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重生九零年代 作者:酷评君 文案 一个因作死发生的故事。 故事背景为九十年代初期的中国南方农村,主要内容都是家长里短。 物价主要参考家人的说法,各地不同,考据党慎入。 承诺日更,不断更 她是个婚姻不幸的女人,自杀后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她决定重新选择自己的婚姻, 只因偶然机缘她代姐出嫁,然而万万想不到,这出假戏竟然成了真,面对前世是姐夫的他, 各怀心思的婆家娘家以及不作不死的姐姐,重生的她又该何去何从? 没有特殊情况就是每天凌晨零点更新,如果其他时间更新就是作者君在改错别字,请勿理。 本文的确借了天涯名帖的梗,但仅仅是借梗而已,后期走向完全不同事实上我也没看完那篇帖子。 内容标签: 婚恋 时代奇缘 主角:池糯米,林海 ┃ 配角:池凤凰,向卫东等 ┃ 其它:女强,奋斗 ==============   ☆、第1章 重生之前 “什么!你把双胞胎卖了?!” 糯米只不过去菜场买了点菜,一心惦记给没满月的双胞胎喂奶匆匆赶回来,没想到一回到家就不见了双胞胎和丈夫,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丈夫回家居然听到这么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是啊,”丈夫向卫东表情虽然有些愧疚却仍不掩得意之色,“不过糯米,你放心,我可是打听好了那可是下山的好人家,人家里只有俩儿子没有女娃,本来只想要一个女儿,可看着姐妹俩是双胞胎长得又喜庆,才说两个都要了,你别担心,双胞胎到了那里根本不愁吃穿,那户人家不仅答应以后好好对咱们囡囡,还给了我100块钱封口费呢!” 在九十年代初期100块钱的确不是小钱,下山是一个海岛,岛上的渔民靠海吃海,比糯米他们的村子生活水平要好得多,可再好孩子终究是跟着亲生爹娘好。 更何况,说的好听是当女儿,实际上说白了就是种棵摇钱树,家里要没男孩还好,要有男孩,要么就是把女儿童养媳养,要么父母为了筹集给儿子娶媳妇的彩礼,必定狠敲未来婆家一顿竹杠,哪怕未来女婿有残疾精神病等问题也强逼女儿下嫁,否则就是不孝,若是女儿嫁到条件稍好的人家去,他们便非要将女儿榨个干净不可。 俗话说:“隔江过水,去易回难;剪布勿剪黄岩布,送囡勿送下山户。”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糯米顾不上谴责丈夫,着急地问:“是下山哪户人家?我现在就去把孩子要回来!” 向卫东张大嘴:“要回来?你脑子有病吧,咱家今天收成不好!罐头厂倒闭了,你在家生孩子没一分钱收入,我们拿什么养孩子?你要孩子咱们再生一个不就完了,我爸我妈一大把年纪,还巴望着你给他们生个大胖孙子,结果呢,孙子没有,生了丫头片子还俩!你对得起我们向家吗?!” 面对丈夫的指责,糯米并不申辩,焦急地重复了一遍:“孩子到底送给哪户人家了?” “你是听不懂人话是吗?我!送!人!了!100块钱是封口费,那对夫妻让我这辈子都不能对人说到底是哪户人家,人家怎么肯白白帮人养孩子让她们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人又不傻!糯米,算我求你了,我们家真没多余的闲钱养两个女儿,万一你下一胎生的又是女儿呢,双胞胎在咱们家受苦还不如去别人家享福呢!” 糯米愤怒的叫声像一把尖刀割着她的喉咙:“你没钱养女儿,你有钱养女人!” 从未见过性情温顺的妻子如此发飙,向卫东心虚地说:“哪...哪来的女人?” 糯米冷笑:“这半个月来你每天三更半夜跑出去,不就是和吴春兰见面给她钱吗?” 被揭穿的恼怒划过向卫东的脸,他理直气壮地回敬:“那还不是因为你生来生去怎么也生不出男娃!咱们老向家不能因为你一个女人绝了后!” 这一句话狠狠地捅进了糯米已经淌血的心,婚姻不顺,婆媳不和,丈夫有外遇,仅仅结婚五年,她现在也不过是个二十一岁的小姑娘,如果放在二十年后的城市里这个年纪应该是最开心最无忧无虑的时候,然而对于糯米不是,一直都不是。 她在家中排行老四,前面有龙凤胎的哥哥姐姐,再是一个哥哥,她母亲生了她以后又生了一个弟弟,上面有哥哥姐姐欺负,下面又有弟弟占去父母的宠爱,在家还要时常要受些夹板气。 母亲怀上她时一直以为只是发福,直到五个月时心血来潮让村里的赤脚医生把脉把出来,把孩子打掉实在太危险了,池妈还不死心地每天在家里做一些压肚子,跳跃等危险动作,可孩子就那么安安稳稳地待在她肚子里,小糯米以她低调却顽强的方式来到这个世界。 据说池妈是在做晚饭时生下的她,全程只用了十分钟,池妈甚至没耽误那晚全家的晚饭,对池妈而言,生糯米就像下个蛋那么简单。 她的生日应该是农历四月下旬吧,反正池妈糯米出生的一个星期内由于她的安静不哭闹,没人意识到家里多了个喘气的,直到一个星期后的某天池爸突然想起来说:“囡还没起名字呢!” 那天正好是五月五端阳节,池妈正包着粽子随口说了句:“就叫糯米好了。” 然后就这么定了。 倒不是池妈偏心,他家真的很奇特,只有最大的一对龙凤胎才有比较正常的名字,男的叫金龙,女的叫凤凰。他们全家因为很艰难地从饥饿年代挺过来,对食物有敬畏之心,为了不忘本,给剩下的两个男孩在分别叫高粱和地瓜,再加上糯米,而他们的堂表兄弟姐妹的名字几乎全是吃的,像是土豆,西瓜,桃子,香蕉... 她是个从小不受家人重视的孩子,所以她容不得她的孩子再受这样的委屈。 糯米扑过去抢钱,这时婆婆出现了,看到这个画面不禁大怒:“反了反了!一个做媳妇的敢跟老公抢钱,我看你是昏了头!” 糯米泪流满面:“妈,你见过我以前这个样子吗,今天我是忍不下去了,大丫二丫还没满月,他居然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就把它们送人了,他干的还是人事吗?!” 老太太叉着腰:“我当什么大不了的事哪,不就俩丫头片子吗,没了你大不了再生一个,又不是不会生!现在计划生育抓得有多紧,你又不是不知道,偏生你肚子不争气,当初我让阿东娶你还不是因为你妈生了对龙凤胎,巴望着你也能一举得男,不然你以为就你一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瓢秃子,想嫁进老向家,做梦!谁知道你这个丧门星丫头片子一怀怀俩,真是上了你们池家的大当!” 一番话说得糯米身子直发抖,她出生那会儿姐姐得了哮喘,池妈找了个算命的算出来俩孩子八字不合,两人生来就是你强我弱的关系,还说她克着她大姐,只能有一个养在家里头,所以池妈曾考虑过将她遗弃,是池爷爷再三劝阻才留了下来。 后来小糯米寄养在奶奶家,因为池妈和婆婆关系不合,奶奶带着她颇有怨言,直到十岁奶奶去世后她才回到家里,所以她和父母、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不像别人的亲密。 本来她的五官长得还不错,找个好点的人家没问题,可她十六岁那年不知怎么地,一夜之间头顶掉了一大块头发,露出明晃晃的头皮。虽然好不容易弄了顶假发,可夏天热的时候戴着很闷热,有一次她放鹅时拿掉假发被一群孩子追着戏弄,从小到大很少有男孩子正经追过她,向卫东是第一个向她真正意义上追求过她的男人,也是最后一个,因为他成为了她的丈夫。 她飞蛾扑火似的扑在老太太身上,老太太不甘示弱,两人扭打了起来,老太太哀嚎:“反了反了!我给老向家又生闺女又生儿子,可我当媳妇那会儿在婆婆面前可是夹着尾巴做人,连大气不敢喘一下,家里有啥好吃都先想着老人家,毕竟当姑娘的时候礼义廉耻爹娘都是教过的!” 她的叫声惊动了在外面干农活的向爸,一进门听到老伴喊的话觉得好笑,向妈当儿媳妇那会儿是出了名的泼辣,一言不合,敢在婆婆面前砸饭碗丢筷子,农村婆媳大多都是打打闹闹,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场面他见多了,所以向爸只是口头上劝了几句,并没有上前阻拦。 向卫东一看温顺的糯米连他老娘都敢打,扑过去抓住她的胳膊摔她一个趔趄:“连我妈都敢打,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他刷刷给了糯米两个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 打完之后,糯米并不反击只是直直望着他,冷声说:“她是你母亲,我打她几下你心疼,可那是我们的女儿,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一下两个都送人了,一个字都不跟我提,你让我怎么办?” 面对泪眼汪汪的糯米,向卫东心里浮现一丝愧疚,毕竟结婚五年,糯米虽然不漂亮,但是性格温顺,一有空就是忙家务,又给他了对双胞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期期艾艾地说:“糯米,都是我不好,但是孩子已经送人了,大不了咱们再生吧,我姐昨天跟我说弄到个偏方保管你下一胎一准生男孩!” 糯米绝望地喊道:“向卫东,我和你没法过了,我们离婚!” 婆婆冲上来:“咱们家阿东啥时候这么跟人低三下四,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公公也在一旁说:“刚才阿东是太冲动了,你妈一向就是这脾气,刀子嘴豆腐心,说句重的你别放在心里就好,你刚生完孩子,好好将养着,别气坏了身子。” 公公那句“刚生完孩子”又勾起糯米的心事,她悲从心来,但她不想在这群人面前哭,毅然决然往屋外跑。 身后传来婆婆不屑的声音:“让她一边哭去,等哭够了自然想明白了,哪个女人做媳妇的时候不是这样?我当初生你二姐三姐四姐时你奶奶,吓!好家伙那脸拉得有二尺长,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现在的媳妇儿都是赶上好时候了,都生俩丫片子了,还敢冲着婆婆大呼小叫,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要掂量清楚,女人离婚了就是破烂二手货,看谁还要她!阿东!给我回来,咱们吃饭!” 向卫东本来还想追上去把糯米劝回来,听到母亲的话觉得不无道理,便安心坐下来吃饭。 糯米不知道跑了多久,一路上只想着回娘家怎么开口问母亲要钱,毕竟她和母亲的关系和别人不一样。 糯米整理下情绪,进了屋子见池妈在便想把借钱的事情说了,没想到还没开口,池妈见了她不问双胞胎,也不关心她身体最近好不好,开门见山就说:“你来的正好,你大哥上次相亲的那对象,女方家终于松口了,家里很快就要办喜事了!”   ☆、第2章 凤栖梧桐 糯米心里一沉,这件喜事对此刻的她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不仅意味着她很可能借不到钱还要往外掏钱,但她既然来了就算上刀山下火海都要借到钱。 她想法设法转移话题,可池妈总能把话题绕回来:“女方家里要的家具和电器我们都买了,你爸都当了一辈子的农民,帮你二哥娶亲已经是山穷水尽了,东拼西凑买了家具还差一大块窟窿。你呢,当初咱们家这情况本来我是想把你嫁隔壁村老马家的儿子,那小伙子勤快老实不说,他家父母给的彩礼又多,嫁了他咱家手头能宽裕不少,可你偏不愿意,非要嫁给卫东,我已经依了你,可这也害惨了你几个兄弟,现在那些女孩子跟我们当年根本没办法比!张嘴就是钱钱钱,都掉钱眼里去了!我从小教育你以后你兄弟几个娶亲要用100你就要拿99,小四丫头,妈要你出一千块不算过分了。” 一千块?糯米愣了,这个数目对于目前的她无异于天文数字,她连一百块钱都拿不出来啊,别说一百块,就是十块钱都没有! 糯米想了想说:“妈,这钱不是我不想给,是我没能力给,要不你找大姐商量商量吧。” 池妈马上生气了:“说来说去你不就想说不想出钱!无缘无故扯你大姐身上干嘛,你大姐她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个没良心的死丫头,养头猪卖了还能赚个几百块钱呢,你这么大个闺女我养你十几年,才一千块钱你跟我磨磨唧唧,白眼狼啊你!” 若是平时糯米一定唯唯诺诺就算卖血也要凑齐一千块钱“进贡”,但是这次她实在急了,她“扑通”一声在母亲面前跪下:“妈,我目前真的有困难,您要的一千块钱我改天一定全数补给你,现在我需要两百块钱,您能先借我吗?” 池妈“扑哧”一声冷笑:“我就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好久没见你人影了,都死去干嘛了?” 糯米辛酸地说:“妈,我给您生了俩外孙女。” 按农村多子子孙多福气的说法,换做别人早就乐疯了,但她怀孕的时候池妈正忙着给大哥相亲,大龙眼挑,媒人给她介绍对象不是他看不上人家就是人家看不上他,所以一把年纪还打着光棍,池妈为此没少骂他,却仍为他四处奔忙。 池妈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继而缓缓说:“我想起来你跟我说过的,改天把它们抱过来让我瞧瞧吧。” 池妈罕见的温柔仿佛一柄钝刀捅进她的心,糯米感觉到自出生以来从未与母亲如此亲近,她流着泪把事情说完,最后说:“妈,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池妈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糯米,你自小在你奶奶家长大,如果我说对你的感情和你哥哥姐姐一样,那是在诓你,但你毕竟也是老池家的骨血,打断骨头连着筋,十个手指有长有短,可咬起来也一样疼,妈哪有不疼你的道理,可女人出嫁从夫,更何况这事儿你婆婆也不是完全没道理,怪只怪你肚子不争气,现在的政策你也明白,你要像我当年生你大姐大哥似的一胎就儿女双全,我看他们老向家嚼什么蛆!” 糯米冷冷地微笑:“出嫁从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姐生孩子时姐夫家因为手头紧不办满月酒,大姐回家跟您一说,你就跑去他们家大闹一场。” 她的声音涩然,“妈,我从来不指望你把我像大姐那样看待,可我只想让你明白,虽然我不漂亮,可我也是您的女儿,我只想您能把对凤凰的爱分给我一点点,一点点就够了。” 她越是渴慕母亲的爱越是得不到,越是得不到,她越是无法忍受她的孩子得不到,亲生母亲尚且如此,把她的孩子交给别人还能如何。 池妈听到女儿的指责,怒道:“我想对谁好就对谁好,不用你教我!”她的语气转为平静,“这样吧,这次的钱你出500就好了,剩下500我再去找你二哥他们凑凑,应该拿得出来,老娘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想问老娘借钱,门都没有!” 糯米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妈,我求你了!” “办不到就是办不到!” 见糯米已经泫然欲哭,好半天她才放缓了语气,“小四丫头啊,当年你奶奶也怀疑我怀的是俩丫头片子硬拉着我去医院打胎,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命啊,咱们女人嫁了人就要听男人的话,你说你现在跟卫东离了婚谁肯要你?到最后还不是回了娘家成了我们一家的累赘,你大哥那边女方好不容易松口说订婚,你可别节外生枝搅黄了这门亲事。回去好好过你的日子,再加把劲生个儿子,向家总有容身之地。” 糯米跪在地上枕着母亲的大腿:“妈,为什么您就不爱我?你为什么从来没有为我考虑过?我跟凤凰一样,也是您的女儿,你知道我从小到大受了多少委屈,我多想一件件说给您听,让您给我做主,妈!妈!” 热泪打湿池妈的裤腿,然而母亲像座冰冷的石雕般岿然不动。 她从家里出来时心都灰了,二哥二嫂在红桥租了店面卖喜糖,远水救不了近火,糯米的大哥最近忙着结婚肯定没有闲钱借她,再说这个和凤凰一胎所生的大哥对她没什么感情,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未必借她,糯米无功而返,想来想去只能去大姐凤凰家碰碰运气。 说到凤凰,那可真是山沟沟里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不因其他,只因她的美丽。南方农村有句俗语:“山里山,弯里弯,萝卜菜籽结牡丹。”让好多人将信将疑,萝卜菜籽里真能结出牡丹来吗? 能,不信的人看到池凤凰绝对会马上相信这句话,无论是身高气质脸蛋,凤凰的存在都太鹤立鸡群了,同和她一胎所生的大龙虽然也高五官也算好看,却不像她这般出类拔萃,据说当她出生时池爸抱着龙凤胎,但他的目光完全被凤凰吸引过去,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打着卷的头发,她的面容仿佛被上帝亲吻过。 这样一个姐姐却是糯米的噩梦,从小到大,在这样一个姐姐的陪衬下,原本并不难看的糯米时时相形见绌,人们永远在拿糯米和凤凰比较,不知情的人很难相信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糯米倒不是想问大姐借钱(她也知道绝对不可能),说也奇怪,从小到大,整个池家最讨厌糯米的人莫过于凤凰,没有什么原因,也许有些人生来的气场就不协调,就像老鼠和蛇从一出生就注定是你死我活的天敌。 糯米只能在她家门口等着凤凰的婆婆出来,很奇怪,糯米跟凤凰不合,凤凰跟婆婆不和,凤凰的婆婆对糯米却比亲女儿还投缘,投缘到很多时候糯米会幻想大姐的婆婆才是她妈妈。她不敢进去,在门口等了许久,好半天才出来一人,那人正是糯米的姐夫林海,糯米刚想躲却被姐夫叫住。 林海是名在省城服役的军官,糯米没想到会遇到他,怯怯地喊了句:“姐夫,你怎么在家?” 林海笑道:“你姐没跟你说吗?我转业了,现在在检察院工作,周末才回家。你来找你姐是不是?我去叫她。” 糯米连忙说:“千万别!”然后吞吞吐吐地说,“姐夫,你能借我点钱吗?” 要换以前打死她也不敢问姐夫借钱,可现在的情形她实在顾不得这么多了。 林海怔了一下,马上说:“你要借多少啊?” 糯米声音低的不能再低:“能借我两百吗?” 林海还以为她要借多少呢,笑道:“当然可以,你在这等我下,要不进去坐会儿?” “不用,我在这等你...姐夫,我借钱的事你能不能别告诉我姐,等我手头宽裕点的时候我一定还你!” 林海进去拿了钱出来,看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说,我就算帮不上忙,多少能替你拿个主意啊!” 林海的声音很温柔,糯米与他打小相识,他是她认识少数真心待她的人,见他如此发问,她不禁“哇”一声哭出来,把所有的委屈都告诉他,像是婚后的婆媳矛盾,丈夫出轨以及他将孩子卖给下山人家的事全部告诉他。 一路上林海陪着她,在渡轮听到她说向卫东出轨的事,他攥紧拳头,如果向卫东在他面前,他一定狠狠给他一拳!他的思绪被糯米的呕吐声打断,只见她晕船吐得七荤八素,她才生完孩子多久啊。 下山是个海岛,上岛之后林海四处打听孩子的下落,但是找了一天孩子仍是杳无音讯,本来嘛,这么小的地方一户人家突然多个孩子,你想瞒也瞒不住,如果找不到的话,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向卫东隐瞒了孩子的去向。 林海又气又急,带着糯米要去她家问向卫东孩子的去向,回到榕树村已经天黑了,还没到林海家门口,糯米远远看到姐姐凤凰在门口守株待兔,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 果然,凤凰冷笑了一声:“下午我看皮箱里少了两百块钱,问了一圈都说没拿,还当家里进贼了,现在我才知道这还是个家贼!” 林海皱眉:“凤凰,钱是我拿的,你听我说,糯米现在有困难需要钱救急,所以我拿了。”   ☆、第3章 重生ing 凤凰大声说:“你拿钱问过我的意思吗?啊?就你转业那么点转业费,女儿还小,花钱的地方那么多,正是勒紧裤腰带的时候,你就这么随便把钱借给外人!” 林海无奈地说:“糯米不是外人,事出突然,我来不及跟你说,而且钱一分都没动,都在这儿哪。” 他边解释边把一叠钞票交还到妻子手上,谁知凤凰信手一扬:“谁稀罕你的钱!” 林海怕钱被风吹走,蹲下身子去捡,捡到一张十元钞票时凤凰用脚踩住,居高临下挑衅地望着丈夫,然后说着拿眼睛瞟妹妹,“我看她哪是来问你借钱,明明是来问我借老公的,像她这种被人抢了老公的女人,巴不得天下人都跟她一样!也好,借了就不用还了,你以后跟这个贱人过日子吧!” 林海怒了:“你听听你说的话,要让别人听到还以为我怎么了,我们是夫妻,糯米是你妹妹,我和她从小就认识,也把她当妹妹,她有困难我帮她是应该的!” 凤凰尖叫:“我就是不让你和别的女人独处!尤其是她这个秃子!” 糯米听到这里,撕心裂肺地哭着跑开了,耳边仍是姐夫和姐夫的吵架声:“你说!你说!你们这一整天在一起到底干了什么?要让让我查出来你和那小狐狸精有什么,我就放火烧了你全家!” “我们结婚这么久了,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你为这种事儿跟我吵了多少遍,提了多少次离婚,在部队时我一直忍着你,现在我真是受够了!” “你受够了就不必受了,我们离婚!” 林海的声音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我们离婚!现在就去村委会!” 糯米哭着走了很久,她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姐姐就是和她过不去,其实凤凰何必如此霸道,以自己这样的条件,就算让她再活一次她也未必能过得比凤凰好。就像手上握了一副烂牌,任你再好的牌技都打不赢。 当天晚上,糯米反复询问向卫东双胞胎的去处,软的硬的都用过了,甚至包括下跪,然而向卫东死活不肯说。 之后的一个月里,她每天失眠头痛,她真的很想睡觉,但满脑子都是女儿的事情,如果她生活在二十年后她就会知道自己得了产后忧郁症。 有一天终于她做了一个决定,她独自起身,身旁是打鼾的丈夫,她看了最后一眼起身出门。 是夜,皓月当空,她走到海边,正是涨潮的时候,她越走越远,直到海水淹没了她整个身体。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着,她在黑暗中陷入无知无觉的境界,突然她眼前出现了一缕光,那缕幽微的光逐渐扩散开来,她整个人飘了起来,被拽进那团光里。 渐渐地,她的身体开始下沉,眼前越来越亮,刺眼得让她闭上眼睛,睁眼时她发现自己站在自家院子里,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倚着门愁眉不展。 屋子里传出池妈的声音:“早就跟你说了,小四丫头不能跟凤凰住在一块你偏不信这个邪!你看凤凰今儿中午又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现在还在屋里躺着呢,我三姐结婚这么多年都没怀上孩子,她是诚心诚意要收养小四丫头,我都跟她说好了,下午就把孩子送过去!” 接着是池爸愤怒的声音:“虎毒尚且不食子,我就算饿死,也不能把自己的孩子送人!你那姐夫在他们那个村,你还能找出第二个像他那么爱喝酒的人吗?你自己的亲姐姐整天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现在你居然要把女儿往他们家送,我看你是脑子进水!” “王喜旺打我姐那还不是因为我姐生不出孩子!孩子是他自个儿同意要的,他打女人不会连孩子都打,要是把糯米送到他家去,说不定两个都不打了呢!” 池妈理直气壮地说,一点都没发现自己的逻辑错乱得离谱,她倒是想给糯米找个好人家,可他们这村儿谁家都不富裕,一个孩子哪能说养就养啊,就是三姐和王喜旺也是她好不容易说服的呢,“不然那你告诉我,不送走她,你妈现在病着,我又怀上个小的,你又是个不着家的,万一你妈死了,小四让谁带?!” “啪!”听到池妈诅咒自己病重的母亲,池爸终于忍不住扇了池妈一个耳光。 池妈难以置信地望着丈夫,曾经他连一根手指都不敢碰她,如今却能向怀孕的自己挥巴掌,果然男人都是没良心的狗东西,把女人弄到手就不知道珍惜! “好哇我不活了...”池爸摔门而去后池妈正准备呼天抢地,可她嚎了两声发现池爸早就走远了,悻悻地收起眼泪无意间在木门的缝隙里看到门外站着的小糯米。 不会让这小家伙听到自己要把她送人吧? 池妈连忙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慈母样:“糯米,你在门口听到啥啦?” 小糯米害怕地摇了摇头。 池妈松了口气,虽然就算听到也不影响她把糯米送人,但她不跟自己走总归要麻烦很多:“糯米,娘的心肝宝贝,我刚都是跟你爹生气才瞎说气他的,你可不能当真,看看娘给你从县城带的棒棒糖。” 池妈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圆形棒棒糖:“棒棒糖可甜了!糯米要吃吗?” 糯米连连摇头,她不要棒棒糖,她只要留在自己家,只要不被送到酒鬼家,让她每天吃一顿饭都行。 池妈看着她发愣以为她不知道棒棒糖怎么吃:“就是把外面的纸撕开来,等你吃完这根妈再给你买好吗?” 池妈用她平常对凤凰说话的口气温柔地说,这让小糯米不由相信了她的话,把棒棒糖放在嘴里,甜甜地对池妈笑了,棒棒糖真的好甜! 她拿着棒棒糖想跑去院子玩,“你在这里干嘛?!”身后一个声音把她惊得一抖,转身见到凤凰带着大龙和地瓜神气活现地看着自己,一点都没有生病的样子。 “这是什么?!”凤凰夺过糯米手上的棒棒糖气得七窍生烟,妈妈居然把舍不得给她吃的棒棒糖给了这个拖鼻涕丫头! 难道妈妈要接受她了?难道妈妈要把原本属于她的爱分给这个丫头?难道妈妈不爱她了? 想到这里,凤凰内心浮现一丝恐惧,气恼地把棒棒糖丢在地上用力踩着。 地瓜终于忍不住说:“你会不会太过分了!”虽然他也不太喜欢眼前的这个妹妹,可细细想来,这是孩子的天性里都不希望多个人分走父母的爱,并不是因为他这个妹妹做错了什么。 “我的棒棒糖!”小糯米大声喊着,被大龙拖着只能眼睁睁看着棒棒糖被姐姐踩碎,她趴在地上轻声抽泣。 糯米悲悯地望着趴在地上的小糯米,想要伸手抱抱她,没想到自己的手直接穿透了小糯米的身体。 接着她的身体又漂浮起来,向卫东握住十五岁的她期期艾艾地说:“糯米,你、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吗?” 她拼命大叫:“不要答应!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十五岁的糯米仍是娇羞地低下头:“我愿意。” 远远滚滚而来的潮汐,她一步步地往前走。 突然海面上空有个声音一浪一浪地向她涌过来。 “不要往前走,不要再往前走!你还年轻,还有很长一段人生,一段婚姻的失败并不代表整个人生的失败!再想一想,再想一想!给自己一次机会,生命只有一次,别轻易放弃!离开那些让你绝望的人,重新开始吧!” 糯米恍惚意识到要回头,海水已经漫过了她整个身体。 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听到有人在叫她:“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她睁开眼,林海模糊的脸在眼前晃动了一下,这一定是错觉! 耳边有人在叫:“这是老池家的小四丫头,怎么掉到海里去了,林海,我看她是不行了吧?” 林海的声音飘荡在耳边:“你说她是老池家的?她是不是叫糯米?” “是啊,你们认识啊。” 林海诧异地看着他刚救上来的姑娘,因为他发现她的头发缺了一块,亮出明晃晃的头皮,她甚至还没有眉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正在省城部队服兵役,一个星期前身在部队的他接到一份电报,上面只有五个字:“母病危速归”他正心急火燎地往家里赶,没想到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海里有人在挣扎,他毫不犹豫地跳进海里救人。 林海见糯米一直没醒过来,用手掌用力压着她的胸口,好半天看她没有反应,当时他真别无他想,想到在部队学的人工呼吸的方法,俯下身捏住她的鼻翼,贴住她的嘴唇向里面吹气。 很快糯米回过气,她感觉到自己陷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竭力想睁开眼去看看那个人是谁,只是眼皮沉得睁不开,她努力拽住他像是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颗圆形硬物被她揪下来,紧紧捏在手心。 九十年代的农村交通工具不发达,林海只能把她抱到附近的卫生所去,向卫东发了一会愣也紧跟上去。 医生简单检查了下,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溺水有点呛到了,还夸林海急救工作做得好,不愧是部队出来的! 林海听说女孩没事,不禁松了一口气,跟向卫东说他有急事得先走了,让他照顾好糯米,向卫东一听喜笑颜开:“包在我身上!” 糯米醒来时向卫东的脸庞在眼前逐渐清晰,她居然没有死... 向卫东高兴地说:“你是老池家的小四丫头吧,我是榕树村向卫东哪,以前我们读一个小学的你还记得我吗?” 糯米怨恨地看着他:“当然记得,我又没有失忆!” 说真的,她真恨不得能失忆,这样就能忘掉失去两个女儿的痛苦! 向卫东的脸红了,抓耳挠腮说:“我读三年级的时候老看到你被五年级的同学欺负得很可怜,所以对你才有印象,没想到你...对我...对我也有那么深的印象,我真的觉得...” 糯米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太奇怪了,自从婚后向卫东还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过。 她不想跟他多说,起身准备离开,卫生所的医生进门说:“你是老池家的小四丫头是吧,我不知道你小小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你才十六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你要想想,你要死了,你父母会有多难过...” 糯米唯一抓住的关键点是,她才十六岁... 她看到房间墙壁上挂着日历,上面的时间是六年之前...   ☆、第4章 凤凰相亲 糯米突然想起她和向卫东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一年她十六岁,夏天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她得了某种怪病,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落,甚至连眉毛也掉了。 有一天在海边几个小孩追着她骂她是妖怪,糯米被他们追得不小心从礁岩掉进海里,醒来时才发现是向卫东救了她,后来他们就顺理成章地恋爱结婚了。 糯米脑子“轰”地一下,想起昨晚自杀后又回到小时候,难道上天又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让时光倒流回她十六岁的时候重新选择? 如果真是那样,她一定要改变她的命运! “糯米...”向卫东打断她的思路,结结巴巴地说,“今天我...我救了你,我觉得我们很有缘...缘分,如果你愿意,我们能不能处...处对象?” 跟他处对象?自己掉到海里的时候脑子可没进水! 糯米努力控制住情绪,摇了摇头。 “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四个姐姐都出嫁了,你要是到我家马上就能当家!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我今年十八岁,初中文化!我在罐头厂上班,你放心到我家你不愁吃穿!” 看到糯米仍不为所动,向卫东冲口而出,“你不要自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嫌弃你!” 上辈子他就是这么和自己告白的,糯米想到那时的自己居然能感动到以身相许,真恨不得给六年前的自己一个耳光! 后来她才明白当一个人真的不嫌弃时,他是不会特别强调一句“不嫌弃”的,天知道他们婚后向卫东在他们吵架时说了多少次:“你看看你这副样子,也就是我不嫌弃你!” 想到前世的双胞胎女儿,糯米真恨不得往那张紧张得猪肝红的脸上狠狠甩一个耳光! 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双手说:“谢谢你今天救了我,我知道我自己条件不好,可目前我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还不适合谈恋爱。” 向卫东没想到糯米拒绝得如此干脆,讪讪地问:“你是怎么掉到海里的?” 糯米没有回答,转身离去。 向卫东,真希望这辈子永远再不要见到你。 ***************** 林海马不停蹄地往家跑,想起那封电报,满脑子晃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他虽然人在部队,可一直与家里保持通信,母亲怎么会突然病危呢?难道是家务太重累出病来?或是在溪边洗衣服时不小心掉到水里?还是什么突发疾病... 林海忽然想到他的一个战友,也是收到母亲病危的电报,林海后来才知道其实他母亲早就过世了,只是怕他过于悲痛在路上出意外,所以才委婉地写作“病危”。 想到这里,林海更快地往家的方向跑——不,也许不是母亲,是大哥林江做生意出了事?是他年幼的小弟林河贪玩出了事?或是做电工的二哥林川触电?只是家人怕部队不放行,所以才写母亲病危...也可能——谁都没事儿,他也见过很多这样的例子,儿子当兵几年没回家,父母想得不行,拍份假电报来让儿子回家一趟...如果是那样的话... 正想着,隔壁周婶叫住了他:“大海,你咋回来了?呦,几年没见,你这个头窜得老高啊,在省城找媳妇没有,要不要周婶帮你介绍一个?” 林海无暇跟她闲聊,焦急地问她:“我妈住在哪个医院?” 大婶诧异地说:“你妈好好的,在溪边洗衣服呢!” 林海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一口气跑到溪边,果然见到母亲正端着洗好的一盆衣服回来。 林海连忙迎上去:“妈!” 林妈眉开眼笑:“大海,我和你爸今早还念叨,怕你部队请不了假回不来呢。” 林海见到母亲笑,心里略微松了口气,接过她手上的那桶衣服,又怕她是强颜欢笑,连忙问:“妈,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千万不要瞒着我!” “大海,妈很好,妈没事儿!” “那家里其他人呢?” “也没事儿!” 看林海像个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林妈才颇有含义地说:“大海,有事的是你啊。” “什么?!你们让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相亲!” 回到家,饭桌上一家人都齐了,林家虽然已经分家,但吃饭时还是聚在一起,林妈把事情的始末都说了:“大海,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讨个媳妇儿了,女方不是别人就是你池叔叔的女儿!” 林爸兴致勃勃地说:“是啊是啊,难得你池叔叔一家看得起咱们家,想三年饥荒那时候,要不是你池叔叔,我早就被人打死了,你奶奶还不知道怎么办。几天前,你池叔叔跟我说,他家的女儿也到了谈对象的年龄,是不是让你们见个面。我当时就和你池叔叔说了,只要他们家不嫌弃,就让你娶人家女儿!” 林海听着父亲的话沉默地拨着碗里的饭,好半天抬起头:“可我和糯米年纪差了差不多十岁,她家能同意吗?” 糯米小时候寄养在奶奶家,奶奶家和林家同在榕树村,因为奶奶家的人对她不是很好,她常常跑到林家玩,林海高中毕业要去当兵时,她也才是个十岁的小女孩,要让他接受这样一个女孩当妻子,那种感觉真有点说不上来。 林妈笑了:“我的傻儿子呦,池家又不止糯米一个闺女,糯米还有个姐姐,叫凤凰,听说已经二十三了,长得挺漂亮,估计是眼光太高,所以还没找到人家,和你年龄倒是相当,而且看糯米这孩子的脾气秉性,她姐姐也错不到哪儿去!” 说到这里,林海的两个嫂子纷纷点头附和,糯米的性格出了名的温顺,凤凰作为她的姐姐应该也差不离,谁不想有个面团似的可以任人搓圆捏扁的妯娌。 林海一言不发,林爸不高兴了:“你小子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还怕人家瞧不上你呢!” 林爸在这个家庭的领导地位是非常强势的,他和池家约定相亲时,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儿子的感受,只一心想着报答池家当年的救命之恩。 林海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转念一想,反正只是相亲而已,两家是世交,见一面就当交个朋友好了。 再说,正如父亲说的,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他。 很多年后,林海才明白这次他本以为很偶然的相亲几乎彻底改变了他的整个人生。 糯米回到家时全家已经吃完饭了,饭罩下只有些残羹冷炙和一碗冷饭,她也没想起来热一热,端起来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吃一边看着手中的纽扣,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纽扣,金光闪闪的,上面是一个五角星,记起前世跳海被救后她的手心也有这样一枚纽扣,这是向卫东的? 她正想着忽然耳朵被人狠狠揪住,疼得眼泪都沁出来,她用眼光余光瞥见是母亲:“你个死丫头,知道回来了,你爸带着你去清河湾捕蟹,你上哪疯去了,啊,就知道吃!就知道吃!” 换做重生前的糯米,她一定会不声不吭、不带一点挣扎地接受母亲的责打,然而她已经不是那个永远向命运屈服的池糯米,她很快挣扎开,因为池妈没想到逆来顺受的小女儿竟然也会反抗! 糯米用一种池妈说不出来也很陌生的表情望着她:“妈,虽然我不是在你身边长大,但从小到大我都很尊敬您,不管您怎样对我我都心甘情愿地顺从,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软弱,而是因为我爱您。我多么希望您能像普通母亲那样关心我,哪怕是在我难过时跟我说几句安慰的话都好,但我今天总算死心了,希望今晚这一次是你最后一次打我,如果您再无缘无故对我动手,别怪我对您不客气。” 说完她坐下继续吃着饭。 池妈有点走神地听着,今天的糯米在她看来像是换了一个人,难道她今天在外面遇到什么人,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她无心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冷笑道:“出去一趟,你还长本事了不是,我今儿没空教训你,明天你姐要相亲,你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给我去你二嫂娘家晒粉干去,要敢再偷懒,我打断你的狗腿!”说完一口气跑上楼。 池爸听到楼下的动静,看到林妈上来问:“什么事情?” 池妈气呼呼地说:“都是你宝贝女儿闹的,不省心的东西!” 池爸不以为然:“我说那孩子招你惹你了,我就不明白了,糯米那孩子虽然不聪明,可非常温顺,老大老二都娶了老婆分家出去过了,家里那些活指不上他们。凤凰在卷烟厂上班,又是个十指不沾泥的主,家里的活都压在糯米一人身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也不是让你和她怎么亲,就是别没事给孩子甩脸子。” 池妈恨恨地说:“只要一见她,我就想起那老不死的老太婆,一定是她挑唆的,害得我亲闺女和我不亲!她十岁刚回家那会儿,不吃也不喝,过了好一阵才开始叫我妈,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被那老太婆掉包了!还是亲生亲养的好,不说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几个男孩子,就说凤凰她跟我的那股子亲热劲儿,我也想开了,凭着凤凰那漂亮脸蛋还愁不到好人家?我就当只有一个女儿罢了。” 池爸感到妻子对自己已去世的母亲深深的怨恨,在心里叹了口气。 池妈又说:“你说明天相亲凤凰能看上那林家老三吗?” 其实池林两家三代世交,林妈很多年前也曾转过这个念头,只是男生发育晚,林海当时身高并不像现在这么高,凤凰不挑男方家境,但是身高相貌是她看重的头一件,一听男方身高和她差不多就没了兴趣。 可要知道凤凰当时的身高是一米七,在普遍娇小的南方女性里像尊女金刚,和她身高相配的少说也要一米八吧,可一米八在南方绝对是凤毛麟角,所以凤凰才一年年地拖下来,转眼到了23岁还是待字闺中,而今林海的身高已经窜到了一米八五,凤凰也是听说这个才同意和他相亲。   ☆、第5章 重整旗鼓 23岁在二十一世纪还是个小姑娘,在90年代的农村绝对是斗战剩佛级别了,所以池家没少为大闺女的婚事操心,发动亲友邻居给她介绍各色对象,可凤凰愣是一个都没看上。 凤凰能不能看上林海,池爸心里还真没底,自从林海去省城当兵后,池爸也有好几年没见他了:“看得上看不上另说,见一见总没错吧,听老林说大海在部队已经是副连级干部,要是转业回来前途无量,而且咱们两家人也算知根知底,再说还有这么好的公婆,凤凰也不亏。” 池妈想想也是,不再多说,老两口便睡下了。 糯米睡下还没几个小时就被池妈撵起来,糯米一声不吭地穿好衣服,看同屋的凤凰还睡得正香,摸着黑去了二嫂娘家,二嫂娘家的村子是做粉干的专业村,做粉干一般是农闲时做用来补贴家用的。 做粉干的工序大概十二道之多,需要至少两到三人相互配合,平常池家就和二嫂娘家合作,收益按两人干的活再分成,这样的话可以省力一点。今天因为凤凰相亲,池家只来了二哥,二嫂和糯米。 做粉干磨粉,踏粉鼓,捣粉鼓二哥和二嫂的爸是主要劳力,糯米的二哥叫地瓜,长得也挺像地瓜一样,又矮又圆的,对糯米一直不错。 糯米和二嫂主要负责的是晒粉干和捋粉干,女孩子都心灵手巧,可以把一页页粉干晒得平整、美观,二嫂手上忙着嘴里也不闲,一直跟她打听林海的事,糯米小时候寄养在奶奶家和林家在同个村,林家的事问她再合适不过了。 糯米想着心事漫不经心地说在奶奶家时还小,还不记事二嫂才不问了,其实七八岁的孩子已经能记得不少事了,而且她离开奶奶家后,逢年过节池家有什么东西都是糯米送去林家,林家的事多少能了解一些。 糯米重生已经好几天了,她经过反反复复的确认才接受了重生这个事实,她现在所在的空间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的中国南方农村,她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叫沙洲县梧桐村的地方。 