他忽然的深情弄得愣了一下,转而裂开嘴角甜甜地笑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颈,紧紧地抱着他。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反悔了我定让你后悔!”楚惜宁有些语无伦次,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在她所知道的人里面,即使相爱如她的爹娘,楚昭还是收了两房丫头,夫妻吵架了,楚昭自然就去通房那里睡。   所以女人永远都处于弱势,因为男人的宠爱并不属于她一个人。   现如今沈修铭十分自然地说出这番话,即使往日镇定如她,也会因为激动和开心而鼻子发酸。   “少将军夫人,末将知错了。最近为了这个收房的事儿,因为我爹的态度而显得拖泥带水了。你等着,明儿我就去找他,让他不再给你委屈受!”沈修铭也抬手轻轻搂住她的后背,慢慢地摩挲着,似乎在安慰她。   沈修铭能十分明显地感觉到她的颤抖,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高兴。但是他还是清楚地认识到,在收房这件事儿上,他一直没有明确地说永远不会收房,而导致楚惜宁心绪不宁,始终悬着一块石头在心底。   楚惜宁吸了一口气,窝在他的怀里没有说话,感受着他温热的手掌在后背慢慢移动,顿时觉得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   “有你这句话,以后再想勾引你的丫头,我就毫不手软地处置了。还有无论谁想打给你塞人的主意,我也要给他们三分颜色!”过了半晌,楚惜宁才轻声地开口。   一个好妻子好儿媳,应该劝阻沈修铭别去跟沈国公理论。但是作为一个自私追求爱的女人,楚惜宁觉得恰到好处的示弱和表现对敌人的阴狠,闭口不提是十分聪明的做法。   “好了,你别哭,对胎儿不好。我原本就是个粗心大意的,有什么想不起来或者惹你不高兴的,你应该早说。不能总让我猜!”沈修铭捧起她的脸,从她的手里夺过锦帕,小心翼翼却又有些笨拙地替她擦着眼角的泪珠。   楚惜宁乖巧地点了点头,这一夜,两人自然又是相拥而眠。不过沈修铭带着明儿要和沈国公拼命的架势,楚惜宁则在心底埋下了些许整治人的想法。    ☆、141 父子和解     沈国公躺在床上,已经悄悄请了大夫看过了。把一干丫头全部都撵了出去,只一个人用被子蒙着头,见四周没有动静,才敢哼唧出声。屋里黑漆漆的,长夜漫漫,他的浑身僵痛,也不知什么时候,这把老骨头才能好。   “吱呀!”的一声,就在他的呻/吟声渐渐变大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谁呀,我不是说了么,谁都不准进,滚出去!”沈国公猛地撩开被子露出头大喊了一句,又把被子盖了回来。   只是来人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把门关好了,放慢了脚步走了过来。   沈国公闭着眼睛仔细地听着,暗暗咬紧了牙根,谁这么不知趣。他是越想心底越恼火,不由得“噌!”地一下子掉转过身,手臂撑着上身似乎想坐起来,却又弄到今儿摔得地方,颤巍巍地跌了回去。   “哟,国公爷这是要耍猴戏给我看呢!”一道略显戏谑的女声传来,廖氏身上裹着藏青色的披风,手里拿着灯笼,站在离床边不远的地方。   沈国公半眯着眼,一半是因为浑身疼痛的,一半是因为距离太近的灯光。在灯光的映射下,沈国公的脸色极其苍白,而且因为忽然遇到灯光而显得有些畏缩,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国公爷,此刻瞧着倒真的只是一位生病的老者罢了。   廖氏将披风的帽子拿下,露出原本的面容,她站在那里被灯光映衬的有些恍惚。居高临下地看向沈国公,倒颇有几分气势。   “是你。”沈国公冷哼了一声,猛地挥了挥衣袖,似乎要把那刺眼的光挥走。也难怪能让廖氏进来,他身边的那几个丫头对这位国公夫人还是畏惧的。   廖氏抿着红唇轻笑了一下,转身将小桌上的灯点燃,灭掉了灯笼,瞬间屋子里便有了几分光亮,也不再那么刺眼。   “成亲几十年了,都不曾听你用方才那般口气说过谁,没想到第一次重话竟是对着我说的。夫人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沈国公咬着牙从床上坐起,廖氏顺手递了个软枕塞在他的背后,就坐到了床边。   隔了这么久,夫妻俩还是头一回在床上靠这么近。   “国公爷说笑了,我的胆子小了那么多年,也没见谁可怜我。死了长子,有人要毒害次子,现如今连一向不爱理后院事儿的夫君,都魔障了一般,要给次子收丫头。似乎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夫君竟是去了天香阁爬不回府了,想来那里的姑娘定是狐媚性子。”廖氏轻轻抬手温柔地替他整理着散乱的发髻,只是话语里却是极近讽刺。   沈国公被人从天香阁抬回来,廖氏一次都没来过,没想到第一回半夜前来就给他这样大的难堪。   “要不是你的好儿子,和旁人合谋下药,我何苦如此狼狈?”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沈国公的胸口处就溢出了无数的怒火,他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带着十足的凶狠。   “国公爷和二郎为的都是收房一事,二郎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万事强求不来。况且我实在是不明白了,我听人说姑奶奶将你的心事儿猜出来了,还大张旗鼓地给喜乐斋送人,结果到你这里对峙,你却把功臣骂得哭着跑了出去,这又是为何?”廖氏丝毫不理会他的瞪视,秀气的眉头皱在了一起,脸上露出几分疑惑的表情。   沈国公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却只冷哼了一声。停顿了半晌,才问了一句:“你半夜前来就是为了这个?”   廖氏看着他并不回答,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她站起身有些俯视的意味,低声道:“在国公爷的心中,比谁都清楚男人不该插手后宅之事,更何况是儿子收房的事儿。所以你只敢在我和二郎面前明白地表示出来,姑奶奶那里恐怕是偶然心急说的。当二儿媳真正的找人来对峙的时候,你自然不敢把心底的想法拿到台面上来,只能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去敷衍,来表现你身为国公爷和公爹的英明严肃么?”   廖氏的话语字字戳心,每一句都精准无比地打在沈国公的软肋上,让他避无可避。心底所有难堪的想法都被人挖了出来,丝毫不留情面,沈国公的身子气得发抖。   “廖氏,你别太过分了!是谁给你这样的权利,来质疑我的决定?又是谁给你的胆子,来猜测我的想法?”沈国公也肃着一张脸,话语里带着几分气急败坏和警告。   男人的大吼声落下,屋子里便陷入了一片静默之中,隐约可以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我是国公爷的妻子,也是国公府的女主人,我只是希望我的夫君和儿子能过得好。二郎和二儿媳有自己的路要走,国公爷还是不要太过苛求的好。”过了半晌,廖氏才缓缓地开口,方才争锋相对的口气已经全部收敛了起来,再次变成了往日里的温和。   沈国公听她的口气软了下来,心里的火气也稍微降了些,却还是冷哼了一声,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   “我这次来是为了劝国公爷,依二郎的性子,明儿就会来和你摊牌。你若是还纠结于收房一事,很容易弄僵了。你们父子俩都是一副倔性子,到时候弄得谁都不开心,那就得不偿失了。收房不急于一时,等二郎自己有了那心思,恐怕谁都拦不住。顺其自然方为上策!”廖氏轻叹了一口气,说了这几句话,便重新将披风的帽子戴好。   沈国公暗暗琢磨着这几句话,先是不服气,凭什么要他跟沈修铭服软。后来又有些想通了,觉得是自己多管闲事儿才导致的。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廖氏已经提着灯笼出去了。桌上的灯也被吹灭了,屋子里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被窝里的热气已经被搅和得差不多了,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又是死一般的寂静。身上疼痛的感觉再次袭来,沈国公咬着牙哼唧着颤巍巍地躺了回去。黑暗、寂静、孤独外加冷被窝,每日御女无数的沈国公表示,此刻他心如死灰,完全是孤家寡人一个。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样凄惨的日子。   朦朦胧胧地挨过了一晚上,想起廖氏所说的话,他特地起了个大早。只是待他在丫头的服侍下,勉强穿好衣服,折腾了半晌才下床,椅子上垫了厚厚的垫子,他才能安然地坐在上面。去通传的小厮却跑来告诉他,沈修铭去上朝了。   沈国公气得咬着牙,把那个小厮骂了出去,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老糊涂了,忘记沈修铭要上早朝。   直待快用午膳的时候,沈修铭才匆匆回来了,不过他第一件事儿自然是回喜乐斋看媳妇儿。早把老爹丢在后脑勺了,自然也不会知道他亲爹盼他快盼得迎风流泪了。   “今儿早上,公爹那边派了人来问你的去向,应该是找你有事儿,这会子你先去瞧瞧他?”还是楚惜宁想了起来,低声提醒了一句。   沈修铭才想起这茬,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轻轻思索了片刻才道:“成,我现在就去找爹,早去早回好陪你用膳!”   甩下这句话,他便站起身匆匆走了,楚惜宁看着他大步往前的背影,不由得摇了摇头。希望不是一场大闹才好。   当有小厮通传二爷到的时候,沈国公已经等得不耐烦,脱了衣裳躺到床上去了。此刻终于听到那混小子来瞧他了,心里头早就憋了三分火气。   “那混账还来什么?替老子收尸呢?”羞怒之下,沈国公便有些口不择言起来,丝毫没想到这是在咒他自己死。   传话的丫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正进退两难的时候,沈修铭已经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亲爹啊,这么多日子了,您心里头那股邪火还没去掉?”男人嬉皮笑脸的声音传来,院门外那些丫头哪里敢真的阻拦他,意思一下就都放他进来了。   沈国公听到他的声音,冷哼了一声,挥手让屋里的丫头们都退了下去。   “混账,你这个大逆不道的,还有脸来见我?别以为那日我没听到你和李家那混球说的话?还加足量,有你这么整亲爹的么?”沈国公气急败坏地吼道,连续的质问丢出来,双眼圆瞪,里面充满了红血丝。   如果他能爬起来,估计早就拿着手边的东西,往沈修铭的头上砸了。这辈子没丢过这样的人儿,在妓院被抬回来?一世英名尽毁在自己的亲儿子手中。   “爹,您别生气,那轿子上的图案,我早就买通好了。外头人瞧不见的,直到进了后院才把布撕下来露出来。李侯爷那边也是这样的,李雅筠那小子歪点子倒挺多的!爹,咱以后不找他喝酒,一肚子坏水,都把我带坏了!”沈修铭连忙劝阻他,那么点儿英明也就在自家人面前丢脸了,其他世家瞧不见的。   他这几句话甩出来,沈国公只有更加生气的份儿,险些翻白眼吐出血来。   “混账,逆子啊!”他猛力地捶打着床板,如果在此刻问他这辈子最后悔什么,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回答,生了这个大逆不道能把他活活气死的次子!   沈修铭在一旁瞧着他处于崩溃的边缘了,一下子也有些慌了手脚。他平日里和沈国公没大没小惯了,比这还大逆不道的话都说过,没想到今儿三招不过,沈国公就撑不住了。   “爹,爹,您别吓我!儿子只是见您老人家最近愁容满面,想让您放松一下......”沈修铭七手八脚地倒了茶送过去,勉强让他灌下去几口。   没想到沈国公听了他的话,“噗——”一下子把嘴里的茶水全部都喷了出来,越解释越糟糕。   沈修铭立马闭紧了嘴巴,又喂他喝了茶水压压火气。待沈国公勉强平稳了气息,整张脸已经苍白如纸了。好容易养好了些,再次被打击得更加严重了,仿佛从鬼门关走过了一遭般,自然是被气得。   “爹,儿子知错了。”沈修铭见他这副模样,也没有什么耍贫的余地了,直接跪倒在地,认真地告罪。   说实话他自己心里都没底,把亲爹丢进妓院,让人喂□。这计划是他和李雅筠一起想的,原本没这么大逆不道的,只是二人合谋,就造成这样有些难以收拾的局面。   沈国公轻喘着,连冷哼都哼不出来了,看着地上跪得笔直的儿子,沈国公直在心底叫骂作孽。   “爹,您要打要罚儿子都认了,除了别往喜乐斋塞人,其余的儿子都愿意!”沈修铭见他还在咳喘,自然不敢多加造次,首先低头服软,但是原则性问题是一步都不能退。   沈国公见他此刻仍然还惦记着这个事儿,知道是自己一时偏执了,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你这次的玩闹,可把爹这把老骨头去了半条命。李雅筠说不准是真想要他老子的命,混账,难道你也想要老子的命?”沈国公总算是能说话了,只是声音里依然透着沙哑难耐。   他早就思考过了,这两个月虽卧病在床,但是对于朝堂之事他一直密切关注。从李雅筠进驻朝堂开始,他就知道李侯爷把那位体弱多病的世子低看了。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不是心肠歹毒伺机而动,就是要一鸣惊人雷霆万钧。所以在沈国公的眼中,李雅筠要磨磨李侯爷的命,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听他这么说,沈修铭的眉头轻轻一皱,转而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爹,旁人家的事儿哪是我们能管的,成王败寇。李雅筠这小子不错,他若是保住位置,我还能去李侯府多要几坛子好酒呢!”   沈修铭一向是恩怨分明,异常护短,在五皇子和李雅筠达成约定的时候,他就自动地把这位连襟化成自己的势力范围。自己人,哪怕千般不好,都不允许别人多说一句。   沈国公见他又开始不着边际,面色又阴沉了几分。   “口没遮拦,再胡说老子一定打断你的狗腿!”沈国公冷声呵斥了几句。   沈修铭低着头,脸上的面色沉稳,心底却在不满地腹议:方才也不知是谁说李雅筠要害死亲爹的,这才是口没遮拦!   父子俩沉默以对了片刻,最终还是沈国公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罢了,为了收房这事儿,我和你暗中对峙了大半年了。还是你娘说的对,随你的意吧!”   他摆了摆手,说完这句话,甚是疲惫的模样。平躺在床上,闭起了眼睛假寐。   沈修铭静静等了一会子,见沈国公没有什么吩咐了,便站起身动了动僵硬的双腿,静悄悄地走了出去。   直到屋外的脚步声消失,床上的人才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肢。   “死小子,一眼都不舍得再看老子一眼。来人,帮我挪一□子,腰扭了!”沈国公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但是腰痛得受不了,又连忙扬高了声音唤人进来伺候。   沈修铭回去的时候,楚惜宁果然等在那里,满桌子的才都摆好了。四周几个丫头用摇扇挥舞着偶尔飞过来的苍蝇,已经是六月份了,天气渐渐热了。   “从此以后,这府上再没人逼着喜乐斋收人了。”他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跑到楚惜宁的身边,俯□对着她的额头就印下了一吻。   楚惜宁微微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才发现四周的几个丫头都羞红了脸。她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转而脸上又露出几分笑意。   “世子爷一出马,果然是无人能敌。”她边夸奖边夹了一筷鱼香茄子,送到他的嘴边。   沈修铭脸上的笑意不减,张嘴便咬住了,嚼了两下脸色就变了。一低头便把嘴里的东西吐到了空碗里。   “有辣椒!”他连忙端着茶水狠狠地灌了两大口,嘴唇再次变得红肿起来,好像是红肿的樱桃。   待他好容易才缓过来,沈修铭不由得抬起眼眸,有些控诉地看向她。只不过这回无论他如何咬牙切齿,都不敢对楚惜宁怎么样了。   “那什么,我忘了。”楚惜宁及时承认错误,她只是觉得今儿的鱼香肉丝又辣又酸,异常好吃才巴巴地献宝,一下子激动就忘了。   沈修铭再次瞪了她一眼,就当饶过她了,挨着坐下。夫妻俩难得的凑在一起用午膳。   因着沈碧霞公然送丫头去喜乐斋,结果楚惜宁非但不收,还把事情直接捅到了沈国公那里。沈碧霞是被骂得哭着跑了出来,楚惜宁再一次证明了她在后院的地位。有了身孕都是无价宝,谁都别想趁机抢夺世子爷。   沈国公府的后院表面一片祥和,苍国的朝堂之上却陷入了一片慌乱。原本一直处于僵持状态的突厥,忽然再次来犯。突厥大片国土干旱,都快到了丰收的季节,却几乎全□死了,颗粒无收。这才再次对地大物博的苍国,虎视眈眈。   主战派和主和派再次纠结在一起,不过苍国有薛家一脉在,世家之中也有不少子弟擅长骑射,所以皇上还是趋于主战派。不过几日,任命书便下来了,这次的名单中并没有沈修铭,倒是薛然被任命为先锋上了战场。   薛文薛武两兄弟商量之后,也由薛文留下镇守京都。战事,一触即发。   部队以极快的速度集结起来,粮草也异常紧张地筹备着。薛将军府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气氛之中,战争,意味着胜利和荣耀,同样也意味着失败和死亡。虽然薛家的男人上战场,很少惨败。但是这回算是薛然头一回这样直面战场,胜败尤为重要。   萧芸抱着牙牙学语的初姐儿,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意,只是神情中却带着几分心不在焉。   正出神间,忽然有一道凉意划过手指,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原来是初姐儿的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滑到了她的手上。   “初姐儿已经半岁了,什么时候才能会叫一声‘爹’呢?”一道熟悉的男声落在耳边,薛然的一只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搭上萧芸的手一起抱着初姐儿。   男人熟悉的气息就喷吐在耳后,温柔的嗓音显示着别样的温情。萧芸的鼻子一酸,想着她嫁进薛府两年多,受了无数的刁难,却一点一点走进薛然的心,将夫君拢向自己。此刻她一心牵挂的人,不几日就要奔赴战场,有太多的不确定和危险。   “快了,我一定会日日教她,等你回来了定能听见。”萧芸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那股不安分的情愫压制住。   薛然微微顿了一下,虽然萧芸的语气正常,他却依然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男人有力的臂膀微微紧了紧,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将她们母女整个圈在怀里。   “放心,我是薛家的嫡长孙,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武艺骑射无一不精。不用太过担心,倒是你一人带着初姐儿,我怕......”薛然的嘴唇抵在她的脖颈后面,伴随着吞吐出来的话语,一下下地轻轻磨蹭着。   只是他的话没说完,萧芸却全部都懂得。子不言父母之过,薛大夫人的种种,凭着萧芸的手段和薛然的心智,身为人子他又怎会不知。只是每每提起,以薛大夫人的胸怀,只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你不用担心我们,我身边有初姐儿,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我就十分开心。你一定会凯旋!”萧芸没有转过身,只是抬起一只手轻轻摸索到了他的面颊上,来回地摩挲着。   “等我凯旋,再忍忍,你再忍忍......”他的话语顿了顿,最终还是忍不住叮嘱她。   萧芸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透着几分无奈和了然。再忍忍,再忍忍就不需要受委屈。    ☆、142 休沐骑马     一旦打起了仗,朝堂之上立马陷入了紧张的状态之中。只要有任职的官员,都纷纷忙碌起来。沈修铭这几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经常半夜才回来,匆匆洗洗就钻进被窝了,每回虽都轻手轻脚的,但还是经常吵醒楚惜宁。   “要不以后时辰晚了,我就宿在外头,你若是不放心,我就去小五家睡,他家有没有孕妇!”沈修铭有一回实在是不忍心了,伸手揽过她的腰,低声建议着。   楚惜宁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对着他,将脸埋到他的怀里。低声咕哝道:“又胡沁什么,王府岂是你想去就去的。你回来让我瞧见了,也好心安一些!赶紧睡吧。”   沈修铭听她这么说,想起自己每日跑回来也是为了瞧她一眼,便点了点头。放下思绪搂着她,片刻便沉沉地睡去。   因着如此忙碌,沈修铭担忧自己也会被派去战场上,遂每日都挤出时间来陪着楚惜宁。好容易挨到了休沐日,夫妻俩难得起了大早。   “说吧,今儿想去哪里玩儿,我全程陪护!”沈修铭一边喝着碗里的稀粥,一边还不忘轻笑着调侃她。   楚惜宁歪着头,轻轻蹙起了眉,似乎在认真地思考着。转而眼睛一亮,手撑着下巴露出几分向往的神色。   “去马场吧!我只看过一回你骑马的样子,现在都上过战场,成了少将军,骑在马背上定是气势不凡吧?”楚惜宁边高声建议道,边仔细打量着他,似乎在想象着他骑上马的飒爽英姿。   提起骑马,又接收到楚惜宁打量的目光,沈修铭不由得挺了挺胸脯,一下子甩了甩头。脸上露出自豪而骄傲的神情。   楚惜宁的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抬手招来了半月,低声吩咐道:“去嫂子那边问问,要不要让霭哥儿跟我们一起去马场?吃食都已经准备好了。”   半月应声退下,清风她们几个听见二人的对话,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外出的行头。   二人用完早膳,正在漱口净手的时候,霭哥儿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半月,外加伺候霭哥儿的丫鬟婆子。   “原本大少夫人执意不让霭少爷过来,怕您带着他会累到......”半月快步走了过来,正在低声解释着。   “小叔、小婶婶,我会乖乖的,绝不给你们添麻烦!”霭哥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硬要来的,连忙打断了半月的话,低声解释道。   楚惜宁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东西收拾好了之后,沈修铭带头骑马出发了,楚惜宁和霭哥儿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沈国公府在京都近郊有一处马场,好在一路都是官道十分平坦,大半个时辰便到了。沈修铭先换了轻便的骑装出来,此刻正坐在椅子上和楚惜宁说话。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给学薛然家一样,也在府上弄个马场,现在还要跑这么远来!”沈修铭轻声嘟哝着,他们这回出来,沈修铭都表现得小心翼翼,临走之前还去医馆近乎强硬地拖来了一个大夫随行,生怕出什么意外。   楚惜宁只是轻轻地扯了一下嘴角,身上裹着轻薄的披风,伸手摩挲了他的手背一下,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没有那么娇贵,今儿天上云彩多,还好不是艳阳高照,适合骑马。霭哥儿来了,带着他去挑马吧!”她轻声地说了几句,视线就自然而然地飘向那个穿着大红色骑装的小小男孩儿。   处于男孩儿和少年之间的年纪,霭哥儿微微低着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身上的骑装正是上回楚惜宁送给他的,金色的麒麟栩栩如生,在偶尔投射来的日光下,更加显得熠熠生辉。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自然地投在他的身上,他抬起头冲着楚惜宁腼腆的笑了笑,脸上带着两抹红晕。   沈修铭轻轻笑出声,大步走了上去,猛然半提起他的衣领,让他的脚尖着地。快步走到了马厩旁。   “好小子,穿上这衣服有几分男人样儿了啊。来,按照小叔上回教的法子,自己去挑匹马去,挑错了可得受罚啊!”沈修铭将他放稳在地上,伸手在他的头上粗鲁地摸了一把,又在他的后背拍了一把,最后一句带着几分警告。   霭哥儿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嘟哝了几句,边整理着衣领边一一扫过马厩的马匹。   楚惜宁坐在马场外围,看着那一大一小的男人,都围绕着马转,偶尔还会对着某匹马评头论足。她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柔荑下意识地放在了有些凸起的小腹上,她和沈修铭的骨血已经四个月了,还有半年就可以见证到这条小生命的诞生。   “小婶婶!”一道清亮的呼唤声传来,楚惜宁收回神志,下意识地看过去。霭哥儿已经骑在一匹小马上,双手攥紧了缰绳,此刻正努力地把头扭向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楚惜宁冲他挥了挥手,她轻轻眯起眼睛,下意识地找寻着沈修铭的身影。   一道有力的马蹄声响起,顺着尘烟四起的方向看去,一身黑衣的沈修铭骑在马背上,快速地冲了出来。沈修铭单手扯着缰绳,先是快速地绕着马场跑了一圈,转而让马降慢了步伐,径直地走到楚惜宁的方向。   沈修铭低下/身,抬手拍了拍马的的长脖子,马头便慢慢地低了下来,就靠在楚惜宁前方的不远处,一伸手就能够到。   几个伺候的丫头都呈紧张备战状态,瞪大了眼睛瞧着那高头大马,似乎生怕那畜生猛然搞出什么袭击吓到了楚惜宁。   “没事儿的,黑霸王很早就跟在我身边了,很通灵性的。你既然不能骑马,摸摸它也不错!”沈修铭极力向她保证着,瞧见周围人的僵硬,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   楚惜宁一听这马的名字,竟是一个没忍住猛地笑出了声,她边“嗤嗤”地笑着边抬起手摸了摸马的鬃毛。   “真不愧是你的马,名字都这样惹人发笑!”楚惜宁慢慢平稳了气息,不由得眯起眼轻轻调侃了一句。   手下的鬃毛十分顺滑,一瞧便知经常有人替它清洗。马也很温顺,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摸。   “小叔,有人来!”霭哥儿勒紧了缰绳让马停下来,抬起手指着一个方向。   只见有个小厮打扮的人站在马场外的拐角处,眼睛四下扫了扫,似乎才看见有女眷在场,便躬身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沈修铭眯着眼睛瞧了瞧,纵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走到楚惜宁旁边道:“方才那是秦连海的贴身小厮,姓秦的原来和我一个战斗方阵的,估计今儿无事找我来赛马的!我过去瞧瞧。”   楚惜宁微微一愣,待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瞧见沈修铭让霭哥儿下马,自己快步走了出去。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若是让沈修铭把人撵走,颇有些不妥。况且她只是为了出来透透气,又不能亲自骑马,占着马场也不是个事儿。   “绿竹,你带人收拾一下,我们进别院。清风,你去跟二爷还有那位秦少爷说,我有些乏了,就不陪他们赛马了。”楚惜宁微微思考了片刻,便低声吩咐起来。   几个丫头都是训练有素,得了命令立马动了起来。沈修铭正准备让秦连海回去,就见清风出来了,话语利落地回了几句,表达了楚惜宁的意思。他微微迟疑了一下,秦连海却是一把架住他的肩膀,嬉笑着道:“嫂夫人多明智,兄弟,你总不能让我白跑一趟!我每日回府上,都快被念叨死了。”   沈修铭瞧着他嬉皮赖脸的模样,只有无奈地同意了。不由得反驳了一句:“你若是收起性子来,好好找个人过日子,让你爹娘安心不就成了?”   这秦连海当然也算是贵族子弟,恰好是沈修铭原本的狐朋狗友其中之一。爱玩儿的性子也差不多,当然他的后台没有国公府这么硬,甚至有些家族旁落,所以也没有沈修铭这么出名。当初沈修铭要参军,秦连海这厮也跑过去了,混出了些样子,只是爱玩儿好色的性子却始终改不了。   “你被嫂夫人降服住了,我可不行。至今未找到那样的女子,不是我太好色,而是那些个女子太不成气候!”秦连海颇有些不服,一本正经地反驳。   还没待沈修铭反驳,倒是身旁一直没离开的清风忍不住插了嘴:“吃不下饭怪嘴歪,成气候的女子早就找别人家了!”   她在等着沈修铭的吩咐,原本没有命令她也该回去给楚惜宁传话,不想这位秦少爷实在是太不是东西。偏偏遇上了最宁折不弯、无所畏惧的清风,她自是瞧不上秦连海这种色胚的,一时怒火上涌便忘了主仆身份出口讽刺。    ☆、143 有人留宿     “奴婢多嘴。”清风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欠妥,低头行了一礼。   “行了,去少夫人那里回话吧,这里——”沈修铭轻轻皱了皱眉头,挥挥手想让她先离开。   只是秦连海却不让他如愿,打断了他的话道:“哎,沈兄,恰好每回骑马,你都嫌弃那些小厮倒水笨手笨脚的,不如就留个丫头下来?”   秦连海并没有多看清风,满脸带着笑意望着沈修铭,口气里有几分跃跃欲试。沈修铭知道这位公子哥儿的毛病又犯了,估计让他耍耍性子就得了,不然总纠缠着也不是事儿。   “成,那清风先去和少夫人通禀一声,再回来伺候吧!”沈修铭终还是妥协了,有些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连海的脸上露出几分得瑟的笑意,清风仍然低垂着眼睑,低身行了一礼就去了楚惜宁那里。   “你何必跟一个丫头计较?我可跟你说,她是我娘子身边的大丫头,情分不比一般。到时候你把她欺负狠了,我们家少夫人可不会放过你!”沈修铭瞧见她走远,不由得抬手锤了他一拳,满脸透着不满的神色。   秦连海手摸着下巴,脸上露出几分猥琐的表情,他冲着沈修铭挑了挑眉,轻声调侃道:“啧啧,那丫头长得就是我喜欢的类型。知道不是你的丫头,若是你身边的,我直接就带走了!你这么紧张,莫不是陪嫁丫头以后要给你收房的?”   秦连海和沈修铭一起长大,虽然是同样恶劣的性子哥俩好,不过经常为了喜欢同样的东西争抢,所以才有这么一说。这秦连海可没有楚惜宁这样的美人儿让他改邪归正奋发,所以此刻仍然以京都恶霸自居。   “放什么屁,爷早就跟你说过,除了——”他的话刚说完,沈修铭的面色就阴沉了下来,不由得恶狠狠地骂出口。   “得得,我知道我知道,除了嫂夫人之外,你谁都不要!”秦连海连忙举起双手无意识地挥了挥,脸上露出一副妥协的神色。他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角,道:“你不要我要啊,哪有嫌弃美人多的道理。反正每回赛马我都输给你,来个美人儿作陪还能有些新意!”   秦连海低声嘀咕着,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不满。他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真无趣,空顶个世家的名头,里子都快被掏空了。小时候因为和国公府的二少爷玩儿得好,在那不缺少爷的家族里还能有些用处。后来跟着跑出去参军,做出了些成绩,才让人关注到,却又盯着他早日成亲,到处拉拢其他兴盛的世家。   “想什么呢,马场准备好了,走!”沈修铭伸手推了他一把,力道一点都不客气。   秦连海一个不注意,差点踉跄在地上,不满地抬手理了理衣襟,吊儿郎当地说道:“想着若是赢了就去找翠红姑娘,输了的话找完翠红姑娘再去朝圣赌坊玩儿一把!”   沈修铭听着他这样醉生梦死的打算,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冷声提醒道:“现在战事吃紧,你给我小心一点,若是被那些烦人的谏官盯上了,有你受得!无论输赢,今晚上都回家去,你府上多的是美妾!”   两人边说边走进了马场,果然见到一旁的休息处摆满了茶点,清风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   “二叔!秦叔叔!”霭哥儿一下子跑了过去,他上回跟着沈修铭,也是见过秦连海的。   “啧,几个月不见,这小子长得又长高了些。来,给秦叔叔掂量一下!”秦连海喜笑颜开地走过去,伸出手掐在霭哥儿的胳肢窝处,一把就举了起来。   他就这样一路举着,抱到了休息的地方。清风见他大喇喇地对着霭哥儿,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连忙提了一把椅子到他的身后。不想那秦连海连理都不理那椅子,只轻轻瞥了一眼清风,直接空出一只手,把小桌上的茶点朝旁边扫了扫,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   霭哥儿被他搂在怀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很少有人这样抱他,就连沈修铭参军回来每日都很忙碌,而且整日围着楚惜宁转,很少会和他这样没大没小的。   “秦叔叔,我都这么大了,你就别这么抱着我了!”霭哥儿有些不安地扭了扭,似乎想从秦连海的怀里挣脱出来。   “哎,来,叔叔跟你说,什么时候跟你二叔知会一声,叔叔带你去看漂亮姑娘!长大的男人,就得学会左拥右抱,日后才不会被媳妇儿给攥在手里!”秦连海连连摆手表示不赞同,依然用力地把他箍在怀里,似乎逗弄小狗似的。   清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从秦连海坐到桌上开始,她就觉得浑身难受。这人怎么这般无赖?此时听他教坏霭哥儿说的这些话,顿时觉得是在贬低沈修铭和楚惜宁了,她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秦少爷,奴婢斗胆问一句,您方才那句话可是意有所指?”清风俯身行了一礼,便迅速地站直了,抬起头看向秦连海,满脸严肃的表情。   秦连海微微愣了一下,转而脸上又恢复了嬉笑的神情,一挥手道:“清风是吧?我没有其他特别的意思,只是在告诉霭哥儿。做男人么,就要懂得享受!听你这意思是想到了其他什么了,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清风直直地盯着他那张笑嘻嘻的面庞,眉头一点点皱紧,脸上嫌恶的神色也没有保留地显现出来。   “秦少爷,霭少爷年纪还小,还望您莫这样教他。至于奴婢有什么想法,实属一个卑贱下人,不敢说出来让您笑话!”清风伸出手拉了一把霭哥儿,霭哥儿就从秦连海的怀里跳了出来,他对着秦连海行了一礼,便连忙快步地跑向马厩了。   秦连海听清风最后几句点明了两人身份之差,心底颇有几分快意,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笑容。原本已经准备收口的清风,瞧见他这副欠揍的模样,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顶,扬高了声音再次开口:“不过奴婢想着秦少爷气度不凡,定不会和奴婢计较,所以奴婢还是准备说道说道。”   她顿了顿,抬手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露出些许光洁的额头。秦连海不由得身体后仰,两只手臂在后面撑住身体,用一种无所谓的目光打量着清风,悠闲地等着她的答案。   “奴婢觉得这世间的好男儿并不是以拥有多少红颜知己来判定,戏文里传唱经典的,往往是那些认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只对一位女子倾心,并不能说明这个男人懦弱无能,或者依您的意思,是被妻子管住了。恰好相反,正是反映了这个男人有担当,愿意为了一位女子舍弃其他。您以有许多红颜知己来衡量自身,奴婢无可辩驳。只是万万不能否定那些坚守一人的男子!奴婢自知这番话大逆不道,不过是自己的卑贱想法,还请秦少爷勿怪!”清风完全是正常发挥,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几乎没什么打结的地方,什么成语都是张口就来。   她一直肃着一张脸,极其认真而专注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说起男人女人的时候,也丝毫没有扭捏的状态。扭捏这种东西,在清风彪悍的性格成长里,已经被她渐渐舍去了。她只知道不好意思这种东西,一旦多了,在和别人掐架的时候,就容易输。而她清风在与别人掐架的时候,从来不输!   秦连海着实愣了一下,皆因为这小丫头一本正经的模样,而且还会找戏文这种东西来举例子。的确,戏文里经常出现的那些没出息的穷酸书生。如果只娶了一位小姐并且保护她,那么就会被人夸赞。而若是功成名就之后,抛弃了原先那位找了其他,则会背上“负心汉”的骂名。   他摸了摸鼻子,暗自反省,今儿是不是该舍弃院子里那些美妾,直接奔向翠红姑娘的怀里。   “清风姑娘快人快语,虽是下人身份,却一点都没有粗鄙之词,看样子倒有几分才女的样子。”秦连海立马改了称呼,在后面加了“姑娘”二字,竟然还夸奖起来。   清风看着他一点都没有发怒的模样,相反还是一副笑嘻嘻没心没肺的模样,不由得有些不大确定他的意图。   “不敢,秦少爷不怪罪奴婢胡言乱语就好。至于才女不敢当,奴婢经常帮着少夫人磨墨,少夫人也偶尔会教奴婢,识得一些字罢了!”清风虽然心里犯嘀咕,但是秉承着坚决不给楚惜宁丢脸,便仍然保持着良好的礼仪和态度。   “姓秦的,你娘的到底比不比了?磨叽个什么劲儿!”沈修铭早就挑好了马匹,都带着霭哥儿遛了一圈,瞧见秦连海仍然和清风说得欢快,不由得心里直冒火。   原本他以为让秦连海对着清风撒撒气就算了,没想到依照这架势,一时半会儿还真完不了!   “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了。特别是......”秦连海一下子跳下了桌子,拍了拍肩膀,大步走了过去。   边走边大声地说着,不过后半句却压低了,根本听不清楚。   清风的眉头再次挑了起来,无论什么时候,无赖都是令人讨厌的存在!   沈修铭听他说完,整张脸都直接黑了。几句话不离清风,他知道秦连海这次是对清风上心了,无论是一时无聊的消遣,还是决定放长线,总之清风周围休想安宁。也就意味着他自己,和沈国公府都得遭受骚扰。   “你少给我来这套,我可是浪费了陪媳妇儿的时间,跟你这个又酸又臭的大老爷们儿赛马。不论清风怎么你了,你都给我收敛点儿。吓着我娘子,我要了你小子的狗命!”沈修铭的脸色阴晴不定,挥手让霭哥儿自己绕着马场转圈,他一把扯过秦连海的衣襟,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和轻微的警告。   秦连海连忙举起双手表示无辜,低声讨饶:“你还不知道我么?我尽量不给其他人惹麻烦,放心,坚决不半夜三更爬你家的墙,也不突然出现骚扰你和你娘子。但是我能夜游清风住的地方么?她住在下人房里,肯定吵不到嫂夫人的。”   秦连海一本正经地跟沈修铭探讨这个问题,他每说一句,沈修铭的脸色就阴沉一分。的确,这些套路都是秦连海追姑娘的必经之过程,沈修铭十分清楚。他暗自想了想,秦连海把这些都实施在国公府的话,那么必定引起轩然大波,鸡飞狗跳。   “滚犊子去!”沈修铭不理会他,直接勒起缰绳,身下的马就带着他飞奔了出去。   结果终究是没有赛马,清风就站在那里,遥望着马场里的人。那个无赖一直都在纠缠着二爷说些什么,直到二爷承受不住,无奈地点了点头。秦连海才算是欢呼雀跃地放松了一下,却是得意地转过头,冲着清风的方向挥了挥手,一脸欠揍的笑意。   待清风来传马车准备回府了,几个丫头搀扶着楚惜宁上了马车。   “嫂夫人,小弟特地来打声招呼。一直想和沈兄切磋武艺,就去国公府叨扰几日。放心,我不会打扰到您的!不过这几日,还得承蒙您照顾了!”秦连海骑着马挨近了马车,微微俯下/身,隔着帘子冲着马车里面轻声喊道。   楚惜宁微微一怔,这个决定似乎有些突然,沈修铭还从来没带过人回国公府住。不过男宾都住在前院,跟她隔得肯定也远,只不过派些人收拾伺候而已,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无碍的,秦少爷只管住便是!”她低声回道,带着些许的客气意味。   “啊,早听闻嫂夫人落落大方,今日果然非同凡响。沈兄还说我只许住几日,既然有了嫂夫人这几句话,那我就安心住下了!”秦连海的声音忽然扬高,透着一股子喜气,边说边快速地骑着马跑到队伍的前头,和沈修铭讨价还价去了。   楚惜宁微微一愣,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这人,也忒不把自己当外人儿了!   清风就坐在马车里,侍奉着楚惜宁,当然方才那番话的全过程,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头早就愤恨地无以复加了,却又不好在楚惜宁面前表露出来。早知道他是这样的无赖,死都不会多嘴那一句了!   秦连海被丢在外院,沈修铭先带着楚惜宁回了后院,不想几人刚走进了门,就有门房的婆子上来报信儿。   “二爷,二少夫人,总算是回来了!大少夫人家的九姑娘来了,说是要留宿几日,伺候大少夫人养身子。国公夫人让老奴守着你们呢,她已经着人开始办了,二爷也莫去大房冲撞了!”那婆子三言两语就把话说清楚了,始终低着头,似乎有些不敢看他们。   沈修铭和楚惜宁互相对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一丝疑惑和不满。最近要留宿国公府的人可真多,这位卫家九姑娘又是安的什么心思?   “落雪,你先送霭哥儿回大嫂那里吧。就说我乏了,不去她那里瞧瞧了!”楚惜宁也没再带着霭哥儿回喜乐斋,先轻声叮嘱了落雪,才和沈修铭一起回了院子。   到了里屋,楚惜宁就直接让绿竹搀她躺到了床上,轻闭着眼眸假寐,脸上露出了几分疲惫的神色。只是眉头仍然死死地皱着,显然是在忧心什么事儿。   “大嫂身子不好,她妹妹来瞧瞧也是正常的,我少和那边接触就是了。你别多想,保重身子最重要!”沈修铭自然是猜这位一下子冒出来的九姑娘,让楚惜宁不舒服,遂连忙轻声开口安抚她。   楚惜宁勾起唇角轻笑了一下,挥了挥手,满脸的不在意,低声道:“你就不用操心我了,还是赶紧去前院瞧瞧秦少爷吧,他可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儿!”   经她这么提醒,沈修铭才想起来还有一个瘟神被他丢在前院,不由得低咒了一句,起身就想要离开,却又被楚惜宁唤住了。   “把清风带上吧,秦少爷身边总得有伺候的人,让清风跟着你去,看看秦少爷缺什么少什么的,回来禀报去库房里拿就是了!”楚惜宁低声说了一句,冲着清风使了个眼色。   她现在的心思都在其他方面,自然没有看见低着头的清风,脸上闪过一丝不乐意。不过她也没敢反驳楚惜宁,毕竟秦少爷也是要看住的人儿。国公爷这么多美妾在这里,万一和这位风流成性的秦少爷勾搭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待人都走了,楚惜宁又遣散了伺候的小丫头,独留了绿竹一人。   “以前大嫂生病的时候,卫家人可有留宿的习惯?”楚惜宁闭着眼眸沉默了片刻,便直白地开口问道。   绿竹摇了摇头,凑近了楚惜宁的身边,低声道:“大少夫人经常说自己早年守寡不吉利,那些未出嫁的卫家姑娘一般都很少来,只卫夫人常来。这位九姑娘还是得探查一番,凭空冒出来,总觉得不舒服!”   楚惜宁长叹了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下来。    ☆、144 陆敏归来     由于前一日出门去了马场,楚惜宁觉得身上十分疲惫,所以她今早起得也较晚。白皙的藕臂从青帐之中伸了出来,立马就有丫头上前来询问。   “少夫人,可是要起身了?”落雪的声音传来,立马挡住视线的青帐就被撩了起来。   楚惜宁轻轻点了点头,落雪轻声传唤了一句,立马便有几个丫头端着铜盆、衣物鱼贯而入。她轻轻坐起身,几个丫头井然有序地替她穿衣。最后落雪拿出一双镶着东珠的绣花鞋,正半跪在地上,往她的脚上套。   清风撩起了帘子走了进来,脸上带有几分不耐。   “少夫人,外头卫家九姑娘求见,说是叨扰国公府实在是不好意思,要和您当面道谢。”清风的声音微微扬高了,似乎是故意说给外头人听一般,转而又微微俯□,稍微压低了嗓音继续道:“因着你没起身,这位九姑娘都来三回了,当真愁煞人也!”   楚惜宁的眉头轻轻挑起,不由得抬头瞥了一眼清风,见她眼眶下面泛着一层青黑,想来是累了。   “怎么精神不大好,昨晚上该你值夜么?”她低声问了一句,脸上露出几分关切的神色。   清风微微愣了一下,不由得抬起手摸了一下脸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快的事情,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   “奴婢不碍的,估摸着是昨晚没休息好!”清风收敛起脸上的愁容,露出几分笑意,顺手扶着楚惜宁坐到铜镜前替她梳妆。   “半月,先去领了卫九姑娘去偏厅,待我梳洗完毕再请她进来!”楚惜宁轻轻仰起头,仔细打量着铜镜里的自己,低声吩咐了一句。   待她梳好发髻洗漱完毕,柑橘已经带人将早膳摆上了桌。清风和落雪搀扶着她坐到了桌边,半月也把卫家九姑娘带了进来。   “见过二少夫人。”一道甜腻的声音传来,她身穿着烟纱散花裙,满脸都是天真烂漫的笑意,跨过门槛的时候,白皙的手指轻轻提起裙摆。   “让九姑娘白跑了几趟,真是不好意思。昨儿去马场里逛逛,所以起得有些迟了!”楚惜宁冲着她点了点头,眼神从她那张精巧白皙的脸上扫过,重又回到餐桌上。   早有丫头搬了椅子过来,让九姑娘坐下。卫九姑娘抬起头,看向餐桌。只见一旁的清风正在替楚惜宁布菜,楚惜宁用膳的姿势很从容,礼仪周到,丝毫没有受到多出一个人的影响。倒是卫九姑娘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低声道:“打扰了少夫人用早膳,还往少夫人莫要怪罪。”   楚惜宁的脸上扯出一抹恬淡的笑意,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沉默地用膳。整个宁乐斋的屋子里都十分安静,唯有偶尔传出筷子碰到餐碟的细微声音。卫九姑娘就坐在椅子上,和楚惜宁相对。只不过身边没有丫鬟围绕,倒像是被隔离了一般,有些手足无措地低着头。   直到楚惜宁咽下最后一口热粥,几个丫头收拾了碗筷,她才悠然开口回答卫九姑娘上一个问题:“没什么好打扰的,我和大嫂的感情一向很好。只是后院里毕竟还有公爹的姬妾在,还望九姑娘莫要乱走,以免冲撞到!”   她掏出锦帕细细地擦拭着嘴角,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脸上再次露出几分笑意。落雪搀着她的手扶她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卫九姑娘旁边坐下。   “在侯府的时候,祖母就教育我食不言寝不语,所以方才没有回话,还望九姑娘不要见怪。”楚惜宁端起小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语气平和神色淡然,似乎任何东西都撼动不了她的表情一般。   先前兴高采烈、天真烂漫的卫九姑娘,立马变得拘谨起来。即使此刻的她,比有了身孕的楚惜宁更加具有朝气和生机,但是面对这样气场的楚惜宁,她自动地就显得有些畏缩。   楚惜宁见她不说话,也闭紧了嘴巴,直到这位卫九姑娘终于是撑不住了,主动地告辞离开。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楚惜宁的嘴角难得的露出一抹恶作剧般的笑意。   每日的对牌都是绿竹负责发放的,此刻好容易才见到她的人影。楚惜宁不由得调侃了几句:“哟,大管事儿,总算是见到你了!”   绿竹抿着唇笑了笑,俯□行了一礼,便拿着今早上发对牌的情况给楚惜宁过目。   “清风人呢?秦少爷住在前院,肯定有什么短缺的东西,清风到现在还没把单子开给我!”绿竹接过半月递来的茶盏,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   半月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瞧见清风的人影儿,皱着眉头似乎想了想才道:“早膳是带人收拾的,这会子还不见人影,估计是有什么事儿绊住了!”   “绿竹姐,不碍的,估计待会子清风姐就把单子开给你了。貌似是秦少爷方才又是让人传了清风姐过去!”一起同去的柑橘听见了问话,便几步走了过来,低声说道。   楚惜宁也没在意她们几个嘀咕着什么,只专心地翻着手里的册子。   倒是清风一脸挫败地对着这个难伺候的秦少爷,因着卫九姑娘的到来,所以众人皆是能自己处理的事情,就不去烦扰楚惜宁。否则她早就去少夫人面前,把这个秦少爷骂得狗血淋头了!   拨了两个小丫头来伺候他,秦少爷却是浑身毛病,隔三岔五地就要派人去寻她。   “秦少爷,奴婢虽身份低微,但也是有脾气的。您若还是这样挑挑拣拣,奴婢就真的得告诉少夫人,让她另派他人来负责您了!况且你若是实在嫌弃国公府这些下人笨手笨脚,不如您回自己府上,想来那些下人都伺候惯了,包您满意的!”清风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语气森然地说道,语气里加了几分不满和挑衅。   笑话,她清风的确是个下人,但是她只要伺候好少夫人就够了,其他人管他死活!   秦连海歪着头,摸着下巴,瞪着眼睛看向清风,似乎在琢磨着她方才那番话的可行性。最终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妥协的表情,轻轻“啧”了一声,道:“清风,姑娘家不要总这么暴躁。秦某不这么频繁找你就是了,说实在的,我也住不了几日,你就不能对嫂夫人说,我要你来伺候我么?”   清风有些愤恨地看过去,这个男人当真一点儿都不正经!面对他的无礼之词,她的眉头不由得挑了挑,低声道:“奴婢更是笨手笨脚,恐怕秦少爷不会满意,说不准等到回府之日,兴许就缺胳膊少腿了!”   秦连海正在悠闲地品茶,听到她这么一句话,嘴里的茶水全部都喷了出来。这丫头胆子可真大,而且是越熟越胆大!   七月份的时候,边境的战事吃紧,让京都的一片祥和之气都受到了些许的影响。最近街头巷尾所流传的也大多是关于战场上的事儿,薛府几位将军曾经流传的胜利故事,再次被挖掘出来。   只是忽然有一个人的回归,打破了这样的局面。曾经盛极一时的三公主和陆王府的嫡姑娘争抢状元一事儿,因为陆敏的归来,再次被人提起。只不过当陆敏身穿着火红色的骑装,丝毫不顾忌别人的目光,骑在马上出现在京都的大街上。人们的目光很快就被她所吸引,而她身边的那个黑衣男子更是惹人注目。   陆敏已经盘成了妇人发髻,很显然是成了亲的,她身边的男人背后背着一把宝剑,浑身上下透着几分江湖气息。两个人领头,身后跟着一对人马,拖着好几辆车,显然是往陆王府的方向前进。   不出几个时辰,街头巷尾就再次谈论起这位惊世骇俗的世家贵女起来。而陆王府的帖子竟是迅速地发往几个世家。   “少夫人,陆姑娘的帖子,邀请您三日后去陆王府小聚!”半月手里拿着帖子进来了,火红色的底隐隐带着几笔黑色的图腾,比一般女子要苍劲有力的字体映入眼帘,口气一如既往地不客气。   楚惜宁仔细看完了帖子,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了一抹笑容,让落雪翻箱子找出那把匕首,抬起手细细地摩挲着。   “上回听表嫂说快回了,没想到也隔了些日子。想来又是一场显耀的聚会,不知道三公主会不会在受邀人的名单之中。”她低声嘀咕了两句,脸上露出几分兴味来。   陆敏从来都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个,因为争夺夫君败给了三公主,真不知道会以怎样的姿态,再次展现给京都的人看。   沈修铭半夜才回来,他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却是没有脱衣上床,而是坐在椅子上发呆。   楚惜宁半梦半醒间,看见他僵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便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担忧地问道:“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沈修铭被她的声音唤回了神智,转过身走了过来,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无事。双手快速地解着衣带,眉头却始终紧蹙着,显然被什么所困扰。   他挨着楚惜宁躺下,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今儿陆敏带回来的男人,听说是个跑江湖的,功夫了得。”   楚惜宁的眉头轻轻挑起,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边关的军队一直都是薛家所带领着,薛然是薛家的子孙,那些将士自然不会太为难他。只不过各位皇子都渐渐大了,所属的派系开始挖空心思想要夺权,薛家现在仍是纯臣,站队不明。所以就有人想趁着薛家还未倾向于谁,就先派自己的人进驻军队。陆家最近广招武艺高超的人才,想来这位新姑爷定会被举荐!”沈修铭一句句地阐述着,将最近朝堂的动向也简略地说了一遍。   他今日回来晚了,就是因为和五皇子商量这件事儿的。