虽然身边的亲人环境都没有发生变化,然而池糯米在前世根本没有听说过沙洲这个地方,所以她应该是进入了平行空间... 凭她的印象她记得上辈子她们村子还算富庶,男女比例也不算太失调,男孩子想娶老婆还是比较容易的,然而据她对这个村子的观察,这个村子里女孩子稀少得可以当作国宝了,村里几个媒人为了找女孩子都快疯了,前几天她也差点被秦阿姨拉去相亲,说是十六岁也不小了,可以说亲了... “糯米,依你看林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二嫂的追问打断了糯米的思绪,她听二嫂如此关心凤凰的婚事不由感叹,以她上辈子的经验来看,男女双方在认识之前就打听好对方各方面的情况是很有必要的,她当时和向卫东恋爱,母亲别说去打听男方家庭情况,就是出嫁当天的态度也是很无所谓的,好像只是在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直到嫁到向家她才发现向卫东以前和别人订过婚,只是后来被对方退婚了,其实糯米也知道自己条件不好,她不是生气向卫东订婚过,而是介意对方的不诚实。 糯米想了很多,上辈子的婚姻不幸必然有她自身原因,如果自怨自艾把过错全推在对方身上,这是不公平的。如果只顾着责怪对方而不找出她前世不幸的原因,她的今生也将不幸。 整个上午糯米一边干活一边想事情,她发现她需要改正地方有很多。 第一,她要漂亮起来,上辈子的她因为脱发变得自卑消沉,不肯与异性接触也不打扮,这是绝对错误的。男女之间在并未深入了解对方人品之前,长相决定对方对你的印象,就算长得不漂亮,至少要给别人一个大方,整洁的印象。 第二,性格温顺是优点,但包子绝对是她的致命伤,上辈子的她有时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不管怎么迎合他人,都无法得到他人的喜爱和尊重,现在她明白了,人要有自己的原则,要勇于说不。 第三,幸福要自己去争取,好在她才16岁,趁着年纪还小,她还有挑选的权力。 大概就这三点吧,糯米忙到九点多,见到那一页页雪白的粉干整齐地摆在粉晾上,成就感油然而生。粉干要到下午四五点才收,干完活大家都开始八卦,聊来聊去就是他们村里和隔壁村里那点新闻八卦。 说着说着就说到林海身上,只听二嫂的娘说:“榕树村那后生长得真俊,大高个,穿着那军装,好神气!性子也好,就是家太穷了,人在部队,前几年几个哥哥没娶亲,家里也顾不上他,年纪一拖就拖到二十四了,家里都急疯了,要是他能娶上老池家的大囡,这两人摆在一起不就跟年画上的金童玉女似的嘛!就是媛闺囡(方言,黄花闺女的意思)的脾气...” 话说到一半,几个邻居都嘀嘀咕咕起来。 在九十年代的农村还没有茶馆咖啡厅这些娱乐场所,男女相亲都是男方到女方家里。 虽然池妈认为凤凰看上林海的可能性不大,可全家最积极的人也是她,一大早就起来收拾房间,打扫屋子,累得脚丫子朝天,反倒是凤凰像个没事人,不梳头发不洗脸,还穿上她最不喜欢的一件衣服。 当林海出现在凤凰视线的那一瞬间,凤凰觉得她的世界安静了。有那么几秒,她听不到任何声音,当兵六年的林海像棵白杨树似的挺拔地站在那里,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他的面容阳光却带着些许疏离,对着凤凰微微一笑:“你好。” 在那一刻凤凰已经确信,这就是她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男人。 相比凤凰的一见钟情,林海虽不能说对她完全无感,却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看了看池家的人,奇怪为什么没有看到糯米,她怎么会掉到海里?这么大冷的天她不大可能是下去游泳,她是被人推下去还是有什么事想不开?还有她的眉毛和头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小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一家还能若无其事地给大女儿安排相亲? 他想的越多,说的话就少了。好在凤凰也有她的心思,她在懊恼为什么她给未来丈夫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副披头散发的样,还穿着件过时衣裳,像个土包子。 其实她的担心有点多余的,就算不修边幅,她仍是那样美丽,而且以她的性格,少说话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直到下午林海收到来自部队的电报,说有紧急任务,他马上收拾东西匆匆归队,好在母亲不是真的病了,林海这次归家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再见糯米一面,好几次他想开口问问池家的人,可一想到母亲昨天对自己的揶揄,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对糯米表现出特别的关心。 他回部队后的一个星期收到了父亲的来信,父亲告诉他凤凰对他非常满意,林爸已经当着池家全家和街坊邻居的面怕胸脯保证,林海一定会娶凤凰为妻,他们两家注定要成为亲家。 林海看信的时候有点发愣,因为他不记得他对娶凤凰这件事明确表态过,也压根没人问过他,他没说过喜欢也没说不喜欢,但在林爸眼中这次相亲不过是让凤凰见一见林海,如此挑剔的凤凰都满意了,林海还能挑什么呢? 做父母的心态林海也很明白,毕竟他的年龄大了,家里条件也不好,再拖下去他不急家里人都要急死了,他们这个年代很多人的婚事都是父母决定的,很多男女在结婚前甚至没有拉过手,最后也能平淡安稳地度过一生。 更何况,如此美丽的凤凰愿意下嫁也着实令他受宠若惊。 他继续看信,林爸说池家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希望等他升到连长再订婚,到时候凤凰就能随军可以直接跟着他到部队去,毕竟夫妻异地久了感情容易出问题。 池爸跟林爸说的时候措辞很冠冕堂皇,其实随军只是一个借口,更大的原因是凤凰觉得连长夫人听起来更加威风,让她更好跟闺蜜们吹牛,好在林家人包括林海都非常理解。 林海就这么开始和凤凰通信,这天舅舅舅妈带着女儿来池家做客,因为凤凰舅妈就是介绍他们认识的媒人,所以两家人吃饭时很自然而然地聊起这桩亲事,之前舅妈给凤凰介绍过那么多对象她都看不上,这次凤凰的婚事终于有了眉目,这也让她欣慰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屋里人正说着话,邮递员在门口喊着凤凰的名字,天太冷了,凤凰吃着热腾腾的饭不想出去,她本来想叫糯米,可糯米在炒菜,舅舅舅妈十三岁的女儿桃子在旁边看,凤凰便颐指气使地对桃子说:“你去拿!” 小桃子年纪虽然小但人很机灵,她本想反抗,转了转眼珠,还是去了,信封上来信者的地址写着“林海”,她知道这位就是即将成为她表姐夫的人,凤凰一直催着,桃子进屋时凤凰皱着眉头:“拿封信都要这么久。” 说着当宝贝似的揣在怀里,桃子笑嘻嘻地说:“凤凰姐,信里写着什么啊?” 说着私自拆开信看,其实凤凰和林海不过见了一面也没什么私房话好讲的,林海在信里说了也无非是部队的事,没有一句是旁人听不得的,连称呼也是中规中矩的“池凤凰同志”,而且凤凰以前追求者的情书她都会很大方地分享给别人看。 可这次凤凰却着恼了:“你把信还给我!”她伸手去抢信,没想到糯米刚把滚烫的蛤蜊汤端上桌,汤勺是反着放的,汤一端上来凤凰刚好一伸出手,整个碗都被打翻了,滚烫的汤全部倒在她的手背上,她被烫得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第6章 错误的开端 池妈急忙起身把凤凰的手拉到水龙头下冲洗,但是她的右手被烫得发红,凤凰满地打滚说痛得要死,池妈给她抹了牙膏马上把她送到村里的卫生所。 一路上池妈心里直打鼓,就怕这烫伤会留疤,凤凰这么爱穿漂亮衣服,要是以后只能穿长袖衣服她岂不是会闹翻天? 虽然卫生所的医生都说这种轻级别的烫伤根本不会留疤,桃子也被父母领着上池家负荆请罪,可凤凰越想越气非要惩罚桃子和糯米,从卫生所回来她便开始绝食,从小到大每次她和父母家人起了冲突就会来这一手。 池爸一直觉得凤凰的脾气太欠收拾了,要想小儿安,常带三分饥和寒,她不吃饭随她饿着好了,等她饿得受不了自然会吃,他做不到像池妈那样在一旁磨破嘴皮地劝,可每次他都挨不过池妈的控诉,这次也不例外。 凤凰才两顿没吃,池妈就忍不住了:“凤凰还能在家里待个几年,眼看着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对她好点会死吗?” 池爸摇头,语重心长地说:“正是因为她要出嫁了,她这个脾气才更得改改!桃子虽然有错的地方可她已经认错了,还想要怎样?再说了,罚桃子还说得过去,罚糯米又是个什么鬼?凤凰平时欺负下面几个小的,这次让她这个做姐姐的让让桃子不行吗?月平,你从小到大都护着凤凰,什么事情都随着她的性子来,你想过没有在娘家欺负惯了妹妹,以后到了婆家,她男人,公婆,妯娌凭什么顺着她惯着她?” 池妈冷笑:“就凭他们家穷得叮当响也娶了我如花似玉的女儿,就凭你这个没出息的,这辈子唯一做的正经事就是救了他爸!他们家这辈子就得供着我女儿!” 池爸无可奈何地望着蛮不讲理的妻子摇了摇头:“你这话怎么说的,倒好像林海娶凤凰占了什么便宜,不过是贫门对贫门,大海虽然家境不太好,但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女婿,还求什么呢,我当年救老林也就是顺水推舟的一件小事,是林家人有良心,到现在还记着感恩,大恩如大仇,我妈教过我一句话,得了别人恩惠,牢牢记住,给了别人好处,快快忘掉!这点道理都不懂,人这辈子也算白活了!” 池妈听到丈夫提起婆婆,气不打一处来:“你妈你妈,你这辈子就知道你妈!你妈当初咬死说我第一胎是个丫头,硬要拉我去打掉时你咋不听她的!你妈你妈,我告诉你,你这辈子这么没出息都是你妈害的!” 池爸气结:“你!” 池妈才不管池爸怎么反对,坚持拉来了桃子,桃子也觉得错了:“凤凰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就连跟这件事毫无关系的糯米也被迫到凤凰面前负荆请罪,最后池妈决定把这两个人交给凤凰自己处置,凤凰罚人的方式也很独特,因为桃子爱干净,所以凤凰决定让桃子帮她端一个月的痰壶;而糯米最怕的就是抄书,林海的信被汤溅湿了,蓝色的钢笔字变得模糊不清,那可是林海写给凤凰的第一封信啊,所以凤凰让糯米重抄这封信,而且因为她的右手烫伤了,所以那段时间的信要由糯米代笔了。 糯米一开始并不情愿,但她看着那封信突然想起前世跟林海相处的片段,糯米小时候有段时间曾下功夫模仿林海的笔迹,他的字很大气,龙飞凤舞却不潦草,可惜她怎么学都是四不像,看到他的字就好像看到他的人一样。 糯米抄着他的信就想起上辈子最后跟他相处的时光,说也奇怪,每次语文老师让她抄课文她总觉得很费劲,但是抄林海的信她却不会觉得烦,林海是她上辈子少数给过她温暖的人,又在她寻找双胞胎女儿时出了大力,这辈子能为他做这点小事也算是找到机会报答他吧。 糯米心里存着这份感激之情,自然而然会在信中表现出来,林海收到信非常诧异,第一次跟凤凰见面虽然她话不多,但凭他的直觉他能感觉到凤凰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可她的信字里行间却是如此谦卑,这让林海对她逐渐改观也真心接纳了这个未婚妻。 凤凰在烫伤期间又吵着去县城外公外婆家住着,就这么将养了一个月,这期间凤凰的书信全部让糯米代笔。 林海的来信频率越来越密集,差不多四五天就能收到他一封信,他也在信中再三提到想定下两人的婚期,而凤凰除了让糯米在信中对两人的婚期含糊其辞外,她在伤好后也并未打算自己写信。 一来因为她这个人本来就不爱学习,高中毕业这么多年好多字都还给老师了,二来从近期林海信中的态度来看,她自以为已经把他收得服服贴贴,凤凰有种攻克堡垒的成就感同时对林海的新鲜感也随之褪去,她身边又有了追求她的新欢,反正林海也不在身边,跟那些男孩子们玩玩也没什么,至于林海的信还是让糯米回吧。 此时的凤凰还浑然不觉,她已经犯了一个致命错误。 年关到了家里人都忙,池妈又在外面接活了,县城有户人家生孩子了,找池妈过去当住家保姆,一星期才回一次家,池爸也要去城里给富户捣年糕,吃住都在那户人家家里,两个大人不在家,当然糯米的活儿也多了,她要负责喂猪、做饭、扫地等各种家务。 凤凰高中毕业后池妈发动家里全部亲戚朋友给她找事儿,主要是凤凰拈轻怕重,找工作比选老公还挑剔,换了无数份工作,这不,最近又换了份工作,在县城的卷烟厂上班,工作日住宿舍,周末才回家,她不管有没有工作反正在家是啥家务都不干,按她的说法是,她一干活就会犯哮喘病,干一次活得休息三天还会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糯米宁可自己累点,毕竟凤凰在家的日子不长了。 糯米比较担心的是,她的脱发没有停止,反而有越来越严重的倾向,前世她只顾着自怨自艾匆匆嫁了向卫东,而不是努力想办法解决问题,从现在的眼光看,这样其实是对自己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她想到了林海的父亲,林爸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或许会有办法治疗这种病。 糯米找了机会去林家说了这件事,糯米小时候寄养在榕树村的奶奶家,林妈没有女儿就一直把她当作自家女儿对待,再三叮嘱林爸一定要治好糯米的病,再给她介绍个好婆家。 林爸看了看糯米的头发,这是典型的斑秃,人不会无缘无故脱发,脱发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疾病,受到重大刺激或长期服用药物,必须揪出问题的根源才能对症下药。 林爸让她伸手给她把脉,又问了她几个问题,嘴里嘀咕着:“怎么像是食物中毒。” 糯米惊了,除非有事,平时家里的饭菜都是她做的,应该不会有问题啊,而且如果有问题的话,为什么其他人吃了都没关系,糯米心中悬着这个疑团,却没对林爸林妈说出来。 林爸行医的这些年也遇到过类似的案例,也医好过村里的病人,只是这药的配制方法相当繁琐,用的药材也很名贵,要用当归、紫草、干姜、何首乌、丹参、赤芍还有人参等几味中药加入酒精配制而成,不过林爸没对糯米说这些,只是默默地做着努力。 糯米这天回到家其他人都已经吃晚饭了,饭罩下剩了一碗冷饭给她,她仔细闻了闻,发现饭里的确有股怪味,不是很重的味道。要不是林爸提到食物中毒的这种可能性,她会以为是隔夜饭有了异味,糯米把饭端到外面,她家附近常有只黑白两色的野猫在游荡,糯米把饭倒在地上,野猫徘徊了片刻过来把饭都吃完了。 没吃晚饭的糯米饿极了,家里的番薯丝也吃完了,她只好跑到外面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她走到村里的罐头厂,排水管里时常会有些废弃罐头被冲出来,糯米重生前就常来捡剩,糯米狼吞虎咽地吃着,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她一回头只见向卫东站在那里! 她是饿晕了才会忘记向卫东在罐头厂工作!人总不免有困窘的时刻,一个人反倒不觉得什么,有旁观者看着才觉出难堪,那一刻糯米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向卫东的表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糯米如芒刺在背,干脆豁出去:“怎么?没见过吃垃圾的人?我不偷不抢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她移开视线,不管向卫东的眼神是同情还是嘲笑,总之都是难以忍受。 向卫东呐呐地说:“你不要吃这个,我们厂里常让员工带罐头回家吃,我去给你拿些好的过来。” 糯米激烈地说:“我就是喜欢吃别人剩下不要的,好好的罐头我也配吃吗?” 向卫东生了气:“你不要好心当做驴肝肺,我只是看你可怜想帮帮你而已,你不要就算了!” “我现在可怜?”糯米意味深长地说,“你哪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可怜?” 说完她转身离去,向卫东望着她的背影一阵发呆。   ☆、第7章 真相大白 糯米经过长期观察发现每天三餐只有晚饭有那股怪味,所以她每天都不吃晚饭而是把饭给野猫吃,一个星期后野猫身上的毛开始稀疏,和她的症状一模一样,糯米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只是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爸的药真是神奇,不吃晚饭后不久,不仅糯米头上开始枯木逢春,她的眉毛也长出来了,这让她每天都很开心,但是掉发的原因一直到某天才浮出水面。 这天下午糯米在喂猪,看到凤凰鬼鬼祟祟地出门,门外传来一阵马铃铛的声音,糯米跟上去看到凤凰在和一个养马人说话,糯米躲在角落里,刚好那天顺风,他们的话飘过来被糯米听得清清楚楚。 凤凰气急败坏地说:“你的药为什么没用?” 养马人憨憨地望着她:“咋没用?” “她的头发没掉!” “怎么会没掉,我的马都是用这种脱毛药给它们脱发,一到夏天它们就热得不行,用这玩意儿加在料豆里,保证褪个干净...不是,头发?上次你可没说对方是人,你说的是你家的狗!” 凤凰哼了一声:“给畜生用得,给人怎么就用不得了,反正她头发掉了一阵就不掉,我要你赔我钱!” 养马人“嘿”一声:“你这个娒长得挺俊,怎么心这么毒还不讲道理!我看你是看人家生得比你好就嫉妒人家。” 凤凰觉得好笑:“比我好看,就凭她?这辈子都别想!她这辈子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衬托我的美丽!” “我不管你要怎么样,反正药我已经卖给你了,钱我就不退!” “我让你退你就得退!” 糯米回去原本想烧饭,蹲在灶前被烟灰熏得她眼泪直流,她虽然曾怀疑过凤凰,然而当她亲耳听到真相,她还是无法接受。如果不是脱发,她前世也许不会嫁给向卫东,最后的悲剧就不会发生,糯米想不通,凤凰为什么要这么做? 糯米站起身,她不能再纵容凤凰了。这天池爸不在家只有池妈在,池妈一向偏袒姐姐,只怕到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可糯米实在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再说捉贼捉赃,这次是她运气好刚好撞见,如果下次呢? 一想到这里糯米马上拉了池妈到门外,池妈刚想骂她,后面听到养马人和凤凰的谈话,神情越来越凝重。 其实糯米大小被凤凰欺负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家里孩子多,他们有手有脚,她的精力有限,十个罐子九个盖,盖来盖去少一个盖,管得了大的管不了小的,何况在农村大孩子欺负小孩子本就是家常便饭,她有心管也管不了那么多。 池妈一直觉得凤凰跟她一样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欺负妹妹并不代表她本性不好,有些心直口快的孩子小时候没少让父母操心,反而到父母晚年非常孝顺。 凤凰是池妈所有儿女中最出众的,又是老大,池妈对她的寄望很大,对她自然偏心些。 然而这次她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除了凤凰做了这样的事外,这次糯米会来告状也让她颇为意外,池妈隐隐意识到懦弱的小女儿似乎开始懂得抗争了,也难怪,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要是再这么纵容凤凰下去,只怕姐妹俩真会应了“张半仙”当年的预言。 听完养马人的话,池妈质疑地望向凤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说着她脱下鞋子准备往凤凰身上抽,一边骂道:“还没出嫁的媛闺囡,心怎么这么毒,你看你爸回来怎么收拾你!” 池爸不像池妈,对家中五个儿女都是一碗水端平从不偏袒,比如说大龙打了地瓜,地瓜告到池妈哪儿,顶多大龙挨点不痛不痒的骂,根本起不到警告作用,但告到池爸那儿池爸会问清楚地瓜大龙怎么打的他,然后在大龙身上照做一遍。 凤凰做这件事前就是看准了糯米不敢去告状,更没想到事情会闹大,池妈也不护着她了,要是让池爸知道,一顿毒打肯定是逃不掉了。 凤凰越想越急,渐渐地她的呼吸越来越急,脸憋得通红通红的,糯米还没反应过来,池妈已经开始嚎叫:“凤儿,凤儿,你别吓妈呀!高粱高粱!快去叫你大哥来!” 高粱听了妈的话马上跑去叫人,还好正是年关人都在家,在农村有种说法,双胞胎或龙凤胎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若是一方出了事,另一方可以给他特殊的力量。 大龙和凤凰是一胎所生的姐弟,那种亲是骨子里的亲,亲到大龙的好几任女友都是因为受不了他们这种姐夫关系才分的手,大龙赶到时,池妈还在叫:“凤儿,都是妈不好!妈不该逼你,妈不该听信别人的话,你睁开眼看看妈啊!” 大龙一把推开了站在凤凰旁边的糯米,把凤凰抱到床上坐着,给她吃了药,好半天凤凰才缓过气来,大龙冲池妈吼道:“你让她滚!滚!以前她不在的时候家里什么事都没有,要不是她大姐怎么会得哮喘!” 糯米的二哥地瓜不知怎么也来了,听了就说:“这和糯米有什么关系?那些都是封建迷信,别忘了她也是我们的妹妹!” “如果是迷信,为什么她一出生姐就得了这病,为啥她被送到奶奶家姐就好多了,哪有那么巧的事?张半仙也说就是她克着凤凰,咱家里只能有一个女娃,她不是我妹妹!我看她就是扫把星转世!妈!妈!她不走,我就再也不回这个家了!” 地瓜说:“对啊,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我看她压根就是装的!她就是想排挤糯米出这个家门,妈,你不要上她的大当了!” 大龙怒不可遏:“你说什么?!”他无法忍受别人这么侮辱他姐姐,他扑过去就和他扭打起来,大龙个头比地瓜高很多,一会儿就骑在地瓜身上揪住他的耳朵。 可地瓜是个庄稼汉,力气比他大,一会儿又把他扑倒了,两个人满地打滚,快把地上的灰都弄身上了,高粱就在旁边一会儿给大哥加油,一会儿又给二哥喝彩,一会儿又跑凤凰房间添油加醋地把“战况”汇报给池妈,家里乱成一锅粥。 凤凰缓过气说:“妈,都是我不好,我...” 池妈喜极而泣,擦了擦眼泪说:“凤儿,啥都别说了,只要你好好的,妈啥都不追究!乖孩子,可别折腾自己了,妈晚上给你烧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说完池妈又冲着门外喊:“大龙,地瓜都别打了,都进来妈有话跟你们说!” 大龙和地瓜已经打得没力气了,身上也光荣挂彩了还是没分出胜负来,两人都怨毒地看着对方进了屋子,池妈说:“大龙,地瓜,糯米,今天的事谁要是敢泄露半句给你们的爸,我就棍棒伺候!” 糯米望着池妈有点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妈,您做这个决定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池妈也知道这样做不妥:“那你还想要我怎么样,你大姐身体不好,你爸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打出个好歹...” 糯米打断她的话:“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大姐在饭里下的是砒/霜是毒/药,我又该怎么办?当然我知道就算我死了您也不会为我流一滴眼泪的,您不喜欢我我没办法强求,但我必须让我爸知道事情的真相!” 池妈真没想到糯米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不是不辨是非的人,也知道从小到大亏欠了这个小女儿太多,但是这时凤凰的呼吸又急促起来,还断断续续地说:“妈...你别...别为我说话了,都...都是我...我的错,就...就爸把我打...打死好...好了...”大龙扑到床上喊着:“姐!姐!你怎么了?” 高粱有样学样地跟着叫,地瓜也默然了。 池妈怒火中烧,冲过去揪住糯米的耳朵:“你存心要把你大姐逼死才甘心吗?同样是她的兄弟姐妹,大龙他们对凤凰就是比你对她亲!当年我就说了宁把你送人也不给那死老太婆带,我好好一个闺女都让她挑唆坏了!我知道她恨毒了我,在你面前她说了我不少坏话对吧,难怪你跟我不亲,你跟我不亲就算了,你和凤凰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姐妹她也挑拨!” 重生后的糯米再不容许池妈这么说奶奶,激动地喊道:“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奶奶,奶奶再怎么说也是爸爸的妈,您的婆婆,又养了我这么年了,您这么说会有报应的!” 其实糯米对报应的概念很模糊,不过是常听长辈这么说顺口学来,可池妈却生了大气,她们婆媳之间的心结到糯米奶奶死都没有解开,池妈仿佛听到了婆婆胜利的笑声,她气急败坏地说:“你就知道她是你奶奶,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小孩子大人的事你懂个屁啊,我刚嫁给你爸那会儿,她一口咬定我怀的是丫头片子,硬拉我去人流,差点把一对好好的龙凤胎打掉,你还不知道在哪!你个死丫头你吃里扒外,老娘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说着一把把地在糯米身上拧着。 糯米往楼下跑,池妈追下去顺手哪了灶间的扫帚追出去打糯米,地瓜负伤上阵冲过去保护妹妹,却被池妈一声喝退,糯米在院子的捣臼边被池妈一把扯住头发,池妈手上的劲很大,糯米被她扯得眼泪直流,整个人摔在地上。 接着池妈用扫帚往她身上挥:“老娘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你就不知道你是谁的肚子里你爬出来的!啊,说!你爸回来你还跟不跟他说今天的事儿?!说!” 其实池妈没真心想打糯米,只是想让她服个软,没想到糯米一直倔着不肯求饶。 附近的邻居们听到响声,过来劝解:“妈,糯米还是个孩子,你还跟她计较不成?糯米,你还不向妈道歉,说你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地瓜也跑过来拉着她劝道:“妹啊,好汉不吃眼前亏,啥都别说了,有气哥以后再帮你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向妈道歉了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糯米望着池妈,心却是逐渐冷却下去,她本以为重生意味着能够改变她与母亲之间的关系,能让母亲对她摒弃前嫌,没想到仍是落到如此田地。 从小到大说不清发生过多少这样的大小事件,凤凰不断地挑拨着妹妹与母亲的关系,直到母亲与妹妹犹如分离的大陆板块,越行越远。 糯米绝望地喊道:“妈,我错了,是我错了!”   ☆、第8章 暗流涌动 晚上回到房间,凤凰睡在床上,糯米以为她睡着了,准备脱衣服睡觉。 凤凰幽幽地说:“你是争不过我的。” 糯米一愣,继而冷冷地说:“我从没想过要和你争,我和你的不同在于,我想的要只是妈对我好,而你想要的是妈对我坏,以衬托她对你的好!” 凤凰冷哼:“还记得小时候张半仙说的话吗?这个家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我们姐妹生来就是死敌。糯米,你不争只是因为你没有能力争,可你相信吗?如果有一天你有了争的能力,你会变成你想都想不到的样子。” 糯米无奈地说:“姐,就算我求你了,我只想平安度日,你就当这个家没有我这个人,行吗?” 凤凰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为什么你要出世?我真不明白咱妈已经有了大龙和我一双儿女为什么还要生生生!我已经要和这么多兄弟分享爸妈的爱,为什么还要加上一个你?小时候我想了无数遍要把你推进池塘里,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我要让你活着让你看看我过得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给我等着!” 糯米晚上睡不着,想到很多幼时的事。 记得小时候,村里有个女娃的舅舅从香港给她带了一件很好看的真丝衬衫,全村的女娃都羡慕得不得了。 凤凰想让爸妈也给她买一件,可就算这个闲钱,也没这个能力啊,所以不管她怎么撒泼打滚,池爸愣是不理她,凤凰到了晚上闹累了,糯米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第二天,那个女生哭哭啼啼地告诉小伙伴们说她的衬衫不知被谁剪成一条条的,这时糯米看到姐姐脸上闪现一丝诡异的笑容,糯米也没有想太多。 直到后来有个舅妈看不过糯米的衣服都是拣凤凰剩下的,过年时特地给她买了件新衣服,小糯米高兴得不行,每天晚上都把新衣服看了又看,再叠地整整齐齐的,数着日子等新年一到穿新衣服。 她盼星星盼月亮的,除夕夜闭上眼睛等着天亮,没想到等她天亮时衣服也跟上次那个女娃的衬衫一样变成一条条的,看起来也像是被剪刀剪的,小糯米这才想起姐姐当时的眼神,不寒而栗。 这只是一个例子,当时凤凰还不把糯米放在眼里,只是后来凤凰的朋友越来越少,要么就是没法和她相处,要么就是嫁人生子渐渐不再联系,所以凤凰才逐渐将注意力集中在糯米身上。 接下来的几天凤凰倒是安静下来了,因为她收到了林海的信,林海每次来信都能让凤凰安静上两三天,糯米才得以喘息,糯米真希望林海能快点和凤凰结婚,自己的日子才能好过点。 糯米到林家时发现林爸整张脸都肿起来了,一问林家小弟林河才知道是林爸为了治山上给她采草药,其中有味药是何首乌,林爸治病的草药一般能在山上挖到的就挖,不能挖的才花钱买。 他好不容易在山上一块岩石旁找到,要挖的时候发现旁边是个野蜂窝,林爸就怕这药被别人采去了,狠狠心硬着头皮上了,结果被蜇成得连林妈都不认识了,林爸刚进来那会儿,她还在奇怪这个包子脸的男人哪来的。 糯米难过得想哭,自己的亲人都没做到的事,他们却做得这么用心。糯米突然那么嫉妒凤凰,不因她有如此美貌,也不因她受母亲的宠爱,只因她即将嫁入这么好的家庭。 林爸无所谓地笑笑:“不要紧,我这皮糙肉厚的,这些年为了做实验没少折腾,脸肿了敷点草药几天就消肿了,这么好的药被人挖走了可就没有了。” 还有林妈,糯米看到她把一直养着的长发剪了,给她做了一顶假发,还送了她一支眉笔教她怎么画眉毛。 糯米不知道怎么报答林家,她还只是个初中生,能力有限,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帮他们家打扫打扫院子,做点打下手的事,林妈看了越发喜欢。 其实老太太也有她的心思,既然池家答应林海和凤凰的婚事,林河与糯米年龄也相仿,他们俩是不是也能凑一对? 俩兄弟娶俩姐妹,那可是段佳话,不过林妈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这只是自个儿一厢情愿打的如意算盘,就算糯米和林河最后成不了她也决无怨言。 不过毕竟两个孩子都小,目前也不急,孩子多的家庭都是这样,只有哥哥姐姐成家了,父母才会考虑弟弟妹妹。 寒假结束了,糯米要去上学了,她在家的时候不戴假发,是为了防着姐姐说些莫名其妙的怪话,去上学的话就不能不注意外表,免得被同学们笑话,所以她会偷把假发藏在书包里,等出了家门找个偏僻的角落再把假发换上,眉毛描上,有时候碰巧有人经过,好几次弄得她跟做贼似的。 自从上次事件后,糯米就开始韬光养晦,在家的时候故意打扮得很邋遢,穿上有破洞的衣服,渐渐地凤凰对她的疑虑打消了,再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而且林海即将提升为连长的消息传来后,凤凰每天沉浸在喜悦中,顾不上挤兑妹妹了。 凤凰开始真正正视她和林海的关系,也认真对待林海的来信,她开始自己亲自写信,只不过信上的话语气生硬而又冷淡,说的都是些场面话。 可只有糯米知道每个收到林海信的晚上她都会辗转反侧,反复思量如何回信,不能太冷淡也不能太热情...凤凰常常为写一封信要打好几份草稿。 可那些信寄到部队林海看了以后,他察觉到这些信与以往笔迹不同,回信追问凤凰。 凤凰搪塞说自己的手被烫伤了只能找人代笔,林海只以为她是因为受伤心情不好语气才如此转变,关切地让她好好养伤,但他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逐渐也开始对凤凰冷淡下来,话语中总有些距离感也不再那么热心地提起结婚的事了,林海不提凤凰那边可急坏了,她又开始削尖脑袋地让林海注意她。 凤凰一旦把心事放在别的地方,糯米的日子就好过了,就算偶尔被凤凰欺负惹不起总躲得起吧,等姐姐嫁给林海就会随军到部队去,一切都会变好,只需要忍一年半载就解放了。 倒是有件事必须提上日程,那就是她的终身大事,听起来很俗,糯米前世就是这么认为,然而选择一个对的人进入婚姻是极其关键的,上辈子她糊里糊涂地把自己嫁了,她发誓这辈子一定要给自己找个好归宿! 于是她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前世的她性格孤僻,极其排斥异性,很难让男生接近。在如今的她看来,这实在太傻了,有些女生凭着外表固然能吸引不少追求者,但性格也同样重要,这辈子的她性格活泼开朗很多,加上学习好,被老师从学习委员提拔到副班长的位置,班里的好几个学渣都归她管,有时候老师已经下班了,她还要给他们讲课,马林就是学渣之一。 有天糯米帮他复习数学,结束后他递过来一封信,糯米想都没想就接过来,拿回家就交给姐姐了,糯米常常干这种事,远亲朋友同学中好些对凤凰有意思的,不好意思当面说就让糯米转交,就算凤凰和林海有婚约后也没消停过。 凤凰虽然没有想过接受他们,但她爱好之一就是收集情书。 第二天早上马林来找糯米问她的意思,糯米简直莫名其妙:“哦,信我给我姐了,她什么都没说。” 追凤凰的人海了去了,凤凰不把马林放在眼里也很正常。 马林蒙了:“我给你的信你给你姐干嘛?” “你不喜欢我姐吗?”糯米这才反应过来,呐呐地说:“你怎么可能对我有意思...” 想起前世,自己居然把马林写给自己的情书交到姐姐手上!难怪姐姐那天早上态度那么奇怪! 马林奇了怪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你!” 糯米答不上来,在她眼里,天下的男人都应该喜欢凤凰,其实糯米大可不必如此自卑,她也有她的优点,比如说勤劳温柔,善解人意,再说她的长相也不是一无是处,她的皮肤算是很好的那种,干农活的大太阳怎么晒都晒不黑,五官也很端正。 如果说凤凰是万绿丛中一点红,那么糯米也算是小粉红了。 马林说:“你都在想什么呢,你姐都比我大好几岁了,我是找老婆又不是找姐姐!” 糯米不以为然:“比我姐小的追她多的是呢!” 马林呐呐地说:“别人怎么样我不管,反正我就喜欢你!” 仔细回想起来,上辈子糯米就认识马林,他甚至上门向她父母提过亲,还出了一笔不小数目的彩礼,只不过当时她已经答应向卫东了,加上她也觉得这笔彩礼数目太大,只怕他有什么问题所以还是拒绝了他,害得池妈在她婚后还念叨个没完。 现在回想起来,就算最后没有结果,相处下做个朋友也挺好的。 马林见糯米不说话,以为她就此默认了,不过初中生的恋爱还是很单纯,谈了好几年手都不牵一下的比比皆是,下午放学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前一后地走,经过罐头厂时,两个人走出来,糯米看清了,那是向卫东和吴春兰! 向卫东看到糯米和马林怔了一下,心想这两人怎么到一块去了,他们不会在搞对象吧。 糯米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她前世的丈夫和他的小三,说不恨那是不可能的,前世吴春兰的婆家也在榕树村,是向家的邻居,糯米从小生活在奶奶家,和吴春兰也算认识,糯米刚和向卫东结婚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每次不管被婆婆训斥还是和向卫东吵架都会找吴春兰诉苦,吴春兰是个热心肠,无论什么事都会给她出个主意,没想到最后她竟抢走自己的丈夫。 吴春兰主动和她打招呼:“糯米,你放学了?”然后瞅着马林笑,也不发问。 糯米点点头,为了回报她的好奇,糯米也紧紧盯着她身边的男人。 吴春兰大大咧咧地拽过向卫东:“这是我对象!”看向卫东一副不自然的表情,只瞅着糯米发呆,几个月前掉了头发和眉毛的糯米已经让他心动,更何况现在的她。 糯米心中冷笑,多蠢的女人,跟自己当初一样。   ☆、第9章 飞来横祸 马林把糯米送回家,凤凰在院子里看着两个人道别,那种感觉,打个比方就好像,一个能吃饱饭的人看到一个每天翻垃圾箱的乞丐也能跟他一样吃上大米饭,那种心理上的不平衡,让他特别想跑过去往他的碗里吐口痰。 凤凰就是这样一个嫉妒心泛滥得有些恐怖的女孩,她的同学、朋友和亲戚大多都被她挖过墙角,除非男方极其不入流。 晚饭时糯米就觉得凤凰对她爱理不理的,不过凤凰对她向来爱理不理的倒也不稀奇。 第二天凤凰起的特别早,打扮得特别漂亮,扎了很好看的麻花辫,镜子照了无数遍才出门,糯米出门上学,凤凰推着自行车也跟出去,马林正好站在她们家门口等糯米。 他还没跟糯米打招呼,就已经被凤凰吸引了,凤凰朝他嫣然一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上学去啊,我刚好要去上班,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马林整个人都跟掉了魂似的:“这、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上来吧,” 当马林上车的那一刻,糯米已经从马林的眼神里看出他对凤凰的爱慕,前世的糯米少数几个追求者就是这么在无知无觉中被凤凰撬走,上辈子糯米之所以非常草率地嫁了向卫东,很大原因上也因为她有这么个姐姐,让她更相形见绌。 不过也好,女孩子在最好的年华应该找一个对自己目不转睛的伴侣,而不是一个随时见异思迁的男人。 凤凰骑着自行车载着马林一路骑到新桥一中,一路上马林一直问:“你是糯米的姐姐吗,你叫什么名字,你要去哪儿啊?” “我叫凤凰,在县城的红河卷烟厂上班,你叫什么名字?” 马林期期艾艾地说:“我、我叫马林,那、那我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县城找你玩吗?我家就在县城,这里是我爷爷奶奶家。” “随便你吧,到了。”凤凰刹住车,马林下了车还一阵恍惚。 这是遇到天仙了? 糯米还没到校门口远远看到向卫东朝她挥手,糯米倒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向卫东又看了看糯米,发现她现在真是好看! 糯米冷冷地打断他:“我还要上课,你看够没有?” 向卫东感觉脑门都快出汗了:“那个马林...你跟他在谈朋友是不是?” 糯米没有回答,算是默认,其实她跟马林离朋友都还差点,当男女朋友的概率微乎其微。 向卫东急急地解释:“糯米,昨天那个吴春兰,我和她就是同事关系,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粘着我,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如果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我马上和她说清楚!” 糯米抬起脸说:“好啊,你去跟她说清楚啊。” 向卫东见她如此反应表情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糯米故意激他:“你不敢对不对?” 向卫东豁出去了:“谁不敢谁就是孙子!” 说着拉着她的手一路狂奔到罐头厂的车间,吴春兰干活干得累了正和其他女工偷吃罐头,一见向卫东进来被吓了一跳,只见向卫东越走越近,她越来越心慌意乱,心里也胡思乱想起来。 向卫东走到她身边大声说道:“吴春兰,你昨天说想跟我处对象对不对?” 大庭广众之下,吴春兰被人这么问腾一下红了脸:“谁...谁要跟你处对象!你不要脸!” “没有最好了!我今儿跟你把话说明白了,我现在有女朋友了,你以后不许缠着我了!” 车间女工早就停下活计偷偷打量他们,心里透着笑话:哎呦,吴春兰脑子出什么毛病,又不是嫁不出去了,非得倒贴一个有女朋友的人,吴春兰见这个情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她真的主动跟向卫东说过要不要一起处对象,赖都赖不掉。 向卫东对着糯米谄媚地笑道:“你看我现在已经跟她撇清关系了,我们可以做朋友了吗?” “你!”吴春兰这才明白过来他跟自己撇清关系是为了身边那个不起眼的姑娘,咬牙切齿地看着这对狗男女。 真是讽刺,前世向卫东为了吴春兰出轨,今生为了自己又跟她翻脸,如此反复的男人岂能托付终身? 糯米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向卫东,你跟你爱分手就分手,你爱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我告诉你,就算你和吴春兰分手,就算这世上只剩你一个男人,我也不会嫁给你!” 她说完痛快地转身离去,留下呆呆的向卫东。 ***************** 凤凰接过锅炉房老大爷戴着棉手套递过来的铝制饭盒,卷烟厂虽然没有食堂,却设有一个休息室专门让从家里带了饭盒的员工吃饭。她打开饭盒正准备吃中饭,包装车间的车间主任李浩瀚拿着自己饭盒笑嘻嘻地往凤凰面前一推:“凤凰,你吃我的,我跟你交换好不好?” 坐着凤凰旁边的女工叫出声:“油焖茄子,蒜苗炒肉,红烧鲫鱼...主任,你也太大方了!” 凤凰没吱声接过饭盒就吃,几个女工窃窃私语:“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连句谢谢都没有...” 凤凰没理她们,从小到大对她羡慕嫉妒恨的女生多了去了,对她百般讨好的男生也多了去了,这些都是他们心甘情愿做的,凭什么让她谢? 可还没等她开始吃饭,马林意外地出现在厂里:“凤凰。” 凤凰见到他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周末回家,顺便到你厂里看看你,”他顺口胡诌了个理由,“我请你出去吃饭吧,我听说车站旁边开了家饭馆做的猪蹄膀可好吃了,我这就带你去吧。”