世家的动作过大,皇上迟早要整治的。不过目前都局限于在世家子弟之内挑选,若是混入了真正的江湖人士,恐怕会引起其他人效仿。到时候朝廷和江湖摄入太深,估计不是什么好事儿。   楚惜宁暗自琢磨了片刻,不由得转过脸对着他,抬手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头,低声道:“我虽不知道陆家这位新姑爷的脾性,但是陆敏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她不会允许有人破坏她的自由的,潇洒了一年多,这次回来恐怕也只是为了让陆王爷和王妃心安,并不会久留。”   听了她的话,沈修铭脸上阴郁的神色并没有减缓多少,最终也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抬手摩挲着她光滑的面颊,低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今儿朝堂上,那些世家举荐的武将,皇上都不是十分满意。小五提醒我,恐怕皇上是想让我上战场了!”   他的话音刚落,楚惜宁就怔住了,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静默了一会儿。沈修铭以少将军闻名,这次的战争楚惜宁也想过或许会让他上战场,但是作为有了身孕的妻子,她的心底根本不想要他所谓的保家卫国,只要守着她生下孩子就好。   “这么快?表哥不是刚上战场么?”过了半晌,楚惜宁似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地发问。   沈修铭轻轻拉住她的手腕,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安,带着薄茧的手指来回地摩挲着她柔嫩的掌心,引起一阵阵酥麻。   “这只是小五的猜测,或许皇上没有这个意思。突厥受灾严重,饥饿迫使他们拉长了战线,全方位进攻。”男人开口似乎想要劝慰她,但还是把现实说了出来。   楚惜宁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如果此刻沈修铭被调去打仗,对于她的心理,完全就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145 陆家姑爷     夫妻俩十指相扣,仰面躺在床上,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早些睡吧,你身子要紧。”沈修铭捏了捏她的柔荑,手臂自然地搭在她的后腰上,面向着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楚惜宁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底的不安,也跟着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   国公府里一片寂静,只是在大房这边却有些不安宁,卫氏已经歇下了,只是偶尔有轻扬的笛声传来。隐约的声音就在隔壁,她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   “去把小九给我找过来!”她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的神色,披散的青丝随着她的动作,落在了脸颊两旁,透着几分凌乱。   值夜的丫头听到她的吩咐,连忙低声应承了一句,快步地跑了出去。   “姐姐,你睡不着么?正好我吹笛子给你听!”卫九姑娘推开门便语笑嫣然地走了过来,脸上还是那副天真烂漫的神情,即使已经到了半夜,她也未露出丝毫疲惫的神色。   桌上细弱的烛光映照着她那张年轻鲜丽的脸,卫九姑娘手里拿着笛子,一步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一脸笑意地看着卫氏,眸光里透着几分期待的神色。   卫氏冷哼了一声,她抬起白皙的纤纤玉指,轻轻撩起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露出那张依然美丽鲜妍的脸。   “别装出这副少不更事的模样,卫九,我瞧着恶心!”她的话语里透着十足的厌恶,只轻轻瞥了一眼卫九姑娘,便别开了眼神,那种居于上位者的高傲,一览无余。   卫九姑娘脸上的笑意忽然僵住了,暗暗咬了咬牙,屈起食指在自己的掌心掐了掐,才忍住心底的恼意。她重又绽开一抹淡笑,轻轻站起身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低声道:“果然还是姐姐了解我,不过姐姐,你天真了那么久,也直到姐夫没了才变得聪明了些。不过手段始终那么几招,成日里装病,你是想避开这混乱的国公府争夺,还是准备伺机而动?”   卫氏瞧着她坐远了,眼眸下意识地看向她手中握住的白玉笛子,脸上不由得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我能逃得开么?这回你那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果然又出了这种馊主意,竟让爹也跟着松口了。你才是伺机而动的那个吧,整日练这笛子,不就是为了跟二弟巧遇么?上演一出郎才女貌的好戏?卫九,你戏文看多了吧?以你这样的蒲柳之姿,也能入得了他的眼?”   卫氏冷冷地说着,卫九乃是妾室之女,从以前卫氏就知道,卫九和姨娘时刻准备着让卫九进国公府来。当初她刚查出有喜之时,恰好要抬妾了,卫九竟然搞出了娥皇女英这种典故来,想想都够她恶心的。现如今老大死了,就来勾引老二,反正一样都是世子。   “你说谁蒲柳之姿,谁上不得台面?”卫九姑娘一下子就怒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似乎随时要冲过来一般。卫氏这几句话丝毫未留情面,而且还专挑她的软肋。   卫氏瞧见她青一阵白一阵的面色,脸上露出几分快意的笑容,却是别过脸去不再看她。   “即使这样又如何,谁让你夫君是个短命鬼,不让爹也不可能让我来的。你即使再愤怒也没用,还不得乖乖听话,让我留在这里,必要的时候还得给我提供消息!”卫九很快便平息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坐了回去,脸上再次露出挑衅而得胜的笑意。   卫氏眉头一挑,目光森冷地看过去,似乎要将卫九一刀刀地凌迟。最终她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整个人转了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冷声道:“卫九,你记住你方才所说的话。我只提供给你一定的消息,怎样勾引选什么时候勾引二弟,我一概不参与。但是,你给我听清楚了,如果你没成功地爬上二弟的床,我定亲自让你后悔还活在这世上!”   卫氏的整个人周围都散发出一阵幽冷的气息,她那慑人的目光仿佛带着寒冰一般,上下扫视着卫九。卫九的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这样狠厉的卫氏,她从来都不曾见过。因为那句“短命鬼的夫君”,很显然是触怒到卫氏的底线了。   “我再警告你一次,无论你用什么法子做那种腌臜事儿,都不要去动二少夫人。否则有你死得难看的时候!还有大房这里没有你要勾引的人儿,就收起你那让我恶心的笛子,否则要你好看。听清楚了就赶紧滚出去,别再扰人清梦!”卫氏厉声说了一长串,便躺回了床上不再理会她。   卫九姑娘足足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却是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有些心不在焉地走了出去。门再次被关起,卫氏起身将桌上的蜡烛吹灭,隔壁不再有悠扬的笛声传来,一片安静。她轻呼了一口气,终于是清净了,闭上眼睛便沉沉睡去。   自那日晚上沈修铭的那番话之后,夫妻俩表面没什么表现,只是几个丫头稍微发现了些不同来。楚惜宁偶尔会让她们空闲的时候,找出二爷四季的衣裳,甚至查出缺漏损坏的,会叫来裁缝铺里的师傅做新的。二爷对于少夫人的一日表现,也更加关心起来,小到吃了几块糕点什么口味的都会打听。   “少夫人,马车都准备好了,随时准备出发!”半月撩着帘子走了进来禀报。   楚惜宁已经换上了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上身罩着云霏妆花缎织的海棠锦衣,并没有太多花俏的颜色,衣裳都十分贴合舒适。头上的珠钗也是寥寥几根,只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脸上的妆容也十分淡雅。   “少夫人,您这身是不是太素净了?陆姑娘好容易才回来一趟,她快人口快语的,会不会不高兴?”绿竹正替她理着裙摆,站起身上下打量着,最终有些担忧地问道。   楚惜宁摆了摆手,满脸的淡笑,道:“陆姐姐虽是厉害的性子,不过倒不会顾忌这些。绿竹你和清风替我守好后院就成了,几个强壮有力的婆子都留在家中,我就带个青莲就够了!”   清风听她这么安排,眉头就自然皱了起来。楚惜宁外出很少不带她,况且落雪和半月的性子都过于温和,就怕她们吃亏。   “好了,清风姐,知道您瞧不上我们,平日里都是你出头,我们朝后站。现如今你不跟着过来,我们自然会往前的。肯定不让少夫人被欺负去!”柑橘早就等得有些不耐了,此时瞧见清风似乎要反驳的模样,连忙跳出来做保证。   清风瞪了她一眼,伸出手拧过柑橘的耳朵,压低了声音教训道:“到时候一定要紧跟着少夫人,别看到吃的就忘了差事!”   细细叮嘱了几人,楚惜宁才出了门。半月和柑橘搀扶着她,青莲和落雪在前面引路,身后又跟着几个小丫头,这一群人才浩浩荡荡地出门上马车。   待到了陆王府,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陆续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坐在马车内侍奉的落雪伸出手,想要撩开轿帘走下来,却被人从外面死死拉住了。   “少夫人,在门口处迎接的除了陆姑娘之外,还有一位年纪相当的男子。”半月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她的手用力拽紧轿帘,生怕楚惜宁出来被人冲撞了一般。   这帖子是陆敏发的,自然是女眷的聚会,怎么迎接的人里面,会凭空冒出一个男人来!   “那男人会武,而且深不可测,奴婢恐怕敌不过。”青莲的声音也跟着传来,她方才已经眯着眼睛悄悄打量过那个男人。根本察觉不到他太多的气息,内力也看不出达到多少,只知道十分浑厚。   楚惜宁想起沈修铭那日所说的话,不过这三日来,朝堂之上一直十分安静,陆王府并没有举荐这位新姑爷,看样子对于引进江湖人士当将军水兵打仗这种事儿,是不会不发生了。她的眉头轻轻蹙起,正在暗自出神,外面已经响起了陆敏的声音。   “宁丫头,你磨蹭什么呢?还不下来!当了小霸王的夫人,怎么性子也变得霸道了,非要我亲自来请?”隔了些日子再听到这样娇脆而熟悉的声音,仍然是那样命令意义十足而又霸道非常。   半月和冰莲瞧见陆敏走了过来,都十分自然地退了几步。楚惜宁抿着嘴角轻轻笑了笑,亲自撩开轿帘,立马就有人上前来搀扶她。   楚惜宁的动作有些笨拙,却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陆敏的目光则毫不客气地停留在她凸起的肚子上,脸上带着几分探究的兴味。四周的人都察觉到她的目光,几个丫头微微低着头,脸上都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倒是楚惜宁轻轻笑出了声,站定之后就自然地走上前去挽住了陆敏的手臂。   “陆姐姐看得这样出神,也赶紧诊出个喜脉来,就不用羡慕旁人了!”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够身边几个人听得清楚。   陆敏的脸色竟是微微泛红,她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去不再看楚惜宁的肚子。轻轻拉起楚惜宁的手,啐了一口,道:“少没个正经,来,我给你介绍我的夫君!”   一行人在陆敏的带领下走到院门口的台阶处,陆敏自然地松开了楚惜宁的手,站到了那个男人的身边。陆敏一身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是曳地飞鸟描花长裙,透着别样的富贵。男人一身黑色长衫,袖口处都用金线绣着麒麟,他的个子很高,脸色虽然有些冷清,但是整个人都十分有清冷的气势。锦衣华服穿在他的身上一点都不觉得突兀,仿佛天生是个冷情的贵公子一般。   楚惜宁含笑不语地打量着二人,转而拍了拍手掌,扬声道:“好般配的金童玉女,还是陆姐姐胆子大,迎接女眷竟敢把夫君都拉过来!”   陆敏听了她的戏谑,脸上露出几分自满的神情,转过身瞧了一眼身边的男人,看见他依然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不由得挑了挑眉头,脸上划过几分不满的神色。   “赵云河,这就相当于我娘家人了,你就不能赏个笑脸!”陆敏竟是直接伸手掐了一下他的手臂,脸上划过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楚惜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在路上她还想着,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把陆敏这样洒脱不羁的女子降服住的,没想到竟会是这样面无表情的人。   “敏儿,许久不见,你还是这样!”一道温和的女声传来,几个人望过去,只见薛府的马车也到了,萧芸从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恬淡的笑意。   陆敏明显愣了一下,后来似乎有些激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萧芸跟她的感情最好,就像亲姐妹一般。   “萧芸,这是我花了这么长时间找到的良人,他叫赵云河,还有我们过得很好。”陆敏冲着她挥了挥手,待萧芸走到附近,陆敏自动地挽起了赵云河的手臂,满脸的笑意。   萧芸站到了楚惜宁的身边,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云河下意识地看了看对面的两位女子,又侧过头瞧了一眼陆敏,抬起手十分自然地搂过她的纤腰。周围关注的人有些诧异,纷纷抬起头看过去,赵云河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   “果然是少年英才,能制得住京都第一嚣张贵女。”萧芸轻轻笑出了声,丝毫不掩饰地夸奖道。   赵云河难得的给出了回应,对着萧芸点了点头示意。   “快进去吧,里面好多少夫人等着你俩呢!”陆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挥手让她俩进去。   萧芸和楚惜宁相携着走了进去,临进门的时候,楚惜宁下意识地回望过去,只见陆敏二人依然站在那里迎接宾客,男人的手依然搭在她的腰间,十分和谐。那是一种宣誓,也是一种保护的状态。   “这边。”楚婉玉坐在一个相对寂静的角落里,朝着她们招手。她的身边坐着楚珍和卢芳雪,五个人凑成一桌。   “珠儿快足月了,所以就不过来了。大姐姐,你也注意些,待会子宴席上生冷的东西不要吃!”楚珍正吃着葡萄,眼神下意识地扫过楚惜宁凸起的肚子,不由得轻声叮嘱了几句。   “有我这个过来人在呢,肯定不让她多吃的!”萧芸就坐在楚惜宁的身边,冲着她们摆了摆手,表示无碍。   几个人聚在一起,立马就有许多话说出来,倒是往日噼里啪啦的卢芳雪,一脸萎靡不振地歪在椅子上。头靠在椅背上,轻闭着眼睛似乎在假寐,对她们的谈话一点兴趣都没有。   “今儿这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竟然一句话都不说!”楚惜宁抬手扯了一下卢芳雪的衣袖,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   楚婉玉和楚珍耸了耸肩,脸上也露出几分不解的神色。她们三个早早就凑在一处了,但是卢芳雪一直都是一副疲惫的神色,所以就她们两个这原本关系不怎么样的姐妹瞎聊。   卢芳雪费力地抬起头,将身子坐直了,轻轻睁开眼眸,眸光还带着几分迷蒙的神色。   “方才瞧见我们家小姑子和姑爷没?”她轻轻地开口,声音里透着几分沙哑。   其余四人皆点了点头,陆敏特地拉着赵云河站在门口,可不就为了让她们这些人瞧见么?两人不顾及他人,大秀恩爱,那自然是无法忽视的。   “公爹气得要去找小叔算账,说是把他的好闺女坑害了。一直嚷嚷着让陆衡和姑爷比试呢,还说一定要揍死那混小子。并且警告陆衡,若是不把姑爷打得鼻青脸肿,就不认这儿子了!”卢芳雪的声音压得低了些,脸上是一副倾颓的神色,明显郁郁寡欢。   几个人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都不知该从何开口。陆王爷不喜欢这位野路子的女婿,那也是意料之中,不过牵扯到儿子,那就不应该了吧。更何况这是陆王府的家事,卢芳雪竟就这么说出来。   “重要的是陆衡昨儿跟我说,他肯定打不过姑爷!我在想要不要收拾东西回侯府,顺便让陆衡陪着我回去倒插门?”卢芳雪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满脸阴郁的神色。她的眼睛下面是一片青黑,看样子被陆敏回来这事儿折腾得够惨。   她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着实让其他几人楞住了,转而还是萧芸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又胡沁什么?陆王爷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让陆衡出去躲几日就是了!”   “别介,把我一人丢在这里看他们一家子唱大戏。而且公爹说了,陆衡要是敢躲就不要再回来了!那我不成了弃妇?”卢芳雪立马开口反驳,脸上仍然是一副深思熟虑而困扰的神情。    ☆、146 酒后勾引     卢芳雪的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苦恼,剩下的四人互相看了看,也没想出好主意,都默契地闭上了嘴巴。卢芳雪见状,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再次把头靠回了椅背上,继续闭上眼睛假寐。   “今儿这聚会,是要我们观赏什么吗?这一屋子人凑在一处,倒是有些挤。”楚婉玉抬眼瞧了瞧四周,偶尔有相熟的人对上视线,便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卢芳雪只抬起手摇了摇,过了片刻才拖长了声音道:“别问我,我们家小姑子和姑爷乃是仙人下凡,和我们这些酸臭庸俗之人不同,搞出来的东西我可一件都没提前看!”   卢芳雪的话语里处处透着挤兑,显然陆王府这一大家子都被折腾得够呛。   “五王妃到——”忽然前厅传来一声通报,四处散开坐着闲谈的人都愣了一下,连忙起身准备迎接。   楚惜宁和萧芸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惊诧,显然没料到薛馨也收到了帖子。毕竟和她们这一拨姑娘的年龄相比,薛馨当初并不是和她们处于同期。   还在惊疑间,薛馨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厅堂之内,陆敏夫妇俩和她一块儿进来了,看样子这位身份最贵重的王妃就是最后一位客人了。   “见过五王妃。”厅堂内的女眷纷纷俯身行礼,一时之间环佩叮当,香飘四溢。   “各位轻起,今儿可是陆姐姐的宴席,我们同为客人,无需多礼!”薛馨亲和的嗓音传来,她身穿着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头上梳着飞仙髻,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高贵。   薛馨与几位相熟的夫人点头示意后,便径自地走到了楚惜宁这桌。   “各位,十分感谢能够来到今儿的宴席,我陆敏外出一年多,总算是再回到京都。在座的各位大多是我的手帕交,我开这个宴会就想告诉各位,我陆敏过得很好!”陆敏一脸笑意地站在厅堂的中央,她轻轻昂起脖子,还是那样的高贵大方。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陆敏始终都是那个敢于打破陈规、走出自己精彩的人。   “我想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这位就是我的夫君,我陆敏自己看好的良人!”她边说边扭过脸去看向旁边的人,难得的赵云河赏了一抹极浅的笑意给她。两个人十分自然地十指相扣。   偌大的厅堂里,坐了许多位少夫人级别的女子,曾经都是京都的贵女,却是鸦雀无声。众人屏住呼吸,有些愣愣地看着那两个光天化日之下大秀恩爱的人。纵然她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是这般胆大的行为还真没见识过。   于是厅堂里一半的人脸上都浮出了几抹红晕,还有一小半的人低下了头。   “恭喜啊,我们异常难搞的陆大姑娘总算有了个完美的归宿。今儿你可是胆子大,把夫君留在这里见女客,若是没什么稀奇的玩意儿拿出来让我们瞧瞧,恐怕各位不会依你吧!”萧芸带头拍起手来,她的话语里带着几分调笑,眼眸里也闪烁着欢喜的光芒。   陆敏就相当于她的亲妹妹,两人几乎一同长大,虽然有时候会拌嘴起摩擦,但是双方都没有姐妹。就把对方当成了姐妹一般,现在陆敏能过得好,她的心里也跟着高兴。   其他人也跟着她说笑了起来,看向陆敏的目光里都带着几分艳羡。不为其他,只为了陆敏敢自己找夫君,这就够京都大半的贵女眼红的。   “稀奇的玩意儿当然有,我可是专门搜罗回来给众位开开眼的,请随我移步去湖心亭!”陆敏提起稀奇的东西,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几分,眼眸里也带了几分光亮,显然早就准备好了。   直到此刻,赵云河才向各位女眷请辞,似乎已经完成了任务,他靠在陆敏的耳边轻声叮嘱了几句,便先行离开了厅堂。   待他一离开,各位女眷明显松了一口气,有相熟的人纷纷跑去和陆敏打趣。   “大嫂,初姐儿还好么?谁在府上照顾着呢?”一旁的薛馨倒是瞅准了这个空隙,轻轻拉住萧芸的衣角,低声询问道。   萧芸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轻声回道:“母亲在府上带着她玩儿呢!初姐儿还总念叨着你,上回你回门带来的糖她始终惦记着!”   薛馨听她这么说,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几分,不由得拉紧了她的衣袖,低声问道:“嫂子,你最近肯定表现得很好,要不然娘怎么会让你出来?”   “调皮鬼,母亲知道是敏儿请的宴席,你们都有帖子,遂就让我来了!”萧芸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又很快地放下了。   楚惜宁一直在旁边听着她俩的对话,听了薛馨调侃的话语,不由得也跟着笑出了声:“王妃,您可得注意言辞,免得旁人听了还以为大舅母该是怎样苛责的人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表嫂在说大舅母的坏话呢!”   她的声音虽带着几分调侃,却也压得极低。薛馨挑了挑眉,不由得吐了吐舌头闭紧了嘴巴。她最近经常出入后宫,一直秉承着少说少错的原则,但是现在见到了长嫂,难免一时放松亲近话就说得有些多了。   “表姐,你怎么也叫起我王妃来了......”薛馨又再次挤到楚惜宁的身边,低声冲着她撒娇。   走到湖边的时候,湖面上除了栽种的荷叶之外,竟然全部飘着一长串的花灯。只是因为现在还是白日,灯并没有点亮。不过一路上到处都是各种样式的花灯,几乎都不带重样的,即使是年年举办灯会的京都,也有许多没见过的花灯。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被湖里的花灯吸引了。   “这里的许多灯都是云河的朋友扎的,到了晚上更是漂亮得很。今儿说好了,你们都留下用完晚膳再走!”陆敏走在最前头,轻轻扬起了声音介绍道。   快到湖心亭的时候,众人都将目光投注到那里。几乎每座府上都有湖心亭,只是陆王府现如今的湖心亭可是与众不同,原本周围都是镂空的地方却被画布遮挡,上面皆是异常壮阔的山水风景。画幅很长,一直拖到地上遮住了亭子里面的东西。偶尔有风拂过,那巨型长幅的画卷也随之轻轻摇摆,露出的缝隙里隐隐露出里面的景色。   众人随之移步入内,原以为被画布遮挡,阳光肯定也照射不进来,没想到里面的阳光只是弱了些。在炎热的夏日,倒是显得凉爽了些。四周都放着冰块儿降暑,那些画从背面看只能看到隐隐的痕迹,似乎和前面隔离了一般。   亭子中央的小桌上摆着各色的茶点,还有数十个锦盒。众人就找了地方随意坐下,看着陆敏一一打开锦盒,听她讲述没有听过的名词,看她演示那些从未见过的宝物和景色。   因为参宴的人不少都是手上有管家权的,自己府上也有不少事儿,晚宴开得就比较早。待天色渐晚,花灯初上的时候。整个湖面都被形态各异的花灯所点亮,耀花了众人的眼。瞧着一盏盏别样的花灯,围在一旁观赏的女眷们,也只有偶尔用赞叹词来表达自己的惊讶程度。   楚惜宁因为身体原因,花灯刚亮了没多久,她就起身告辞了。夜凉雾重,她身上披着一件披风。马车一路摇晃,她有些疲乏地歪在了马车里假寐。   沈国公府内,今儿沈修铭回来得挺早,他暗想着无论皇上是否要调他去边疆,总之都要多抽出时间来陪媳妇儿和儿子玩儿。没想到待他回了府扑了个空,才想起今儿是陆敏摆宴请客的日子,他颇有几分无聊地干坐在椅子上。   “二爷,秦少爷请您去前厅喝酒呢!”清风撩起帘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的神色。秦连海最近是每日都回来得早,一开始还嚷嚷着准备赶紧用完膳,要早睡呢。忽然又改了主意,让清风来找沈修铭去喝酒。   沈修铭正愁着无事可做,不过一听清风这样复述秦连海的话,他的眉头就紧紧地皱了起来,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一句:“真不知道这究竟是谁家?还请我喝酒!”   他冷哼了一声,步伐却是不慢,快速地走到给秦连海安排的院子里。院子中央已经摆好了小桌子,上面的菜肴和酒壶都收拾停当了,只等着沈修铭来凑桌了。   “你小子还真比我享受,主客颠倒了吧,混蛋!”沈修铭瞧见秦连海正惬意地自斟自饮的时候,心底不由得冒出了几分无力感,冲到他的面前,伸出手就对着他的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招呼了过去。   秦连海连忙放下手里的酒杯,拿起酒壶亲自替他斟满。   “来来来,原本我都准备明儿回府了,在你这里害得我当了好几日的和尚,无趣的很。若不是有丫头提醒你今儿回来的早,正好和你喝几杯,为兄弟的践行酒啊,不醉不归!”秦连海一脸狗腿地替他斟满酒,拿起筷子夹着花生米吃得津津有味。   沈修铭一听他这话,眼神不由得往清风的身上瞥了一眼,不由得“啧”了一声,抬手锤了锤他的肩膀,低声调侃道:“也有你搞不定的人儿?还践行,每日上朝的时候几乎都能瞧见你这张厌烦的脸!”   秦连海冷哼了一声,端起酒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故意轻眯着眼眸做出一副享受的模样。   “你不懂,人家真的是好姑娘,我秦连海虽然人品差了些,但是良家妇女绝对不碰!”他伸出食指挥动着,似乎在赌咒一般。   沈修铭直接笑出了声,再次拍上了他的肩膀,道:“呸,你小子刚开始不会就醉了吧?你最喜欢的不就是良家女子么?”   清风站在一旁,听着二人越来越不文雅的话语,不由得皱了皱眉。她招手让随侍左右的几个丫头过来,低声叮嘱了几句,便悄悄退下了。   这还没醉就说出这些话,等真的醉了,估计更加难听了。   待她转悠了一圈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喝到尾声了。估计就快要醉晕过去了,都是摇摇晃晃面颊火红的模样,双眼迷离嘴里乱七八糟念叨着些什么。   “二爷,秦少爷,你们怎么喝成这样?明儿又不是休沐日,真是的,苍国指望你们确定不会国破家亡么?”清风惊呼了一声,连忙冲进来帮着那些小丫头,最后一句当然是压低了声音嘟哝着。   “你们两个照顾好秦少爷,你跟着我将二爷送回喜乐斋!剩下的人把东西撤了!”清风手指着几个丫头开始分配任务,她走了过去扶住沈修铭,似乎想要架起他。   “不行,不行,清风,嗝!”清风的话音刚落,身后的衣摆就被人抓住了。秦连海努力睁大了迷离的双眼,似乎想说些什么,偏偏又不断地打着酒嗝。   一股子酒的气息冲过来,清风的眉头紧皱,再加上桌上菜的味道,她的胃里一阵翻涌。见他醉了清风的胆子也更大了,挥手抡过去,把他的手打掉,身体后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以免被他的酒气所熏到。   “清风,爷明儿就走了,今晚上你就不能照顾一下我么?嗝!”他持续不断地打嗝,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立马就要睡过去了一般。   清风的眉头皱得更紧,本想一走了之,无奈那人的手再次抓住了她的裙摆。   “清风,你怎么就不是我家的丫头?怎么就是嫂夫人的丫头?爷都买好了玩意儿准备逗你了,可惜,嗝.....”秦连海真的是醉得不成样子,几乎瘫软成了一滩烂泥了,不过嘴里还不忘记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   其他几个丫头自然都认得清风,此刻也正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清风没有办法,最终只好妥协,让两个丫头送沈修铭回去,并让她们通知绿竹找人照顾沈修铭,她自己则留下来和另一个丫头一起照顾这个瘟神。   当两个丫头好容易跌跌撞撞把沈修铭送了进来,将他的鞋子脱了放上了床,就有一个身材高挑的丫头走了进来。   “沈管事家的已经得了消息,让奴婢来照顾二爷,你们二位也辛苦了吧,那边赏下了一些糕点,你们拿去吃吧!”那个丫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手里端着一盘子手工精制的糕点,一瞧便知是给主子吃的。   那两个丫头也没多想,见了糕点根本顾不得打量这个丫头,便接过盘子匆匆跑了出去,准备拿到无人的房里吃。   “二爷,您还好么?”那个丫头边低声说着边慢慢走近床边,她抬起头,微弱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赫然便是卫九姑娘。   她得知楚惜宁出去参加宴会,沈修铭又早回来,她就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原本准备吹笛子的偶遇被她否定了,想起这国公府后院传出来的流言,二少夫人和二爷伉俪情深,想要靠一次偶遇就能勾引住沈修铭,希望太渺茫了。而她不会有太多这样的机会,所以必须把握住,因此才想起找丫头去秦连海面前提一句喝酒的事儿,果然就灌得烂醉如泥。她也扮成丫头的模样,主子都不在,绿竹和清风又被绊住了,这喜乐斋的防备自然就松动了很多。   实在是天赐良机,她若还是爬不上沈修铭的床,根本不可能!   她边想着边坐到了床边,柔荑轻轻地抚上了沈修铭轮廓分明的面颊,指尖停留在他泛红的嘴唇上。或许是因为酒的滋润,他嘴唇上的温度带着一股子灼热,似乎要把她烫伤一般。   卫九的心跳一下子加速了,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甜腻的笑意。眸光再次锁定他的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眼神渐渐变得幽暗,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她低下头俯下/身,嘴唇贴着他的,想着她娘教导她的,伸出舌头细细地勾勒着男人的薄唇。柔荑也像一条蛇一般滑向他的玉带,手指一挑,便解开了。她的脸上露出几分兴奋的神色,因为触及到他嘴里若有似无的酒味,她的嘴唇不由得加深了吮吸的力度,舌头伸进去似乎要翻搅。   不想那个本该乖乖躺在床上的男人,却忽然一下子坐起,猛地撑起身子,弯□张开嘴。   “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未消化完全的菜和酒水混在一起,带着一股子异常刺鼻的味道。躲闪不及的卫九也跟着倒霉,下半身的罗裙星星点点地蘸着呕吐物,异常的难看。   卫九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恶心和厌恶,决定还是要继续下去。虽然她对醉鬼完全的厌恶,但是即使是硬撑她也要做全套。反正都要脱掉扔在地上,脏了便脏了吧。   她在心底暗暗地安慰着自己,心理建设了一番之后,她的手再次回到了沈修铭的身上。    ☆、147 处置卫九     卫九两只白皙的柔荑隔着衣裳,抚上了沈修铭有力的腹部,她的指尖轻轻按了按,立马感到男人身上紧绷的肌肉感。她脸上的红晕更加多了些,嘴角的笑意也浓烈了几分,手指一一解开沈修铭的衣带,慢慢地脱掉了他的外衣。   褪下的外衣还带着一股子酒菜味儿,她有些嫌恶地皱起了眉头,抬起头瞧了瞧沈修铭,将外衣凑近他的嘴角,轻轻擦了擦,以免上面还残留着未净的呕吐物。   卫九随手将男人的外衣扔到了床下,双手再次奋斗在他的身上,此刻需要脱掉的是他的中衣。不得不说随着衣服一件件地扒下,男人强壮有力的身体也渐渐呈现出来,即使隔着几层布料,也能轻易地看到摸清楚。此刻她的脸上除了羞怯之外,还有一分欣喜。   虽然她自愿用这种手段爬上他的床,为奴为妾,但是每个女人都爱长得俊俏身材好的男人,她自然也不例外。沈修铭年轻又俊俏,还是少将军,根本就足以让所有未嫁的女人动心。   她的手坚持不懈地在和他的衣服作斗争,只是躺在床上的男人却越发的不安分,似乎被卫九骚扰得不舒服了,他转了个身背对着她。未脱完的衣服全部都被他侧压在身底下,此刻根本无法继续下去。   “二爷,转过身来,奴婢替您脱了衣裳再说!”她轻声说了一句,手搭上他的肩膀暗暗使力,似乎想把他转过来。   “别动。”沈修铭扭了两下,只模糊不清地说了这两个字,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惜有人偏偏不能如他所愿,卫九的手再次伸了过去。就连里衣的衣带都被她解开了,卫九姑娘的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似乎都已经堵到嗓子眼儿里。当手指终于触碰到男人健硕的胸肌时,她的整只手都轻轻颤抖了起来。   今晚的风似乎吹得很大,楚惜宁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前后有青莲和落雪开路,半月和柑橘搀扶着她。几人匆匆往喜乐斋走,时辰不算早了,她抬头瞧了瞧里屋昏暗的光亮,似乎只点了蜡烛。难道沈修铭已经睡下了?一般都会等她的。   楚惜宁的眉头轻轻蹙起,心里冒出了疑问。眼神就下意识地四处扫起来,却没瞧见伺候的丫头。只有个守门的婆子走了过来,低声道:“今儿晚上二爷回来得挺早,被秦少爷叫过去喝酒的,却不想喝醉了,最后被丫头们搀进来的!现在估计歇下了。”   那个婆子低声禀报着,她们一向只负责看门,但是此刻没有丫头过来传话,她也只好勉为其难地上来了。   楚惜宁的眉头蹙得更紧,挥了挥手让那婆子退下,对着前头的青莲使了个眼色,几个人加快了脚步。   “吱呀!”门一下子被脚踹开了,楚惜宁快步地走进了里屋。   只见一个女人骑坐在沈修铭的身上,床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眸,眉头紧蹙似乎十分不舒服。他半裸着上身,外衣和中衣全部脱落在地上。楚惜宁的眼睛轻轻眯起,才瞧清楚那个女人正是卫九姑娘。   “啊,二爷,二爷!”卫九收起了脸上的惊慌失措,尖叫了一声,猛地去推床上沉睡的沈修铭。   “青莲,让她闭嘴!”楚惜宁脸上的神色十分阴冷他,她冷声吩咐了一句。   青莲立马走上前去,伸手在卫九姑娘的神色点了两下,扯住她的头发一下子把她从沈修铭的身上扯了下来,猛地摔在了地上。   骨头撞击地面的声音,透着几分沉闷。卫九几乎痛得要晕厥过去了,张开嘴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半月让柑橘出去守门,她又把门关上了,免得声音泄露出去。   “半月,你去打盆凉水来!”楚惜宁停顿了半晌,才压制住心底的火气,深吸了一口气,沉着声音对半月说道。   过了片刻,半月便端着铜盆走了进来,在楚惜宁的示意下,拿了块放进浸湿了朝沈修铭的脸上洒水。   冷水刺激到皮肤,沈修铭不由得打了个颤,原本准备闭上眼睛接着睡,不过那凉水的袭击却是始终不间断,他有些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眸。   “谁呀?”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透着几分慵懒。他睁开迷蒙的双眼,下意识地扫了扫,张开嘴准备打哈欠的举动也顿住了。   楚惜宁双手扶住凸起的肚子,站在内屋正中央,双眼泛红目光冷冽地看着他。他的困意一下子全部消散了,所有的知觉也慢慢恢复了,眼睛再四处地扫,低头就看见了趴在床边的卫九,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察觉到自己上身的□,他的心底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伸出手指着卫九,低声道:“这丫头是谁?怎么会在喜乐斋?”   一旁胆战心惊看戏的落雪和半月,纷纷在心底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二爷真的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二爷不认识么?我回来的时候,就瞧见这个女人骑在您的身上,正伺候您脱衣裳呢!”楚惜宁呼出了一口气,有些吃力地扶着肚子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却又隐藏着些许的怒意。   任谁欢天喜地地参加完新奇的酒宴,回到家就看到床上躺着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心情都不会好!   沈修铭的酒也彻底醒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直接看向床边的卫九姑娘,那眼神似乎要把她盯出个窟窿来。   “惜宁,你别生气,我都不认识她!喂,说句话!”沈修铭连忙轻声细语地哄着她,又伸出脚毫不客气地踢了踢卫九,似乎想让她解释清楚。   楚惜宁冷哼了一声,沈修铭自然不认识卫九。卫九没有制造偶遇的直接后果就是,沈修铭根本不认识她!   “惜宁,你看她是个哑巴,又是个残疾,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没有那些事儿!”沈修铭的脑子还是有些晕,他见卫九没动静,便有些犯浑地说着。   虽然他根本就没有思考,既然是个残废,那为什么还会出现在喜乐斋。楚惜宁是万万不会跟他开这种玩笑的。   楚惜宁被他气得有些发笑,手指着地上的卫九道:“地上这位是大嫂的妹妹,卫九姑娘,不知道怎么就穿了一身丫鬟的衣服爬上了你我的床?我让青莲点了她的穴道,二爷最好不要替她解开,免得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方才回来瞧见她,她可是大声尖叫,拼命呼喊您的名字,似乎等着您替她做主呢!”   楚惜宁的话语里夹杂着几分明显的嘲讽,她努力压制着心底的汹涌,就怕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引起肚子的不适感。   沈修铭被她的话弄得一愣,猛地站起身来,眼神冰冷地看着她。   “还是不要让她久留在喜乐斋的好。”他的眉头紧皱,显然在思考着什么。若是现在有人找借口来搜喜乐斋的话,恐怕这一场闹剧就要被公开了,到时候哪里还能说得清。   楚惜宁抬起头,和他对视了一眼,又下意识地看向卫九,眉头紧紧蹙起,明显是对于怎样处置她感到困扰。   “灭口吧,既然她想要偷偷摸摸的,估计就没人看见。”沈修铭的身体还有些疲惫,不过还是吸了一口气走到了楚惜宁旁边的椅子上,十分真诚地建议道。   “得了吧!我会认为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才想着要杀人灭口!”面对他随便就这样提出杀戮的态度,楚惜宁也有些忍受不了。   沈修铭见插科打诨都安抚不了楚惜宁的脾气,不由得乖乖闭上了嘴巴。   楚惜宁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将青莲招呼到身边来,低声叮嘱了几句。卫九一直瞪大了眼睛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真的会像方才沈修铭所说的那样处置了她。她才刚及笄,还有大好的光阴年岁,即使这个没勾引成功还可以有下一次。   青莲得了吩咐之后,几步走了过去。卫九姑娘看着她走来,几乎把整个身子蜷缩到了一起。青莲扯住她的头发向下猛地一拉,另一只手抬起来在她的后颈处猛地落下。卫九发出了一声闷哼,便晕了过去。   青莲将她一下子提起,往肩膀上一扛,半月在前面带路,匆匆走了出去。沈修铭看着青莲丝毫不费力的模样,不由得撅起嘴唇轻轻地吹了个口哨。当真比一般男人还厉害!   落雪也十分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屋子里只还剩他们夫妻俩。楚惜宁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眉头轻挑。   “你得相信我,你看我吐这一滩,哪里还知道她占我便宜。她明显就是个好色的,差点把我脱得精光,自己却衣衫齐整,就算有些凌乱也是听见你的脚步声后临时弄的!”沈修铭立马表明自己的清白,手指着地上那些还未清理的污秽,脸上露出几分忧伤的神色。   平日里三分凌厉总爱瞪人眼眸,此刻呈现一种湿漉漉的状态,完全带着一股子哀求可怜的看向楚惜宁。   楚惜宁根本不去瞧地上那滩有异味的东西,眉头轻轻蹙起,低声道:“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只要我离开这喜乐斋了,你一人留在府上,就会被人暗算。这回是爬床,下回可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驰骋沙场的少年将军,警觉性也就这么回事儿了。如果再有烂醉如泥的时候,我就直接找了匕首来戳醒你!”   沈修铭见她没有再纠结于这事儿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说什么都好,只要别不相信他就成。两人说了几句话,就连忙唤来了落雪和柑橘,二人小心翼翼地收拾了地上的一片狼藉,床上的被褥也全部换了新的。   再说青莲这边,卫九姑娘究竟是顶着卫家的名号,即使恨到了骨子里,也不好真把她杀了。不过让楚惜宁撒撒气倒是可以,青莲肩上扛着一个人,不好大摇大摆地走在外面,只有靠半月摸索着前路,好容易才走到了池塘附近。   好在都已经大晚上了,国公府后院都十分安静,根本没几个人出来闲逛。   “你在这里守好了,我去折腾一下她就回来!”青莲打了几个手势,声音压得极低叮嘱着。   半月点了点头,看着青莲的背影消失,才一脸淡定地站在门外,几乎是目不斜视。不过余光却四处乱瞟着,耳朵也仔细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此刻略微加快的心跳声让她显得有些紧张。   因为周围没人,青莲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她抓着卫九的腰带,将卫九整个人放进了池塘的水里,整个人紧靠着她抓着的腰部维持。卫九的头和脚都垂进了水里,口鼻那边冒出了汽包。偶尔有些水渗到青莲的手上,让她轻轻皱起了眉头。重新把卫九提上了岸,将她的外衣扒了,绕着她的腰间系了一个死扣。   青莲抓住另一头,毫不怜惜地将卫九推进了池塘。冰凉的水从卫九的脚开始,一直吞噬到她的脖颈,整个人很快就被全部淹没了,水泡再次传来。冰凉的水灌入了卫九的口鼻,但是她已经晕过去了,连挣扎都没有办法。过了片刻青莲才将水里的人捞了出来,有些嫌弃地皱着眉头,将她的外衣解开穿好,便又提起她。   “滴滴答答”的水蔓延了一路,青莲的眉头皱得更紧。   好容易几步走到了半月那里,手对着她挥了挥,两人再次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   “你把这些水迹清理一下,我直接用用轻功送过去,不然这一路的水印就够烦的!”青莲小声地分配着两人的任务,待半月认真听完点头之后,两人才再次分开。   这回青莲瞧着周围没有人,直接托起浑身湿淋淋的卫九,脚尖猛地用力踩着地面一蹬,便已经腾空而起了。几个回落找到了大房,趁着人不注意,身体稍微放低了些,把人朝地上一扔,便再次匆匆地离开了。   由于卫九被扔下的地方,恰好是大房比较偏僻的角落,所以过了半晌才有个丫头要去茅房解手时发现了她。但是现在是半夜时分,都这个时辰了,卫氏以为卫九已经得手了,遂刚歇下不久,此刻那小丫头也拿不定主意。只得往二等丫头通禀,待层层通禀过后,传到卫氏的耳里,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卫氏迷迷糊糊地醒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清醒的神志一下子变了过来。她猛地从床上坐起,脸上带着几分快意的笑容。   “九妹妹还没醒么?赶紧把她扶回自己房间去!”卫氏收敛起了笑意,急切地吩咐着。   一夜平静,清晨卫氏还没起,就听到隔壁的房间里传出了一道声嘶力竭地喊叫:“啊——”   似乎要将房顶震破了,同样的又带着十足的凄厉,让听到的人都跟着心惊。   几个丫头立马冲了过去,见到昨晚被抬进来还好好的卫九,脸上竟是有一道异常明显的疤痕,血迹刚干。一直从眼角横亘到嘴角,几乎纵横了左边的脸,显得异常可怖。那一张明媚鲜妍的脸,就这么毁了。   卫九不停地流泪,无意义地哭喊,由于气愤伤心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她的脸毁了,这辈子就完了!几个丫头七手八脚地要去拉扯她,只是都被此刻激动的她抓伤了。   卫氏躺在床上,面向墙壁躺着,几乎忍不住地要笑出声来。她的整个身体都在打颤,那是一种泄愤兴奋的激动所致。卫九,这才刚开始而已!   自然有丫头匆匆冲了进来,向卫氏禀报卫九糟糕的情况。她一下子从床上弹起,却又软软地倒了回去,脸上尽是苍白的神色。一时之间,大房乱作一团,几个丫头去请大夫来。一阵人仰马翻之后,才把卫氏和卫九安顿好。   卫九几乎失去了神智,傻呆呆地躺在床上,任人摆布。丫头把粥递到她嘴边,她就张嘴一口口地吃着,要她起身走走,她就听话地让人替她穿衣梳妆。完全就是个提线的木偶一般。   卫氏也挣扎着起来,在丫头的搀扶下走去隔壁。没想到当有丫头通传卫氏来探望的时候,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卫九却是一下子变得癫狂起来。   “贱人,你又装病是不是?我的脸究竟怎么了,怎么了?”卫九继续恢复到声嘶力竭的状态,早有几个大丫头上前来拦住她,见卫九实在是不依不挠,就有那胆大的丫头用力一推,卫九便跌坐在地上。   昨晚在池塘里泡了一阵儿,她又在地上吹了一个时辰冷风,自然是发热了,四肢绵软。所以昨晚究竟是谁弄花了她的脸,她自己都不清楚,但是这里是卫氏的地盘,无论如何都和卫氏逃不了关系!    ☆、148 传授经验【修改】   卫氏听了卫九的话,脸上哀戚的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依然满脸担忧地说道:“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昨晚吹了冷风,身子不适,没有派人照顾好你,让其他人钻了空子......”   她边嘤嘤地哭着,边挥了挥手让人退下。房门被关上,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们姐妹二人。卫氏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悲哀的神色荡然无存,嘴角处涌起几分冷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依然半坐在地上十分脆弱的卫九。   “卫九,你经常嘲讽我年纪轻轻就守寡,甚至还会说我克夫。那么我就让你连克夫这样的福气都没有,就凭你现在这副模样,还有谁敢要你!”卫氏慢慢踱着步子,走到她的面前,轻轻俯下/身,眼神仔细地扫过卫九脸上那道伤疤。   暗想着自己昨晚动手时,匕首在掌心里颤动,却还是用力地滑下去。冰冷的金属划破稚嫩的肌肤,带着一种细微的声音,却被耳朵无限放大,震颤着耳膜,让人一阵心惊。然后她便看到卫九的脸上有无数的血花在开放,一滴滴顺着卫九那张引以为傲的脸庞滑下,昏迷不醒的卫九却是连哼都没哼一声。   卫九根本起不了身,昨晚她被青莲打晕了之后,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了。但是今早上起来浑身乏力,身上热烧不退,显然是经历了一番折磨。不过最让她难以接受的自然是脸上这道疤!   她现在根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也只有愤恨而阴冷地盯着卫氏看。   卫氏那边晕倒和卫九被毁容而闹得人仰马翻,很快就传到了楚惜宁的耳中,她昨晚上没睡好。心里头一直惦记着沈修铭喝醉的事儿,现在可以杜绝一个卫九,以后还有千千万万个卫九在。她今早上起得也很早,却是有些浑身乏力,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半月把卫氏那边的动静报告给她,又低声解释道:“青莲把卫九送走的时候,并没有划花她的脸,所以应该是大少夫人那边出了问题。”   楚惜宁挥了挥手,眉头不由得皱紧了,脑仁也跟着疼起来。   “那是她们自家姐妹的事儿,暂时还碍不到我们。”她有些无力地半歪在躺椅上,手里把玩着一块暖玉,思绪有些飘忽。   “少夫人,奴婢该死。”门帘被撩起,紧接着就感到有人跪倒在躺椅边上,低声开口认错。   楚惜宁轻轻睁开眼,就瞧见清风跪在旁边,微微低着头,隐隐露出满脸羞愧的神色。   “成了,这句话绿竹方才已经说过了。秦少爷怎么样?”她摆了摆手,并没有过多责怪。   昨晚上的事情是许多人为或者偶然的巧合,对于卫九来说恰好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若说错,许多人都逃不开关系,清风被秦连海绊住了,绿竹恰好被其他房的人叫走了。   提起秦连海,清风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厌恶和不耐,若不是那个扫把星,又怎么会害得二爷被狐狸精暗算了?   “昨晚上灌了些醒酒汤,方才去上朝了。奴婢没有跟他说这事儿,听他的口气,应该今日就会派人来搬东西回府!”清风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尽量稳住声音向楚惜宁汇报,免得一时情急将心底的厌恶带出来。   楚惜宁轻轻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无奈的口气,低声道:“你不说,估计二爷那性子,见到秦少爷也要上去揍两拳。”   绿竹也回来了,把方才从两个昨晚搀扶沈修铭回来的丫头带了过来,几句话一问就猜出了卫九的动作。自然又是一阵磕头求饶,楚惜宁的眉头皱了皱。她有些厌烦地闭上眼睛,挥了挥手让半月把人带出去,就着这个姿势开始闭目养神。   今日一个早上皱眉这个动作,估计把大半月的烦恼都牵扯出来了。夜色深沉,守门婆子的疏忽,放进来丫鬟打扮的卫九,绿竹和清风都抽不开身。负责回来照顾沈修铭的两个丫头,又被糕点吸引走了,一环扣一环。还有秦连海被丫头提醒请沈修铭喝酒,两人一时喝高了,毫无防备。   她越想越觉得心情烦躁,脑海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昨晚只不过是一个其他府上的庶女,为了爬床的小把戏而已。若是等到她临产之日,这国公府的后院里,有那么一两位居心叵测的主子,想要她生产之时出什么意外,是不是也就这么简单而巧合地一尸两命?   几个丫头都沉默地侍立在一边,瞧着她眉头越皱越紧,脸上厌烦和不耐的神色也越来越重,各个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我的肚子都快七个月了,越要到临盆的月份,就越要紧张。你们几个都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要看好下面这些小的,还有外面那些婆子。记住,以后的事情分工清楚,该谁做就让谁去,如果要是让别人代替,最好指名清楚!别到时候弄得互相推诿。”楚惜宁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地开口叮嘱。   几个丫头都郑重地点了点头,暗自记在心中,皆想着不能再发生这种事情。   卫九从一开始的大吵大闹,到后来的无声无息,再到最后要求回卫府。卫氏总有法子对着她,最终直到卫九脸上那道疤结痂,估计是永远留道疤在那里,卫氏才亲自派人备好了马车送走了她。   卫九灰溜溜地回了卫国公府,卫国公瞧见她那副狼狈的模样,就知道一开始的那么点儿心思和计划失败了。无论卫九如何哭喊,或者将原因都怪罪到卫氏的身上,卫国公都没有一丁点表示。他不可能为了一个没有用的庶女,和已经为国公府少夫人的嫡女作对的。   当日秦连海并没有兑现昨日的话,他是一瘸一拐地回了沈国公府,特别是引以为傲的脸上,竟然挂着两个熊猫眼。他当然从沈修铭今日愤怒的言辞中,知道了卫九勾引之事的经过,却觉得自己委屈。   沈修铭觉得自己很无辜,完全把罪责推到了秦连海的身上,虽然根本不是他勾引的。但是罪魁祸首卫九,是个女人,而且当时有孕的楚惜宁就在场,沈修铭不能对着卫九拳打脚踢。硬生生将怒火和憋屈忍了一夜,第二日下朝的时候巴巴地把秦连海拉到一个角落里,然后疯狂地打了一顿。   这还不是最惨的,秦连海一副受伤需要人安慰的模样,结果清风来安排他起居的时候,始终冷着一张脸。偶尔还露出“你怎么还不走”的表情,因此秦少爷觉得身上的伤更痛了。   为此他死缠烂打着清风,几乎无理取闹跪求她帮个忙,才有清风去楚惜宁那边传话,秦少爷想当面向嫂夫人表达歉意。   “不准,那混蛋整日嘴里没一句正经话。宁儿,你别让他来,免得带坏孩子!”沈修铭打完了他,就快速地回府献殷勤了,此刻正亲自剥着葡萄往她的嘴里送。一听清风这么说,他几乎要跳起来了。   楚惜宁瞪了他一眼,放缓了声音道:“总归是你的发小,若是不让他来,以后你少了个酒友,可不得来怪我。清风,带秦少爷来吧!”   秦连海瘸着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进来,刚准备耍宝给楚惜宁道歉。一抬眼就先瞧见那个冷冷瞪着他的沈修铭,他嘴角处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楚惜宁瞧见他这副模样,先是错愕地楞住了,转而脸上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碍于当着他的面只好拼命忍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修铭,眼眸里还透着几分笑意。   沈修铭一整日都在抑郁的心情,忽然有几分好起来了。果然,去揍秦连海是正确的选择啊,媳妇儿都笑了。   不得不说,秦连海这厮的嘴巴实在是很讨喜,一长串侮辱自己的话说了出来。按照他自己的意思,昨晚把沈修铭灌醉了,简直就是天理难容的罪过,应该遭天打雷劈才是。那狠毒的话语,直把听得人弄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在诅咒自己么?   “成了,别贫了,你没错行不行?兄弟,下次还来找我喝啊,醉了是我没自制力!”最终沈修铭都听不下去了,这种感觉太奇异了,面对秦连海这样的不要脸,他的厚脸皮也甘拜下风,只有出来及时堵住秦连海未说完的话。   楚惜宁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无奈,秦连海那一串太过于血腥的语言形容的画面,实在不是什么舒坦的事情。   “嫂夫人,你气消了没?”秦连海几乎快把口水说干了,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他本不该插手。但是这事儿也有他的不谨慎,怎么一个小丫头的提议,他就上了心真把人请来了,还没轻没重地灌得死醉!   “何来生气之说。”楚惜宁轻轻笑了笑。   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秦连海这顿晚膳是在内宅用的。因为楚惜宁在场,他完全就是一个年轻有为彬彬有礼的贵公子状态,比谁都能装。   待秦连海走了之后,夫妻俩躺在床上,原本以为已经消气的楚惜宁,却仍然一言不发。沈修铭有些讨好似的将身体微微贴近她,只不过她又立刻往后挪了挪,几次下来,沈修铭也知道楚惜宁的心里还是不舒坦。   “我今日揍姓秦的混蛋,其实就是相当于打我自己呢!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怪我醉得没了知觉,也没了防备。这里是我家,我用不着防备这种烂借口,我坚决不找!”沈修铭早就发觉了症结所在,但是要他这样直白地道歉,也有些困难。   毕竟长了这么大,他就是混过来的,全天下的人都可能有错,但是他错了也是别人的原因!   楚惜宁还是不理他,仍然背对着他,不让他碰也不说话。   “娘子,我错了!”过了片刻,男人有些闷闷的声音传来,他那有力的臂膀自然地搭上了楚惜宁的大腿,轻轻用力似乎想要固定住她的身体,偏偏又不敢太过贸然。   最终只能像一条毛毛虫一般蠕动了几下,他的胸膛才贴到了楚惜宁的后背,悬着的心也稍微放下了些。   待到了八月份,楚侯府迎来了一件大丧事,老夫人过世了。穆嬷嬷是半夜时分发现的,她也没告诉任何人,直接关好门回了自己的屋子,一根白绫殉主了。老夫人的棺木和老侯爷的摆在了一起,殉主的穆嬷嬷也被恩典在旁边有个小的墓穴。   楚惜宁收到消息的时候,神情忽然有些恍惚。那个她从小就一直在讨好的祖母,终于还是抵不过岁月和病痛的折磨,没有见到她曾经最疼爱也最失望的小儿子,也没有等到她嫡长孙女生下重孙。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虽然大夫也早就下过定论了,但是当死亡的讯息传来之时,楚惜宁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就在那个瞬间,她轻轻闭起了眼睛,脑海里交织着两世与老夫人相处的情形,水火两重天。   楚珠刚生下了儿子,楚惜宁的肚子也七个多月了,两人都是极其喜气之人。所以并没有去参加祖母的丧事,连一句送别都没有。从楚侯府传来的消息,楚明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回京。倒是听说二婶哭得昏天黑地,婆媳一场,老夫人终究还是最疼她的。   因着老夫人的死,楚惜宁的情绪稍微有些波动,倒不是因为伤心过度。只是对于即将来临的生产,心底对于死亡的一种恐惧。   “姐姐,你又出神了!”一道柔和的嗓音唤回了她的神志。   楚惜宁回过神,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眼前的楚婉玉脸上带着无奈的神色,手里端着茶盏看向她,明显带着几分担忧。   “我没事,就是最近有些累。”楚惜宁摆了摆手,脸上重新露出淡然的神色。   薛茹一直忙着料理老夫人的丧事,抽不出功夫来瞧她,就委托了楚婉玉过来。姐妹俩坐在榻上喝茶,不过楚惜宁走神得厉害,显然是心事重重。   “我听人说有了身子的人,就是容易疲惫!伯娘特地叮嘱我了,有了身子的人就容易胡思乱想,叫我一定要好好陪你说话!”楚婉玉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伸手抓住了楚惜宁的手腕,就像小时候一样,把玩着她手上戴的玉镯子。   “我没生过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你。不过稳婆什么的,伯娘都已经替你挑好了。如果国公府没有的话,就直接送来给你了。”楚婉玉嘴里面絮絮叨叨地说着,虽然是一些小事儿,但是若能引开楚惜宁的注意力也好。   楚惜宁了然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成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珠儿那丫头是我们姐妹里年龄最小的,没想到她倒是头一个当娘的。这几日一直写信给我,说是抽不开身,但却一直要传授经验给我!”   似乎是想起楚珠信中有趣的言辞,楚惜宁的眉眼间露出几分笑意。   楚婉玉轻轻松了一口气,她原本就没楚珠那丫头会插科打诨,嘴里却不忘吃醋道:“就知道姐姐疼那丫头!”   两姐妹闹了一会子,楚婉玉遣走了周围伺候的丫头,脸上露出了几分略显严肃的神情。   “怎么了,这么正经,难不成遇到了什么难处?”楚惜宁也收起笑意,不由得关切地问了一句。   楚婉玉的眉头轻轻蹙起,显然在心底琢磨着,脸上带了几分犹豫。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低声道:“我能有什么难处,除了我家那位继婆母之外,我过得跟神仙似的日子!整日欺负欺负通房,再被夫君欺负欺负,就没什么别的了。”   她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相处久了,她自然发现其实她的夫君十分重情义,而问题往往就出在这重情义上。对待她重情义,她自然是眉开眼笑,若是对着他自己的贴身丫鬟,楚婉玉就会很苦恼。特别是这贴身丫鬟妄想和那个继婆母联手对付她的时候,她就十分的阴郁。   “通房?你一个个收拾就是了,李世子就靠着你和你那婆母周旋,好让他有转圜的余地,又怎么会为了通房和你翻脸?”楚惜宁明显有些不以为然。   楚婉玉的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又不是人人都会像小霸王一样,把自己贴身丫鬟主动打发出去的,也不是人人都像翡翠那般好打发的!况且,李雅筠身边的丫头,都被李侯夫人收拾的七七八八了,能留下来的都是有脑子的,和翡翠不是一个层次的!   “收拾收拾,成天都是收拾,再收拾我就成黄脸婆了。姐姐,那李侯府的后院迟早就是我的,整日看那些人画着张丑脸唱大戏,我简直受够了。所以我决定这次来个狠招儿,必须得要你传授经验!”楚婉玉仰起头,抬手摸着前额,一副无法忍受的神情。   说到最后,又十分郑重地看向楚惜宁,明显是蓄谋已久了。   楚惜宁听了她的话,不由得也来了兴趣,轻轻凑了过去,低声问道:“什么事儿,还要我传授经验?如你所见,我上不用斗婆婆,下不用收拾通房,偶尔一个爬床的还被我们二爷嫌弃。”   楚惜宁越说脸上的笑意越浓,只把楚婉玉弄得牙痒痒。这人还真显摆起来了,果然有孕的女人性子大变。   “别秀甜蜜了,听着都牙疼。主要是想让你传授有喜的经验!”楚婉玉挥了挥手,打断她继续打击自己的欲望,手撑着下巴,满脸期待的表情。   楚惜宁头一回楞住了,竟是无言以对,脸色却是慢慢地变红了。    ☆、149 预谋有喜     楚婉玉满脸期待地看着她,但是瞧见眼前的人只是脸色变得越来越红之外,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话语,让楚惜宁会错了意。   “姐姐,我不是要问你怎么有喜。”她斟酌着开口,只是脸色也带着几分尴尬和红晕。   “我是问你有喜的时候,会有什么不同的反应?”楚婉玉依然拉着她手上的玉镯,伴随着这句话的吐出,手上的力气微微增大。玉镯对于手腕的束缚也变大了些,让楚惜宁感到些许的疼痛。   “问这个作什么,找个大夫更好一些!”楚惜宁轻轻缩回了手臂,慢慢揉搓着刚刚被膈到的皮肤。   楚婉玉再次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嘀咕着。楚惜宁越听脸上的神色越严肃,轻蹙着眉头,转而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   “这么冒险的事儿,你都敢,胆子不小!不过若是成功的话,倒是可行。事前尽量想好万全之策,不能行差踏错!”对于楚婉玉的这个计划,楚惜宁实在是惊大于喜。她想了片刻便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姐妹俩嘀嘀咕咕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算是结束。最后是楚婉玉喜滋滋地走了,脸上夹杂着几分跃跃欲试的表情。   楚婉玉从沈国公府回来之后,就直奔自己的院子。刚坐了下来,就瞧见身边的二等丫头柳絮端着一盘子樱桃走了进来。   “世子夫人,这是春月姐姐送来的,说是有人送来一大篮子樱桃。侯夫人正派人挨个院子送,春月正好去领了,估计世子爷今儿在要书房办公,就留了一半在书房!”柳絮将盘子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语气里透着几分不快。   春月便是李雅筠身边伺候的大丫头,楚婉玉没嫁进来之前,一直都是春月负责李雅筠的起居照顾,偶尔也能对抗一下李侯夫人。但也只是偶尔,在李侯夫人对李雅筠身边丫头进行清洗后,只有少数几个聪明的留下来了,自然这春月便是头一份。   提起春月,楚婉玉的眉头就自然而然地皱起。在成亲之前,对于李雅筠收用了春月,她一点都不感到奇怪或者愤怒。即使李雅筠没这份心思,依春月的头脑和手段,爬床根本不在话下。况且李雅筠又是年少气盛的男人,一夜春宵很正常。   但是她楚婉玉已经嫁给了李雅筠了,春月还在那里蹦跶着,她这心底的怒火就蹭蹭地往上涨,哪怕之后李雅筠再没碰过春月。楚婉玉的心底依然愤怒难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把这一碟子也送过去给春月,告诉她日后风雨阁里的东西就不劳她费神了!”楚婉玉伸手捏了捏眉头让自己再次上涌的烦躁降下去,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   春月的身份低贱,但是却懂得利用各人的心思,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面对李雅筠的时候千般好,对着楚婉玉也是态度谦恭,就是做出来的事儿透着一股子不舒服的感觉。楚婉玉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春月的原因,一是因为春月在李雅筠的面前是个懂事听话的丫头,或许楚婉玉要求把春月给处置了,李雅筠绝对没有异议,但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楚婉玉是不会干的。二是春月没有什么大错,这么打发了恐怕难以服众。所以楚婉玉现在要想一个万全之策,让李雅筠认识到这些个丫头,即使外表无害,内里也会有腌臜不堪的一面。   柳絮俯身行礼,低低地应承了一句,便再次端着樱桃走了。   柳絮去而复返,并且传达了那句话之后,春月就知道自己再次成功地引起了世子夫人的反感。她巴不得让楚婉玉气得跳脚,到时候做出什么失态的事儿,就会引起世子爷的不满,一点一点失去世子爷的欢心。   春月打着如意算盘,楚婉玉也是一肚子主意。待李雅筠回了后院,直接进了风雨阁。屋子里极其安静,他直到走进里屋,才发现楚婉玉躺在床上,看着他进来脸上露出一抹寡淡的笑意。   “大白日怎么躺在床上,可是身体不适?”李雅筠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连忙走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伸出手就去试探她的额头,发觉并不是很烫。   “嗓子疼,头也晕。”楚婉玉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半垂着眼睑,努力装出一副病如西子的模样。   “哦?嗓子疼,头也晕。”李雅筠宽厚的手掌下移,在她柔嫩的面颊上慢慢地摩挲着,轻柔地跟着她念叨了一句。   男人独特的嗓音传来,透着几分沙哑,尾调轻轻上扬,带了几分蛊惑的意味。   由于他力道适中近乎于按摩的摩挲,楚婉玉不由得轻轻眯起了眼眸,半是享受般地微微扬起下巴,似乎想要承受他更多的抚摸。   “下巴痛不痛?”李雅筠的手先摸到了她的下巴,仿佛摩挲着,转而低声问了一句,近乎呢喃般。   楚婉玉听着那道异常温柔的声音,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机械性地点了点头。虽然人躺在床上,做这个动作着实怪异,但是她还是努力表达自己的脆弱。   “得了,别装了,我还不知道什么病会下巴痛呢!”脸颊被人轻轻捏了一把,李雅筠的声音不再刻意压低,恢复了平日的音调。   楚婉玉一下子睁开眼眸,有些幽怨地看过去,似乎正在做美梦的人猛然被打扰到一般。她瞧着一旁的男人,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宽厚的手掌已经缩了回去,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你就不能再配合一下,每次都要拆穿。若是我真的有一日病了,恐怕你都会怀疑我装的!”楚婉玉有些不满地嘀咕了两句,慢条斯理地从床上坐起,毫不客气地就往他的怀里倒。   楚婉玉承认,她的确没有楚惜宁的本事,和夫君平起平坐甚至有时候可以正大光明地约束着夫君。但是她引以为傲的是迂回战术,面对李雅筠这样高级手段的男人,她每次都被整。整了几次之后就学乖了,采取了不同的战略,那就是随意地撒娇卖痴。反正她这辈子丢脸的事儿,几乎都被李雅筠设计出过丑了,还怕什么!   李雅筠见她跟软骨头似的,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伸手扶住她的后背,却不让她靠进自己的怀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可是你经常对我说的话,现在原句奉还。快说,想出什么馊主意或者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坏事儿,要夫君替你收拾烂摊子了!”李雅筠只用了一只手臂,就制住了她的身子,无奈楚婉玉早就洞悉了他的动作,伸出双手就要去抱他。   李雅筠挑了挑眉头,另一只手也只得伸出来,在半空中抓住了那两只不老实的胳膊。   “看样子,今儿还是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不然这撒娇的程度都上升了!”男人边说边轻轻挑起了眉头,站起身一把提着她的后领,另一只手搂住她的后背,就把楚婉玉从锦被里扯了出来。   半抱半拖地将她放到了椅子上,按着她的肩膀坐好。李雅筠则挑了另一张椅子坐在她的对面,手撑着下巴看向她,脸上依然是好整以暇的笑容。虽然是沉默,只不过他的神态表情都带着一种无声的催促。   “我要怀上孩子。”楚婉玉收起原先跟小狗似的表情,挺直了腰板抬起了胸脯,面色冷厉目光如炬,十分有决心地说道。   李雅筠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头,依然没有说话,显然在等她的下文。   “立刻、马上!”楚婉玉轻轻扬起下巴,目光下垂地看着他,像是宣言一般。   “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为生孩子大计做努力么?几乎每夜我都有辛勤耕耘。”李雅筠停顿了片刻,才慢条斯理地说道。修长的手指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   “但是现在就有孩子,稍微有些难度。今晚接着奋斗就是了!”他垂下眼眸,淡淡地扫了一眼对面楚婉玉平坦的小腹,语气十分的漫不经心。   楚婉玉的脸一下子红了,即使这种对话经历过无数次,她依然会害羞。不过李雅筠似乎从来不知羞耻为何物一般,整日用一张谦谦贵公子的脸,一本正经地说这种无耻下流的话语。   “我有个计划,不知道可不可行。我可以假孕,然后流产。当然小产这种事儿,必须得借由无耻女人的手来!”楚婉玉轻咳了一声,努力将脸上的红晕逼退了,眨巴着大眼睛,十分期待地看着他。   李雅筠喝茶的手猛地顿住了,他皱拧的眉头就一直没松开过,甚至更紧了。那双明亮的眼眸,轻轻眯起看向楚婉玉,脸上的笑意尽散,不由得让人害怕起来。   楚婉玉瞧见他这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由得低着头咽了咽口水。瞧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分明就是个暴君!行不行,一句话,非得搞得跟审讯似的。当然这些话她都不敢说出来,唯有默默地接受他目光的凌迟。   “对于李世子来说,好极了。趁着爹对她冷了心思,借机让她背上恶名,以后才好防止她翻身。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李雅筠来说,糟糕透了。在你假孕流产,以及流产之后这么长一段时间内,我得保证你不能真怀孕。我貌美如花、聪明绝顶的娘子,你让我怎么办?”李雅筠脸上的表情依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那张红唇一开一合,吐出来的话语却像十万寒冰冷箭一般射向楚婉玉。   楚婉玉抬起头看着他,心里暗暗计算着他这句话比以前更恶毒了,眼眸里渐渐蓄满了泪水。   “夫君——”她猛地站起身,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声音凄厉地喊了一句。   李雅筠的眉头轻皱,动了动身体似乎想要站起来,后腰立刻被两条纤细的手臂死死地抱住了,根本挣脱不开。耳边还是楚婉玉半真半假的哭诉声,他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拍着她的后背。   “刚成亲那会儿,你明明没这么爱哭,怎么现在动不动就红了眼?”男人半是无奈半是探寻的声音传来。   楚婉玉真真假假地嘤嘤哭了一阵子,听到他的问话,哭声戛然而止,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然后十分厚脸皮地面对着他,双腿分开,骑坐在他的腿上。   “那个时候我没有这么的离不开你,你也没有这么的爱我。我英勇无敌、足智多谋的夫君!”楚婉玉眨了眨睫毛上的泪珠,脸上露出几分无辜的神色。   楚婉玉从来都不是一个这样会变脸的女人,只是当她遇到了吃肉不吐骨头的李雅筠时,夹缝中求生存,这就变成了一种生存本能。   “好吧,我明儿会去找大夫,你给我学得像点儿。要有个快要当娘的样子,别没事儿就这么激动地坐在我腿上。”李雅筠妥协般的松了口,脸上再次恢复了原本淡淡的笑意。   楚婉玉不由得撇了撇嘴,装吧!   在楚婉玉离开后几日,楚惜宁就收到了她有孕的消息。自然相熟的人和世家纷纷挑了贺礼送过去,楚惜宁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这丫头,被李雅筠弄得胆子是越来越大!   边境的战争还在持续着,不过突厥的进攻似乎弱了些。薛然的官职爬的很快,皇上也暂时没有让沈修铭去战场的意思。楚惜宁也跟着松了口气,随着肚子的一天天变大,喜乐斋的丫头也忙碌了起来,开始准备产房和一切用品。   薛茹让准备养老的许妈妈也跟着来了,楚惜宁的一切吃穿用度都是经过层层把关,才能送到她的跟前来。   行动不便之后,楚惜宁一人闷在屋子里着实难受,就隔三差五地把霭哥儿叫过来。明明相差了许多岁,这两人倒能玩儿到一处去。楚惜宁经常会教他下棋,甚至督促他练字,或许是母性的作用,霭哥儿也极其喜欢这个什么都知道性子又温柔的小婶婶。   “哈哈,霭哥儿,快瞧,婶婶又要赢了!”楚惜宁挺着肚子,斜歪在榻上和霭哥儿博弈。此刻她伸出葱白的食指,指着胜负明显的棋局,脸上带着几分欢喜的神色。   霭哥儿撅着嘴,手撑下巴眉头紧皱,眼睛一直紧盯着棋局,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   “婶婶就不会让着些我。”霭哥儿最终只能认输,一一将棋盘上的黑子收回,声音不高不低地嘟哝着,显然十分的不满。   楚惜宁仍然一副乐呵呵的模样,丝毫不为欺负了晚辈而感到羞愧。   “棋局上拿来那么的讲究,胜败乃兵家常事。来,多笑一笑!”楚惜宁挥了挥手,一脸的无所谓,甚至伸出手有些吃力地捏了两下他的脸颊,脸上再次露出了几分狡黠的笑意。   她当然不会告诉霭哥儿,昨晚迎战沈修铭,最后又缠着他下了两把,皆以惨败告终。此刻她就是来霭哥儿的身上找回胜利的喜悦!   霭哥儿被她捏的脸都有些变形了,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她,最终却是小大人似的轻叹了一口气。   “我娘要是像婶婶这般爱笑就好了。”他轻声嘀咕了一句,状似很惋惜的模样。   一直关切地想要发现他叹息的原因,自是听到了他所说的话。楚惜宁的脸上露出几分淡淡的笑意,低声道:“婶婶经常笑保持好心情,是为了肚子里的小宝宝。嫂子不常笑呢,是为了要督促霭哥儿努力上进,霭哥儿好好听先生的话,功课好的话,大嫂自然就会高兴!”   楚惜宁轻声地劝慰着他,看着对面一天天长大的霭哥儿,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抬手摩挲着凸起的肚子,想着以后孩子生下来也会这般长大,心情就没来由的变得更加温和起来。   “少夫人,霭少爷,吃些葡萄歇歇吧!”许妈妈端着一盘子剥好的葡萄肉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柔和的笑意。   “我最爱吃葡萄了!”毕竟是小孩子,霭哥儿见到了爱吃的东西,方才那不合时宜的烦恼也都一股脑丢到了脑后。   许妈妈见他这副馋样,脸上的笑意更加慈和,替他撩起了衣袖,便递给了他一个勺子。   几个葡萄下肚,霭哥儿原本有些热得泛红的脸颊,慢慢恢复了些,只不过鼻尖上还有些细密的汗珠。   楚惜宁看着他这副样子,也跟着笑了笑,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送进嘴里。   许妈妈的脸色却有些不对,她轻皱着眉头似乎轻轻地吸了几口气,便一下子从塌边站了起来,四下搜寻着什么。   “怎么了,许妈妈?”楚惜宁的脸上露出几分担忧,毕竟现在是特殊时刻。   许妈妈愣了一下,转而轻轻蹲□,凑近了霭哥儿的身边,伸手拿起霭哥儿腰间系的香囊,柔声问道:“霭少爷这香囊挺别致的,可否借给老奴瞧一瞧?”   霭哥儿见到这样的动静,手中的勺子也停了下来,此刻听见许妈妈的要求,连忙点了点头。   许妈妈动作麻利地解了香囊下来,冲着霭哥儿笑了笑,又对楚惜宁使了个眼色,便拿着香囊出去了。   “霭哥儿,那香囊是谁给你的?”楚惜宁虽不知道那香囊是否有问题,但是既然许妈妈要了,她就跟着询问起来。   霭哥儿继续吃着盘子里的葡萄肉,听到她的问话,不由得歪着头仔细想了想,最终低声道:“今儿早上我要来看婶婶,身边的玉英让我带上的,我觉得那东西像女孩子家带的不肯要,她说是我娘特地绣给我的。我才拿来的。”   霭哥儿尽量把前后的话说清楚,小孩子的心情最是敏感,他瞧见方才许妈妈和楚惜宁的神色,就有些不安,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婶婶,可是那香囊有什么问题?我回去问问我娘,她一般不会给我绣这些东西的!”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但是绝壁很晚,不要等了!   咨询一下哦,这张的楚婉玉描写较多,有问题么?如果觉得不爽的话提出来,我就不在正文写了,以后写番外一起~   下面是有的妹纸提出来手机党看不到最后几段的,我复制一下,两段看行不行哈~   霭哥儿继续吃着盘子里的葡萄肉,听到她的问话,不由得歪着头仔细想了想,最终低声道:“今儿早上我要来看婶婶,身边的玉英让我带上的,我觉得那东西像女孩子家带的不肯要,她说是我娘特地绣给我的。我才拿来的。”   霭哥儿尽量把前后的话说清楚,小孩子的心情最是敏感,他瞧见方才许妈妈和楚惜宁的神色,就有些不安,不由得低声问了一句:“婶婶,可是那香囊有什么问题?我回去问问我娘,她一般不会给我绣这些东西的!”    ☆、150 查出凶手     楚惜宁秀气的眉头轻轻皱起,脸上闪过一丝犹疑,转而又连忙摇了摇头,淡笑着看向霭哥儿。   过了片刻,许妈妈总算是再次走了进来,只是手里并没有拿着香囊,脸上带着几分严肃的表情。她凑到楚惜宁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楚惜宁的神色微微怔了怔,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霭哥儿一直密切关注着她二人的动向,此刻见楚惜宁和许妈妈的神色都十分严肃,他的小脸也跟着皱了起来。瞪大了一双水漉漉的眼睛,似乎在等着她们的解释一般。   楚惜宁点了点头,冲着许妈妈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霭哥儿的香囊呢,被许妈妈留下了,待会子等你要回去的时候,许妈妈再给你好不好?”楚惜宁柔声问了一句,脸上带了几分询问的意味。   霭哥儿静静地瞧着她,似乎在仔细观察她脸上的神色,见她没有生气始终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才轻轻点了点头。   楚惜宁再次将白子放到了棋盘上,准备重新开局。没想到霭哥儿手心里攥着棋子,却是迟迟不肯动手。最终他抬起头,声音压得极低,道:“婶婶,那香囊真的有问题是不是?我娘也曾叫我少来这里,说是您怀了小弟弟,怕我打扰到您歇息。您要是怀疑谁,我去帮您问问好不好?”   霭哥儿用极小的声音问完了话,似乎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自己说,说完了又连忙低下头去。沈修铭几乎屏住呼吸,才听清他所说的话,对于这个心智比较成熟的孩子,楚惜宁的心里再次软了几分。   “霭哥儿真乖,小弟弟还在婶婶的肚子好着呢,再过两个月,就能和霭哥儿见面了!至于这香囊的事儿,待会子婶婶亲自和霭哥儿去嫂子那里,由婶婶亲自去说,好不好?婶婶保证不会和别人起冲突!”楚惜宁有些吃力地伸长了手臂,够到了他的头轻轻拍了拍,带着几分安抚的意思。   霭哥儿听她这么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似乎立刻就把方才不愉快的事儿丢到了脑后,执起黑子大杀四方,甚至扬言这回一定要胜利。   玩闹了一阵子,楚惜宁遵守诺言,让几个丫头折腾了一会子收拾好,才跟着他一起去了大房。   “弟妹怎么亲自把他送回来了?你现在身子重了,行动不便,可不能随便乱走。我就说这泥猴儿给你添乱了,他还巴巴地要去叨扰你呢!”卫氏迎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容,面色泛着红润,显然最近的精神不错。   楚惜宁仍然言笑晏晏地和她打招呼见礼,倒是霭哥儿似乎又想起了香囊的事儿,不由得皱起了一张脸。卫氏只以为霭哥儿是被方才那番话调侃得不高兴了,也没去理会。   “多亏了霭哥儿陪着玩儿,我才不会太过无趣!嫂子,我有话跟你说。”楚惜宁跟她客气了几句,脸上的笑意不减,似乎只是要平常的话家常一般。   倒是卫氏此刻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让周围的丫头带着霭哥儿退下,屋里除了卫氏,还留了楚惜宁和清风。楚惜宁现在是特殊时期,卫氏不敢冒险,再隐秘的话总之对着清风也能说。   “其实今日在霭哥儿身上的香囊里发现了麝香,因着霭哥儿常来玩儿,他又是小孩子,所以许妈妈并没有搜查什么。直到偶然坐得近些,才闻到那股子味道。我问了霭哥儿,霭哥儿说是他身边的玉英特地让他带的,他不想带的时候,玉英说是嫂子做得哄他带上了。”楚惜宁的语调十分平和,并没有出现激动发怒的迹象,当说到比较重要的地方,她轻轻减缓了语速,好让卫氏听得清楚。   从她说第一句话开始,卫氏的眉头就跟着蹙起了。不论怎么说,霭哥儿身上的香囊既有了这个东西,又指出是她绣的,只要楚惜宁到廖氏面前告状,那么卫氏也脱不了干系。但是楚惜宁却直接来到她面前,光明正大地询问她。   “我的确会经常给霭哥儿做衣裳,但是香囊我从来没做过。他没了爹,我就怕他会性子软弱男生女相,所以这种小玩意儿根本不会让他接触。不过几日弟妹能坦诚布公地找我,那么我也不会就给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答案。这香囊既是霭哥儿带过去的,我就一定查清楚是谁在搞鬼!”卫氏沉思了片刻,索性也直接挑明了说道。   楚惜宁轻笑着点了点头,明显比较满意这个答案,转而低声道:“那就麻烦嫂子了,我在喜乐斋等着你的好消息!”   卫氏摆了摆手,脸上的神色透着几分严肃,道:“日后弟妹还是谨慎些,即使是霭哥儿去玩儿,也该仔细查清楚了,这回是被许妈妈偶然碰到了。弟妹最好留下个丫头在大房,也好全程陪着我查,舍得我再派人去告诉你,若是个蠢笨说不清楚的,弟妹兴许也搞不明白了!”   卫氏不忘低声叮嘱她,当然要个丫头也是必然的。楚惜宁轻轻挑了挑眉头,脸上的笑意更加浓了几分。当初能被楚雯暗算的卫家姑娘,现如今的确不可小觑了。大房的哪个丫头说不清楚,无非是要楚惜宁留下个丫头做见证,让双方都安心,确保卫氏的清白。没有弄虚作假随便找个人顶嘴,也没有屈打成招的迹象。   “那是自然,还是嫂子考虑得周到。嫂子还能让霭哥儿去陪我玩儿,惜宁就要更加谢谢嫂子了!”楚惜宁笑得眉眼弯弯,再次对卫氏表示感谢。   卫氏自然不会因为这事儿不让霭哥儿去玩儿,相反的还会更加频繁。若是不让他去,才会显得做贼心虚呢!   楚惜宁之所以把这件事交给卫氏处理,是相信卫氏根本不会做的。即使卫氏真心想要动她的肚子,也不会把陷害人的东西放到霭哥儿的身上,卫氏不会让自己这么小的儿子染脏了手。   半月作为传话的丫头,被留在了大房。待楚惜宁走了,卫氏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让人去传玉英问话。只是整个后院翻成个底朝天,也找不到玉英的人影了。去玉英住的下人房搜查,贵重的东西被带走了,衣物什么的都被留了下来。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有人收买了玉英,并帮助她逃离了。   卫氏显然很生气,就这样的人竟然放在了霭哥儿的身边,显然十分危险。当半夜把这件事儿传给楚惜宁的时候,显然楚惜宁也发怒了,没有对牌,玉英是怎么出去的。她和卫氏几乎都想到了,很显然指使玉英的人是个主子,而且是个比较有钱的主子,还得够恨楚惜宁。   国公府后院来回就那么几个正经主子,沈修铭没有通房没有妾室,楚惜宁这胎生下来应该是皆大欢喜,碍不到什么人儿。现在连有嫌疑的卫氏都被摘开了,那么只有恨着楚惜宁的人,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玉英的卖身契还在卫氏手中攥着,待她派人去玉英家里搜寻的时候,也早已是人去屋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卫氏已经在心底猜测是谁下的手了。   这件事儿楚惜宁并没有立刻告诉沈修铭,主要是因为还没查出结果来,又怕沈修铭暴怒之下,会直接找他怀疑的人去算账。   卫氏已然是发怒了,无论是谁用霭哥儿当幌子就是触怒到她的底线。霭哥儿屋里的丫头全部都被踢过来询问了一遍,包括玉英和谁走得近,最近手头是否阔绰......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人空有捞来的银子,做事儿却还是疏忽了。卫氏一点点抽丝剥茧,最后甚至连麝香在哪家药铺买的,是谁去买的都被她给查出来了。   “少夫人,的确是姑奶奶身边的丫头托人去买的,那个买东西的小厮已经被盘问过了,现在捆起来关在大房的柴房里,等着您处置呢!”半月嘴皮子麻利地说了出来,三言两语便说清楚了。   楚惜宁眼眸里闪过一丝了然,对于姑奶奶,楚惜宁从来没有让她落好,特别是上回收房的事儿,等于当众打她的脸了。姑奶奶记恨在心,也是难免的。不过这手段稍嫌低劣了些,而且过于粗糙,让人抓住了把柄。   “替我谢过大嫂,不知她可有要叮嘱的事儿?”楚惜宁正捧着茶轻抿着,眼眸眯起似乎在想如何整治姑奶奶,以解她心头之恨,最好能够在她生产的时候,把姑奶奶弄出国公府。   半月犹豫了一下,才又低声说道:“大少夫人说恳请您把这事儿交给她处理,她绝对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不会让贼人讨了好的!”   半月的话音刚落,楚惜宁的眉头就挑了起来。看样子大嫂这回是真的被惹怒了,竟然愿意费这功夫。   “大少夫人还说,您快足月了,还是修身养性的好。若是您不答应的话,就罢了!”半月的声音再次传来,却透着几分不确定。卫氏最后这句话,让人听着可不是那么舒服,就像是一种轻微的威胁一般。   楚惜宁不怒反笑,轻轻的笑意带着几分细微的愉快,她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盖,低声道:“大嫂倒是真的被惹急了,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不过她说的也对,我就不跟她争了,还望她能让我有个清闲的月子!”   作者有话要说:睡完之后再继续撸,不知道双更能坚持多久。   为了看不见的手机党妹纸~   “大少夫人还说,您快足月了,还是修身养性的好。若是您不答应的话,就罢了!”半月的声音再次传来,却透着几分不确定。卫氏最后这句话,让人听着可不是那么舒服,就像是一种轻微的威胁一般。   楚惜宁不怒反笑,轻轻的笑意带着几分细微的愉快,她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盖,低声道:“大嫂倒是真的被惹急了,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不过她说的也对,我就不跟她争了,还望她能让我有个清闲的月子!” ☆、151 吴佳失踪     待半月将话传给了卫氏,就回了喜乐斋。卫氏琢磨了几日,她写了封信卫国公府交给了卫国公夫人。她有一个绝妙的主意,但是这事儿还得请别人来办。   因着快要到中秋节了,各大世家的女眷几乎都会去寺庙庵堂里祈福求签,沈国公府也不例外。这回楚惜宁都这么大的肚子了,自然去不了。沈碧霞母女俩倒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多相识一些夫人贵女,毕竟吴佳的亲事还在托着。   廖氏推脱了不去,替国公府祈福这种事儿,自然只有落到了卫氏的身上。三个人分两辆马车坐了,卫氏单独一辆走在前头。一行队伍自然是浩浩荡荡的,丫鬟护卫一个不少。   因为路上在修路,坑坑洼洼的,甚至还有不少石头挡着,马车费了不少的周折。吴佳不停地咕哝着,十分不满。   好容易到了静心庵,这静心庵的庵主和几位世家的夫人都比较熟悉。听闻沈国公府的少夫人和姑奶奶来了,早有小尼姑出来迎接。   “咚咚咚——”沉闷的敲击木鱼声传来,淡淡的香薰味也紧接着飘过来,刺激着味蕾,让人不由得心静了下来。   “沈家的几位施主,许久不见了。”略显沉稳的女声传来,透着几分沧桑感。   正跪在蒲团上,面对着弥勒佛的尼姑清清淡淡地说了一句,慢慢站起身转过脸来,正是这静心庵的庵主。她的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此刻正用拇指一颗颗捻过仿佛在数数一般。   三人连忙对她行礼,弥勒佛的对面再次多了几个蒲团,几人跪下来,陪着庵主一起。轻闭上眼睛开始念念有词,只不过庵主是在念经诵佛,其他三人只是在祈福,当然也有滥竽充数的。直跪了大半个时辰,吴佳早就不耐烦地睁开过几次眼睛了,无奈她早就知道这祈福的规矩,最是繁琐。即使腿脚已经麻木没知觉了,也不敢出声。   总算最后庵主念完了经,也算是放过了她们。廖氏有病缠身的时候,国公府的祈福都是卫氏来的,所以也习惯了这样。吴佳毕竟年轻,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了。幸好沈碧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不至于出丑。   几人说了几句话,庵主见卫氏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由得轻声询问了一句:“卫施主愁眉深锁,可是有什么忧烦的事儿?”   卫氏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低声道:“不瞒大师,最近府中小人作祟,闹得人不得安宁。”   卫氏这句话一出,沈碧霞的神色就不大好看。却又不敢多说话,霭哥儿带着有麝香的荷包去喜乐斋,卫氏并没有透露过多,即使在查霭哥儿身边丫头的时候,也严令传播,所以国公府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只知道府上是出了事儿,大少夫人都亲自出手了。   “不如就求一签吧,让贫尼来瞧瞧!”按住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带着她们走到外屋的门旁,小桌上摆着签筒,两个小尼姑就守在那里。   卫氏拿起签筒晃了晃,掉出一支签来递给了庵主。   “按照签文的意思,贵府的人不会有什么灾害,倒是住在贵府的客人恐怕会有些劫难!”庵主拿着签文端详了片刻,斟酌着说道。   卫氏先是松了一口气,转而似乎又想起什么一般,有些惊慌失措地看向沈碧霞母女俩。   沈碧霞的眉头一挑,吴佳更是被吓得脸色有些苍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更何况静心庵在京都的贵妇圈儿里算是十分有名的,庵主所解的签文一般都应验了。   “师太,不知是否有解决的法子?”沈碧霞低声问了一句,脸色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   “稍安勿躁。”庵主再次伸出手,安抚性地挥了挥,便再次皱紧了眉头紧盯着签文。   几个人都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安静地等着庵主的答案。   “签文中表示出,即将受难的恐怕是位年轻的人,只需那人身边的至亲留在这庵堂里斋戒九九八十一日,方能度过劫难!”庵主解完了签文就再次扔进了签筒里,她双手合十,对着那三人轻轻俯身,似乎轻轻地念了一句经文。   沈碧霞母女对望了一下,吴佳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了。这国公府里,就数她和她娘算是客人了,年轻的姑娘要遭劫难,可不就指她么?   “娘。”吴佳不由得凑近了些,双手挽上沈碧霞的手臂,语气里带着几分恳求。她还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连亲事都弄得一团糟没定下来,若是再出什么岔子,若是嫁不出去可就不划算了。   沈碧霞紧皱着眉头,明显在深思熟虑着什么,转过头对着庵主问道:“失态,这八十一日时间是否太长了,没有其他的法子么?”   将近三个月待在这鸟不拉屎的静心庵,整日与了无生趣的尼姑作伴,沈碧霞毕竟是在国公府里长大,恐怕受不了这样的清苦。   庵主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没有其他法子,一日都不能少!”   沈碧霞这回不说话了,三个月之后,楚惜宁说不准都出月子了。再次把沈国公府后院的管家权攥回手里,那她和吴佳不是又得过回清贫日子?   “姑姑,您看表妹这样的年纪,就怕有个灾患,小灾小病都是一个姑娘家受不住的。您就住在庵堂八十一日,我留几个乖巧的丫头伺候您,如何?”一旁久久未开口的卫氏看了一眼吴佳,接收到吴佳略带着恳求的眼光,卫氏轻声开口劝了几句。   沈碧霞被她这么一说,似乎更加不愿意了。楚惜宁那小丫头竟然没中计,带着香囊亲自去找卫氏。卫氏也算是欠楚惜宁一个人情了,若到时候妯娌两个联起手来,这后院哪里还有她们母女的藏身之处!   她心里这么想着之后,态度就更加坚定,直接冷着声音对卫氏道:“多谢你关心了,但是不需要。师太方才也说了,有灾祸的人只有一个,只要佳儿时时刻刻跟在我的身边,那么就能消灾解难!”   沈碧霞的如意算盘打得十分精准,总之她必须得坐镇国公府,好趁乱捞好处。   卫氏轻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地看了一眼吴佳,吴佳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和委屈地看向沈碧霞。   “娘,您怎么能这么残忍,我究竟是不是你亲生的?总之灾祸不是发生在您的身上,所以您就有恃无恐了么?”吴佳明显是生气了,也顾不得这大厅里还有其他人在,直接扬高了声音喊了出来。   喊完之后,根本不理会沈碧霞脸上难堪的神色,提起裙摆就先冲了出去。沈碧霞长叹了一口气,张口似乎要唤她回来,但是又碍于其他人都在场,便收了口跺了跺脚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待只剩下卫氏的时候,她瞧着母女俩渐渐远去的背影,嘴角处划过一丝冷笑。   “师太的解签手法还是那样高超,这是我们国公府捐的香油钱,还请师太笑纳!”卫氏的声音压得极低,边说边伸出手臂轻轻碰了碰庵主的衣袖,一叠银票就这样被她悄悄地塞了过去。   庵主轻轻捏了一下银票的厚度,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再次将手竖着举到胸前,低声道:“阿弥陀佛,替各位夫人、姑娘排忧解难,这是贫尼应当做的!”   当卫氏带着丫头走到马车停靠的地方时,沈碧霞母女俩明显还在闹别扭。沈碧霞已经上了马车,撩起帘子似乎想要拉扯吴佳上车,无奈吴佳的倔脾气上来了,硬是不上车。   “我偏不要和你坐一辆车,反正我都是要遭灾患的人了,你们都别靠近我,让我自己一人坐!”吴佳边说边小声地抽泣着,明显是感到委屈了,冲着她吼完了也不再理会,直接跑着冲上了后面一辆车,挑着帘子坐了进去,就不让人靠近了。   沈碧霞的脸上明显是一副担忧的神色,她挪动着腿似乎想要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卫氏连忙走了上去,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姑姑,小姑娘的气性就挺大的,我以前也是这样。我娘说要往东,我就偏要往西。让她一个人静一静,过一会子她想清楚就好了!”   卫氏边说边在丫头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显然是要和沈碧霞坐一辆了。   “可是方才师太所说的——”沈碧霞满脸的欲言又止,她对那个签文还是很在意的,毕竟说到谁的头上,谁都不会舒坦。   卫氏摆了摆手,轻笑着说道:“怕什么,这儿伺候的人多得是,前后都有护卫,我就不信还能出什么灾患!”   沈碧霞被她这么安慰,心里也稍微踏实了些,便安稳地坐回了马车上。   路上还是不停地颠簸,马车队几乎弯成了蛇形才能勉强行进。车上带着的茶水都险些洒出来,沈碧霞或许因为心绪不宁,整个人显得蔫蔫的,卫氏便递了杯水给她润润喉。   不想沈碧霞喝了茶水之后片刻,竟是有些乏了,她有些不放心地撩起帘子看了一眼车后,马车依然好好地跟着。   “姑姑,我先歇一会儿,头有些晕!”卫氏瞧见了她的一系列动作,有些歉意地对沈碧霞说道,脸色带着几分苍白。   沈碧霞点了点头,心里虽然还是惦记着吴佳,但是困意袭来。在马车的摇晃之中,片刻后就已经睡着了。   过了半晌,卫氏慢慢地睁开眼眸,对面的人显然已经睡熟了。她取过茶壶,将里面的茶水从一旁的帘幕处全部倒了出去。抬起修长的食指,轻轻挑起一道缝,眼看着后面的那辆马车在一块巨石之后偏离了原先的轨道,脸上露出了几分畅快的笑意。   “姑奶奶,少夫人,不好了!”忽而有一道急切的女声传来,语调一颤一颤的,似乎是跟在马车后面跑。   沈碧霞先睁开了眼睛,她的头有些痛,神智也有几分不清醒。   “急吼吼什么,没规矩!”沈碧霞不知道现在到了哪里,轻轻抬起帘幕,语气带着几分不满地怒斥道。   “表、表小姐的马车不见了!”那丫头跟在后面喘了几口气,又大步地往前跑,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喊道。   “什么!”沈碧霞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眼往后面搜寻,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瞧见,后面跟着的护卫也不见了!   她这下子才慌了,立马缩回了马车里,伸手将卫氏晃醒了。   “后面那辆马车不见了,护卫丫鬟都没影儿了!”沈碧霞语气急切地说道,声音里夹杂着几分颤抖,显然是害怕的。   她可就这么一个闺女,后半生就指望吴佳能嫁个好人家,她也好跟着享福呢!可是现如今那辆车竟然没了,吴佳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停车!”卫氏的脸上也露出了万分焦急的神色,连忙扬高了声音让马车停下。   “这里修路十分不好走,奴婢来的路上摔了好几回,回来了就不敢大意,全部都把注意力防在脚下。待车队过了修路的地方,奴婢往后瞧却是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就立刻来禀报了,还望姑奶奶和大少夫人饶命!”那丫头“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身上隐约还有几处泥印,显然是摔倒所致。   此刻眼泪噼啪地往下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沈碧霞一下子跳下马车,也顾不得街道上的人群,站在车边往后瞧。沈国公府这支车队,明显生生地没了一半。   “蠢货,让你看紧了,现在却连一个人影都找不到!”沈碧霞明显是发怒了,而且处于发疯的边缘,她大步走上前一脚踹到了那个丫头的心窝,几乎是破口大骂。   卫氏的眉头轻轻扬起,冲着身后几个丫头使了个眼色。还要冲上去打人的沈碧霞被人制住了,但是她的嘴里依然喋喋不休地喝骂着什么。   “姑姑别急,现在你打骂她也于事无补。这里是大街上,先派几个人回头去找,兴许只是绕了远路而已,那么多人丢了,应该没什么大碍的!我们先回国公府等消息!”卫氏脸上罩着一层面纱,慢慢走了几步踱到她的身边,轻轻拉着她的手低声劝解道。   沈碧霞的眉头紧蹙着,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她的心头笼罩着一股不好的预感,特别是想起方才师太所说的话。早知道她就留在庵堂里祈福八十一日罢了,楚惜宁那个小蹄子的事儿,哪有吴佳的命重要!当然她这样懊悔的心情,也只能放在心底独自体会了,无人听她倾诉。   街上已经有行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开始对着她们指指点点了。沈碧霞没有戴面纱,脸上闪过几分尴尬的神色,卫氏连忙拉着她上了车。派了几个护卫原路返还去找人,仅有一辆马车回了国公府。   马车刚停下,沈碧霞便已经跳下了车,匆匆忙忙地就要去找沈国公。沈国公最近即使去府衙,也很早就回来了。身体终究是被那次天香阁之行弄得亏损了,国公府后院许多美妾都感到空虚了。   沈国公得知了此事之后,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连忙大批的人马出去找,又把卫氏找了来,询问了前因后果。   “蠢货,就你这样不顾她死活的娘亲,还好意思让我找人?你愧为人母啊!”待了解到实情之后,沈国公让卫氏出去了,独留了沈碧霞在书房里,指着她的鼻子大骂起来。   沈碧霞此刻肠子都悔青了,却又于事无补。此刻被沈国公这样说,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她猛地跪倒在地,抱住了沈国公的大腿,哀戚地说道:“二哥,你得帮帮我啊,佳儿她还那么小。我就她这么一个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活啊!”   她嘤嘤地哭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往下掉。哪里会知道师太的话应验的这么快,前脚走后脚吴佳就出事儿了!   沈国公瞧着她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模样,有些嫌弃地伸手扯着自己的衣袖,想从她的手里抢回。无奈沈碧霞此刻,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不撒手,他一来火直接猛地抬脚踹开了她。   “你别说你姓沈,我们沈家有你这样冷清冷意的东西么?明知就这么一个闺女,还敢不听师太的话,怎么在庵堂里待上八十一天,你就会死么?现在晓得后悔了,晚了!”沈国公的心底还积攒着上回收房的恶气呢,整日只晓得多管别人房里的闲事儿,明明知道有灾患,还不晓得积福。   沈碧霞原本就心里没底,此刻被沈国公三番四次的辱骂外加嘲讽,心底防线早就崩溃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恨不得把内脏都哭嚎了出来。整个书房即使关上了门,依然能听到她声嘶力竭的哭喊声。    ☆、152 撵出后院     马车队少了一半,这件事儿立马就在国公府传了开来,无论是前院还是后院。卫氏把这件事儿汇报给廖氏之后,婆媳俩对姑奶奶这母女俩都没什么好印象,廖氏只是点了点头,意思性地说了几句,便罢了。   消息传到喜乐斋的时候,落雪正把做好的小衣裳拿出来给楚惜宁瞧着,屋子里的主仆几人脸上都闪过一丝错愕,转而又变成了几分了然。   “果然不一般,甚得吾心!”楚惜宁扬了扬眉头,手中的小衣裳翻转着看了看,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句话也不知是评价落雪所做的衣裳,还是对吴佳失踪这件事儿说的。   沈国公府派出去的大批人马,一个半时辰之后,先回来了一批。头领正向沈国公禀报:“在去静心庵的一段路旁边,有一片茂密的林子,卑职负责搜寻那一块儿。带人在搜索的时候,发现几棵树上绑着我们的几个弟兄,一问才知是今儿失踪的那些护卫!”   沈国公伸出手指敲击着桌面,脸上分明露出几分不耐的神色,护卫都被绑上树了。看样子可不是迷路了,而是出了什么意外。   “那表姑娘和那些丫头呢?”沈国公沉声问道,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   “卑职发了信号,已经有更多的兄弟在林子里搜寻,没有发现她们。问了那几个被绑着的兄弟,说是马车跟错了路,然后被迷药迷昏了。也有几个机警乖觉的说是迷迷糊糊看到了蒙面劫匪带走了表姑娘和那些丫头。”那个侍卫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恭谨地禀报着。   沈国公的面色却越发难看,听了他的汇报,猛地站起身抬手“啪!”的一下子拍在了桌上。   “光天化日之下遇到劫匪,简直就是笑话!更是国公府的奇耻大辱!给我接着找,马上都要天黑了,傍晚之前必须找到!”沈国公气得胡子都跟着一抖一抖,一个表姑娘丢了就丢了,偏偏是跟着国公府的车队出去丢的,这不是打脸么。   苍国开国这么多年,还没听说哪个世家大族把姑娘给弄丢了!   “那林子太大,而且沿路还有山壁陡峭,更有几个错落的村庄,恐怕人手不够!而且许多地方我们没权利搜查,得经过京兆尹大人的同意。”侍卫长脸上的神色不变,仍然语气铿锵地提醒沈国公。   沈国公的眉头一皱,不耐地挥了挥手:“你先去查,我再想办法找京兆尹!”   牵扯到朝中官员,沈国公就不大愿意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虽然这样大的动静也堵不住京都街头的悠悠众口。