说着很顺手就拉着凤凰的胳膊,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揪住衣领。 李浩瀚生硬地说:“你是哪冒出来的,我们厂里有规定,职工中午不能在外面吃饭!” 马林跳起来老高:“什么破规定!我请她吃饭又不花你一毛钱,你管得着吗?!” “你看我管不管得着!” 说着李浩瀚薅住他衣领的手往外一甩,马林个子小体重轻,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被他摔在地上,整个休息室里都是卷烟厂的同事,喝彩声一片。马林气急败坏,趁着李浩瀚不备,伸出脚一下把他勾倒,李浩瀚的额头狠狠磕在食堂的水泥地板上,当即头破血流。 休息室一堆人大喊:“打人了!打人了!快把李主任送到医务室去!” 马林一脸慌乱,他只是想请凤凰吃一顿饭,没想过要伤人... 而这期间,凤凰由始至终都在淡定地吃着李浩瀚的饭盒,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厂长办公室。 杜厂长一拍桌子:“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咱们年底生产任务都火烧眉毛了,他还把我的车间主任打成重伤,太可恶了!我非要好好教训下他不可!” 厂办张主任说:“厂长,这可不是一件单纯的打架事件啊,我听说又是因为那个包装车间的女工。” 杜厂长“哼”了一声:“你说说自打这女工进了我们厂都出了多少事了,以前还只是小打小闹,现在连车间主任都跟着起哄,真是红颜祸水!”他沉吟了一会儿,“不行!这件事要是不来个杀鸡儆猴,只怕今后还会没完没了!” 张主任蒙了:“怎...怎么杀鸡儆猴?” 下午,包装车间的金组长对整个车间的人说:“李主任生病要请假几天,年底了,生产任务是头一等的要紧事,大家可不要偷懒!” 包装车间的流水线上,一盒盒“红塔山”传送着,几个穿着工作服的女工手脚麻利地把一条条香烟装在箱子里,突然有个女工指着窗外叫道:“你们快看啊!” 大家涌到窗口,只见马林被铐上手铐上了一辆警车! 女工们议论纷纷:“中午吃饭时就是这个人不知道哪冒出来骚扰凤凰,我听说啊,厂长这几天为了年底生产任务完成不了正上火呢,这家伙在这节骨眼上打了车间主任,这不是给厂长上眼药吗,厂长马上报警了,这不警察就来了,听张主任说这家伙不劳教个一年半年的,还出不来呢!” “抓得好啊!这种流氓就应该被抓起来!” “什么流氓,明明是主任先动的手...” “不会吧,主任平日里笑嘻嘻的,怎么会动手打人?” “还不是为了那一位。”一位亲眼目睹现场的女工朝凤凰努了努嘴。 几个女工互相望了一眼,心照不宣。 晚上,卷烟厂的宿舍里凤凰坐在台灯下发呆,她已经有半个月没收到林海的信了! 以前糯米跟林海的来往书信她都看过了啊,他明明是很热心地想跟自己结婚,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他在省城喜欢上别人了?难道他已经变心了?还是他本来就是个不解风情的人? 凤凰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大摞别人写给她的信,每一封都让她看得直起鸡皮疙瘩,可林海的信怎么就跟白开水一样,每次信里说来说去就是部队那些破事,谁要听什么训练、大比武,她要听的是甜言蜜语,她要知道自己对他有多重要,这都不明白,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哎! 想到这里凤凰突然听见宿舍外面有人在敲门。   ☆、第10章 峰回路转 其他女工在打扑克,凤凰起身懒懒地开了门:“你们找谁?” “你是凤凰吧?”马妈妈已经从她出众的外表猜到她是谁,“我们是马林的父母,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休息室这会儿没有一个人,凤凰和马家父母在这里坐下了。 马爸爸说:“凤凰同志,我们家儿子被关进公安局了,这件事情有点麻烦,我听公安局的人说他因为打架斗殴把人打成重伤,要劳教一年!” 凤凰漠不关心地说:“那关我什么事?” 马爸爸一下被噎住,接着冲口而出:“我们家马林是独生子,我儿子现在还只是个初中生,要是真的关进去,这辈子就毁了啊!” 马妈妈用恳求的语气说:“凤凰,阿姨求你了,你去公安局跟他们说你跟马林是正经处对象,他看到那个车间主任调戏你心里不高兴,才出手打人的,先把他保出来再说,好不好啊?” 凤凰有些高傲地说:“阿姨,不是我不帮忙,只是我已经有了对象,我对象要知道这事儿还不闹翻天!” 马妈妈说:“那你跟他说明白了再跟我们家马林好啊,池家大囡,我跟你说句实话,其实要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儿,我还真不愿意我们家马林这么小年纪就找对象呢,他爸在市区三医当医生,咱们家条件还不至于配不上你,只要你帮了我们家这个忙,我就同意你们的婚事。” 马妈妈本来并就不情愿自家儿子这么早就找个比自己大这么的对象,可儿子喜欢又有什么办法呢? 凤凰恼羞成怒:“谁要跟你们儿子谈对象,你做梦!”马林家境好没错,可就他那个头还没自己高呢,他也配! 马妈妈呐呐地说:“那你不跟我儿子谈对象,那你想要什么?” 凤凰冲口而出:“我想要...” 她想要林海。 她想到林海头都大了,真是个混账东西!搞得她烦死了! 凤凰托着腮,也许这是个机会? ***************** 凤凰跟着马林父母走进公安局做笔录。 “警察同志,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了,我不知道为什么马林要每天跟着我,给我写什么情书,在厂里还对我动手动脚的,被我们车间主任看不下去才去教训他,这事儿要让我未婚夫知道了,我可怎么做人啊!这种流氓你们就应该把他关个十年八年的!” 马妈妈一开始还没怎么懂她的意思,听到后面才觉得不对:“你!你血口喷人!我儿子明明跟我说是你让他坐你的自行车,他请你吃饭连你手都没碰到!” 凤凰睁着泪眼:“我要说有一个字撒谎我就被天打雷劈!警察同志,这件事本来我也想这么算了,可他居然跑到我厂里把我们车间主任打成重伤,这让我以后在厂里怎么做人!我实在害怕,要是他出来再继续这么跟着我怎么办!” 马妈妈定了定神:“池家大囡,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啊,我们家儿子虽然平时顽皮了些,但在大是大非问题上从来不跟大人说谎,这件事我已经问过他很多遍了,他说自己真的没有对你动手动脚过,这件事关系到他的前途啊,不是开玩笑啊!” 马妈妈已经忍不住开始动手摇晃着凤凰。 凤凰凄凄惨惨地哭得说不话来:“我...我...” 旁边一个正在喝水的女警察忍不住接了一句:“人家有未婚夫,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家赖你儿子干嘛!” 公安局局长办公室,马爸爸把两瓶酒放在局长桌上笑道:“王局长,这茅台酒请您笑纳。” 王局长表情不阴不晴,抬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东西你拿回去吧!” 马爸爸讨好地赔笑:“王局长,我们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年纪尚小,就算做错了事也是无心之过,您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王局长右手按着风纪扣:“如果受害人和目击证人一直不改口供,我们也没有办法,要是平时还好,偏偏又是严打时期顶风作案,你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了,你把酒带回去吧!” “王局长...” 马爸爸一个大男人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王局长心里也不好受:“我看你们与其在这儿求我,不如去找找受害人和其他目击证人,还有,我听说警是卷烟厂的厂长让报的,我建议你们去找找他们几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弄弄清楚再说。” 出了公安局,马妈妈沈秀琴一脸无措:“孩子他爸,咱们要不要请个律师,我们单位同事她同学的表姐好像就是律师。转眼这就是除夕了,小林要是在看守所过年这可是要倒一年霉啊!” 马爸爸沉着脸:“找律师有什么用?那个人在休息室被打多少双眼睛瞧着,警方已经认定他伤人了,那个混小子还长出息了!照我说咱们还费什么心思找什么人,让他关进去吃个一年半载的牢饭他就学乖了!” 沈秀琴激烈地反驳道:“小林是个好孩子,他不会打人的,一定是那个贱女人贪图我们家的财产才勾引小林!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把儿子保出来,就算让我们家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马爸爸看了看妻子着急的样子,缓了缓语气说:“倾家荡产倒不至于,咱们还是听王局的话先去看看那个受伤的人吧。” 马家父母带着一篮水果到了厂里的员工宿舍,其实李浩瀚头上的伤并不严重,当时就只是被送到医务室简单处理了下,连医院都没有去,哪谈得上什么重伤?只不过他当着心上人的面被情敌打,心里怄着气,加上厂方推波助澜,所以才对外宣称重伤。 马家父母诚心诚意地上门求和,他这才得知马林还是个在校初中生,连忙解释报警并非他的本意,当场跟着马家父母去找厂长,厂长经过一天的时间气已经消了,杀鸡儆猴的效果也起到了,听了马家父母的话二话不说跟着去警局帮忙说情。 一路在车上李浩瀚还写了一份刑事谅解书,请求减免马林的处罚,马家父母想到自己之前还想让凤凰做伪证诬陷李浩瀚调戏她,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两方不知不觉化敌为友。 终于在各方努力下,马林终于在除夕当天被释放了,这几天的牢狱之灾彻底击垮了他,回到家他就生了一场大病,清醒过来就闹着要转学,他再也没脸见学校的老师同学了! 半个月过去学校开学了,马林没来上课,同学们议论纷纷:“马林怎么啦?” “那个讨厌鬼,不来上课最好!有他在,课堂上吵死了!” “我今天在走廊上听校长跟教导主任说,马林犯了流氓罪还是什么罪,被学校开除了!” 大家纷纷交头接耳:“不会吧,这么严重,他对谁流氓啦?” “你猜。” 到最后把班里女生都猜了一遍:“还不是啊,那可没别人了。” “不是我们班的。” 有人一猜就中:“凤凰!” “真的是凤凰啊,比他大好几岁呢。” “可不是吗,那主儿是好惹的吗?别说人家早就有未婚夫,就是没有,就马林也能追得上她?” “我听马林奶奶说就是凤凰去举报的马林,还到公安局录口供说马林对她动手动脚...” 糯米听到他们叽叽咕咕地议论,直到外面响起上课的摇铃声才安静下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回到家里,想找凤凰问个清楚,一回家只见全家人都围着饭桌上听凤凰念信:“...部队刚刚下达了干部调整计划,老连长改任三营副营长,而他的连长位置将由我接任...” 池爸脸上的皱纹都快笑成菊花了:“我就说大海这孩子会有大出息,果不其然吧,这才二十五岁,以后可怎么得了?” 池妈马上泼他一身冷水:“瞧你美的,你亲儿子有出息也没见你这样,林家老三是有点能耐,可现在的部队就讲能耐的地方吗?他家要钱没钱,要背景没背景,任是他有再大的本事有屁用!我看凤凰不如找个手艺人,好歹吃穿不愁!” 池爸指着她:“钱钱钱,你这辈子就掉到钱眼你去了!我觉得大海挺好,人老实勤快,性子稳重,咱们两家又是知根知底的世交,牛大姐和老林还能屈了凤凰不成?我反倒怕那孩子在省城见惯了大世面,凤凰入不了他的眼,咱们村里那些出去当兵的别说当连长就是提个干,哪个不是着急忙慌地蹬了未婚妻!” 糯米对凤凰的婚事没有发言权,听到这里也非常赞同池爸的看法,女怕嫁错郎,择偶时对方的家境固然不是不重要,但是对方的人品性格和家庭环境都应该排在对方的家境之前考虑,只要夫妻同心协力,一起努力,发家致富是迟早的事。 池妈听了池爸的话冷笑:“我这辈子就掉钱眼里去了,还不就因为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你坑了我一辈子还要把我大好一个闺女搭给老林家,做你娘的千秋大梦!” 凤凰这时开口了:“妈,我已经答应林海,只要他当上连长我就嫁给他,人不能说话不算数,我这辈子非他不嫁!”   ☆、第11章 大事初定 凤凰这时开口了:“妈,我已经答应林海,只要他当上连长我就嫁给他,人不能说话不算数,我这辈子非他不嫁!” 大龙也附和:“妈,大姐的终身大事你就让她自己决定吧!” 听到这里糯米不得不钦佩凤凰的魄力以及她看人的眼光,所以前世的凤凰过得比她好也是有原因的。 池妈听到女儿如此坚决,也不好再反对:“你好歹把饭吃完啊!我养你这么大,说你两句还不成啊!” 凤凰只管跑上楼,高粱跑出外面玩,糯米也去洗碗了,池妈这才瞪了池爸一眼:“林家老三不能有什么问题吧?我一想到我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儿,这些年求亲的人都快踏破咱家门槛了,转眼要成别人家的人了,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池爸被她问得烦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当凤凰还是什么宝贝啊,好吃懒做,被你惯出一身的臭毛病,求亲的人是踏破门槛不假,可哪个受得了她那脾气,转眼都二十四了还捂着,你非把她拖成老姑婆你才甘心?把她配了大海,我对牛大姐和老林还愧得慌,活了一把年纪,就没做过这样的缺德事!” 池妈见丈夫如此大发雷霆,那一肚子要发作的气竟被震慑住了,哎,算了算了,不管了,反正是凤凰自己看上的,以后过得不好也不能怨自己。 池爸见池妈没有反击,这实在是铁树开花头一遭哪,不知不觉软化了语气:“孩子他妈,我说凤凰嫁人以后,咱家就只剩大龙高粱和糯米仨孩子了,俩小子我不说了,糯米那孩子够可怜了,打小在我妈那儿没少被欺负,到了咱们家,凤凰这霸王脾气,明里暗里让她吃了不少亏,糯米今年也十七了...” 池妈没好气地打断:“知道啦,知道啦,不知道的人还当我是恶毒的后妈,你当我愿意当这恶人,我打从嫁给你起,我过过一天清闲日子吗,哪天不是忙得脚丫子朝天的,家里的这么多孩子,管得了老大,管不了老二老三,我哪管得了她,再加上那孩子脾气拧巴,我对她就是亲不起来!总之你让我怎么疼她,我是做不到,但是,我答应你,凤凰出嫁后一定多注意她,再给她物色个好人家,这总行了吧?” 池爸也知道要池妈对糯米怎么有感情,那也不太现实,他不过是个在地里刨食的农民,管不了那些婆婆妈妈的事,所以默认了这个结果,不过心情终归是欢天喜地的,大女儿终于要出嫁了! 她晚上洗过碗打扫完厨房,回屋睡觉时,见凤凰趴在桌子上在写信,地上丢着一堆草稿,糯米无意间瞟到其中一张“分手”两字,心里一惊,不由自主地拿起来看到上面的内容,越看越惊:“...你以后不要再写信给我了,我母亲根本不答应我们的婚事,我是个孝顺孩子,不可能为了你忤逆长辈的意思,加上最近新桥一中有个男学生因为追我进了公安局,我的心很乱,我看你还是找别人,我们的婚事就这么算了吧...” “好看吗?”凤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头,冷声问她,不过没发火。 糯米实在忍不住了:“你不是刚刚跟妈说,你非林海不嫁吗?” 凤凰轻蔑地“哼”了一声:“那是在妈面前,如果我跟他这么说未免也太傻了,我要让他患得患失!我要让他知道他还有一大堆别的竞争者!” 糯米非常不解:“万一他放手了怎么办?” 凤凰的表情更加轻蔑:“那是不可能的!”为了让糯米更加信服她的魅力,她说,“你听说了吗?你们班的马林为了追我差点要去劳改了!” 糯米愤怒地说:“凤凰,我真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他有哪里冒犯了你,你骂他几句不就好了,干嘛闹到警察局去!” 凤凰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是我报警的,我们厂长因为马林打了车间主任,才气急败坏报了警。” “那警察局的口供呢?” 凤凰平静地说:“我只是为了想让林海多在意我,我要让他知道我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免得他误以为我是因为嫁不出去才找的他,我要让他知道我池凤凰下嫁他是他占了天大的便宜!这样以后他才会更珍惜我!” 见糯米还是一脸不明白的样子,她补充道,“不然我要怎么证明我的魅力?怎么让林海知道原本可以不选他的?当然你是不会,可别以为你比我高尚,那是因为你没这能耐!” 糯米实在无言以对。 凤凰的信寄到部队去了,半个月过去了,林海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凤凰虽然面上撑着,心里却已经开始忐忑,就连池妈知道她写到部队的信也骂她:“你没事瞎写什么,啊?二十四的媛闺囡了,我在你这年纪,你和大龙都能打酱油了,还真当自己是块宝啊,瞎矫情!” 凤凰死鸭子嘴硬:“不是你说我不如嫁个手艺人吗?” 池妈用手指戳她额头:“我的姑奶奶,你可长点心吧,我那话是说给你爸听的,让他别没事在林家人面前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倒好像我们巴结他们家,让你以后嫁到林家怎么做人?他没听进去,你倒听进去了,你说你相了多少人你不满意,就你这年纪、你这脾气,嫁人容易,想再找个像林家老三那般模样、那般性子、那般公婆的,难!” 凤凰被母亲说的心里凉了半截,悻悻地说:“他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一向是吃了饭就霸着父母卧室里的一台黑白电视,看着电视她的思想不知飘到哪里去了,突然跳起来跑进房间,拿出纸笔开始写信,写了半天没一封拿得出手,她把信揉巴揉巴丢在脚边不知踩了多少脚,踩到眼圈通红,可脚就是停不下来。 楼是木板做的,糯米一听那擂鼓般的声音就知道姐姐心情不好,不禁叹了口气。 林家貌似平静,实际上也乱成一团,林海写信回来把他和凤凰分手的事告诉父母,林爸林妈视力不好,信是林河念的。 林爸还没听完就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不知好歹的东西!准是他惹凤凰生气,要是他在我面前看我不打折他的腿!让他知道人不能忘本,别以为当个小连长就可以看不起农村人!老子要让他知道就算他飞得再高,他的根永远在这儿,他就算再有本事,也只能娶池家的女儿!” 林妈是村里的妇女主任,经常串门走户给村里人做思想工作颇有些见识,她听出儿子信中的弦外之音,便劝解丈夫:“孩子他爸,我的儿子我了解,大海不是那种的人!” 林爸愤愤地说:“这还有错吗,这小子信上都说了,凤凰提出分手,照我看他准是看上城里的娇小姐,他要像村里那些负心汉有点出息就蹬了未婚妻,我跟他没完!” 林妈说:“那他俩的婚事咋办?” 林爸像是困兽似的在房间打转,想不出办法,结果林海的二嫂出了个主意:“爸妈,我看哪,咱们与其在这瞎猜,不如把糯米叫过来,她是个孩子,这些年咱家没亏待她,咱不如先探探她的口风,再看看下一步怎么办。” 林妈表示赞同,林爸一拍大腿:“就这么办!” 第二天林河就去糯米教室找她,林河和她同一个学校不过比她高一年级,糯米听了连忙答应下来,心想林海和凤凰的事恐怕要有转机了。 她很喜欢去林家,每次去林妈都会给她准备一大碗番薯粉皮,放很多作料,还打了鸡蛋,有时还能吃到水果罐头。 林家虽然条件不好,但无论对乡人还是对她都非常大方,宁可自家人少吃少喝点,也要拿出好东西来招待客人。 糯米几句话便打消了两位老人的疑虑,林爸张大嘴:“你是说林海没做错啥,是你们妈担心那臭小子有了出息就看不上凤凰了?” 糯米点了点头,为了让林家人听着顺耳她也只能这么说了,其实,凤凰和池妈都是自信心爆棚的人,只有她们看不起别人,从来没想过谁会看不起她们。 林爸拍手道:“这还不好办,当初就是说好了林海一当上连长就让他娶凤凰,我马上给他打电报让他赶紧回来结婚!” 第二天林妈到池家把话头一提,池妈面上端着,心里早就乐开花了,全程凤凰在一旁一言不发,她越这样,林妈越是心里没底。 事实上等她一出池家大门池妈就跑出去跟街坊们嚷开了:“我们家女儿要嫁隔壁村的林家老三,那可是部队的大首长,我女儿结婚后就跟着去省城部队,那就是跳出农门的城里人哪,咱们老池家也变军属了!” 不知道的人羡慕嫉妒恨,知道的人酸她:“林海在部队当了多大的官呦?” 池妈不客气地说:“总之比你儿子连个班长就都捞不着就灰溜溜地回家修理地球强!” 众人哈哈大笑,那个人脸红得快滴出血。 两家父母又将两人的生辰八字找算命的算过了,算命的十有八/九都会拣好听的说,说了通“宜家宜室,五世其昌”的吉利话,池妈林妈都高兴得眉开眼笑,其实林海属鸡,凤凰属狗,这两人从生肖上来说绝不是佳偶,池妈林妈也不是不知道,不过这种事毕竟没有科学依据,不能太当真。 后来几天里池家全家都沉浸在大女儿即将出嫁的喜悦中,就连凤凰面上装作没事人,心里也是无限欢喜,她终于要嫁给心爱的男人了!   ☆、第12章 林海归来 几天后,糯米到山上放牛,高粱也跟着过来拔猪草,拾柴火。高粱除了喜欢在母亲发怒时火上加油之外,其他倒没什么,私底下跟糯米还是挺亲的。 只听他一路上八卦凤凰:“大姐也真是的,前几天把我吓得够呛,还以为好好一个姐夫就这么弄没了,她要真在家里待一辈子,我娶老婆可就没指望了。” 糯米觉得好笑:“急什么,你不会已经有对象了吧?” 高粱红了红脸,他不爱读书,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杂工,只要能赚钱的活儿他都干过,搞不好他真有对象了。 高粱看着糯米揶揄的神情忍不住辩解:“我才没有呢,是你有吧!” 糯米马上说:“别胡说啊。” 高粱说:“我没胡说,昨天我还看见你跟个男的拉着你说话,我认识他,咱们村罐头厂的,姐,你在外头咋比在家好看那么多!” 糯米正了正色说:“那人跟我没什么关系,还有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告诉家里人,特别是大姐。” 高粱低声说:“他来了!” 糯米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抬头只见向卫东走过来,高粱小声说:“牛我帮你牵走,你们慢慢聊!” “你!”糯米这才明白这厮已经被收买了,高粱吐了吐舌头,牵着牛跑远了。 “糯米——”向卫东过了好一会儿开口。 糯米冷淡地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向卫东见她要走,急忙拉住急切地说:“我和吴春兰提分手了!我跟她说是你让我跟她分手,只有我和她分手我们才有戏,我什么都听你的,糯米,就算我求你,和我在一起吧!” 糯米竟不知他如此幼稚:“向卫东,你就是这么跟她说的?我说过,你要分手就分手,都和我无关!你找她分手居然还用我的名义,我什么时候让你分手了?” 向卫东缩了缩脖子,呐呐地说:“不、不是你跟我说,不想跟、跟有对象的人谈恋爱吗?” 糯米被他这副吞吞吐吐,连话都说不全的样子气笑了:“是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我大好一个人,凭什么找你这样连分手都不敢以自己名义的窝囊废!” 向卫东翻脸了:“池糯米,你别以为你现在比以前好看点,就能看不起我了,你也不想想,在你还是丑八怪跳海的时候是谁救了你?!你就算为了报恩嫁给我那也是应该的!你忘恩负义!” 糯米听不下去,真不明白上辈子的自己怎么会那么死心塌地对他,糯米狠狠地推开他:“向卫东,你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滚就滚,你可想好了,别哪天哭哭啼啼地来求我要你,像我这么好的条件,对你这么好的人,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说完向卫东气冲冲地走了,糯米一口气跑下山,到了山脚时向卫东不知从哪窜出来,抱住她气喘吁吁地说:“糯米,你不跟我好,我们厂里人可不得笑话死我!我跟吴春兰闹掰的时候可是什么狠话都说尽了!糯米,我丢不起这个人,大不了我答应你结婚时给你们家三千块彩礼还不行吗,就你这条件是比以前好点也有限,你找别人容易,像我这么真心的打着灯笼也难找!” 糯米被他抱着又气又急,只恨腾不出手来狠狠扇他一耳光,咬牙切齿地说:“你个王八蛋,你放开我!” 正在他们俩难分难解的时候,向卫东/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素来胆小,那洪亮的声音把他肝胆都震了震,他的注意力一被转移就松开了糯米,下一刻已经被糯米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向卫东涨得满脸通红,嘴里骂道:“你以为我就稀罕你,我向卫东也不是找不到人的主,向我贴过来的女人还少吗,敢打我,我他妈要你好看!” 说着扑上来要打她,却被一个穿着军装的高大身躯挡住了,向卫东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他妈给我滚开!”说着费劲地去推他,不想却是纹丝不动。 林海皱了皱眉:“向卫东,你什么时候下三滥到连女人都要打了?” 他和向卫东同村又有点沾亲带故,听惯了村里人吐槽他那些奇葩的妈宝事迹,向卫东妈妈连生了四个女儿一直被婆家人瞧不起,好不容易扬眉吐气生了个儿子,简直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从小向卫东在家就是个霸王脾气,几个姐姐都得让他欺负,可姐姐但凡还手,向妈就会瞪起眼睛骂:“你们就这么一个弟弟,让他打几下怎么啦!” 别看向卫东这么个大男人,晚上还跟妈睡一张床,反倒让向爸一个人睡。村里人早就开始风言风语,可向妈却还是我素我行,但凡有人劝说向妈便会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面孔怒斥对方思想肮脏:怎么想的,我们可是亲母子! 所以林海从来把向卫东只当个笑话看,只是加上上次见他热心帮着照顾糯米,也算对他有点好印象,没想到这次就看到他打女人。 向卫东恼羞成怒:“你一边去,这事儿别管!” 糯米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姐夫...” 林海看了看那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姑娘,他刚才只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看不惯男人打女人,他压根没认出糯米来。 而糯米正为自己的失言后悔不已,林海是他姐夫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她怎么习惯性地叫出来,不过好在凤凰和林海怎么说目前也有婚约,叫声姐夫还不算错。 林海望着眼前这个面容清秀的姑娘,与他从海里捞上来的人判若两人,其实不说糯米长出头发和眉毛,女孩子在发育期本来就是女大十八变,不像成人已经定型了,变不到哪去。 林海回了回神对向卫东说:“你和她有什么事我不知道,但是我告诉你一个道理,现在中国是和平年代,作为男人,国家不要咱们保家卫国,但做男人要有男人样,最起码咱不能打女人!” 向卫东也自觉理亏,嘴上还犟着:“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和她的事你懂个屁啊!” 林海平时也很少管路边的闲事,他也觉得清官难断家务事,只是这次他实在看不下去。因为在他眼里,男人打女人再有理都变成没理,他笑了笑:“那你说说看,你和糯米到底有什么事,我也好评评理。” 向卫东急急地说:“她答应了要当我女朋友却临时变卦了!” 糯米不知他竟如此颠倒黑白,攥住林海的衣角,缩在他背后压抑地说:“姐夫,我没有,我真的从来没有答应过他什么。” 向卫东叫道:“是谁说的只要我和吴春兰分手,你就当我女朋友,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骗子,你忘恩负义,你也不想想当初你落魄的时候要不是我救的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 林海只听到这一句,转头问糯米:“他怎么救你了?” 向卫东心里猛地一沉,人的记忆是很奇特的,当你认定一件事,不断不断告诉自己那是事实,久而久之,多假的事都能成真。 向卫东当然清楚当初救糯米的人是林海,然而人总有美化膨胀自我的本能,为了逃避那个卑微胆小的自我,向卫东潜意识地将那个勇救落海少女的英雄影响加诸于自己身上,他在村子里炫耀,在朋友面前显摆,以至于他完全忘了林海才是事件的主角。 糯米消沉地说:“我去年十月份落海,是向卫东救的我,他觉得我应该知恩图报嫁给他。” 别说她从没想过报向卫东的恩,就算报恩她也决不会用以身相许的方式。 林海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有几分心虚的向卫东,犹豫该不该把事实说出来,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下去了:“向卫东,你当初救人是你自愿的,没人逼你,报恩的方式有很多,谁规定你救人了她就得嫁给你,天下没这样的道理!” 向卫东摆手:“别跟我讲大道理,你读的书比我多,你在省城部队你见过大世面,大道理我说不过你,今天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跟她计较了!” 他不敢和林海辩解,只怕他一个不小心说出真相,丢人哪,所以并不马上离开,想转移他的话题:“你不是在部队吗?这才半年怎么又回来了?” 林海淡淡地说:“回家有点事情要办。” 向卫东见他不想多说不再问下去,眼睛还盯着糯米打转。 林海说:“糯米,我送你回家吧。” 糯米面露喜色地应了一声,向卫东看着就有气,想想有林海在自己也成不了事,临走前恨声对糯米说:“这事儿还没完,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你给我等着!” 糯米望着向卫东的背影,林海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他真的在处对象?” 他皱起眉头,他和向卫东算是远亲,在他眼里跟小混混似的向卫东实在配不上糯米,他就怕糯米现在年纪小还不懂事,从小无论在奶奶家还是自己家都很少受过善待,有个人稍微对她好点她就感动得以身相许,这会毁了她的。   ☆、第13章 海鸥手表 糯米不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跟林海说,于是转移话题:“姐夫,你回来啦。” 林海点点头,其实这半年来两人通信凤凰没少提分手,每次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说林海回信晚了啊,写信语气冷淡啊等等原因都会成为她提出分手的原因。 林海则不断道歉,不断解释他的性格本身就有些温吞水,让他怎样去狂热地追求女孩子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但这也决定了林海会是个负责的好丈夫,无论谁嫁给他,林海都能给她平静的生活。 他自问对凤凰的确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但他们两家的关系非比寻常,既然他们有了婚约,他便会对凤凰负责。 林海请了婚假匆匆忙忙从省城回来又是坐火车又是渡轮,已经非常疲倦。因为行程赶,刚一回家就被林爸林妈催着去池家,他提着两瓶酒和一条烟走到半路,没想到看到会在半路上遇到糯米。 林海当兵前最后一次见到糯米是她十岁那年,而今的糯米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还有了追求者,他不禁有种见小树苗瞬间变成大树的感慨。 到了池家,高粱早当神报耳把林海上门的消息知会了凤凰,凤凰本来躺在床上,听到消息干脆把门反锁了。 池爸正在院子里编篾,池爸是个勤劳本分同时又肯动脑筋的庄稼人,不像当时大部分的农民,除了种田还是种田,每到农闲他总会想办法赚点钱补贴家里。 整个梧桐村会做篾的人寥寥无几,池爸就是其中之一,他会做的可多了,像竹簟、畚斗、米筛、竹椅、竹床等他都会做,做好了就卖给本村或是邻村人。 他抬头见到林海很亲切地打招呼:“大海你回来啦,快进去坐!” 糯米看得出来,池爸已经把林海当自己人了。 刚好池妈也在家,见林海来了也喜不自胜,表面上还是镇定自若地倒茶,又叫来糯米:“快上楼把你姐叫下来。”看到林海手上的东西又抱怨,“你这孩子,人来了就好,带什么东西!”不过口气仍是喜滋滋的。 林海笑道:“叔叔阿姨你们不要客气,这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池爸看了看东西,大方地收下,拍了拍林海的肩:“小伙子壮实不少啊!”又寒暄了好久,谈的无非是他在部队的事,半天还不见凤凰下来,池妈冲着楼梯喊:“你姐咋还不下来!凤凰!大海来了!” 糯米不习惯当着客人喊,跑下来面有难色地对池妈说:“姐不肯下来。” 池爸已经猜到是这么回事,恨铁不成钢地冲楼上骂道:“耍什么臭脾气,大海好不容易从省城回来就是看你这张臭脸的?赶紧下来!” 他心里也很纳闷,昨天还不是欢天喜地的,怎么林海回来她倒端上架子了? 凤凰用脚蹬着木板,楼下的人只听脑袋上空一阵闷雷般的响声:“我就不下来!” 林海对池爸说:“叔,让我上去劝劝她吧。” 高粱本来想跟上去,小孩子毕竟好奇嘛,池妈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准去!该干嘛干嘛去!”不过她自己却竖起耳朵听,就连编篾的池爸也留意楼上的动静。 糯米也为了能继续听,拿了把扫帚扫地,木板隔音效果很差,上没上楼区别不大,只听头顶上的闷雷又响了,凤凰的声音:“...你还来我家干嘛,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给我滚!” 一会儿是林海的声音:“凤凰,凤凰!我不是有意怠慢你,只是我这个人脑子笨,我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开心,要不你告诉我怎么做你才高兴?” “你笨,你笨还能当连长,手底下还能带百来号人,林海,我就不信,哪天你真遇到你喜欢的人你会不知道怎么哄她,你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池爸一直摇头,就连池妈也皱了皱眉,男人最好面子,这么跟孙子似的被对象骂,哪个受得了?然而意料中的争吵没有爆发,只听到林海轻声而且很温柔地劝解着,然后房间安静了,接着听到凤凰抽噎声:“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反悔啊。” “放心吧,男子汉说到做到!” 没多久闷雷声消失了,两人显然是雨过天晴了,林海下来时,池妈赔笑:“大海,咱们家凤凰就是这脾气,你多担待,啊。” 林海神情很诚恳:“大妈,您言重了,凤凰是我未婚妻,咱们家穷给不了她好的生活,她嫁给我是委屈她了,我多让着她点也是应该的。” 池爸说:“穷怎么了?年纪轻轻的谁不是白手起家,只要肯动脑筋肯吃苦,啥事儿不能成?” 又聊了一会儿,林海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池妈留他饭林海也没留下,池爸说:“人家刚从部队回来,想必一定是累了,被凤凰折腾一下午就让人家回去吧。” 既然两人和好了,那么还是按原计划明天去林家踏亲,是该让小伙子回去好好休息,池爸又冲着楼梯叫,“凤凰!凤凰!大海走了,你下来送送人家!” 半天没回应,池爸只好说:“糯米,你送大海到门口。” 糯米起身,在那一瞬间她脑子里突然闪现前世林海和凤凰的婚后生活,和他们婚后生活相比今天的这一幕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凤凰可以为一点小事摔掉家里所有的碗,争吵时时刻刻在发生,在糯米眼里他们俩绝非佳偶。按照前世的轨迹也最终到了离婚的地步,但是她却从来没有告诫过林海,只因为她希望凤凰早日出嫁离开池家,这是不是太自私了? 刚出院子林海说:“送到这里就行了,糯米你回去吧。” 糯米本来已经准备转身,想想却又追上去问林海:“你觉得你和我姐真的合适当夫妻吗?” 林海没想到糯米会问出这么深刻的问题,在他眼里糯米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呢,他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糯米啊,你还小不懂大人的事,其实婚姻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两个人能成为夫妻就是缘分,即使不合适,婚后慢慢磨合也能成为一家人。” 糯米看着林海的背影逐渐走远。 回到屋子,只听凤凰的声音响得能绕梁三日:“林海说了,从省城给我带了一块手表,海鸥牌的!” 池妈念叨凤凰:“凤儿,不是妈说你,今天得亏林海让着你,以后到了婆家可不准这么闹了,啊。” 凤凰志得意满地说:“谁让我长得好,他想娶我就得让着我,再说,要是我不吵不闹,他哪会给我买手表?” 池爸疾言厉色地训斥:“你就算长得再好看,也总有老的时候,到时候林海像你今天对他这么对你,你受得了吗?都是快出嫁的闺女了,少折腾会死吗?” 凤凰吐了吐舌头,跑到楼上去。 池妈打圆场:“好了好了,我冷眼看大海的脾气和对凤凰的态度,想来凤凰嫁到他们家不会发生什么问题,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池爸沉声说:“希望我是杞人忧天才好!凤凰时常把人家家里的穷挂在嘴上,可老话说了,莫欺少年穷,莫嫌老妪丑。大海现在是穷,找不到好的对象才忍着她,可像他这般出色的人才哪有穷一辈子的道理,要是凤凰还老这么作下去迟早会出大问题!” 池妈虽然觉得丈夫的话不无道理,可眼见家里就要办喜事了,也无暇去想那些远在天边的事。 第二天是踏亲的日子,按南方农村习俗,双方男女八字相合,女方母亲就要登男方家门,一相男方才貌,二相男方家境,所谓“买猪看猪圈”,说的就是踏亲。 说到踏亲,林家人心里直打鼓,相男方才貌倒不怕,林海那样的身高样貌绝对是百里挑一的水平,怕就怕池妈看不上林家的家境。 林家没有女儿,四个孩子全是小子,林海排行老三,有两个兄弟已经独立出去,老大林江做生意发了财就搬出去单过,老二林川是电工和媳妇住在厂里,平时周末才回来,林河还在读初中,即使如此住在祖传老屋还是很拥挤。 环顾四周,家徒四壁,家具都是邻居淘汰下来送给他们的,已经破旧不堪了,想换家具已经来不及而且钱都还得留着办喜酒花。 林海的大嫂说:“妈,这不行哪,就咱家这情况哪家闺女的妈看了不抬脚走的?”就她自己当初不是看在和林海的大哥林江是小学同学,从小一起长大,这门亲事也得掰了,不过林江倒也争气,这些年在外头做生意不能说大富,但小康还是有的,所以搬出去过了,村里住楼房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林家老大就是其中之一。 最后在大嫂的劝说下,林妈默许了大嫂把自己家的五斗柜啊床啊梳妆台都搬过来,大嫂还把他们的电视机摆在林家的客厅里,害得老大家俩熊孩子没电视看气闷了一晚上。   ☆、第14章 踏亲风波 第二天林海起床看到了整个家完全变了样,他震惊地问林妈:“妈,这怎么回事?” 林妈叹了口气:“还不是咱们家太穷了,池家好不容易才愿意把女儿嫁到咱们家,就算做个样子面子上也好看点吧。” 林海恳切地说:“妈,咱们家是穷,但穷要穷得有骨气,再说咱们家的条件别人不知道,池叔叔和糯米能不知道吗,我相信他们都会理解的。” 林妈说:“但愿吧,当初我之所以赞同你和凤凰的婚事,主要是因为我觉得一窝生的姐妹性格人品都应该差不离,我看着糯米长大,一心想着她这么温顺乖巧,她姐姐应该差不到哪去,可我总觉得按凤凰的性格不会是个安分过日子的人。” 林海听母亲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不由叹了口气,然而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寄希望于婚后用他的真心感化凤凰。 林妈倒想起另一茬事:“大海,妈有件事想问你。” 林海听母亲顿了顿放低音量说:“你觉得糯米怎么样?” 林海被问得一头雾水,他对糯米是又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他们从小相识,陌生是因为她十岁那年他就去当兵了,当兵后每次回家见她都是匆匆的,对于这样一个人很难下什么结论:“她...很好...” 林妈略带激动地赞同:“妈也是这么想的,大海,妈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个闺女,我要有个像糯米似的闺女,这辈子也值了!想当年你朱阿姨打算把糯米送人,我差点没去池家要人,可惜后来没成,你说她要成我们家儿媳妇,那可不就跟闺女一样!” 林海愣了半天,脑子硬是没转过来,林妈终于把话说下去:“你不觉得,小河跟糯米也是一对?你们俩兄弟娶她们俩姐妹,姐妹变妯娌,传出去又是一段佳话啊!” 林海这才反应过来:“妈,糯米和林河都是小孩子,他们懂什么。” 林妈不以为然:“小河这都十八了你还当他是小孩子哪,改天我再探探他的口风,这么好的姑娘,肥水不流外人田哪!” 林海啼笑皆非:“妈,糯米已经有对象了,您就别当搅屎棍了行吗?” 林妈不信:“你怎么会知道?你回来一共才见她几回?糯米还能跟你说这个?” 林海看母亲一脸质疑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就生了气:“她就是有男朋友,我还能编出话来骗您不成,为什么您就是不相信我的话?!” 林妈看着他:“她有对象就有对象,好女百家求,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生这么大气干嘛?” 林海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又挺可笑的,生硬地说:“我把东西给大嫂他们搬回去。” 他刚说完,只见二哥林川的儿子瓜瓜进来通风报信:“人来了人来了!” 林妈训道:“什么人来了,瓜瓜,待会儿要有礼貌,要叫池奶奶。” 又轻声吩咐厨房里的大儿媳,“接力(方言,下午茶的意思)可以烧了!” 