但是让他舍下这张老脸去求京兆尹,又是另一回事儿了。无奈他只好派小厮去找沈修铭胡来,准备让儿子去,反正年轻人不怕丢脸。   “国公爷,世子说他今儿有要事缠身,回不来了!他说这种小事儿也不值当惊动了京兆尹大人,反正表小姐姓吴,得让吴家人着急才是!”小厮急急忙忙地回来传话,抬起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他是在酒楼里找到世子爷的,似乎今儿世子爷有应酬,五皇子、李世子还有刚从国公府滚走的秦少爷都在。在沈国公府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时候,沈修铭就已经收到消息了。吴佳姓吴不姓沈,要急也该是吴佳那没用的爹急,关他什么事儿!   沈国公忍不住大骂了几句,却也派人去吴府通知,经由沈修铭这一提醒。沈国公才算是回过味来,吴佳在他们国公府白吃白住这么久,还经常惹麻烦,这次找回来必须得把烫手山芋丢出去!   上头主子的态度,直接影响了护卫搜寻的效率。四处闲逛顺便随意地搜索两下,自然是一无所获。   沈碧霞哭爹喊娘,沈国公却不再让她进入书房了,几个有力的小厮拦在外面。到了傍晚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沈碧霞又在廖氏和卫氏的院子里辗转哭喊,声音都哑了。可惜两个女主人皆以身子不适,拒绝见她。   卫氏毕竟是晚辈,迫于压力见了她,也是一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沈碧霞还没哭诉几句,卫氏便已经晕了过去被抬下去看大夫了。沈碧霞最后又哭又喊,也没人理会。还被几个婆子以不能打扰大少夫人看病为由,直接推推搡搡被提了出去。   沈碧霞左右相求无用的情况下,才想起还有宁乐斋那位主子,只是当她挪步到门口的时候,早有人等在那里了。她一瞧是清风,心里便凉了半截。   “姑奶奶,世子爷今儿没回来,我们少夫人也早早歇下了。最近快要临盆了,连表姑娘失踪的事儿都没敢告诉她。方才世子爷派人回来叮嘱奴婢们,不能让这事儿给少夫人心里添堵,您就可怜奴婢一回吧,兴许表姑娘明儿就找着了!”清风的脸上带着几分清淡的笑意,态度十分坚定。身后有几个强壮有力的婆子站着,显然起到了一种震慑的作用。   沈碧霞还想再说些什么,无奈头一伸往院子里张望的时候,各个屋子里的灯都灭了,显然楚惜宁的确是睡下了。她没有办法,只好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的院子,面对她的却是冷床冷被,几个丫头被她骂过了许多次,也不敢再杵在她的面前了。   一宿未睡,快到用早膳的时候,才有丫头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姑奶奶,国公爷叫您过去呢,表小姐有消息了!”那丫头推门而入,一眼瞧见坐在床边昏昏沉沉的沈碧霞,先是一愣,转而有些吓傻了。   沈碧霞就在床边坐了一夜,发髻也乱了,双眼无神,眼睛下面是深深的眼袋,眼白里尽是血丝,瞧着异常恐怖。待听到丫头的回话,沈碧霞的眼睛一下子有了光亮,猛地站起身往前冲了几步,却是一下子跪倒在地。由于一整夜都保持了这么一个姿势,所以双腿早就麻了。   “姑奶奶,您慢些。”那丫头连忙冲上来扶着她。   “不是说佳儿有消息的么,这是——”沈碧霞指着马车,有些疑惑地问道。   “就是带您去接表姑娘的车子,您请上车!”那个丫头扶着她上了车,并没有跟过来,前后依然有护卫护送着。   马车一路摇晃,还是昨天去静心庵的那条路,只是到了半路就停了下来。   “姑奶奶,您先下车换轿子,这里路途坎坷,马车过不去。”外面还是那丫头的声音,沈碧霞撩起帘子探出身子,在丫头的搀扶下上了软轿。   两个小厮抬着轿子,四个护卫前后护送着,其余的人都留在原地。那个丫头一直站在原地,瞧着软轿,直到软轿的影子消失了,她才撩起帘子上了马车。   “回国公府。”丫头的声音刚落下,马车就已经动了起来。   坐轿子比马车还要颠簸,帘子被吹起,四周到处都是树林荒草,瞧起来异常的萧索冷清。即使是青天白日,阳光也照射不进来,偶尔映射出来的光影,倒显得诡异起来。沈碧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在前后的护卫都在,她才稍微安心了些。但是想起这条路就是通往寻找吴佳的地方,她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   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从树林里出来了,弯弯绕绕地又走了许久,沈碧霞已经被转的有些晕了。总算最后轿子停了下来,待她下来之后,才看清在几处小山坡环绕的地方,有几间破茅草屋。   “姑奶奶,表姑娘就在屋子里面。”一个侍卫打扮的模样似乎在和一个管事儿说话,那侍卫瞧见了沈碧霞,便走了过来,手指着一旁的屋子低声说了一句。   沈碧霞的脸上露出几分失而复得的惊喜,她连忙要往里面冲,眼角扫过那个管事儿,穿得还算体面,旁边停了一辆极其普通的马车。   “娘。”还没待沈碧霞奇怪那管事儿来作甚的时候,里面已经传来吴佳颤抖的呼唤声。   “佳儿,我的佳儿!”听见女儿的呼唤,沈碧霞不由得打了个颤。连忙冲了过去,却见吴佳一个人蜷缩在墙角,不停地发抖。裙摆上到处都是淤泥,好在衣衫还算齐整,只是发髻散乱了,担惊受怕了一夜,此刻瞧起来极其狼狈。   沈碧霞一下子冲过去搂住她,母女俩抱在一起就是好一顿大哭。   “娘,您不知道那些贼人十分可怕,几乎很少说话,只是不停地推搡着让我们往这里走,也不许我们哭喊。稍微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就拿出刀威胁我们。后来快到早上的时候,那几个丫头被他们放走了,说是让府里的人来找我。娘,最后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好害怕!”吴佳扑在她的怀里,嘤嘤地抽泣着,因为害怕、恐惧而变得有些语无伦次,却又极力将心底的恐慌说出来。   沈碧霞感受着怀里吴佳的颤抖,心也跟着揪紧,连忙低声道:“都是娘的错,早知道昨儿就留在静心庵替你祈福了,都是娘没看好你啊!”   母女俩抱在一起直哭得嗓子都哑了,沈碧霞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早膳也没吃。所以两人都是又饿又累又狼狈,就想赶紧回国公府吃饱之后好好休息一下。   待二人搀扶着走出来的时候,屋子外面原先那些侍卫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还剩下先前那位管事儿,还有几个不起眼的小厮。   “夫人,姑娘,小的吴起。老爷派小的来接二位回府。”那个管事儿慢慢地踱着步子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声音沙哑透着一股子阴沉。   沈碧霞和吴佳微微一愣,转而像是见了鬼一般的瞪大了眼睛。   “回什么府,方才那些侍卫呢?我们是要回沈国公府的,才不要回那个又破又穷的吴府!”沈碧霞猛地拔高了声音喊叫道,像是触了电一般变得异常激动,回身搂住惊疑不定的吴佳,就像是老猫死死地护住了崽子一般。   吴佳则拼命地往沈碧霞怀里躲,瞪大了眼睛瞧着吴起。   吴起听到她的话,脸上的笑意越发阴沉,阴阳怪气地说道:“夫人,您就别说这种惹人发笑的话了。您是出嫁的姑奶奶,整日赖在国公府里,多亏了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宽宏大量,不稀罕和您计较。可您呢,总是惹是生非,溜酸掐尖,把主人家弄烦了。沈国公亲自写的信,让老爷派人来接您,那些侍卫自然是回了国公府候命去了!”   吴起微微挑起眉头,轻轻眯着眼睛看向她二人,似乎在看一对不识好歹的蠢货一般。嘴角处浮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说完之后手一挥,身后那几个小厮立刻涌了上来。   “你们要干什么!”沈碧霞和吴佳眼瞧着走近的几个小厮,一下子慌了手脚,惊慌失措地转身似乎想跑。   那几个小厮可不管什么夫人、姑娘,反正他们只听吴起的话。冲上去一把抓住两人的手腕,粗鲁地推搡着她二人,连拖带拽地弄上了那辆普通的马车,帘子一放。   “我劝夫人和姑娘还是少喊几句吧,这里荒郊野岭的,就算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得见。您二位还是省省力气,想着回去之后如何对付其他姑娘们吧!”吴起的声音隔着帘子传了进来,依然透着一股子阴森,沈碧霞和吴佳果然闭上了嘴巴。   但是想起吴府那样子的后院,二人的心底皆是一片沁凉。吴家貌美如花的姬妾不比沈国公府少,吴家老爷更是好色好赌的没边了。有时候喝醉了,见到谁都会打骂。   因着少了姑奶奶和表姑娘,沈国公府的后院安生了不少。沈修铭昨晚上躲出去了,原本是拉着好几个人喝酒的,结果五皇子和李雅筠都是鬼机灵,借口上茅房一去不复返了。   最后又剩下他和秦连海那个酒鬼了,害得他现在头还有些晕。上完了早朝便直接回府了,听闻了吴佳母女俩的遭遇,他就差拍手称快了。   “终于把两尊瘟神送走了,这后院也能消停些。”沈修铭坐在榻上,一边替楚惜宁揉捏着略微肿胀的小腿,一边轻声地感慨着。   楚惜宁仰躺在榻上,轻闭着眼睛静静享受着他的服务,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来,让我听听,小坏蛋有没有乱动?”沈修铭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双手撑着身体轻轻磨蹭到楚惜宁的身边,俯下耳朵贴上她圆鼓鼓的肚皮,闭着眼睛认真地听着。   “现在消停了。”楚惜宁伸出手,摸上他的额前的碎发,提起将要出世的孩子,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你这个当爹的,要是想听他的动静,不如就捣鼓一首乐曲,随便什么曲子。兴许他还能赏个脸!”楚惜宁低声调侃了一句,只惹来沈修铭的瞪视,他混世魔王的性子,又早早去参军,每天脑子里都想着如何欺负人,哪里有空闲去学吹曲儿。   卫国公府里,二房一片上蹿下跳的声音,却基本上无人敢靠近。卫子林已经捣鼓了一上午他那强大的毒物后宫了,摸摸这个,碰碰那个,却都十分嫌弃的模样。   “真是的,你们这群每日只想着□的混蛋,没有一个能挑得起大梁当皇后的!连封号我都想好了,叫惜后!”卫子林手里正抓着一条花斑小蛇,两只手抓紧了它的尾巴,似乎为了发泄不满,竟是拼命地甩着。   不想竟是手一滑,那条小蛇直接猛力地甩到了墙上。“啪!”一声脆响之后,便是鲜血四溅!   “啊啊啊,花妃,我的花妃,你是我最宠爱的啊!没出息的,你怎么就死了,我还指望你掌管后宫呢!”卫子林立马扑了上去,那条蛇带着血印从墙上滑了下来,躺倒在地上抽搐着,直到血流干了才僵直不动了。   一阵阵乒乓声传来,刚消停了一会儿,又是一阵哭嚎声不绝于耳。楚珍异常淡定地手捧着茶盏喝茶,她就在二房的主屋里,那乒乓声异常清晰响亮。因为卫子林那厮把他那伟大的毒物后宫,就建在他们歇息的旁边那间屋子里。所以无论做什么,都一清二楚地传了过来。   她坐在窗下的椅子上,透过窗户看向屋外的参天大树,叹了今日的第八口气。叹气并不是纠结于她找了这样一个夫君,而是为了早膳上的一句话,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今儿早上,她一如往常的起身,身旁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卫子林早就投奔毒物的怀抱了,她也习以为常了。卫国公府的早膳都是嫡房一起用的,所以她洗漱完毕之后,便去旁边那间屋子找卫子林一起去。   卫子林正弓着身子,一个个翻找着装毒物的笼子,就像每晚皇上要翻绿头牌一样。每日早膳他要带着新宠的毒物去,向他的爹娘以及哥嫂问安。   “娘子,你有没有看见我上回那个肤若凝脂的白贵人,就我很喜欢的那个。”卫子林头也不回,语气有些着急地问道。   白贵人是一条雪蚕,的确通体雪白,很会让人误以为那是个无害的益虫。   “是不是那个比我的手臂还白,你整日拿出来显摆的?”楚珍从怀里掏出锦帕,放在指尖缠绕着,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卫子林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直了身子转过头来,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点头如蒜。   “嗯,就是它,快把我迷死了!”他瞪大了一双眼眸,水漉漉的表情要多烂漫就有多烂漫。   “哦,看见了。昨日二姐夫走的时候,我在他的靴子底下看见了!”楚珍好容易才抬起头施舍了他一个眼神,转而又低下头无所谓地回复了一句。    ☆、153 夫妻过招     卫子林瞪大了眼睛眨了眨,里面水蒙蒙的一片,似乎有些迷茫。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两眼一翻就已经呈现快要晕厥的状态了。   “天杀的李雅筠!那个禽兽,就是那样伤害我的白贵人的么?也就你家二姐能忍受他了!”男人终究没有晕过去,尖利的嘶吼声传来,带着十足的咬牙切齿。   脸上的神色青白交错,双眼冒着红光,鼻孔喷着粗气,似乎要去找人拼命一般。   楚珍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转而轻声说了一句:“是不是只有我二姐能忍受他,我表示不清楚。但是我明白这个世界上,卫子林,也只有我能忍受你了!赶紧的随便找一个,别总让全家人等着你,爹和大哥都有事儿!”   卫子林的火气明显不是那么好消停下去的,他依然圆瞪着一双眼,无声地控诉着楚珍。忽然蹲□子,抬起一只手捂着额头,发出一种低声抽噎的声音:“娘子,你好狠的心。白贵人一直很乖很听话,从来没有撼动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你怎么可以这样,明知道李禽兽踩死了它,也不告诉我留下它的尸体葬了!”   楚珍的眉头轻轻挑了挑,不由得丢了个白眼过去。又来了,自从对上李雅筠,卫子林的毒物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快速地死亡,然后又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快速地被他找新的替代。死着死着,连这屋子里的毒物都习惯了,他卫子林还整日哭哭啼啼的没完没了!   “岂敢岂敢,我楚珍资质平庸,相貌怪异,跟你的毒物比起来,那实在是不堪一击。卫二少爷心中那样重要的地位还是赶紧的给虫子吧,我受不起!”楚珍的嘴角滑过一丝冷笑,毫不客气地推拒。   她斜挑着秀气的眉头,轻轻抬眼扫了扫屋子里的笼子,因为新婚之日被咬之后。她便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总算是让卫子林把他这些宝贝都安个家,不会随意跑出来。当然卫子林这种性子,忘记关笼子的门是常有的事儿,经常会有嫔妃爬错床!   就因为楚珍这句话,彻底把卫子林惹毛了。以他的思维方式,心里这个重要的地方留给楚珍,楚珍应该引以为傲才是,没想到这个女人一点儿都不稀罕。   “你!”卫子林将放在额头上的手拿开,十分硬气地吐出这个字。但是因为脚蹲麻了爬不起来,以这种矮半截的方式说这个字,实在是弱爆了!   “你等着,你不稀罕,待会儿吃完早膳,我就封个皇后出来。你的名字叫‘珍’,我家皇后的封号就叫‘惜’!”卫子林好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喋喋不休地嘟哝着,满脸要给楚珍好看的神色。   “二少爷、二少夫人,时辰已经过了些许了。不知两位可准备好了?该用膳了。”一个婆子站在散步开外的距离,低声下气地问道。   楚珍的眉头再次皱拧,轻轻地“啧”了一声,今儿一如既往地迟到了。   卫子林冷哼了一声,扭过身去翻出了个拳头大小竹子编的小笼子,手指挑起笼子的小门,从里面爬出一只长长的蜈蚣。无数只脚划过卫子林的掌心,明明是带着剧毒的东西,没想到遇上卫子林,就立马乖乖趴在他的掌心上不动了。   “走着,黑玫瑰。”卫子林摊开左手掌心,就像捧着贡品一般轻轻抬着手。走到楚珍的面前,还朝她的眼前递了递。   楚珍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口处迅速涌起的火气。这些毒物若是不带后宫封号的名字,全部都是楚珍被迫取的。看到这只又丑有恶心的虫子,当时那种难堪令人火大的场景再次回荡在脑海里。   卫子林经过的地方,所有的人都要退后三步。那个传话的婆子,更是缩手缩脚,离他们险些有几十米的距离。   “爹、娘、大哥、大嫂。”卫子林走了进来,一路上保持着抬手这个动作,让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太开心。   楚珍跟在他身后,轻轻地俯身行礼,眼瞧着他只是意思性地挥了挥手就坐到位置上,不由得咬紧了牙根。   围坐在桌边的人抬起头,看见他这副模样,脸上的神情各异。卫国公和卫夫人毕竟疼爱这个小儿子,即使玩儿着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他们的眼里也还是活泼可爱的,就是调皮了些。   “你又带这东西进主厅,说过多少回了!”千篇一律的话传来,卫国公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   不过卫子林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大喇喇地坐到了属于他的位置上,轻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放下手掌歇一歇了,他便将手掌侧着,似乎想让蜈蚣掉到桌上去。   不少人一直盯着他的动作,看到这里都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卫世子尽量不看向这边,他的神经已经被卫子林练得十分发达了。世子夫人也只是轻轻抖了抖,就赶紧撇开眼去不忍心看了。   楚珍的眉头再次皱起来,她一把抓住卫子林的手腕,轻轻将手掌翻正,让那只蜈蚣继续待在上面。   “二爷,放在桌子上面实在影响食欲。不如换个地方吧?”楚珍强忍着打颤的手,那蜈蚣无论瞧过多少回,还是心里发毛。   卫子林瞪着那双无辜的眼睛瞧着她,听着楚珍喊他“二爷”,便知道这是在外人面前。楚珍当着外人特别是卫家人的面儿,永远都是以他为尊的模样。   “不要。”他毫不犹豫地从薄唇里吐出两个字,然后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算了,珍儿,就让他放吧。子林,看好了啊,别到娘这边来!”卫夫人瞧见楚珍肃着一张脸,不由得出声解围,虽然她也很想赞同。   楚珍妥协般的松开了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着身后侍候的丫头道:“去把‘无敌’抱过来,我忽然想它了。”   那丫头听了吩咐就退了下去,卫子林不由得抖了一下。无敌便是楚珍养的猫,在楚珍的心里,卫子林便是天敌,而那只猫能轻而易举地打败卫子林,便是无敌!   “娘子,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那种卑贱愚蠢的东西,根本不配你的身份。不如,我把我最爱的‘贵妃’给你好不好,就是那只毒蜂的蜂后!”卫子林十分想让楚珍换个宠物养,在他的眼里,小猫小狗都是该被消灭的东西,只有他的毒物方能独步天下!   卫子林忽然想起来,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人手一只虫,烦恼不再有!可惜实行了十几年,连身边的人都没带动起来。   楚珍看着那只已经在餐桌上慢慢爬行的蜈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又转过头看向卫子林,冷声道:“不必了,在我的眼中,‘无敌’最高贵最聪明,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那只蜈蚣刚换了一个新环境,还不是太放肆,所以离卫子林的位置并不远。不过也足够一桌子人震撼害怕的,却无人说话,都是位置离餐桌老远,手里抱着馒头啃,或者捧着粥在喝。静静地看着这俩小夫妻明争暗斗!   卫子林还在逞能,忽然一声细微的“喵”传来,他整个人都打了个颤。脸上的表情瞬间凝结,眼神里散发着一种“可怕的东西来了”的讯息。   “无敌,咪咪!”楚珍张开双手就把那只猫抱进了怀里,让它坐在腿上。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大肥猫,在楚珍的关照下,它的生活异常优渥,与府里的主子比肩了。   卫子林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呆愣了片刻,就机械性地转头,恰好对上那双墨绿色的猫眼。   “喵——”无敌似乎认得卫子林一般,四条小腿站起身,整个身子拱起。   “啪!”卫子林一下子站起来,惊慌失措地逃离,椅子都被他激动地甩到了地上。   不过可悲的是黑玫瑰还好好地在桌上爬动,楚珍淡淡地扫了一眼桌上那只蜈蚣,轻声问了一句:“无敌今儿早上喂了么?”   立刻就有丫头出来回话:“还没呢,鱼都准备好了。”   “正好,来,无敌,把这黑玫瑰吃了当开胃菜!”楚珍挥了挥手,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把猫的大肉脸放到了桌上,对着那只黑黑的蜈蚣。   无敌再次短促地“喵”了一声,伸出爪子去碰那个会爬动的虫子。满屋子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只肥猫身上,忽然觉得它简直就是天仙下凡,心里都在呐喊着:赶紧吃了那蜈蚣,为民除害!   “不不不,娘子,手下留情。我知道错了,我不让黑玫瑰待在桌上了,你还给我好不好?”卫子林从害怕中回过神来,立刻就软了口气,手往前伸着似乎想要回去救那蜈蚣,偏生脚却不敢挪动一步。   楚珍没有说话,依然兴趣盎然地看着无敌玩弄那只黑玫瑰,顿觉一天的晦气都没了,心情爽了百倍。   “娘子啊,珍珍,娇俏可人、贤惠大方的二少夫人......”卫子林看着那肥猫如此玷污他的大蜈蚣,心都在滴血,不由得开口用所有美好的词语夸赞楚珍。而且表情可怜,语气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感觉,引得楚珍身上鸡皮疙瘩骤起。   楚珍总算是放过他了,把肥猫朝怀里拢了拢,轻声问了一句:“这只丑虫子该放在哪里?”   “笼子里,我记得这厅里有笼子的。即使黑玫瑰美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它依然得乖乖待在笼子里!”卫子林十分快速地回答,心痛无比地看着桌上那只被翻了身正在挣扎的蜈蚣,口气却是十足的谄媚。   他不想和那只蠢猫一起坐,毛茸茸的好可怕!   “好吧,二爷若是一直这般识得大体,也不需要爹娘和大哥、大嫂操心了。以后可别再这样了!”楚珍边说边把猫交给了身后的丫头,卫子林连忙冲上来把蜈蚣死死护在手里,早有人递来了笼子,他十分不舍地放了进去。   直到那只蜈蚣回到笼子里,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纷纷把椅子挪回了原位。一顿早餐总算在这样异常怪异,却又习以为常的气氛下结束了。   为此,卫子林回到二房之后,就直奔他的毒物后宫。卫子林不停地念叨着:惜后,赶紧洗干净等着朕去和你相认!   “二少夫人,听大房的人说,九姑娘又想着跑出去,嚷嚷着要找......”一个小丫头冲了进来,打断了楚珍的回忆。   一听到“九姑娘”这三个字,楚珍的眉头就皱成了“川”字型,卫九去沈国公府的前因后果,楚惜宁已经写了一封信给她。卫九毁了容回来就被关了起来,不过整日骂人倒是没消停过。因为这是在卫家,她不敢骂卫氏,倒是不停地骂楚惜宁。什么脏话都甩出来了,特别是诅咒楚惜宁血崩而死。到最后连楚侯府全部都带上了,因着楚珍也姓楚,自然没人敢告诉她,不过动静这么大,想不知道也难。   楚珍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道厉芒,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摔到了小桌上。茶水四溅,茶盏盖都掉了下来,绕着桌子转了一圈,最终摔到了地上。   “娘子,我找到我的惜后了,你看,它得多美!”卫子林兴冲冲地两手抓着一个东西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   楚珍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然后整个人都顿住了,眼神盯着他手里那个东西,久久不能移开。那是一只全身土黄色带着斑点的蟾蜍,体积是普通的两倍,一看便知是有毒。   “怎么样,你也觉得它美吧?眼睛都移不开了哦!”卫子林瞧着她失神的模样,忽然变得十分兴奋,就差举手欢呼了,无奈双手掐着蟾蜍那肉肉的肚子,实在是腾不出空来。   “你确定这样的东西当毒物的惜后?卫子林,你把心中、我的地位,就让给了这东西?”楚珍好容易才反应过来,指着那蟾蜍抖着声音问道。   卫子林那什么样的审美观,竟然把一只蟾蜍当做最美的毒物!依她看,还没有新婚时咬她的那条蛇漂亮呢!   “嗯,是啊,我好容易才找到的。”卫子林点头如蒜。   楚珍的心底涌起一股无力感,眼角下垂一下子看见了地上摔碎的茶盏盖,心里涌出一个计划来。   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眼眶已经红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可怜兮兮地看着卫子林,偶尔伴随着两声抽噎。这种表情都是跟卫子林学的,绝对的有杀伤力,从他们夫妻每次的实战中就已经见到效果了。   “怎么了,娘子,你怎么哭了?”卫子林愣了一下,似乎被吓傻了。他还从来没见过楚珍有这副表情,此刻着急得冲了过来,却忘了怀里还抱着蟾蜍。   “等等,别让它靠近我!”楚珍差点被吓得破功,任谁正挤眼泪挤得欢快呢,一睁眼就瞧见那只巨大的丑蟾蜍,心里也接受不了。   “好吧,扔了它!”卫子林左右看了看,他没带笼子出来,最终两手朝空中举了举一扔,那蟾蜍便掉到了地上,一下一下地鼓着肚子。   “你别哭,我就说你嘴硬吧。放心吧,夫君心里最重要的地位永远留给你,什么惜后全去死!你就是我的毒后,谁都替代不了!”卫子林嘴里勤快地说着安慰的话语,他知道楚珍有些洁癖,便立刻端起桌上的茶水往自己的手上倒了些,又在自己的衣服上擦干。   这才抬起手擦着她脸上的眼泪,嘴里安慰的话语不断地冒出来,丝毫不顾及自己在无意间把他宠爱的毒物给诅咒了。明明是十分肉麻的话,偏生卫子林没用平时那种可怜兮兮的样子,而是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楚珍的心跳忽然停了一下,又猛然加快。   “唔。”她轻轻点了点头,掏出锦帕盖住脸,却又偷偷地瞧着卫子林。   “不是因为这个,你本来就喜欢毒物,身为你的娘子,我应该支持才对。”楚珍擦干了眼泪,柔声解释道。   不过还没说到正题上,卫子林就过于激动地打岔了。   “娘子,你果然是我的命定之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理解我。毒物多可爱,瞧那只惜,不对,皇贵妃多美啊!”卫子林瞬间就决定放弃“惜后”这个封号,重新给那蟾蜍一个皇贵妃。   除了楚珍,那蟾蜍在毒宫的地位最高!   楚珍强忍住反驳的心情,一把拉住他的手,低声道:“我整日听说九妹妹她咒骂我姐姐和楚侯府之事,心里就不踏实。”   卫子林一听她说这事儿,跟惜后完全不搭边儿,立刻就垮了一张脸。屁股朝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漫不经心地说一句:“骂就骂呗,反正你又不会少块肉!”   “卫子林,你妹妹欺负你娘子,你就这个态度!我是你的毒后,地位就这么低下么?随便任人辱骂,你这养的是什么东西啊?”楚珍一听他这话,立刻也来火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偏过头看着他,眼神里全部都是控诉。   当然特别激动的情况下,她也完全忘记了自己承认了“毒后”的地位,同时也骂了自己“东西”一词。    ☆、154 姐妹探访     “啊!”一声趋近于崩溃的嘶喊声从卫国公府后院的一角传来,卫九几乎跪倒在地上,眼瞧着一只肥胖而丑陋的蟾蜍忽然从窗口被扔了进来,然后一跳一跳地直奔她而来。   不用说,这样丑东西的肯定是卫子林的。卫九连滚带爬地想要站起来,无奈眼瞧着那只比普通蟾蜍大两倍的东西,她实在是腿软站不起来。   这道近乎撕裂般的呼喊,自然是传了好远。守在门外的丫头们都冲了进去,但是瞧见那只蟾蜍之后,又惊慌失措地往外面跑。呼喊声更是杂乱,远远看去,便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景象。   “快去找二爷,这东西谁都架不住啊,说不准被咬上一口就一命呜呼了!”有经验的婆子一瞧那个东西,立马就嚷嚷开了。但是谁都不敢真去找卫子林,这位爷的性子阴晴不定,谁都不想做那冤大头。   最后还是有人去找了世子夫人,然后几经周折,才有大丫鬟来请卫子林。楚珍夫妻俩正坐在一起品茶,听到来人急匆匆地汇报,说是卫九姑娘已经被吓得神志不清了。卫子林自然少不了要为自己的皇贵妃做辩解。   “皇贵妃一向乖巧可人,什么吓着她?一定是卫九那丫头把我的皇贵妃吓到了,要是它有什么好歹,我一定要找你们这些玩忽职守的奴才算账!”卫子林骂骂咧咧地跟着出去了,脸上满是不耐的神色。   前头领路的那个丫头,则在不断低声下气地道歉认错。楚珍抿着唇轻轻地笑了,脸上带着一抹畅快和得意。   “少夫人。”楚珍身边的大丫头倩儿打着帘子走了进来,脸上憋着笑。   “奴婢刚问过了,九姑娘被吓得真的很严重,说是连动都不敢动。也有人传出来,这癞蛤蟆别的地方不去,专挑九姑娘待的地儿,恐怕就是因为她脸上的那道疤,错认成一家人了!”倩儿是跟着楚珍从楚侯府里出来的,每日卫九骂的那些话,她自然也是心里难受。此刻瞧见卫九倒霉,她们这些半个楚家人比谁都高兴。   楚珍的眉头轻轻挑起,唇边滑过一分淡淡的笑意:“这种恶毒的传言可不是我散播出去的。估计是婆母瞧着卫九不顺眼,使劲儿添一把火吧!”   墙倒众人推,卫九厚脸皮待在沈国公府那么久,估计也给卫氏添了不少麻烦,卫夫人出手也是意料之中的。   当天气渐渐转冷,进入了阴冷的冬天,楚惜宁也裹起厚厚的毛披风,她的心情随着临盆日子的逼近而变得紧张。   不过沈国公府倒是极其热闹,许多人都来探望她。薛茹带着卢秀一起来的,妯娌两个因为少了那样的利益关系,倒是变得极其和睦。仔细叮嘱着楚惜宁的注意事项,又留了两个手脚勤快背景干净的奶娘。   今儿珍珠姐妹也约好了一起过来,二人身上都裹着的衣裳,还未来得及把身上的衣裳脱了,楚珠先掏出锦帕擦着眼角,似乎刚和楚珍斗过嘴,脸上的神色不怎么开心。   “珠儿这是怎么了?”楚惜宁手里捧着茶盏,有些好奇地看过去,不由得问了一句。   楚珍将身上的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脱了下来,听到楚惜宁的问话,不由得对着楚珠翻了个白眼。她没有立刻走到楚惜宁的身边,而是站在暖炉旁去了冷气,才几步走到塌边脱了绣鞋坐上去。   “原先手段下的太狠处置那些姬妾,导致有些不知好歹的女人使绊子,似乎是让四妹夫误会了。两人就吵起来了,这丫头不想着要和四妹夫和解,偏生要抱着笙哥儿回楚侯府!”楚珍端起桌上刚斟满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微烫的热茶从喉咙里滑下,偎贴着胸口带着几分暖意。   笙哥儿便是楚珠替蔡家生的嫡长孙,刚满月不久。不过趁着她生产,蔡家后院倒是折腾得异常热闹。谁都知道,自从楚侯府的姑娘嫁到蔡府之后,蔡大少爷就很少碰后院的姬妾,因此抓着楚珠有喜的时候,谁都想往那张床上爬。   楚珠吸了吸鼻子,显然是在来的路上和楚珍争执过了,慢吞吞地脱□上的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因为身上穿得厚,她也没那么冷,挪着步子和楚珍挤在了一块儿,眼睛还有些红,显然是哭过了。   “宁姐姐,你别怪我,没想给你添堵的。本来还心情好好的,我也只是跟珍姐姐说着玩儿罢了!”楚珠看见楚惜宁打量过来的眼神,有些瓮声瓮气地道歉。   毕竟楚惜宁现在是特殊时期,楚珠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进来,的确有些失态了。   楚惜宁倒是看得开,瞧着楚珠跟小时候一样哭鼻子,不由得轻笑了一声,道:“珍儿也是关心你,不要胡思乱想就成。”   楚珍的眉头轻轻蹙起,像是有一肚子话要说,但是碍于楚惜宁在场,也不好太过激动。   “你既是开玩笑,我少不得要说几句。侯府里最大的少爷就是琪哥儿,他还未娶亲,那么我们姐妹四个就是给侯府撑门面的时候。你和四妹夫吵架,若真的气得撅着屁股抱笙哥儿回了侯府,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你瞧瞧整个京都,有谁家的姑娘出嫁了之后,过得不顺心了还跑着回娘家的?出息!”楚珍憋了又憋,终是没忍住,尽量放缓了口气说道。   毕竟是亲生姐妹,她不教楚珠谁来教?就算楚惜宁有这个心,也不好这般直白地开口。   楚珠只有点头的份儿,反正她有了笙哥儿,地位也坐稳了。要不是昨儿被一些狐媚子弄得和蔡儒锦吵了起来,她也不会被气糊涂有了这个念头。现在被楚珍骂两句,她也算是冷静了下来。   “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珠儿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反正你还年轻,摆出些妻子该有的气度来,我就不信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妇能和你相比!”楚惜宁低声劝了几句,将另一杯没碰的茶盏推到楚珠的手边。   楚珍的脸色也缓和了些,揭开茶盏盖儿,伸出指尖轻轻挑着茶面上的茶叶。   “珍儿,九姑娘回府之后,可还安生?”楚惜宁换了一个话题,对于那个勾引沈修铭的卫九,她的心底始终都不算痛快。现在询问楚珍,也不过是想知道卫九过得如何,是不是够凄惨罢了。   楚珍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微微压低了声音把卫子林用蟾蜍吓人的事儿,说了一遍。   “这几日,那娇弱的九姑娘只要敢开口骂人,卫子林那毒宫里的虫子就会被扔过去一只。倒是方便得很,那丫头再也不敢多开口说话了!而且似乎被吓得够呛,整日神神叨叨的。”楚珍轻轻摇了摇头,几句带过。   其实卫九现在的状况十分不好,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卫国公府传她丑八怪的留言给刺激的,总之已经处于半疯癫的状态。   楚惜宁的心情似乎开阔了些,轻轻点了点头。楚珍看了看周围的丫头,见都是楚惜宁身边惯常使唤的大丫头,便低声问了一句:“宁姐姐,你就快足月了,这后院的事儿还是你在管么?”   楚珠也瞪大了眼睛看过来,脸上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用一种略显夸张的语气说道:“宁姐姐,管家这么累的事儿,现在还需要你来把持么?”   这也难怪她好奇成这样,楚珠算是跳脱的性子了,有喜之后也算是精神奕奕。不过家事儿早就扔给婆母了。楚惜宁眼瞧着没有楚珠这样的精力,却还把管家权攥在手里,她难免要感到惊诧。   楚惜宁轻轻挥了挥手,提起这个头也疼起来,低声道:“好容易才推出去,婆母和大嫂来回打太极,总之我把对牌和账册交出去了,碍不到我的事儿!”   姐妹三个正说着话,半月就窜了进来,低声回禀道:“二姑娘也来了!”   半月的话音刚落,楚婉玉就走了进来,动作麻利地脱下了披风递给一旁的小丫头,几乎是小跑着到暖炉旁跺了跺脚,然后才冲到榻上,和珍珠姐妹挤着。   “今儿什么好日子,你们竟都挑这日?”楚惜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成亲之后,姐妹齐聚在一起已经很少了。特别像今日,只有她们四个围在塌上,就像小时候一样有一种促膝谈心的感觉。   “我待在家里快闷死了,哪里都不许去,好容易有这个借口,怎么也得过来!”楚婉玉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白气,她迫不及待地双手捧住茶盏,轻轻贴着面颊。   楚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由得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低声道:“二姐姐,你这是比猴子跑得还快,有喜的人都这样?方才我还以为珠儿上身了!”   楚珍边说边往里边挤着楚珠,想着要给楚婉玉腾出点地儿来,万一待会子不小心弄出了事儿。这姐妹之间,本来就带着摩擦嫁出去的,别现在还把关系搞得更糟。   楚婉玉似乎刚想起什么,不由得轻皱了眉头,“啧”了一声。楚惜宁就坐在对面,看她们三人挤来挤去,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挥了挥手让屋内侍候的丫头都退了下去。   “哪儿啊,我装了将近两个月了,眼看着就要往肚子里塞东西了。”楚婉玉皱着眉头似乎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不隐瞒了。   反正她们姐妹的夫君又不是同一个,便粗略地说了几句她的计划。珍珠姐妹都有些发愣,不过也跟着出主意。   “当着宁姐姐的面儿说这些不大好,不过二姐姐,你还是早些预谋着东窗事发吧!孩子再大就要成形了,到时候不好找这样的!”楚珠倒是一副经验老道的模样,她拉着楚婉玉的衣袖,轻声细语地建议道。   楚婉玉一听就有些发愣,仔细一琢磨似乎才明白了。楚珠这意思是,待肚子大了月份,小产的时候就不是血块这样的,要找这样小产下来成形的的确很困难。   这四个人里面,也就蔡儒锦的通房妾室最多,所以偶尔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想要钻空子把避子汤倒掉,最后怀上的,一律被灌了药小产。楚珠一开始也害怕,毕竟那是一条小生命,后来还是蔡儒锦坚决让婆子动手。并且气急败坏地教育她:不把这些事儿处理干净,等着庶长子出生抢嫡子的风头么?   之后楚珠也算是练就了狠手,再加上她明里暗里吃了那些通房不少的亏,也学得精乖和心狠手辣了。甚至有聪明的丫头和她一起有喜,一直瞒了将近五个月,硬是被她派人拖出来喂了药。当时端出来的那个铜盆里,就是一个有了形状的血块儿。   “我这也是怕到时候赶不上宁姐姐孩子的满月酒,毕竟是头胎!”楚婉玉有些惋惜地撅了撅嘴巴,也知道楚珠说的对。   “到时候你的礼厚一点就得了,宁姐姐不会怪罪你的!”楚珍轻笑着调侃了一句,只是眼神转向楚珠的时候,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色。   说起来楚侯府这几位姑娘,前三位的夫君还真没有多少姬妾,沈修铭是自己硬扛着不要,李雅筠是以身子不好推拒了,卫子林则是三米之内,几乎没有哪个丫头敢靠近。偏生这位急性子的四姑娘的夫君,蔡儒锦相貌堂堂,谈吐不凡,生意场上滚过几遭,调情自是个中高手。再加上皇商地位,府上金银无数,更是不缺少美女了。   看出楚珍的担忧,其他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有轻声劝慰几句,便换了其他话题。姐妹四人好容易聚了一回,直到快用晚膳的时候,才算是告辞回府。   楚婉玉身上披着厚披风,带着毛的帽子几乎把她大半张脸遮住了。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黑了,冬天的白日总是短的。待她到了李侯府下车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她不由得挑了挑眉。   因着要装得像一个弱不禁风的怀孕女子,所以楚婉玉把身边的大丫头都带着,院子里留了两个二等丫鬟和小丫鬟,也不知道热菜热粥热被窝有没有准备好。她脑子里边胡思乱想着,边慢吞吞地走着。   迎面走来了一个丫头,正是楚婉玉留下来的二等丫头之一,只见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惊慌失措的表情,瞧见了楚婉玉连忙小跑了几步:“世子夫人,世子爷早就回来了,原本听说您去瞧大姑娘,也没什么。后来去了趟书房,再回来的时候,脸色就有些不好了!奴婢怕出什么事儿,就先来禀报一声!”   一听到“书房”二字,楚婉玉心底那些烦躁的情绪立马飙升了起来,这不就是趁着她不在府上,春月说她坏话么?无论实情如何,她已经一厢情愿地这么猜测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显然是专门在等她回来。楚婉玉临到了门口,又有些胆怯起来。也不知道李雅筠今儿的心情如何,她微低着头走进了屋子,立刻就有丫头走上前来替她脱去身上的披风。   “知道回来了?”男人有些不悦的声音传来,李雅筠就坐在圆桌旁,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饭菜已经布好。   “这菜已经热过三回了,我们世子夫人总算是回府了!”李雅筠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不过语气并不算好。   楚婉玉悄悄看了他两眼,暗自琢磨着自己该以何种状态应对。眼角一瞥,就看见某个不该出现在这院子里的人杵在那里,可不就是她的心头刺——春月么!   “世子爷,您生气了?宁姐姐要生了,凑巧三妹四妹都在那里,她们有经验,我就多问了几句。三个月的时候正是稳定期,再过几个月,宝宝在肚子里就不安生会动呢!”楚婉玉立刻扬起一张娇俏的笑脸,甜腻腻的声音传来,双手十分自然地勾上了男人的左胳膊,在他左边的位置坐下。   李雅筠挑了挑眉头,楚婉玉虽然对着他爱撒娇,不过在外人面前很收敛。更何况现在这屋子里的丫头,并不都是贴身使唤的。他有些奇怪,今儿楚婉玉怎么这么粘人?   “说起来我有许多做得失职的地方,世子爷,您是不是觉得我不解风情?成日呆板着一张脸。”楚婉玉松开了手臂,跟在李雅筠的后面举起了筷子。   李雅筠搞不清楚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面色稍微有些不善,却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挺好的,难不成谁在你面前乱嚼舌根子?”   楚婉玉眉头一挑,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155 审问时刻【主楚婉玉】     楚婉玉夹了一个炸的金黄的藕饼,放在唇边吹了吹热气,才慢慢地咬下一口轻轻咀嚼着。   “这儿又没有蠢得,还敢在我面前瞎嚼舌根,我就怕有人到世子爷面前这样说。既然爷说我挺好的,那我也就放心了,日后一定会更加努力当好李侯府的世子夫人和爷的娘子!”楚婉玉三两口将一个藕饼吃完了,边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显然一副美味的模样。   李雅筠听了她的话,不由得斜眼扫了她一下,一旁伺候的春月也禁不住僵了一下。   “世子夫人这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我可是一句没说你不好,还不是听别人乱嚼舌根得来的?”李雅筠轻哼了一声,再次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楚婉玉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原本已经夹着藕饼送往李雅筠碗里的方向,听了这句话之后,又生生地扭了回来。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混蛋!   夫妻俩的斗嘴最终以楚婉玉的沉默告终,她再一次完败!   待床铺都收拾完了,几个丫头被撵了出去,夫妻俩也没多几次交流。春月好几次期待地看向李雅筠的时候,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惜李雅筠始终冷着一张脸,不发一言。显然是有些生气了,气氛带着几分僵硬。   最终春月不甘地瞧了瞧坐在桌边的二人,伸手将门关上。待门外的脚步匆匆走远了,两个人才看向彼此,恰好对上了眼神,都带着几分不满。   “方才本来是你输了,不过爷我大人有大量,就给你机会先控诉心中的不满!”李雅筠轻轻仰起头,脸上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整日面带微笑的人,忽然将脸上特地摆出的温润全部收回的时候,的确比一般人生气要带几分气魄。   楚婉玉冷哼了一声,斜着眼睛打量他,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撒娇卖痴。这法子还是夫妻俩刚成亲后,就因为李侯夫人使了绊子让彼此误会了,影响夫妻感情和共同作战,最终李雅筠提出来的。一直沿用至今,若是有什么不满或者疑问,一定要提出来,不能憋着免得被人钻了空子。   “我对世子爷有没有不满,还得看爷对我的态度。虽然我回来晚了些,但是那是有相当充分的原因。几个姐妹凑在一处替我出了注意,我现在的脑子里,已经完全想好如何应对那个老妖婆。”楚婉玉肃着一张脸,提起“老妖婆”三个字的时候,暗暗咬紧了银牙,这是他们夫妻心中一根冥顽不灵的刺儿,怎么拔都拔不掉一般。   李雅筠听得十分仔细,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接受你晚回来的理由,稍后再讨论具体如何对付那女人。还有别的么?”   楚婉玉深吸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带着一种刻薄的审视,低声道:“有,在成亲后的第一个月,我第一次从老妖婆那里讨得便宜的时候,世子爷给我的奖励是不让春月再进这间屋子伺候,怎么刚才是我眼花了,还是春月鬼上身了?”   她异常斩钉截铁的口气传来,话语里带着十足的控诉。什么玩意儿,她辛辛苦苦地跟着姐妹讨论如何假小产,李雅筠这厮竟然把她目前忌讳的人带进了屋子,这是一种背叛!   李雅筠的眉头一挑,轻轻地“啧”了一声,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我今儿去书房,看见里面摆了不少的瓜果点心,有些已经不新鲜了,许多都是我们这房的份例。而我到了起居室,却并没有发现那些瓜果的影子,特别是鲜荔枝、樱桃这些,不少都是送来给你补身子的,怎么都到了书房,而且还任那些东西烂了都没人动?我问了春月,她去领的时候,也只留下了一小部分,不少都送了回来,你又给送回书房去,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了这么点儿事儿李雅筠也不会生气,可是这情况有点严重。   今儿他一跨进书房,就看见一股子烂果子的味道,然后一旁用来待客的小桌上堆满了装着瓜果糕点的果盘。春月自然是聪慧的,她直接跪倒在地,先是承认自己的错误,没有及时打扫是因为这些都是世子夫人派人送来的,对世子表达一种关怀的情感,在世子下达命令之前,她一个丫头不敢随随便便胡乱处置了这些东西。   楚婉玉静静地听着他的质问,显然这位略微有些洁癖的世子爷,被书房里一股子酸臭坏东西的味道给弄发火了。李雅筠对书房有一种偏执,就像是一种领地一般,轻易不让人进去。就连先前李侯夫人妄想往里面插人,他都一改平日示弱的常态,坚定地将那些人遣走了。即使后来李侯夫人手段使了无数,李雅筠的书房也没有任何空子可钻。   所以楚婉玉嫁进李侯府的时候,先是驱逐了春月,再是对书房那一块儿根本不插手,并且十分清楚了问了李雅筠的意愿。于是她彻底和书房那块地儿剥离了,不想春月竟是被安排到书房,不管是春月谋算来的,还是李雅筠自动给的。从那一刻开始,楚婉玉都把春月当成了必须要拔除的一根刺儿!   “爷方才把春月也带进来,应该是想着要和我对峙吧?既然现在把她撵出去了,那我就先谢过爷给我留脸面了!”楚婉玉将心底的不满压下,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亲手倒了两杯茶低着头抿了几口。   李雅筠经她这么一说,面上闪过几分不自然,转而偏过头轻咳了一声,道:“她算什么东西,不配和你对峙。只不过今儿见了炼狱一般的书房,有些......火大!”   男人的声音顿了一下,眉头轻轻蹙起,显然在斟酌着用词。   楚婉玉挑了挑眉头,表示理解,她白皙的柔荑自然地摸向小腹。自从假孕之后,经常做这个动作倒是养成了习惯。   “那些东西都是春月亲自去领的,虽然我叮嘱过她很多次,我们房里的份例就由我的丫头去领。不过她还是那么勤快体贴,最近爷也知道我容易害喜,想吃的东西多了。每次派人去领的时候,都是春月把东西送了来,我就忽然没了胃口。春月既跑得那么勤快,我就认为那些都是爷爱吃的东西,索性就都放在书房里了。”楚婉玉低声地解释着,脸上的表情仍然没有什么特别,不过眉眼间却显然带了几分不耐。   春月碰过的东西,她就是不舒服!   李雅筠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不过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放到了她摩挲小腹的手上,眼神带了几分闪烁。   “我说最近你怎么花招百出把我留在屋子里,原来存了这些小心思。一个丫鬟而已,值当你这么费心的?”李雅筠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李雅筠最近回府到了后院,楚婉玉就能变出新花样把他留住,无论是晚膳的不同还是其他,就连讲她小时候的事情,都硬要缠着他不让他走。对于楚婉玉撒娇没有抵抗力的李雅筠,已经好几日没去书房了。这是对春月的一种警告!   楚婉玉瞧他这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忍不住丢了个白眼过去。   “区区一个丫头,既然世子爷知道我心中郁结所在,不如索性就称了我的心思,把她配人了?”楚婉玉的嘴角处裂开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意,眼神里带着几抹挑衅和蔑视。   李雅筠眉头一挑,这小女人今儿出去了一趟,被几个姐妹怂恿的胆子都大了,还敢这样看着他?他二话没说,直接站了起来一把打横抱起了她,有力的手掌掐住她的腰肢,低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况且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你教训她就是,怎么惹得我的书房也乱七八糟!绝对该罚!”   还不待楚婉玉开口反驳,衣襟已经被男人的手指熟练地挑开了,看着中衣下面包着一件薄薄的衣物,使楚婉玉平坦的小腹微微隆起,他脸上的笑意就绷不住了。   “呵,让爷瞧瞧,这是多俊的孩子,果然长得跟你一样!”他调侃地说了一句,手指轻轻戳着鼓起的衣衫,另一只手却不闲着,三下五除二地解了自己的衣带。   衣衫乱飞,楚婉玉自然不会再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她主动伸出双手勾住了他的脖颈,撕磨起来。   直到昏昏沉沉的清晨,夫妻俩在有空闲仔细合计了这么个计划。小产一事势在必行!   因着快到年底的月份,对于闲暇时候聚会联络感情也必不可少,李侯府自然也不例外。楚婉玉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养胎一个多月,直到昨儿才找了借口出去。不想李侯夫人就逮着这个机会说自己身体不适,要楚婉玉出来帮衬着主持酒席。   当李侯夫人的眼光丝毫不掩饰地从她的小腹刮过的时候,楚婉玉就像没有意识到一般,依然淡定地往嘴里塞着桂花糕。白皙的手指掏出锦帕擦了擦嘴角的碎屑,低声应承道:“既然是婆母的命令,那儿媳也唯有点头答应的份儿了!可怜我昨日从宁姐姐那里回来的时候,险些摔了一跤,前几日......”   楚婉玉扬起一张可怜兮兮的脸,似乎在低声哭诉着什么。李侯夫人的脸色立马变得难看了,自从楚婉玉有喜之后,她就处于弱势了。无论跟楚婉玉说什么,这个往日彪悍的儿媳妇似乎一下子变得异常娇弱,细细地掰扯着自己每日所遇到的大事儿,稍微扭个脚也能念叨半晌。   “婉玉,不是我说你,你这身子骨也不算弱了。我也是怀过孩子的,而且还把他平安生下来了,没有这么辛苦的!”李侯夫人在暴躁之前,冷下了口气,幽幽地看着她,一脸嘲讽的神情。   楚婉玉微微低着头,嘴角轻轻撇了撇,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转而仍然不放弃,抬起头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婆母,你不知道,昨儿让我险些摔跤的石头好大一块儿......”   在楚婉玉锲而不舍的努力下,李侯夫人被她死死拉着听了有大半个时辰的唠叨,最后借着楚婉玉喝茶的功夫才愤愤地逃离出来。李侯夫人的面色泛白,手掌暗暗捏成一个拳头,迟早要这小贱人真流产了,看她还如何显摆装柔弱!   看着李侯夫人匆匆离开的背影,楚婉玉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好戏要开始了。   李侯府请客的那日,宾客来了很多。楚家姐妹,除了在家备产的楚惜宁之外,全员到场。珍珠姐妹一边一个围绕着楚婉玉,不时伸出手搀扶她几把。知道她有喜还要招呼客人,一边叹息她辛苦,一边还是跟在旁边,丝毫没有做客人的自觉。   “两位少夫人还是入席吧,总站在这里会让人误以为我们侯府照顾不周的!”李侯夫人脸上堆着笑意,强忍住要翻白眼的态度,但是话语里已经带着几分僵硬。   楚珍脸上含着笑,眉眼弯弯,一副和善亲切的表情。不过眼神却是放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最终在李侯夫人要发火之前,柔声开口道:“二姐姐自从有喜之后,就一直身子虚弱,我们是她的姐妹,姐妹不帮衬着她谁来帮衬?李夫人不用客气,去招呼那边的客人好了!”   李侯夫人看着珍珠姐妹始终都是笑嘻嘻的模样,暗暗咬紧了牙关,好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根本使不上力气,而且还让她心头的怒火更加多了几分。   宴席进行了一半,双方都是各怀鬼胎。显然这场宴席,李侯夫人也是没安好心,专门等着楚婉玉上钩呢。    ☆、156 婉玉小产     酒宴上有各种酒酿,只不过楚婉玉因为怀胎原因,和她们喝的不一样。在换了一壶新烫的桂花酿时,她房里的一个二等丫头匆匆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和担忧的神色,轻轻俯下/身靠在她的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楚婉玉的眉头轻轻挑起,神色却是如常,眼眸轻轻眯起冲着坐在一旁的楚珍使了个眼色。便举起酒杯,用衣袖遮掩住仰脖做出喝酒的假象,那小半杯酒酿全被她洒到了手中的锦帕内,又飞快地塞进了衣袖里。   过了片刻,楚婉玉的眼神就有些迷离了,她轻哼了一声。修长的食指按着太阳穴,脸上明显露出几分痛苦的神情。   “哟,李世子夫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贪杯醉酒了?”有相熟的夫人瞧见了她的不对劲,不由得扬高了声音问一句。   周围几个女眷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来,脸上揭露出几分惊疑的神色。这有了身孕的人喝酒还不懂节制么?有几个人的目光就盯着她手边的酒杯瞧。   “也不知怎么了,这是婆母特地吩咐厨房给我烫的桂花酿,我才喝了两杯而已!”楚婉玉轻轻摇了摇头,努力眨着眼睛,似乎想要清醒过来。但是看她整个人已经快趴到桌上了,显然是徒劳无功。   那边几个女眷,大都猜到李侯府后院这么点事儿,楚婉玉这么暧昧的话语,倒是没人敢接话了!   “对不住了,我的两个妹妹陪着各位先吃,我去和婆母说一声回去歇歇!”楚婉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身边自有丫头凑过来扶着她。   楚珍目送着楚婉玉走了过去,楚珠瞧楚婉玉双眼迷离的样子,明显有些担忧,似乎想要站起来去扶她。待接收到楚珍摇头的神情,楚珠又安稳地坐了回来。这事儿成不成得看楚婉玉自己了!   楚婉玉那样的队伍走到李侯夫人那桌,自然是引起了众人的关注。而她好容易磨蹭到李侯夫人身边的时候,竟是一头栽进了李侯夫人的怀里。   “哟哟,看样子世子夫人醉得不轻,还是赶紧扶她回屋歇歇吧!”和李夫人一桌的都是各府上的当家主母,瞧着楚婉玉的脸色,语气有些惊诧地说道。   李夫人脸色一僵,楚婉玉虽然并没有做出什么失态的动作,但是凑近了才知道她喝得真的挺多。一股子桂花酿的味道涌了过来,李夫人的眉头不耐地皱了皱。冲着她身后的几个丫头使了个眼色。   无奈任那几个丫头怎么哄怎么劝,楚婉玉就是扑倒在她的怀里不起来,双手死命地抓着李夫人的衣袖。楚婉玉有孕在身,那些丫头不敢使力拉,李夫人也不敢用力推,只有任她拉着。   “看样子李夫人和世子夫人的婆媳关系很好,连喝醉了都舍不得松手呢!反正我们这一桌都是相熟的人,你就先送她回去,快去快回便是!”卫国公夫人自然也来了,她就坐在薛茹和李侯夫人的中间,因着儿媳都是楚家的姑娘,而且薛茹又在场,索性她就当回好人。   李夫人明显是一脸犹豫的模样,毕竟把客人都扔在这里,她和楚婉玉两个主人家都退了下去,实在是说不过去。   “婆母,无论我做得多好,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总能找出错儿?”楚婉玉手上拉扯她衣袖的力气更加大了,嘴里也开始喊着话,虽然有些模糊,但是声音够大,也足以让人听见。   李夫人的脸上涌起几分尴尬,再不迟疑,连忙从椅子上站起伸手半扶着往后院走去。那一桌的女眷脸色各异,待楚婉玉婆媳俩离开后,不少人都悄悄打量着薛茹的面色。无奈薛茹始终平静异常,让那些想要瞧热闹的人讨了个没趣。   李夫人哼哧哼哧地扶着楚婉玉,几乎是咬碎了银牙才能忍住心底的怒火。楚婉玉整个人几乎都趴在李夫人的身上,身旁的丫头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李夫人的个子也不高,而且始终紧绷着神经,把后院管家权死死捏在手中,生怕被楚婉玉抢走,休息得不太好。根本没有力气去承担楚婉玉大半的重量。   “你们几个都是死人么,还不赶紧上来扶着?”李夫人见远离了宴席,也不收敛性子了,冲着身后几个丫头气急败坏地喊道。   那些丫头一窝蜂地涌上来,偏偏不知该如何帮她。不说这李侯府人人都知道,世子夫人自从怀孕之后,就变得异常脆弱,谁都碰不得。她们这些下人,自然不敢用力碰她。   “别过来,你们全挤上来,到时候把我摔了,让你们一个个好看!”楚婉玉轻轻睁开眼眸,有些不满地嘟哝道。   立刻那几个丫头又退后了几步,依然是李夫人完全撑着楚婉玉。   “哼,若是我累晕了,恐怕你的名声也不好听吧?”李夫人咬着牙站在原地,双手扶住楚婉玉的肩膀让她站立,语气里带着几分威胁。   楚婉玉挑了挑眉头,最终像是妥协了一般,指着几个丫头道:“去找人把软轿抬来。”   身边伺候的人越来越少,李夫人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轻轻挑起眉头,冷声道:“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楚婉玉根本没理会她,再次软着身子靠向她,嘴里哼哼唧唧的,似乎随时要晕过去了一般。剩下的丫头见楚婉玉不再闹腾了,都纷纷松了一口气,仍然慢慢往前挪着步子。   “你能不能别把全身的力量都压到——”楚婉玉根本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地压倒在她的身上。李夫人终于是不能忍了,边说边想着把她往旁边挪挪。   “啊!”不想李夫人的话还没说完,楚婉玉已经是一副被她推倒的模样,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喊声传了过来。   周围的人被她吓了一跳,纷纷看过去,那几个正神游天外的丫头也有些发愣。李夫人不满地翻了个白眼,认为这又是楚婉玉耍的花招,但是当暗红色的血从楚婉玉的腿间流出来的时候,没有人再敢乱动了。   楚婉玉恰好是肚子先着地,这下子所有人的脑海里都冒出了一个念头:完了!   女人的尖叫声十分凄厉,甚至隐隐传到了酒宴之上,先是死一般的安静。楚珍一下子把手中的酒杯朝桌上一扔,焦急地说了一句:“坏了,好像是二姐姐的声音!”   她刚说完,就拉着楚珠的手往后院跑。其他女眷也都停了下来,薛茹的眉头皱了皱,跟在珍珠姐妹往后面走。   跑了片刻,老远就瞧见楚婉玉瘫在地上,哀戚地嚎哭着,地上那摊血迹似乎越流越多。李夫人正蹲□想要拉她起来,无奈楚婉玉似乎疼得失去了理智,只狼狈地趴在地上。   在薛茹和珍珠姐妹的共同哄劝之下,才好容易让几个有力的婆子,把楚婉玉弄了起来,一刻都不敢耽误,连忙往屋子里送。后院乱作一团,前院少了主人家的酒席也是乱糟糟一片,不少女眷都派了丫头前去打探。把她们这些人晾在了这里,也着实失礼。   宁乐斋里,楚惜宁正独自坐在榻上摆棋谱,她看着窗外兀自出神。忽而把清风招到身边来,低声道:“婉玉那边也该开始了,你悄悄准备些补气养血的药材,到时候好送过去!”   李侯府宴请世家女眷的酒席,不到一半就草草结束了,还是薛茹出来通知各位的。这位楚侯府的夫人是红着眼眶走出来的,显然众人的心里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看样子这位世子夫人的胎是不保了。   李侯爷恰巧也在府上,收到消息之后彻底着急了。李雅筠现如今不搭别人的东风,就靠着自身的才学,在朝堂上也算是年少有为的贵公子了。不少大臣都想要结交,给李侯爷也带来了不少的便利,没想到儿媳妇的胎却是掉了。   待李雅筠回来的时候,大夫已经诊治完了,恰好一个婆子端着血水走了出去。楚婉玉不哭也不闹,只是直直地瞪大眼睛盯着帐顶。薛茹她们都待在外屋的屏风后面,李夫人面色扭曲,身体僵硬,心底发凉。她的计谋还没开始施展,楚婉玉的孩子竟就掉了?而且还是在她身边掉的,真是有口难辩了!依照楚婉玉的个性,李夫人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绝对是一场恶斗。   “快把大夫请去偏厅,我要好好问一问!”李夫人轻轻扬高了声音,语气里透着一丝急切。   恰好门外走进一个人影,听到她这句话传出一声冷哼,低声道:“夫人还是莫急吧,这大夫自然有爹和我问,您还是在一旁歇歇吧!”   一听便知是李雅筠的声音,听到他这样毫不客气的话语。李夫人的身体僵了僵,轻轻一偏头,就对上薛茹和珍珠姐妹满脸不满和质疑的表情,她哼了一声,道:“婉玉忽然小产了,事发突然,我一定要问清楚,是不是那些庸医没开好方子保胎!”   屏风外面的人静了一下,大步走到屏风旁的小桌前,手一挥。   “啪!”茶盏直直地摔向了屏风上面,那层薄纱轻轻晃了晃,好在底下的架子厚重,并没有倒下。倒是茶盏摔碎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刺耳,让人不由得皱了眉头。   “夫人这是什么话,玉儿究竟是怎么小产的,我刚到后院就已经听说了。不让您见大夫,也是为了避嫌,免得再出现一些指鹿为马的事情。反正夫人您最擅长这些手段了,上回爹宠爱的那几个妾室可就是这么没的!”李雅筠的声音极其阴冷,显然是隐忍着几分怒气。   但是他的火气,已经通过方才的茶盏传达到了。李侯爷的几个妾室小产,后来在李夫人见过诊治大夫之后,那几个妾室竟接二连三的血崩而亡,也难怪李侯府会传得风言风语。   李夫人听他这般不顾她脸面的话,脸色早已苍白如纸,不由得扬高了声音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长辈的事儿岂是你随便能说的?”   “李夫人,劳烦你声音小一些,玉儿还在里头!”一旁的薛茹忍不住开口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十足的不满。   “二侄女婿也莫着急,等里面收拾干净了再去瞧瞧玉儿,可怜的孩子,好容易才怀上!我就在这里等着,毕竟是我们楚家的姑娘,若真的是有人从中使了手段,李侯府必定要给玉儿一个交代!”薛茹先是轻声劝慰着李雅筠,转而又肃着一张脸,声厉色茬地说道。   李雅筠的神色缓和了些,听到薛茹的声音,脸上轻轻闪过一丝快意。暗自想着选在这一日流产,实在是太正确了!不用打听都能猜到,那些来参宴的女眷,会把今日的事情如何传播出去,特别当一些丫头被收买了,模糊地透露出一些讯息时。无论是碍于薛茹在场,还是面对其他世家的质疑,楚婉玉滑胎一事儿,不会这么轻易了解!   待里面收拾妥当了,李雅筠轻轻走进去,低声和楚婉玉说了几句话。   “爷,我们的孩子没了,是我没用,没保护好他!”眼神空洞的楚婉玉像是一下子活了过来一般,猛地从床上弹起,死死拉住李雅筠的衣袖,开始嚎啕大哭。   “没事的,有我在,一切都有我呢!”男人轻柔的劝慰声也传了出来。   屏风后面的几个人,面色都十分难看。薛茹和楚珍还好些,楚珠直接瞪视着李夫人,似乎要跳起来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我二姐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楚珠瞪了她片刻,语气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根本不顾及李夫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楚珠如此冲动失态的话语,薛茹和楚珍却是没有呵斥她一句。倒是楚珍拉着薛茹的手,眼眶已经红了,竟是哽咽着道:“二伯娘身子本来就不好,就盼着二姐姐好,现如今却......大伯娘,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跟我开口。卫国公府的人脉还是挺多的!”   楚珍说完了便偏过头去,掏出怀里的锦帕细细擦着眼泪,肩膀都在颤动。   楚珠立刻也拉住薛茹的另一只手,极其认真地道:“我家虽没有三姐姐家那样有权,不过若是要银子周转的,还是从来不缺的!”   李夫人斜眼看过去,那三个人竟是搂在一起,哀戚地抽泣起来。顿时觉得心底的怒火更加上涌,同样心里那股子不祥的预感也更加强烈。一切都有姐妹们和楚侯府撑腰,楚婉玉对上李夫人一直都是水火不容,丝毫没有奉承的模样。她竟是忘了,这楚侯府的四位姑娘所嫁之人,皆是非富即贵。一旦要是他们联合起来,恐怕这李侯府势必要退让三分!   里屋的楚婉玉还在发疯般的哭泣,显然对于一个刚失去孩子的母亲来说,这样的反应不算激烈。李雅筠一开始还温和的劝慰,到最后竟也是声音带着颤抖,显然跟着伤心动情了。   事实上,楚婉玉的眼睛红肿,眼泪却是没有一滴,此刻正扯着嗓子干嚎。反正里屋是一个丫头都没有,就他们夫妻俩在。而李雅筠的脸上始终挂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偶尔楚婉玉哭得逼真了,他还会奖赏般的摸摸她的脸。   看着他这副悠哉悠哉的模样,彻底把楚婉玉惹毛了,便伸出手使劲儿掐他的大腿。才有后来他的声音也跟着变得颤抖起来,那是疼的!   最后楚婉玉哭得累了,被他哄得睡着了。李雅筠悄悄走了出来,对着屏风后面道:“请伯娘和两位妹妹放心,我一定会和爹爹商议一个妥帖之策,给楚侯府和玉儿一个交代!”   男人的话语掷地有声,像是一个保证一般。李侯爷和李雅筠关上了书房的门,把大夫请进去,显然谈了许久,本来已经是板子上定钉的事儿,却因为一个丫鬟有要事相告而拖延了下来,那个人便是春月。   “回夫人的话,春月姐姐说看到是少夫人自己不小心跌在地上,不能怪您。侯爷和世子爷正在审问她呢!”李夫人身边的一个丫头轻声汇报着打听来的消息。   屏风后面的四个人,脸色各异,只有李夫人的脸上露出几抹舒心的笑意。珍珠姐妹则是暗暗着急,互相扯了扯对方的手,眉头紧蹙。显然对于半路杀出的这位春月,根本不知道她是哪一号人儿。   躺在床上装睡的楚婉玉,则是暗咬着银牙,心中把春月骂了千百遍。   小半个时辰之后,李雅筠走了出来,脸色紧绷着,显然并不是很开心。   “把屏风撤了吧,都是自家人!”李夫人的声音传来,几个丫头手脚麻利地将东西撤了下去。她一下子就看到男人板着一张脸,显然是怒气满满。   “世子是不是怀疑错了?婉玉再不懂规矩也是我的儿媳妇,我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儿?春月那丫头挺乖巧的,我看你就给她个名分吧!反正你这里,也没个妾,连通房都没排上!”李夫人的脸上带着志得满满的笑意,没想到关键时刻,竟会是李雅筠身边的丫头出卖了他们这一房,也足够她开心的。   虽然春月那丫头原先也曾和她不对付,不过投桃报李这种事儿,李夫人还是愿意做的,更何况还能给楚婉玉添堵。   薛茹和珍珠姐妹则紧皱着眉头,当着楚家人的面儿,李夫人就敢这么说楚婉玉,看样子真的是要撕破脸皮了。   “多谢夫人操心了,不过春月已经被拖出去,正在行杖毙的责罚。您若是看好她,现在去送她一程,还来得及!”李雅筠的脸色依然十分沉郁,深沉的眸光刮过她的脸,带着一种讽刺和撕裂般的仇恨。   李夫人暗暗心惊,身体不禁僵住了,这是李雅筠头一回用这种仇恨的眼光打量着她,那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和警告。   “夫人,侯爷让奴才来跟您说,您最近身子不好,让您收拾一下去庄子里休养些时日!”李侯爷身边的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过来,却是停在了门外好几米处,低声头轻轻扬高了声音禀报道。   一阵寂静,李夫人整个人都僵住了,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上涌,鼓膜阵阵发疼。   “不可能的,我是他的妻子,他不信我的话,却信旁人的话么?连世子的贴身丫头都向着我,为什么还要相信楚婉玉的话。楚家的姑娘分明都是阴险狡诈之人,一个个都把夫君攥在手里......”李夫人先是难以置信,再是不管不顾地喊叫道。   她在这李侯府的后宅浸淫这么多年,斗倒了无数的娇美妾室,那些爬上床的女人一个个都不得好死。就连李侯府的正经世子,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老天一向都是帮她的。没想到这次竟然会不明不白地就栽了跟头。   “那个贱人整日嚷嚷着头疼肚子疼的,不让丫头碰她,全部都赖在我的身上。竟是就巴望着要小产,好狠的心啊,拿着自己的孩子做赌注,好狠心的爹娘啊!”李夫人还在声嘶力竭地吼叫,李雅筠已经挥手让几个婆子上阵拖着她离开。   最后还是楚珠将锦帕递给了一个婆子,堵住了李夫人的嘴,才没让她的咒骂声继续传出来。   发髻凌乱、口沫乱飞,最后的李夫人简直就是不堪入目,早已不见好容易才维持的休养和美貌。看着那毒妇一般的女人消失,几个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得了,这继室的侯夫人还真不怎么样,比我家那婆婆还彪悍!”楚珠“啧”了一声,状似感叹般的嘟哝了一句。   楚珍连忙偏过头去,狠手掐了她一下。李雅筠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此刻他的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恨不得把鞭炮拿出来放,敲锣打鼓地让京都所有人都知道,他一直倔强不肯呼唤为母亲的继母,终于被撵出了李侯府的大门!   “成了,二姐姐这里解决了,我还得赶紧回去跟我家婆婆大人,以及那些狐媚子斗智斗勇。二姐夫,你可别再欺负我家二姐了,特别是那些漂亮的女人,脑子里都装满了不祥的东西!”楚珠拍了拍衣裙,理了理发髻,似乎想起了自己家的糟心事儿,咬牙切齿地嘟哝着。   “姐夫,不用送了,告辞!”楚珍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楚珠为了防止再被她掐,早就行了一礼带头先走了。   楚珍搀扶着薛茹也跟在后面出了李侯府的大门,这一场闹剧终于是落下了完美的大幕。坐在马车上,身后靠着柔软舒适的椅垫,楚珠手里把玩着夜明珠,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李夫人虽然令人厌恶,不过她有一句话算是讲到点子上了:楚家的几位姑娘都不是善茬,阴险狡诈之人,才能谋得一方天地!    ☆、157 一箭双雕     送走了楚婉玉的娘家人,李雅筠轻轻呼出了一口气,看着外面的艳阳天,心情好得快要飞天了。他嘴角噙着笑意回到了里屋,就瞧见楚婉玉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吼吼的羊毛毯上,屋子里所有伺候的丫头都被撵了出去。   男人的目光十分自然地停留在她那莹白的脚趾上,纤细的脚腕和恰到好处的脚踝,透着一种别样的魅惑。李雅筠收回目光,有些不满地“啧”了一声,皮肤白的女人就是天生撒娇的胚子!因为完全不用撒娇,他已经心动了!   “怎么,还怕旁人不知道你装柔弱呢!天气凉脚不嫌冷啊?”李雅筠大步走了过去,软底的靴子踩在羊毛毯上,脚底甚至都感觉到几分酥软。   他有力的胳膊一下子抱起她,有些粗鲁地将她扔到了床上,紧接着抓起一旁的锦被盖到了她的头上。顺势坐到了床边,看她手忙脚乱地扒着被子钻了出来,发髻有些散乱,瞪大了一双眼眸无声地控诉着他。   两人沉默地对望了片刻,看着楚婉玉裹在被子里,忽然觉得她瘦瘦小小的,惹人爱怜。李雅筠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左脸,唇边泛起了一抹淡笑。   “高兴么?”察觉到他的温柔,楚婉玉抬起头,瞪着一双水漉漉的眼睛,轻声问着他,有些期待地等着他的答案。   男人的手一顿,离开了她那柔嫩的脸颊,转至她的头顶揉拧起来。   “高兴!”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真心的笑意。他的眉眼弯弯,头一回笑得这样不淡定!   楚婉玉对上他的笑脸,也跟着抿唇而笑,眸光里带着几分狡黠。伸出双手一把搂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就像是邀宠的小孩儿般。   “我比你还高兴。”娇脆的声音响起,脸颊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柔嫩的肌肤触碰到他外衣上的锦缎,多了几分酥麻的摩擦感。   李雅筠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情,伸出手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掐了一下,低声道:“你当然高兴,春月那个蠢货多此一举,让你一箭双雕。碍眼的人都没了,从此以后开心了吧?”   男人半真不假的调侃声传来,楚婉玉干干地笑了两声,并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原本她就想着等把李夫人撵走了,就立刻来料理这个春月,没想到竟是天助她,春月巴巴地自投罗网了。   “不过公爹一向对那个老妖婆言听计从,这回又有春月替她作证,公爹应该更倾向于那个老妖婆才对,为什么最后却把她撵走了?”楚婉玉还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她仔细想了一下,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偏过头来低声问道。   李雅筠的手掌一直贴在她的纤腰上,不时地来回摩挲着,听到她的问题,十分平淡地“哦”了一声。却没有立刻作答,温暖的掌心向她里衣下的后背进发。   楚婉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方才为了演戏逼真,外衣和中衣都脱了。此刻只着了一件里衣,光滑的后背似乎有些凉,被他那温暖的掌心一触碰,整个人都跟着酥软了。   “只是我跟爹说,春月曾经想要害过你腹中的骨肉,若不是当时你念在她跟着我多年的份上,没有张扬出来。否则她早就被发卖出去了,现如今她仍然贼心不死,又想在这件事儿上插手,为此就把她拖出去处以杖毙!至于爹心中那点犹豫,也被我承诺了五皇子要送来的美人所打消了。”李雅筠边低声地解释着,边伸出另一只手,完全圈住她,将她的手拉开,让手掌可以自由移动。   男人温热的气息喷在脖颈上,带着几分淡淡的痒。宽厚的掌心从后背移到她那平坦的小腹上,慢慢的摩挲着,似乎想要帮她取暖一般。   “美人收买公爹,倒是个好法子,反正那老妖婆也算是迟暮了。不过对于杖毙春月,你真舍得?还用那种话去诬陷她?”楚婉玉挑了挑眉,一下子直起身,从他的怀里挣脱开,语气里是十足的怀疑。   她直勾勾地看进他的眼眸里,似乎想要从情绪中找出他不乐意的蛛丝马迹。不过此刻李雅筠的眸光带着几分火热,晶晶亮亮的,让她莫名地一阵眩晕。   “我为什么舍不得?她跟在身边多年,一直小心翼翼地侍奉我、抵抗那个女人,并且是让我通人事儿的人,的确分量不一般。我可以给她许多好的东西,但是如果我不给,她却妄想着夺的,我自然不会让她好过。至于要她这条命,只不过是为了平息你的怒气的!”李雅筠的手掌依然贴在她的小腹上,说完之后就慢慢地上移,覆上了那软软的酥胸。   他的眉头轻轻挑起,有些意外地“啧”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这女人竟然没穿肚兜。   在他的手掌覆上来轻轻使力捏了一下的时候,楚婉玉忍不住嘤咛了一声,转而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再次抬手抓住他的手臂,面色通红。   “别闹,我话还没问完呢!你既然对她那么不在乎,为何我三番四次地让你撤了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保她,难道是存心给我添堵?”楚婉玉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却是紧咬着嘴唇,用一种十足的气势质问出口。   “添个屁堵,我没那闲心思,整日抵挡你撒娇卖痴还应付不过来呢!”手的动作再次被阻挡了,李雅筠这个圣人君子也撕下了外皮,爆了一句粗口,面色明显有几分不耐。   “每日听沈修铭讲他和他那爱管闲事儿的爹,在通房上斗智斗勇,我就受不了。我现在腿脚正常,身体健康。你说说,会有多少人盯着我们这房还有我的床!有春月看着,至少能好很多,她一旦没了,你亲自料理也不怕费神!”李雅筠的语速渐渐加快,语气里的不耐烦越发明显,见她没有松手的迹象,索性抽出了手掌,一只手按住她的腰,一只手直接抱起她坐到了自己的腿上。   “不过,好在那个最难搞的女人,已经被撵了出去,你也有心思可以专门对付那些有的没的人!”男人的手再次转战她里衣的衣带,也不知哪个蠢货把衣带系成了死结,任他再灵活的手指都弄不开,俊朗的面容已经趋向于阴沉。   楚婉玉听到了这句话,简直就好像得了什么保证一般,脸上立刻笑得跟一朵花似的。十分有眼色地大献殷勤,低着头亲自帮他解自己的衣带。   专心对付脱衣服这件事儿的两个人,都十分默契地忽视了“白日宣淫”这四个字。这东西在李雅筠的脑海里,根本不存在!   最终伴随着锦衣被撕碎的声音,楚婉玉的里衣成了碎片被扔到了床下。她主动抬起双臂勾着他的脖颈,看着他的眸光渐渐被情/欲所替代,心情一阵大好。当然,她不得不感叹,在床上撕磨的时间和强度,与他腿好的程度成正比。   伴随着李夫人的离开,李侯府的后院似乎一下子失了主心骨,不过李侯爷在美人们的陪伴下,十分没出息地把后院的管家权丢给了儿媳妇。楚婉玉身边的丫头,当时都是照着楚惜宁身边的调/教的,该会的算账写字一个不差,楚婉玉乐得清闲。   当然她倒是想管,可惜下不来床。在嫁进李侯府的时候,第一眼看见李雅筠,她直认为自己要守活寡,因为这男人真的一副快不行的模样。不过待真的身心都成为他的妻子时,才发现那是怎样的一个错误。   李世子夫人被李侯夫人弄得小产了,这个流言像一阵风一般,吹遍了京都大大小小的角落,成为人们茶前饭后火热的探讨话题。自然李侯夫人被撵出了侯府,也是人人都知道的。这个在侯夫人里以继室的身份、老练的手段所出众的女子,也终于有失败的一天。   楚惜宁躺在榻上,安静地听着清风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脸上泛着几分笑意。她现在除了每日饭后在院子里散散步,已经很少出去走动了。肚子尖尖的鼓鼓的,她自己都有些吓了一跳。   宁乐斋的偏院里已经收拾好了一切,只等着少夫人头胎的出生。沈修铭这几日,似乎也受到了气氛的感染,竟也变得焦躁和紧张起来。虽然他努力压制着,但是楚惜宁每日观察他,还是能察觉到他心中的不安。   焦躁、惶恐、担忧......一个孩子的出生,并不是只有母亲一人才会有这些负面情绪,所有期盼这个孩子出生的人,都会心情忐忑。   廖氏几乎每日都过来守着,有时候还拉上霭哥儿一起,陪着楚惜宁说话解闷儿。当然最近薛茹也来的勤快,时常是几个人凑到一处,倒也是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    ☆、158 喜得贵女     这日晚上,楚惜宁已经躺倒在床上,却没有多少睡意。沈修铭最近只要一回来,就陪在她身边,夫妻俩都有些紧张地等待这个小生命的到来。男人温暖的掌心贴在她的手背上,即使已经听见轻微的鼾声,他依然没有撒手。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下/身似乎有粘稠的水流出来,立马那一点儿睡意都没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了一下,这将近一个月以来每日都有人告诉她生孩子前的反应,这可就是前兆。   楚惜宁的呼吸微微顿了一下,紧张的手心里都出了汗。由于她是侧身的姿势,想起许妈妈叮嘱的,她便慢慢地挪动身体平躺着。她稍微动了一下,倒是一旁的沈修铭警觉地醒了,低声问了一句:“怎么了,可是肚子痛?”   他的声音还透着几分迷蒙,最近楚惜宁偶尔会肚子痛,他都已经习惯了。此时她不安分地扭动了一下,他便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不是,我怀疑、是不是要生了?”楚惜宁由于紧张,这句话说得有些犹疑和不确定。   沈修铭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仔细瞧了她一眼,看见她面色发白,显然是吓得。心里也“咯噔”了一下,连忙低声唤人进来:“快把许妈妈叫来,少夫人恐怕是要生了!”   他匆匆披上外衣,随手找了件厚披风盖在楚惜宁的身上包好,慢慢地抱起她。小心翼翼地往早就布置好的偏厅走去,将她平放在大床上,他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柔荑。   “许妈妈来了!”外头传来丫头急切的通报声,许妈妈的发髻和衣衫都十分整齐,显然为了防止楚惜宁半夜生产,她基本上都是和衣而睡。   许妈妈先对着沈修铭行了一礼,就走到楚惜宁身边,拉起披风细细瞧了一眼。面色一肃,再打量着楚惜宁轻轻咬着下唇的模样,眸光有些深沉。   “瞧着少夫人这反应,应该是快要生了。去把产婆和大夫请来,二爷,产房不干净,您还是赶紧出去避避吧!”许妈妈边说边开始撵人,沈修铭站在这里,实在是不方便。   沈修铭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看向楚惜宁,方才还只是些许害怕的人,此刻脸上已经渗出了些许的汗水。似乎这疼痛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他颇有些担忧。   “许妈妈,生孩子这么快就痛,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行,我得在这里守着!”沈修铭明显耍赖不想走,脖子伸得老长,目光依然紧紧地盯着楚惜宁不放。   要说他这么害怕,也是情有可原。这几日因着楚惜宁产期将至,他有些心神不宁,甚至还特地发了帖子把蔡儒锦请出来喝酒。蔡儒锦也是头一回当爹,只说在外面等了将近一夜,楚珠才把孩子生下来。怎么这会子瞧着许妈妈的架势,楚惜宁马上就能生出来一般。   再加上偶尔遇上李雅筠,那个混蛋自己的后院问题解决了,整日向他灌输不好的知识。说是女人生孩子就如在鬼门关走一遭般,许多因为生了孩子就丢了性命。他现在特别害怕,就怕有了小的就失去了楚惜宁。   “二爷真是,这种不吉利的话岂是现在能说的?清风,赶紧过来把二爷拉出去,别让他添乱!落雪,热水、参汤准备好了没?半月,大夫走到哪儿了?”许妈妈可没闲工夫搭理他,伸手挥了挥把清风招了过来,似乎要把沈修铭交给她处理。   许妈妈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出,立刻就有人回答她。   “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少夫人平安顺产!”“大夫和产婆马上就到!”几个丫头各就各位,人来人往的,倒是显得沈修铭夹在其中多余。   “二爷哎,赶紧地出来,别添乱了。您一个大老爷们儿,在这里帮不上忙,人家还不好施展!”清风语气急切地说道,无奈沈修铭的脚像是被钉住了一般,一步都不动。清风无法,只好伸出手直接扯着他的衣袖,就往外面拖。   “二爷,您瞧瞧您站在这里,可没一个人敢去碰少夫人。少夫人是有福之人!”清风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沈修铭被她拉得几乎是下意识地跟上了脚步。   最后看了楚惜宁一眼,他便退了出去,守在院子里。楚惜宁最后的表情一直定格在他的脑海里,那张清秀的瓜子脸上,带着几分苍白和紧张,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带着一种未知的恐慌,却又透着一股子坚定。   过了片刻,产婆和大夫也已经到了,产婆跟着清风进了里屋,大夫一直守在外屋。沈国公、廖氏和卫氏也都到了,就见沈修铭僵直地站在那里,眼神死死地盯着丫头来回进出的偏厅,脸上的表情惨白,似乎生孩子的人是他一般。   偶尔有几声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传来,沈修铭的身子忍不住打了个颤。沈国公的眉头紧皱,瞧着他那副丢了魂儿一般没出息的样子,心底就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当年廖氏生孩子的时候,他也没像沈修铭这般魂不守舍,果然还是一心扑在妻子身上。   “这么紧张作甚,你媳妇儿身边那么多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陪爹出去走走,待会子回来说不准就生下来了!”沈国公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建议道。实在是不想见到沈修铭如此失态的模样,男人就应该顶天立地,为了女人生孩子怕成这样,又不是他亲自生!   沈修铭依然呆愣愣地杵在原地,过了半晌似乎才反应过来沈国公的话,却是立刻摇头。却也一句话不说,沈国公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眉头不由得皱紧。下意识地移动脚步挪了挪身子,直到那扇门再次完整地出现在视线里,他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些许。   那扇门后面,有他挚爱的妻子在生孩子,那是他们的孩子。即使大夫和产婆都没出来汇报什么不理想的场景,但是受李雅筠那些话的影响,顶天立地无所畏惧的沈修铭,忽然脑子里都冒出了不好的念头。万一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但是这种想法只冒出了头,就被他否决了,他的宁儿是坚强有福气的人,一定会平安的!   两种想法就在脑子里不断地盘旋着,他好像被放在了火上烤一般,进退两难,异常难受。   沈国公眼瞧着自己的儿子连眼角的余光都不赏一个,不由得脸上一僵,似乎就要发作。   “行了,国公爷还是先去西厅歇歇吧,有爹守着的孩子有福气!女人生孩子岂是说生就生的!”廖氏的眉头早就皱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自己没当好一个合格的夫君和爹,还在这里带坏儿子,真是老不休!   沈国公瞧着对面的娘俩都是一副神情不好的模样,再瞧瞧长媳也低着头,心里骂了一声晦气。冷哼了一声,便拂袖而去。   产房里虽然伺候的人挺多,但是来来回回倒是井然有序,在许妈妈的带领下,热水一盆盆地换着。参汤也拼命劝楚惜宁喝着保存体力,产婆正慢慢地揉着楚惜宁的肚子,低声地鼓励她:“少夫人,再使点儿劲儿!”   夜沉如水,十一月的天气几乎要冻死人,廖氏和卫氏的身上都裹着厚厚的披风。沈修铭却只是披着外衣,哪怕嘴唇都发紫了,却似乎察觉不到冷一般。   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当孩子响亮的啼哭声传来的时候,无论是里面伺候的人,还是外面等候的人都轻轻松了一口气。清风在第一时间跑了出来报喜,她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眼眸却是神采奕奕,看见院子里等着的三位主子,嘴角的笑意更加浓厚。   “恭喜夫人、二爷,少夫人喜得贵女,母女平安!”清风在禀报的时候,虽然始终低着头,但是眸光却一直不离前头的三位主子。   毕竟生的是一位姑娘,清风担忧几位主子并不是特别开心。沈修铭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了几分喜气,整了整外衣,就要往里面冲。   “哎,二爷,您暂时还不能进去!”清风眼疾手快地拦住他,这位爷还真是急性子,现在产房还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一开始生孩子时不让我留在里面,说产房不干净。现在我姑娘都出生了,为什么还不许进去?又有什么狗屁说法?”沈修铭彻底被惹毛了,不由得语气暴躁,面容沉郁。   眸光紧紧地盯着清风,似乎她若是说不出什么正当理由来,他就真的当场翻脸了!    ☆、159 表明心迹     清风一肚子委屈,还是许妈妈特地派她出来拦着沈修铭的。即使她平日里再横,也不能和沈修铭顶撞。   “二郎,急什么!不收拾干净,你怎么进去?好好在这里待着,我和你嫂子先进去瞧瞧,待会儿让人传你进来!”廖氏心里也急着见自己的孙女,却仍然努力板着一张脸,冷声安抚了几声,便匆匆走了进去。   廖氏和卫氏二人一前一后进去了,清风轻轻抬头瞥了一眼沈修铭,最终一扭头也跟着进去了。谁让方才那样大声吼她的,活该一个人站在外面吹冷风!   沈修铭眼睁睁地看着前面三个女子走了进去,脸上的神色十分僵硬,要是他也身为女子,现在一定可以早早与楚惜宁团聚,看到新出生的女儿了。他转念一想,又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要是他也为女子,那怎么和楚惜宁生孩子?更何况当男人考验体力,每天的床上运动过于激烈,实在是劳心又劳力,所以这样的苦还是让他来受吧。   正怨念地胡思乱想间,总算是还没把他忘记。半月只露出了半边身子,轻声对着沈修铭喊了一句:“二爷,进来吧!”他便立刻整了整衣衫,理了理玉冠,大跨着步子走了进去。   楚惜宁平躺在床上,脸上还有一层薄薄的汗水,精神倒是挺好的。廖氏和卫氏站在一旁,怀里抱着一个锦被裹成的襁褓。男人的脚步忽然就停下了,站在门槛处看过去。楚惜宁察觉到他的到来,扭过头冲着他甜甜一笑,他的心不由自主地一软。   廖氏正抱着襁褓轻轻地晃着,一抬头便瞧见方才着急上火要进来的人,此刻却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被钉在了那里。她的脸上自然而然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意,抬手冲着他招了招,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襁褓,似乎在示意他过来抱孩子。   沈修铭略显踌躇了一下,几步走到跟前来,却不敢立刻伸出手来,只伸长了脖子去看。小娃娃缩在纱被里,脸上的皮肤皱皱的,看起来跟只小猴子一般,但是在他的眼里,简直就是倾国倾城。   卫氏瞧着身旁这个手足无措的小叔子,不由得轻轻笑出声,抬手轻轻推了他一把。沈修铭才反应过来,伸出手掌看了看,才惊觉自己的掌心险些比小娃娃的脸还大,他一向就是没轻没重的,生怕自己伤着她。但是心里又十分想抱她,就在衣服上蹭了蹭,似乎要把脏东西擦掉一般,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双臂,从廖氏的怀里接过襁褓。   孩子的身体有些热有些软,即使隔着几层纱被,依然能感觉到贴近胸膛处的那股子温热和柔软。他的心情有些激动,手指跟着打颤,却依然平稳地搂好襁褓。   “这只手托着头部,另一只手放在这里。”廖氏瞧着他笨手笨脚,却又努力想要表现好的样子,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伸出手亲自教他抱孩子。   廖氏看着他有模有样地抱着孩子,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便柔声道了一句:“成,我和你嫂子见到母女平安就放心了,不打扰你们夫妻俩说话了。宁儿现在身子虚,你也莫打扰太久了!”   其他几个丫头也十分有眼色地跟着廖氏和卫氏退了出去,独留下他们一家三口说话。沈修铭学着廖氏的样子,慢慢地晃着怀里的襁褓,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将襁褓放到了楚惜宁的身边,夫妻俩同时看向那个还没睁眼的小孩子。   “产婆说她很健康,哭声震天,倒比一般男孩子还多了几分气力。”楚惜宁抬手轻轻按了按纱被,让小娃娃的脸露出更多来,声音柔和,眸光里透着十足的疼爱。   沈修铭的脸上也跟着露出几分探究的意味,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小孩子的脸颊,又立马缩了回来。低声道:“姑娘家最是宝贝,什么委屈都不能让她受。以后你若是想冲着孩子发火,就生出个男孩子来打骂。反正男人皮实,保护姐妹是应该的!”   楚惜宁微微一愣,转而又低低笑开了,但是肚子用力又引起小腹的疼痛,不由得深吸了几口气,想要压下笑意。   “你是不是在怪我没给你生个儿子呢?”楚惜宁清了清嗓子,低声问了一句,脸上带着几分质疑。沈修铭这个没眼力劲儿的,偏生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提起儿子,虽然他或许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楚惜宁听起来就会介意。   萧芸所生的初姐儿的境况,又再次涌入她的脑海里,难免心底会有几分担忧。   沈修铭似乎也意识到了,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一脸不满地看向她,低声道:“胡说什么呢?我都说了,姑娘最是娇贵的,在家都要娇养。我小时候就一直遗憾没个姐妹,能让我拿出去显摆。有了姐妹,才能显示出男子汉的本事来,从小就要护着姐妹,这样长大的男人才有责任感!”   沈修铭边语气不好地责怪,又怕大着声音吓到孩子,努力压制着倒显得有几分畏缩。白眼却是一个接着一个抛向楚惜宁,始终带着几分不满的神情。   “依你的意思,你小时候犯浑就是因为没个姐妹让你保护着?”楚惜宁见他这副样子,也就放下心来,不由得调侃了几句。   沈修铭听她这句话,面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耳尖有些泛红,不由得抗议道:“我都是当爹的人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就别在孩子面前提。况且我虽没有姐妹,但是也是一直想方设法地护着你啊!最后还不是把你娶到手了?”   他先是中气十足地辩解,说到最后便有些底气不足了,却还是低声嘟哝着。当初可就是为了楚惜宁,他才下决心要去参军的,不过提起当初那段霸王的岁月,他还是没出息的不好意思了。   楚惜宁仔细观察了他片刻,察觉到他的耳尖都泛着红晕,不由得嗤笑出声,继续调侃道:“当初是谁要找我打架的?甚至还和自己的大丫鬟切磋武艺。”   沈修铭勉强维持严肃的神情,出现了几分裂痕。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些不想被翻出来的糗事,楚惜宁还真是牢记于心。   “不提那些没意思的,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么?”沈修铭头一偏不再看她,稳着声音转移了话题。   楚惜宁骗过头看向襁褓里的孩子,秀气的眉头轻轻挑起。她现在的心底还是有些顾虑的,毕竟廖氏和卫氏都来瞧过了,身为国公府的主人沈国公却还没有表态。生完孩子之后,她也并没有多少困意,即使有些累,但是面对孩子的那种兴奋感,依然让她很精神。现如今又加了几分担忧和踌躇。   “二爷、少夫人,刚刚国公爷派人传话来,说是太晚了就先回院子了。至于姑娘的名字,他还要好好思虑一番,得取个好听的!”落雪撩着帘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说完之后还冲着楚惜宁点了点头,似乎在安抚她一般。   沈国公自然早就收到了楚惜宁生出了个姑娘来,虽说心头有几分遗憾,但是他又不是没有孙子的人。对于这个嫡孙女也还是挺期待的,反正他们夫妻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此刻他也只能这么想,虽然心头暗暗埋怨着沈修铭不要通房,轻叹了一声也不提。   楚惜宁终是松了口气,虽然她不怎么稀罕沈国公怎么样的表现,但是在小孩子的成长中,长辈的态度还是很重要的。   沈修铭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不由得一酸,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柔荑,另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将额前的几缕碎发拂过。   “我爹是不是特别惹人厌?小时候他每次拿着粗棍子追着我打的时候,我就在想他管的可真多!不过我已经明确跟他表过态了,他可是十分重脸面的,我们这房的事儿他绝对不会再插手了!”沈修铭低声地问道,为了能够摸清楚惜宁心里的想法,不惜顶着不孝的名义,第一句就把沈国公给骂了。   楚惜宁微微愣了一下,转而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大腿,好笑地说道:“公爹即使没意见,若是听到你这段话,也得跳起来找我算账了。定是认为是我给你们父子俩挑拨离间呢!公爹也是为了你好,不过在孩子方面,我可是寸步不让的!”   她立刻表明态度,绝不会让萧芸所生的初姐儿那种事儿,发生在她的孩子的身上!   “一定不会的,我爹又管不到那么多,况且他和娘一直就偏疼我。爱屋及乌,我们的孩子也一定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沈修铭肃着一张脸,十分郑重地向她保证。   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孩子,本来就是有特殊意义的,谁都替代不了,谁都不能欺负了去!    ☆、160 警告敲打   对于这个新出生的孩子,夫妻俩都十分欢喜。沈修铭给她取了个小名儿,就叫好姐儿。什么都好,顺心顺意。   沈国公府得了一位贵女,第二日就传遍了京都。原以为会和萧将军府一样匆匆带过便是了,没想到小女娃不到半个月,各大世家都收到了沈国公府送来的红鸡蛋,还有满月酒的帖子。显然沈国公府世子家刚出生的姑娘,很得宠。   沈国公憋了大半个月,一有闲暇就在书房里翻阅书籍,终于是想出了个比较文雅的名字。沈静雅,宁静幽雅。   楚惜宁正抱着孩子哺乳,此时已经十一月底了,正是最繁忙的时候。国公府送入各家的礼单也开好了,下人们每日都在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年礼。再加上静雅的满月酒将至,后院里的人恨不得多长几双手,都是脚不沾地来回奔走。   廖氏亲自料理满月酒的事儿,至于礼单和后院的琐事儿,则全权交托于卫氏。不过后院里那些闲得慌的女人,自然是嚼烂了舌根。二少夫人只不过生了个丫头罢了,夫人和侯爷就如此重视,日后若是再生出个小子,那霭哥儿可就没地儿站了。   即使是隐忍如卫氏,看着忙前忙后的廖氏,她浑身也提不起劲儿来。礼单按着惯例稍微改了几下,其余事物也算是消极怠工了。   廖氏察觉到她的不快,便亲自去了大房找她说话。   “最近身子可好?”廖氏坐了下来,细细地打量着卫氏的面色,柔声问了一句。就像平常那样,当好一个长辈。   卫氏手里捧着茶盏,轻抿了一口,微微低着头,低声回了一句:“劳婆母费心了,我身子就那样来回反复。过几个月待天气暖和了就好!”   卫氏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沙哑,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声咳嗽,面色带着些许的潮红,像是有发热的症状。廖氏沉默了片刻,眼神一直盯着她看没有离开。   “你是不是感到委屈?”过了片刻,廖氏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了小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问了一句。   卫氏先是愣了一下,转而面色一僵,连忙抬起头来脸上陪着几分笑意,急声道:“婆母这是哪里话,我这么点儿小毛病不用挂在心上的,误不了后院的事儿!”   廖氏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停留在卫氏那张依然娇美的脸上,眼神稍微带了几分空洞,似乎透过她的那张脸在缅怀些什么。   “你嫁进国公府也有□年了,好日子没过上几天,你所受的苦我也懂。霭哥儿就是你的命,你巴望着他日后能成大器。但是如若动了其他心思,这后院里恐怕容不下你们母子了!”廖氏的声音沉沉地传来,听在耳中犹如一把长剑,一下一下地戳刺着卫氏的心脏,难受异常。   “婆母——”卫氏不知该如何回答,眼睛有些发愣地盯着廖氏那张忽然变得严肃的脸,手足无措。无论她是什么心思,但是都没有动手,更不可能被廖氏抓住把柄,却忽然收到这样严厉的警告,任谁心里头都会难受。   廖氏挥了挥手,瞧见她蹙起的眉头,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低声道:“这国公府本该是由老大继承的,以后或许也该是霭哥儿的。但是天意难违,既然不可能了,就莫要再强求。即使你费尽心思动了二房的子嗣,这国公府也不可能是霭哥儿的!我知道你是聪明的,心里难受也是情理之中,但是不该是你的,就不要去想,以免铸成大错!”   廖氏的声音里似乎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但是话语里却始终透着十足的坚定。老天爷对卫氏的确不公平,明明已经怀上了国公府的嫡长孙,偏偏没了夫君,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依靠。正是因为这样不公平的反差,才更会引起人的逆反心理,廖氏这样不给情面的敲打,正是不想让这样的谋算出现在国公府之中。   一旦卫氏有了旁的心思,势必要和楚惜宁对上。虽然现在二房生的是个姑娘,但是最晚三五年后,肯定还会有孩子出生的。到时候若真的两位少夫人掐起来,楚惜宁也不是个善茬儿,那这国公府恐怕没有安宁日子可过了。   卫氏听到她的话,紧紧咬住了下唇,唇色有些发白,面色也比较难看。低着头身体也有些颤抖,显然是在隐忍着什么。她一心扑在霭哥儿身上,自然愿意为儿子筹谋一切,廖氏所说的她自然会想到。但是有太多的后顾之忧,让她难以下手。   “好姐儿生出来这些日子,二儿媳一直给小女娃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我倒也明白她的心思,她的表嫂萧芸过得如何,你也应该清楚,再加上你公爹也是个糊涂的,她难免会担忧。我亲自替好姐儿操办满月酒,也是为了顺了她的心思,让外人知道,即使是个姑娘,我们沈国公府也十分注重!霭哥儿还小,他在府上长大,日后都要仰仗着二郎和她。”廖氏也发觉方才那番话过于激烈了,为此软了声音劝道。   卫氏仍然低着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深吸了一口气,低声对着廖氏道:“婆母多虑了,我和弟妹一向感情好,日后也一定能和睦相处的,不会让婆母担心的!”   廖氏点了点头,也不管她这句话是真情还是假意,总之算是尽到心了。   “那你就好好休息吧,霭哥儿一日日长大,越发的乖巧懂事了,你也费心了!”廖氏站起身,低声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廖氏的背影逐渐消失,卫氏就像是猛然脱了力一般,瘫倒在椅子上。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面上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许久没人提起夫君的死,此刻想起来,卫氏的心仍然是憋得难受。   卫氏第二日就加了药膳,用心补养起身子来,原先懈怠的后院也被她抓紧了几分。人前人后重新恢复了笑脸,任后院那股子难听的流言传遍,也没再胡思乱想。   很快就到了沈国公府家新出生的小姑娘满月酒的日子,沈家摆出了如此的高姿态,各大世家自然很给面子。车水马龙地涌了过来,楚家的几位姐妹、卢芳雪、陆敏和萧芸等悉数到场,薛馨也是排场甚大地来了,说是要给好姐儿撑面子。   楚惜宁刚出了月子,因着不见男客,她穿了一件稍微宽松的袄衫,明艳的火红色衬得她精神奕奕。   “得,多亏了你家姑娘的满月酒,我才能出来透透气。没见到人就知道是个小福星!越到年关,那些破事儿越烦人!”卢芳雪笑吟吟地走了过去,先是一把拉住楚惜宁,左右打量了一番,瞧见她的脸上气色颇佳,脸上的笑意更加浓烈了几分。   陆敏跟在她的身后,附近也有几个女眷,听到卢芳雪这样的抱怨,都轻轻地笑出声。   “你最近和二哥闹别扭,不是都彻底撂挑子了么?哪里来烦人的事儿啊?”陆敏快速地走了几步,不由得低声调侃了几句,脸上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   周围的女眷再次笑了,陆王府的二少爷和二少夫人闹了别扭,弄得京都里的世家都知道了,似乎两口子吵闹得还挺凶,陆衡最近被盛传是个惧内的。   听到陆敏的话,卢芳雪脸色一变,不由得白她一样,倒不是真的生气。显然已经被调侃得习惯了,再次抓紧了楚惜宁的柔夷,恨声道:“别听她胡沁。就是嫉妒我和夫君恩爱两不疑!我们那又不是吵闹,况且府上后院的事儿本来就不该我管,交给我只会添乱,哪里算得上撂挑子?”   卢芳雪秀气的眉头轻轻皱起,提起后院的事儿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其他人也不再搭话,只当她那傲娇的性子又出来了。几个人说说笑笑就往里面走,也不耽误楚惜宁迎接其他女眷。   薛馨来得也挺早,不过她性子活泼,又不摆架子。其他女眷也没有表现出拘谨的一面,几个相熟的人凑在一起,倒是异常的热闹。   “哎,身子养好了?”卢芳雪凑到楚家三姐妹哪里,一样瞧见了楚婉玉正轻笑着说些什么,便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脸上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   在贵妇圈里比较闻名的李候夫人,就这么声名狼藉地被撵出了李候府,还是引起一阵轩然大波的。卢芳雪从小就跟楚家姐妹混在一起,自然清楚楚婉玉的性子,便来关怀两句,顺道打听些消息。   “我的身子好得很,全京都几乎都知道那事儿,你说能不好么?”楚婉玉眉头一挑,嘴角便露出了几分甜美的笑意,眼眸里透着淡淡的得瑟。   “闷坏的丫头!”