瓜瓜说:“糯米姑姑也来了!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奶奶!” 林妈一听糯米来了,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一半,毕竟有糯米在好歹能圆个场。 上门来的除了池妈和糯米还有媒人——也是糯米的舅妈,池妈本来不想带糯米来,只是她从来没来过林家不认识路,问人也要费些功夫,不如带了她来,一进门瓜瓜就奶声奶气地喊:“池奶奶,糯米姑姑,还有不认识的奶奶,你们好。” 把池妈和糯米舅妈逗得直乐,紧张的气氛倒是缓解不少。 正好有俩邻居来串门子,看到这样大的热闹岂有不留下的道理,环视房间多出的新家具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接着开始帮林海说好话:“大海是个好后生,你们家凤凰嫁过来真是有福了!” 池妈从容不语,把屋里屋外都看了一遍,心想房子是挤了点,不过好在凤凰和林海完婚后就去部队过了,不然以凤凰的脾气怎么可能跟婆婆妯娌处得好,林海以后转业回来再找份铁饭碗的工作,维持生计应该不难。 哎,也怪自己前些年没好好劝凤凰放低眼光,挑来挑去年纪大了,放眼望去,凤凰周围的同龄人没结婚生子的都已经被人拣剩下了,也只有将就了林海吧。 又瞧见那台电视机:“这电视可是稀罕物啊,看这样子有几年了吧。” 林妈还没说什么,大嫂抢话道:“是我和大江买来孝敬婆婆的,以后凤凰嫁过来想看电视还是挺方便的。”池妈半信半疑地望了望电视,扫了一眼那对心虚的婆媳。 林妈和客人聊天时察言观色池妈的神情,心想这俩孩子的事十有八/九是成了吧,林海站在一旁也不自在地很,不自主地盯着糯米瞧,感觉池妈的眼光射过来才极快地移开目光。 池妈瞧林海一副局促的样子,心想这后生的言行倒是透着老实,至少婚后凤凰能制得住他,虽然家里穷点,这身板这样貌倒也不算辱没了凤凰,想到即将有这样一位优秀的女婿内心的骄傲不禁油然而生。 正想着突然听到隔壁房间有孩子哭闹的声音,林妈和大嫂都慌了,心想可别在这节骨眼出啥纰漏,大嫂四岁的小女儿毛毛和瓜瓜在打架:“你不要脸,这柜子是我家的!电视机也是我家的!还不让我看,你们虚荣,拿别人家的屁股充脸!” 四岁的孩子正是学语的时候,蹦出来的词汇常在人意料之外,全场人都惊了,尤其是林海,他像是被当众剥光衣服似的难堪,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池妈眯起眼睛:“你们这是骗婚?” 林妈结结巴巴地说:“月平你听我说...” 糯米舅妈肃然说:“我是相信你们一家才给你们保的媒,你们可要实话实说,否则凤凰的脾气你们是晓得的,最后鸡飞蛋打,吃亏的还是你们男方!” 林海着急地说:“黄大妈,我们家...” 糯米打断他的话:“妈,舅妈,我这几年来过林家多少次了,这台电视就是在林家,他们小孩子打闹时说的话你们也信?” 池妈冷笑:“谁不知道榕树村的老林家穷得叮当响,他们买得起电视,我们家都能开拖拉机了!” 说得林妈几人脸红得跟发烧似的,糯米知道这事儿的确是林家不对在先,但是池妈这话也未免太伤人,其实女方踏亲男方借点家具、走个过场在农村早已是公开的秘密。 池家当初娶媳妇池妈做的可比这过分多了,不仅借家具还说婚后会打金项链金手镯,硬是把二嫂骗进门,二嫂嫁过来后气得三朝回门不肯回婆家,好在二哥她丈人丈母娘都很通情达理,明白木已成舟,又看在地瓜是个老实的后生,再三劝解把女儿送回婆家。 糯米又说:“妈,您上次来榕树村都是什么时候了,这些年榕树村的变化可大了,大江哥做生意这些年有出息了,给林伯伯他们买台电视机也是应该的啊。” 林妈听着糯米说的一串串现编的瞎话,心想这姑娘平时倒是藏拙了,老大家境是富裕了,可他们也有个小家,刚刚盖了新房,以后孩子读书处处用到钱,哪有钱买电视给家里呢?这丫头真是说瞎话不脸红哪,不过林妈心里却对她充满了感激。 池妈被糯米的话唬住了,见她神情自若不像是撒谎的样子。糯米想到上辈子的自己连撒个谎也结结巴巴,难怪被婆家人吃得死死的。 后来她才明白,有一种谎言是白色无害的,她会在事后把林家的真实情况原原本本告诉池妈,让她来定夺凤凰与林海的婚事成否,但不是现在,不是在林家乡邻面前让池妈在愤怒中骂出更难听的话,让林家全家狼狈不堪。 池妈一时辨不清糯米话中的真假,也不便在这么多人面前拆穿,但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骨碌转了下眼珠,想着不如借东风谈条件还实惠些,于是换上一张喜气洋洋的脸:“我就说咱们凤凰真真是好福气,大海这样的条件敢情还是咱们家高攀了。” 林妈连忙说:“亲家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们全家了!凤凰愿意嫁给大海就是咱们老林家烧高香了!” 池妈满意地点点头,话锋一转:“既然如此,这彩礼钱相信亲家也不至于亏了咱们家,就说咱们村里老顾家的闺女,那闺女真不是我埋汰人家,那脸蛋还不及咱家凤凰一半标致,人还是初中文化的,就收了男方五千块钱的彩礼再加上三金和酒席都快一万了,咱们家也要个5000块不过分是不是?” 糯米真觉得池妈太过分了,当着林家的邻居谈彩礼,这是施压逼林家人就范吗?林家就算心里不愿,为了面子砸锅卖铁借也会借来这笔钱,可这样的婚姻能幸福吗?   ☆、第15章 愚人节结婚? 糯米前世听过不少这样的例子,女方或是为了给自己儿子娶媳妇筹钱,或是为了让未来婆家更重视自家女儿,在婚前狮子大开口索要不现实的彩礼,害得男方家婚前苦不堪言,四处借钱,婚后债务仍是压在小两口身上不说,婆家还会把怒气发泄在新媳妇身上。 目前先要做的是挪开那两个无聊旁观的中年妇女,糯米带着天真无邪的笑说:“吴阿姨,上次我看到小猪和花花他们的毛衣太漂亮了,是你织的吧,廖阿姨,过几天就是清明节了,我想问问你们家的清明果怎么弄才能做得那么好吃啊?” 这么一说俩妇女的注意力被转移开来,糯米马上说去她们家请她们手把手地演示,又顺手带走两个捣蛋的小屁孩:“毛毛,瓜瓜,走,跟姑姑去吃好吃的。” 小孩子都馋嘴,毛毛一听有好吃的就不哭了,急急地问:“糯米姑姑,有什么好吃的?” 糯米觉得好笑:“毛毛怎么就知道吃,毛毛是不是猪啊?” 毛毛急得大叫:“毛毛不是猪!姑姑才是猪!” 逗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尴尬的局面一下子被扭转过来。 他们走后,林海先开口说:“大妈,我不能骗您,家具和电视机的确不是我们家,而是大嫂家的,我家里这么做是怕您不答应我和凤凰的婚事,但我心知谎言筑成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咱们家这情况您也明白,前几年我的哥哥们结婚花了家里不少钱,我和凤凰订婚要办酒席,5000块钱我们实在拿不出来。我这么说并不是敷衍您,而是把实际情况告诉您,我只想告诉您,我们家从经济条件上说目前没法让凤凰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但婚后我一定会发奋图强争取让她过上好日子,无论我这辈子是贫穷是富有,只要她成为我的妻子我就不会放弃她!我和凤凰如果能成是我的运,不能成也只能说是我的命。” 池妈听到林海说到电视机不是他们家的已经火大了,本来为了让凤凰随军去部队,结婚订婚一起办已经吃了大亏,听到后面说拿不出彩礼钱更是火上浇油,直到后面林海话中隐约有放弃这桩婚事的意思,她这才着了慌。 凤凰漂亮是漂亮,可年龄摆在哪儿,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哪个还没结婚,选择范围实在太小,就算换个不穷的对象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更大的问题还在后头,别的不说,就凤凰的脾气普通人的确消受不了,再拖下去,按凤凰的眼光,这辈子是注定要当老姑娘了,她当了老姑娘,地瓜还不要紧,大龙和高粱还没娶亲呢,哪个姑娘愿意有个赖在娘家的大姑姐? 现实比人强,人再强也要向命运低头哪,这么一想池妈的脸色又变了变。 林妈见池妈的脸色一变再变,心中忐忑地赔笑:“亲家母,都是我不好,这主意是我出的,我就怕你看不上我们家这条件,我们是诚心诚意想和你们池家结亲,看在咱们两家是世交的份上,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请你多担待。” 大嫂也插话:“大妈,咱们家别的没有,可有一样您放心,凤凰到了咱们家没人能不顺她的意,就凭池叔叔当年救了我公公,咱们家以后啥活也不让她干,这辈子把她当菩萨供着她还不行吗?大海,还不赶紧跟大妈保证!” 林海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被大嫂一扯,慌慌张张地说:“大...大妈,我保证,只要凤凰愿意嫁到我们家,我宁死也绝不负她!” 糯米的舅妈是媒人,见男方如此低姿态地求婚,实在不忍心再给他难堪,于是也帮着敲边鼓说了两句好话。 池妈心想你们家对凤凰好是一回事,爹亲娘亲都不如钞票亲哪,于是又开出了3000元的彩礼,两方又是讨价还价,最后定了2000块钱的彩礼,如果这仅仅是彩礼林家还能承受得起,只是如果算上酒席和打三金的钱前前后后少说也得5000块钱以上,但林妈心知这价钱已是底线,虽勉为其难但也答应了。 眼见大事已定,池妈这才端起桌上的那碗核桃打蛋,南方农村但凡女方到男方家踏亲,男方都要准备一碗“接力”,如果女方家长吃下去就代表同意了这门亲事。 当时也有不少女方母亲不了解这个规矩,误吃了男方的“接力”,本来对男方家境人品不满意的,因着农村的闭塞保守人言可畏,最后也只得将女儿稀里糊涂地嫁入男方家,把一生都搭在一碗“接力”上的例子屡见不鲜。 池妈吃这碗“接力”时,林家人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了,今儿虽出了这么多洋相,但也总算大功告成了! 池妈和糯米舅妈离开林家,一路上只顾着商量明天婚礼的事,完全忘记了糯米还在林家隔壁就直接回了家,糯米到了中饭时间回到林家,得知林海和凤凰要按原计划在后天结婚,这是在林海回部队前林爸就找算命先生算好的,林妈对糯米谢了又谢,反复说如果不是她在,林家可要大大地丢脸了。 看来,林海还是按照前世的轨迹与凤凰结婚,前世林海带着随军的凤凰到了部队,直到糯米自杀的那一年才转业回家,所以上辈子她和林海的交集不多,林海从来没有向她或任何人抱怨过凤凰的不是,所有关于他们之间的事大多是听池妈说的,也许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同,这么一想,糯米不禁觉得上次莽撞问林海是否与凤凰合适这个问题多余。 林妈留了她吃中饭,糯米想想反正回家也要挨骂,不如索性晚点回去,吃饭时林河傻呵呵地说:“糯米,你来家里真好,每次妈都会买好多好吃的。” 糯米特别不好意思,林妈笑道:“没啥,现在都是一家人了。” 糯米看了看饭桌上的人问:“林伯伯呢?” 林妈说:“和老二去了家具厂把加工好的两张椅子和梳妆台运回来,让我们吃饭别等他了,糯米,吃点酱肉。”林妈看糯米没吃什么菜,本想夹点酱肉给她,可太远了,只好对林海说,“大海,你给糯米夹点肉。” 林海犹豫了片刻才动手,过了一会儿林河嘻嘻哈哈地说:“哥,你咋脸红了?” 林妈呵斥:“小孩子,别乱讲话。”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见林海的脸是挺红的,哎,嫂子和小叔子,姐夫和小姨子,很容易就能引出话题。 林河倒是没心没肺地一说,很快就转移开话题:“妈,下午我去放长鱼!” 林妈说:“行行行,小祖宗,你爱干嘛就干嘛,糯米你也去吧。” “好啊。”糯米见没人再提林海脸红的事,这才把那块酱肉连带着饭拨进嘴里。 放长鱼就是放鳝鱼,这是捕捉鳝鱼的一种方式,就是用篾丝编成的一种漏斗状的小篓子,里面放上串着蚯蚓的竹签,上面塞上木塞,底部有一个进入的孔浸在水田里,上部一截露出水面透气,晚上黄鳝会出洞觅食,当闻到篓子里的腥味就会拼命从底部往里钻,进得去出不来。 到了傍晚时林河挑着一百多个竹篓到田埂边,一个个地放在田里去,到第二天的时候过来收竹篓,少的有一条,多的话也有两三条,运气好的话一次能收十来斤,收益很不错。 放完竹篓,两个小人儿坐在山坡上说话:“三哥要娶老婆了,可我总觉得他不开心的样子。” “开心也不用挂在脸上啊。” “我大哥二哥结婚时都很开心哪,老是往嫂子家里跑,但三哥不会。” “那是因为你大哥二哥和你嫂子们都是从小认识,你三哥和我姐是相亲认识的。” “好像也有道理,那你说,结婚是什么感觉?” “结婚...”糯米的思绪飘得很远,她上辈子的婚姻并不美满,仔细回想起来,那时候也有几个男孩子对她表达过若有若无的感情,只是在见过凤凰一个个迅速地改变了主意,像她这种没有受过异性热烈追求的人,太容易感动,太容易付出真心,后来被轻易地辜负似乎也是意料中事。 林河不知道糯米在想什么,只觉得她的表情像是离他很远的样子:“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表! 这手表在农村可是个稀罕物,糯米惊讶地问:“哪来的?” 林河得意地说:“我哥在省城百货公司买的,海鸥牌的,好看吧。” “这表是你哥买给我姐的吧?” “是呀,我借过来戴一天过个干瘾,你看好看不?” 两人坐在山坡上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那只遗落在田埂的海鸥牌手表闪着光。 糯米回家后,池妈忙着准备明天婚礼的准备根本没空骂她,凤凰也早早地睡了。 凤凰和林海结婚的日子是村里一个瞎子算命算出来的,农村算命的几乎都是瞎子,据说他们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中国人办喜事选的黄道吉日都是按阴历不按阳历,这天从阴历看的确是个好日子,但按阳历算正好是四月一日,而这一天发生的事也的确带着那么些愚人的色彩。   ☆、第16章 这是逃婚? 九十年代的农村办喜酒还不流行在酒店,都是在自家院子搭个棚,自己支个灶烧菜,喜宴是男女两家分开办,分别在自家招待各自的亲朋好友,新郎新娘中午在女方家,晚上在男方家。 沙洲人结婚特别繁琐,要先订婚,九十年代民风保守,男女哪怕订婚也是不能住在一起的,订婚主要是两人先有个数,不住在一起交往一段时间过个一两年再结婚,有些长的过个三四年结婚的都有,凤凰这次之所以结婚订婚一起办,主要是她和林海的年龄实在不能拖了。 这天糯米很早就被池妈叫起来烧菜,反倒是凤凰这个新娘子倒事不关已地睡得正香,糯米只要想想今天过后凤凰就出嫁了,心里就觉得好开心,干起活来也比平时有劲,想到办喜酒家里会有很多平时吃不到的好吃的,心情就好激动,想到自己前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重生后还是那么贪吃,真觉得有点好笑。 亲朋好友都陆续到了,池家办了十桌酒席,每桌十人坐满了就可以开吃了,桌上通常是十盆十碗,寓意新人的婚姻十全十美,什么鸡鸭鱼肉,蛏蛤豆果样样俱全,客人吃饱了还可以用纸蓬包打包一些回家给家人吃。 人就是不能吃太饱,吃饱了就喜欢八卦,八卦这对新人怎么认识,双方之前婚前有什么绯闻,两人的家境和外形般不般配,在农村的人就是要比城里人八卦很多,村子里每家每户都是一本明帐,藏不住一点秘密,只有池家因为住在梧桐村尽北头的半山腰上,比较偏僻冷清,所以好多人都不太清楚这家人的八卦,所以议论得更加热烈。 凤凰穿着红色的衣服,显得比平时更加美丽精神,一米七的她站在一身军装的林海旁却显得那么小鸟依人,两人登对得让人羡慕嫉妒恨。宴席上新郎和新娘是要一桌桌地过去敬酒,让伴娘拿着酒瓶,本来农村的婚礼伴娘一般都是自己妹妹,可现在的糯米五官清秀了很多,站在凤凰旁边对比不够鲜明,她特地选了个长得特别丑的闺蜜,对方满脸都是麻子,名叫张奶霞。 每到一桌都会有人惊叹凤凰的美丽,林海的帅气,很多年后他们闲聊时提起这一对,还会唏嘘不已,凤凰趾高气昂地从一桌走到另一桌,林海好一会儿才心不在焉地跟上去。 敬酒时林海不小心把酒撒到凤凰衣服上,大红色的衣服上有片水渍看起来特别明显,凤凰一下翻脸了,瞪着眼睛大声说:“没长眼睛啊,今天都第几次了!” 说明一下,凤凰虽然对其他人都很霸道,但对林海还是很给面子的,就算生气也不会闹得天翻地覆。今天也的确是林海发挥失常,跟丢了魂似的,不是没跟上脚步,就是走得太快踩到她的脚,刚才又弄湿了她的衣服,换个人也要生气。不过一般新娘子看在大家都是破天荒头一遭也就忍了,可凤凰就要当着现场所有人指着林海鼻子骂,以显示林海对她的好。 林海被骂了也不还嘴,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憨憨地一笑。 席上的人纷纷说:“凤凰,真羡慕你啊,有个对你这么好的老公!我以后找对象也要找这样的!” “是啊是啊,我们家那位要有大海一半温柔我也就知足了!” 说得凤凰心花怒放:“也就这样吧,”语气一变,扬着下巴指挥林海,“还不给大家敬酒!” 池爸和池妈在附近桌上敬酒,看到她这样池爸气得直翻白眼,想过去教训她却被池妈拉住,低声说:“大喜的日子,你干什么!女儿过了今天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随她去吧,别捣乱了!”在她看来,凤凰这样也不算啥,老一辈人很多都是这么过来的,她和池爸也如是。 池爸想想也就算了,突然听到有人尖叫“骗子!”然后是惊心动魄的一声“啪!”,当时棚子里有十桌将近一百号人在吃饭八卦,现场很吵,但那声音完全盖过了噪音,全部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那记耳光的声音,接着是林海边跑边喊:“凤凰,凤凰!”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只见凤凰飞快地跑出棚子,后面林海和林河追啊追,全场人都愣了,这是逃婚?! 接着池妈池爸,凤凰的舅舅舅妈,好几个亲戚离席了,坐在席上的人跟打了鸡血似的狂飙八卦,有的说林海在部队有女朋友,连孩子都有了,有人说两家的彩礼谈不拢,说林家骗婚,说来说去都是派林海的不是,他要没有不是,凤凰打他干嘛? 从外面进池家有两条路,一条要经过院子,另一条不用,凤凰走的是不经过院子的那条,所以此时在大院烧菜的糯米并不知道一场战役即将打响。 凤凰房间的门在林海面前砰一声关上,飞快上了闩,林海脸上的五指山还没消,无奈地拍着门:“凤凰,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开开门吧。” 凤凰在里面尖叫:“你这个骗子!我为了你已经这么委屈了,你们家这么穷,我嫁你跟同事说起来都觉得丢人!还结婚订婚一起办,我都成人家的笑柄了,你还骗我,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你就是个骗婚的!” 池爸隔着门喊:“你说什么鬼东西!什么骗婚,你说清楚,大海骗你啥了?!” 凤凰带着哭腔喊道:“他答应我要送我一块手表,我都跟顾红张乃霞她们都说过了,结果——他骗我!” 林海连忙解释,说话都不利索了:“真的没有骗你,我真的从省城给你带了块表,是海鸥牌的,昨晚我弟弟拿去戴了,不知怎么地弄丢了,不信你问小河,我真的没有骗你!” 林河连忙说:“凤凰姐,都怪我不好,我只是想借来戴一戴,过过干瘾,没想到...” 凤凰根本不听他的,歇斯底里地喊:“你弟弟当然帮你说话!手表算什么,电视机家具都敢骗我妈,你们家就是个诈骗集团,你这个大骗子!” 林海无可奈何地说:“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凤凰,我错了——你开开门,但是手表真的有,糯米可以给我作证!小河把手表给她看过了!”他环视一周,只看到好多他不认识的池家亲戚就是没看到糯米。 “你别跟我提那个小贱人,那天她还帮着你们家骗我呢,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的狗东西,和你们家一条藤地把我往火坑里推,你以为姑奶奶我嫁不出去了吗,你也不想想提亲的人都快踏破我们家门槛了!要不是我年纪大了,就你也配跟我结婚?我呸!你这个骗子,这辈子我就是嫁不出去,也不进你们林家大门一步!” 池爸狠狠地踢着门:“你个狗生囡嘴里嚼什么蛆!那是你妹妹,打小被你欺负长大,吃你剩下的,穿你剩下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时候怎么想尽法子地折磨她,别人给她买件新衣服你给剪了,连生了病吃个罐头你也悄悄往里面吐口唾沫,明里暗里地折腾她,你妹妹是为了你好,大海这么好的孩子娶你我还替他委屈呢!”池爸真是被她气昏头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连狗生都骂出来了,现场居然没一个人笑场。 林海非常震惊,他知道凤凰脾气不好,可万没想到她竟是如此不堪的一个人,这是他第一次有了悔婚的念头,但只是一闪,如果凤凰愿意出来结婚,他还是会履行婚约的。 池妈皱眉,只恨池爸嘴上没把门,这样一来让凤凰嫁到林家怎么做人?望着一脸焦急的林海,她也心急如焚,心里快速地算了一笔账,如果凤凰悔了这门亲事,在民风保守的农村,以她的年纪她的脾气,是再无望找到什么好人家了,被退婚的女孩子只能嫁离婚甚至带孩的男人,而且不仅到手的两千块钱彩礼飞了,今天的酒席白办了,池家的名声也有了污点,损失实在惨重,为了一块手表实在不值啊。 又想着凤凰吃软不吃硬,于是柔声劝道:“凤儿,娘的乖孩子,快出来,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这么多亲戚朋友在,可别让人笑话,你要手表,这好办,你先出来等明天我让大海带你去县城买不就成了!乖,别误了时辰。” 因为池爸会做篾,给凤凰的嫁妆就是一整套他亲手做的家具,有竹簟、脚箩、畚斗、糠筛、米筛、竹椅、竹床这些竹制生活品,还有木盆、鹤兜、花鼓桶等木质生活用品,这些家具都要人抬着拿着去榕树村的林家,林海的家离梧桐村说远不远,开车的话转眼的工夫就到了,说近也不近,走路的话要一个多小时,再拖下去只怕要误了时辰。 中国人结婚不仅讲究黄道吉日还讲究良辰吉时,误过了吉时等于把婚运改了,还有可能佳偶变怨偶,良缘变孽缘,这种事虽说没有什么科学依据,终究在心里留个疑影。 凤凰却不知其中的利害轻重,叫嚣道:“我不要明天,我就要现在!不然他们又骗我,妈,是你教我的,女人只有婚前才有讨价还价的权力,结了婚就什么都晚了!没有手表我死也不出这个门!”   ☆、第17章 李代桃僵 池妈啼笑皆非,这孩子!让她改改那臭脾气她不听,让她以后对妹妹好点她今天变本加厉骂得更狠了,倒是把这句话记得一字不差。 那扇门仍是紧紧地闭着,林海想着家中的父母还等着他们开席,低声下气地苦苦哀求:“凤凰,这手表就算现在马上去县城也晚了,而且也不知道百货公司有没有的卖,我真的求你了,要不我给你跪下!” 林海膝盖刚要着地却被突然出现的地瓜拉住了:“大海,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轻易下跪!凤凰不愿意出来咱们想办法让她出来就是了,要不咱们几个把门板卸了找条麻绳捆了强押她去林家拜天地!” 池妈第一个反对:“不行!这让左邻右舍看到还以为凤凰神经病了!” 地瓜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池妈:“她现在这副样子不是神经病是什么?!” 凤凰本想借林海下跪借坡下驴出门,没想到被老二破坏,尖声叫道:“老二你敢!你个杀千刀的,你也不想想当初你追乔兰是谁帮你出了金镯子的主意,要不是我来这一手,你就打光棍吧你!” “嘿,我没脸提那事儿,你倒有脸提,事后兰儿都跟我说了,她根本不在乎我有没有金镯子,就算我没有金镯子她也心甘情愿地嫁我,因为她爱的是我这个人,她唯一在意的是我欺骗了她!我比大海有福,虽然我不如他生的好看,但我却有个对我不离不弃的妻子!”地瓜铿锵有力的一番话,说得人群中的乔兰粉面飞红。 凤凰听完这番话倒被镇住了,沉默了半晌,忽然听到窗外有动静!一打开窗之间林海就站在窗外!她的房间可是在二楼啊,因为楼下搭了一个铁棚,林海要从池家二楼的一个窗户翻到铁棚上再爬到凤凰的窗前。 而这时候院子里的糯米还啥事都不知道,傻呵呵地想着晚上能吃到什么好吃的,突然被人一把猛拽直往楼上跑,看不容易看清那人是高粱,糯米叫道:“怎么了?” 高粱叫道:“出大事了!”然后拉着她一路狂奔。 凤凰惊诧气恼地对着窗外的林海,听到门外传来糯米的声音:“姐,是真的,林河昨晚给我看过了那块表,是海鸥牌的,你快出来,有什么事等过了今天再说好吗?” 凤凰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滚!我的事不用你管!狗生囡!” 池爸听到气疯了,“狗生囡”这句脏话从自己嘴里骂和从凤凰嘴里骂完全是两种语境,他咬牙切齿地说:“不用再劝她了,她根本是无药可救!大海,今天是我们老池家对不住你,我现在就去林家负荆请罪,这桩婚事就此作罢!你年轻有为又生得这么好,大把姑娘随你挑,把你配给那个泼妇实在辱没了你!” 凤凰听到像是发了狂,说时迟那时快,她顺手抄起糯米的“鱼缸”朝林海砸去,那本是一只玻璃罐头瓶子,糯米放了几尾蝌蚪进去,本来凤凰是决不允许的,可因为要结婚心情大好所以默许了。 瓶子砸碎了,溅了他一身水,飞溅的玻璃片从林海手背上擦过,他身子晃了晃,险些从铁棚上摔下去,好在他在部队锻炼过,身子很敏捷,在另一扇窗子里众人的惊呼声和劝说声中,他看了看血涔涔的手背,苦笑了下,翻了窗子回去。 乔兰叫道:“谁有手帕?糯米,你有手帕吧,帮你姐夫包扎一下。” 林海摆了摆手:“没什么。” 糯米却仍是拿出手帕,帮他包了起来,还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大龙不愧是凤凰的孪生弟弟,马上为她出头:“爸,姐只是一时想不开,她和妈一样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越骂她她越不从你,咱们再好好哄哄她吧!” 池爸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还哄!那个狗东西已经惯得比祖宗还大,得了,这门亲事我不管了,你们爱咋样咋样!我眼不见心不烦!”说着摇着头远去。 池妈对着他的背影骂道:“你个死鬼,这么一个烂摊子丢给我,自己倒逍遥快活当甩手掌柜了!” 林海麻木地看了看手表,时间真的要来不及了!想到他好不容易请的婚假,父母的期盼,两家的交情,踏亲那日的为难,东拼西凑求爷爷告奶奶借的彩礼钱,他的眼前模糊了,咬着牙挺过一关又一关,最终仍是功亏一篑。 他活了二十五岁从没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这辈子第一次遇到如此令他无所适从的事,在部队可以说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毕竟大家都是男人,软的不行大不了来硬的,可凤凰,她真可谓是蒸不烂、煮不熟、槌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这才是结婚当天就闹得不可开交,以后还有漫长数十年婚姻生活,让他怎么过呢? 糯米手心直冒汗,真不知这个烂摊子要怎么收拾才好,上辈子根本没有手表这茬事啊,虽然知道凤凰脾气不好,但绝没想到她连结婚当天都敢闹得天翻地覆,她不是很喜欢林海吗?这么多人劝着都不听,这不是拿婚姻大事当儿戏吗? 她并不是觉得林家一点错都没有,借电视家具,丢失手表,这些事是林家有错在先,可人家道歉也道过了,保证也下过了,林海还差点跪下,而且的确是事出有因,与其在这发脾气,不如先陪他度过这个难关,等过了今天再和和气气地谈条件,不仅自己没吃亏,还得了个识大体的名儿,更收了林海的心。 糯米的舅妈,也就是媒人也急了,当时做媒人不像现在还能收谢媒钱,但办喜事的人家也会给媒人一些谢礼,君子有成人之美,作为媒人总是希望新人能好好过日子,更何况凤凰这姑娘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了,家里三姑六婆就没个喜欢她的,统统巴不得把这个祸害跟洗脚水似的泼出门去,舅妈看着闹得这么大,池爸也撒手不管了,怕是事情要黄了。 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悄悄地拉过池妈:“月平,你看这事儿怕是要谈崩了,凤凰这孩子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刚才建设说要取消婚事她发这么大脾气,可见她还是想和大海好,就是没个台阶下抹不开面子,要是咱们做长辈的袖手旁观,任她胡闹糊里糊涂地黄了这桩婚事,只怕她气消了后悔莫及哪。” 池妈也很不满凤凰今天的行为,恨不得也一走了之,可女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哪,爹不管娘总得管啊:“谁说不是哪,可这孩子太好面子了,大海嘴巴都说干了,差点跪下了,这还挂了彩,可她还是不依不饶,再拖下去天都要黑了!” 舅妈说:“凤凰的脾气别人不晓得,你还不晓得?越劝越来劲哪,要不我看这样,今天就让糯米替她去林家成了这门亲事,先把今天的事情圆过去再说!” 池妈还没反应,在一旁听着的舅舅急了:“让糯米去?出的什么馊主意,不行不行!几年前花浃村里出的事你忘了!姐姐代替妹妹出嫁,结果呢,姐姐跟妹夫钻一个被窝里去了!” 这种事是很容易出事的,尤其在九十年代的农村,民风还非常保守,一般男女都是相亲认识,婚前几乎没什么亲密接触,最多就是拉拉手,没什么感情基础,结婚的目的只是找个人一起过日子,在这样的前提下找人替嫁实在是步险棋。 池妈驳道:“那是有人盗亲说女方以前流过孩子,男方这才灭了灯,咱们凤凰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除了脾气差点啥不比他强啊,林海是在气头上哪,人家是在省城部队当干部的,什么大世面没见过,我看他对凤凰有时也是淡淡的,咋能瞧得上小四丫头?从小到大人都追着凤凰跑,啥时候听说小四丫头有人追啊,而且年龄也不配哪,再说糯米这连那事儿都还没来呢,她能成什么气候哪!要真出事儿,我脑袋剁下来搁地板上!这事儿我做主了,就这么办!” 舅舅舅妈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想想好像也是那么个理,于是舅妈拉过林海和他商量,本来以为林海会不肯,毕竟男人都有虚荣心嘛,那么漂亮精神的新娘子换成糯米这瘦不拉几的豆芽菜,换谁谁都不情愿,可林海只是愣了下,马上答应了,想必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反而是糯米倒费了她好一番口舌,她仍是别别扭扭的:“舅妈,这样不行哪。” 舅妈劝道:“咋不行啦,啥事都不用你干,陪你姐夫敬完酒就回来了,就跟你平时去林家做客没差,救急如救火啊!” “可邻居们都认识我,万一有人问起来怎么办?” “问起来就说...就说...”舅妈也编不下去了。 池妈见糯米怎么也不肯,差点一巴掌招呼她脸上了:“你管别人怎么问,你死活不承认,别人还能打你不成哪,你个死丫头,要你办这么点事都不肯,我白养你了!”说完习惯性地脱下一只鞋子要打她。 结果她的鞋子还没碰到糯米就被林海拦住了:“大妈,我想跟糯米谈谈。”他的语气淡漠而疏离,让池妈颇有距离感,她稍稍迟疑糯米已经被林海拉走。   ☆、第18章 敬父母茶 糯米怯怯地望了一眼林海,林海温和地看着她说:“糯米,今天发生的事你也看到了,相信你也明白,如果不是实在无路可走,舅妈是绝对不会出此下策,我也不会让你淌这趟浑水。去了我家你不用做什么,跟着我走就好了,亲戚邻居问话全部我来应付,我绝不会让他们为难你,喜宴结束后你就可以回家,我保证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还有,要是你怕你姐事后怪罪你,我会帮你解释,总之一切后果由我来承担好吗?” 糯米想了想,点了点头,林海这才松了口气:“谢谢你,糯米。” 糯米不好意思地说:“我才该说对不起,我姐...” 林海叹了口气:“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姐和你完全是两个人。” 池妈过来拉糯米:“死丫头,扭扭捏捏的,真当自个儿是正经的新娘子上花轿啊,作死!” 林海皱了皱眉,舅妈连忙出来打圆场:“时间都快来不及了,你们还在这说这些有的没的,真有空!糯米,你去林家当新娘子好歹要做个样子,你这身衣服可不行,凤凰房门也锁着,去哪儿找红色衣服?还有你这头发也得梳一梳,太乱了!” 说着带着糯米去了自个儿家,在桃子的衣柜里翻了好久,桃子没有红色的衣服,当时也是随便换了件干净些的衣裳,只是梳了梳头发,连脸上的烟灰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就出发了。 她出门时冷冷清清的,家里那些三姑六婆还围在那里劝凤凰呢,舅妈吩咐了几句桃子,让她陪着糯米去林家走一趟。那天天气很好,很适合踏青春游——如果不是赶着去结婚的话。 梧桐村周围水网密布,河道交叉,是一片肥沃的小平原。一年可以种两季水稻,冬季还可以种油菜、麦子、豆类、棉花等作物。 一路上糯米、林河、桃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还是桃子和林河的话居多,两个小人念了比赛谁知道的童谣多,比如说“娒,娒,你香能(方言,意为听话),阿妈叫你吃馄饨...”“天上星,地下人,穿蓑衣,望丈人...”“正月灯,二月鹞;三月麦杆作吹箫;四月四,做做戏;五月五,过重午;六月六,晒霉臭...”后来三人唱起《对鸟》:“吤呣飞过青又青哎,吤呣飞过打铜铃哦,吤呣飞过红加绿,吤砪飞过抹把胭脂哎,搽嘴唇哦...” 林海在一边不远不近地跟着,后面则是浩浩荡荡的送嫁队伍,走着渐渐热了,林海把军装外套脱下来拿在手里,里面是一件白衬衫,桃子忍不住说:“姐夫,你生得真好,王心刚咋都没你好看呢?姐,你说是不是?咱姐夫都能当电影明星了!” 糯米才没她那么花痴,她几乎没有正眼看过林海,她觉得林海好看只是从小到大听人说林家老三怎么好看,她对好看的男人一直都没特别感觉,相反地有种莫名的抵触,因为她心底有隐隐的自卑,自发觉得他们一定不喜欢自己。 这群人大概走了半个钟头到了清河湾,一阵海风迎面袭来,带队的人建议休息一下,林海点了点头,一路上他一言不发的,糯米心想他一定在烦恼姐姐的事,肯定在生闷气。 想着想着,看到林海把她的手帕解下来,放在海里洗了洗,糯米赶紧过去:“姐夫让我来帮你洗吧,你这手...”林海没听,却拿手帕帮她擦去脸上的油渍和烟灰,糯米躲了躲:“姐夫,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林海还是坚持帮她擦干净了脸,手上还攥着她的手帕,糯米看到他手背上的血已经凝固了,只是神情看起来有些忧郁,林海转过头说:“陪我坐一会儿吧。” 糯米陪他在沙滩坐了一会儿,海浪一下下地拍打他们的脚,风里时不时飘来桃子和林河捡到贝壳的欢呼声,“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但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想要你的回报。” “什么事?” 林海迟疑片刻说:“去年十月在这里救你的人不是向卫东,是我...只不过我把你送到村里的卫生所去的时候他也在场,我那次回来是接到我妈病危的电报,我赶着去医院看她,所以才匆匆离开的。” 糯米愣住了:“那你为什么上次不说呢?” 林海说:“我把你从海里救上来时我根本不知道你是谁,更没想过要你感激,我就是刚才突然觉得应该把真相告诉你,免得你被向卫东欺骗。” 糯米下意识地看向他胸前的一排纽扣,那金色的扣子上的五角星她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注意到?她的心冷却下去,向卫东骗了她!不仅是这辈子,还有上辈子! 林海见她神色变幻莫测,不禁有些担忧:“你是怎么掉到海里去的?不小心的还是别人把你推下去的?” 糯米垂下眼皮:“是我不小心的。” 林海停顿片刻说:“有些憋在心里不好,找个人说说也许能痛快点,就像我和你姐的事,刚才在你们家我真觉得连死的心都有了,可刚才一路听你和桃子唱歌说话,我又觉得没什么过不去的坎,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见糯米半天没说话,想必是不肯说,看看大伙休息得差不多了,又开始赶路了。 桃子没来过榕树村,一路一直问什么时候能到,到后面实在走不动了,赖着不走,林海怕耽误时间,只好背她,桃子路上一直问:“什么时候到了?” “看到一棵榕树就到了。” “榕树长什么样啊?” “就是很大很大的树。” 他们一伙人急赶慢赶终于进入榕树村的地界,只差几分钟就要迟到了,不幸中之万幸,总算赶上了! 只见林家祖屋门口人山人海,半个村子的人都来林家看新娘子。南方农村的结婚典礼并没有复杂的仪式,就是进房间敬过父母茶再改口。可当他们要进房间时,本来就不宽敞的祖屋里挤满了人,根本进不了房间。 林海费了好大力气在前面开道,不停地叫:“大家让一让,让一让!”每次还是只能挪动一两步,糯米那么瘦弱的身体更是一不小心就被热闹的人群推搡得老远,挤着挤着她就摔在地上,她又不敢叫林海,真有点狼狈不堪。 林海走了一会儿才发现糯米跟丢了,急忙又退回去,正好看到她不知所措地跌坐在地上,连忙蹲下用身体护住她轻声说:“别怕。” 他的声音低沉而镇定,让人听了觉得很安心。 林海牵住她的手,把她护在怀里前面往前走,这时候村里有个爱管闲事的妇女对他们指手画脚:“林家老三,你跟你媳妇进房间的步伐不对啊,事前咋不好好练练哩,既然做了夫妻就要一条路子走到底,你们这样进进退退,只怕你们的婚姻也要不顺啊!” 糯米在慌乱中没怎么听清楚,倒是林海听了这番无知又无聊的话,心里真有些不痛快,可房间就这么大又挤满了人,再走十遍也是一样,于是他没理那个妇女的话护着糯米继续往前走。 好不容易才挨到林家长辈身边,林爸林妈和林爷爷见到林海身旁的人不是凤凰而是糯米,惊诧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碍于这么多人在不好问个明白,知情的几个邻居窃窃私语,不知情的人一个劲地起哄。只有林海的外公外婆一直居住在外地,从没见过凤凰和糯米,不知内情地对着外孙和外孙媳妇露出慈爱的笑容。 林海拉着糯米:“爸妈,儿子把媳妇娶回来了。” 林家请来的司仪说:“新郎新娘往前站一步,新娘子给公公婆婆上茶,要改口了啊,叫爸爸妈妈,先给爸爸上茶。” 红枣茶早就在敬奉仪式前泡好,寓意甜甜蜜蜜,早生贵子,茶水温度不烫不凉。 糯米端起泡好茶的青花瓷杯,虽然她已经努力稳住杯托,仍然避免不了杯子轻微地晃动,记得上辈子她跟向卫东结婚敬父母茶时还不小心把杯托打翻在地,当时向妈妈的表情像是要吃了她。 糯米沉浸在往事里有些恍惚,司仪以为她是当着众人的面害羞:“新娘子别害羞,快叫爸爸啊。” 她这才回过神,托起杯子对林爸敬茶,明知道婚礼会有这么个步骤,可真正要叫爸爸却有些叫不出口。 她的手心又湿又黏,她突然意识到,刚刚林海握住她的手时手心已经汗湿... 糯米勉为其难地叫了声:“爸,您请喝茶。” 林爸原本在发愣,被林妈用胳膊肘一捅,急忙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又将茶杯递还给糯米,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大红信封递了过去。 糯米跪在地上接过红包:“谢谢爸。” 糯米又拿起茶杯,双手端到林妈面前:“妈,您请喝茶。” 林妈笑眯眯地把一个同样的红包交给她,原本南方农村的习俗是,新娘子改口公婆只需要给一份改口费即可,后来考虑到这样的婚礼视觉上不太好看,所以将一份改口费平均分成两份放在两只红包里,公婆以及父母的改口费都应事先协调一致,免得新人心理上有落差。   ☆、第19章 林家喜宴 敬过父母茶之后,林家人给乡亲们分发喜烟和喜糖。 大人们还比较文明,那些熊孩子们可就不懂规矩了,成群结队一哄而上一阵疯抢,林妈只得把一盘子喜糖抛向空中,来了个“天女散花”,大家抢得是人仰马翻,现场热闹非凡。 林爸林妈这才把林海叫到僻静处问:“怎么来的人是糯米,凤凰呢,凤凰怎么没来?” 林海简单解释了几句,林妈叹了口气说:“咱们家有错在先,人家生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哎!咱们林家真是丢不起这个人哪,只能先把今天先过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河俯首认罪:“爸妈,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把表丢了,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林爸抬腿给了林河一脚:“对,就怪你!好好的,出什么幺蛾子,我让你逞威风!我让你逞!让你逞!” 林妈拉住丈夫:“孩子他爸,现在不是出气的时候,我们应该想的是怎么解决问题!” 林爸瞪了妻子一眼:“还能怎么解决,也只能按他们说的,先让糯米代替凤凰,等明天,再想办法把凤凰那孩子哄回来。” 林妈说:“我不答应!大海和老大老二不一样,他那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才第一天就让大海挂了彩,找个这样的媳妇,依她的脾气,今天只是块手表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他日要有真正的大事,只怕咱们家就此鸡犬不宁了!” “不然怎么着?客人也请了,酒席也摆了,全村人都知道咱们老林家要添新媳妇儿,何况我们和老池家是世交!当年要不是老池救我一命,这世上还有大海吗?欠人一分钱就要还人一份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咱们家要知恩图报!” 林妈气道:“报恩!报恩!你就知道报恩,咱们儿子的死活你想过没有?你要报恩可以有很多方式,世上有人报恩像你这么报的吗?我才不管你那么多,当初我也就是看糯米脾气好,想想同个娘胎出来的差不了多少才同意这门婚事,现在我不能让你个死讲义气不顾儿子死活的爹毁了我儿子一生,这门亲事我不答应!” 说着气哄哄地跑了,林爸望着妻子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喜宴开始了,九十年代的农村喜宴虽说没什么特别好的东西,可数量非常多管饱,一顿饭能吃两个小时,刚开始大家都敞开肚皮使劲吃,非要把本儿给吃回来。 好多人看到糯米虽然奇怪也没顾得上问,到了后面才觉得不对劲,汉子们不管闲事只是揣在肚里,那些妇女可没那么好的涵养,开始窃窃私语,只有些从外地赶来的亲戚不明就里地说着恭喜的话,还打趣他们早生贵子什么的,糯米脸刷地红了,林海赶紧转移话题。 林海的外公是北方人,性格不拘小节,那张黝黑的脸笑得就跟朵盛开的菊花似的:“我还以为你小子这辈子要打光棍哪!新媳妇真不错啊,其实娶老婆相貌什么的都是其次,性子好能居家过日子才是最要紧的。大海啊,你以后要欺负你媳妇儿,外公可不饶你!” 说着不满地看了一眼议论纷纷的人群,心想新娘子不就瘦小了点嘛,养一养就好了,这也不算啥大不了的事,至于跟打了鸡血似地八卦吗? “知道了,外公。”林海含糊地应了一声又给桌上的人敬了酒,再走向下一桌,他举着酒杯,刚想对大家说不用客气,吃好喝好,突然感觉到糯米抖了一下,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没事儿,别听他们瞎说,再坚持一下,已经是最后一桌。” 糯米忐忑不安地看着席上的向卫东,她怎么忘了,向卫东是林家的远亲,她不怕跟他有正面冲突,可是万一他当众揭穿自己的身份怎么办? 林海说了几句客套话,一群亲戚都纷纷送上祝福。向卫东正纳闷,明明当初和林海谈对象的是凤凰,这是全村都知道的事啊,他母亲昨天跟他说的也是林海和凤凰的喜酒,怎么变成糯米了,难道他眼花了?他不禁擦了擦眼睛,还是糯米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他和糯米吵架被林海搅局,现在又看到她出现在林家的婚宴上,上次有个马林,现在又是这个林海,这个女人还真喜欢勾三搭四啊! 他一阵脑热站起身,皮笑肉不笑地说:“恭喜恭喜哪,表哥真是好福气,早早娶了媳妇,让我这个打光棍的看着实在眼馋哪。”他这声“表哥”叫得极其虚伪,他和林海说是表亲,实则是一表三千里的表,一般农村同个村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沾亲带故,像他们这种关系平时都是叫名字。 林海见了他有点紧张,但很快镇定下来,也笑着说:“不必羡慕,表弟你他日一定能娶个更好的。”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把手搭在糯米肩上安抚她。 向卫东怒火中烧:“池糯米,你就这么不甘寂寞,这才刚甩了我多久,这么快就搭上你姐夫了,大家看清楚啊,她根本就不是凤凰,而是凤凰的妹妹糯米!” 一语既出,石破天惊,刚才那些认出糯米的人还揣着明白装糊涂,现在是毫不掩饰地八卦! 他还要不要脸! 糯米想到上辈子的他虽然愚孝,却还没有这么厚颜无耻,想到他骗了自己,想到前世的双胞胎女儿,糯米连杀了他的心都有,她真恨不得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但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这是林海的婚宴,她不能让向卫东在这闹事,小不忍则乱大谋。 于是竭力冷静了下开口:“我上次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从来没有答应你什么,另外再提醒你一点,你现在是在别人家的喜宴上,请你起码尊重下林家,有事等婚宴结束再说。” 向卫东凶狠地逼过来:“婚宴结束了我再说事有屁用!我说过了我们之间的事儿不会就这么完了,这个姓林的有什么好的?除了比我高点好看点,哪儿比我强了,好看有屁用啊,榕树村谁不知道他家穷得叮当响,你妈来踏亲到处借家具骗婚,给彩礼还讨价还价,结婚订婚一起办,见过穷的还没见过他们家这么穷的!” “我并不这么觉得。”糯米冷冷地打断他,“你以物质来评判人的价值观本身就是错误的,相反地,林家是我见过最富有的家庭,夫妻恩爱,兄弟团结,村里人但凡提起就是有口皆碑,这样的家庭别说不会穷一辈子,就是真的穷一辈子也已经胜过很多家庭!” 她当初嫁给向卫东,向家的家境在村子里还是可以的,向卫东在罐头厂工作,向爸爸是农民向妈妈是老师,但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好,向妈妈老是嫌弃向爸爸没文化,过得不好的婆婆绝不会希望儿媳妇过得好。向妈妈时时插手他们夫妻之间,而且老怀疑糯米贪图他们钱,家里的钱一分也不经糯米的手,向卫东又是个没断奶被姐姐们惯坏了的巨婴,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她真的宁愿找个和睦家庭,哪怕穷一辈子也好。 从小没有受过母亲姐姐善待的她,进入这样的家庭更是让她时时充满了负能量,直到她遇到一个家庭,父母恩爱,兄弟和睦,发自内心地尊重和爱护女性,这样的家庭在农村已经是凤毛麟角了——如果这一次凤凰失去大海,她会后悔一生的。 糯米回头望着站在那群泥腿汉子中鹤立鸡群的男人,她的嘴角不自觉地绽开一朵笑容,如果...她说的是如果,她和林海能在一起...真不知道池妈和凤凰会怎么样? 不不不!她马上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她不能这么做! 重生最大的意义不在于使别人变得更惨,上天再给她一次生命是为了让她活出更好的自己。 更何况,她并没有这样一个机会,因为林海从来没有、也不可能喜欢她。 最后一桌酒已经敬完了,糯米转身离开议论如沸的人群。 累了,回家去。 林海情不自禁地跟上去,向卫东却抢先他一步抓住她的手,用哀求的语气说:“糯米,你就跟我好吧!我哪儿比不上林海了,我们家就我一个儿子,家里什么东西都是我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什么我给你买什么,彩礼你们家随便开价!” 开价?他当是买东西? 望着眼前苦苦哀求的男人,糯米心想,向卫东,你知道吗?你现在苦苦哀求的女人,曾在上辈子跪在地上只求你说出双胞胎的下落,人生真是有趣! 她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向卫东却一下抱上来,他死死地抓住糯米的胳膊,把她用力摁在自己怀里:“糯米,我和吴春兰真的已经分手了,不信你可以去问她!要知道她可是厂长的亲戚,我为了你可以费了好大劲儿才甩开她的,把同事都得罪光了,你要再不和我在一起,我以后在罐头厂没脸混了!今儿的事就这么算了,你以后可得对我好点!” 这人是听不懂人话吗?这些话别说糯米就是林海听了也噌噌冒火,当众这么死缠烂打的脸皮也真是比城墙还厚。 糯米被气得身子发软,一时挣脱不开,突然听到向卫东喊了一声“哎呦!”只见林海用手肘撞击他的鼻梁,林海是练过的,又占尽身高优势,向卫东哪防得了他这一手,下意识地松手,转眼糯米已被林海拉进怀里,林海比糯米足足高出二十公分,她被他抱着就跟小孩似的,糯米突然觉得他身体哆嗦了一下,糯米问他:“你怎么啦?” 林海摇了摇头,还没说话向卫东骂道:“姓林的,爷爷改天再会你,敢打我,我c你祖宗十八代!”说完骂骂咧咧地离开。 林海外公看着如此混乱的现场,脸色阴得都能拧出水来,扬脸对林海和糯米说:“你们跟我过来!”林爸林妈与林河见状也赶紧跟上去。   ☆、第20章 两难境地 “什么?!她不是凤凰,只是替她来结婚的,荒唐!” 林海见瞒不过,只好说了中午在池家发生的事,林河在旁边还时不时地补充,林海外公听林河说到林海差点下跪那一段,气得将茶几上那只敬茶的青花瓷杯掷在地上,林妈看了一阵心疼,这暴脾气说来就来哪。 林海外婆也数落林妈:“老大,我看这事儿不成,要咱们家大海的脾气和她是一个路数的也就罢了,可大海这温吞水的脾气,将来不只有挨打的份?男人娶老婆是多大的事儿,俗话说一堂媳妇,十代儿孙,孙子的妈多重要啊,你们怎么能如此糊涂?!” 话一落音,林海外公便扬着下巴对糯米说:“我们家虽然穷,但穷得有骨气,既然你们池家无意与我们家结这门亲事,我们也绝不勉强!今儿我做了这个主,这门亲事就此作罢,那些家具抬回去,请你们马上离开林家!” 林海说:“外公,糯米过来是好心帮咱们家渡过难关,要不是有她今天我真不知道今天的局面怎么收场,她姐姐是她姐姐,她是她,请您不要是非不分地乱骂人。” 外公气道:“大海,记得小时候你是多么孝顺的孩子,现在你大了翅膀硬了,连外公都敢顶撞!” 林海恳切地说:“外公,我一直很尊重您,不仅因为你是我的长辈,更因为您是个明辨是非的人,这件事明明是我和凤凰两个人的错,您何必迁怒于他人?再说,我小时候是孝顺,现在我还是一样,但孝顺不代表愚孝!当您说错话做错事时我作为晚辈更应该提醒您注意,而不是听之任之,让人在背后戳您的脊梁骨,那才是不孝!” 外公被他一番话驳得无话可说,这时林爷爷也进来了。 林爷爷说:“大海,说得好!人都说部队是个大学校,乖孙子,那几年兵你可真是没白当!倒是你个老牛头越活越回去了,就这么没见过世面,多大点事儿啊,谁结婚没出点乱子,都跟你似的小题大做,天下人就不用结婚了,再说大海不说了还没跪吗,男子汉能伸能屈,没啥过不去的!” 林海外公跳起来唾沫星子溅他一脸:“大海不是你亲孙子哪,你不心疼我心疼!大海在部队好歹手底下也管着一百多号人,对着个女人低三下四,知道的人说娶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娶祖宗呢!” 林爷爷也怒了,抹了抹脸上的唾沫吼道:“那你说怎么办?!咱们和老池家是世交,世交你懂吗?建设对志国有救命之恩,我也认了他当亲儿,毁了这门亲就等于毁了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懂吗?不懂就一边凉快去!” 林海外公喊道:“什么大不了的救命之恩哪,能大过我外孙的终生幸福?!” 林妈这才把当年的事娓娓说来,六○年七月,全县先后两次台风侵袭,暴雨成灾,受淹农田二十二万亩,损失粮食七百五十万公斤,家家忍饥挨饿。 这天池爸拿把锄头准备去山上干活,下山时见到一个人奄奄一息、嘴唇发紫地躺在园沟上,想来是饿晕了,于是就把他背回家喂了些米汤和馒头,那人千恩万谢地走了,临走前说他姓林,住在榕树村。 事情还没完,几天后池爸听隔壁邻居说抓到个别村的小偷,当时粮食就是老百姓的命啊,抓到小偷按规矩是要脱衣示众再吊打批/斗,池爸赶到时那家主人已经用麻绳把林爸脚不着地地反吊起来,打了好几下还不解气,周围围观的人都在喝彩。 池爸赶到时主人家叫嚣道:“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不好,非要当贼!把你脚筋点(方言,割的意思)掉,看你还偷不偷了!” 说着挥着一把菜刀,好像真要动手了。 池爸看到那人就是上次救的人,想着人也是被逼无奈,站出来劝解:“老周,吓一吓给个教训就好了,别闹出人命呀。” 姓周的主人家不依不饶:“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他偷了你家,你说不定打得更凶呢!”说着准备动手。 池爸说:“不然这样好了,他偷了你什么我也赔你点什么好了。”最后赔了主人家一小筐番薯。 这才有几个人站出来也帮着劝,主人家骂骂咧咧地把林爸放下来时林爸痛哭流涕,酱油们对着他指指点点:“年轻人,改过自新,好好做人哪。”林爸捂着脸一直哭。 等林爸平静下来,池爸问他为什么要偷,林爸这才说:“还不是没东西吃哪,我妈为了让我们家几个小的有点吃的,昨晚吊死在房梁上,还没棺材葬,家里实在没吃的,我爸也快不行了,所以我才...” “吃的事咱们再商量,你说你妈过世了?” 林爸的眼泪又出来了:“是啊,还放在家里没棺材葬呢,一副普通的杉木棺材也得十几块钱,咱家还有那么多活人要养活,就算有钱也不能花在死人身上哪。” 最后池爸想了个主意,把自家的旧板壁拆下来简单钉了钉,虽然简陋了点,也强过没有,就这么陪林爸林爷爷葬了林奶奶,又送了林家些番薯粉渣,池爸带着林海从地里挖了些苍蝇草、酸菜草什么的,磨成粉渣掺在一起,这些东西以前都是给猪吃的,但在那时人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管它是猪吃人吃。 为了壁板和番薯粉渣的事儿,池妈和池爸还大吵了一架。 林爷爷很感激池爸帮忙葬了老伴,认了池爸当亲儿,林爸发誓此生不忘池家的救命之恩。 林海外公听了这段往事,脸上怒色逐渐消退,他虽脾气暴躁却也是个讲义气的人,池家如此大恩,林家这一退婚便是亲家变仇家,林海说不定还会被冠以陈世美之名,林家已经付出的财礼物力统统打水漂了,林家不富裕,林海下面还有个林河,这门亲事一被取消,把名声搞臭了不说,还得给林家财政捅个多大的窟窿? 难道就此将就了池家那女娃儿?但林海可是他最喜欢的外孙,都说成家立业,说的就是男人要先成家后立业,有了稳定的后台事业上才能有好的发展,可那女娃子那样烈的脾气不把家搅个天翻地覆已经是阿弥陀佛,还能指望她当贤内助? 林爷爷见他想来想去都拿不定主意,便开口说:“你既然拿不定主意,这事儿我做主了!大海,你明天就去池家登门致歉,就算真的下跪,也务必要把凤凰请回来!” 林海犹豫片刻,糯米看到林海嘴唇微微翕动,林爷爷拍案震得桌上的杯子一跳:“听到没有!” 林海轻声但却坚定地说:“爷爷,我不愿意。” 林爷爷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吼道:“你说什么?!” 林海重复:“爷爷,我不愿意娶凤凰!” “啪!”又一只青花瓷杯向林海飞来,好在偏了没砸到他身上,林海今天真可谓诸事不顺,被砸了三次。林妈内心哀嚎,她怎么就摊上这两个暴脾气的爸,这套瓷器可是她为林海结婚特地买的,刚被自个儿爸打碎一只,现在公公也来凑热闹,都跟杯子过不去是不是? 林爷爷忍着怒气道:“说,为什么?当初这门亲事也是你答应下来的,还和人家通了半年信,男子汉大丈夫言而有信,怎么可以出尔反尔,朝三暮四?说!”看林海一直沉默还要动手。 林爸也问:“大海,你说啊为什么!” 林妈是现场唯一的明眼人,又想着家丑不可外扬,悄悄拉了糯米:“帮大妈出去收拾收拾好吗?” 糯米正为自己一个外人听人家家丑感到不自在,点点头跟着出去了。 林海才说:“爷爷,外公,爸,你们刚才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都是我的婚事,可从头到尾你们都是自顾自说着,有谁问过我一句,‘你觉得怎么样?’我和凤凰从相亲到结婚哪一步不被你们长辈牵着鼻子走,我不想再这样了,我要决定我自己的婚姻,现在我不是跟你们说着玩的,我下定决心了,我绝不会娶凤凰!” 林爸了解林海,这个儿子看似性情温顺,什么都好说话,但只要一件事他认定了便会死磕到底,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看着林海眉梢眼底的坚决,林爸隐隐觉得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什么?!你...”林爷爷气结。 林海外公又原地复活了:“说的好,真是我的好外孙!” 林海外婆倒犹豫起来:“大海啊,你这么一退婚,咱们辛辛苦苦地办的喜酒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还有这彩礼钱咱也不好意思问女方要回来了,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哪,再赔上面子,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海外公斥责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想着面子和钱,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外孙的终生幸福!那么个脾气的女人,迟早有天大海受不了了,到时候年纪也大了又有婚史,说不定还弄个拖油瓶,更难找对象了!” 林海外婆嘟囔:“这可不是笔小数目,我只是在想,有没有办法可以既不得罪老池家,又不白白往外拿钱。” 林海外公和林爷爷齐声说:“你想得美!” 林海外婆心想:我还真有这么个主意,只是没敢说!   ☆、第21章 送嫁队伍 客人都已经走光了,林妈分配给糯米和桃子的任务就是把每桌还能吃的剩菜拣出来分门别类,虽说是剩菜,但毕竟是喜宴,看起来挺诱人的,糯米和桃子都偷吃了一些,糯米和桃子忙了整个下午都没吃东西,饿坏了。 桃子一边收拾,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糯米说话:“你说今天发生这么多事,凤凰姐和姐夫的事会不会黄?” 糯米想了想林爷爷的态度说:“应该不会吧,你知道我们家和林家的关系非比寻常,而且喜宴也办过了。” 桃子说:“姐,今天凤凰姐闹的时候,我看姐夫都快哭出来了,当初二嫂结婚那会儿也不出门,地瓜哥都郁闷死了,他们男人娶老婆都这么难吗,也不对,我们班有个同学的爸爸家里是住楼房的又是独子,听说除了我同学的妈妈外面还养着两个呢,为什么有的男人能娶两三个,有的娶一个老婆都难?” 糯米简短地回答:“穷呗。”上辈子她常觉得上天对女人很不公平,女人要生孩子要伺候公婆还要看丈夫脸色,如果离婚很难找到合适的下家,但男人不同,常听说已婚带孩的男人娶了年轻漂亮的黄花闺女。 直到目睹林海娶亲的窘境,她才明白男人的不易。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和地区,女方以及女方家庭对男方家境和拿得出来的彩礼尤其看重,固然有少部分家境不错的男人除了稳住家里的妻子还能在外寻花问柳,但绝大多数没什么钱的男人连娶一个老婆都难,打光棍的绝不是个别。很多条件差的家庭,父母为了让儿子能娶上媳妇,只能用换亲或是从外地收养童养媳甚至买媳妇等方法来解决问题,但是女方只要想嫁人总会有选择的余地。 无论身为男人还是女人都有各自的不易之处,这样一想,她的心境开阔了很多。 林妈给糯米安排好任务后又回到屋子里,刚进门就听见林爷爷的怒吼:“男人汉大丈夫要说话算话!你跟我说,你是不是在省城有了别人就开始嫌弃凤凰,要不然你这么孝顺的孩子为什么就不肯听爷爷的话,我告诉你,那些城里的娇小姐那就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娶老婆一定要娶个朴朴实实能过日子的!” 林海外公脸红脖子粗地吼道:“那女娃儿这副德行像是能过日子的人吗?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婶子,我们要回去了。” 林妈抬头只见抬家具的汉子们过来告辞,当时要请师傅盖房子或是请人帮忙干活,主人家都要给他们每人准备一碗“接力”招待他们,林妈让他们等等,拿了些喜宴剩下的弹涂鱼分给他们,又对他们谢了一番。 林海外公气势汹汹地对他们说:“我们不要家具,把家具给姓池的一家抬回去!” 林爷爷连忙反击:“老牛头,你可别忘了大海姓林!而且,这是在林家,是在我的地盘!” 林海外公闹起来:“林倔头,你的地盘怎么啦?要没我女儿你哪来的孙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咋不上天呢!” 林妈心想,这俩老顽童可真行,当着客人的面能不能收敛点,这么一吵,不能外扬的家丑也外扬了。 算了算了,就算他们现在不吵,想必他们刚才在后间吃“接力”也能清清楚楚地听到林海外公和林爷爷的争吵声,送嫁队伍里带队的李福菊以前生病被林爸救过,于是对林妈说:“婶,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妈叹了口气:“大菊,你有话就说吧。” 李福菊这才说:“老池家的大囡不是我说,论样貌是挑不出毛病,打小为了她向老池家求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这样的人愣是拖到二十多岁还没结婚,婶不觉得奇怪吗?” 林妈想了想说:“说不定是追的人太多挑花了眼,这才耽搁了。” 说完她也觉得这理由牵强,只是当初考虑到林海年纪也大,加上家里穷,又在外地当兵,挑拣的余地不大,过得去也就算了吧。 那人直摇头:“婶,真不是我盗亲,凤凰今天的表现你可别以为是个偶然,那媛闺囡脾气普通人真消受不了,以前村里喜欢她的小伙子海了去了,可没相处几天知道她的脾气一个个都屁滚尿流了,要我说这样的人就该找个比她还要心狠手辣的人磨一磨,兴许还能好些,可你们家大海是个厚道人,只怕娶了她...” “是啊是啊。”那人没说完,其他人也纷纷响应,“她下面几个弟弟也就罢了,她妹妹从小没少受她欺负,说来也怪,一家生的女儿脾气就能差那么多。” 这些人很多都和凤凰是同学,不是同学也是校友或邻居,对凤凰的事早就耳濡目染,说了两件他们小时候发生的事。 第一件事是丢柿子,那个年代的小孩小时候没什么玩具,都喜欢小伙伴们凑在一起玩游戏,“丢柿籽”是其中一种,它的规则很简单,就是用粉笔在地上画一个小圈,把四瓣花蒂放在中间,然后几个人一人出一粒柿籽,然后用石头剪刀布确定先后顺序,分别拿手中的柿籽去砸花蒂,谁把花蒂砸出圈外就归谁。 其实柿籽这东西就算赢了来也无用,放在家里最后都会被大人扔掉。可在孩子们的眼里这仿佛很贵重的珍宝,凤凰和金龙每次和小伙伴们玩,赢了就会拍手叫好,输了就打滚耍赖,非要对方把输了的柿籽还给他们,可谁愿意啊。 后来糯米从奶奶家回来了,凤凰找她来玩这个,没想到第一次她就赢了,凤凰也傻眼了,本以为糯米一定是输的那个人,后来赌得越多输得越多,凤凰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直到凤凰输了最后一粒柿籽,糯米不好意思地还了两粒给凤凰。 她不给还好她给了凤凰仿佛受了奇耻大辱,直接扑到糯米身上打她,那时凤凰已经十六岁了,糯米才十岁,无论是个头还是力气都不是凤凰的对手,凤凰就像疯了似的把她扑到地上打,大龙很兴奋地叫道:“打得好,打得好,大姐,打死这个扫把星!” 地瓜皱着眉,有点看不过,但毕竟和糯米还不熟,所以没去阻止,高粱还小不懂事,在旁边格格笑着,最后是抬家具中的两个人拉开了凤凰,糯米被打得鼻青眼肿,据这两人说,他们忘不了糯米当时的眼神,她倒在地上眼神像条濒死的狗。 第二件事是扔猪肉,每年快到年边那会儿,家家户户都要提着些年糕、鸡、扁饼还有猪头肉去贡佛,这就是所谓的“解冬”。“解冬”过后池妈都会偷偷剁一块猪头肉或是鸡腿肉给凤凰和金龙吃,其他孩子都没有的。 凤凰不吃肥肉,就悄悄扔在院子里,糯米好几个月没吃过猪肉了,看到捡起来就往嘴里塞,凤凰看见一下把她按在地上,又是抠嘴又是拧腮,硬是把猪头肉从她嘴里抠出来,丢在地上踩了两脚扬长而去。 这些事也只能说明凤凰的霸道,其实农村人家孩子多,打打闹闹是家常便饭,大孩子欺负小孩子是很平常的事,家里的大人就算有心要管也只能打骂大的一顿,到了背地里小的只能被大的欺负得更凶了。 可有些事凤凰做的还真够奇葩的,比如说挖朋友亲戚的墙角,比如说马林进公安局的事,马林奶奶就住在梧桐村,自己的孙子被人诬陷关进公安局,心里自然不服气,到处跟人说道凤凰 的罪行。 怪只能怪凤凰太自作聪明了,她当初的想法就是想让林家人知道有个人为她发疯,能让林海嫉妒嫉妒,压根没想过她这么做只会令大海更反感。 抬家具的人说溜嘴停不下来,墙倒众人推,其中有个就是那个养马的,干脆把凤凰用药害糯米掉头发的事都说出来,林爸给糯米医好头发后再三追问过她脱发的原因,但糯米一直不肯说,没想到竟是凤凰害的,实在是匪夷所思。 林家全家越听越是目瞪口呆,凤凰的霸道本来他们家也略有耳闻,今日更是有目共睹,可谁能想到已经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林妈真是庆幸,林河丢了手表,真是天不亡林家! 林海外公气得吹胡子瞪眼,声音都发颤了,拍着桌子:“这样歹毒的女人...咱们家怎么容得下,后间的那些家具都给我抬回去!把那俩女娃儿叫来,让她们给池家人传话,咱们两家就此解除婚约,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林爸急忙劝解:“岳父,凤凰是凤凰,建设不仅救过我的命还帮着葬了我妈,咱们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哪!” 林海外公气笑道:“你心中原来还有恩义?我看你早被猪油蒙了心,若你真有半分感恩之情,又怎会不问大海一声,糊里糊涂地自作主张将他和那女娃错配鸳鸯,将两人的终生幸福视作儿戏,既让咱家竹篮打水一场空又耽误了人家女娃儿的青春,把两家人搅得天翻地覆,你这是报恩?报仇还差不多!” 一番话说得林爸无从反驳,连林爷爷也皱着眉反思。 李福菊不忍看林爸受窘,也知道林家家境,他非常钦佩林爸的为人,他作为赤脚医生有时遇到付不起药钱的病人就给人免费医治,可那些药材却是他自己辛苦挖或是县城买来,所以行医数十年也攒不下多少钱,想了一想说:“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既让你们不白白办这场酒席,又退掉凤凰这门亲事,还能不得罪老池家。” 林爷爷急了:“有这样的办法为什么不早说?!” 林海外婆和林妈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办法早就有人想到了,就是做起来也未免太...   ☆、第22章 暴风雨前 李福菊在本书中是个极不起眼的龙套,然而他却改变了林海、凤凰和糯米三人一生的命运,要不怎么有人说阎王好送,小鬼难缠,有时候影响你命运的通常不是什么大人物,某个小人在背后踹你一脚能让你半年爬不起来,所以人生在世就算不能积德行善也不能无故行恶,否则报应迟早要来。 李福菊说完办法,林海外公头一个反对:“不行!什么馊主意!这女娃的姐姐是那样,她还能好到哪里去,我告诉你,一个锅里的馒头都差不到哪儿去!再说了,刚才喜宴上那人是她对象吧,小小年纪不学好,拉拉扯扯的,不行!” 林妈刚想开口说话,没想到林海已经抢先一步:“外公,不知道的事请您不要妄下定论,糯米和向卫东根本就没在处对象,是他缠着糯米不放!” 林海外公反问:“你怎么知道?!你亲眼看到的吗?大海啊,人摔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在同个地方摔两次,那就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了,你要是被她们俩姐妹耍得团团转,你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林海忍不住反驳:“是我亲眼看到的,我从省城回家去池叔叔家,我看到向卫东在打一个女人,当时我还没想到她是糯米,后来我才知道是向卫东一直缠着糯米要和她处对象,但是糯米一直不肯,她是个好女孩...”林海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了。 林妈说:“儿子,你的意思是你想娶糯米?” “我不知道...”林海迷惘地说,“她愿不愿意...但总之,我绝对不会娶凤凰!”他以前之所以可以隐忍凤凰的任性是他还没看到糯米的好,当他知道世上有个女孩可以那么努力地去忍耐,他就觉得难以忍受。 林海惘惘地走出屋子,其他人也都没了主意,以林妈多年的观察来看,糯米的性子跟林海是一路的,别看她在小事上能忍,可一旦到她关键的事上,她不见得会退让。 糯米到底能不能答应这门亲事,林妈心里真没底,她从没见过大海那样的眼神,仿佛已经认定了。 她和林爸面面相觑:“孩子他爸...这可咋办才好...” 林海到厨房里时糯米已经收拾好剩菜,擦好桌子开始洗碗了,满地的脏盘子,她搬了条小板凳坐那洗呢,桃子累了,在旁边一个劲地叫唤:“姐,我好困,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糯米说:“待会儿抬家具的叔叔们出来我们就可以走啦,不然那条山路我可不敢带着你晚上走。” 桃子古灵精怪地说:“我看你是怕那个神经病又来缠你。” “哪个神经病?” “就是今天拉着不放的那个人,小河说他家就住在榕树村,姐,那男人在追你对不对?” “别瞎说!什么追不追的,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谁说我不懂了,你才比我大三岁啊。” 糯米这才想起自己现在才十七岁,其实她死的时候也才二十多岁,只不过因为死了一次看问题的眼光比其他人深刻许多。 桃子又说:“凤凰姐也真身在福中不知福,姐夫虽然没钱,但这么帅又那么能干,她就不怕这么一闹,姐夫跟别的女人跑了!” 糯米斜眼扫了她一下:“你一个小孩子懂得倒挺多!” 桃子伸了伸舌头:“我才不小呢!”突然眼睛看她身后说,“姐夫来了!” 林海过来对她们说:“你们回去吧。” 糯米边洗盘子边说:“没关系,我洗完再走,只有几个了。” 林海却生气了:“你们现在就走!” 糯米表情傻傻的,满手泡沫还拿着一个洗到一半的盘子,林海缓了缓怒气,夺过她手上的盘子:“那些人要回去了,你们也一起走吧。” 糯米点了点头,用抹布擦了擦手,准备走的时候,林海叫住她:“向卫东家住村东头,你从山上那条路走可以绕过他们家。” 糯米当然知道向卫东的家,不过还是点点头。 林海又说:“看今天的情形,他不会就这么算了,你以后还是小心点,要实在不行就告诉池叔叔让他出面解决。” 糯米听他的口气似乎从今往后不再与她来往,想来凤凰一定伤透了他的心,出了屋子就对桃子说:“你个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桃子张大嘴:“我说什么啦——不会吧,姐夫和凤凰姐真的吹啦?你怎么知道的?” 糯米没好气地说:“没听他刚才叫‘池叔叔’吗?” 桃子哭丧着脸:“要是姐夫都受不了她,还有谁敢娶她,我们岂不是要被凤凰欺负一辈子...姐,我不要!咱们去求求姐夫,让他把凤凰娶走吧!” 李福菊说:“小桃子别哭,我觉得这事儿还有转机。” 桃子纳闷:“为啥啊?” “你没看见我们没抬家具回去吗?”李福菊也挺郁闷的,话都已经说到那个地步了,他们怎么还不退婚,难道报恩真比儿子的终生幸福还重要? 李福菊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糯米和桃子想想对啊,如果林家退婚,肯定会归还凤凰的嫁妆啊,没有归还也就是说林家不会退婚,事实证明这个结论是完全错误的。 糯米桃子还有这群大男人刚准备出发时,林海外婆过来叫住了糯米:“妮儿,家里的活干不完,今晚你就别回去了,留下帮帮忙,成不?” 糯米哪想到这么多:“当然可以了。” 桃子本来也想留下,林海外婆劝了老半天,桃子也不过闹一闹,她从小到大还没离开父母在外面过夜,她还有点认床。 林海看到糯米去而复返真有点怒了,把林海外婆和林妈拉到楼上,又把林爸,林爷爷林海外公叫到一个房间去,林海愤怒而压抑地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有你们这么缺德的吗,好好一个女孩子,你们就这么祸害人家!” 林海从没用这种语气和长辈说话,林妈真觉得林海今天的情绪不对劲:“大海,你冷静点,你至始至终没有问过糯米一句,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男人比女人大八岁也没什么...” 林海望着母亲:“妈,糯米她今年才几岁啊,她就是一孩子,她懂什么叫感情,就算她懂,你让她跟一个中午还叫姐夫的男人做那种事,也亏你们想得出来!” 林爷爷一拍桌子:“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你们这辈人就是矫情!结婚不就是找个人搭把手过日子,能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了却长辈对你们的期望,感情是什么玩意儿,不当吃不当喝的。再说,十六岁还叫小啊?你奶奶嫁我那会儿才十四岁!不也一样稳稳当当地过了一辈子!” 林奶奶是林家的童养媳,林爷爷的父母担心家里穷儿子娶不到媳妇,所以从外地抱养了个女婴养育长大,后来林爷爷的父亲得了重病,在去世前想见到林爷爷和林奶奶完婚,早早地办了婚事。 对于童养媳,林海一直认为是旧社会的弊病,林奶奶嫁给林爷爷表面上保持平静,但她始终有怨言,认为女人二次投胎的机会被剥夺了,而林爷爷的母亲也不是省油的灯,觉得她有这种想法简直是忘恩负义,老搬出当初收养她怎么辛苦来说事,在农村大多童养媳婚后生活都很不幸,结婚极少是因为感情,几乎都是迫于无奈。 林妈也说:“大海,你可别小看了糯米,卫东说咱家怎么穷怎么穷的时候,糯米反驳他的那些话可不是一个孩子能说得出来的,我观察糯米很久了,她可不是个没有主见的人,踏亲那天她可是明里暗里地帮着咱们,她对咱们家似乎挺有好感的,如果她能答应,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林海还没开口,林海外公就说:“事情哪有这么简单,你不要想得太美了!你听那些人说的,那女娃儿是自己能做主的人吗,就算她肯,她姐姐还不生吞活剥了她!万一闹出人命,红喜事变白喜事,看你们怎么收场!更何况,俗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女娃儿真有那么好,为什么被欺负时全家上下都没个人为她出头!我还是那句话,一个锅里的馒头差不到哪去,大海你可别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林海激动地反驳:“她从小在奶奶家长大,当然跟家里兄弟姐妹不亲,被欺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请您不要心里一有成见就以偏概全!她从小就和我们家认识,她的为人你可以问我爸妈,她已经过得很不幸了,去年十月她甚至要跳海自杀,如果不是我刚好从部队赶回家救了她,她早就不在这世上!她到底做错什么了?这样的她被您说成这样实在不值得,她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咱们家的事,反倒是咱们林家处处算计人家,只为了面子和钱!” 林海外公还没说话,说时迟那时快,林海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转眼已经挨了林爸一个耳光:“ 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在怪我!怪我们长辈不问你 的意见就给你定下了这桩亲事,可你想想你当初完全可以反抗,可以站出来说句你不愿意,现在 事情变成这样只能怪你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   ☆、第24章 阴差阳错 林爸刚才听着林爷爷的话原本还想帮糯米辩解,可听儿子这么冲的语气不禁怒火中烧,林海外公的话的确不太公平,可林海就算不满长辈的话,完全可以用更委婉的态度说出自己的想法。 林海是个孝顺孩子,以前就算对长辈有什么意见也都是很温和地提出来,从来不会像今天这么气急败坏,真不知他中了什么邪! 像林家这种农村大家庭的伦理观念通常都很重,长辈说话晚辈绝不能随便打断,吃饭时长辈没动筷子晚辈们也不能动,更重要的是长辈对晚辈的婚事有发言权甚至有决定权。 就算是调皮的林河也不敢去挑战长辈的权威,四个兄弟里从小最听话孝顺的林海居然敢三番两次顶撞外公,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难怪林爸这么生气。 林爸打林海的一瞬间,林妈叫出声,看到儿子被打的眼圈发红、失魂落魄,一向柔顺的她不禁冲丈夫吼道:“你打他干什么?!这一整天儿子被折腾得还不够惨吗?你知道今天的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还当他是小孩子呢,脾气上来就打!” 在门外的林河也冲进来对林爸叫道:“爸,你为什么要打哥哥,你知道凤凰姐今天是怎么对哥哥的,我真不懂当初你为什么非要哥哥娶那个泼妇,换我我也休了她!哥哥没有错!” 林爸抬手:“信不信,我也给你一巴掌!说来说去都得怪你!要不是你丢了手表,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林爸的巴掌还没落下,林妈像老母鸡护着鸡崽般护住林河:“你打小河干什么?!要是凤凰真心喜欢咱们大海喜欢咱们家,别人就是搬金山银山给她她也不会动摇,一块手表就出了问题只能说明他们俩之前本来就有问题!要是真有问题,倒不如现在就断了,好过折磨彼此一生一世,何况大海的脾气还和别人不一样,这孩子认死扣,万一一个想不开...” 林妈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带了些呜咽。 林爸听了心里也不落忍,脸上的怒容渐淡,语重心长地说:“唉,养不教父之过,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做父母的也有责任。大海,这件事既然你不愿意,我们做父母的也不能勉强你。明天我们就上你池叔叔家登门致歉,这桩婚事——就这么算了吧。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坦诚地面对自己的感情和婚姻,和你真心喜欢的姑娘结婚。” 林海听到父亲的话更加自责,心情由怒转悲,不顾屋里其他人往外走,林妈在他身后叫:“大海!大海!”他也没应。 林海下楼时糯米还在厨房擦盘子,两人对视了一秒,糯米就看到他两滴眼泪从他的眼角缓缓滑落,糯米立即上前问:“姐夫,你怎么啦?” 林海没有理她,直往门外走,糯米望着背影还当他是因为凤凰和家人起了争执,林海走了半天,往回看了好几次,还以为有人会追上来,结果却没有。 天已经黑透了,他在路边小卖店买了两瓶二锅头,边走边喝,不知不觉走到清河湾,想到下午在海边帮糯米洗脸,和她说话,想起去年在这里怎么救的她,又想到在池家怎么被凤凰逼得走投无路,怎么带着替姐出嫁的糯米到了林家,回到林家和家人的争吵,一幕幕在晕开的泪眼中重现。 今夜过后,她将回到池家,初中毕业后要是不上高中就嫁人,林海想象不出她未来的丈夫是什么样子?和向卫东一样?他摇了摇头,不,不... 而他呢?与凤凰解除婚约后很快又要在父母的安排下开始新一轮的相亲,再次试着从头开始认识一个全然陌生的姑娘。 今夜之后,再难回首。 他坐在岩石上听着远处海浪的呼啸声,耳边却是李福菊说的办法,他的确是处处为林家着想,如果真的能办到,不仅化解了池家与林家的这笔恩怨,更成全了他自己——他想要她。 林海突然打了个寒噤,自言自语:“我真是疯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竭力驱赶那个荒唐的念头,远处黑暗中海浪发出的呼啸声仿佛某种怪兽咻咻地认着路,他知道那是他心底呼之欲出的念头回来找他。 林海觉得自己很可怕。 林海离家出走了,林妈对着林爸哭哭啼啼:“你个死鬼,儿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林河愧疚,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哭怎么也不肯出来,林爷爷和林海外公外婆也埋怨林爸下手太重,伤了孩子的自尊心。也不能怪大海急躁,受了这么大的刺激,换谁谁都受不了,林爸在家里外不是人,出去找了好几趟都没找到人,林家上下都忧心忡忡。 林妈让家里的长辈和糯米都去睡了,这天晚上,林海外公外婆住的是大儿子林江以前的房间,林海的舅舅舅妈安顿在二儿子林川的房间,林爷爷还是睡在自己房间,这些都是事先打算好的。但临时多出个糯米出来,本来也没关系,可以安排糯米睡林河屋里,林河和林海睡在新房,可现在小河把自己反锁在屋里,只能让糯米睡新房,等林海回来让他去林河房间哥俩一起睡。 为了不出差错,林妈还特地在楼下等门,糯米陪了她一会儿,林妈让她早点去睡,说着把她带进一个房间。当时的农村虽然已经通电,但平时通常都不用,晚上照明用的都是煤油灯,一般不干活就不点灯,所以糯米刚开始还不知道房间是林海和凤凰的新房。 躺了一会儿睡不着,点了灯隐隐照见柜子上的“喜”字,突然意识到她睡的是林海和凤凰的新床,糯米脸腾一下红了,因为南方农村有个说法,新人的床是不能随便让其他人睡的,否则这对新人的婚姻会有波折,不能白头偕老。 可已经睡下了也不好再挪地方了,糯米躺在床上想到上辈子的新婚之夜,上辈子的向卫东隐瞒了他之前订过婚的事实,糯米知道是嫁给他一个多月后了。当时糯米真的很生气,她不是介意他过去那一段,毕竟她明白自己条件也不好,如果向卫东挑明了说,糯米很可能还是会嫁给他,她介意的是他骗了她,谎言可怕的地方在于你永远不知后面等着你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她翻了身,听到楼下有人在说话,她爬起来耳朵附在门上听,是林海回来了,声音里带着醉意,林妈和他说着话:“你这孩子去哪儿了,喝得这么醉,小河小河,快开门你哥哥回来了!”然后听到林河带着困意却是喜悦的声音:“哥,你回来了!”接着是门砰一声关上的声音。 糯米这才放了心睡下,心想自己也是多疑,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呀,刚才心一直悬着睡不着就是担心林海醉了会走错房间,又想起花浃村姐姐代替妹妹出嫁那事儿,当时妹妹也跟凤凰似的不知为什么闹着不肯结婚,女方家人无奈临时找姐姐代替妹妹,想着姐姐是个寡妇,男方总不至于好好的媛闺囡不要去要个寡妇吧。 没想到有人盗亲说妹妹打过胎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加上妹妹的无理取闹格外衬托出姐姐的温柔贤惠,所以男方家人一致掉转枪头,当晚安排姐姐和妹夫睡一个被窝,结果竟弄假成真了。 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糯米刚才睡下时才想到的,越想越觉得心惊所以睡不着,这会儿只觉得自己可笑,林海和她,怎么可能啊? 林海晚上睡得不安稳,林河晚上睡觉老和他抢被子,一睡着就不自觉地把被子往身上裹,这季节晚上天气还是挺冷的。 他醒来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又感觉人有三急,爬起来跑到院子里的墙根下解决,只觉得脑袋跟铅球似的,昏昏沉沉地转眼又回到房间,拉过被子躺下,林河这回倒也老实了。 林海睡着睡着突然身体一震,醒来时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脑袋还疼但是人已经清醒了,又想起今天发生的事。 他真宁可自己还醉着,那么可以忘掉所有的烦恼,又想到糯米,如果这次只是和凤凰解约他心里还好受些,可又偏偏让他意识到他喜欢的人其实是糯米。 如果她不是凤凰的妹妹,他一定会据理力争这份感情,然而偏偏她就是,和她在一起就意味着挑战大众的伦理观,他可以不顾自己怎样,却不能不顾她的处境,在那样一个家庭有那样一个姐姐,她和他能在一起的几率微乎其微。 躺着又睡了一会儿,他总觉得怪怪的,亲人之间相处久了会种特殊的感应,像是听脚步声就能辨别出是谁,不用抬头就能感觉对方的目光直射,这个人出现时就能感觉到他的气场,他凭直觉逐渐意识到,他身边睡的人不是林河! 这么一想,他额头直冒冷汗,不是林河那会是谁... 