卢芳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伸出白皙的食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十分有默契地笑开了。    ☆、161 美人醉酒     “人来了多少?我怎么没瞧见表嫂?”楚惜宁裹着厚厚的披风站在外面,怀里抱着手炉,咝咝地吸着冷气。相熟的女眷来得差不多了,却迟迟未见萧芸,她不由得有些担忧。   萧芸一向最是守时,即使有什么事儿耽搁了,也该有人来通报一声才是。   清风走近了几步,靠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奴婢也没瞧见薛家少夫人,估计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   主仆俩正说着,薛家的马车就已经到了。一旁的丫鬟把车帘挑起,萧芸那张明媚鲜妍的脸就露了出来。楚惜宁一直盯着她看,瞧见她面带笑容,精神尚好,有些担忧的心情也缓和了些。   “府上的事儿多,和婆母商量着给夫君和二叔送东西去边关,所以来得有些晚了。”萧芸先对着一起迎接女眷的廖氏行了一礼,便快步走到楚惜宁的身边,轻声向她解释道,脸上还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容。   楚惜宁挥了挥手,连忙将手中的暖炉塞到她的怀里,满脸的不在乎,娇声道:“你能抽出空来就好,给小舅舅和表哥送东西的时候,若是差什么告诉我一声,也让我这个外甥女和表妹尽些心意!”   萧芸怀抱着暖炉,稍微缓了一口气,轻笑着冲她点了点头,又低声道:“婆母在府上看着,初姐儿这几日有些发热,待会子我可能会早走,你可得帮我一把。免得那些泼辣的少夫人,死拉着不让我走!”   萧芸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冲着楚惜宁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两人相视而笑,都知道萧芸要走,头一个拦着的定是陆敏。说不准身为嫂子的卢芳雪,也要出来帮小姑子的忙。   “得,谁是泼辣的少夫人?我们又不是那蛮不讲理的人儿,当然是婆母和孩子重要。但是说好了先得陪我们喝几杯,就差你一人儿了,今儿可是好姐儿满月,你这个表婶婶可不能推辞!”说曹操曹操到,陆敏姑嫂俩走了出来,想是等得不耐烦了,就出来瞧瞧,恰好听到了萧芸这句话,不由得开口反驳。   卢芳雪跟在陆敏后头,远远地就冲着楚惜宁撇了撇嘴,满脸的无奈。她这个二嫂明明比小姑子年龄还小,但是迫于出门前婆母的千叮咛万嘱咐,她可不敢把陆敏给跟丢了。用陆衡那厮的话:媳妇儿,一定要看好陆敏,不能再做出什么影响不好的事儿来了。陆王府丢不起这人了!   “那是自然,不说旁的,我还指望以后好姐儿和我们初姐儿当手帕交呢。不能总像我一样,一个两个手帕交整日都想着埋汰我!”萧芸轻轻一笑,走过去迎着陆敏,像以前一样十分自然地挽住了她的手臂。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走了进去,一时之间倒是放下了端庄的模样,就像未成亲一般的嬉闹。楚惜宁满脸带笑地看着她们,正出神间,廖氏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道:“进去吧,估计人来的差不多了。待会子把好姐儿抱出来露个脸,那一帮子正等着呢!”   待她刚进了门,内厅里三三两两说话的女眷就都纷纷看过来,恭贺声连连。这满屋子几乎都是贵妇,论最惹人羡慕的,恐怕就是沈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了。夫君没有妾室通房,公婆欢喜,大嫂贤惠守礼,就连原先乱七八糟的后院,都被调理的顺顺当当,惹人称羡。唯一不满意的恐怕就是这回生下了姑娘,没想到这沈国公府上下仍然当个宝似的。   “这都快到年关了,正是忙碌的时候,下帖子把各位请过来,真是有些抱歉。不过我们好姐儿生的日子好,各位就多担待些!”楚惜宁笑意吟吟地冲着她们说道,眼神示意了一下落雪,便见那丫头跑到后厅去找奶娘了。   “啧啧,早就知道你家好姐儿是个宝贝,赶紧地抱出来让我们瞧瞧!”她的话音刚落,陆敏那边就嚷嚷起来了。   其他人也跟着要求起来,从小名儿里就承载了“好”这个字眼的小女娃,早就让人想一探究竟了。楚惜宁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稍安勿躁。片刻之后,绿竹和落雪抱着一个大红锦缎做成的襁褓走了出来。众人纷纷把目光移了过去,有几个心急的人瞧不见,还踮起了脚尖。便见到小女娃白白净净的侧脸露了出来,有些稀疏的头发软软的趴在头上。配上火一般的红色锦缎,只觉得小女娃是白嫩嫩的一片。   “哟,这娃娃长得真俊哪!小脸比她娘还白嫩!”卢芳雪她们那一桌离得最近,卢芳雪自是不客气,一下子就冲了过去,从绿竹的怀里把孩子接了过来,赞叹了一番。   其他人也都凑了过去,迅速围成了一个圈,像是观赏什么新奇事物一般。因为府上要留女主人守着,所以来得大多都是和楚惜宁年龄相仿的少夫人,许多都还没有孩子。萧芸的初姐儿因为薛府的草草了事,所以初姐儿可没这么多的关注。楚珠因为身份问题,并没有请这么多的人去,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这好姐儿算是京都新一辈贵女中头一个露脸的。难免围观的人比较热情和好奇。   小娃娃还在睡觉,头微微侧着,小半张脸被锦被遮住了。眼睛轻轻闭着,那张脸的肤色白里透红,水嫩水嫩的,看上一眼便让人心里软了半分。似乎是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嘈杂,好姐儿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小的嘴巴动了动便又安稳地睡着了。   倒是那一帮围着看的人,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儿,叽叽喳喳地说着。   “我来抱抱!”陆敏也凑了过来,边说边已经从卢芳雪的手中接了过来。二人虽都未当母亲,不过抱孩子的手法并不陌生。想来姑嫂俩去萧芸那边逗初姐儿玩儿,也学出些经验来了。   好姐儿一直乖乖地闭着眼睛睡觉,不过当她从陆敏的怀里,换到了萧芸的怀里,再到薛馨的怀里。最终轮到了楚家几个姐妹,一一抱过来,最终在楚珍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   楚珍有些尴尬地抱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不过才刚到她怀里而已,怎么就这么不给面子地哭了!   “呵,珍儿,你看你没生个孩儿陪她玩儿,她有意见呢!今儿回府的时候,好好和卫子林商量一下,别总和虫子过活,多陪陪你!”卢芳雪身为表姐,自然不会放过楚珍。   从小她卢芳雪这样的性子,就是欺负楚家姐妹活得!再加上卫子林不学无术,见了虫子比爹娘还亲的缘故,京都的世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楚珍不由得白了她一眼,沉默地微微抬手,轻轻拍着襁褓低声哄着。因为不再遭受辗转被换怀抱的待遇,好姐儿好脾气地止了哭声,再次偏着头安稳地睡了。   楚惜宁恰好走了过来,楚珍便把孩子还给了她,不由得对着卢芳雪翻了个白眼,不满地反驳道:“不敢当,表姐还是让表姐夫多陪陪你吧!”   卢芳雪被她堵得一噎,目前她和楚珍的境地算是彼此彼此了。总之陆王府由于陆敏带着赵云河回来,就一直鸡飞狗跳闹到现在,仍然未平息,估计明年依然接着闹!   待一干人等夸奖完好姐儿,好姐儿总算是完成了任务,被绿竹抱回去得以安稳地睡觉了。酒宴才算是开始,楚惜宁不由分说地就被拉到了卢芳雪那一桌,都是相熟的几个人,还临时加了个薛馨进来。不过五王妃年纪最小,这一桌子又有亲嫂子表姐的,她又标榜了不用按身份来,所以这一桌子都是她姐姐!   陆敏和卢芳雪把萧芸夹在中间,左右开弓劝她喝酒。   “萧芸,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多喝几杯,不然你何年何月才能再闻到酒香啊!”陆敏边说边替她斟了满满一杯酒,递到了萧芸的手里,一脸苦口婆心的模样。   萧芸被她说的话弄得一脸无奈,握着酒杯却不喝,不由得低声笑骂道:“你个酒鬼,这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闻不到酒香难不成还活不成了?”   陆敏也不反驳她,嘻嘻哈哈地就举起酒杯一扬脖,酒杯里一滴不剩。她抬手抹了一下红唇,唇角沾着些许的酒水,带着几分晶亮,透着一股女子的豪爽。同桌的人瞧见她这副模样,都轻声笑开了。   “怎么,陆家姐姐这大口喝酒的模样,难不成真的成了酒鬼?”楚婉玉半是调侃地说了一句。   陆敏眉头轻轻挑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轻轻扬高了声音道:“今日可是好姐儿的满月酒,就如她娘所说,什么都好。我们几个可也要凑在一起,不醉不归!一眨眼,都当娘了!”   她状似感慨般的念叨了几句,伴随着有些无奈的摇头,倒让桌上的人也想起以前当姑娘的时候。   “好,就陪你干一杯。”楚婉玉也不扭捏,举起酒杯也学着她的模样扬起脖子,猛地灌下去,辛辣的味道直冲鼻子而来,不幸地呛住了。   自是又惹来一阵低笑声,一旁的楚珍取走楚婉玉手中的酒杯,不由得瞪了她一眼。“得了,二姐姐,陆姐姐可是练过的,你这身子刚好就别折腾了!”   一桌子都是熟识之人,闲侃的话自然是说不清。提起以前的事儿,一个个都心情高涨,倒是真的有些贪杯了。好在楚惜宁刚出了月子,也不陪她们疯,总算是躲过了一劫。酒宴吃了一大半的时候,萧芸甩了甩有些犯晕的脑袋,语气带着歉意地对着她们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府了!”   楚惜宁几个先前就知道,此刻也不拦她。陆敏即使心底不情愿,还没把萧芸灌趴下了,不过知道薛大夫人难缠,也不想让萧芸因为回去晚了而遭责骂,便也无所谓地挥了挥手。   萧芸出了内厅,自有眼尖的丫头看见了她,连忙上来替她穿好了披风。她看了一眼外面摇曳的树影,搓了搓手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呼唤声:“嫂子!”   萧芸回头,只见薛馨快步走了过来,她的鼻头冻得红红的。   “等等我,我帮你送到马车那边!”薛馨看着她,眸光晶亮,显然是有话要说。   萧芸点了点头,姑嫂俩都穿戴好了,才慢慢地往外走着。几个丫头得了吩咐,在后面远远地跟着。   “嫂子,听说初姐儿发热了,情况怎么样?”薛馨的语速很快,似乎有许多话要说。   萧芸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安抚的笑意,低声道:“请了大夫开方子吃了,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要不然我哪儿敢这么过来。今儿要来参加好姐儿的满月酒,还是把初姐儿放在婆母那里带着,我才安心!”   薛馨听她这么说,脸上焦急的神色缓和了些,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才斟酌着道:“娘她还会经常为难你么?”   萧芸微微一愣,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眼神认真地看向薛馨,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柔声道:“婆母的儿子、我的夫君在战场上厮杀,我们拥有同样的目标和期望,她现在对我自然是好的!”   萧芸走近了几步,抬手替薛馨整了整帽檐,脸上的笑意更加温和。薛馨见她态度如此认真,也就放下心来,眉眼弯弯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道:“这样我便放心了,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嫂子你多担待她一些!”   看着薛馨真诚的笑容,萧芸心头一暖,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个原先只晓得和薛大夫人顶嘴的丫头,成亲了之后也长大了许多,知道操心自己娘家的事儿了。   姑嫂二人不便说太多的话,便匆匆告别了。萧芸上了马车,薛馨也连忙赶回酒宴,酒桌上几位少夫人可都等着她喝酒呢!   “总算回来了,还认为你被我们家小姑子给吓跑了呢!来来来,多喝几杯,回去吓唬吓唬五皇子!”卢芳雪一眼瞧见了薛馨跟小兔子一样跑了回来,微红的脸上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这酒真是好东西,把先前还端的大家闺秀风格的五王妃,一下子打回了爱玩爱闹小姑娘的本性了。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附和起来,或许真是酒的作用,气氛变得越发热闹而不拘谨。薛馨也无法,坐下来就跟这些人喝了几杯,才算是饶过她。四下打量了一下,除了没喝酒的楚惜宁,其余这一桌的人,都是面色绯红,双眼有些迷离,显然都有些过头了。   “你们年岁可都比我长,这么不要命地喝酒,也不怕回去遭受责骂!”薛馨瞧着她们一个个醉眼迷离的模样,不由得低声调笑了几句。   这里一个个拿出来,身份都不低。光世子夫人就有两个,剩下两个嫡次少夫人,外加连她这个五王妃。除了楚珠嫁进了商贾之家,还有陆敏这位江湖儿媳妇,不过夫君可都不是好糊弄的人儿。   “怎么,五王妃怕了?反正我不怕,谁也不能动我!蔡儒锦那厮更不能!”楚珠手里捧着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脸色早已红透了,显然有些醉了,语气里却是豪气万分。   陆敏也笑嘻嘻地附和,先是打了个酒嗝,缓过了神才道:“夫君就是不能惯着,赵云河若是敢有不满的情绪,大不了打一架,反正又不会受伤!”   其他几人也纷纷豪情壮志地发表着,自己要如何压倒夫君的气势。楚惜宁哭笑不得地瞧着这一桌醉鬼,秀气的眉头轻拧。好在她有先见之明,这一桌是单独在一个屋子摆的。否则这一个个醉态尽显的少夫人,哪敢出去丢人!   廖氏早就派了人来询问过了,似乎丫鬟的回话让她不放心,遂亲自来瞧了一回。见到这副场景,早就是惊讶地不敢再往里面凑了。楚惜宁连忙站起身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无奈的苦笑。   “都醉倒一片了,这可如何是好?怎么没劝着些?”廖氏颇为担忧地看着那一桌,心里早就愁成了一片。   好家伙,一桌子人除了自家儿媳妇,都醉了开始标榜自己丰功伟绩。这传出去,谁以后还敢把儿媳妇放出来!   “没事儿的,待会子派人送回去就是,我也劝不住!一个个都是有脾气有个性的,偏偏都凑一处来了,越劝越要逞能多喝!”楚惜宁轻声劝慰了几句,她自己都不忍心回头看了。   俗话说得好,人以群分,蛇鼠一窝!先是陆敏打头阵,说什么自己好容易回来一趟,上回自家的酒宴不好劝酒,这回一定要敞开了喝。原先卢芳雪还拦着,后来自己兴致上来了,早把公婆和夫君的叮嘱丢脑后了,陆敏喝累了,她这个嫂子接着上。楚婉玉刚把婆婆撵走,又把碍眼的丫头弄死了,心情好,喝!楚珍反正是无所谓,公婆还算疼她,夫君属于烂泥扶不上墙的,喝!楚珠看着蔡家鸡飞狗跳地斗,她这个长媳每日上赶着劳累命,心情阴郁,喝!   就连后来的薛馨,也耐不住一桌人的劝酒,最后也喝的有些头晕,不过还算是记着自家夫君身份不一样,害怕回去对着木头人,所以收敛了不少。   最终还是楚惜宁趁着陆敏和卢芳雪消停了些,让人把酒撤了,才避免了一群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妇,喝得过多呕吐的惨状!   萧芸坐在马车上,身下垫着厚厚的毛皮毯子,倒也不冷。只不过偶尔从缝隙里吹进来的冷风,依然让她忍不住打颤。还有半个月就到年关了,街上也热闹了起来。她的几分酒意也被吹没了,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模糊的灯景,心底闪过几分落寞。圣旨已经下了,为防止突厥在年关偷袭,边疆的战场上得派人留守。薛家只能回来一位,薛然以自己年轻力壮为由,主动请缨留下。今年,注定她的夫君不能陪在身边。   正出神怅惘间,一道急速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车夫似乎认出来,来者是薛府的人,马车便停了下来。   “少夫人,将军和夫人让您火速回府,大姑娘忽然病得严重了!”一道陌生的男人声音传来,透过马车壁显得有些阴沉,像一道冰冷的剑一般刺进她的心底。    ☆、162 初姐中毒     萧芸一下子有些惊慌,面色苍白如纸,她听见自己颤抖地开口:“车夫把马赶得快些回府!”   马蹄声急匆匆地响起,马车的速度也一下子提升了起来。萧芸有些不稳,撑着车壁的手似乎脱了力般,身子猛地撞了上去,心口火辣辣的疼痛。撞击的闷响声被嘈杂的马蹄声所掩盖,前后的护卫和丫鬟都脚步匆匆,有些跑得慢的便被扔在了后面,也无人理会。萧芸勉强稳住身体,长长的指甲在匆忙之中生生地折断了,露出了里面粉色的肉,冒着血丝。   一路疯狂地颠簸,总算是到了薛府。马车刚停下,萧芸便快速地掀开轿帘,也不等丫鬟来搀扶,直接跳下了车就往里面冲。   待到了薛大夫人的院子时,“哇——哇——”凄厉的孩子哭泣声传来,稚嫩的嗓音由于用力过猛而变得颤抖失了真,让听者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初姐儿。”萧芸也没管几个迎上来的丫鬟,大力地挥开她们,便冲了进来。   快要满周岁的小女娃身上穿着粉嫩的袄衫,此刻正在薛大夫人的怀里,四肢乱动地挥舞着,满脸都是痛苦的神色。   “初姐儿,娘来了!”萧芸从薛大夫人的怀里接过小女娃,满脸的担忧。眸光细细地打量着她。   似乎是听到娘亲的声音,再回到娘亲的怀抱里有安全感,哭闹不止的初姐儿慢慢止了哭声。萧芸轻轻松了一口气,想着孩子不哭就好。没成想当她紧紧地搂着初姐儿的时候,才发觉怀里的孩子在不停地抽搐。   萧芸一下子慌了手脚,不由得抬手上下抚摸着初姐儿的身体,想要找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初姐儿浑身都在痉挛,粉嫩的小脸上挂满了泪珠,嗓子沙哑似乎已经还不出来了。   “娘,难受。”初姐儿抬起脸,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低声抽泣道。半是绵软半是哀求般的声音传来,伴随着那张可怜兮兮的面庞,萧芸的火气一下子冲了上来。   “奶娘人呢?大姑娘这是怎么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斜眼瞥了一下站在一旁的薛大夫人,冷着一张脸四下里扫视着屋里的人,似乎在找奶娘。   薛大夫人见到她脸上少有的狠厉,不由得一怔,转而又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低声开口道:“奶娘失职,让初姐儿吃错了东西,直喊疼,便找来大夫说是中毒了。现在大夫正煎药,想法子让她吐出来!”   萧芸愣了一下,转而感到浑身的血液一冷,又迅速往心脏涌去。中毒?这孩子特地找了两三个奶娘看着,还有那么多的丫鬟婆子陪着,又亲自放在了她祖母这里带着,竟然吃错了东西中毒!萧芸只感到心里一紧,鼻子就变得酸酸的。   “其他跟着伺候的人呢?”她低头看着怀里面色惨白的初姐儿,心都揪成了一团,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和焦急。   薛大夫人看了一眼她怀里仍然在抽搐的小娃娃,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不耐烦,最终肃着一张脸说:“那些该死的蠢货都被拖出去执行杖毙了!”   萧芸微微一愣,有些惊诧地看向薛大夫人,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心底便涌出了个想法。恰好一个丫头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萧芸连忙接了过来,慢慢地哄着初姐儿喝药。   “青儿,你去吩咐外头的人,立刻停止杖毙。我还有话没问她们,怎么就能这么轻易地放她们去死!”萧芸轻轻坐了下来,边认真地喂着初姐儿喝药,头也不抬地吩咐身边的大丫鬟。   薛大夫人眼皮一跳,一向温顺听话的嫡长媳竟然越过她,吩咐丫头去改了自己的命令。她抬起手似乎要把青儿召回来,不过青儿能成为萧芸的贴身大丫鬟,自然是个乖觉伶俐的人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萧芸抿着唇,一碗药好容易才喂了下去,眉头却没有松开,眼眸依然一眨不眨地盯着初姐儿看。初姐儿似乎哭累了,趴在萧芸的怀里轻闭着眼眸,面色依然十分苍白,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   “儿媳,你这是什么意思?就是那起子混账偷懒,才会疏忽了初姐儿!”薛大夫人脸色难看,声音轻轻扬高,看向萧芸的时候也带着十足的不满。   萧芸仍然搂紧了初姐儿,柔荑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才抬起头来注视着薛大夫人。   “婆母,那起子人都是我亲自挑选的,真的有什么错处,也得问清楚了再发落!婆母是否知道,初姐儿是吃了什么东西,才导致中毒的?”萧芸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语气森冷,带着几分气势和冷意。   没了往日的温顺和微笑,此刻猛然板着脸的萧芸,瞧起来倒是有几分可怕。薛大夫人被她的问话弄得呼吸一滞,转而有些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挥了挥手妥协道:“你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至于初姐儿吃错了什么东西,大夫说得看她待会子吐出来什么!”   萧芸依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那目光里没有愤恨也没有责怪,只是平静无波地看着她,仿佛是一种沉静地讨伐一般。   “娘,疼。”躺在怀里的初姐儿似乎被药折磨得醒了,不过对于还有半个月满周岁的初姐儿来说,也只会用单个字来表达此刻她身上的难受。   “别怕,娘在这里,过一会儿就好了!”萧芸伸出柔荑握住她的小手,慢慢地摩挲着,似乎想要替她减缓痛苦一般。   “哇——”初姐儿忽然张大嘴巴,抬起上身,由于胃部涌起的恶心感而翻着白眼。   萧芸被这一声弄得心里发毛,连忙伸手扶着初姐儿的后背,轻轻地拍着。初姐儿那略显稚嫩的声音,在一次次的被迫呕吐之中,显得异常刺耳而惹人爱怜。地上早就准备好了铜盆,初姐儿呕吐出来的污秽全部都在里面。   萧芸有些不敢看,她轻轻闭上眼睛,却还是觉得无数的愤怒、恼恨、委屈和惶恐全部都涌上了心头。鼻子微微泛酸,她却紧咬着牙根不让自己流泪。   “娘,爹呢?爹在,不疼!”初姐儿停顿了片刻,由于太过难受,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死死地抓着萧芸的衣角,低哑着声音问道。   就这一句话,让萧芸近乎崩溃。为了让初姐儿记住薛然,萧芸时常会提起他。爹爹是伟大的英雄,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只要有爹爹在,就不会疼也不会苦。初姐儿说话早,走路却仍然不大会,经常会摔倒,那个时候萧芸就会吹着她摔痛的地方说着:“爹爹马上回来了,初姐儿不痛了!”   初姐儿虽然年龄小,但是对于萧芸有些期待和愉快的表情语气,还是十分敏感的。所以她也记住了爹的存在,也明白提起爹,或许就不会疼了。   还没待萧芸安慰的话说出口,初姐儿再次低下头呕吐起来。那一声声呜咽在嗓子里的呕吐声,犹如一把把刀在萧芸的身上凌迟。   “哇——”最终她也忍不住了,心底被烦乱的情绪和心疼占满,胃部上涌跟着干呕起来。   身旁伺候的丫鬟早就慌了手脚,连忙上手来轻轻替她拍着后背。好容易等初姐儿吐完了,萧芸心底的恶心也被压制住了。早有丫鬟打来了干净的热水,替初姐儿擦洗干净,轻轻抱了过去,让萧芸也好收拾一番。   萧芸看了一眼铜盆里的呕吐物,看样子初姐儿吃得挺多,她似乎看见了未消化完的肉。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初姐儿才这么大,谁给她吃这么多的肉?她挥了挥手,一旁就有丫鬟把铜盆端了出去找大夫。   过了片刻,那个丫头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套在萧芸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萧芸的面色一冷,双手紧握成拳,先前在马车上被弄断的手指再次感到了疼痛。   薛大夫人一直在观察着她们主仆的动静,此刻瞧见萧芸阴沉的面色,心里不由得打了个突,面上却是不显半分。   “婆母,依儿媳之见,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得找公爹来评判了!”过了片刻,萧芸的面色渐渐缓了过来,她深吸了几口气,好容易才把心底涌上来的怒火压制下去。   如果注定要撕破脸皮,就要一击必胜!   薛大夫人的脸上露出几分犹疑,不由得轻声对她说道:“今儿都这么晚了,不怎么方便。大夫怎么说,初姐儿可还好?”   萧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轻抿了抿薄唇,却是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而是撇过头去对着一旁的丫头道:“去把老爷请过来,就说有人要谋害大姑娘,竟然让她吃有毒的东西!”   那丫头得了吩咐,连忙跑着出去了,根本看都没看薛大夫人。   满屋子的寂静,薛大夫人微微愣神了一下,这是今儿第几回萧芸违背她的意思了。这回更加彻底,连敷衍的话都不想说了。   “儿媳,你这是做什么?这几日皇上一直召见老爷商量国策,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现在还这么不体谅他,一定要半夜把他找来?”薛大夫人当惯了权威的婆母,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萧芸忤逆,不由得火气上涌,脸上的神色就变得难看了,话语也十分不留情面。   看着薛大夫人气得跳脚的模样,萧芸的眸中闪过一道冷厉,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还真是,把孩子带成了这样,竟然还敢这样理直气壮的发火!   萧芸的脾气一向很好,那是萧王府的嫡女该有气度,从小就练出来的。但是不代表她不会生气,看样子真的是对这个婆婆千依百顺惯了,竟然忘了萧芸乃是萧王府的嫡姑娘,无论是相貌还是品行或者是手段,在京都同一辈人儿里面,都是一等一的。   “婆母这意思,就是初姐儿都快被人毒死了,也不要告诉公爹一声?”萧芸质问的话语脱口而出,她微侧着脸,不再有温和的笑意,而是十足的冷漠和讥诮。   注视着薛大夫人的眼眸里,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敌意和愤恨。    ☆、163 几经波折     薛大夫人面色一僵,似乎被萧芸咄咄逼人的问话给怔住了。她暗暗咬紧了牙关,看样子萧芸今儿是要把怒火惹到她的头上来了。   “那就把老爷请来好了!”薛大夫人冷哼了一声,面色也阴沉地盯着门外,紧抿着嘴唇不再说话。   初姐儿被带下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只不过那身妃色的袄衫,更加衬得初姐儿的面色惨白。过了片刻,薛善文就走了进来,一眼便瞧见初姐儿脸上挂着泪珠坐在萧芸怀里。初姐儿是薛家小辈儿里的头一个,虽是女孩子,薛善文也偶尔逗弄几下,此刻看着小女娃蔫蔫的样子,眉头就已经皱了起来。   薛大夫人和萧芸连忙站起身对着他行礼,初姐儿半梦半醒间似乎还有不舒服,伴随着萧芸起身的动作。她轻轻睁开眼,看见了对面的薛善文,嘴巴一撇眼眶泛红,竟是直接哭了起来。   滚烫的眼泪“噼啪”地落了下来,滴到薛茹的手上,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   “阿祖、阿祖......”初姐儿还不会叫祖父,萧芸便先教她简单的“阿祖”这么叫着,没想到此刻她那本该稚嫩的嗓音却带着几分沙哑,传到耳朵里,泛起一阵心疼。   薛善文连忙快走了几步,十分自然地从萧芸的怀里接了过来。初姐儿伸出手紧紧地抓着薛善文的前襟,恐怕是接触到男人温暖有力的胸膛,她也变得安静下来,只眨巴着眼睛四处乱看着。   “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薛善文空出一只手挥了挥,示意她二人坐下,初姐儿安心地躺在他的怀里。   薛大夫人瞥了一眼萧芸,又转过头去低声看向无精打采的初姐儿,紧抿着嘴唇不肯多说一句。   萧芸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了一眼初姐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挥了挥手,门边的帘子便被撩了起来,一个婆子端着方才的小铜盆走了进来,上面盖着一层薄布。   “回老爷、夫人、少夫人的话,这盆里是方才大姑娘喝药之后,催吐出来的东西。奴婢依着少夫人的吩咐,把这些端去给大夫瞧瞧。大夫告诉奴婢,里面有牛肉和栗子的残渣,分量还不少。吃这些就会引起食物中毒!”那个婆子先俯身行了一礼,便面色沉稳地说着。她的语速放得有些慢,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楚。   待那婆子的话音刚落,薛大夫人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薛善文将目光投向她,低声问了一句:“儿媳妇儿出去参加沈家姑娘满月酒的事儿,我也知道。初姐儿放在你这屋里,怎么会食物中毒,谁给她吃的这两样东西?”   薛善文的声音里没有多少起伏,只是平静地询问而已。夫妻这么多年了,该有的敬重还是得把握分寸。   “初姐儿爱吃甜的,那栗子是小厨房刚做好的,我见她爱吃,就多剥了几个给她。至于牛肉我就真的不知道是谁了?”薛大夫人连忙开口辩解,脸上的神色也很不好看。   谁知道让小娃娃多吃几个栗子还中毒了?   薛善文的眉头紧皱,轻轻扫过萧芸,见到她面色不快,知道儿媳妇这是心理不痛快,不由得低声呵斥道:“就算是她爱吃,也不该多给她吃。才多一点儿的人,能承受得了么?”   薛大夫人自然是不敢反驳,连忙点头称是。   萧芸并未开口作评论,只是再次挥了挥手。身边的青儿便走了出去,一会儿就带人压上来了几个被绑住的婆子丫鬟,嘴里都堵着布条不让说话,还有人身上显然带着伤。   “这些都是带着伺候大姑娘的人儿,请老爷、夫人和少夫人容奴婢问问,便能查出真凶!”青儿低声行礼,待得到薛善文的同意之后,便站到了这些人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   “没伺候好主子,责罚自然不会轻,更何况还把大姑娘弄得食物中毒了。你们应该晓得其中的厉害。下面我问一句,你们回答一句,不许多嘴也不许哭闹。老爷、夫人和少夫人都在这里,你们若是被冤枉了,自然能够平安无事,但是如果有人存了旁的心思被查出来,也绝不姑息!”青儿冷声开口,清幽的目光一个个刮过地上跪着的人,带着几分压力。   那些被下令要杖毙却又幸免于难,从鬼门关面前走了一遭的人,自然是连忙点头,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青儿手一挥,就有人走上来一一将这些人嘴里塞得布条取了出来。   “今儿可有人喂大姑娘吃了牛肉?”青儿的眼神始终未从她们的身上离开,声音也是刻意的压低,造成一种令人紧张的氛围。   跪着的人微微思考了片刻,便都摇头。   “回青儿姐姐的话,奴婢只跟着奶娘们到夫人这院子里来,便被派出去做事儿了。奴婢连大姑娘的手指头都碰到一下,更何况是喂东西给她吃,更不可能了!”这时一个相貌清秀的丫头口齿伶俐地说道,众人下意识地看着她,脸上都闪过几分了然。   这丫头是萧芸身边的二等丫鬟,萧芸不放心初姐儿,才把自己身边的丫头拨了几个过去。此刻有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自然是一五一十地说出理由撇清自己。   “待奴婢得知大姑娘病得严重后,急匆匆地想要赶回来,还没进夫人的院子,就被人绑了起来,然后说是要杖毙奴婢们。”那丫头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萧芸,恰好看见她鼓励的神情,心里更加不害怕了,便将前后都说了一遍。   屋子里忽然安静了片刻,坐在上位的三个人都轻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见到主子们的态度,立刻就有人开口了。   “奴婢被夫人屋里头伺候的姐姐派出去整理库房。”“夫人身边的杏儿姑娘请教针线,老身才过去的。”辩解声四起,显然都是各自有事儿被绊住了,顿时这厅堂内便陷入了一阵嘈杂的求饶声里。   萧芸始终没有说话,任那些下人扯着嗓子喊。青儿没有收到萧芸的意思,自然也杵在那里不动。   “够了,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了?大声嚷嚷,成何体统!”最终还是薛大夫人紧皱着眉头,不满地扬高了声音呵斥道。   薛大夫人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立刻让众人安静了下来。薛大夫人对于礼仪规矩一向要求严格,此刻瞧见这一帮子奴才早忘了平日的规矩,不由得铁青着脸看着。   “儿媳,你身边这些下人,可真不懂规矩!”薛大夫人冷着一张脸,毫不客气地向萧芸发难。   萧芸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示意青儿让开,她要亲自来问。   “和伺候大姑娘比起来,杏儿的吩咐算什么东西?你们竟然放下自己的事儿跑出去,难道初姐儿就一人儿待在这屋子里么?”萧芸斜挑着眼角,脸上露出几分阴狠的神色,似乎在宣告,如果回答错误了,就立刻送她们去归西。   “回少夫人的话,的确是老身该死。前几个丫头都是夫人亲自下的吩咐,说是收拾库房里的东西,准备送给各大世家的年礼,忙不过来就把她们也喊去了。杏儿姑娘请教针线问题,老奴也以为是年关将至,要给几位主子挑款式!”方才那个奶娘连忙低声开口,说完之后她也不抬头看主子们的表情,只死死地低着头。   “因着当时夫人抱着大姑娘在榻上玩儿,奴婢们才敢出去的。”停顿了片刻,那个奶娘又继续说道,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气度。   屋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看向薛大夫人,脸上带着十足的震惊。   “你胡说,大姑娘本该是你们照看的。这几日要到年关忙乱的很,我躺在榻上也睡着了,哪里能顾得上她?分明就是你们偷懒耍滑,擅离职守,却要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么?”薛大夫人猛地站起,脸色又红又白。   此刻她伸长了脖子为自己辩解,原先所秉持的规矩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这样大的罪过谁都承担不起,更何况薛善文在这里,谋害子孙辈的罪责谁认了谁就完了。   “哇——”一直昏昏欲睡的初姐儿,被薛大夫人这样的大吼声所惊起,看着往日里端庄的祖母竟然如此失态,不由得尖声哭喊起来。   薛善文一直冷着一张脸,他抬起手轻轻地拍着初姐儿的后背,站起身将初姐儿送回萧芸的怀里。眸光如剑一般看向薛大夫人,又偏过头来一一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下人,最终挥了挥手道:“儿媳,然哥儿不在府上,我们这些长辈如何都不能让你受委屈,你若是信得过我,就先带着初姐儿回院子里去。我必会给你个答案!”   萧芸即使心里不情愿,也不敢违背薛善文的话,只得站起身,替初姐儿穿上厚披风,对着他低身行礼:“那一切就劳烦公爹为初姐儿主持公道了!”   说完之后,她也不再留恋,抱着初姐儿便出去了。不时有人打探消息回来禀报,薛善文把所有下人都撵了出来,独留了薛大夫人在说话。初姐儿似乎闹腾的累了,总算是消停了下来,被脱了衣裳躺在锦被里熟睡了。   “少夫人,方才小厨房都被查了,今儿晚膳里做了牛肉饼,估计大姑娘就是吃多了那个。”青儿吸着冷气走了进来,面颊被冻得通红,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愤恨。   一个个都是没用的东西,带着大姑娘的人儿还敢随处乱跑,明知道夫人和少夫人不对盘,还这般不长心眼儿。   萧芸正守在床边,抬手摩挲着初姐儿的额头,听了青儿的回话,低低地应了一声。   第二日一早,薛善文便派人把结果告诉她了,有丫头看见初姐儿手里抱着牛肉饼在吃。薛大夫人背对着躺在榻上,所以被判定为疏忽。不过薛大夫人也自愿守在屋子里替初姐儿祈福,愿她的嫡长孙女平安长大。   萧芸听完之后,便挥手让人退下了,对于这个结果她一点都不意外。初姐儿的精神虽然还有些不大好,但是已经能坐起来玩耍了。萧芸看着她边流口水,边抱着脚上的小鞋子啃着,眉头深锁。无论薛大夫人是真心要谋害,还是无意间初姐儿自己拿了东西吃,都已经代表了薛大夫人的疏忽。   竟然动用初姐儿身边的人去整理库房?真是可笑而可恨的理由!她的手指弯曲,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抵在柔嫩的掌心上,带着一种极致的疼痛。   萧芸深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想了想,便走到书桌旁,提起笔写了一封信。   薛善文听着传话人的回复,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好在大儿媳没有追究,家丑不可外扬。想起薛大夫人,他的眉头就深深地皱起。   “过一段时日,就让夫人搬去家庙里一段日子,替初姐儿好好祈福,免得整日昏昏沉沉痴痴傻傻,连自己的亲孙女被人害了都不知道!”他挥了挥手,对着一旁薛大夫人派来的婆子道,脸上少有的露出了几分厌恶。   夫妻几十载,头一回让薛善文对薛大夫人深深地失望了,无论她怎样解释,那种怀疑就像种子一般扎根在心底。   那婆子虽然感到委屈,也不敢多说话。昨儿被那些人攀扯出来的丫头,薛大夫人一一拖出去杖责发卖了,就连一向得她青睐,眼看就要许人家的杏儿也免不了。直接被拖出去了,丝毫没有犹豫。   正当薛将军府再次陷入平静之时,后院的拜帖一张接着一张的来。先是陆王府的马车直接到了门口,帖子刚递进去,萧芸便来迎接了。陆敏和卢芳雪一起到了,陆敏的脸上满是不耐和阴沉的神色,卢芳雪也好不到哪里去。说是下了拜帖,倒不如说是来吵架的更合理。   为了避免惹人怀疑,薛大夫人也特地出来迎接。陆敏二人看到她的时候,面色先是一僵,而后又努力摆出一抹笑容。   “见过薛夫人,今儿恐怕要叨扰了。昨儿见了沈国公府的好姐儿,摆了许多宴席,甚至还不少人都高兴地多喝了几杯醉了。我就想着萧姐姐家的初姐儿也不能落下,才带着二嫂过来凑个热闹,算是帮初姐儿补办一个宴席!”陆敏轻轻扬起下巴,脸上的神色虽然不至于傲慢,却也没有太多的换洗。   卢芳雪不由得悄悄抬手掐了她一下,扯着一张笑脸对薛大夫人道:“还请夫人见谅,我这个小姑子和萧姐姐最是要好,得知初姐儿没摆满月酒,心里不痛快呢!为此我们就想热闹一下,您忙您的,我们小辈儿凑在一处说说话就好!”    ☆、164 群策群力   薛大夫人被陆敏姑嫂俩呛得没话可说,再加上方才得知了薛善文的处理决定,顿时也没心思怪罪这两个小辈儿不把她放在眼里,只冷着脸点了点头,扶着丫鬟的手回自己院子了。   萧芸三个人站在原地,看着薛大夫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都不是滋味儿。   “初姐儿到底怎么样了?你婆母整日那样欺负你,怎么就忍得下这口气的,你公爹也没说什么?”走在路上,陆敏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脸上带着十足的不满意,还透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萧芸轻抿了一下红唇,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她也是心急如焚。作为一个母亲,她无法容忍初姐儿遭受那样的非难,但是照顾初姐儿的人却不得到惩罚。   卢芳雪瞧见萧芸面色不善,连忙伸手拉了拉陆敏的衣袖,伸着脖子轻声道:“还是赶紧去瞧瞧初姐儿吧,薛然又不在府上,若是把薛大夫人逼得太狠,恐怕会传出不好的话来!”   难得一回卢芳雪这么理智,萧芸不由得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是没应承下来,几人一路快步走到了屋子里,初姐儿已经趴在青儿的怀里睡着了。由于奶娘那些人仍然被关着,萧芸也不敢贸贸然去找旁人来代替。好在初姐儿已经断了奶水,晚上她亲自看着也放心些。   陆敏和卢芳雪都凑过去细瞧,看见初姐儿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泛着苍白的神色,往日里嫣红的小嘴,此刻也透着一股子惨白。根本就是一副孱弱的模样,哪有平日里机灵鬼怪的神态。   陆敏一下子就窝火了,她猛地回头看向萧芸,张开嘴似乎就要扬声叫骂。   “嘘,初姐儿睡了啊!”一旁的卢芳雪一把捂住她的嘴唇,冲着她使了使眼色。   萧芸一挥手,青儿就抱着孩子退了下去,几个丫头也跟着下去了,独留她们三人说话。   “萧芸,你怎么回事儿?初姐儿都这样了,还继续待在萧家做什么?我若是你,找把剑先去吓唬一下那个婆娘,然后抱着初姐儿就回萧王府。这气儿谁爱受谁受去!”待门被关好之后,陆敏立刻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吼道。   萧芸抬起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冷着声音开口道:“难道没人告诉你,一个女人在婆家受了委屈之后,抱着孩子回娘家,那是承认失败的一种表现么?我还没看着她受到惩罚,怎么就可以一走了之?”   陆敏明显一副不相信的表情,她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冷哼了一声。虽然没附和,却也没开口反驳。的确,就这么躲避当缩头乌龟,不符合她陆敏的风格。   卢芳雪瞧着她二人沉默的模样,脸上有几分忧郁,过了片刻似乎才下定了决心。缓缓地开口道:“初姐儿这事儿也不算保密的好,楚侯府那边已经收到风声了。”   她刚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其他两个人的目光就一下子聚焦到了她的身上。萧芸轻吸了一口气,长长的指甲敲击着桌面,脸上露出几分讥诮的笑意,低声道:“楚侯府的人知道了,就代表楚惜宁也知道了。从你方才劝慰敏儿的话来看,楚惜宁是有话要你带给我了?”   萧芸轻轻趴在桌上,没了在外人面前规矩的坐姿,从侧面看着瘦削的肩膀,依稀露出几分孱弱的状态。   陆敏听了之后,不由得撇了撇嘴,下意识地看向卢芳雪,低声咕哝了几句:“她肯定是要帮着薛家人的。”   卢芳雪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轻轻举起手挥了挥,道:“得,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她也只是送了封信来,薛家男儿不算凉薄,所以她说你公爹肯定还有后手留着给你交代。但是薛大夫人毕竟与薛大老爷夫妻情深,现在如果你有什么动作,导致薛大夫人被撵出去了,那薛然回来了,心里也会存在顾及。”   卢芳雪斟酌着语气,将楚惜宁写信交代她的话说清楚,轻吸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当然这是你的家事儿,她也算是多管闲事儿了。而且还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吃力不讨好。不过我却十分赞同那鬼丫头的话,若要想让薛然偏向于你,萧姐姐,你还得多多筹谋。相比于生他养他的母亲,妻子本来就要退后一步,无论是礼法还是情感。”   很显然萧芸听进了她的话,眉头紧皱在思考着。陆敏却有些惊诧地看向卢芳雪,转而低声笑开了调侃两句:“二嫂,难得你也有教训人的一面。难不成我娘和我哥给你气受了,说给我听回去跟二哥提提。”   卢芳雪听她这么说,朝她看了一眼,转而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你让赵云河尽量待在屋子里,别让公爹多瞧见他,外加被迫和陆衡打架的时候手下留情就行了,就当多多行善,为我们夫妻积福了!”   卢芳雪一开始的声音还很大,到了后来就变成低声嘟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这边陆敏姑嫂俩正说得热闹,那边萧芸皱起的眉头已经舒展开了,似乎想通了一般。   “我忍了这么久,这回因为牵扯到初姐儿,才失去了理智。我会另想办法的。”萧芸轻轻挥了挥手,似乎妥协了一般。   她的脸上露出几分嘲讽的笑意,怎么忘了,薛大夫人不可能永远被撵出去的,更何况薛家这样的家族,必定不会存在这样的事儿给人诟病。她萧芸要的不是一时的安宁,而是永远的快活潇洒。就在方才,一个计划已经在心头形成了。   陆敏见她这样说,有些不满地挑了挑眉头,最终低声道:“我知道你们跟我不一样,有公婆压着,有礼法约束着,是一等一的贵妇。不过好在我陆敏脱离了这样的苦海,无论你跟宁丫头琢磨的是什么主意,我也算是初姐儿的姨妈了,待会子替她出头,你俩可别来阻拦!”   卢芳雪一听她这么说,脸上就露出了几分痛苦的表情。手立刻捂着胸口,紧蹙着眉头道:“我的青天姑奶奶,你就消停会儿吧。昨儿晚上在沈国公府喝醉了,回了王府撒酒疯跟赵云河闹起来,都快打到别人的院子里了,整个王府出来瞧热闹!”   陆敏似乎想起昨晚乱七八糟的情况,不由得面色一红,又不甘心地反驳道:“那又怎么了,你不也喝醉了,昨晚我还瞧见你跟我二哥打架呢!抬起脚踢他,结果自己摔倒了!”   陆敏昨晚和赵云河动手,的确打到了别人的院子,那就是陆衡的院子。正好瞧见喝多了的卢芳雪也在闹。   萧芸在一旁听着,忽然笑出声来。脸上紧绷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了,从昨日到现在,总算是露出了第一个笑容。   昨晚萧府因为初姐儿弄得人心惶惶的时候,那一桌剩下喝酒的少夫人、世子夫人、王妃几乎都是半醉半醒,不少人回府后借着酒意发疯了。当然陆王府一下子就有俩女醉鬼,为此才闹得比较严重一些。   “呸,若不是你们夫妻打架打到我院子里来,我能那么丢脸么?陆衡要跟我没完呢,再不看好你,公公和公婆就得拉着我衣袖哭了。”卢芳雪不由得啐了她一口,脸上的神色十分复杂,带着几分恼怒,几分羞涩。   因为醉酒这事儿,气氛缓和了些,萧芸也仔细问了一番。忽而有些哭笑不得,摇头无奈地说道:“沈国公府这回的罪过可大了,也多亏楚惜宁害得顾及到初姐儿。”   萧芸有些感慨地念叨了一句,三个人说了几句话之后,陆敏就让人把初姐儿抱了来。   “来,好乖乖,敏姨妈要跟你玩个游戏。”陆敏双手轻轻掐住她的咯吱窝,让她站在自己的腿上,柔声哄着她。   初姐儿看了她一会儿,又瞧了一眼萧芸,见萧芸点头才开口道:“好,敏姨,玩儿。”   陆敏在初姐儿在面前,就是个孩子霸王,所以初姐儿也喜欢和她玩儿。   “待会儿敏姨妈说要抱着你回陆府,吓唬吓唬你阿祖,好不好?你就乖乖待在敏姨妈的怀里,不说话行不行?”陆敏的脸上依然是一副璀璨的笑意,要多纯良就多纯良。   待得到初姐儿的同意之后,陆敏一把抓过榻上小娃娃的披风,快速地把初姐儿包好,直接冲了出去。   “陆敏、陆敏,你做什么?别抱着初姐儿!”萧芸和卢芳雪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兴味。停顿了片刻,才快速地追了出去,嘴里急慌慌地喊着。   下人们还没反应过来,但是看着陆敏抱着初姐儿急匆匆往外冲,后面又跟着惊慌失措的卢芳雪和萧芸,脸上都露出几分惊恐的神色。一大拨人跟在后面跑着,卢芳雪看了一眼后面的下人,眼看着几个腿脚快的婆子就要超过她们去追陆敏,她情急之下,喘着粗气道:“赶紧地去找你们将军和夫人,陆敏这丫头要把初姐儿抱走呢!”   那几个婆子一听,立刻慌了手脚,也不敢耽搁,连忙转回身就去传话。卢芳雪吼了那么一句,顿觉嗓子疼,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在卢侯府作威作福惯了,到了陆王府陆衡也让着她,她继续作威作福。但是自从陆敏回来之后,她就变成了陆敏的老妈子!   楚惜宁有多管闲事的公爹,萧芸有狠心难搞公婆,她卢芳雪有惹是生非的小姑子!    ☆、165 蛮不讲理   陆敏抱着初姐儿小步地往外面跑,她本来就不是柔弱的姑娘,再加上遇到赵云河之后,被狠狠地修理过,为此脚步生风还是可以的。但是为了把戏演得逼真,还得等着后面那帮气喘吁吁的人。眼看就快到后院的大门,她的眉头轻轻蹙起,这薛善文和薛大夫人怎么还不到?孩子真快被她抱走了!   初姐儿乖巧地窝在她的怀里,不哭也不闹。只是抬起小手紧紧地抓着陆敏的前襟,似乎生怕从她怀里掉下来一般。   “站住!”千等万等,总算是把薛大夫人盼来了。她冷声呵斥了一句,先一挥手,两个强壮有力的婆子便已经冲到后院的门口堵住了,不让陆敏冲出去。   陆敏瞧见总算是来了,脸上焦急的神色换成了阴冷和气愤,她猛地扭过头,看着薛大夫人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喘着粗气跑过来。   “陆姑娘,这闹得是哪一出?”薛大夫人刚停下脚步,就已经气喘吁吁地问出口。她轻轻弯着腰,脸上的神色泛着几分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显然这一路跑下来险些要了她的老命。   陆敏冷哼了一声,伸手将初姐儿朝怀里搂得紧了些。轻轻扬起下巴,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低声道:“薛大夫人,全京都应该都知道,我夫君姓赵,请叫我赵夫人!”   薛大夫人被她这句话一堵,险些背过气去。这陆王府的嫡姑娘,果然教养的跟个野丫头一般,一点礼数都不懂!   “陆敏,你可别犯浑啊,初姐儿不能抱回陆王府!”卢芳雪立刻咋咋呼呼地冲出来,眼睛不断地眨巴着,在向她使眼色。   “你站住,别过来!谁都不许靠近我!”陆敏猛地一跺脚,抬手拔出头上的小发簪,冲着卢芳雪的方向就甩了过去。   “咚”的一道闷响,那支发簪擦过卢芳雪的身边,射进她身后的柱子里了。顿时四下里一片鸦雀无声,众人都愣愣地看向那已经□柱子里一半的金簪,有些胆小的人已经开始腿发抖了。   卢芳雪身上直冒冷汗,待她反应过来时,立刻红着双眼开骂了:“陆敏,你真的闹够了!我再也不要管你了,作死作活随便你!”   她的声音高高扬起,先前早就知道薛大夫人的脾性,好容易装出来的淑女风范,消失得一干二净。说好要配合演戏的,也早被她丢到脑后了。   “你,去给我把陆王府的马车备好,我自己回去,让赵云河来接陆敏!”卢芳雪随手指了一个丫头,眼睛瞪大而且还充着血,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   那个丫头先被陆敏的架势给吓到了,又被卢芳雪的怒吼给震住了,最后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赵夫人,你究竟要做什么?”薛大夫人好容易喘匀了气儿,看着满脸不耐烦的陆敏,再瞧瞧气急败坏的卢芳雪,脸上的神色也极其难看。   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姑嫂俩的性子都一样儿的没教养!   “我要做什么?初姐儿都病成这样儿了,萧芸还说没事儿呢!薛大夫人,您是她婆母,是初姐儿的亲祖母,就没发觉这小娃娃的脸色难看得紧么?问了吃什么要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这究竟能不能带孩子了?不能带孩子都靠边儿站,连个正经奶娘都没瞧见,说出去也还是将军府的嫡孙女,连个小门小户的待遇都没有,说出去不怕笑掉旁人的大牙!”陆敏连环炮似的噼里啪啦地说着,脸上带着几分讥诮的神情,眼睛毒辣地从上至下地打量薛大夫人,那毫不掩饰的讽刺,让薛大夫人气得近乎晕眩。   这个长相娇美的女子,真的是出自陆王府的嫡女么?同样是陆王府的郡主,习惯了萧芸的温顺有礼,猛然对上如此刁蛮的陆敏,薛大夫人实在是招架不住。这样一对比,她才知道自己的儿媳妇得有多孝顺!   此刻被陆敏这样半真半假地指责着,薛大夫人的脸上竟是感到火辣辣的难堪。陆敏尖利高扬的声音,犹如一个重重的巴掌扇在脸上,让她避无可避。   萧芸也低垂着头不说话,嘴角却是轻轻扬起。说得好,这番话身为母亲她早就想甩出来了,但是作为一个晚辈,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了。她的隐忍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彻底地脱离了薛大夫人的掌控。   “怎么都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感到打自己脸了?初姐儿这么乖,你们一个是她亲祖母,一个是她亲娘,却说不清楚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有什么难言之隐么?既然养不好孩子,就让我带回去养着,有我陆敏在,谁都别想动初姐儿一下,我定把她养得跟公主似的!”陆敏似乎越说越激动,面色通红,双眼圆瞪。   她边说还边伸手轻轻拍着初姐儿的后背,言语犀利有力,动作却是轻柔温和。在场的人似乎都被她震住了,但是瞧着她的动作,也都相信她所说的话。   “初姐儿的确挺乖的,昨儿去瞧楚惜宁家的好姐儿,那小娃娃真是前后簇拥着。今儿到初姐儿那里一瞧,伺候的人都没几个。