他头疼欲裂地回忆起自己刚才完全是凭着惯性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 糯米睡得不好,梦里又回到小时候,有次她被凤凰大龙他们骗到一个养狗的人家里,她猛一转身他们两人都不见了,一条大狗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她被狼狗一路狂追,她一边哭一边跑,跑得鞋子都掉了。 跑着跑着场景切到了向家被婆婆责骂的画面,再后来她一步步地走向大海,海水淹没了她的身体,咸腥的潮水扑面而来,她在海水里浮浮沉沉,快要窒息时有个人抱住了她,手臂越收越紧。 糯米的身体颤了一下,从梦中醒来陡然惊醒,惊恐万分中她闻到了枕畔的酒气,这房间还有别人!   ☆、第25章 离开林家 她在惊惧中差点失声大叫,她徒然扭动着身子,那人在黑暗中柔声哀求:“糯米、糯米,你行行好...让我抱抱你好不好?我、我快受不了了!” 林海!居然是林海的声音! 他低沉的声音像是压抑着什么,手却已经在她身上摸索起来,糯米只觉得身体发软,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向卫东对她永远是单刀直入,夫妻生活从来没有前戏。 她脑子晕乎乎的,只觉得自己像化了的糖块,软绵绵黏糊糊的。他的动作很急切,糯米在惊慌失措中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和他不由自主加重的喘息声,他又像是怕压到她,只是小心翼翼地伏在她身上,当他粗糙的手掌触碰到她的肌肤时,他浑身像是筛糠似的颤抖着无法停止,他身上的酒气很呛人,糯米声音有点发抖,带着哭腔喊:“姐夫,你喝醉了...我是糯米,我不是凤凰!” 老人家都早起早睡,林妈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早饭,昨晚上虽然睡得晚,但心里挂念着林海的事辗转反侧,还是早早地起了,经过新房突然听到有人说话被吓了一大跳,本来还以为是隔壁邻居夫妻吵架,仔细一听这不是林海和糯米的声音么?附在门上听着两人的对话越听越心惊,不过心惊是一回事儿,不过心惊之后却是如滚滚长江般绵绵不绝的狂喜!儿子终于开窍了! 接着林妈欣喜地狂奔楼上楼下地叫醒睡眼惺忪、不明所以的众亲戚们,大家听完故事后呆若木鸡,好半天,林爷爷说:“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老三和糯米就这么定了吧——” 糯米一直没发言,林海不忍心看她受窘说:“爷爷,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林爷爷冲他吼道:“我是在和糯米说话,这里没你插话的份儿!你这个伤风败俗的东西!做出这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让人家姑娘怎么见人?让我们以后怎么面对池家怎么面对亲朋好友街坊邻居?!糯米,你不要怕,咱们老林家敢作敢当,绝不会白白占你便宜,这小子敢对你不负责,我就打断他的狗腿!”林爷爷义愤填膺,完全忘了当初他也同意了李福菊的提议。 林海连忙说:“爷爷,你们不要再逼糯米了,我想她也许会有她自己的想法...” 林海外公眼珠子瞪出来吓死人:“想什么想?再想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林海无力地说:“其实我们还没有...” 林爷爷顺手举起桌上的杯子,指着他:“你给我出去!” 林爸说:“爸,岳父,你们理智一点,大海虽然犯了大错,但是大错已经铸成,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要怎么骂他,而是想想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林爷爷没好气地说:“你是脑残吗,事情都这样了,还能怎么解决?!” 林妈拉住糯米的双手:“好孩子,以后大妈可把你当亲闺女看了,大海是个老实孩子,按理说你的脾气和他更能合得来,我以前咋没想到呢?” 林海外婆也说:“是啊是啊,这样一来,大海既能给池家父母一个交代,咱们家昨天的酒席没白办就连那两千块钱的彩礼也不用白给,毕竟两个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 林海外婆这人没一点眼力劲儿,说话的时候林妈和林海一直给她递眼色她还是浑然不觉。 刚才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容糯米置喙,林海外婆的话点醒了她,她也不怪林家,因为毕竟林海外婆说的也是现实,只是她无法接受这种将错就错的婚姻。 如果她因为报复稀里糊涂地进入一段没有把握的关系,那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 她稍微整理了下思路说:“你们大家听我说两句,昨天晚上林海是走错了房间,但是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我不打算追究也不要你们家任何人负责。我姐的事的确是我们老池家亏欠了你们家,在这里我向你们全家人道歉,无论你们要兴师问罪还是追讨彩礼都可以去找凤凰和我父母,但请不要把我算进去,我已经有谈婚论嫁的对象了,谢谢你们家对我的照顾,我现在就离开。” 这么一说这票人跟疯了似的追问:“昨晚的事儿到底怎么回事?” “糯米,你要不要再考虑下?” “糯米,你对象到底是谁啊?” 林海急忙拉住她:“糯米你不要生气,我外婆年纪大了不会说话,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糯米冷冷地甩开他的手:“你放开我,放开!” 糯米没有温度的目光逼退了林海,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林海虽然比她大那么多岁,但在感情经历上并不比她多多少,他是个不懂花言巧语的老实男人,昨晚他是借着酒劲胡作非为了一把自己想做的事,现在酒醒了已经没有那种勇气,他更害怕的是糯米会怨恨他。 他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间,好像蜗牛回到自己看似坚硬实则不堪一击的壳,林爸过来训他:“咱们家的脸算是被你丢尽了,我是怎么教你的,你说你怎么对得起林家的列祖列宗!” 林妈嗔怪道:“这能怪大海吗?他常年在部队,除了他们连队里养的母猪,他能接触到什么异性啊,和那么个小姑娘躺在一张床上,他要把持得住就不是男人!” 林妈是村里的妇女主任见多识广,听多了光棍汉闹出来的事,也知道他们的苦处。 谁家嫁女不想往高处攀,谁不想跳出农门嫁到县城市区去? 农村男人普遍娶妻难,家里没准备些彩礼,甭想娶到媳妇,对于穷男人来说,瞎子瘸子精神病都是宝。那些讨不到老婆的光棍,那滋味可不好受,为了解决生理需求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在农村常能听说女性被猥亵的案例,村子里有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因为太想娶老婆变得疯疯癫癫。 林爸两手一拍:“问题就在这!大海,前几天我是怎么教你,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成功?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我给你趁早治,别耽误了!” 林妈和林海:“......” 林妈推开窗户看到糯米走上那条回梧桐村的蜈蚣路上,对林海说:“真不去追啊?大海啊,糯米是个好姑娘,其实照我说你的条件也不差,就是你这性格得改改,就你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脾气,你不说她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跟她说你喜欢她,她怎么会愿意,好姑娘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你要放手去追。” 林海挫败地说:“妈,我跟她说了,可她就是不喜欢我。” 林妈说:“那么个规规矩矩的女孩子被你昨晚喝醉酒那么一弄,谁能不气,再加上你外婆那根搅屎棍,嘴上也没把门儿,也就是糯米脾气好,换个性子烈的一把火烧了咱们家都有可能。大海啊,妈冷眼瞧着糯米这孩子的性子确实不错,你的性子和你哥哥们不一样,什么话都往心里藏,就是人骂你你也憋在心里,要是遇到个急性的,你们俩过日子还不把对方磨死?好孩子,主动点,把她追回来,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好女怕缠郎,你好好跟她说,啊。” 林海还有些犹豫,林爸急了:“你到底喜不喜欢她?要喜欢你就直接跟她说,这有什么难的,不成又不少一块肉!” 林妈放低声音说:“我看糯米今天的口气似乎是想和卫东好回去,本来大家都是远亲近邻,有些事看得说不得,可不是我埋汰人家,卫东这孩子真太不像话,之前为了进罐头厂看吴春兰的爸爸是厂长,就和人好上了,后来进了厂就把人一脚蹬了,糯米落到这样的人手里还有个好啊?” 林妈 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每当遇到问题她从不像林爸那样对孩子不是打骂就是 实行高压政策,而是温言开导,慢慢疏通儿子的心结,林海确实很幸运,有一位好母亲,俗话说,“爹怂怂一个,娘怂怂一窝。”有个好母亲等于赢在起跑线上。 林海也开始急了,他突然想到糯米回去路上会不会遇到向卫东,要是糯米被他欺负可怎么办? 林海的担心是多余的,这时候天还没亮,向卫东还没起床呢,而且糯米有意绕开了村东头,走着走着走到山脚边的田埂,以前学校放暑假、农忙假或是周末时糯米都会在附近村庄周围的田埂上钓黄鳝来补充家里的经济收入,从梧桐村的田埂转到榕树村的田埂,慢慢走的话差不多要两个多小时,带上俩米饼,一出门就是大半天。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池家并不富裕,池爸在农民中脑袋算是比较灵光的,不像村里其他人除了种田就是种田,只要能挣钱,什么苦都能吃。 家里养着猪,平时做粉干的米糠和米水可以用来喂猪,做米粉能赚钱,猪养大了卖掉也是一笔收入,每逢年关林爸都会去县城或市区给富户捣年糕,炊松糕,挣点钱过个好年。做久了主人家也知道林爸为人老实,干活勤快肯卖力气,约定好了每年都让他做,他还会做点海鲜的小生意,在加上做篾的手艺。 可就是这样,地瓜结婚家里办婚礼盖房子还欠着几千块钱的债务,这些年还了一些,这次凤凰结婚又添上一大笔,就好像永远还不清似的,糯米想到上辈子自己自杀,虽然主因是婚姻的不幸,但也和她婚后只顾着当家庭妇女,没有抓起家庭经济大有关系。 因为罐头厂倒闭失业的向卫东因为找不到工作而自暴自弃,后来搭上了吴春兰。死过一次让糯米明白,婚姻对于女人是很重要的,但只是一味依附着男人,而不自己在经济上强大起来的女人也一样不会幸福。 糯米走到破庙前的田埂上,寂静的山园上放着一具具用稻草覆盖的棺材,周围乱草丛生,糯米听到草丛里有异声,听着有点像是蛇,这个季节山里已经有蛇出没了,万一被毒蛇咬一口那可不得了,糯米以前从来没有一个人走过这条路,此刻的她心里懊恼极了怎么选了这条路。 她犹豫不决地站在原地,时间不早了,绕回去万一遇到上班的向卫东或是榕树村里什么人怎么办,要是林家的人追过来怎么办?还有,就这么独自一人地回去,全家人肯定马上知道她在林家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她要怎么跟家里人交代?   ☆、第26章 将错就错 想到这里糯米怨极了林海,他怎么可以那样?昨晚颠覆了她前世对他的所有好感,前世的林海是个对家庭非常负责的好男人,女人们都让丈夫以林海为榜样,也暗自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嫁给林海,婚后才发现,男人有钱还是其次,关键还是得疼老婆啊。 就连挑剔的凤凰除了觉得林海脾气太过冷淡之外没挑出什么大错,昨晚的他好像换了一个人,跟今天那个不知所措的他也完全不同,糯米简直怀疑昨天晚上在她房间里的是另一个人。 糯米想了想还是往前走吧,又把裤腿塞进袜子里免得被蛇咬到,又弄了根木棍,不是说打草惊蛇吗?蛇一般有点动静就会被吓跑,糯米用木棍敲了敲地面,果然听到异响消失了,接着她用木棍小心地拨开乱草去看,目光正好对上了一条狼狗目露凶光的眼神,那滋介滋介的异声就是它啃死人骨头发出来的! 糯米仿佛又回到昨晚的噩梦里,第一反应就是跑,狼狗一下扑过来,阴阴的天飘着毛毛雨,昨晚刚下过雨,狭窄的田埂坑坑洼洼,糯米一脚踩到田里去,鞋子里灌满了烂泥浆,那狗在她腿上咬了一口,裤管都被撕裂了,由于被惊恐过度也不知道咬没咬着,脚踝也不知道是扭到还是怎么的,站都站不起来,糯米绝望地想,她的这辈子大概就到此为止了吧。 这样想着她的反抗也消极了,闭上眼,本来以为袭来的剧痛却迟迟不到,突然听到狗的哀嚎声,糯米睁开眼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那人手上拿了一块砖砸向大狗的脑袋,劲儿一定不小,因为那块砖一砸到狗头就断成了两半,那条狗脑袋血淋淋的,又发出刚才的哀嚎声,到处乱窜了一番,夹着尾巴逃了。 林海俯下身问她:“你没事吧?那条狗没咬到你吧?”说着拉起她的裤腿帮她检查,狗并没有咬到她,倒是她被狗一吓摔得小腿血淋淋的,手也破了,林海直接抱她起来,糯米被吓得惊魂未定也由他抱着,他抱着她去了溪边,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拿出手帕替她清理伤口,伤口碰到水钻心地疼,糯米不由吸了口冷气,林海比她更难受:“你先忍一下,等会儿就好了。” 等清理完伤口,林海说:“你站起来看看刚才有没有伤到骨头。”说着用双手把她拉起来,糯米被他拉着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被他的手拉回来,她低下头,林海说:“还好还好,能走应该就是没伤到骨头。”正说着糯米觉得小腿和手上的皮肉伤有点火辣辣地疼,双腿一软,险些栽在他怀里,她想往后退,林海却一下抱紧她,越抱越紧,柔声叫了句:“糯米...” 糯米想要挣开,可林海抱得她浑身软绵绵的,就像身上的骨头都消失了。以前向卫东也抱过她,但她从来没觉得那种拥抱跟她和桃子的拥抱有什么不同,即使和他做过三年夫妻,她在男女方面的体验和未经人事差不了多少。但是林海彻底颠覆了她对男人的认知,男人是会让女人面红耳热,会让女人心跳加速,浑身发抖的。 糯米潜意识地感觉这样很不好,山上随时都会有人放牛,要是被人看到说都说不清了,她低声说:“你放开我——”林海没有放手,林海对她的态度很奇怪,有时那么拘谨就怕冒犯了她,有时候又很蛮不讲理,缠上了就不肯松手。 糯米费劲地掰开他的手指,一个又一个,可她刚掰开了一个他另一个手指又缠上来,她恼得气咻咻的,这么和她闹别扭,林海觉得好玩,笑道:“你闹起脾气怎么跟小孩似的?” 见糯米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林海扳起她的脸,只见她已泪流满面,林海心里一跳:“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刚才被狗吓到又摔痛是不是?我背你去卫生所看看要不要紧?”说着就要背起她。 糯米甩开他的手放声大哭:“你还嫌丢不够我的脸是不是,我好好一个大姑娘招你惹你了,现在被你弄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回不了家也无颜再见爹娘,你刚才还真不如别救我,让我被狗咬死算了!” 林海被她哭得心里一团乱麻似的,好半天才说:“糯米...昨晚我是喝了酒,却做了我清醒了也绝不会后悔的事。我做的那些事不是因为你姐拒绝了我也不是想报复你们家,也不是因为外婆说的那些原因。我是真心地喜欢你,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会开心,如果你不介意我的家境还有我比你大了那么多岁,我愿意一辈子都对你好。” 大八岁在普遍晚婚的年代可能没什么,但在男女都普遍十几岁二十出头就结婚的农村,大八岁都可以当叔叔了。 糯米心里乱了,她从没想过跟林海有什么,前世的记忆让她脑海里根深蒂固地把他当做姐夫,而且糯米是个很自卑的女孩,没有受过家人善待的女孩子总是低估自己。 林海虽然家境不如向卫东,可是他的个人条件比向卫东强太多了,而且人又在部队,而她还是个初中生,未来的数年变数太多了,就算不说未来,父母还有凤凰能同意他们的婚事吗? 林海望着心事重重的糯米:“不要再想了好吗,现在有我在你身边,你闭上眼,什么都不必想,让我替你想。” 他的声音很有蛊惑性,糯米不由地闭上眼,林海的嘴唇一刹那落了下来,只感觉软软的,他的气息烫烫的,呼在她脸上又好受又难受,糯米靠在他怀里,他的舌头在她嘴里滑来滑去,上次她觉得非常厌恶,要不是浑身发软的话一定要咬他舌头,可这次对她而言说不上讨厌,当然也不喜欢。 好半天他才停下,气息有些微喘,看着糯米的眼神却柔情似水,糯米躲了又躲,避开他的目光直视。 “你鞋子湿了,我背你啊。”林海说的很理所当然似的。 糯米站起身:“不用,我自己能走。” 林海看了她一会,突然蹲下强行背起她还一跳:“猪八戒背媳妇咯!” 糯米生气地说:“谁是你媳妇了?” 林海笑了笑:“总有一天会是,一定会是。” 糯米气得踢他,林海握住她的脚丫:“别闹了别闹了,我不叫了...等我们名正言顺了再这么叫还不行吗?” “你背我去哪儿?” “你不是想回家?可你总得先换双鞋子和衣服,难道你就这么回去见咱爸咱妈?” 糯米纠结得没去反驳他那句“咱爸咱妈”,她刚才是想回家来着,可现在这个样子,回家只怕凤凰会让她血溅当场了。 “咦,这不是大海吗?”一个骑自行车中年妇女停下来向林海招手,她的车篮里放着一把镰刀,糯米扑腾着脚丫子让林海放她下来,林海慌里慌张地放了她下来,讪讪地叫了那中年妇女一声“大妈”。 邻居大妈笑得脸上笑纹都出来了,同时心里也嘀咕新婚第一天一大早这小两口在这儿干嘛,话在嘴边转了转又咽下去说:“明天就是三月初十,大海你和你媳妇去不去白石赶集?” 每年农历三月初十在白石镇都会有集市,林家一家人每年必去,就算不买东西赶个热闹也好啊,林海小时候每每过了年就数着日子等这一天,只是他在外当兵数年,这次回家办喜事又出了这么多事竟混忘了。 林海犹豫了下说:“明天再看吧。” “哎,赶集第一天去就是人挤人,前年去了,差点把我家俩小屁孩挤丢,真是让人不省心,不说了,你们看到山上哪儿有猪草没?” 林海指了一个方向,那大妈骑着车走了,糯米想着现在已经不是她选不选林海了,而是就算她不选林海,外人也早已将他两人绑定了,更不用说她的父母和凤凰,她势必骑虎难下,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林海握着她的手:“你要回家也行,但你不能一个人回去,我陪你回去把话跟你家人说清楚,要是你家里人问起来,我就说是我强迫你的,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还有我会负责到底,请他们放心。” 糯米跺脚:“本来就是你强迫我,还...”她红着脸说不下去了。 林海笑着逼近她的脸:“我还干什么了?” “你不要脸!”糯米撒开脚丫子想跑,林海是干什么吃的,很敏捷地一下就把她拦腰抱起来:“我就不要脸了,到了自己媳妇儿面前还要脸的都不是真男人!是吧,媳妇儿?” 糯米喘着气捶了捶他的胸膛说:“让你别叫你还乱叫,你放开我!” 林海亲了亲她的脸:“真想就这么抱着你去你家。” 糯米可没那个勇气。 林海把糯米带回家时,林家全家都喜出望外,林妈对糯米尤其亲热,又不敢表现得太过了让糯米害臊,又再三嘱咐了林家其他人。这一整天林妈都不让糯米干一点活,连吃过晚饭糯米想洗几个碗她都不让,让她去大哥家陪大嫂聊天,那儿有电视,糯米觉得难为情,毕竟现在相处身份尴尬,只好早早地回了房。   ☆、第27章 白石赶集 林海的房间不大但是很整洁,这是糯米第一次仔细看新房,可以看得出布置得很花心思,房间的梳妆台不是新的,不过上面的油漆是新刷的,墙角放了全新的马桶、花鼓桶还有洗脚的鹤兜,新床的木踏板放了两只紫红色的木箱,糯米认出来这些都是林爸给凤凰准备的嫁妆。 新床上挂了新蚊帐和新帐幔,被褥床单还有两床红毛毯都是新的,当她看到床头并着的两只枕头其中一只没有铺枕巾时,脸上一下腾地红了。 林爸把林海抓到房间又教了一遍,再三叮嘱:“一定要成功!看好你呦。” 林海无奈地说:“爸,糯米还小...” 林爸板起脸教训他:“她小你也还小吗?她不懂你教她不行吗?我在你这年纪都快有你二哥了,你可长点心吧!” 林妈说:“这事儿我看还不急,今儿我问过糯米了,她那事儿还没来呢。我担心的是,他爸啊,你说亲家公亲家母能同意这门婚事吗?咱们家怎么也得给老池家一个交代。” 林爸说:“还能怎么办,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咱们家错了,大家迟早都要面对问题。后天就是糯米返外家的日子,就让林海回去当着他丈母娘丈人的面,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说开了,就说糯米已经是咱们老林家的人了,糯米和大海他俩都看对眼了,他们还能怎样?” 林妈说:“那可不一定,亲家公还好说,亲家母那人可不是吃素的,还有个凤凰,那么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主儿,知道这事儿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 林爸拿着本医书在看,不以为然地说:“好歹咱们两家是世交,实在不行我就去求我干爹出面给俩孩子做主,现在的时代跟咱们那会儿不一样了,你以为还跟我们似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孩子们看对眼了,父母都是胳膊拧不过大腿,闹一闹不过是走个过场,到最后都会答应。” 林海对母亲说:“妈你放心,如果岳父岳母和凤凰不原谅我就求他们,就算让我下跪磕头我也愿意,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相信他们不会强行拆散我们的。” 林妈听到儿子的话,又想丈夫的话里有三分道理,心有些放下,对丈夫嗔道:“听你的口气好像和我父母之命还委屈了?” 林爸见妻子现已是儿孙满堂的人,却流露出这样的小女儿情态,想到自己年过半百却仍是穷困潦倒,没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她却任劳任怨把家事打理得井井有条,想到这里便对妻子心生感激:“怎么会委屈,对我来说,你是再好也没有了。” 林海见到父母的恩爱不禁心生羡慕,林妈不算漂亮,却非常温柔识大体,林爸做赤脚医生,遇到付不起药钱的病人有时不仅免费看病连药材也是白送,可药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林爸在县城买的或是山里挖的,林妈说他他刚开始还记得,后来就忘得干干净净,家里总是存不下什么钱,能把他们兄弟拉拔大到娶亲全靠勒紧裤腰带一分一厘地省钱,林海真希望有天能出人头地给父母好的生活。 林海跟父母聊着聊着却有些坐不住了,此刻他的心情有点复杂,既想早早离开又迈不动脚,林妈也看出来了:“回你房里去吧,别让人家等着了。” 林爸把脑袋从医书里挪出来:“记得我教你的!” 林海这才归心似箭地往自己房里跑,林妈道:“大海这孩子性情冷淡,没想到会对糯米这么上心,我只怕他是情深不寿。” 林爸说:“他对糯米上心不是好事么,糯米是我们家看着长大的,人品性格绝不会有问题,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林海在门外看到屋里的灯光幽幽的,推门进去见到床上的帐幔已经放下来了,他心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掀开帐幔只见糯米蜷缩在床里面,林海的心柔得像是又水淌过似的,钻进被子就把她抱住了,他就把糯米往自己怀里揉啊揉,像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糯米被他弄醒了,林海柔声叫了句:“丫头...”既然不叫媳妇,那只能先这么叫了,两人对着脸喘气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林海过了一会儿说:“妈让我问你,明天一起去白石不?” 糯米说:“我晕船。” 林海说:“到时候我照顾你啊。”他心里也有数,会意到她是怕遇到池家和梧桐村的人,他耐心地说:“可我们的事总会被人知道,与其让别人说倒不如咱们自己说,我和你正大光明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必要偷偷摸摸的,所以我想就后天是你返外家的日子,我们一起去把事情说清楚,虽然我不知道我们后天要面对怎样的困局,但我有信心排除万难和你在一起。” 糯米轻声说:“再让我想想好吗?” “你好好想想吧,反正我是赖上你了。” 林海后面半句话说得情意绵绵的,前世糯米从没在听他对凤凰用这种口气说话,糯米又想,也许是因为他俩常年在部队,她很少见到他们,又或者他们私底下的相处模式不一样吧。 林海附在她耳边说:“我会等你长大,等你真正成为女人再要你,糯米,要是你能快点长大好了...” 糯米自从重生后身体也回到了十六岁那年,没有来事儿了,她之前跟林妈说过一次,她没想到林妈连这个都告诉林海,虽然她现在和林海之间的关系不一样,可这毕竟是女人的事情呀,林海也真是的,林妈和他说了就说了,干嘛特地对她提起,多尴尬啊。 次日林家全家都去白石,远道而来的林海外公外婆特别想见识见识南方的集市,在林妈再三劝说下糯米也答应去,因为按她的经验池家没有哪年是三月初十当天来赶集的,凤凰不喜欢跟人挤来挤去。 这天大清早大家都起床跟着林爸去新桥桥头坐“河泥溜”,那是一种小小的两头往上翘的木船,船要划两个多小时能到白石,林海虽然给她含了姜片,可快要到的时候她还是吐了,林妈也说如果不舒服的话就回去好了,糯米一直说不用,她很少被这么关心过,心里觉得暖洋洋又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在九十年代船还是江南水乡很重要的交通工具,到了白石河埠只见两岸河边尽是“河泥溜”“青田船”“大泥湖”,乌篷船,大大小小的船只挤挤挨挨,可见来赶集的人多么的多,在进集市前,林海特地吩咐糯米:“里面人多,你可别挤丢了,我牵着你。” 糯米实在不习惯和他当众那么亲密:“你当我是小孩子不认识路啊,挤丢了大不了我自己回去啊。” 林海握紧她的手:“不行,你一定要跟着我。” 其实自从改革开放经济发达后,集市的作用也不像以前那么重要,不过每年三月初十还是有很多人来赶集,就算不买东西也要凑这个热闹,只见那长长的溪滩上人山人海,地上摆着各种生产农具,如犁、耙、镰刀、脚箩、簸箕等,也有像板砧、糠筛、米筛、竹椅等生活用品,还有卖猪牛羊的,热闹非凡,林爸买了些准备春耕和早稻收割的农具,林海外公外婆第一次参加南方集市,到处瞧瞧看看,比两个小屁孩还好奇。 渐渐地和大部队失散了,路边卖吃的人也很多,林海给糯米买了一串糖葫芦还一直问她想吃什么,糯米拿在手里心里特别高兴,小时候有次去别的村看戏看到别的孩子手里拿着糖葫芦,她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后面大家都在看戏,她就眼巴巴地对着那些糖葫芦看到散戏,搞得糖葫芦的主人郁闷得要死。 林海又问:“你就不要别的什么了吗?” 糯米对他笑了笑:“不要了,我要这个就够了。”然后还看着那串糖葫芦却不吃。 林海说:“赶紧吃了吧,吃完了我再给你买一串。” “你怎么不吃?我分你一半吧。” “我不爱吃糖葫芦,太甜了。” “胡说,哪有人不爱吃糖葫芦,你是不是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吃这个,没关系我帮你挡着,不会有人看见的,你要不吃我也不吃了!” 他看她嘟嘴的样子觉得真可爱,在她递过来的糖葫芦上咬了一口。 糯米问他:“甜吗?” 林海笑了笑说:“再甜也没有你甜啊。” 糯米红了红脸低下头:“你别乱讲,大街上会被人听到的。” 林海笑道:“那是不是私底下没人听到的时候我就可以说这些了。” 赶集的人越来越多,集市越来越热闹,糯米一直被林海牵着手才没有走丢。 林海带着她去了一个卖灯盏糕的摊位上,糯米说:“我不吃。” 林海说:“给你介绍下我以前的战友何明,花浃村的,何明,这是我媳妇儿。” 何明对着糯米笑了笑:“嫂子好,你们前天的喜宴刚好小珍生孩子我没能去,不好意思啊哥,改天等小珍出了月子我们请你们小两口吃饭。” 刚才林海那么介绍糯米已经在瞪他了,听何明叫“嫂子”更是尴尬,他肯定比自己大好多岁啊,这还叫嫂子。 林海说:“你老婆生了啊,男孩还是女孩?” 何明憨厚地笑了笑:“是女孩。” 林海笑道:“女孩好,真羡慕你啊,你比我还小三四岁吧,这么快就有贴心小棉袄了。” 何明朝糯米看了一眼:“这都有嫂子了你也羡慕不了多久吧。” 气得糯米直跺脚,林海揽住她的肩满眼笑意,临走时何明“孝敬”了他们俩每人一个灯盏糕,里面还打了个鸡蛋,糯米最初不要,何明执意要给她,糯米就看着林海无声地询问他的意见,直到林海笑着说:“人家一番心意,你拿着吧。”糯米才收下了,林海也大大方方地拿了一个边走边吃。 糯米路上说:“你这个战友是花浃村的,到白石来做生意太远了吧。” “他也就是这几天有集市来做生意,他家住在县城,平时都在县城卖灯盏糕,前几年还不能做买卖,被追得鞋都丢了好几双,挺辛苦的。” 糯米横了他一眼:“你知道他辛苦还吃人家东西!” “我跟他也是有来有往的,他结婚我还送人情吧。” 糯米没好气地说:“你结婚他也送了吧!” “什么叫我结婚?我还不是和你结婚嘛。”想想这个话题目前还有些敏感,怕糯米生气,连忙转移,“他生孩子我还得送见面金呢。” 糯米脑子慢,脱口而出:“等你生孩子他也得送啊!” 林海眨眨眼:“是你生吧。”说完笑得被灯盏糕卡住喉咙直咳嗽,糯米恼怒地说:“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 林海勉强忍住笑容:“不笑了不笑了,不过说认真的,我可真想那天能快点来。” “我不跟你说了!”糯米掉头就跑,集市人很多,林海一回神就不见了她,心里不禁慌了,大声叫着她的名字,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他,一回头只见糯米站在他面前撅着嘴问他:“你还胡不胡说了?” 林海搂住她的腰温柔地说:“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第28章 集市相遇 他们俩再转了一会儿又和林妈他们聚在一起,林妈拉了糯米去挑衣服,糯米这两天穿的都是林海大嫂的衣服,她穿着太大了,所以林妈想给她买几件新的,林家外公外婆拉着林海和林河陪他去看“八戏”,这也是集市的重要组成部分,都是些艺人在表演,有耍猴的,弄刀枪的、踩高跷的、拉西洋镜的这些好玩刺激的玩意,吸引了无数人的眼球。 林妈给糯米挑了件粉红色的衬衫还有条碎花连衣服,林妈的眼光非常好,一堆破烂里也能拣出宝来,乡下的集市东西便宜是便宜,可东西都是良莠不齐的,糯米一看那两件衣服就很喜欢。她很少有自己的新衣服,以前在奶奶家,奶奶总是把堂哥的衣服改改小给她穿,为了省钱头发总是剃光头,害得很大了别人还以为她是男孩。 后来回到自己家更是拣凤凰穿剩下的,凤凰往往愿意拿出来的衣服都是她很不喜欢的,完全过时的衣服,那些她喜欢的,哪怕是她已经穿不下,也非要在上面弄块明显的污渍或是磨破个洞才甘心。 买衣服时糯米一直说不要不要,林妈比划比划大小差不多就砍价买下来了,林妈正在给糯米看鞋子时突然听到很响亮的一声“啪!”。 糯米听着那声音似乎想到了什么,林妈不爱管闲事,拿了一双回力鞋给她试,糯米隐约感觉听到凤凰的声音,本来还以为是幻觉,后来林妈也听出来了。 两人往“八戏”场地跑,看热闹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林妈和糯米一边挤一边听见一个很愤怒的声音:“...你个负心汉我为了你在家等了一天一夜!你居然还有心思赶集还有空在这里看把戏!你个王八蛋杀千刀的!你们全家都狗生!” 原来,抬家具的人回村后,池妈把带队的李福菊叫过来仔细盘问,李福菊哪敢说他在林家说的那些话,当然都拣好听的说。 加上看到林家没有把家具退回来,池家上下这才松了口气。凤凰稳操胜券,得意洋洋地推断林海一定会在婚宴后的第二天上门请罪,没想到等到天黑都没见半个人影,就这么等了整整一天,本来的自信都跟汽水里的气泡似的全跑光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在她的生命里遇到的男人里就没有她搞不定的,她想让他们哭就哭,想让他们笑就笑,他们统统都在为她疯狂后被她抛弃。 而林海,他对她总是客气而疏离,凤凰掌控不了他的情绪,反而时常为他失控。 凤凰有时幻想他在省城是不是有过一个才貌双全的女朋友,她可能是部队什么大首长的女儿,只不过那女人嫌弃他家里穷就把他甩了。不自量力的东西,就他也能配得上人家? 不不,她怎么能要别人不要的二手货呢,她可是梧桐村飞出来的金凤凰啊,她想了想林海应该是还在气头上抹不下面子才不来道歉的,凤凰这么想着,可心里还是不踏实。 今天早上她实在忍不住了,她决定去白石赶集,就算林海登门道歉也让他扑个空!但整个早晨池家人都能察觉到凤凰的心不在焉,她一直在想着,万一林海来了怎么办?万一他本来要登门道歉,看到他们全家人都不在会不会被气跑,哎,早知道就不出门了! 可船已经靠岸了,还能回头么? 到了集市她还想着事儿,连高粱拉她看“八戏”也提不起精神,有一刻她的思想游离了,她心想如果这次和林海吹了,她要找什么样的人,她的外表毕竟太引人注目了,在集市上走着搭讪的人真不少,可一个个的都是歪瓜裂枣,长相连林海的一半都比不上。 更可恶的是,比她矮的都敢跑来问她住哪个村的,凤凰真想一巴掌招呼他脸上! 要是找他们那还不被顾红张乃霞她们笑话死! 她可丢不起那个人,凤凰宁可找个条件好的倒贴也不找差的,以前她一直嫌弃林海穷,现在觉得穷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现在又不是解放前没吃少喝的,再穷也饿不死人,钱可以慢慢赚,对方丑可真让人受不了。 凤凰这方面三观还是很正的,至少她不拜金。 哎,她又在人群里挑拣了一番,这个太胖,这个太瘦,这个太矮,这个太丑... 然后她看到一个男人,他的身高在人群里真可谓是鹤立鸡群,他对着卖艺的人鼓掌喝彩,他笑起来特别好看,嘴角上扬,让人不禁猜想他正有什么开心的事。那一刻凤凰的心静止了,在她浮想联翩怎么勾搭那帅哥时,池爸说:“大海怎么也来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凤凰的憧憬瞬间化成熊熊燃烧的怒火!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像只横冲直撞的野兽般向林海冲过去,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林妈和糯米挤到前面时,只见林海外公气得胡子直哆嗦:“你是凤凰吧,我是林海的外公,本来这门亲事就是你出嫁当天不肯出门在先,我的外孙大海为了能让你出门什么办法都用尽了,还差点给你下跪,如今你还当着众人的面辱骂我们全家,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现在我把话撂下了,我替我外孙做主了,他绝不会娶你!” 林海外公气得浑身发抖,本来看把戏看得好好的,突然有个女人野兽似的冲过来扇了林海一个耳光,听她和林海之间的对话才知道她就是凤凰,之前听李福菊他们的话已经对这姑娘毫无好感,现在更是对她深恶痛绝,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的,要不是看在她爸曾救过林爸,按他的火爆脾气早和她干一架了。 林海的表情很冷漠:“凤凰,不管你对我有多少怨恨我都认了,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错,但是请你不要侮辱我的家人,今天是乡亲们赶集的好日子,不要让我和你那点不愉快的事破坏了大家的好心情,明天我就去会登门到你家把整个事情说清楚。” 凤凰听他语气显然是要悔婚,她连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池妈也感觉到这点,强拉住她呵斥道:“女孩子家家的,大庭广众矜持点会死啊!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又秒速换上一张笑脸,“亲家外公,我这闺女年轻不懂事,这些年求亲的人都快踏破我们家门槛,才惯出了她这一身的臭毛病,可她的心还是好的,看在咱们两家是世交的份上,请您多担待。更何况,现在时代不同了,不兴包办婚姻那套了,只要他们年轻人自己喜欢,我们长辈也不好干涉。他们的婚事除了他们俩本人,谁都不能替他们做主,您说是吧?” 不得不说,池妈在关键时刻说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池爸也出面了,语重心长地对林海说:“大海,这件婚事我知道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但是酒席已经办过了,我们两边的亲戚都承认了这门亲事,你临时变卦对我们两家都是种伤害。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所以请你还是慎重考虑吧。” 林海迟疑说:“爸,其实我...” 林妈担心他在这个场合说出真相,那真会闹得不可开交,抢先一步截住他的话:“亲家公,现在实在不是说话的场合,明天我就让大海登门向你们二老和凤凰致歉!大海,是不是啊?” 林海也知道此事不宜当众宣扬:“爸妈,明天我一定登门给你们二老和凤凰一个交代!决不食言!” 凤凰本来怒火中烧,后来听林海一句“爸妈”,林妈一句“亲家公”,面上无波无澜,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见林海还紧绷着脸,心想男人还真是爱面子,爸妈都叫出口了,就不肯再服个软,直接把她接回家去,其实有啥啊,不就一句话嘛。 池妈池爸也是同样的想法,感叹自己真是为凤凰寻了个好夫君,这么辱骂对方全家,人家外公都发怒了,林海还是执意要娶凤凰,看来真是对凤凰情根深种啊,现在只不过嘴上拗不过来,还需要点时间缓冲。男人嘛,毕竟都好面子。 殊不知林家早就发生过一场兵不血刃的政变,全家都更旗易帜了。 池家只有地瓜才不操心凤凰嫁不嫁得出去,要他说,凤凰不嫁也罢,多大仇啊,祸害人一家。见到糯米在旁边说:“妹啊,你也来了,这就跟哥回去吧。” 池妈也说:“小四丫头,你还真把林家当自己家了,这就跟我回去吧!” 其实池妈才不关心糯米回不回家,只是这两天她不在家饭也没人烧,猪也没人喂,家里鸡飞狗跳的。 除了要她干活之外,更重要的是想从她口中探出林家这几天的□□。 林海一见这情形急了:“二哥、妈,这几天我家里还有些活要干,而且我大嫂...她还想让糯米教她怎么打毛衣呢。” 林海不擅长撒谎,结巴了下脸也红了,眼睛一直盯着糯米看,很舍不得的样子,他又很怕糯米禁不住家人逼问说出事实,他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暴风雨。 其实林海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瞎子都能看出他喜欢她,可凤凰他们这群人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丝毫没有怀疑。 说来凤凰也真是蠢到家,从小到大,她最喜欢的玩具不让糯米碰,最喜欢的衣服宁可毁了也不让她穿,可唯独她最爱的未婚夫她却放心地让糯米代她嫁到人家家里头还过夜,看来轻敌真是要不得。 林妈也急忙说:“是啊是啊,老大媳妇还想让糯米教她怎么做清明果呢。”刚好后天就是清明节。 池爸池妈不好再说什么,好歹给亲家点面子嘛,凤凰临走前颐指气使地对林海说:“明天你来可别空着手,没有手表说什么我也不跟你回去!” 池爸板起脸训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手表手表,没手表你也活这么大了,没有会死啊!”   ☆、第29章 三朝回门 池爸板起脸训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手表手表,没手表你也活这么大了,没有会死啊!” 凤凰闹起来:“我就是要!我就是要!顾红那么丑,赵瘸子家还给她五千块钱的彩礼还有手表!我要没有就被她比下去了!” 池爸狠狠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那你怎么不嫁赵瘸子?” 凤凰被噎了一下,脱口而出:“他是个瘸子,而且还那么丑!” 大龙也失笑:“爸你老也糊涂了,姐这么漂亮怎么能嫁那样的人?!” 池爸说:“我糊涂?全家就我脑子还算清楚!赵瘸子那样的货色,就算给我十块手表我也舍不得把闺女往他们家里嫁,凤丫头,大海是多好的孩子,别说人家已经砸锅卖铁给咱家那么多彩礼,就是没有,我也愿意!你不好好珍惜,等人家真跟人跑了,我看你哭都找不到地儿!” 凤凰不服气地叫着:“反正我就要!我就是要!”边叫边找了个缝隙钻出人群。 池爸觉得丢脸,对林爸说:“老林,我真不知道该说啥,愧对你们啊。” 林爸也愧得慌:“老池,别这么说,别这么说。” 凤凰走了,池家那群人集也不赶了,沾沾自喜地回了家。林海他们回来时听到人们议论纷纷:“从没见过那么没出息的软蛋,全家都被骂狗生还要娶那女的,真是窝囊废!” “一定是图人家姑娘漂亮,要不就是贪他们家钱!长得还不错,准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 林爷爷林外公听了急扯白咧地要和对方理论,林妈急忙拉住他们:“爸!今天可不能再闹出什么事了,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好了,咱们做了错事面子上吃点亏不算啥。” 林爷爷嘴巴都气歪了:“这种没规矩的野丫头怎么配得上大海!要不是小河丢表,我好好一个孙子还有咱们林家岂不折在这女人手上!” 他哪怕听李福菊他们说道凤凰的罪行,他只以为其中必定有夸张的部分,再说池爸是他亲儿,脾气秉性他清清楚楚,糯米又是那么乖巧,凤凰再厉害不也就一个丫头,如今见了本人才知她竟比十个男人还厉害! 林妈息事宁人地劝道:“爸您别说了,凤凰好歹也是糯米的姐姐,咱们两家以后还要打交道,您多小声点,小心糯米听了不高兴。”说着朝糯米和林海方向睃了一眼, 林海见糯米很不安的样子,握住她的手说:“别怕,明天我带你回去把话说清楚,一切都有我在。” 被凤凰一吵,林家人也没了逛集市的兴致,早早地回去了,害得毛毛和瓜瓜一路上闹腾。 第二天糯米早早地醒了,起床后在林妈的反复劝说下穿上了那件碎花连衣裙,本来她是想让糯米穿红色那件,一亮相就让他们大吃一惊,糯米可不敢那么招摇,所以穿了那件碎花的。 糯米照镜子时简直认不出自己了,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合身的衣服,以前在奶奶家她都是有什么穿什么,后来回到自己家里,本来农村姐妹衣服都是换着穿的,可是凤凰哪怕自己不能穿了也非得把衣服剪个洞才肯罢休。 林海一路上都在夸她漂亮,夸得她都不好意思了,这两天相处下来林海越看她越满意,觉得她就是自己心目中的理想伴侣。 这天早起的可不止林海和糯米,凤凰也起了个大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本来开了窗户眼睛一直盯着楼下院子的大门,后来干脆跑到门口等,池妈看到便说:“大海中午才到。” 凤凰被人看穿心事,恼羞成怒:“谁说我在等他了!”憋了一会儿又问,“妈你怎么知道他中午才到?他上次没说啊。” 池妈故意说:“你又不在等他,他中午到下午到跟你有什么关系?” 凤凰对她撒娇:“妈,跟我说嘛,你明知道我喜欢林海的,我闹出这么多事还不就是想把他牢牢抓在手心嘛。” 池妈正色对她说:“凤儿,听妈一句劝,管男人可不能像你这么管,你要打一巴掌揉三揉,要是光揉他不把你当回事儿,可要是光打他迟早得跟人跑,你也是被我惯得太不像话了,那种话怎么随口就骂出来了,也就林海那孩子厚道,大老爷们都把面子看得比天大,要换个人还不跟你拼命!” 凤凰本来就有三分后悔,她这个人就是性子急,脾气一上来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常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她十几岁时追她的人海了去了,也有好几个条件都不错的,快到谈婚论嫁就只差那么一哆嗦,可见识了凤凰的花样作死一个个屁滚尿流,跑得比哪吒还快。 池妈见她已经心服口服了便不再数落她,叮嘱道:“中午大海来了你可不能再犯浑了,手表的事可不许再提了,无论如何今天日落之前你一定要跟他回去!” 这天就是古礼上说的返外家,是指新婚夫妻在结婚后的第三日,携礼前往女方家里省亲、探访,女方家人要准备宴席款待男方和媒人,结束后媒人的工作才算告了一个段落,新人只有在日落之前回到婆家才能早生贵子。 在这点上凤凰的立场非常坚定:“我就要提!在彩礼上我们家已经吃了大亏,一头老母猪都要好几百,2000块钱等于让他们白捡个媳妇,我就这么点要求你还要剥夺,我还是不是您亲生的!”说着气呼呼地跑开了。 池妈直瞪眼,这孩子,有这么拿自己打比方的吗?越想越不放心,这次凤凰结婚她兄弟姐妹中来参加婚礼的其中有一个三姐,这个三姐结婚十年被查出来不育离了婚,后来找了个爱赌的酒鬼当半路夫妻,赢了还好说,输了就喝酒打得她满屋乱窜,这次池妈特地叫了她。 池妈主要是怕凤凰坚持要表,把林海气得执意要走或是大打出手,现场有自己人控制住场面总没错。朱三姨虽然是个女流之辈,看起来高高瘦瘦的,可她的力气绝不输给一个男人,另外池妈还叫了凤凰的舅舅舅妈,舅妈又是媒人,万一发生争吵也可以帮忙调解,一切都部署好了,就等林海上门。 中午到了,在村口等得快变成望夫石的凤凰终于见到林海和糯米一前一后地出现在那条弯弯曲曲的蜈蚣路上,她见了就往家里跑,桃子笑她:“凤凰姐你跑啥,姐夫又不是老虎会咬人。” 凤凰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大人的事儿你不懂,待会儿不准说我在这儿等他的事!”说完脚下生风地狂奔回家,反锁了房门开始狂照镜子,好一会儿听到门外有人,感觉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想着不会是林海吧,那她肯定要摆摆谱了。 隔着门却是池妈的声音:“凤儿,还在房间里磨蹭啥,大海来了!快出来!” 凤凰不耐烦地应了声:“知道了!” 她在房间里等了半天还没动静,想想只能自己下去了,最后照了下镜子,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才姿态优雅地下了楼。 酒席摆在池家那方小院里,桌上的菜色很不错,有腊肉、白斩鸡、斓鲋干这些平时吃不到的荤菜,还有炒山药,蒜蓉烤茄子这种农家菜,还有池家自酿的米酒,随着白瓷碗的荡漾,院子里弥漫着醉人的芳香。 众人已经入座了,只见林海很淡定地坐在上席,见到她眼珠子都不转一下,池爸见场面尴尬,抬手给林海夹菜:“大海,你看咱们家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不过这蛏子味道倒是挺鲜的,你尝尝。” 林海笑了笑:“谢谢爸,这已经很好了。”说着看看身边的糯米从上桌子起几乎没吃什么,夹了一只蛏子到她碗里:“挺好吃的,你也尝尝。” 那个年代在农村就算是夫妻,小辈们也不好当着长辈这么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可林海那声音柔得都快让人融化,眼里仿佛只有糯米一个人。 现在要有人看不出问题那都是白痴了,池妈也犯起嘀咕,突然灵光一闪,哎,林海这孩子是打定主意要凤凰吃醋啊,她就说嘛,林海一大老爷们,肚量再大也不可能三天两头被凤凰打耳光还打落牙齿活血吞啊。 她抬眼只见凤凰气得直磨牙,可林海愣是一眼没看她,池妈皮笑肉不笑地说:“小四丫头,你去把猪食热一下,我听见那群猪又嗷嗷叫了。” 你见过出嫁三天回门就要干活的新娘子吗?糯米正觉尴尬想找个脱身的机会,林海虽然也不满丈母娘对糯米的态度,不过他对长辈一向非常敬重,于是没有说什么,起身跟糯米一起去。 见林海要离开,凤凰终于忍不住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嫁你的人明明是我,什么时候变成她了,你个脑筋拎不清的!手表带来了没有,没有手表打死我都不嫁你!” 林海笑了笑:“现在没有人让你嫁了,大姐,你要手表只能让以后的姐夫买给你了,和我结婚的人是糯米!” 林海的话真可谓一语激起千层浪,满桌人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大龙连忙站起来为姐姐说话:“姐夫,你别开玩笑了,你娶了谁那还用说吗,媒人就在这儿呢,舅妈你说句话啊!”   ☆、第30章 以死相逼 舅妈愣了好半天说:“是啊,大海,因为婚礼当天凤丫头坚持不肯出门,所以才让小四丫头代替姐姐出嫁,这事儿我们当初都是商量过的,你也是同意的,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池爸也说:“大海,我知道是我们家凤凰性子急冲撞了你,你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你和糯米别的不说,年龄就不合适啊,她还在念书,连领证的岁数还没到呢。” 池爸说完才想起农村女孩子十七岁别说找对象,就是生孩子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办酒席已经相当于结婚。 农村大多是事实婚姻,证只是一张纸,国家实行计划生育后很多夫妻为了偷生故意不去领证,生了女孩就送去外地,等生出男孩再领结婚证,孩子都打酱油了才办手续的比比皆是。 池妈还是不信林海会真的看上糯米,见他没说话还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呵斥凤凰:“都是你个没规没矩的死丫头惹出来的,看老娘今天怎么收拾你,你这张嘴是□□了还是怎么了,我可告诉你,你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你和大海办过酒席了,他这辈子都是你男人,你要再敢对你男人他们家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 说完脱下鞋子就往她身上抽,这是池家历史上绝对罕见的珍贵画面,事后桃子还一直后悔没能拍下来呢。 不过估计就算有照相机也没人敢拍,当时的场面太混乱了,林海挡住池妈说:“妈,您消消气,别打了。” 池妈把一只鞋丢向凤凰:“今儿看在大海的份上,便宜你了!大海啊,要以后这死丫头再跟畜牲似的横冲直撞,你来找妈,妈帮你治她!” 凤凰那蠢货还听不出来池妈的话句句在偏袒她,大叫:“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我被这狗生的欺负成这样你还帮着他,是不是他把我弄死你才甘心,我才不是他的人,这婚我不结了!就让他们这对狗男女快活去吧,反正□□配狗,天长地久!” 这时候的凤凰还不相信林海真的跟糯米好上了。 林海初听到这句话时没有一丝表情,他的眼神静极了,可但凡了解他的人才知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如此表情便是怒到了忍无可忍。 “啪!”他给了凤凰重重的一耳光,他练过硬气功,手上的力气能把砖头劈成两半,凤凰被他打得脸都肿了,池妈看了才知道以前动手他有多让着凤凰,再闷不吭声的男人也有脾气,第一次被你羞辱只当是情调,可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极限,佛也会骂人的不是? 林海的语气里带着隐忍的怒气:“你再怎么侮辱我都没关系,谁让我亏欠你在先,可我不准你侮辱糯米,她现在已经是我们家的人了!” 池妈失神地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林海缓了口气说:“丈母娘,请你成全我和糯米,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这辈子宁死也不会负她!我们也一定会孝敬您和爸,至于大姐,我只能对她说一句抱歉了,不过从今往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凤凰她跳起来指着他骂道:“谁是你大姐?谁和你是一家人?!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我爸救了你爸,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你们家口口声声说报恩报恩,你就是这么报恩的吗?” 池爸吼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当初救人就是救人,从没想过贪图别人的回报,不过就是一碗米汤两个馒头,算什么狗屁恩情!也就是林家感恩图报,不跟你计较,换了我被人扇一耳光,看我不拆散他骨头!” 他又转向林海,“大海,不必顾念我的感受,你今日若要休了这泼妇,我无话可说,谁让我教女无方,养出这样的孽障!” “哗!”凤凰彻底崩溃了,把整张圆木桌都掀起来!只听到杯盘碗盏夸啦啦碎了一地的声音,装米酒的坛子被打破了,芳香散布得好远都能闻到。桃子吓得大哭,舅妈连忙把她领走,舅舅喝道:“你这没规矩的丫头,长辈在这哪有你撒泼的份儿!现在你急了,当初干什么去了,我就说了不能让糯米替你出嫁,我扯破嗓子没半个人听我的,月平!月平!管管你闺女!”看了一圈没看到妹妹。 只听凤凰疯狗似的叫喊着:“林海你个王八蛋杀千刀的!你给我一句实话,你是打定主意不娶我了是吧!” 林海拧着眉说:“凤凰,你是个好姑娘,可我们的性格实在不适合...” 凤凰尖叫:“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我们性格真的不合适,你为什么还要给我写半年的信!我看你就是个见异思迁的负心汉陈世美!” 林海平静地说:“随便你怎么说都行,只要你能出这口气就算打我一顿我也心甘情愿。” 凤凰摇了摇头:“我不打你,我不忍心打你,你是我爱过第一个的男人,我就算得不到你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林海听到凤凰的话颇为意外,也有些动容。 大龙说:“姓林的,我姐对你一片痴心天地可鉴,她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还敢负她,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地瓜在一旁说:“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凤凰扇了大海多少耳光你数过吗,那些难听的话是人听得的吗?” 大龙恨恨地说:“那还不是因为他对凤凰不好!像姐那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该被人当菩萨似的供起来!” 地瓜失笑:“你怎么不找个菩萨供着?前年你跟个姑娘约会不就迟到十分钟,你就修理了人一顿气哄哄跑了,去年相亲,你嫌人姑娘丑把她损到哭,前几天你还把一个问你凤凰是不是被人甩了的女孩子推了一把。大龙,见过无耻的,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 大龙被他说的无地自容,恼羞成怒地说:“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咱们就事论事,姐夫这么做就是不厚道!” 地瓜纠正:“是妹夫!本来我就觉得凤凰根本配不上林海,反正凤凰一直嫌林家穷嫌林海不会哄人,那么林海和糯米看对眼还称了她的愿,男人比女人多大几岁也没啥干系,只要糯米愿意...”地瓜四下张望了下,糯米呢? 然后有动静从屋子里传出来,林海往屋里冲,凤凰叫喊着:“不许走!你要是去找那个贱人!我就死在你面前!” 林海回头只见凤凰把一块残缺的瓷片抵在手腕上,表情如同即将就义的烈士,她手上一用劲,只见那雪白的瓷片被染得鲜红。 池爸和大龙想上前把她手上的瓷片夺过来,凤凰往后退一步,喊道:“你要敢再向前一步!我就真死在你们面前!” 林海心急如焚,既忧心糯米又没办法狠心离开,想了一想,蹲下身寻了片更锋利的瓷片,对凤凰说:“凤凰,今天的事的确是我有负于你,但我已经心有所属,你想让我娶你,我实在做不到,那就让我用这条命来偿还你们家的恩情吧。” 说着他用瓷片狠狠地往手腕一剜,那劲儿可比凤凰大多了,殷红的鲜血狂涌出来,伤口深得能见到骨头,他语气平静地说:“割手腕是死不掉的,要割就割这里——” 他一步步地走向凤凰,把手指按在脖子上的血管,“这里来一下,五分钟就能死,既然你想死,我就奉陪,我们就来比赛谁能先在这里来一下。” 他一步步走到凤凰身边,把微凉的手指轻轻按在凤凰脖子上的动脉:“就在这里。”凤凰被吓得失声大叫:“你这个神经病!你给我滚!滚!”手上的瓷片不知不觉滑落在地。 池爸上前给了她一耳光:“畜牲!没出息的东西!爹娘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了个男人竟连命都不要!” 凤凰睁着血红的双眼:“我就是要林海!我就是要他!要是没有他我宁愿死掉算了!”说着跑出院子。 地瓜也骂道:“你个死婆娘打小就不是省油的灯,从小到大我们几个小的受了你多少窝囊气,你死了最好,真是大快人心哪,我去买串鞭炮,敲锣打鼓让左邻右舍都知道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只有大龙追在她身后喊:“姐,你手上流血了!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姐夫你赶快去追她!” 他扭头看,林海头也不回往屋里跑,凤凰本来已经跑得老远,看到林海没追上来又往回跑,大龙叫道:“姐!别瞎折腾,你这手要去医院打破伤风,不然会感染病菌的!”强押着她去诊所包扎了。 回来时高粱从屋子里出来叫道:“姐!妈和三姨把糯米关在房里不知道在干嘛。” 话音刚落,只见凤凰跟打了鸡血似的往屋里跑,一点受伤的样子都没有,大龙高粱在后面狂追都追不上。 刚才池妈在席间听林海说他和糯米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她便和朱三姨使了个眼色,朱三姨与她姐妹多年自然晓得她的意思,趁乱悄悄地把糯米拉到房间来,糯米以为她们有话要问,没想到刚进屋,身后的门一下被反锁了!   ☆、第31章 有你没我 糯米要去拔那插栓却被朱三姨从身后捂住嘴,然后整个人被池妈跟杀猪似的抬到床上,糯米在惊慌失措时只觉有人分开她的双腿,刚好她穿了裙子还省事,她的底裤被一下被剥下来,她拼命挣扎。 池妈对朱三姨喊着:“按住了!按住了!快好了!” 舅妈在旁边劝道:“月平,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咋问都不问就动起手来了呢!” 池妈叫道:“我倒是想问,可这死丫头会跟我们大人说实话吗?我不自己亲自验验清楚,难道还等她弄大肚子再生个孩子吗?!” 林海在门外很急地敲门:“丈母娘,你把门开开!”池爸也很急:“你们在里面干什么?月平你疯了那可是你亲闺女!” 地瓜也拍着门大喊:“妈,你开门!” 糯米被三姨按得死死地,眼前浮现朦胧的水光,三姨的面容在眼前晃来晃去,朱三姨生得男相,两颊颧骨奇高,小时候她就很怕这个三姨,她手上的劲很大,掐得她想哭。 当池妈松开糯米时,她仰面躺在床上,池妈也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语重心长地说:“小四丫头,不是妈心狠,只是这件事关系到你和凤凰的终生幸福,我不弄清楚心里不踏实,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你既然还是个黄花闺女,就把你姐夫还给你姐吧,你毕竟还小还有机会,不像你姐,错过了你姐夫,她可再找不到好的对象了!” 糯米站起身望着母亲:“妈,为什么在您眼里永远只有凤凰没有我,我也是您的女儿,为什么您就不问问我在林家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我有多害怕...”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涌出热泪,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起来,就在这时候一个人从窗户里爬进来。林海从地上抱起糯米,糯米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看到他手腕上的伤急忙问他:“你手怎么了?” 看到那么深的伤口吓得她魂飞魄散,说着在房间想找块布把他的手腕包起来,林海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说:“用这个吧。” 糯米认出这就是结婚当日林海被凤凰用玻璃瓶砸伤时她帮他包扎用的手帕,没想到他还随身带着,接过来帮他绑好,但是鲜红的血还是往外渗,糯米看到很怕,拉着他的手往外走:“我带你去卫生所!” 林海无所谓地摇摇头,把脸转向池妈:“丈母娘,您让糯米把我还给凤凰,可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和凤凰虽然先有了婚约,可我和她性格注定无法相处下去。我跟糯米虽然还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但是我和她之间除此之外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过了,我和她情投意合,你恼我也好,气我也好,但我就是要定了她,请您成全我们!” 整块手帕逐渐被鲜血染红了,糯米看着心疼得都像被揪起来,拉着他说:“我们先去医院,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池妈也劝:“大海,你先去医院,有什么以后再说。” 林海坚决说:“除非您答应成全我们,否则我绝不会去医院!”说着还把手帕解开,激动之下他有点凝结的伤口又裂开了:“妈,我一定会好好对糯米,这辈子都对她好的。” 门外响起凤凰的捣门声:“林海你这畜牲你要我妈成全你个屁!你要定了谁?我还没死呢!妈!你别听他的鬼话,我的手腕也划破了,我疼得快死了!” 大龙在一边劝着:“大姐,我看要不算了吧,这样的负心汉不要也罢!你这么漂亮,有的是机会找个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男人,你大好一个人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凤凰指着他鼻子骂道:“连你也要叛变了是不是?你还是不是我弟弟,你要再敢说一句让我放弃的话,我们姐弟关系就一刀两断!开门!我撞门了!” 最后池爸和地瓜合力把门撞开了,凤凰看到糯米和林海两人并肩而立,糯米穿着一件碎花衬衫,虽然头发略微蓬乱,看起来却是那么顺眼服帖,凤凰从没这样仔细地端详这个妹妹,她看到林海见她出现时不由自主地揽住糯米的肩膀,心中冷笑:他以为自己是母老虎,会吃了她吗? 池爸气得浑身发抖:“做出这样荒唐的事,你怎配当母亲?!” 地瓜也很愤慨:“妈,从小到大在你眼里只有大哥大姐,你把糯米当做过人吗?小时候她被凤凰欺负得那么惨,您哪次不是睁一眼闭一眼唬弄过去?糯米受的那些零碎气不说,就说上次凤凰在她饭菜里下毒的事,那个死婆娘装病嚎上几句你就心疼得跟被摘了心肝似的,我看就算糯米被毒死了,你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偏心的父母我见多了,从没见过您这么偏心的!” 凤凰咬牙道:“老二,你给我等着!从今往后你给我小心点!你不落到我手上便罢,要落到我手上我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池爸暴怒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听完地瓜说明前因后果,他的胸口一起一伏像是拉风箱似的,上前抓住凤凰的胳膊好像要把她摇成脑震荡,“你做吤呣(为什么)做吤呣?!你为什么就这么容不下糯米,她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凤凰用手去推池爸,一用力手腕上的血逐渐渗出了纱布,她哭道:“妈,我疼!” 池妈尖叫:“你放开我的女儿!我不准你碰她!不关她的事!” 池爸放开凤凰对池妈说:“的确不关凤凰的事,都是因为你!要不是迷信算命的话,非要把糯米送走,她们姐妹也不至于生分到如此田地,凤凰欺负糯米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却回回袒护助长她的嚣张气焰。我早就说过,你容得她,咱们全家人容得她,她未来的男人、未来的婆家未必容得了她!事情发展到现在全是你一手促成的,你这贱人,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 说着对池妈抬起了巴掌。 朱三姐一把推开池爸叫道:“池建设,你敢打我妹一下试试,你个没良心的臭男人,也不想想当年你是怎么上赶着追我妹,要不是我妹嫁你,你现在还打着光棍呢,你们男人全都天下乌鸦一般黑,到手了就不知道珍惜,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就你,哪点配得上我们家月平!” 凤凰喊道:“爸你不必迁怒于别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敢作敢当,任你处置!” 池爸放下手,压制着怒气:“凤丫头,你是知道我的,爸对你们几个兄弟姐妹一向都是一视同仁,还记得有次地瓜把大龙的胳膊打到骨折,我知道后也把地瓜打到骨折,他疼得晚上在隔壁房间叫我都能听得见,我也心疼啊,可我要教你们做人的道理,要让你们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天,你做出这样的事,爸容不下!” 凤凰豁出去了:“你也把我毒死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省得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池爸摇头:“你们姐妹反目成仇足见我以前的教育方法失败至极,动用私刑不值得提倡,更何况你是女孩子,但爸不能姑息你这种行为,我只有现在就去报警,让法律来制裁你。” 凤凰愣了,池妈撕心裂肺地喊道:“池建设,你敢!你敢毁了凤凰,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 池爸瞪着眼喊:“是她先有害人之心!” 大龙急道:“爸,姐和姐夫已经出了这样的事,你再要去报警这真是把凤凰往死路上逼啊。” 朱三姐叫道:“池建设,当初你追我妹时是怎么向她向我们全家保证的,你都忘了吗?!你言而无信,说过的话都全是放屁!” 乔兰在门口也听了许久,跑进来说:“公公,这事儿实在不能外扬,要是传出去凤凰真没法做人了!” 池爸悲哀地说:“还能怎么办,万一凤凰下次再下手怎么办...这真是应了当年算命说的话,两个女儿只能有一个留在这个家。” 池妈也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只能有一个... 乔兰说:“这还不好办,您嫁掉一个女儿不就结了。” 地瓜灵机一动:“爸,就让糯米嫁了林海吧,只要她嫁了林海也就离开咱们这个家了,下毒的事也可以不必追究了。” 林海趁热打铁:“丈人丈母娘,我一定会对糯米负责到底,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糯米望着池妈:“妈,我这辈子只求你这一次,求你成全我们。” 凤凰用她受伤的手握着池妈的手,悲痛欲绝:“妈,我求你,我不能没有林海,我这辈子只要林海,我非他不嫁!” 池爸见池妈犹豫不决,欲夺门而出:“不必再说了,我这去派出所找警察报了案再说!” 池妈死死扯住他的衣服,还叫着:“三姐!三姐!快拦住他!”朱三姨勉强拉住池爸,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只拉得住一时,池爸不想跟女人动手,烦躁地说:“我本来还想给凤凰一条活路,现在倒是不必了!” 乔兰劝池妈道:“婆婆,你就答应了吧,大姐进了监狱,别说嫁林海了,这辈子想嫁人也无望了!” 凤凰叫嚣着:“乔兰你不用猫哭耗子假慈悲替我说好话,你和池地瓜一条藤地排挤我,我偏不领你这个情!我池凤凰做人要么做到最好,要么就一条道儿走到黑,嫁不了林海我就终身不嫁!大不了剃了头发当姑子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地瓜质问道:“妈,我真不懂您,两个都是您的女儿,林海不管娶糯米或是娶凤凰都是您的女婿,对您来说,有什么分别?林海没有对不起凤凰,是凤凰先不要人家的,既然糯米和林海已经看对眼了,您又何必反对?!” 对于池妈来说当然有区别,凤凰从小就被她寄予了厚望,而糯米几乎是在她的无视中长大。 就像两块庄稼地,一块是肥沃的良田,自己辛辛苦苦播种施肥,一块是种啥啥不长的盐碱地,所以任它自生自灭,遭遇水旱风虫颗粒无收自然是前者情况更心痛得多。更何况糯米年纪还小,再过两年找人家也不迟,糯米这才几岁她懂什么是感情,凤凰却是错过这村就没这店。 池妈这种心理也很好理解,就像你手上有两筐苹果,一筐明后天就要烂了,一筐很新鲜还有好几天的保质期,有人想买那筐新鲜的,卖的人为了能把所有的苹果都卖出去,自然会向顾客极力推销那些快要烂掉的苹果,这点心思她和他们几个粗枝大叶的男人是说不清楚的。   ☆、第32章 迷之偏方 池爸把脸转向林海:“大海。” 林海连忙应道:“爸,什么事?” 池爸拉过糯米说:“我这个女儿从小寄养在奶奶家,回到这个家里得不到母亲的善待,我是个在地里刨食的庄稼汉,管不了那么多,她吃过的苦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一番话说得糯米心中泛起酸楚:“爸,您别说了,我心里一点也不觉得苦,我觉得很幸福。” 池爸轻声叫了句:“傻丫头,你的幸福还在前头呢。”然后正色问林海,“大海,我只问你一句,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气气凤凰,还是当真要娶我的女儿?” 林海肃然道:“爸,我是真的喜欢糯米,这辈子我都认定了她!” 池爸点点头:“那今儿我做了这主了,我这女儿是你的人了。糯米,杵在这儿干嘛,还不赶紧带你男人去卫生所把手腕上的伤治治好,这才结婚几天,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池爸做出这个决定时,凤凰脸色煞白煞白的,乌黑的眼珠子跟洋娃娃的似的,一动不动的,颤抖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池妈担忧地叫道:“凤儿!凤儿!你就想开点吧凤儿!这样的负心汉不要也罢,妈给你找个更好的!一定把他比下去!叫他后悔一生一世!” 林海和糯米两人大喜过望,感激地望着池爸,就在这时听到“咚”的一声,只见凤凰摔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地瓜皱眉道:“她又要开始演了。” 大龙叫道:“姐又犯老毛病了!” 池妈捶打着池爸的背尖叫:“你个老不死的!你就这么把她往死里逼,你让她怎么办怎么办!她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池爸怒吼:“这是她咎由自取,这叫自作孽不可活!她演了多少回了,也就你信她!打小起哪回她闯祸不来这一手啊,咱们都走,丢下她一人在这里,保管她药到病除,以后再也不犯了!” 池妈叫道:“你说什么?!她都这样了你还敢这么说她!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林海看着凤凰坐在地上喘得整张脸红得快滴出血了,大龙想去抱她起来,她扑腾着脚不让他抱又死死地盯着林海,大龙马上会意:“姐夫,姐是想让你抱她,你快抱她到床上!” 地瓜说:“抱什么抱,没见我妹夫手上还有伤吗?还是我这个做弟弟的辛苦点代劳吧!” 说着硬生生地抱起凤凰,凤凰挣扎之余还用杀人般的目光狠狠地瞪着他,可地瓜从小到大经过她的磨练无论是心智还是体力都已经非常坚强了,强行把她抱起来,凤凰叫嚷着:“你个天杀的放开我!松开你的狗爪!” 地瓜很潇洒地一松手,凤凰摔到床上去,虽然高度不高,但摔在木板床上还是很痛的,凤凰咬牙切齿地说:“你!” 地瓜装无辜:“不是你让我松手的吗?”说着想帮她解开她衣服上的扣子,凤凰厌恶地挥开他的手。 地瓜乐了:“还挺有劲儿,一点也不像有病的样儿。” 转头见林海若有所思地盯着凤凰看,心想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这么个大美人,几天前还是未婚妻,同情心谁都免不了吧,“大海,你别信她,她就是条毒蛇,你把她揣怀里捂暖了她就一口咬死你。” 林海唇畔隐约有笑意:“大姐得了这种磨人的病是该治一治,我爸有个治哮喘的偏方屡试不爽,早知道我就拿过来给大姐试试。” 地瓜也好奇了:“什么偏方?”池妈和大龙也竖起耳朵听。 林海说那方子弄起来很麻烦,池妈和大龙还不依不挠非要他说,林海说先要收集牛粪,而且得是牛每天的第一坨屎,其他的不要,然后还要收集猪尿泡,这种东西一般过年有猪的人家杀猪后都会有,然后把猪尿泡洗干净,灌上牛粪晒干,晒干后把牛粪取出来,用猪尿泡煎药即可。 池妈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农村人对偏方很是迷信,加之林爸的医术在附近几个村子有口皆碑,她点点头:“这方子听着就挺靠谱,要是真能治好这病就好了!” 凤凰急了:“什么狗屁方子,我不用!” 大龙也说:“妈,使不得啊,要用这方子,姐不就等于□□了吗?” 池妈板起脸训他:“什么□□?蚕沙还是去火、祛风湿的良药呢,不懂就别乱说!从明天起就由你负责收集牛粪,记住了,是牛每天第一坨粪便,别搞错了!大海,你刚是这么说的吧?” 林海眨了眨眼睛:“妈您记性真好,我说一遍您就记住了。”接着与地瓜对视一眼。 地瓜强憋住笑:“妈,家里那些药都可以拿去扔了!姐以后再发病咱给她吃□□就好了!” 这个妹夫太合他胃口了!居然想出这种法子来治凤凰,真是大快人心! 其实林海在部队好歹管着一百来号人,其中鱼龙混杂,比凤凰难缠十倍的到最后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只是以前他冲着对方是未来的妻子,不忍用心计对付她,并不是拿她没有办法。 地瓜转头对林海糯米说:“你们骑我的自行车去医院吧,给林海看病要紧,这儿有我呢!”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交给他们,糯米拿了钥匙,临走前看了凤凰一眼,见她又喘上了,主要是凤凰喘得太逼真了,真的很难相信她是装的,不过林海的伤不能耽误,她还是拉着林海准备去二哥家取自行车。 刚走到楼下,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只见凤凰在房间众人惊诧的目光翻身而起,咚咚咚地跑下楼拦在他俩面前,林海轻描淡写地说:“大姐,你也想跟我们一起去医院?” 凤凰当即哭了:“林海,我错了!你娶我吧,我不要手表了,我再也不说你们家穷了,我以后不耍小性子了,我以前之所以那样只是想让你多关心关心我,你有时候对我太冷淡了。” 林海叹了口气:“凤凰,这件事我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是我太没有主见,盲从长辈的安排,好在现在回头还不算太晚。事已至此,希望你能看开点,不要再做那些让丈母娘丈人伤心的事了。”说着他拉着糯米离开了。 池妈过来劝道:“凤儿啊,看开点,男人一旦变心了,就是一百匹马也拉不回来,天下好男儿多得是,就林家的条件林海愿意,我还舍不得放你去他们家吃苦呢。妈再帮你张罗张罗,今年之内一定要把你嫁出去!” 凤凰闹得精疲力尽,再也折腾不动了,只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俩的背影,她真是不甘心,如果抢走林海的是什么大首长的女儿也就罢了,偏偏是她从小最最看不起的人! 她心中冷笑,她不会这么算了,她池凤凰还从来没认输过,更何况是向她! 糯米到了地瓜家里推出那辆自行车,有些为难地说:“怎么办?我还不会骑。” 林海说:“没事我会骑,再说我是伤了手又不是伤了脚,你坐前面帮我掌着车头。” 糯米一坐上横梁整个人都被他的双臂环绕着,她一阵脸红心跳:“我要坐后面,你伤的又不是右手,放我下车。” 林海有热度的呼吸近在耳畔,他在她耳边呢喃:“害羞什么,丫头,你现在可是我的人了。乖,坐好。”说着自作主张地开始骑车。 一路上糯米担忧地看着他的手腕:“流了那么血,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林海亲了她一口:“没事儿,只要有你在,我什么好了。” 糯米心疼地说:“你也真是的,怎么忍心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林海见她难过,连忙安慰她:“你不用担心我,其实这伤口就是看起来深,其实根本没伤到要害,你别忘了,我爸好歹行医,我从小多少也懂一些,知道这么割绝对死不了人,放心吧,有了你,我才不舍得死呢。” 到了诊所医生替他上过药包扎好,就盯着他俩瞧,然后问林海:“你怎么受的伤?” 林海想了半天说:“我不小心弄伤的...”话一出口见医生完全不信的样子,是啊,不小心伤到手心手背还有可能,有谁能在手腕割出那么大个口子? 医生见他吞吞吐吐,摇摇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爱惜生命,上次我这儿送来个喝农药自杀的小伙子,问起来说是他女朋友要和他分手,他一时想不开走了极端,你说我一个小诊所,治个感冒外伤还行,喝农药得去县城大医院啊,他家里人哭得那是肝肠寸断啊,还好最后总算抢救过来了。” 医生又对糯米说,“小姑娘,你是他女朋友吧,看在这么帅气的大小伙儿为你自杀的份上,无论他犯了什么错,你就原谅他吧,别给我们诊所添麻烦了。” 糯米连忙摆手:“我不是他女朋友。” 医生疑惑地看向林海,林海一脸自豪地说:“这是我媳妇!” “啊,你们都已经结婚了?那还这么往死里玩命哪,现在的年轻人哪!” 医生头摇得像拨浪鼓,林海朝对红着脸的糯米扮了鬼脸。 出了医院在自行车上,林海说:“我先送你回家吧。”看糯米有点犹豫的样子,他安慰道:“没事儿,我把你带走总得先跟丈母娘丈人说一声吧,我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千万要在日落之前回家,也不知道干嘛,我觉得她一定是在忽悠我们。” 糯米说:“才不是,那是为了早生贵子。” 上辈子她嫁给向卫东返外家的那天早晨,向妈也是磨破嘴皮地让她一定要在日落之前回来,甚至还让她干脆别回家算了,糯米再三保证才出的门,后来在家里出了点事,回家晚了,结果被向妈念叨了整整一年,并固执地断定她后来一胎生了俩丫头片子与此大有关联。 林海这才笑出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糯米气得打他,林海叫道:“小心车翻了!”她这才罢了。   ☆、第33章 上门提亲? 两人说话间转眼就到家了,进了院门只见高粱鬼鬼祟祟地蹲在堂屋的门外偷听,似乎是有客人来了,糯米叫了高粱来:“谁来啦?” 高粱竖着食指“嘘”了声:“是以前帮姐介绍对象的秦大妈来了,好像为大姐向妈提亲来着。” 糯米心想凤凰就是凤凰,刚被退婚就有人上门提亲,这样也好,如果对象条件不错的话说不定凤凰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一切问题也都迎刃而解了,林海也这么想着,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只听秦大妈坐在那里喝着茶说:“月平,我秦云你是知道的,不是百里挑一的好人家我是不会给你说媒的,这户人家男方是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四个姐姐都嫁出去了,家里有一间三层楼木板房,他父亲种地的,母亲在新桥一中教书,他在罐头厂上班。” 朱三姨问道:“男方多大了?” 秦大妈笑道:“男方今年正好二十。” 池妈心想,又是个比凤凰小的,前几年也有好几个比凤凰小的来求亲,个个被凤凰拿扫帚赶出去。 不过眼前情况不同不能这么挑了,要是合适的话,男方比女方小几岁也不算啥大事。 池妈打定主意,只要这人家过得去,由她来做凤凰的思想工作,只要凤凰愿意,林海和糯米的事就随他们怎么样吧,于是笑道:“咱们家凤丫头岁数上比男方大这么多,他们家父母能答应吗?” 楼上传来凤凰摔东西的声音:“让她滚!什么歪瓜裂枣都往我这儿送,真当我是废品回收站啊,才二十岁的青瓜蛋子能成什么事!我不要!我死也不要!让那臭婆娘滚!我的事以后再也不用她管!” 池爸在楼下吼道:“你嚎什么鬼东西?人家秦大妈这些年为你东奔西跑地张罗,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能嫁个好人家,我看这人家条件就不错,就怕人家看不上你!” 秦大妈是个人脉很广的媒人,附近几个村子很多夫妻都是她说成的,要是得罪了她以后找谁来说媒? 凤凰叫着:“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你还是不是我爸?” 池妈出来打圆场:“既然孩子不愿意,你就随她去吧。” 池爸脸色阴沉地说:“她落到如今的地步,就是你太随着她惯着她!什么都由着她,早几年人家秦大姐介绍的后生我瞧着都不错,要是凤凰当初跟了任何一个都比现在强!她现在都二十四了,你还让她由着性子耽误自己,再不嫁准备捂在家里发霉发臭?” 地瓜也说:“妈,也就是凤凰你这么由着她,要是糯米说这话你早就动起手来了,再说就算她看不上,接触接触总没坏处!当初舅妈帮林海说媒,一开始凤凰也是死活不答应见面,结果一眼瞧上人家的也是她。” 地瓜对凤凰嫁不嫁的没什么兴趣,只想着她能出嫁的话糯米和林海之间也许真能成了,糯米其实还是挺幸运的,妈不疼她,还有个处处为她着想的二哥。 池妈还没作声,只听一个东西从楼梯上对着地瓜砸下来,“咚”一声砸偏了,但把楼下满屋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池地瓜,你还敢跟我提林海!我让你提!” 这时糯米和林海刚好进屋,凤凰正处于楼上视野最好的位置,能俯瞰楼下整个堂屋,看到林海回来她对那个见都没见过的人更没兴趣了,眼珠一转想出个主意,于是对大龙说了几句话,大龙这狗腿子当然言听计从,跑下去对林海说:“我姐想让你上去,说想把以前你写给她的信还给你。” 林海坦然道:“撕了或者烧了都随她吧。” 大龙说:“我姐还有话想跟你说。”后面又急扯白咧地说了一大堆理由。 林海想了想他确实有很多话想跟单独说清楚,以免又做出像今天过激的行为,可他又怕糯米多心,对她说:“你跟我一起上去,我和凤凰说几句话就出来。” 大龙最初说凤凰不肯,后来林海说糯米不陪他他就不上楼,大龙又跑上跑下地传达圣旨,最后凤凰同意了,地瓜也说想陪他一起上楼,但是凤凰说什么也不肯让步了,林海说:“没关系二哥,不会有事的。”他想着凤凰再狠在体力也输给他一个大男人,而且池家有这么多人在,她能把自己杀了不成? 糯米陪着林海上楼,林海捏着她的手心安慰她,凤凰的房门开了一线,看到这样的画面不禁怒火中烧,压了压怒火说:“你进来。” 林海在门口说:“你有话就说吧,我听得见。” 凤凰说:“我只想说给你一个人听,你进来。” 林海看了看糯米,轻声说:“你在门口等一会儿,我说几句话就出来。”糯米不安地点点头。 他进门后还是把门留出一线,心想只要情况不对就马上夺门而出,凤凰自然了解他的想法,拿出一叠信,大概是五六封的样子给他:“还给你。” 林海刚伸手她就把信一扬,林海想想还是不好再激怒她,于是弯下腰把信一一捡起,只听门外有落锁的声音,他急忙捶门喊道:“糯米!谁把门关了?” 糯米说:“是我大哥,大哥,你关林海干什么?”接着就是地瓜上来抢钥匙的打斗声。 林海刚想回头质问凤凰,突然被紧紧地抱住,林海挣扎道:“你这是做什么?凤凰,你放开我!” 凤凰蛮不讲理地说:“你本来就是我的!我们办过喜酒就是夫妻,做这个算什么?!” 说着像扭股儿糖似的黏在他身上,以前凤凰是喜欢林海,觉得他帅而且高大,但是心里终究有点嫌弃他家里穷,现在林海不要她了,她反倒觉得林海全身跟镀金过似的,看着哪哪都好。 林海力气比她大,可他生平最恨无故跟女人动手的男人,所以下手不免留了三分情面。 