啧啧,我还在嘀咕呢,这将军府怎么说也是世家大族里排得上姓的,怎么跟国公府差这么多!”卢芳雪冷哼了一声,她抬手拢了拢衣袖,面色依然十分难看,显然气还没消,不过却也站出来帮腔。   “陆二少夫人、赵夫人,你们二位误会了。将军不好进后院来,就在这里给二位递个话儿。初姐儿是薛府大房头一个孩子,自然是心尖儿上宠着的,只是这几日突发状况才出了岔子,府上的事儿不可为外人道也。必定马上想法子补救!”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子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她冲着院子里的主子们低身行了一礼,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那个婆子的话音刚落,陆敏就冷笑出声,她依然抱着初姐儿。胳膊上渐渐有些累了,好在她练过几年,倒是还撑得住。   “这位嬷嬷似乎是得力人儿,那我也好好说道说道。初姐儿不是我的孩子,的确不能强硬抱走。但是嬷嬷方才也说了,放在心尖儿上宠的,能宠成这样没有精神?你家这疼孩子倒是疼出怪事儿来了。不提旁的,就说站在这里的人。萧姐姐、我二嫂还有我都是世家出来的嫡姑娘,我们这才叫心尖儿上疼出来的。请嬷嬷告诉我,你家这是怎么疼孩子的?”陆敏的样子几乎要仰天长笑了,嘲讽的等级又升高了。   她的眸光泛着几抹阴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婆子看,似乎要将她拖过来暴打一顿般。   那个婆子缩了缩脖子,被她堵得有些发愣,不过跟在薛善文身边,也算是见识了不少风浪,这点儿还是招架得住的。   “赵夫人,稍安勿躁。昨日大姑娘身边那些奴才,偷懒耍滑,都被撵出去了。一时还没来得及找人,方才将军已经亲自吩咐人着手办了,定会给大姑娘找全了贴身伺候的人!”那个婆子再次弯了弯腰,脸上仍然挂着谦和的笑意,似乎把陆敏心中的怒火也消了下去。   陆敏眉头一挑,陷入了沉默,似乎在苦思冥想什么。萧芸悄悄看了看四周,站出了半步,低声道:“敏儿,你先消消气听我说。昨儿我回到府上,初姐儿就有些不舒服,已经找了大夫瞧过了。小孩子不能喝性子太猛的中药,所以药效可能有点缓慢,你不能......”   萧芸的话还没讲完,陆敏就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冷着声音朝一旁的丫头吩咐道:“去给我搬把椅子来。成,我也不稀罕管你家的闲事儿,只是这初姐儿叫我一声‘敏姨妈’,我就得有姨妈的样子来。不是要找贴心满意伺候的人么,我就在这儿等着,瞧瞧你们薛府是不是又唬人呢。待会子我们一走,这初姐儿又是可怜巴巴的样子!”   陆敏指着一个丫头,片刻功夫就搬了把椅子过来。她也不客气,直接抱着初姐儿坐了上去。初姐儿感到自己的小屁股稳稳地坐在了陆敏的腿上,似乎才有了安全感,不由得蠕动着身子,手也不老实起来。闷在披风里面,双手开始戳着陆敏的身体。   “成,那老奴立刻就去催,还请赵夫人多担待些!”那个老婆子轻轻松了一口气,这座瘟神还真难搞。幸好未嫁入世家之中,否则哪家娶了哪家就倒了!   看着那个婆子来去匆匆的模样,陆敏的神色才缓和了些,冷哼了一声。察觉到初姐儿那双不老实的小手,竟然戳到她的胸口,顿时陆敏的神色有些僵硬。她连忙伸手把披风稍微解开了些,让初姐儿露出一张小脸来。   “初姐儿,冷不冷?”陆敏轻轻抓住她两只小手,柔声问道。   初姐儿正玩得开心,被人阻挠了,有些不满地撅着小嘴,听到陆敏的问话,下意识地抬起头。眼睛忽闪,似乎在思考什么。   “炉炉,热!炉炉,热!”初姐儿拍着两只小手,发出清脆的响声,口齿清晰地喊着什么口号一般。   “去拿个手炉!”萧芸自然是懂得初姐儿的意思,立刻吩咐一旁的丫头。   好在院子里太阳晒着,又没有风,还算暖和。手炉送过去的时候,初姐儿便一下子扑了过去,两只小手不停地摩挲在手炉外面罩着的锦布上,嘴里轻轻吸气。   “嗯哼!”卢芳雪站在那里看着一大一小玩儿得可开心,不由得轻咳了一声,成功地引起了陆敏的注意。   “你们怎么都这般没眼色,没瞧见我二嫂还站着么?我二哥可就天天期望着她的肚子呢!”陆敏半真半假地呵斥了一句,却是把卢芳雪弄了个大红脸。她恨声地嘀咕了一句:“你等着,回府再收拾你!”   几把椅子搬了上来,主子们都坐了下来。过了不久,那个婆子带着人去而复返。显然是准备好的,几人的目光在后面跟着的婆子丫鬟身上穿梭着,一个个都是衣裳干净,低着头很本分的模样。萧芸悄悄扫了一圈,心里便有数了,里面的几个丫头都是伺候薛善文的,一个个机灵周全。看样子为了哄好陆敏,这薛善文的手段也够快!   “日久才能见人心,几个伺候的人来打发我就罢了。但是下次若初姐儿还这样遭罪,我管你们让不让我抱走,只要你们薛家丢得起这人,我陆敏就不怕事儿!”陆敏也不说是否满意,但是语气总算是软了下来,她抱着初姐儿站起身送回了萧芸的怀里。   在院子里观注着这件事儿的人,见到陆敏这样的态度,纷纷松了一口气,还是温柔的少夫人好啊!   “成了,初姐儿乖,敏姨妈下回再来看你。若是有谁欺负你,你就想法子告诉敏姨妈,下回敏姨妈带把剑来!反正这薛将军府也不缺这些东西,我们耍耍!”陆敏抬手捏了捏初姐儿柔嫩的面颊,有些依依不舍地道别。   卢芳雪也凑过去再次抱了抱初姐儿,掂量了一下,柔声道:“我可没你敏姨妈那样的气势,不过初姐儿乖乖的!”   “什么没我的气势,下回你就带个小娃娃陪初姐儿玩儿呗!”陆敏在旁边开口反驳,轻轻压低的声音像是呢喃一般,但是卢芳雪离她这么近,又怎么会听不到。   “赶紧地回府,这回赵云河要是不管管你这赵夫人,你都快把别人家拆了!也多亏人家薛将军不跟你一般见识,要是其他人,还有你的活路么?”卢芳雪红着脸,伸手粗鲁地扯过她的衣袖,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嘀嘀咕咕地往门口走去。   那里停着陆王府的豪华大马车,阳光正好,姑嫂俩待踏出薛府的大门时,都纷纷地松了一口气。陆敏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萧芸冲她挥了挥手。她低低地笑开了,心里念道:萧芸,姐妹只能帮你到这里了,祝你早日脱离苦海了!    ☆、166 父母之爱   因为陆敏和卢芳雪两人的一场大闹,薛府弄得人仰马翻之后,薛善文亲自料理了。原先那些低看了初姐儿地位的下人,也不敢多说什么。这小小的女娃娃,不止自己的娘亲出身高贵,连陆王府的郡主和少夫人都来帮衬着,再也不敢怠慢了。   初姐儿原先的生活,一直都由萧芸亲自料理着,用的都是最好的。这次是将军亲自吩咐下来的,整个将军府的下人,对这个大姑娘都是一副马首是瞻的态度。薛善文也比原先更亲近这个嫡长孙女。   喜乐斋里,楚惜宁出了月子,身子却还是畏寒。她正歪在榻上,手里捧着一封信细细地读起来,脸上不时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小桌子上还摊着几封信,有的已经被拆开读过了。这些信都是那日好姐儿满月酒上她们那桌人寄来的,无一例外俱是责备她没拦住她们,醉酒了回府之后难以交代。   虽然信里面只说了每人很倒霉,却没敢详细描述情况,想来一定被整得很惨。楚惜宁挥了挥手让人把信收拾了起来,笔墨伺候回信,也只有简单地两个大字:活该!   好姐儿现在每日除了吃就是睡,楚惜宁不能出门,就只有整日逗弄她。偶尔实在空闲的时候,会戳她的脸玩儿,拿出她的小手数数有几根手指,也会盯着她那小巧的耳朵看个半天。   “少夫人,都说了,这样容易把孩子冻着。大姑娘什么都长得好,脚指也不会比旁人多一根!”绿竹有些无奈地挥开楚惜宁骚扰好姐儿的脚,她正在替好姐儿换尿布,楚惜宁就凑了过来,虽然小娃娃脚上套着棉布取暖。楚惜宁还是锲而不舍地摩挲着,一边低声嘟哝着。   被绿竹拆穿之后,楚惜宁重又躺回榻上。好姐儿一顿满月酒,那几位相熟的姐妹都喝得过多,现在被各自府里的人拘了起来,哪里都不准乱去。为此沈国公府已经连续几日没见到外客了。就还有几日过年了,后院忙乱得一团糟,却没有她插手的份儿,只有混吃混喝。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家家户户都张罗得异常热闹。沈国公府因为添了好姐儿,今年置办得也十分讲究。   清晨,楚惜宁还没起,就感到脸上痒痒的。她有些不耐地皱了皱眉头,却是翻了个身不做理会。   “来,好姐儿,快让娘亲起身。”沈修铭轻柔的声音传来,转而就把一个暖暖的热源贴近她的背后。被大红锦被包裹起来的好姐儿已经醒了,似乎是响应爹难得一见的休沐日,慢慢地蠕动了两下。   楚惜宁因为贴得近,当然能感到后背那柔软的触感,僵直着身子不敢动,生怕一转身就压倒好姐儿。脑袋里迷迷糊糊的神志也清醒了许多,她不得不朝里面挪了挪,才敢直起身。   随着她坐直的动作,满头的青丝披散下来,脸上还是一副欲醒未醒的表情。她有些迷茫地转过头看向沈修铭,不停地眨着眼睛抵挡随之而来的困意。   “快清醒吧,今儿是大年初一,你都多久没赶早去给爹娘请安了。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个懒媳妇儿,整日拿我的话当挡箭牌!”沈修铭伸出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慢慢地摇晃着,半开着玩笑调侃她。   二爷疼媳妇儿,在沈国公府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了。这回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基本上不让楚惜宁下床。应该是被楚惜宁生孩子吓到了,别提让爹娘免了她的日常请安,更是亲自跑到卫氏那里,恳求大嫂多担待,先掌着管家权。   楚惜宁总算是有了反应,轻轻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抬起手轻拍着沈修铭的面颊,脸上露出几分轻柔的笑意,低声道:“好夫君,谁让我嫁给了这么好的夫君呢!把好姐儿抱边上玩一会儿,我立刻就起身,好不好?”   沈修铭低下头蹭了蹭她的额头,直起了身子将好姐儿抱了起来。   “好姐儿日后也要找个像爹这么好的夫君,瞧瞧你娘都被我惯上天了。说出去指不定都得被人笑话呢!”沈修铭搂着好姐儿朝边上站了站,便低声逗弄着她说话。   可能是离开了床上柔软的触感,猛地接触到沈修铭胳膊上硬硬的感觉,好姐儿撇着小嘴低声哼唧着。   “不哭不哭,爹知道像这样的好夫君难找。没事儿,爹给你找,一定把这世上最好的都捧给你!”沈修铭一厢情愿地误解了好姐儿的意思,还煞有其事地跟一个半月的小娃娃交流起来,说得像模像样的。   楚惜宁有些无语地站在一旁,清风她们几个正替她穿衣裳,听到沈修铭这么对话,都低着头死命憋住笑。男人一旦遇到喜欢女人替自己生的孩子,往往都是这样的天真有趣。   冬日的阳光总是那样的耀眼,从窗户投射进来照在沈修铭的身上。男人是强壮有力的存在,而他怀里的小娃娃却是那样的细嫩孱弱,强大与纤弱的反差对比,当这些存在于父女之间的时候,却往往让人心头一软。楚惜宁轻轻眯起眼眸,心底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感动,或许曾经她也是这样哼唧着被楚昭抱在怀里的吧。   待楚惜宁梳洗完毕,沈修铭也在她的发髻上大展拳脚之后,一家三口才匆匆赶去廖氏的院子。沈国公,廖氏和卫氏都已经到了,明显沈修铭两夫妇来晚了,沈国公的脸早已拉得又长又臭。不过碍于今儿是新年头一日,硬撑着没多说一句废话。   楚惜宁在路上就自我检讨过了,说实话她可真不算是一个称职的儿媳妇儿,每日用膳从来没有在长辈面前立过规矩。连请安都很少,更别提问候公婆了。   “放在在屋里逗好姐儿说话晚了,这小丫头就是鬼机灵,还是姑娘好啊,都懂得为父之心!”沈修铭一点都没有尴尬不好意思的表现,大喇喇地朝椅子上一坐,怀里依然紧紧抱着好姐儿,跟得了个宝贝似的,脸上带着几分洋洋得意的笑容。   国公的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朝他扫了一眼,瞧见他低着头去亲好姐儿的脸,一点都没有要回避的尴尬,顿时沈国公的胃抽了一下。这好姐儿才多大一点,一个半月大的娃娃,能明白他的为父之心?在沈修铭的嘴里面,他家姑娘都快成妖精了,如此通透。   “得了,要显摆你姑娘回自己屋子去,摆膳吧!”他也不稀罕沈修铭的啰嗦,手一挥,那些正等在门外的丫鬟们,便捧着各式各样的早点鱼贯而入。   霭哥儿就坐在卫氏的旁边,不时看一眼另一边的二叔。沈修铭依然抱着好姐儿,似乎就是要在这里展现父女情深似的。他竟然亲自上阵要给好姐儿喂米汤喝,任一旁的奶娘如何劝,他就是死搂着好姐儿不撒手了。   楚惜宁轻咳了一声,扭过头低声对着他说:“孩子太小,还是别喂了,早些用完早膳,别让公爹和婆母等着你了。”   最后一句她的声音压得极低,仅让他一人听见。不过沈修铭却是不服,偏过头垂着眼角看了她一下,反驳道:“我就试试,米汤不碍的,我闺女差不了!”   楚惜宁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沈国公那边的眼神早就无数次扫过这里了,沈修铭却只做不知,仍然和手中的小汤勺做斗争。   最终,在好姐儿的配合下,总算是喂下去一小勺。不过很不幸的是,好姐儿可能是吃多了,最终引起吐奶反应。那一勺好不容易才喂下去的米汤,也被吐了出来。沈修铭立即缴械投降,将好姐儿还给了奶娘,手中抓着汤勺,一脸挫败的神情。   “赶紧用膳,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规矩倒全是忘光了?”沈国公终于还是没忍住,屈起两根手指在桌面上敲击了几下,紧蹙着眉头。   沈修铭总算是不闹了,抓起筷子大口地喝粥,也不理会沈国公。其实他的心里在鄙视沈国公嫉妒他有个姑娘。不错,他爹就那么两个儿子,还整日被气得半死。妾室所出是入不了沈国公的眼了。   “二叔,刚刚好堂妹在哭,说她不喜欢喝米汤。”一直没说话的霭哥儿忽然开口了,他手里举着筷子,姿势坐得十分端正,一板一眼地夹着小菜儿。   正在用膳的几个人动作都顿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向霭哥儿,只见他依然板着一张小脸,似乎在讨论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一般。   “她什么时候说了?”沈修铭斜着眼睛看向他,满脸不爽的表情,语气里充满了质疑。   “我也是小孩子,所以听得懂。真的,况且她都能明白你的为父之心,我这个兄长也能明白她的娃娃之心!”霭哥儿仍然是十分严肃,停下咀嚼的动作,鼓着腮帮子看着他。   沈修铭默默地看着他,其他人的目光都十分诡异地在他二人身上流连。果断这不是大家都能承受得了的话题,没一个人能插得上嘴的。   “好好喝粥吧你,没换牙的小鬼!好姐儿方才哭,是在说爹爹好不容易喂了一回,竟然吐出去了!”沈修铭抬起手轻轻弹了一下霭哥儿的脑袋,振振有词地反驳。   霭哥儿抿着嘴看了他片刻,最终似乎妥协般地点了点头,又立刻扭过头,轻轻扬高了声音,对着卫氏道:“娘,二叔真的傻了!”   一桌子的人全部都愣了,转而是几道没忍住的笑声。楚惜宁低着头,肩膀却在轻轻地抖动着,嘴里含了一口粥,当真是咽不得吐不得!    ☆、167楚珍番外(一)   “送入洞房!”礼官的唱喏声响彻喜堂,楚珍手里抓着红绸,手心里微微沁着冷汗。红盖头遮住的一张俏脸上,怀着几分忐忑和期待。   伴随着礼官声音的落下,红绸的那一头传来轻轻拉扯的力量。楚珍在喜娘的提醒下,迈着小碎步跟在后头进入洞房。这里是卫国公府,她还来不及看上一眼。周围挤着瞧热闹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她以一个侯府庶房嫡女的身份,嫁进这样高的门槛。这样的亲事几经波折,总算是尘埃落定。   此刻外面异常嘈杂,楚珍的耳朵却像是听不到任何声音一般,只有心脏快速的跳动声。她轻轻紧了紧手中的红绸,那一头是她的夫君,即将与她一起共度余生的夫君。   进入洞房之后,屋外的喧嚣被隔绝了。喜娘扶着楚珍坐上了拔步床上,楚珍低着头,虽瞧不清屋子周围喜气的场景,但是入眼皆是一片火红色,透着浓浓的喜气。   直到坐定之后,楚珍的一颗心似乎才稍微平复了些。脑子里想着伯娘前几日塞给她的画册,上面有一男一女做着令人羞涩的事儿,就像是打架一般。她的脸色变得更加红了,转而又想起未能见到的娘亲,以及夺得这门亲事不光彩的地方。心里又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新郎官是怎么想的?   “二爷,您出去吃酒吧,客人都还在等着呢!”喜娘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语气里透着几分诚惶诚恐,似乎不敢得罪这位二爷似的。   卫子林站在原地,手里把玩着方才的红绸,正一道道缠绕在手掌上,歪着头一副仔细研究的模样。   楚珍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没有听到男人回答的声音,暗想自己的夫君莫不是个脾气难相处的。怎么连喜娘都这么害怕的模样?   “不行,你们这些蠢货,今儿明明是我的绿妃晋位之日。这喜房就是它晋位的地方,结果却被你这起子混账吓得跑没了。它要是少了一片鳞片,我一定要让其他妃嫔将你们百毒钻心!”过了半晌,卫子林才把手掌上的红绸硬生生地扯了下来,白皙的手掌上尽是用力过猛留下的红印。   他边搓着发疼的掌心,边气急败坏地说着。   喜娘和伺候的丫头们一听这话,只听“噗通”“噗通”跪地的闷响声,那些人不停地磕头求饶,倒是没一个提醒他在成亲之时说这些晦气话的忌讳。   楚珍坐在床沿上,先前的担忧一扫而空,变得一头雾水。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什么绿妃?还鳞片?这些形容词让楚珍的心里感到一阵难受和诡异,喜房里安静得令人发指。倒是喜房外面宾客的恭贺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二爷,夫人让您去前头呢!快莫耽搁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珠帘被撩了起来。相比于先前喜娘的反应,这个丫头的语气倒是带着几分随意和娇嗔,一点儿都没有恐惧的意思。   “香芋姐姐,你可来了。瞧瞧这些蠢货都把我的绿妃弄没了,你倒是帮我找找!”卫子林的声音也变了,不像方才那般不近人情,反而透着一股子亲昵和撒娇的意味。   楚珍僵坐在床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这卫家二少爷不仅古怪,而且刚成亲就拉了个丫鬟当下马威?   “哎哟,我的好二爷哎,赶紧地走啊!宾客都等急了,您若是早去早回,就可以让二少夫人一起陪您找了!”香芋却是不吃他这套,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见他依然四处地乱看寻找着什么,不由得伸出手亲自拉他出去。   两人拉扯着出去了,喜房里的其他人都轻轻松了一口气。楚珍微微低着头,头上精致的小凤冠压得她头皮发麻,心中的疑惑也越变越大。   “二少夫人,您饿不饿?现在可以吃些东西垫肚子。”喜娘轻柔的询问声传来,语气十分柔软,像是怕吓坏她一般。   楚珍头一低,就见一盘子糕点放在盖头下面,想来是喜娘端到了她的面前。楚珍有些惊讶,她出嫁之前,薛茹把规矩都讲了十几遍。不到和夫君独处的时候,尽量不要吃东西,免得遭人话柄。毕竟她是高攀了这门亲事,各自的心里都有数。   “不用了,依照规矩还是等二爷回来再用吧!”楚珍不知道这喜娘是否被人收买了想要考验她,压制着胃里的饿感,轻轻摆了摆手低声拒绝。   不过令人意外的倒是那个喜娘有些坚持,盘子并没有拿走,相反更往楚珍的面前推近了几分:“二少夫人,您就用几块吧!其实没那么多讲究的,有了精神才好迎接二爷不是?”   楚珍微微愣了一下,她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耐不住饿觉的侵袭,索性就拿了一块慢慢地咬了一口。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从喜娘的嘴里听到“没那么多讲究”这句话,心里还真是不舒服,甚至还有些发毛。   太不对劲了!这位卫二爷给人的感觉十分怪异,无论是先前为了什么绿妃发火,还是后来冲着一个丫头撒娇,都存在了十足的违和感。   楚珍的脸被喜帕遮着,她当然看不见喜娘眼中闪过的几分惋惜和感慨。这么如花似玉一侯府贵女,就这样要被卫子林糟蹋了,可不就可惜么?当然喜娘还在心中暗暗好奇,猜测着这位二少夫人能活多久。   “刘嬷嬷!”忽然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收到了极大的惊吓,那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失真。   楚珍嘴里咀嚼着半块糕点,正感到纳闷之时,忽而一阵寒气袭来。她感到小腿上似乎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缠绕着爬了上来,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她就看到了一条青色的小蛇缠绕着她的小腿,此刻瞪大了红色的眼眸,长长的红信正一缩一吐地露出来。“咝咝”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楚珍的脑子里“嗡——”的一声,近乎晕眩。   当注意到这东西的时候,腿上的感觉也异常清晰起来。凉凉的软软的,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正紧密地摩擦着她的小腿。她低着头,眼睛瞪大了瞧,连那蛇身上的花纹都瞧得一清二楚。   正当楚珍脑子里一片浆糊,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时候。忽而眼前端着糕点盘子的喜娘吓得惊叫了一声,手一滑,“啪——”的一声盘子落地摔碎发出清脆的响声。似乎一道催命符一般,把蛇吓到了,只见它拱起了蛇身,近乎悬空,张开了嘴露出毒牙,一下子咬在了楚珍的小腿上。   明明是一瞬间的事情,楚珍却瞧得一清二楚,就像是被谁设定了慢动作一般。她连那蛇毒牙上的毒液都瞧得一清二楚,紧接着小腿上便传来一阵刺痛,一点一点敲打着她的神经。   “救命啊,有蛇啊!二少夫人被蛇咬了!”喜房里立刻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四处慌乱成一片。   那条蛇咬了楚珍之后,仍然还处于受惊状态之中,快速地从楚珍的小腿上滑下,飞快地爬行躲进了床底下。   “二少夫人,哎哟!”喜娘也反应了过来,急得团团转,有些不知该如何动作。   楚珍暗咬了银牙,心里想着:这成的是什么亲事儿,莫不是鬼亲?还没想完,她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喜房里乱成了一片,几个丫头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大声嚷嚷着寻找卫子林。卫子林手里正捧着一条冰蚕,把杯中的酒水弄成冰的。就听见丫头的喊叫声,大厅里的宾客们纷纷变了脸色,方才热热闹闹的场景,瞬间安静了下来。   “瞎吵吵什么?子林赶紧去看看你媳妇儿!”卫国公的脸色极其难看,虽然猜得□不离十了,但也不敢现在就丢下满厅的宾客,去新房看看新进门的儿媳妇有没有被毒死。   卫子林轻叹了一口气,将冰蚕从酒杯里倒了出来。那条冰蚕被酒泡的鼓鼓的,倒像是挺尸一般,躺在他的手掌心里,一动不动。   走在路上,刘嬷嬷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脸上满是担忧和惶恐的神色。这要是传出去,怎么和楚侯府交代啊?成亲当晚,楚珍要是被蛇活活咬死了,说出去谁信呐!   “绿妃找到了?正好,现在吉时还没过,举行晋位大殿还来得及。嬷嬷,我让你准备的小活鸡呢,正好当绿嫔晋位的赏赐!”卫子林听完刘嬷嬷的话,立刻双眼冒光,语气里充满着期待和十足的兴奋。   刘嬷嬷的话被他一堵,顿时愣在了那里。正好卫国公夫人也听到了消息,从女眷那边的桌子匆匆地赶了过来,听到卫子林的话,脸上的神色有些难看。   “这人命关天的事儿,又岂是容你胡闹的?若不是你这嗜毒物如命的怪毛病,成亲的时候连个正经喜娘都不愿意来,还要刘嬷嬷亲自上阵替你娶媳妇儿?我告诉你,府里头的人虽然宠你,但若是儿媳妇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派人把你那些虫子蛇的通通杀了扔出去!”卫国公夫人显然被气得不轻,李侯夫人就在酒席上坐着,她的儿媳妇儿是楚侯府的二姑娘,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倒是伸长了脖子一脸兴味地等着下文。   她面色泛红,由于小跑的原因正喘着粗气,加快了步伐带着卫子林快速地向新房跑去。   待到了新房,满眼的火红已经没人去在意了。直奔到喜床边,之间楚珍躺在床上,头上还遮着盖头,只是有些歪斜,隐隐露出小半张清秀的脸。只是那搭在床边的小腿,却不容忽视。仔细瞧得话,依然能看清喜服遮不住的两个小黑洞,并且有血迹渗了出来,浓黑一片,显得异常诡异。   卫国公夫人瞧着躺在床上的楚珍一动不动,知道她是晕过去了。早有丫头去找大夫来,但是她仍然不放心。新婚当日找大夫,不提是否吉利的问题。就卫子林那种性子,养出来的蛇能是无毒的么?一时半会儿说不准有些大夫也治不了。   “赶紧的把你媳妇儿瞧好了!”卫国公夫人不敢多想,意识到卫子林自己就爱捣鼓以毒攻毒这事儿,况且又在山上学过医术,即使是以毒攻毒的,也好过治不了的强。   哪知卫子林正蹲在地上,眼睛四处地在地上搜寻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道:“绿妃,乖乖,快出来。别怕,咬的是我夫人,她不会怪你的。你出来我们就晋位啊......”   卫国公夫人紧蹙着眉头,脸上的焦躁更多了几分。看着卫子林此刻还心心念念地想着那条蛇,火气就直接喷发出来了。   “混小子,你最好别再犯浑,否则我立刻派人把那条畜生找出来。当着你的面儿扒了它的皮,取出蛇胆放酒里喝下去!”卫国公夫人是真的急眼了,竟是伸出脚踢了一下卫子林的脚,胸闷气短,就差吐一口血到他脸上了。   卫子林一听,连忙站起身来。他娘疼他的时候恨不得扔进蜜罐里,若是跟他急了起来,也恨不能拿把刀把他捅了了事儿。他自然摸清了自己亲娘的脾性,连忙伸手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几步就凑到楚珍面前,伸手一把揭开了楚珍脸上盖着的喜帕,露出那张俊俏的脸来。   “还成。”他端详了片刻,低声呢喃了一句。便让人去里屋的柜子里取来了一个盒子,里面有一只肥肥的乳白色的虫子,瞧起来比冰蚕还壮实。   他把那虫子放在楚珍的小腿上,那虫子似乎是有了灵性一般,径自地蠕动到楚珍被蛇咬的地方。慢慢地吸起里面的毒血,随着毒血被吸出去,那虫子的身子也慢慢涨起来,原本乳白色的身体也变成了黑黑红红的颜色,看着好不恶心。   “好样的,宝贝儿!快让我媳妇儿醒过来,我娘满意了,我就带你去找你的绿妹妹!”卫子林一直坐在旁边,边看边拍手鼓掌,脸上露出十分骄傲的神色。    ☆、168楚珍番外(二)      待楚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傍晚了。她整整晕过去一天一夜,一睁开眼便觉得浑身无力,整个身子有些发麻,想来余毒还未清干净。她的眼皮眨了眨,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迷蒙中似乎感到耳边传来嗡嗡声,像是有人在说话。   “嘿,来,绿妃。让我们看看娘子有没有醒?”卫子林似乎察觉到床上的楚珍动了一下,便从椅子上站起,双手握住那条小绿蛇走近床边。   昏暗的阴影投射下来,楚珍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卫子林,眼睛徒然睁大。   “娘子,你醒了,昨晚绿妃不是故意的,你看它现在向你道歉呢!”卫子林盯着她的眼睛看,黑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亲和的笑意已经些许的讨好。   他稍微举了举手中的小绿蛇,“咝咝——”火红的信子、墨绿色的皮肤、阴暗的花纹,以及那让人胆寒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楚珍,成亲之日她所遭遇的惨状。她轻轻眯起眼眸,看向那条扭着蛇身的小青蛇,却怎么都挣不脱卫子林的钳制,也不会想着反抗他,似乎和他相处得很愉快一般。   “把它拿远点儿。”她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嗓子极其沙哑难听,似乎硬生生被谁撕裂了一般。   卫子林也被她难听的嗓音吓到一般,眸光从小青蛇的身上转移到了床上躺着的人。只见楚珍面色苍白,嘴唇泛着异样的青紫,眼眶微红。一天一夜滴水未进,使得她现在的状态及其不好,犹如女鬼一般。   “没事儿,它不咬人的!”卫子林下意识地把手往后缩了缩,嗫嚅着声音似乎想去安慰她。但是又猛然想起,楚珍之所以现在躺在床上,正是被蛇咬的,又硬生生把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   “常言道,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绿妃昨儿是头一回见你,有些认生,多见两回就好了!”过了片刻,卫子林又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不过对上楚珍那泛红的双眼。他还是十分自觉地把小青蛇举得远些。   楚珍有些吃力地偏过头,直直地盯着他看。卫子林瞪大了一双乌黑的眼眸,一副无欲无求的表情。手里的小青蛇似乎感受到了二人对视之间的诡异气氛,不停乱动的蛇身也安静地趴伏了下来,红信依然在不停地吐着。   “我现在爬不起来了,等我爬起来了再说!”楚珍扭过头去,也不奢望能在卫子林的脸上找出其他表情,索性轻轻闭起眼睛假寐。   卫子林的眉头皱了皱,垂下眼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中握着的小青蛇,最终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娘子,我们打个商量。我娘说了日后我必须和你同屋睡。但是我又放心不下我那些宝贝,你能不能让人把它们放出来和我们同住?”卫子林俯下/身,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男人的气息离得很近,说话的时候甚至能感到他的呼吸喷吐在脸上。楚珍的眼眸猛然睁开,恰好看到了他脸上的笑意。卫子林忽然对上那双盛满怒气的眼眸,惊得连忙直起了后背。   “娘子,你别生气,绿妃得罪你了,我就把它降为绿嫔。这样的大宝贝我不会带进来,就带些小的,比如很小很小的虫子,怎么样?”卫子林缩了缩脖子,说到最后用指甲比划了一下。满脸期待地看着她,似乎非常想要得到肯定的回答。   楚珍看着他,硬扯着嘴角露出几分冷笑来。若是她娘知道好容易抢来的亲事,竟会是这样的夫君,不知会作何反应。   “我头晕,不想谈这个。既然是婆母这么吩咐你的,你就先这么做。等我的身子好了,再从长计议,好不好?”她舔了舔发干的唇瓣,语气依然是那样柔弱,外加精神憔悴,卫子林也不好硬逼着她。   “好吧,那我先把绿嫔送出去!”卫子林那双方才还是湿漉漉的十分期盼的眼眸,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光,语气里也尽是妥协。   他挎着肩膀站起身,手里抓着小青蛇,推开门灰溜溜地出去了。他摆出的这副可怜相,楚珍当然没心思欣赏,她的思维有些错乱。这位卫国公府的二少爷,即使常年不在京都,养在外地,也不该这般稀奇古怪吧?她都有些怀疑,卫国公府是把卫子林送去未开荒的深山老林里了!   “吱呀——”门被推开的声音,楚珍依然闭着眼眸没作理会。   “少夫人,奴婢蕙兰,奉了夫人之命来照顾您。”一道略显熟悉的女声传来,楚珍轻轻睁开眼眸。   那丫头就等在床边,对上楚珍的眼眸,脸上带着几分亲和的笑意,慢慢屈起膝盖行了一礼。楚珍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总算是想起这声音在哪里听过了,正是昨晚拉着卫子林出去应酬酒宴的丫头。   楚珍没有说话,只是细细地打量了她几眼,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倒是蕙兰似乎怔了一下,转而再次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笑成了一条缝一般,却极其吸引人。她依然是轻柔的嗓音到:“少夫人莫担心,等您身子好了,您身边的陪嫁丫头自然会回来继续伺候。”   楚珍闭了闭眼,连头都不愿意点了,只是伸手指了指那边的小桌,低声吐出一个字:“水。”   蕙兰不再往她面前凑,连忙回过身小跑到小桌旁,倒了杯水喂她喝下。有了水的滋润,楚珍的心里好受了些。她被蛇咬了,这事儿不算小。卫国公府怕有人把这事儿传到楚侯府去,引起不好的影响,为此把她身边的丫头关起来,也是意料之中。   有了蕙兰在,楚珍总算能睡好觉了。卫子林回来之后,就被看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准去。经常能听到卫子林恳求蕙兰,让他出去,不过那丫头倒是态度坚决。用完了晚膳,蕙兰替楚珍擦洗了手和脸。   “二爷,二少夫人,天色不早了,您二位早些歇息吧!奴婢就在外屋,有什么事儿尽管传唤!”蕙兰仍然是压低了嗓音说着。   楚珍除了用晚膳的时候睁过眼之外,其余都闭着假寐,一句废话都没有,似乎是安心地休养生息起来。卫子林有些无奈地挑了挑眉头,颇为不满地嘀咕道:“完了完了,没有宝贝陪着我,如何入睡?”   楚珍总算是睁开眼眸,近乎赏赐般地瞥了他一眼,转过身背对着他准备继续睡。   “娘子,我小时候就与旁人不一样,为了这个还经常受其他兄弟姐妹欺负。他们总说我是受气的小媳妇儿,直到我发现爱极了那有毒喜欢伤人的宝贝,那些人就再也不敢欺负我了!”卫子林一屁股坐到她身旁,语气温和地开始说话,虽然是对着楚珍说的,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楚珍的肩膀不由自主地抖了两下,这是要做什么?掏心掏肺的谈天说地?   “为此,我就只跟虫子玩儿,每日的乐趣就是拿着新抓到的宝贝去吓唬周围的人。”卫子林边说边开始脱鞋子扯外衣,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因为贴得极近,传到耳朵里没来由得让人心慌。   楚珍下意识地朝床里面挪了挪,依然紧抿着红唇,不愿意理会这个有点不正常的夫君。   “哎——”卫子林似乎是脱好了衣裳,朝床上一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楚珍集中精神等着,耳边是卫子林隐约的呼吸声,想来是准备睡了,她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   “果然还是不行啊!”身旁的男人近乎烦躁地嘟哝了一句,还没待楚珍开口,便感到腰肢上搭了一条胳膊,比她皮肤温烫的感觉源源不断地通过腰部传遍全身。   楚珍的身子一僵,还不待她开口抗议,男人的胸膛已经贴了上来。另一只胳膊从她的腰侧和床的缝隙间硬挤了起来,两只胳膊在她的小腹处汇合。一下子把她抱住,整个人像八爪鱼一般缠上了她的身体,大腿也扭紧了她的腿。然后猛地一侧身,她就被他抱到身上平躺着。   “卫子林!”楚珍吓了一跳,不由得惊呼出声。   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男人的身体再次动起来,她又从他的身上滑了下来,侧躺在床上。不过卫子林紧贴着她这一点倒是始终没变。   当蕙兰在外屋听见响动,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的时候,瞧见床上二爷两只手禁锢着二少夫人不停地翻滚的时候,她的整张脸已经僵硬了。转而慢慢变红,羞涩地不敢再抬头,转过身就跑了出去。   拔步床被二人的动作弄得晃动起来,并且伴随着些许“吱呀”的声音。楚珍奋力地想挣脱他的怀抱,这就像一个人睡不着时,无聊地抱着锦被翻滚是一样的情形。只是当卫子林怀里的锦被变成了她时,楚珍整个人都被甩得无力了。   无奈地喊出声又立刻闭紧了嘴巴,她原本就虚弱,又是在告诉运动下喊出来的声音,不用刻意装,让旁人听着都带了几分媚态。外屋的蕙兰听到那几声若有似无的叫唤,脸色更加红了。   楚珍最后已经放弃了,为了不让他把自己甩得太惨,匆忙间只有向后伸出手,摸索着想要抓住他的衣裳。只是一摸便是温暖而嫩滑的触感,这绝对不是衣裳的感觉,而是卫子林的皮肤!   她的手像是碰到了烙铁一般,猛地缩了回来,脸上的表情极其纠结,颇有几分欲哭无泪的心态。这卫子林竟然没穿衣裳!   待她被甩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卫子林才像是玩儿尽了兴,总算是松开了对她钳制。楚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近乎瘫软地躺倒在床上,一句话都说不出了。身后卫子林似乎也累了,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过了片刻,卫子林才歇了过来,声音高昂地说道:“娘子!娘子?”   楚珍还没缓过气来,根本不理会他,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样性子的夫君。   “娘子,娘子?娘子......”卫子林喊了两声,见楚珍不理他,既不烦躁也不着急,只是一声声地呼唤着,别的话一句都不多说。   七八声喊下来,楚珍的脑袋更晕了。“娘子”这两个原本该情意绵绵被呼唤的字,如今仿佛魔咒一般渗入她的脑子里,头痛欲裂。   楚珍终于还是没办法,妥协般的转过了身面对他,有些无奈地回道:“有事儿?”   话音刚落,她的嘴角顿时一抽,面色深沉。卫子林裸着上身,脸上依然是一副纯良的表情看向她。楚珍及时地收回了目光,男人的身材不错,她在心里总结道。至少小腹上没有肥肉,也不是瘦竹竿。待反应过来自己胡思乱想之后,又连忙摇摇头。原本苍白的面色,经过这样高强度的被迫运动,再加上看到如此刺激的画面,她的脸上立刻爬满了红晕。   “娘子,我每晚都得抱着那些宝贝儿这样转上几圈,不然睡不着,但是一个个都是没用的。不是想要咬我或者逃走,就是转了没几圈就晕了!哪像娘子这样,不动也不咬我,转了这么多圈,一点事儿都没有!”卫子林的眸光越发的闪亮,看着楚珍就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一般,神情非常激动高涨。   楚珍的脸色越发阴沉,冷着脸瞧向他,恨声道:“我又不是毒物,还有你为什么不穿衣裳睡觉,里衣呢?”   卫子林根本忽视了她的第一句话,听到她的问题,下意识地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裸着的上身。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换了一副迷茫的神情,他伸出手抓住了楚珍的柔荑,往自己平坦的胸上贴。   楚珍有些发愣,掌心触到的是一片顺滑的温暖的皮肤。卫子林的眸光依然纯良无害,楚珍也可以保证他拉着她的手,在他的胸上摸,这个动作一点都不带□的意味。但是卫子林的眼眸始终盯着她的脸,手上也一直不停,过了片刻才道:“滑吧?”   “......”楚珍已经讲不出话来了,她动了动红唇,却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根本无法正常交流!   这还不算完,卫子林再次拉着她的手放到床上铺着的锦被上,慢慢地摩挲。片刻之后又低声问道:“舒服吧?”   “......”楚珍动了动手,想要缩回来,当然是没成功。   “光着身子睡在床上很舒服的,穿着里衣很难受啊!若不是经常会有人来叫我起身,我连裤子都不穿的。娘子,你也脱了睡试试看,真的很舒服的!”卫子林的脸上涌动着一种叫怂恿的表情,语气极其强烈。提起要穿裤子睡觉,似乎有些遗憾,脸上带着几分不满,抬起腿晃了晃。   卫子林仍然一脸兴味地盯着楚珍,恨不得自己去替楚珍扒了衣裳,赶紧享受这柔软的床榻!   “别,我就免了,这样挺舒服的。”楚珍立刻伸出一只手制止他的想法,嘴角不断地抽筋。不穿衣裳睡觉,她是头一回听说。估计全京都的贵族圈子里,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睡觉了。   本来蔫蔫的楚珍,被卫子林这么一折腾,精神倒是好了些。虽然他比较奇怪,但是并不会乱发脾气,楚珍心里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就当找了个有趣的宠物吧!殊不知卫子林也在仔细打量她,奇怪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想着娶个娘子也挺好,至少这样抱着转圈不哭也不恼,更重要的是不会骂他“有毛病!”   “娘子真好啊,比那些宝贝好太多!你看看,我抱你能够抱得满怀,感觉怀里满满当当的,就不会心慌也不会冷。不像那些宝贝,真是的一个个长得那么小,虽然很漂亮,但是一只手就抓住了,实在是太......”卫子林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边做出示范动作。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两只手臂再次搂住了楚珍,轻轻用力,就把楚珍整个人拖进了怀里。   两条腿一上一下地夹住了楚珍的腿,男人的体温总是高于女人的,所以当卫子林像只大狗似的赖在她身边的时候,她明显感到一阵阵热流通过单薄的衣衫,传到自己的身上,微微发烫。为了表示友好,卫子林还弓着身体,还不断地蹭着她。   楚珍第一次这么亲近一个男人,身体一下子僵在那里。本能的想要逃开,但是长辈的叮嘱就在耳边,这是她的夫君,肌肤相亲是应该的。   不过蹭着蹭着,卫子林却忽然停下了动作,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看着她,不悲也不喜。   楚珍微微发愣,不过当有硬物抵在她的小腹时,她就明白了。脸色“刷”的一下子红透了,全身的血液乱窜,近乎慌乱地不知所措。   “娘子,你怎么能这样?我的宝贝们从来不会让我这样!它又这样!”卫子林哭丧着一张脸,近乎哀怨地控诉着。由于比较激动,他的话已经语无伦次了。   但是楚珍却神奇般的听懂了,不敢动也不知敢怎么办,仍然僵着身体。    ☆、169楚珍番外(三)   卫子林瞪大了眼睛,感受着身体的变化,顿觉浑身不舒服。不过当他下意识地蹭着楚珍的身体,似乎那里变化的地方有异样的感觉传来,缓解了原先的紧绷感。但是当他的动作停下时,反而变得更加难受。   “怎么这样?”卫子林就像是小孩子发现了新玩具一般,脸上保持着极其严肃的探究神色,证明般的再次往楚珍的身上靠了靠,轻轻地用那硬起来的地方蹭着楚珍的小腹。   似乎是不满足一般,动作由慢变快,力气也越来越大。从轻柔的蹭变成了捅的时候,楚珍已经感觉到了肚子不舒服。她立刻抬手按住了卫子林的肩膀,低声道:“别这样动,我肚子疼!”   卫子林停下了动作,呼吸有些急促,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红晕,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水。他轻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但是我难受,这样会舒服。”   楚珍的脸变得更加红了,一直延续到耳朵根。她低着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卫子林的身下,卫子林这厮只穿了一条薄薄的裤子,两腿间挺立的凶器当然能够看清楚。听着耳边越发清晰难耐的喘息声,显然卫子林算是头回体会到这样的欢愉,有些招架不住。以楚珍现如今的身体可承受不起房/事儿的欢愉,她暗暗咬了咬牙。   “你自己解决。”憋了半晌,楚珍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五个字来,抬头瞧着一脸无辜的卫子林,怕他听不懂又加了一句道:“用手!”   卫子林始终看着她,眨了眨眼睛,长吸了一口气,手伸到腰间将裤带解开了。楚珍不敢看他,转过了身背对着他。脸上像是被火烧一般,耳朵根都发热,脑子里晕乎乎一片,似乎无法思考一般。   “嗯?”卫子林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疑惑一般,他摸了两下,那种如被电击、麻麻酥酥的感觉又回来了。只是他自己的手所弄得,始终感觉没有在楚珍身上蹭得舒服。   “娘子,你的身上软,我才不要自己来!”卫子林他觉得自己不傻,有现成好用而舒服的人在,为什么要用自己的手来。   男人的气息再次靠近,紧贴在后背上,因为情动呼吸出来的热气,喷洒在楚珍的后颈,似乎要把人灼伤一般。察觉到卫子林还是要继续之前的动作,楚珍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她怕他太用力,把自己的腰给顶断了。   “别动,我来便是了,你别发出声音!”楚珍嗫嚅着说道,倒是最后一句话警告意味十足。她可没忘记外面还有蕙兰在守着,卫子林这厮根本就没带脑子活在这世上,万一到时候发出什么声音来,那可真就丢大人了!   她嫩滑的柔荑轻轻摸索着,搭上他有力的腰肢,慢慢朝他的腿根摸去。不想手心里却触碰到柔软的肌肤,卫子林这厮莫不是把裤子也脱了吧?楚珍脸上的神色僵硬了片刻,手像是触电般的想往回缩,却被卫子林的大手一把按住了。   “我知道,你别急!”楚珍颇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声调高高扬起,但是嗓音却压得极低,听起来有些沙哑。   卫子林乖乖地缩回手,也不知是因为楚珍的触碰,还是因为他很急躁,皮肤上竟开始细微地颤抖。好在卫子林并没有脱掉裤子,楚珍也不好意思让手直接碰到男人的那根东西,就用裤子包着他的热烫,柔荑有些笨拙地上下撸动。   卫子林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借由别人的手得到的快感比方才要刺激许多。他的腰肢先是一僵,转而立刻投入到身体的欢愉中了。楚珍的手仿佛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快感,那层薄薄的布料却引发了强烈的摩擦感,卫子林的喘息声也越发粗重和清晰。   楚珍始终背对着他,手臂后转还要强力地动作,害得她的手异常酸麻。速度不由得慢了下来,松开手似乎准备放弃。柔荑却被男人的手掌一把攥住,掌心包裹着她的手掌,不由分说地加快了速度上下撸动。伴随着动作,卫子林的胯骨也跟着动起来,不断地朝楚珍柔荑所围成的圈里抽/插。他的呼吸声也渐渐加重,但是始终记着楚珍的话,不曾发出一声。   室内满是喘息声,室外蕙兰有些坐立不安地捧着茶盏。门帘并没有放好,里屋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她的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一般,修长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紧握住茶盏,眼眸里带着几分焦躁不安。   虽然隔着布料,楚珍依然感到觉手中的东西越变越烫,也越变越大。她的手臂已经逐渐麻木没有知觉了,只是被迫地机械性地上下运动。直到卫子林的动作忽然停住,一股热烫的感觉气息到掌心上,他的手才算是松开。   楚珍连忙缩回柔荑,脸上的潮红不曾退去,她咬着牙将近乎瘫软的手臂收回。一阵阵酸麻难受的感觉侵袭而来,心里忍不住嘀咕:下次再也不要这样了,整条胳膊都快不是她自己的了!   掌心里沾染到些许粘稠的东西,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伸开五指看了一眼身边的床单,掌心向下似乎想要把掌心里的东西抹上去。   “别,明儿有丫头收拾床铺,若是有人问那是什么东西,我就说是娘子的!”卫子林带着粗气的声音传来,显然没缓过来,透着几分疲惫。   不过诡异的思维和令人气愤的话语倒是一成不变,楚珍咬了咬牙,慢吞吞地转过身,抬起掌心毫不客气地将手放下,抹在他的裤腿上了。   卫子林对于她的动作也不甚在意,轻轻挑了挑眉头,闭上眼睛假寐。过了片刻才睁开眼眸,似乎已经休养生息完毕了,猛地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衣柜处。楚珍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他,哪知这厮双手放到腰间,直接把裤子脱了下来扔到了一旁。撅着光屁股开始寻找干净的裤子。   楚珍有些没反应过来,眼神在接触到卫子林光/裸的屁股和大腿时,就已经下意识地撇过眼去,尖叫声被硬堵在嗓子眼儿里。男人的身材的确很好,但是身为深宅养大的姑娘家,何曾见过这样刺激的画面。她的心里有些堵得慌,害怕、迷茫和委屈。这男人为什么如此不要脸!   待卫子林洋洋得意地回到床上的时候,就见到楚珍满面泪痕地看着他,瞪大的双眼里包含着一种无声的指责,卷翘的睫毛闪还沾着泪珠。   卫子林停下了动作,侧过身看向她,头慢慢底下靠近她的脸。最终停了下来,两人的鼻尖几乎靠到了一起。楚珍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厮又要玩什么花招。   “哭啦?娘子不哭,娘子不怕,乖乖歇息......”卫子林薄薄的红唇轻启,先是半是探寻般的问了一句,转而歪着头轻声哄劝道。甚至还用一种像是童谣般的曲调唱了出来。   男人的手掌放在她的后背处,上下移动轻轻摩挲着,嗓子轻柔地哼着小调,就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一般。   楚珍有些哭笑不得,眼泪明明还在流,心里依然委屈着,这男人是不是在耍她?但是耳边那有些怪异的曲调,让她又有些发笑,哭着憋笑让她的鼻子更加酸涩,心里更加委屈。不过又记起薛茹叮嘱的,成亲头一月不能哭,索性自暴自弃地把头一低埋进卫子林的怀里。   男人仍然光裸着上身,待楚珍发现这个事实之后,就死命地流眼泪。温烫的泪水流到他的身上,卫子林的童谣唱得也越发卖力,已经换了好几种奇怪的调调儿了。   哭得累了,楚珍竟是无意识地睡着了。刚被毒蛇咬过,哪能禁得起折腾。新婚真正意义上的头一夜,竟就这样过去了。迷迷糊糊中,楚珍意识到他们没有喝过交杯酒。   楚珍起得很晚,感觉窗户外面有鸟叫声,才勉强睁开眼眸来。腰间横亘着一条胳膊,卫子林的一条腿毫不客气地翘在她的腿上,手臂搭上她的腰肢,脑袋也埋在她的脖颈间,睡得正香。   楚珍眨了眨眼睛,过了片刻脑子才清醒了些。她动了动左手,才发觉一阵酸麻胀痛袭来。昨晚帮卫子林解决生理需要的情景又在脑海里闪现,她暗暗咬紧了牙齿。伸出另一只手有些粗鲁地将腰间的手扔了下去,从他的腿下抽出一只脚,狠狠地将卫子林的腿踹了下去。   刚要松口气,男人有些温烫的身体再次凑了过来,手臂、大腿飞快地压回了原来的地方。楚珍又是动弹不得的场景,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伸出手推了推压在脖颈间的脑袋。   “起身了,这都什么时辰了?”楚珍连续推了好几回,又掐又咬地才算是把卫子林给弄醒了。他有些不满地嘀咕了几句,竖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他眯着眼睛坐起身,头一点一点地似乎在打盹。   楚珍也不作理会,手脚麻利地套上外衣,想起昨晚的场景,眼眸下意识地往地面上扫,却发现原本卫子林脱得裤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170前去边疆   初一的晚上,楚惜宁正在小桌旁拿着礼单核对,明儿初二是要回楚侯府拜年的。年礼还有部分没送齐,顺带着一起跟着车走。沈修铭侧卧在床上,脸上露出几分疲态,却始终不肯入睡,半眯着眼眸看向楚惜宁似乎在等她。   楚惜宁自然察觉到他的视线,最后几个年礼匆匆扫过之后,便脱了衣裳上床。沈修铭十分自然地搂住她的腰肢,两人厮磨了一阵便入睡了。   “二爷,二爷,宫里头来人了!”半夜时分,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门却被猛力地敲响了。   沈修铭皱了皱眉头,刚想骂人待听到后半句之后,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   “马上就来,先在外头等着!”沈修铭见外面的敲门声依然不间断,怕吵醒了楚惜宁,便轻轻扬高声音叫道。   楚惜宁已然醒了,眼睛慢慢地眨了眨,待她神志清醒的时候,沈修铭已经穿好了外衣。   “我虽然不知道皇上召见我有何事,不过如此急促,想来是为了战场上的事儿。你要带着好姐儿好好过!”沈修铭匆忙地回过神,语气急促地说着。   心里梗着千言万语,时间却不允许他多说。最终他睁大了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惜宁,眸光里带着十足的担忧和不舍。   “我们都会好好的,你万事小心,切记不要鲁莽,我们在府上等你!”楚惜宁从枕头下摸出了一个平安符,夫妻俩很久以前就探讨过关于战事,只要战事吃紧,皇上必定会启用沈修铭。为此这个平安符她早就备下了,塞进他胸口的衣襟内。   沈修铭定定地看了她一眼,最终低下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动作下移,两人抵着额头。   “等我回来!”他捏了一下楚惜宁的柔荑,便站起身大步地离开了,头也不回。   门被推开时,外面的风雪趁着空隙进来了些许,那样寒凉的冷风将楚惜宁前额的碎发轻轻吹起。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男人嘴唇的温度,她盯着那扇已然被关紧的房门,整个人开始发懵,眸光也渐渐失神。   沈修铭刚出去,便有人递上了裘衣替他穿上。前厅里来的是皇上身边得力的大总管,此刻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哎哟,少将军,您可总算来了。皇上那边催得紧,十万火急啊!”大总管一瞧见他,脸上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意,连忙冲上前去低声催促道。   沈修铭点了点头,沈国公此刻也赶来了,听到方才的对话。他的眉头轻轻蹙起,不由得盯着沈修铭看了片刻,知道这个儿子现在有了牵挂,恐怕离开得不会安心。   “大总管,劳烦让我和犬子说几句话,通融一下,片刻功夫而已!”沈国公冲着大总管点了点头,身后自有小厮掏出一张银票悄悄塞进了大总管的手心里。   “成,咱家也知道分别不易,但是两位还是快些的好!”大总管点了点头,沈修铭年轻有为,沈国公在朝堂之上影响力也颇深。此刻大总管也算是卖个面子,话语中提醒了些许,分别不易。   父子俩自然是听出了意思,待所有外人都退了下去。沈国公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眼前已然比自己高的儿子,心里头泛起一阵酸楚。上回沈修铭参军的时候,沈国公只顾着生气,心里也没这些舍不得的情感。待回过味来的时候,这混小子早就跑了。这次却不一样,明知道战场凶险,他就要在这里送别。   “混小子,我就剩你这么一个儿子了,别让沈家绝后啊!”沈国公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话语里还是一贯嫌弃的语气。   沈修铭却是没心没肺地笑了,他倒是一如既往地没规矩,也抬起手拍了拍沈国公的肩膀道:“爹,您可是有嫡长孙的,沈家绝不了后的!”   沈国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闭着嘴巴没有说话。最终才长叹了一口气,伸手锤了他一下:“放心吧,替我们苍国多杀敌人,你媳妇儿和姑娘都不会受委屈的!”   沈修铭渐渐收回了脸上的笑意,变得十分严肃,转而点了点头。竟是伸开双臂拥抱了一下沈国公,轻声道:“您老也是多保重,这么大岁数了得服老,别动不动就沉浸在美人堆里。我走了之后,府上的男人就只剩你和霭哥儿了,爹,您可要担起责任来!”   沈国公被他这般没大没小的话弄得黑了脸,不过从短暂的拥抱之中,他也察觉到儿子真的长大了。无论是作为苍国的少将军还是作为一个男人!   沈修铭从大门里出来,匆匆跨上马便疾驰而去。圣旨当晚便下了,皇上派遣沈修铭立刻奔赴战场,增援薛然。连行装都没来得及回来打点,趁着夜色便匆匆去了边疆。   楚惜宁被吵醒之后,困意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睁大了眼眸一直盯着帐顶发呆,今晚外面下了大雪,风声呼呼的听着像是孩子哭泣的声音。柔荑下意识地往身边摸了摸,方才男人躺过的地方,热气已经没有了,她也渐渐感到冷意。   沈修铭被派出战的消息第二日早晨便传来了,楚惜宁听到之后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收拾行装回楚侯府上。好姐儿已经醒了,只睁大了水亮亮的眼眸四处瞧着。   今儿是大年初二,家家户户本该热闹团聚的时刻,沈国公府明显有些冷清。早膳的时候,也只有筷子和碗碰撞的声音,众人都小心翼翼,生怕提到被派出去打仗的二爷。   马车上,楚惜宁抱着好姐儿一路晃到楚侯府,下车的时候才发现其他三位妹妹都已经到场了。似乎是说好了似的,今儿四位姑爷没一个来的。   “今儿本来就是我们姐妹一处说话,顺便让小辈儿闹闹。闲杂人等自然不能带过来,扫了兴致。大姐姐你听我说,我家那位哥儿可闹人了!”楚珠一下子便蹭了过来,头十分自然地凑了过去瞧着好姐儿。   楚惜宁轻轻抿了抿红唇,心里一暖。众姐妹虽然磕磕绊绊的,成了亲之后倒都晓得拧成一股绳。这回想来也是收到沈修铭出征的消息,才没让自己的夫君跟过来,免得显得她形单影只一个人。   “你呀,怎么当娘了说话还这般没遮拦,谁是闲杂人等啊?”楚惜宁的话语虽然带着责备,但是语气里却是十足的温柔。   她将好姐儿送到了楚珍的怀里,抬手点了点楚珠的鼻尖,脸上露出几分哭笑不得的笑意。楚珍抱着好姐儿轻轻地晃着,小娃娃身上的奶香让她的心境不由自主就变得柔软了,听了楚惜宁二人的对话,不由得低声调侃楚珠:“我可提前申明啊,就只有珠儿家的是闲杂人等。我们家那位爷若是知道这么说他,指不定放虫子出来咬你!”   楚珍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跟着笑起来了。楚婉玉也跟着凑热闹,伸手点了点楚珠的鼻子,道:“我们家的也是宝贝,得了闲让人通知四妹夫。我们这四妹妹可是嫌弃他了!”   楚珠跺了跺脚,看了看四周投过来好笑的眸光,脸上渐渐爬满了红晕。她这么说还不是专门为了哄楚惜宁开心,这下子倒好,让其他姐妹钻了空子。果然楚侯府的四位姑娘都是狡诈的小人,偏生遇到了一起,她这个老幺总不是对手!   一行人已经到了里屋,好在几人都不是脸皮子薄的,不然这般直白当着旁人面儿夸奖夫君的,还真是招架不住。楚惜宁的脸上全部都是笑意,先前那些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变得高涨起来。   笙哥儿歪歪扭扭地走过来,明明还不大会走,却始终不让身旁的奶娘搀扶着。   “娘。”笙哥儿的口齿不怎么清晰,说了一个字口水已经流了下来。不过那张小脸上倒是没有多少笑意,显然并没有随了楚珠的性子。   “笙哥儿,冷不冷?”楚婉玉现如今特别喜欢小孩子,方才就逗弄过笙哥儿了,觉得这小娃娃爱板着脸,既不像他爹也不像他娘,心里就存了几分好玩儿的心思。   笙哥儿摇了摇头,十分乖巧地让楚婉玉抱了起来,黑葡萄似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楚珍怀里的好姐儿。他伸出手,整个身子前倾对着好姐儿的方向,似乎是让楚婉玉抱他过去。   刚靠近了好姐儿,笙哥儿就弯下腰,凑近了瞧。不过孩子年纪小,刚十个月大,身上穿得厚。弯腰的时候显得异常滑稽,却还在坚持,直到两个小娃娃几乎脸贴脸。笙哥儿半张着嘴,口水顺着嘴角就流到了好姐儿的脸上。   好姐儿似乎感到有些不舒服,轻轻动了动嘴巴。不过楚婉玉和楚珍对视了一眼,都没把孩子抱得远离些,依然让他俩凑在一起。笙哥儿继续好奇地观察着好姐儿,口水依然流着,顺着好姐儿的面颊,一直流到脖颈处。   终于好姐儿不干了,这气候早就冷得不行了,口水流出来片刻就变得凉了还到了脖颈里。她“哇——”地一声就开始嚎起来,笙哥儿眨了眨眼睛。楚珍连忙抱着好姐儿往后退了几步,笙哥儿把食指塞进嘴里啃着,睫毛忽闪忽闪地关注着好姐儿哭嚎的动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笙哥儿,你怎么不乖,看把妹妹都弄哭了!”楚婉玉瞧着笙哥儿一副淡然的模样,似乎有些不甘心,便故意板着脸冷声吓唬他。   笙哥儿继续啃着手指,下意识地回头看着楚婉玉。瞧见方才还温和的姨妈,一下子就冷了面色,终究还是年龄笑,嘴巴一撇就开始哭了起来。   当然楚婉玉也没讨了好,笙哥儿一哭,不仅流眼泪鼻涕一大把,口水更是泛滥成灾,直接喷在了楚婉玉衣裳的前襟上。   “呵,珠儿,你家哥儿绝对是水做的,比姑娘家还厉害!啧啧,瞧瞧我的新衣裳,赶紧着让蔡家的裁缝铺做一件好的送来!”楚婉玉哭笑不得,又不敢撒手生怕摔了笙哥儿,有些僵硬地抱着他,看向楚珍一脸的无奈。   楚珍早就听见了动静,正准备静观其变,看这两位姨妈能折腾出什么来。没想到两个人还真本事儿,把弄哭小孩子当个乐趣!   “你就在这儿做梦吧,还好的衣裳,金丝银线要不要?二姐姐、三姐姐,你们这些没孩子让人欺负的人就给旁边笑吧,等你俩的哥姐儿出生了,我们笙哥儿就是孩子王了。小心他揍人啊!”楚珠没好气地回复道,一把从楚婉玉的怀里把笙哥儿接了过来。掏出锦帕细细地替他擦着眼泪鼻涕,哄劝的声音十分温柔。   好姐儿哭的时候,楚惜宁就抱走了。屋子里尽是小孩子委屈的哭泣声,楚婉玉和楚珍站在一旁看好戏,小声地探讨着什么。如此热闹的哭闹声,倒是不恼人,只觉得增加了几分年味儿。   薛茹坐在主位上面看着她们姐妹几个闹,脸上露出一份感慨的笑意。   楚珠哄孩子绝对是一把好手,脸上的表情绝对是少有的温柔,片刻之后笙哥儿就手里攥着小鼓自己玩儿了。虽然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嘴角也依然在奋力流口水,却丝毫不影响他啃着手里的小鼓。   楚婉玉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来,对于笙哥儿算是敬而远之了。那小娃娃也不觉得一屋子都是脂粉气有何不妥,在榻上爬来爬去,口水滴了一路。好姐儿已然睡熟了,脸上的泪痕还没干。显然两个姨妈都不怎么靠谱。    ☆、171薛然受伤   待众人用了午膳说笑了片刻,便准备各自回府了。笙哥儿一瞧楚惜宁抱着好姐儿准备走,竟是舍不得了。在楚珠的怀里拼命地乱踢着小腿,身子前倾小手也远远地伸着,嘴里嘟哝着什么,似乎要楚珍抱着他跟上去,口水流下好远。   其他几人难免又是一阵逗弄,最终笙哥儿是哭着被楚珠抱上了马车。哀戚的抽噎声,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紧张的年关过去了,廖氏疼惜沈修铭不在府中,好姐儿年龄小。楚惜宁带着有些吃力,便没让她再管家事儿。整日带着好姐儿串门子耍耍,倒也是一番乐趣。   薛府却不怎么平静,薛善文当真把薛大夫人遣去了家庙。因着将当家主母遣去家庙,这个行为实在太过扎眼。所以薛善文便以初姐儿太小离不开娘亲,但是远在边疆的薛然需要人祈福,遂让薛大夫人前往。   这个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不过这是薛家的家事儿,明眼人一下子便能猜出这当家主母定是犯了什么大罪过,才会遭此惩罚。萧芸先前并不知晓薛善文存了这样的手段,待薛大夫人匆匆收拾了行礼坐马车走了,她才收到风声,想要挽留的时候已经晚了。   楚惜宁知道后,不由得低叹了一口气,第二日便带着帖子拜访了薛府。   “我就知道你要来!”萧芸站在外面亲自迎接她进来,顺手从她怀里接过好姐儿抱着,低头仔细瞧了瞧好姐儿白嫩的小脸,嘴角处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抹浅笑。   楚惜宁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见她漫不经心的态度,似乎并没有被最近的事儿所影响,心里也稍微安定了些。   “好姐儿长得可真好,日后指不定比你小时候还俊俏。那会子我刚见你时,你就不像个孩子,总绷着。”萧芸边走边和她闲聊,似乎是想起以前的事儿,脸上露出几分缅怀的笑意。   楚惜宁微微挑了挑眉头,她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皇宫里,被两位妃子娘娘召见的。   “有么?那会子你可是皇亲国戚,地位那么高,我敢对你绷着?”她一脸的不相信,偏过头直直地看着萧芸,脸上的神情有些夸张。   萧芸看见她因为惊讶而瞪圆的双眼,不由得“扑哧”笑出声,将怀里的好姐儿递给身后的奶娘。抬手捏了捏楚惜宁的耳垂,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可别这么说,你就不是皇亲国戚?小心楚昭仪得知后收拾你!”   两人边说边走进了屋子里,初姐儿正坐在榻上抱着馒头啃。身上穿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听见有人进来,睁大了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朝门口看来,两只小手依然紧紧地抱着白面馒头。   “呵,初姐儿倒是爱吃这般没味儿的馒头?那些甜的糕点怎么不让吃。看看都瘦了不少!”楚惜宁一瞧如此干净乖巧的孩子,心底就软了下来。想起先前见到的爱流口水的笙哥儿,果断还是初姐儿更得她欢心。   萧芸听她这么问,眸中闪过一丝无奈而懊悔的神色,轻声叹了一口气,道:“自上回乱吃东西导致食物中毒后,我便教她不能乱吃旁的东西。这孩子可能是听进去了,只可惜死心眼儿,一般只啃馒头喝小米粥,其他人喂她都很少吃。”   萧芸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确定,毕竟这孩子才一岁半不到,她不能完全确定是否听懂。但是不吃旁人给的东西倒是真的,整日抱着馒头啃,每回瞧着都觉得心疼。   楚惜宁一听,眼眸中的目光就变得愈发柔和,不禁抱起初姐儿掂了掂。果然觉得没重多少,初姐儿也就乖乖地被她抱着,连手中的馒头都不啃了,只瞪大了眼睛瞧着她。仔细看的话,都能在初姐儿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缩小的身影。   “哎哟,初姐儿怎么这么可人疼哦!怎么办,好想抱回家养!”楚惜宁抱着初姐儿的手臂,就慢慢地啃了起来。小娃娃软软的身体靠在怀里,甜甜的奶香让她感到一阵舒服。   萧芸不由得笑出声来,走上前去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表情,低声道:“得了吧,你这个见异思迁的娘亲,先把自己家的好姐儿养大了再说!我可就这么一个姑娘,陆敏那丫头整日嚷嚷着抱走,都好几回了!”   楚惜宁抱着初姐儿玩了一会子,却发觉这孩子不怎么说话,只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目光纯然地看着。   “怎么了,初姐儿。表姑姑太久没来,都不认识了么?来,表姑姑在府上生小妹妹给你玩儿呢!”楚惜宁抬手摸了摸初姐儿的发顶,又招手让奶娘把好姐儿抱了过来,凑近初姐儿的面前。   小孩子果然还是互相吸引的,初姐儿虽然对时间长未来拜访的楚惜宁产生了一些距离感,但是对于头一回见面的好姐儿,却是充满了好奇。不用楚惜宁再用语言哄劝,初姐儿就把手中的馒头丢在一边,瞧了瞧萧芸的面色,见自己的娘亲带着鼓励的笑意。便抬起手摸了摸好姐儿的脸颊,似乎觉得好姐儿比自己还小,便又凑近了些。   “初姐儿要不要抱抱妹妹呢?”楚惜宁一瞧初姐儿有了兴趣,顿时心底玩心大起,边说边跪在榻上,小心翼翼地把锦被裹着的好姐儿放进她的怀里。   初姐儿瞧了瞧满脸笑容的楚惜宁,再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好姐儿,眉眼间带了几分笑意,像是月牙一般。她竟是低下头“吧唧”一下子亲了一口好姐儿,然后轻声开口道:“妹妹。”   楚惜宁有些怔楞,小孩子的学习速度真快,她只说了一遍,初姐儿就能学起来。一直站在一旁未说话的萧芸竟是鼻子一酸,眼睛慢慢泛红。   “把大姑娘和好姑娘抱到隔壁屋子玩儿吧,我和沈世子夫人有话说。”萧芸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平息了一下心中涌起的酸胀感。   楚惜宁没说话,有些担忧地看向她。萧芸一直仰着头,像是在坚忍着什么。最终她倒像是放弃了一把低下头来,两行清泪便从脸颊上滑落。   “本来不想和你说的,但是方才初姐儿那声‘妹妹’实在是让我心里发堵。因为婆母这事儿,我便写了信去边疆,想跟薛然解释一下。平日里我怕影响他打仗的心情,从来不寄信过去,也不知是怎么了,非要寄封信过去......”萧芸边说,眼泪边止不住地往下流,即使她不想在楚惜宁面前哭,积郁的心情却不容她控制。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情绪激动,显得语无伦次。   楚惜宁从怀里掏出锦帕递给她,看着她慢慢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从激动到平缓,萧芸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酝酿着什么,最终才下定了决心一般道:“我寄信到边关,因为我千叮咛万嘱咐非常重要的事儿。所以很快就收到了回信,却不是薛然的回信,而是一位将军随行的女眷回的。说是薛少将军事情繁忙!”   “薛然和我夫妻有几年了,对于他的脾性我还是了解几分的。再没时间回信也不会让他人代劳,所以我就让娘家人想法子查了一下。”萧芸的手在不停地打颤,似乎要努力克制,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不跟着发抖。   楚惜宁一直注意着她,瞧见她这副面色苍白的模样,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才让一向镇定如萧芸,此刻也慌了。   “才知道初一清早,突厥那边偷袭,薛然带兵迎敌似乎受了重伤,苍国这边似乎损失惨重。但是新年开头,陛下把这事儿压了下来,才会半夜召集沈修铭前往战场增援。我一个妇道人家,再查也查不出薛然他现在究竟如何了......”萧芸的心情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眼泪也止住了。   即使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无助和彷徨,她也不再哭嚎。哭泣是宣泄心中阴郁的方式,却并不能解决问题。她从小就这样被教育着长大,但是面对至亲之人受伤的消息,她还是招架不住。无论有多么聪慧或是坚强,她始终是一个柔弱的女流之辈。   楚惜宁发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沈修铭被召集走,她设想了千万个可能的原因,却唯独不敢想到是因为薛然受伤、苍国惨败导致的。那是他的表哥,受伤严重连自己妻子紧急的家书都不能回复了,可见真的是万分危急。   而她刚上战场的夫君,也会遇到这样的危难。与敌人厮杀,刀剑无眼,一个错手便有可能万劫不复。   两个人沉默地坐了片刻,良久萧芸才舒了一口气,像是已经缓了过来。   “这几日公爹也有些心绪不宁,整日板着一张脸,还那样坚决地将婆母送进家庙。也许早就得知了薛然的事儿,让婆母去家庙,也是真心想要替他祈福。平平安安,尽快凯旋。”最后两句话,萧芸反复地念叨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安慰楚惜宁。    ☆、172大结局   楚惜宁从薛府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心绪不宁。正月开始,边疆战事吃紧还是传了出来,京都虽然还是一派繁华盛世,但是不少世家有爷们儿在战场的,都纷纷焦虑起来,一时之间闹得人心惶惶。   到了正月底的时候,边疆的战况也一直处于胶着状态,似乎沈修铭前去也未带来怎样大的动静,更别提胜利了。从一日日的战报来看,士气似乎越发的萎靡。   这日晚上,楚惜宁脱了外衣正准备歇息,忽然清风推门而入。清风的脸上带着几分慌张,她面色苍白地说道:“少夫人,夫人派来了几个家丁到院子外面,说是今儿晚上不太平。侍卫轮班的时候,忽然少了两个人!”   楚惜宁一听,面色的神色就僵住了。她紧紧蹙起眉头,眼神里带着几分疑惑。却是猛地抬起头,低声吩咐道:“去把好姐儿抱到这里来,今儿晚上我和她一起睡!”   直到小娃娃抱到怀里之后,楚惜宁的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些。清风几个丫头,连着许妈妈都没睡,一起都守在外屋。忽然闹起了这种事儿,后院里都是弱质女流,何时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况且沈修铭又不在府上,难免会心惊胆战。   前半夜相安无事的过去了,众人也稍微松了一口气,便排了班分出一半的人先去歇息。外面的动静不大,楚惜宁搂着好姐儿,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身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想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忽而外面响起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再接着便是下人慌张的求救声。   “有贼人进来了,快抓......”那喊叫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被什么东西生生遏制住了。   紧接着便是一大群家丁婆子熙熙攘攘的声音,似乎都出动了开始寻找贼人。外屋的几个正说话的丫头们,也停下了话头,绿竹毕竟年纪长些,又嫁了人便自告奋勇地出去探查情况。   清风撩着门帘走进来的时候,楚惜宁已经起身开始穿衣裳了。主仆俩对望了一眼,都没有多说话。楚惜宁挑了一件藏青色的大衣裳往上身套,清风几步走了上去,轻轻攥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少夫人,您换件衣裳吧。”   楚惜宁抬起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清风,轻轻挥开她的手,继续着先前的动作。   “这外面也不知是来了什么贼子,奴婢只恐怕会伤了您。您跟奴婢换了衣裳,先抱着大姑娘躲躲。”清风咬了咬牙,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道。   楚惜宁的手顿了一下,还未待她回答,绿竹边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面色惨白。   “喜乐斋被围了起来,奴婢不知道其他院子如何了,只知道几个黑衣人和家丁们对峙着。不打进来却也不退出去!”绿竹一字一句地说着,语气虽然还是平稳,但是有些凌乱的呼吸,还是显示出她此刻的慌张。   楚惜宁对上绿竹担忧的眼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大衣裳递给了清风,轻轻张开双臂,低声道:“帮我更衣吧!”   清风方才认为楚惜宁同意了她的想法,才把衣裳扔给她的。此刻听到楚惜宁的吩咐,颇有几分不能理解,僵持地站在原地,发愣地看着她。   “既然能把后院都围了,还迟迟没冲进来,证明是另有所图,躲也不是法子。况且后院里不止这一个院子,估计婆母和大嫂那里也好不到哪里去!”楚惜宁并不慌张,冷声解释道。   两个丫头回过神来,迅速替她穿戴好。楚惜宁回过身,把床上的好姐儿用锦被包好,递给清风,柔声叮嘱道:“若是那些人真的冲了进来,你就带着好姐儿找地方藏好。”   楚惜宁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她的心里其实十分没底,根本猜不出究竟是何胆大妄为的贼人,竟然有如此通天的本事儿,把沈国公府的后院围起来了。   片刻之后,后院里四处都响起打斗的声音。绿竹一直进进出出打探消息,原来是前院的侍卫调动过来了。不过碍于后院太多的女眷,根本施展不开,一时之间竟是陷入了恶斗。   当然整个京都的世家,不止沈国公府一家陷入此种局面,各世家似乎都遇到困难,显然这是一场早已预算好的大阴谋。战斗持续了许久,直到其中一方惨败,屋子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片刻,院子里依然没有走动的声音。楚惜宁已经猜到了结果,沈国公府的侍卫并没有赢。绿竹是浑身打着颤走进来的,看向楚惜宁的眼神里充满了惶恐和不安,两片苍白的嘴唇,不停地抖动,似乎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擦亮,院子里依然悄无声息的,像是谁触动了警报一般。   “木梁王逼宫失败了!”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句,府外的街道上立刻大声地喧哗起来,更多的则是欢欣鼓舞。   一直坐在床边的楚惜宁微微打了个颤,当“木梁王”三个字钻入耳朵里的时候,她才想起木梁王这位人物。当今圣上的兄弟,一直盘踞于封地,没想到竟是要逼宫?   “你们要做什么?”院子里忽然响起绿竹尖利的呼喊声,外加兵器相碰的“乒乓”声,震得人心里发慌。   “少夫人,赶紧躲躲,外面那些贼人忽然发疯了要冲进来,已经杀了几个人了!”许妈妈冲了进来,边说边拉着她想要往柜子里塞。   这里是喜乐斋,外面就是围堵的贼人,根本无处可躲。楚惜宁冲到外屋,那种刀刃砍进人身体钝涩的声音传来,让她一阵腿软。出去,很可能就直接被砍死了,不出去躲在这里,被攻进来也是迟早的事儿。   “国公爷那边没派人来么?”她跺了跺脚,步子顿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许妈妈下意识地伸着头看了一眼窗外,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沉声道:“恐怕整个国公府都陷入了这样的危机,国公爷□乏术了。”   ***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宫门里传来,一行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手中的马鞭用力地挥下。仔细瞧过去,这群人身上穿着的服装不统一,有大内侍卫的,也有贴身内监的。只是相同的是衣服上面全部都沾满了鲜血,宫门口横躺了不少人的死尸。那些人连看都没看,马蹄直接踩在尸体上快速地离开。   “修铭,你能搞的定么?你不在国公府,那老贼定是要钻空子,派不少人去捉你的家眷!”开口说话的人身上穿着内监的衣服,但是声音却丝毫没有阴阳怪气,相反还带着几分冰冷的磁性。   “得了,赵云河,担心你自己吧!”沈修铭回过头,将戴在头上侍卫的帽子一下子取了下来扔出去,勉强给他挤出一个苍白的笑意。便又死命地挥舞起了马鞭,让马奔驰的速度变得更快。   如果有世家的子弟路过,定会发现这一行奇装异服身上沾满鲜血的人,都是世家子弟或者世家女婿。赵云河瞧见他硬撑着的表情,本想要调侃几句化解僵硬气氛的,可惜自己心底也越发担忧。   大年初一的晚上,被皇上召进宫的,不止沈修铭一人。他赵云河也在场,当然陪他一起来的还有陆家倒霉的二少爷——陆衡。上战场只是个幌子,木梁王蠢蠢欲动,安排人乔装混进京都,人数太多被皇上察觉,才有这么一出戏,为的就是要一击必中,瓮中捉鳖。   但是不得不说,木梁王的手段实在太毒辣,连后路都想好了。分派了兵力控制住主要的世家后院,如果逼宫成功,他就可以直接坐拥天下。可惜还是被摆了一道。   一行人快马加鞭地往自己的府上赶,待沈修铭带着一小队护卫骑着马直接进入后院的时候,心里便有些发慌了。周围还有一些残余的叛党,即使有尸体也大多是下人的,看样子木梁王并不想伤害世家之人,只是想要控制。当他分派了任务,自己先行冲进喜乐斋的时候,就看见几个余党的黑衣人似乎想要冲进屋子里去,绿竹显然是受伤了,此刻正死死地抱住其中一人的小腿。   楚惜宁就在门边上,她双手扒着门框想要冲出来,却被许妈妈拽住了。主仆俩正为这个争执的时候,屋外已经传来刀剑的厮杀声。几个人纷纷扭过头去看,待沈修铭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时,众人的心情都安定了下来。刀光剑影,院子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外面传来尸体的拖行声,好姐儿已经换到了楚惜宁的怀里,依然睡得安稳。沈修铭手里握着剑站在院子里,楚惜宁抱着好姐儿对着他站在外屋的门槛处。两人相对而望,阳光正好,投射到一家三口的身上。   血腥味还没有散去,沈修铭的身上甚至沾满了鲜血,但是他的眸子里却承载了满满的笑意。他们从幼年相遇,相互扶持了这么久。有他爱的人在等着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   内乱最终以木梁王身死,投靠他的人被拔除为结局。几乎在同时,边疆的战事打响了。这场战争几乎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因为让敌方措手不及的是领兵的将军竟是薛然。苍国的士气因为薛然的归来而重新振作。   薛然凯旋的时候,自然是赏赐无数。令众人惊讶的是,待庆祝胜利的宴会上,不仅拔除内乱和对抗突厥有功的世家子弟受了无数的封赏,圣上更是直接下了圣旨,立五皇子为太子,搬入东宫。   这次假意让人认为薛然受重伤昏迷,士气受挫,并且迷惑敌人,以为沈修铭去了战场,朝中兵力减少,造成一种内忧外患的局面。才能一箭双雕,排除隐患。这个计谋正是五皇子献给圣上的。   许多人对这一点都存有疑惑,一向木讷的五皇子,何以会相处如此狡诈的计谋。当然他们不会预料到,日后待这位太子真正登基掌握实权的时候,他的手段绝对比任何人都要狡诈。   待楚惜宁生下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好姐儿已经会走路了。屋子里收拾干净的时候,她便小心翼翼地跑了进来。   “嘉和,弟弟!”好姐儿嘴里面念叨着这两句话,白嫩的脸上带着几分红晕。   嘉和这个名字是早就想好的,其实是家和万事兴中“家和”的谐音。沈修铭跟在小姑娘的身后走了进来,他坐到床边抓住楚惜宁的柔夷,另一只手轻轻拂过她被汗水浸湿的碎发,脸上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   “真好,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平安出生了。”男人宽厚的掌心有时擦过额头,带来柔软而安心的触感。   楚惜宁轻轻勾起了嘴角,眉眼弯弯。有时候她都快忘记自己是重生的,有些仇恨的确要报复,但是背负着仇恨永远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重来一世,没有背叛也没有欺骗,只要有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陪在身边,所有的痛苦都可以克服。这样活着真好。    ☆、173楚珍番外(四)   楚珍一直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能勉强下床。不过每晚都是跟卫子林睡在一张床上,那个男人对于楚珍手的伺候像是食之精髓了一般,连续好几晚会缠上来。待她的身子总算是好了大半,夫妻俩才有机会去和卫国公府的人见面。   “儿子给爹奉茶。”卫子林撩开长袍的下拜,单膝跪在软垫上,手里捧着一杯茶。   “儿媳给公爹奉茶。”楚珍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撒花软烟罗裙,脸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脂粉,倒是把近日来苍白的神色遮掩住了。她低着头跪在卫子林的身边,光从外表看,倒的确是一番郎才女貌的场景。   卫国公点了点头,看着离自己不远的儿子和新儿媳。心底轻叹了一口气,希望这个小儿子成亲之后能够变得成熟些。他喝完茶之后,手一挥,自然就有丫头捧着匣子过来,里面是送给新人的贺礼。   卫国公夫人自然也不能落下,楚珍轻轻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婆母。仪表妆容十分端庄贤淑,不愧是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只可惜年岁渐大,脂粉已经遮不住她眼角的细纹。   “好,快起。以后你二人要互相扶持,恩爱不移,争取早日为你们二房诞下哥儿。”卫国公夫人笑容满面,脸上带着十足的柔和,看向楚珍的眸光里也透着几分和善。   卫子林一听,立刻转头看向楚珍,双眼冒光,满脸都是兴奋的神色。楚珍的身体僵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脸上的笑容也带着几分怪异。如果真的生下孩子,会不会也像卫子林这样奇葩?   楚珍正在心底腹议的时候,忽然两只长长的黑色毛毛虫从她和卫子林跪得软垫中间爬了过去,径自地爬到了卫国公夫人的绣鞋面上。   “婆母。”楚珍下意识地开口唤了一句,抬起头瞧了一眼依然没有察觉的卫国公夫人,心里有些不忍。   “怎么了,儿媳。”卫国公夫人轻笑着看向她,脸上还是如沐春风的笑意。   “娘啊,没事儿。能不能让香芋姐姐不要值夜了,有外人在屋子里,我不习惯,衣服都不好脱了睡!”卫子林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两只宝贝爬上了亲娘的脚,不过他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毕竟卫国公夫人乃一介女流,对于卫子林的毒物可谓怕之又怕,防之又防,所以见了就躲。为此卫子林才想方设法让他亲娘和宝贝们多多亲近,搞好关系,那两条又长又黑的毛毛虫一直顺着卫国公夫人的腿往上爬。楚珍的眼睛瞪得老大,她已经明白卫子林打断自己的话的意思,索性低下头就当看不见。   对于卫子林这样直白地提出要求,不让人值夜的话,卫国公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楚珍。在大厅里的人大多都是卫家的近亲,也了解卫子林的性子,对这种话听着也就憋在心底当个笑话而已。   楚珍一直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主义着卫国公夫人,察觉到方才她那带着复杂意义的眼神,心底微微一紧。   “这事儿以后再说吧。”卫国公夫人低声敷衍了一句,下意识地低下头,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在蠕动的毛毛虫,已经爬到了大腿上。   “啊,虫子,虫子!”卫国公夫人吓得打了一颤,尖叫着从椅子上弹跳着站起,不断抖动着两条腿。平日里的端庄礼仪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其他的宾客在听到她这般叫喊的时候,也纷纷站起身来,几个离得近的都立刻后退了几步,生怕被无辜殃及到。   楚珍长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侧过身子,两条随时准备移动。那两只虫子果然被甩到了地上,还在蠕动的间隙,已经被卫国公夫人的鞋子捻了上去。   “娘啊,娘啊,脚下留情。这是我刚得的宝贝,还没封位呢!”卫子林正瞧得欢乐呢,哪知眼睛一眨,他的宠物就命丧脚下了。   “噗通”一声,他竟是直直地跪倒在卫国公夫人的脚边,双手抱着她正用力的两条腿,声音极其哀戚地哀求道。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那两条虫子见阎王了,地上只剩下那辨认不清的尸骸。   “好了,这是国公府新进门的二少夫人,以后和睦相处便是了。散了吧!”卫国公有些看不下去了,卫国公夫人那如耍马戏似的动作,实在是有为雅观,他立刻站起身一挥手便让人退下。   “混账,今儿是什么日子?事关你媳妇儿脸面的,怎么闹出这种笑话!”卫国公冷眼瞧了他一下,但是卫子林依然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卫国公显然被气得狠了,骂了几句便不再理会,转身走了。   国公夫人还沉浸在方才的惊吓之中,被丫头搀扶着勉强站立往外面走,经过卫子林身边的时候,连一句职责的话都说不出了。   “我的宝贝,怎么又死了?人人都把害怕毒物挂在嘴边,结果每回三两下就踩死了,怕个球!”屋子里只剩下卫子林夫妻俩,他有些落寞地半跪在虫子的尸体旁,扯着嗓子干嚎。   楚珍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端起茶悠悠地喝着。难怪卫子林的性子如此怪异,玩弄毒物随意吓唬人,都是卫家人给宠出来的。这虫子都跑到当家主母的腿上了,依然如此不在乎。以后他就是自己要过一辈子的夫君,怎么看她都是最危险的,最容易受到攻击的。   “卫子林,你的宝贝是不是常被弄死?”楚珍手里捧着茶盏,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她的心底涌出一个想法。   男人刺耳的嚎哭声戛然而止,他歪着脑袋,显然在认真而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最终轻轻点了点头,猛地转过身,就这么以蹲着的姿势走到楚珍的身边,抱住她的腿,把脑袋搁在她的腿上,继续开始哭:“娘子,你给我评评理。那些人整日无所事事,我为了让他们活得畅快些,才把宝贝们拿出去陪他们玩儿的。结果好几次我都损失惨重,一日能死上好几个。”   也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卫子林嚎完之后,竟把脸埋在她的腿上,开始一下一下地抽噎。并且带着十足的委屈。楚珍的身子有些僵硬,这个男人当真是水做的,还是洪水,比女人还能装哭。   “卫子林,我们来做个交易吧。我来确保你的宝贝少死点,你要看好它们。怎么样?”楚珍抬起手放在卫子林的后脑上,卫子林有些得寸进尺地蹭了蹭。楚珍终于是忍无可忍了,一把揪住男人用发带竖起的发髻,轻轻向后拉。   这日总算是惊心动魄地过去了,第二日,二房便请来了许多木匠,数个精致的小笼子做了出来。卫子林一直守在院子里盯着看,然后一个个把他那些毒物塞进尺寸符合的笼子里。当院子里都摆满了小笼子,里面的毒物异常猖獗地蠕动时,卫子林轻轻扬起下巴,骄傲地笑了。   他忽然对那些瞧热闹的下人伸出手指,异常豪迈地说道:“你们都听着,平日里一有谁风吹草动,就都赖我的宝贝。这回它们都关在笼子里,谁再被虫子咬了吓了,那也是他活该,绝对赖不到我头上!若是还有人敢那般胡说八道,我第二日就真放宝贝去照顾你们!”   卫子林的声音轻轻扬起,脸上是十足的骄傲。他的眸光贪婪地停留在那些笼子上,真好,看啊,宝贝们终于有宫殿了!    ☆、174楚珍番外(五)   楚珍坐在里屋的椅子上喝茶,听着卫子林在外面扯着嗓子喊,不由得冷哼了一声。还好能把他哄住,不用再成日里担惊受怕,她轻抿了一口热茶,温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顿时一阵神清气爽。   “娘子,娘子!”正待楚珍悠哉品茶的时候,卫子林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他的脚下猛力地踢着一个半大的笼子,脸上是异常兴奋的表情,整个人都显得神采飞扬。楚珍勾起唇角,下意识地冲着他露出一个甜腻的笑容。眸光扫到他脚下正踢着的笼子,待看清笼子里的东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那笼子里待着一条火红色的蛇,此刻笼子被卫子林的脚尖一下一下地掂着,那条蛇也随着四处撞着,不时发出“咝咝”的声音。   “看这个笼子不大不小,正好当个蹴鞠踢着玩儿。瞧红嫔正替我加油呢!来,传给你!”卫子林满脸通红,额头上还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的话音刚落,脚一伸猛地踢了一下,那笼子就冲着楚珍的方向,直直地飞了过去。   “啊,别!”楚珍一下子慌了手脚,看着那在笼子里狂乱扭动的红蛇,她都快哭了。手中的茶盏一下子摔倒在地,猛地站起想要跑开。无奈卫子林的脚力很大,那笼子眨眼间就飞到跟前来了,恰好撞到了楚珍的胸口。   那一瞬间,楚珍似乎看到红蛇伸出来的红信就在自己眼前,整个人吓得发抖。连忙摊开,那个笼子便在地上滚了一圈,就停了下来,里面的蛇却是不安稳。   “娘子,你接住嘛,这样一点儿都不好玩儿!”卫子林瞧见楚珍竟是吓得躲了过去,不由得嘟起嘴,脸上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不满地嘟哝着。   楚珍吓得面无人色,不由得恨恨地叫道:“卫子林!”   卫子林一听楚珍叫他,脸上再次露出了笑意,有些巴结地凑了过去,腆着脸道:“娘子,你又想玩儿了?”   楚珍冷冷地看着他,感觉到心头的怒火不断上涌,脑子里的理智渐渐消失得干净,索性按着自己性子来一回。她对着卫子林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伸出脚猛力朝着笼子踢了一下,顺着柱子就撞了过去。   先前已经冷静下来的红蛇,再次扭动起来,不过这回却没有楚珍这个人肉垫来承受它。直接撞上了硬邦邦的柱子,于是光荣牺牲了。   “啪!”的一声闷响,红色的柱子,红色的蛇,红色的鲜血染红了外面的笼子,顺着柱子滑下,留下点点更加鲜红的颜色。   卫子林直接愣在了当场,他的眼睛圆瞪,搞不懂楚珍为何忽然使出吃奶的劲儿,而且她现在的面色极其难看,就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他一般。   “还要踢蹴鞠么?我随时奉陪!”楚珍冷哼了一声,瞧着那奄奄一息,正抽搐的红蛇,顿时觉得心里的火气降下了些。不由得偏过头去看向卫子林,挑衅般地说了一句。   卫子林怔怔地看着她,忽然眼眶就红了,然后猛地转过身扑向笼子。   “红嫔,红嫔,你今儿才升的位啊。明明前途无量,比绿嫔还厉害,怎么就红颜薄命啊!”卫子林开始干嚎,他伸出手颤颤巍巍地从腰上取出钥匙圈,找了半晌才摸出一把合适的,把笼子门打开,伸手就去抓。   哪知那蛇撞在柱子上,有些惨烈,有些地方蛇皮都爆开了,粘稠的鲜血就染在了他的手上。卫子林忽然就不哭了,缩回手摊开掌心,看了一眼手掌上鲜红的血迹,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头,默默地站起身,把手掌在衣衫上擦了擦。月牙白的长衫上,立马沾满了点点血迹。   直到确定手上擦干净了,才又转回身冲到楚珍面前,立刻抱着她就嚎。   “娘子,红嫔被你踢死了,你怎么补偿我?”卫子林明明比楚珍高出一个半头来,偏偏要装得跟无辜小孩儿一般,两条腿半悬空,两只手死死地搂住楚珍的肩膀,头也歪在她的胸前。整个人呈现一个怪异的形状,缠了上去。   楚珍有些站立不稳,这厮自然比她重多了,根本承受不了。   “滚下去!”她有些气急败坏地喊道,偏偏呼吸被他勒得有些困难,导致声音失真听起来有些怪异。   卫子林竟是十分听话地站好了,有力的手臂还箍住她的肩膀,整个人站直了,似乎在认真地打量着她的侧面。   “娘子,你除了有些气喘之外,脉搏正常余毒已经全清了。”他摆着一张严肃脸,声音平直地说道,方才那个耍无赖装无辜的形象,已经一丝一毫都瞧不见了。   楚珍心里憋闷,觉得这厮脑子不正常,有些跟不上他的变化。但是由于卫子林离她极近,连说话时的呼吸都喷洒到脸上,所以她不敢贸贸然转头,只能僵硬着身体,冷声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微微离远了楚珍的脸,楚珍侧过头就对上了他满脸的笑意。   “吧唧”忽而卫子林凑近她的脸,在她的红唇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就可以行房了啊!”他挨到楚珍的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尾调低低扬起的笑声,像是在心底塞了一个小鼓般,不停地颤动着。   楚珍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先前所有的火气都消散了,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心底涌到整个身体。她低着头不再说一句话,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唇角却露出一抹淡笑。果然,她对这样的夫君无可奈何,生气也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卫子林总能轻易地哄好她。   “二爷,笼子已经做好了,所有的毒物都有家了!”忽而一道娇脆的声音传来了,语调高高扬起。香芋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十足的笑意。   楚珍脸上的笑意一僵,猛地抬起头。卫子林的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斜了一眼香芋。   “奴婢该死,外面工匠说全好了,奴婢一时......替二爷感到高兴......”香芋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一下子就跪倒在地,死死地低着头,但是却能清晰地看见她泛红的耳根。   楚珍不由得冷笑了一下,她偏过头看了一眼卫子林。卫子林缩回了一只手,另一只手顺着她的后背下滑,搭上了那柔软纤细的腰肢。   “这么快就好了,娘子,我们快去看看。”他的手臂微微用力推着她的后腰,带着她的脚步就快步走了出去。   楚珍的嘴角轻轻扬起,身体也不再那么僵硬,轻轻挨近了些,低声道:“我们走得这般亲密,明儿若是传到婆母耳朵里,你可得担下责任!”   卫子林眉头一挑,手掌毫不客气地在楚珍的后腰上捏了一把,贼兮兮地笑道:“放心,我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屋里面仍然跪在地上的香芋,脸上还是呆愣的神色,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用了晚膳之后,卫子林一路上拉着楚珍的手,就有些不安分,整个人有些开心过了头,咋咋呼呼的。楚珍一路提心吊胆地跟着回来,好在这厮虽然有些像犯了癫痫的人,但是好在没乱说话。   一进屋,卫子林就瞧见外屋守了两个丫头,那两人连忙起身行礼,柔声对他二人道:“今晚是奴婢们值夜,若是二爷和少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叫唤一声便是。”   卫子林的眉头一皱,脸上的神色就有些不高兴了,他冷哼了一声,质问道:“我不是让娘撤了守夜的人么?我们夫妻睡觉,要旁人在做什么?”   那两个丫头明显有些为难地对视了一眼,只低声道是夫人吩咐的,就再说不出其他理由了。   卫子林看了一眼旁边的楚珍,轻轻对她使了个眼色。楚珍会意,也不说话撩着帘子就进了里屋。片刻后,就隐隐约约传来卫子林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碰”的一声关门声,然后又是悉悉索索的上锁声。   “娘也真是的,总派个丫头守着,我都不能脱干净衣裳!”卫子林边嘟嘟哝哝地走进来,边手脚麻利地开始脱衣裳。   “人呢?被你撵出去了?”楚珍有些惊讶,眸光接触到他光裸的胸膛,不自然地撇开眼。   “嘿嘿,我自有好法子,让她们再也不敢随便进我和娘子的屋!”卫子林奸笑了两声,三下五除二便把自己脱得干净。   坐在椅子上的楚珍有些紧张,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她低着头脸早就红透了。   卫子林几步走过去,一下子打横抱起了她,脸上的笑意十分浓烈,眉眼弯弯,像是一只偷腥的猫一般。   “我第一次行房,娘子,怎么办?好紧张!”卫子林整个□的身子贴到她,即使隔着衣衫,楚珍依然感到了男人身上灼人的温度。   只是羞涩感却被他这句话大大降低了,楚珍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她也是第一次!她更紧张!   卫子林轻轻把她放到了床上,然后直接跨坐在她的肚子上,楚珍闷哼了一声。这厮重的跟头猪似的,就这么光着身体大喇喇地坐上来,腰都快断了。   “先脱衣裳,要慢慢地脱,边脱边亲。”卫子林咽了一下口水,轻轻地念了一句,两只手便毫不客气地开始解衣带。   话音刚落,他就俯□去亲楚珍的红唇,有时候牙齿还会磕到她的唇肉上。楚珍咬着牙忍住嗓子里的哼唧声,这厮根本就不是亲吻,而是咬人。   无奈女子所穿的衣裳比较繁复,卫子林又是手在下面解,嘴巴还要去咬楚珍。一心二用,导致他越解越乱,最后竟成了死扣。   卫子林猛地直起腰,牙齿总算是离开了楚珍的红唇,皱着眉头看向那个死扣。手再次伸了过去,猛地用力,楚珍身上的外衣便裂开了。   “啧啧,都是个蠢人,直接撕了多方便!”卫子林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意,依法炮制连续把楚珍的中衣和里衣也撕了,就连肚兜都不放过。   “等等,这件我自己来!”楚珍生怕卫子林不知轻重,猛地扯住肚兜,扣在脖子上的绳子直接把她给勒死。她十分屈辱地想要坐起来,无奈腰肢被卫子林压住,根本使不上力,只有死命地挺起后背,双手哆哆嗦嗦地去解开。   偶尔失了力,身子又摔回床上,喘上两口气,继续挺着后背努力解开。她满面通红,感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这肚兜后背的衣带真难解。几次反复地变换姿势,她忽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有个硬硬的东西戳在了她的下腹上。   楚珍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用猜都知道那是什么。大半个月的晚间,那东西都在她掌心里变大变热最终释放。   “娘子,娘子,你快点,我好急!”卫子林干坐在楚珍的肚子上,顿时觉得浑身燥热难耐,便轻轻抬起屁股慢慢地蹭着楚珍的肚子和大腿。   楚珍的身体更加僵硬了,她也急!   终于在楚珍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肚兜的带子成功地被解开了,她一把抓过扯到了一边。终于解开了,她轻松了一口气,身体正在慢慢地放松,忽然发现卫子林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的胸看。   楚珍才意识到,方才由于过于激动解开了衣带,顺手扔到了旁边,导致现在她整个上身也赤/裸着和卫子林坦诚相对。   “摸摸它,亲亲它。”卫子林的嘴里又开始嘟哝起来了,双手就覆在了楚珍的胸上,开始轻轻地抚摸。   楚珍瞪大了眼睛,瞧着他认真以对的态度,只能张开嘴:“......”   当卫子林的嘴唇碰到楚珍的胸时,楚珍明显颤了颤,男人嘴唇的柔软以及热度,十分清晰地传递过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涌了上来,那么敏感的地方,根本没人触碰过。   男人的手掌滑向了她的裙底,依然是快准狠地撕了她下/身的裙子,手指顺着她的大腿摸上来,轻轻拂过她的腿根,往她的腿间探了探。   楚珍轻吸了一口气,卫子林嘴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双面刺激让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男人的舌头以及五根手指的动态。当第一根手指探进去的时候,卫子林抬起了头盯着她看,后腰轻轻用力,那滚烫的硬物就在她的腿间轻蹭。   “要摸娘子的大腿,然后......”卫子林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兴奋,眸光泛着一层亮光,脸上染着□的笑意透着别样的欢快。   楚珍一把捂住他的嘴,脸上早就红透了。这厮第一次行房,竟像是背书一般,边做动作边解说,这绝对是她无法忍受的。   “别说话!”她感到男人已经挤进了第二根手指,一时之间有些难耐地皱紧了眉头,声音靠近嗓子眼儿,带着几分喘息。   卫子林朝着她眨了眨眼,脸上的笑意更甚,就像是得意的小孩子般。直到第三根手指进去了,他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一般。   然后猛地拔出了手指,低着头就看向楚珍的大腿,似乎很好奇一般。楚珍被他弄得腰肢发软,不过看到他的动作,倒是惊得弹了一下。伸手打了他的腿一巴掌,有些气急败坏。   “好,不看!”卫子林边说边看了好几眼,才抬起头冲着楚珍笑了笑,便猛地收起笑容,再次变成了严肃脸。   目光极其正经地盯着楚珍看,手扶着硬物便推送了进去。楚珍咬着牙,忍着那股疼痛,却还是忍不住哼出声,像是快要哭出来的小孩子一般。待那硬物完全进入之后,由于过于激动,卫子林撑在她肩膀上的手竟是一滑,整个人便重重地压倒在楚珍的身上。楚珍再次哼了一声,感觉到那硬物又深了几分,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下流了出来。   “湿湿的,暖暖的。”卫子林索性就趴在她的脖颈间,竟还对现在的感觉进行评判。   楚珍再次咬了咬牙,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但是,娘子,我还是好难受!”卫子林感觉到方才似乎有要尿出来的感觉一般,连忙憋住了,现在进入楚珍体内的硬物还是肿胀着,异常的烫,也十分难受。   楚珍轻轻吸着气,争取这一点空隙来缓解疼痛,根本顾不上卫子林的抱怨。   过了片刻,两个人依然一动不动地保持着这个状态,卫子林憋得满脸通红,浑身冒汗,总算是败下阵来,低声凑在楚珍的耳边问道:“娘子,我什么时候可以动?”   楚珍脑子里坚忍的那根弦一下子断了,她有些被震惊到了。她成亲前都要接受行房的指导,难道堂堂卫国公府,没人来教二爷如何洞房么?竟还要她这个黄花大闺女指导。   “你自己想动就动!”过了半晌,楚珍才从嗓子眼儿里憋出来一句。此时无声胜有声,因为一说话就都是血和泪啊!   卫子林的双手一下子撑起了身体,听了楚珍这话犹如得了圣旨一般,听着腰肢就开始拼命地动!导致楚珍一时没准备好,不禁低声叫了几句,又连忙抵住舌头,承受男人第一次的欢爱索求。   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楚珍已经有些忍受不了了。身上的这个男人还在动,每次速度越变越快,感觉整张床都在摇动之后,楚珍感觉快要结束的时候,卫子林就猛地停了下来,抖动着身子坚忍着什么。消停了片刻继续动,体内的那东西一直都是坚硬的滚烫的,一切如常地高速运动。   “娘子,我好舒服,不,好难受!”卫子林嘴里低声地念叨着,随时向楚珍汇报着他此刻的感受。楚珍始终保持沉默,困意已经涌了上来,早在前几次她就情动过了,实在没精力和这位二爷耗了。   “你快点儿!”楚珍不由得低声催了一句。   卫子林的动作不停,却是有些委屈地说道:“快点儿有东西出来就结束了,我才不要!”   前些日子,卫子林每回在楚珍的掌心里射过之后,无论他再怎么纠缠楚珍,楚珍都不答应再来一次,主要是她的手臂已经酸麻快没有知觉了,实在是承受不了。所以他自然就认为这个也一样,射过一次就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后来楚珍成功地被他动晕了,神智迷糊的时候,她就在想:嫁到卫家这一个月来,每一件事儿都这样不同寻常,估计她这辈子跟着卫子林,都不会感到无聊了。   因为这个男人总能有办法,带着她不走寻常路!    --------- 本书由久久小说下载网www.txt99.com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