凤凰被他推着,不知怎的就想到结婚那天他在门口求她出门,她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是中了什么邪,怎么会不管林海怎么说都不肯出门。 她哀求道:“林海,你要我吧,你娶我吧,那些歪瓜裂枣我看一眼就想吐,更别说跟他们过日子了,我不想嫁给那些又矮又丑的男人,我只想嫁给你。大不了——大不了我以后再也不打你耳光,再也不嫌弃你穷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刷刷流下来了,那么个大美人,看着确实很难让人拒绝。 林海捺了捺性子说:“凤凰,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我和糯米已经是夫妻了...” 凤凰晃着他的手臂:“不是不是!她还不是,妈明明跟我说,你们之间还没有发生...” 林海打断她:“那是在身体上,在我心里早就已经把她当做我今生的妻子,我是绝不可能背叛她和别人好的,也请你不要再费这个心思了!” 他说着终于用劲推开了凤凰。 凤凰一屁股坐在地上,林海拍门叫着糯米的名字,只听她在门外说:“门开不开,钥匙被我大哥不知扔哪儿了,大哥二哥,你们别打了!” 然后听到地瓜气喘吁吁地说:“我早就想教训教训你了,你身为大哥就应该以身作则保护弟妹,可你呢,哪次那臭婆娘发疯时你不添一把旺火,小时候我打不过你,今天我非跟你算算总账不可!” 大龙翻了个身,把地瓜压在身下:“林海本来就是我姐的男人,喜酒都办过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林海这么勾搭小四丫头就是猪狗不如!” 地瓜掐着他脖子:“换你每天被个女的打耳光骂狗生,你干不干?我妹夫是有错,但是错已经犯下了,糯米已经是他的人了,你还想怎么样?” 大龙被他掐得直咳嗽:“妈说了,小四丫头还是黄花闺女,姐说只要没到最后一步,姐夫就不算二手货!只要她和姐夫成了事,以姐夫的为人绝不会赖账,看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把他俩关在里面,不就是想让我妹夫和那臭婆娘成事吗?我偏不让你们如愿,滚开,我要撞门了!” 他不再恋战,猛地推开大龙从地上爬起来,见糯米在门口哭劝道:“妹啊你别哭不要紧的,哥帮你踹了这门,哥不会让...” 地瓜话说到半截瞬间停了,因为他听到凤凰得意洋洋的声音:“尝到味道了吧,这才是女人!等会儿你告诉我,我和她到底谁好?” 刚才地瓜和大龙还在打架的时候,凤凰把衬衫扣子一个个地解开了,她的身材很好,胸部发育得非常丰满,像两只香喷喷的水蜜桃,让人看了就想咬一口,凤凰喘着气说:“林海,你就要了我吧,你看我的身体比糯米好多了,我不像她瘦得浑身都骨头硌人,你看一眼吧。” 林海眼睛没处躲,只能用手遮着:“凤凰,你这是干什么!大姐,请你自重,我现在是你妹夫!” 凤凰嗤嗤笑道:“什么妹夫?你出去打听打听,随便你问哪个人,谁不说你林海是我池凤凰的男人,老公,你不就因为和那个贱人亲了抱了才喜欢她的吗?那好啊,我就让你今天在这个房间和我圆房!”   ☆、第34章 一波未平 林海越是反抗越是让凤凰无法放手,凤凰的追求者虽多,可像林海这么优秀而专一的实在难得,俗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凤凰决定不计代价地要将他纳入囊中! “糯米是我妻子,我不许你侮辱她!”林海怒了,“你以为随便哪个女人我都可以接受她的吗?!我是人不是种马!今天的事我就当什么都发生!” 话音未落,凤凰把他紧紧地抱住:“别说你没反应,那你也就不是个真男人,我真想不明白了,那丫头哪儿比我好?” 要说林海真的一点不心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凤凰又是那么个美艳动人的姑娘,况且此时的凤凰虽然未婚,但是在恋爱经验上远远比糯米丰富,这天她是精心打扮过,身上喷了很多劣质香水,香得不得了,林海闻了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 凤凰趁他迷糊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胸口摸,又按住他的脑袋用舌头在他嘴里转了两圈:“尝到味道了吧,这才是女人!你告诉我,我和她到底谁好?” 凤凰心中得意极了,哪有男人抵挡得了她的魅力! 突然门口响起地瓜的声音:“妹啊你别哭不要紧的,哥帮你踹了这门,哥不会让...” 话到一半就断了,显然是听到了屋内人的对话,林海瞬间清醒,像是受了炮烙似的缩手,地瓜在外面杀气腾腾地喊:“池凤凰,你个臭婆娘!竟敢勾引我妹夫还让我妹妹哭!你给我滚出来!”然后一下下地开始撞门,林海急得解释也说不出口,就那么傻傻地站在原地,根本忘了他其实可以像上次那样爬窗出去。 门外的大龙连忙让在一边看热闹的高粱下去叫池妈池爸,秦大妈也跟上来,池妈没听怎么清楚,以为凤凰是不愿意秦大妈给她介绍才把自己关起来,蹬蹬跑上楼,隔着门池妈柔声宽慰女儿:“凤儿,乖,听妈的话,既然对方条件不错咱就接触接触,实在看不上妈也不逼你。” 凤凰犟嘴:“我不要!我谁都不要!除了林海我谁都不要!” 地瓜猛拍着门:“林海你个负心汉快开门!”然后抓住大龙一阵晃荡,“钥匙呢!”大龙被他晃得受不了,只好交出钥匙,地瓜连忙开锁踹门,那一刻世界静止了,只见凤凰光着膀子,而林海把她往下脱的衣服往回拉,眼睛简直不知道往哪里瞧。 池爸看到脑袋里一阵热血上涌,冲过去给了凤凰一耳光:“不知廉耻的东西!你还要不要脸?!” 池妈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凤凰,尖锐地叫道:“你打她干什么?她和林海是正经夫妻,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说着把衣服给凤凰穿起来。 秦大妈也笑了笑说:“是啊,建设,改革开放都这么多年了,你的思想怎么还这么保守,小俩口感情好做这样的事也是很正常的!” 全场人都惊疑未定,听秦大妈的这话锋不对啊,按理说,看秦大妈的表情似乎并不知道凤凰和林海闹掰的事,那她给凤凰介绍什么对象? 凤凰已经穿好衣服,口气里颇为得意:“大妈,你想给我介绍对象怕是不成了,我已经有对象,这就是我男人林海,我们三天前办过酒席的你还不知道吧?” 林海没有反驳,因为他完全没听清楚凤凰的话,他看到了糯米眼里的幽怨,心中正隐隐作痛。 秦大妈尴尬地笑了笑:“大妈不是给你说媒啊...” 一屋子的人都惊了,她不是给凤丫头,还能给谁做媒? 秦大妈说:“榕树村向家母亲托我向你们家提亲,他的儿子向卫东看上了你们家小四丫头糯米。男方属虎,你们家丫头属马,两人合婚,大吉大利,财星必临,五世其昌啊。” 全场人都惊了,凤凰更是石化了,没有比这样表错情会错意更尴尬的事了!然而她很快反应过来,真是天助她也!反正她也不稀罕那些什么歪瓜裂枣,她只要林海就好。 池妈也被惊到了,心想这个小丫头平时闷不吭声的,以前从没见半个男人追她,这才多久竟招惹了两个男人上门提亲,难道这就是老话说的“瘦田无人耕,耕开人人争”? 池爸说:“秦大姐,你刚不是说给凤丫头做媒吗?” 秦大妈云里雾里地说:“我从一进门就没说过这样的话啊,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以为我是给你们凤丫头做媒,对了,凤丫头不是已经刚嫁了林家老三么,我给她说媒作甚?” 她家也在榕树村,林家办喜酒虽然她没有到场,但是村子里的消息传得很快,糯米代替姐姐出嫁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得来的消息都是东一句西一句没听全,她这次上门除了给糯米说媒外也想把事情弄清楚,要知道,农村家庭妇女少听一件八卦比家里死了头老母猪还难受。 秦大妈拉过池妈说:“大龙妈,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池妈也知道纸包不住火,叹道:“问吧。” 秦大妈慎重地缓了口气说:“你们到底是哪个女儿嫁到林家?” 在交通闭塞的农村,像秦大妈这种走街串巷的媒人的作用就相当于媒体,消息告诉她就等于告诉附近好几个村的人。池妈一刹那间算了一笔账,倘若她说出事实,不仅凤凰名声尽毁,她和林海的关系到此终结,向卫东和糯米的婚事很可能就此黄了,而糯米和林海真能修成正果吗? 池妈冷眼审视这对,她并不看好他们,觉得不过是林海在凤凰这里受了刺激在糯米身上找补罢了,能长久吗? 糯米可不比凤凰,她不漂亮,要是她和林海在一起便罢,如果没有成功,那就得背上勾引姐夫未遂的骂名,按她的条件很可能只有离婚男甚至带孩男才肯接手她,那么她的两个女儿都被毁了。 这么一想,池妈脸上带着笑意,口气却是斩钉截铁的:“秦姐你想到哪去了,凤凰结婚那天身子有些不舒服,糯米是代姐出嫁不假,可也就是代替而已,嫁给大海的还是凤凰。” “朱月平!”池爸脸红脖子粗地吼道,“你非要我去派出所才甘心?!” 秦大妈惊道:“去什么派出所?” “秦姐别听他的!”池妈叉着腰指着池爸:“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今天是凤凰返外家的好日子,你高兴也要有个限度,这么喝得烂醉的就去睡觉,这么说胡话也不怕让女婿笑话!小四丫头,快扶你爹去后间睡觉!秦姐,那死老头子才给他灌两杯猫尿就信口开河,你别见怪啊。”气得池爸气咻咻地跑到楼下去。 “原来是这样。”秦大妈松了一口气,心里盘算着,既然这样那她可以按原计划给糯米介绍向卫东,凤凰的婚事不是她促成已经让她懊恼了三天三夜,可不能再放过糯米了。 林海站出来说话:“秦大妈您别误会,我和凤凰其实已经...” 说时迟那时快,凤凰一下扑到林海怀里,林海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时竟没挣脱她。 池妈见状连忙拉着秦大妈下楼,还喝退了想看热闹的高粱地瓜他们,糯米也默默地走了,林海想追上去,无奈被凤凰抱得紧紧的,只听她嘴里一直喊着:“你看到没有,那个小贱人已经勾搭上别人了,你就对她死心吧!你们男人真是只看表面,好赖不分,你只看到她是个小可怜,可只有我知道她是个爱装无辜的□□,我虽然性子急,有时候还会打人可我知道我是个好姑娘,我是真心在乎你才会发脾气!” 林海好不容易挣开她的纠缠,他彻底怒了,狠狠地推开凤凰:“你给我滚!” 凤凰靠在墙上又说:“你想过没有,你和糯米根本就不适合,向卫东不仅家境比你好得多,而且还比你年轻得多,糯米现在还不懂事才糊里糊涂跟了你,保不准哪天后悔呢,就你这条件也就是我不嫌弃你!” “这个不用你操心!”林海重重地喘着气,眼睛睁得血红血红的,他按捺住心中的愤怒,缓了缓声气说:“大姐,我和糯米已经是夫妻了,从她进门的那一刻起,我心里就认定了她,我绝不会娶你,也决不能让她嫁给别人!”他转身往楼下走。 凤凰撕心裂肺地喊道:“林海,你个王八蛋杀千刀的!你摸了也摸了,亲了也亲了,你占尽了我的便宜还不认账!” 她的声音传到楼下,池妈皱了皱眉说:“不好意思啊秦姐,让你见笑了,他们小两口又吵嘴了,凤凰那臭脾气跟她说了多少遍了,让她不要欺负林海,她就是不听,去哪找像大海这么老实又会疼人的男人?” 秦大妈当然是拣好听的说:“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谁见识过的夫妻有我多?小两口刚开始居家过日子都是打打吵吵,到后面打累了打不动了,转念想想还是对方最好,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哪有隔夜仇?” 池妈笑道:“真如你所言就再好不过了。” 池妈想着今天的状况怕是不宜再谈糯米和向卫东的婚事,于是准备把她送出去,忽然听到糯米说:“妈,我是绝对不会嫁给向卫东的!” 秦大妈好言好语地劝道:“小四丫头,榕树村的向家可是好人家,他们家父母都是老实人,又只有这么一个独子,向家妈妈说了只要你愿意嫁到他们家去,就让你当家,向卫东那也是罐头厂的技术人员,家里有一间三层楼你嫁过去才四个人够住得很。大妈和你们家认识这么多年了,坑谁也不能坑你啊,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去问你姐夫一家人,他和向卫东又是同村又是远亲,你问他最好,他们一家人总不至于帮着我来骗你。” 池妈听着这条件实在诱人,就算秦云夸张也有限,骂道:“死丫头,这么好的条件你不要,难道你要找皇帝你才满意!”在她眼里向卫东配糯米已经绰绰有余,糯米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一直有点三等公民的意味,她多少有点瞧不上这个小女儿,觉得对方只要不瞎不聋不哑,人老实有工作有地方住已经非常不错了。   ☆、第35章 大龙的心思 池妈在凤凰身上已经受过一次教训,当初凤凰十几岁时上门提亲的人真可说是挑花了眼,综合条件比林海好的大有人在。 可凤凰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都不满意,女人的好日子本就不多,就这么年复一年地耽搁,黄花菜都凉了。 她可不能让悲剧在小四丫头身上重演一次。这死丫头年纪小懂个屁,她上哪去找向卫东这么理想的对象? 池妈抱定宗旨非要糯米牢牢抓住向卫东不可,不仅为了凤凰也为她自己。 糯米的声音不高,但很坚决:“大妈,谢谢您的好意,但是这门亲事我绝对不会接受。” 秦大妈以为她是害羞,好声好气地劝道:“小四丫头,又不是让你们马上结婚,只是先接触一下,处一段时间看看。” 糯米一口拒绝:“对不起大妈,人我是绝对不会去见的。” 池妈一听火了,一把揪住糯米的耳朵:“你说!人家哪里配不上你?就你这副模样有个人看上你就阿弥陀佛了!你以为你是你姐啊,就是个大薸,还想充莲花!” 池妈今天很上火,糯米好不容易才挣脱开:“妈,刚才大姐不同意和向卫东接触,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地瓜也跟着帮腔:“说来说去你还不就是偏心,我觉得糯米还小,在家里多待几年也不要紧,我听人说向卫东为了进罐头厂和厂长的亲戚好上了,事后又甩了人家,这种薄情寡义的男人糯米嫁他还有好吗?” 池爸正色问:“秦大姐,真有这样的事?” 秦大妈没想到地瓜会知道这件事,最初有些尴尬,可她做媒不是一天两天,巧言令色又是她的专长,于是笑道:“这事儿是这样的,以前卫东和吴家大囡的确做过几天朋友,进罐头厂也是她跟吴厂长说的,前不久两个人性格不合才分开的,卫东托我跟你们说,如果你们家不喜欢,他就马上离开罐头厂,他们家有个舅舅在派出所,帮他找份差事也是很容易的事。小四丫头,这男女处对象谈不拢分手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把人给否决了。” 糯米心中冷笑,这辈子的向卫东还是跟上辈子一样满嘴跑火车,他的事自己还不清楚?他哪有什么在派出所的舅舅啊,也就池妈信! 她礼貌地对秦大妈笑笑:“大妈,这件事我实在不愿意,如果勉强答应,只怕到最后事情不成您还是会失望,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池爸也说:“糯米现在才十七岁又不是二十四五岁没人要的老姑娘,何况她正/念书呢,再留个两三年嫁人也不要紧。” 池妈听了竖起眉毛骂道:“池建设,你夹枪带棒地骂谁呢,凤凰还没人要,笑话!前几年上门提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 池爸冷声说:“现在呢?!那些个小伙子只要稍微知道她底细,哪个不逃得屁滚尿流的!就算小伙子不逃,他们家里人知道凤凰脾气的哪个不跟避瘟神似的躲开!” 池妈指着他骂道:“池建设,你还敢说!你还敢说!” 地瓜心想:你俩可真行哪,当着客人的面也能吵成这样。对秦云笑了笑说:“秦大妈,本来今天是该请你在我们好好坐坐,可不巧得很,今天整个家都乱着,就不留你了。” 临走前秦大妈又说:“糯米,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这人家确实不错,我觉得男方还是很真心的,而且向家说了,只要你愿意嫁到他们家,彩礼好商量,你要是回心转意了随时可以来我家找我。” 池妈听到彩礼两个字眼睛都发光了:“他真这么说了?” 大龙到了二十四都没定下亲,池妈一直归咎于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都掉钱眼里去了,看到池家穷掉头就跑。 她却没想过地瓜和大龙同在一样的家庭,他在外貌上比大龙差一截,都能找到温柔贤惠的乔兰。 其实女人找对象对方的家境固然重要,但聪明女人往往更为考虑对方的人品、性格、潜力等各方面,没有钱不要紧,要紧的是没有钱你还有什么。 但是池妈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之所以对凤凰那么宠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拿一大笔彩礼,那么大龙找对象也不愁了。 秦大妈说:“月平,我和你认识多少年了,这种事儿我还能骗你不成?彩礼方面我还可以再跟男方商量,要不你们自己说要多少钱?” 池爸喝道:“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既然我家丫头不喜欢,一切都不必再说了!” 大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说:“爸,你就让小妹考虑一下吧,多好的人家,咱们家为地瓜和凤凰办喜事还欠着一屁股债呢,要是小妹嫁给向卫东...”在父亲和弟弟鄙视的目光下他呐呐地缩了缩脖子,“那些债务也就不愁了。” 池爸语重心长地说:“大龙,咱们家是穷,可人穷志不能短哪,你见过有男方家让女方彩礼随便开口的吗?人家为什么这么大方你想过没有?你这么把你妹妹往外推,你想过没有这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在农村男方彩礼高是普遍现象,但彩礼高到让女方开价不是骗子就是有重大缺陷,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不能这么坑害自己女儿。 地瓜也火了:“我欠的债我自己还,不用你操心!我就是砸锅卖铁,一个钢蹦子一个钢蹦子地凑也不用你往外掏一分钱!你现在叫得倒亲热啊,刚才你把林海关在房间里你想没想过糯米也是你妹妹!” 大龙火冒三丈:“那你有没有想过,再这么拖下去我什么时候能娶老婆?村里那些姑娘稍微平头正脸的哪个不嫌我拿不出彩礼和三金,你反正已经有老婆了,饱汉不知饿汉饥,你哪懂我们光棍汉的苦处哪!” 地瓜冷冷一笑:“怪只能怪你眼高手低小姐身子丫鬟命,你要像我似的找个朴朴实实的姑娘好好过日子,说不定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又要人学历高又要人漂亮贤惠,可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合着全世界都是你妈都得惯着你啊!” “我不缺胳膊不少腿的,我比谁差了,凭什么让我将就那些看一眼就下不去嘴的歪瓜裂枣!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我想找个漂亮姑娘我有错吗?他妈的为什么那些女的就跟瞎了眼似的,怎么都看不上我!” 大龙毕竟和凤凰是一胎所生,两人的观念都是双重标准,他从来不想想,既然他能要求女孩子漂亮,为什么女孩子不能要求他有钱呢? “你能要求人家漂亮,人家为什么不能要求你有钱!” 大龙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嘴上不肯服输,“林海也没有钱,凤凰为什么就死活缠着他了,这世道太不公平,我真不甘心!” 地瓜笑岔气:“你还敢跟林海比,林海其他不说,光是脾气就强出你千百倍,换了你被个女人打耳光你不早和她拼命!” 秦大妈听到兄弟俩打嘴仗出来当和事老好言相劝:“大龙,不要紧的,张家的媛闺囡谈不成咱们再换别家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妈再帮你访别家的。” 大龙一下翻脸了:“有什么好访的?反正没有彩礼就算相一百次都白搭!他妈的女人都是只认钱的白眼狼!” 地瓜笑道:“所以我才让糯米不要贪图彩礼嫁向卫东嘛,大哥你放心,别的女人都是只认钱的白眼狼,咱们家小妹一定要做个不贪图彩礼的好姑娘!” “你!”大龙气急,“那你说向卫东哪里不好?你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和糯米不适合,等糯米和他相处过了说不定就非他不嫁了呢!” “那你也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糯米和他就适合了?哦我知道了,人你是没见到,可彩礼你听到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些小九九,你不就想卖了我妹,你好拿了钱娶老婆吗?这种损招也就你能想得出来!” 大龙恼羞成怒道:“娶媳妇本来就是要给女方彩礼,这本来就是老一辈的习俗!什么卖不卖的,老二你说话也太难听了!” 地瓜笑得更厉害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怪人家女方贪图彩礼呢?” 大龙被辩驳得彻底无话可说,只见林海不知什么时候已在一旁,想必这些话都已让他听得清清楚楚,他说:“我也不赞成糯米和向卫东见面,向卫东为了进罐头厂和吴春兰好,事后就甩了人家的事,在我们村早就人尽皆知,爸妈,我和向卫东是同村又是远亲,我没有必要诬赖他,事实就是这样,他根本配不上糯米!” 他温柔地注视着糯米,糯米却把脸转向秦大妈:“大妈麻烦你和向卫东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考虑他的。” 池爸坚定地说:“秦大姐你去给我回了向家,就说他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家糯米年纪还小,不急着嫁人,让他们另找别家的闺女吧!” 秦大妈听到糯米已经把话说死了,极其失望地走了。 送走秦大妈后,池妈整张脸都垮下来,指着池爸骂道:“你个死老头子,好好一门亲你就这么推了!这么好的对象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池爸没好气地说:“你要舍不得把她叫回来,让凤凰嫁他啊!” 池妈吼道:“我是说小四,好好的你扯凤凰干嘛!凤凰已经是有人家的人了,林海还在这儿呢!” 林海急忙表态:“丈母娘,我和糯米才是夫妻,我是绝对不会娶凤凰的!” “林海!你个杀千刀的!”只见凤凰扑在林海背上又拍又捶,林海由她打着,“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我跟你好了,你敢不要我我就死给你看!你个王八蛋!” 林海没有反抗,全场没有一个人最初拦着,凤凰越打越来劲,她的生活一向平顺,极少有不如意的事,却在终身大事上输得一败涂地,她心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她完全失去理性地用不堪入耳的语言咒骂林海,林海默默承受着,心念却越来越坚定。 池爸终于拉开凤凰:“闹够了没有!你非要闹出人命才甘心是不是?!” 凤凰鼻涕眼泪一把抹:“爸,林海不要我我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我自杀一了百了,要么我杀了他,就算要枪毙要吃一辈子牢饭我也愿意!” 池爸喝道:“混账东西!女孩子家家的死皮赖脸地凑上去,丑事做尽了人家都不要你,现在竟然以死相逼,你要死趁早!我就当没养你这个不孝女!” 池妈跟他急:“你让谁死?你个老不死你才该早点死呢!当初凤凰不肯出门,要不是你撒手不管这档子事至于闹到今天的地步吗?怪来怪去全都怪你!”气得池爸说不出话。 地瓜为池爸抱不平:“妈,你也太不讲理了,那天咱们每个人都在场,咱们什么辙没用?嘴唇都说破,办法想得脑仁都疼了,林海还差点下跪,可这个死婆娘还是硬拗着不肯出门,现在闹成这样怪得了谁?!” 说得池妈无话可驳,凤凰对地瓜叫道:“怪你!那天我压根没想把事情闹那么大,本来打算林海下跪我就出去,要不是那天你拦着林海不让他跪,我早就出门了!闹成这样都是你的错!老二你跟爸告我状的帐还有这笔帐我都一一给你记着!” 地瓜被她气笑:“好好好,什么都是我的错!你高兴了吧!” 凤凰跳脚:“我不高兴!没有林海我高兴个屁!我就要他!”   ☆、第36章 两方会晤 林海坚定不移地说:“大姐,从结婚那天你不肯出门起,我们的夫妻缘分就已经断了,我现在如果说对你还有什么感情,那只能是因为我是你妹夫,爸妈,请你们成全我和糯米吧!” 凤凰还想上去打,被池妈一把拉住:“我警告你,你要再敢动林海一下,我抽你俩大嘴巴!” 池妈心里哀叹,这闺女怎么一点心眼都不长,这种时候女人越是横越是把男人往外推,女人吸引男人靠的是脸蛋,可留住男人靠的就是性格。像凤凰这种性格林海能忍她到今时今日真的很不容易了,池妈对林海要退婚的事不是不理解,她对这个女婿还是很看好的,如果说林海都忍不了凤凰,那世上就没人能忍了。 池妈眼神冷了冷:“大海,你口口声声说要我成全你和糯米,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长辈的感受,结婚当天我们全部人都在场,当时说好了小四丫头只是替她走个过场,和你结婚的还是凤凰,你今天倒好,居然告诉我们你要悔婚,小四才是你的老婆,这未免也太不把我们池家放在眼里,我们家的女儿还由得你挑?还是说你想坐享齐人之福,让她们二女侍一夫!” 把桃子送回家去而复返的舅舅说:“月平,当日的情形我也看到了,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大海——他在部队当兵,又是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出了这样的事也怪不得他,我就说你不该让糯米替凤凰出嫁,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看你怎么收场!” 池妈气急败坏地说:“你现在放马后炮有屁用啊,我哪知道那么多,谁知道这死丫头连姐夫的主意都要打!你活活要气死老娘!”说着她又要开始揪糯米的耳朵。 林海抢先一步挡在糯米面前,很着急地解释:“丈母娘,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和糯米没关系,那天晚上是我强迫她的...我会对她负责的!” 池妈喝道:“但现在是,你和我两个女儿都有了肌肤之亲,难道你还想两个都负责吗?!” 大龙说:“姐夫,你和我妹年纪也不太相配,糯米现在还在读书,连扯证的年龄还没到,你人又在部队,这恐怕不太适合吧。” 他自我感觉理由很充分了,真不懂林海为什么还要坚持。 林海不假思索地说:“我可以等她长大,她要跟我去部队就跟我去,要读书的话我愿意承担她的学费和生活费,爸妈如果这个家容不下糯米,我就带她回我家养着,至于大姐,是我对不起她,但是我不会因为我对她歉疚就娶她,以前我顺从父母之命用婚姻来报恩已经害了她一次,我绝不能一错再错。” 凤凰冷笑:“喜新厌旧就是喜新厌旧,你不要我就直说好了,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当初是谁说要娶我的,你这个骗子,你欺骗了我的感情!” 舅妈在一旁观望许久,拉起糯米的手说:“小四丫头,这事儿你怎么看?” 众人都是一愣,因为平时家里商量什么事他们都会自动忽略糯米,听舅妈这么一说才想起糯米也是事件主角之一,统统把目光转向她。 糯米不自在地绞着手,她之前答应和林海在一起并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因为除了这条路没有其他办法才从了他,可是刚才她听到凤凰在房间里挑逗林海说的那些话,她一下对林海没了把握,这种心理就好比一般有情结的通常都是自身条件都不太好、内心比较自卑的男人,因为害怕与其他同性竞争比较,他们才更渴望得到一个没有经验的女人。 糯米也是这样,最初林海会选择她已经让她受宠若惊,可如今在他和凤凰也有了肌肤之亲后他还能心无旁骛地喜欢自己吗? 这么一想,糯米心乱如麻,见她不说话,急性的池妈沉不住气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林海很温柔地拉住她的手说:“糯米,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没关系,有我在,你只管说。” 那富有磁性的声音柔得跟水似的,他旁若无人地注视着糯米,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池妈的心凉了半截,心知凤凰已经输得一败涂地,林海心里是再容不下她了。 糯米抽回自己的手,她侧过脸轻声说:“...我不知道。” 林海心里一沉,脸上仍是面不改色:“是不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没关系你尽管提,我可以改。还是你觉得现在结婚太早,我可以等你长大。” 在农村男人打骂女人是很平常的事,就算是池爸被池妈逼急了也要挥挥巴掌吼两嗓子,像林海这么温柔的男人太少见了。 凤凰现在才觉悟到林海以前就是这么跟她说话,可她以前没觉得这有什么特别,可如今他对糯米说话对糯米好,那种好在她眼里放大了几百倍几千倍,她嘴上不肯服输,心里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糯米的声音还是很轻:“你没有什么不好,是我配不上你...姐夫,我和你还是这么算了吧。” 她就像是个孩子,努力跳起来去够桌上的糖果,但是够不到,怎么跳都够不到... 林海听到糯米叫他“姐夫”心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 池妈马上趁热打铁:“大海,小四丫头的话你听清楚了,既然她不愿意,我们做父母的也勉强不了她,你还是跟凤凰好吧,你和小四丫头在你们家发生的事就这么算了,你老婆还是凤凰,咱们还是一家人。” 地瓜说:“妈!糯米明明就是喜欢林海的,她是膈应这个死婆娘在房间里对大海做的事情,又怕这个臭婆娘寻死觅活做出什么事让你们伤心才委屈求全,你想想她从小到大因为凤凰受了多少气,就是补偿个丈夫给她也不过分!何况我妹夫本来就喜欢糯米!” 林海也反应过来说:“妈,不管我和糯米怎么样,我都绝不可能娶凤凰!”说完又用痴痴地望着糯米。 凤凰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听到糯米说不要林海,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愤怒!林海是她看上的男人,只有林海不要糯米的份,哪有糯米拒绝他的道理!她的脸色变得铁青铁青的,死死盯着两人看了许久,那眼神怨毒极了。 池爸说:“糯米,大海是个好孩子,跟了他不至于辱没了你,你现在还小还不懂,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像他这么优秀的男人这世上已经不多了,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以后也会好好对你,而且我刚才做了主将你许配给他,就必须说到做到。你不要顾虑其他,一切有爸给你顶着。” 林海听到表情一喜,用感激的眼神看了池爸一眼,又望向糯米,想去拉她的手,糯米挣扎了下最后还是被林海握得紧紧的。 池妈叫道:“你个死老头子,秦云那个大嘴巴都看到凤凰对林海脱衣服了,以后谁还敢要她?你让凤凰怎么办!她今年都二十四了!” 池妈喊着喊着悲从中来,突然她的眼神一亮,看现在的局面她是说服不了林海,再谈下去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可她知道林海是个孝子,当初他和凤凰的婚事就是林爸做的主,如果她能说服他父母,让他父母对他下死命,那凤凰和他的婚事也有了指望。 这样一想,池妈叫道:“高粱!高粱!” 高粱被池妈从门口的小角落里揪出来,嘴里还叫道:“妈,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妈!” 池妈推他一把:“去榕树村,把你姐夫的父母请到这里来!” 高粱愣了愣,池妈吼道,“还不快去!” 林海懂池妈的意思,淡淡地说:“丈母娘,这件事就算找我父母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 池妈冷笑:“大海,咱们两家是世交,你和凤凰的婚事是两家的长辈定下来的,现在你要毁约是不是也要两家父母坐下来把事情说清楚了?” 她冲着磨磨唧唧的高粱吼一嗓子,“还不赶紧去,小心我拆散你骨头!” 高粱为难说:“妈,我不认识路!” 池妈想想也是,舅舅说:“你去我们家找桃子让她带你去。” 高粱不敢触怒盛怒之中的池妈,一溜烟跑了。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池妈池爸地瓜这些人都不淡定,跟没头苍蝇似的在屋里一通乱转,凤凰为了表示她丝毫不在乎跑到楼上去,糯米心神不宁地坐在院子外的台阶上望着院子外的路。 全部人中最淡定的就数林海,林海坐在糯米身边,搂住糯米柔声说:“你怎么了,刚才我在那房间时听到你哭了,是不是因为我和你姐——可那真不是我愿意的,好糯米,都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 然后屋子里的人就看着林海对糯米一直说一直哄,最后把她搂进怀里,池爸没好气地对池妈说:“他俩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能用刀子硬生生劈开这两人不成?” 池妈没理会,顾自跑到楼上去,凤凰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于得到林爸林妈的支持,以林海的孝顺,如果林爸林妈要他娶凤凰,想来他是不会不从。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做通凤凰的思想工作,让她待会儿千万不能在未来公婆面前再这么大呼小叫了,而是要低眉顺眼伏低做小,老人家最吃这一套。 凤凰一开始不愿意,但是留住林海的意愿已大于一切,这一切已不光是她的婚姻,更关乎她的面子和尊严!所以她只好按捺着性子学池妈教她的话。 林家父母来的比大家想的要晚一点,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在高粱的报幕声中林家父母闪亮登场了,其实林海和糯米出门后林妈一直很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在家左等右等却等来高粱上门让他们去池家。 本来林爷爷和林海外公他们都想过来,林妈好不容易劝住了他们,毕竟不是去打群架,人多也没用啊。 两方首脑会晤,池爸看到林爸,哥俩毫无客套性质地握了握手,林爸心里藏不住话,愧疚地说:“老池,对不住你们啊。” 池爸忙说:“别这么说,我们家闺女的脾气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不怪大海,你们家大海能忍她到今日已经很不容易了。” 池妈清了清嗓子,只见林妈未语先笑,很热情地拉住池妈的手说:“亲家母,我一听你让高粱来找我们马上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木笔qxr扔了1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6-09-01 11:32:24   ☆、第37章 兴师问罪 池妈脸上笑容冷冷的:“亲家母,咱们两家既是世交又是姻亲,我对你们应该是完全信任的,可是今天回门宴出了好些事,我才不得不把你们叫过来给我们一个交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结婚那天虽然是凤凰不肯出门在先,可我把我那小四丫头交到林海手上时,说好只是让她替姐出嫁,和林海结婚的还是凤凰,可是事情到头来却变成了这样,现在请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妈赔笑道:“这事儿全是我们家的错,都是林海走错了房间才犯下如此滔天大祸,大海,你过来。” 林海走到她面前时,所以人听到“啪啪”两声,林妈转眼间已经给了他两个耳光,那架势跟母夜叉似的,能看得出她是使尽了全身力气去打林海,连林爸这个同谋都被惊住了,更别说池妈凤凰这些人,林妈可是榕树村出了名的贤妻良母。 这招是高粱到林家请他们去池家时林妈就想好了,所以才不让林爷爷林外公他们跟着来,有他俩在场这出苦肉计她入不了戏。 只见林妈往死里揍林海,一边打一边红着眼叫道:“你个小兔崽子,从小到大妈是怎么教育你们哥几个的,做人要有始有终,一个人如果做错事一定要负责到底,你和糯米虽说还没到那一步,可我们这边的亲戚和村里人都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嫁了你,人家姑娘的名誉已经被你毁了,你让她以后怎么嫁人,你这不是害人家姑娘一辈子吗?!” 她越打越厉害,一点都不手软,完全不输给池妈打凤凰,林海很愧疚地低着头。 池爸急忙去拉她:“牛大姐,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只是把你们叫过来问一问,想把这件事情弄弄清楚,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牛大姐!别打了,大海手上还有伤呢!” 到后面的时候林爸也去拉住妻子,林妈才终于罢手。 只见包着林海手腕的纱布上渗出鲜血,林妈心里像是绞着似的疼,林妈是个很聪明心细的女人,刚才进门她就看到儿子手上的伤,也隐隐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但她明白还不到问话的时机才硬生生忍了下去。 林妈恳切地说:“亲家公亲家母,大海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都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没有教好他,但是不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事情已经这样了,求你们给我这个不孝子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只要你们同意,我们家会拿出十二万分的诚意来接纳糯米,让大海早日迎娶糯米进门,我和老林会把她当亲生女儿来疼!” 林海马上说:“丈人丈母娘,这件事都是我的错,请你们不要怪罪糯米和我父母,我愿意马上娶糯米进门!” 母子俩都挺像,说了半天只字不提凤凰,只当她不存在。 池妈眯着眼看着眼前两人,心里明白这对母子在唱一出双簧,关于走错房间的那套说辞她一个字都不信,但这种男女关系的事上一向可做不可说,宜粗不宜细,细节问多了吃亏的还是女方,在她眼里这整件事情都是林家人预谋过的,林海当初是从了父母之命娶凤凰,想必这次和糯米好上也是听了父母的话。 她脸上的笑意越发冷淡:“牛大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刚才有媒人上门为小四丫头向我提亲,不料大海和凤凰在房间里搂搂抱抱却被媒人看得一清二楚,秦云可是你们村出了名的快嘴,消息被她知道就等于让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了,我倒想问问亲家母,你们家到底想对我哪个女儿负责?!” 乍听到消息林爸林妈都惊疑未定,林海慌忙解释道:“爸,这件事你听我说...” 凤凰凄凄惨惨地对林妈哭诉:“妈,林海他欺负我!他为什么要突然悔婚,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要对我如此绝情?我知道以前我脾气不好,林海忍了我这么久也不容易,我愿意改,真的!毕竟,刚才在我房间...我已经是林海的人了...” “荒唐!”林爸难以置信地喊道,“大海,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糊涂事?你简直是丧尽天良!” 林妈也急了:“大海,凤凰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我和你爸决不能包庇你!” 林海没想到凤凰会这样黑白颠倒:“妈,我没有,真的没有!” 池妈正色道:“大海,刚才秦云在场时看的清清楚楚,你和凤凰在房间里拉拉扯扯搂搂抱抱,要不要我把她叫来对质?!你和凤凰在房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我不清楚别人也不清楚,但是,事情的重点不在于你到底有没有做,而在于别人怎么说,这事儿只要到了秦云口中,凤凰的名誉也算是毁了。当然这整件事凤凰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凤凰你给我过来!” 凤凰犹豫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到了池妈面前,池妈手快,刷刷两下飞快地打了凤凰两个耳光! 全场人都震惊了,要知道凤凰是池妈的心头肉,别说打,池妈以前连骂也不怎么骂,这回不仅打还打她脸!而且池妈这回是来真的,俩耳光下去凤凰头昏眼花感觉整个世界直转悠,脸也花了,发辫也乱了。 凤凰虽知池妈心里向着自己,可到底没想到会打得这么重,翻着白眼听池妈骂道:“不知好歹的狗东西!今儿当着你公公婆婆的面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大海是什么人,那是你老公你男人!对女人来说,她男人就是她的天,以后你要敢随便打你的天,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池妈话锋一转,把脸转向林家父母,赔笑道,“亲家公亲家母,我这女儿性子是顽劣了些,但她的心是好的,她是真心喜欢你们家儿子,只要你们和大海肯接纳她,我一定让她改头换面,把这一身狗脾气都改掉!是不是啊凤凰?” 凤凰被池妈的两巴掌打得还没回过神,好半天才压下心中的怒火不情不愿地说:“公公婆婆,我以前是脾气不好,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可现在我和林海既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我以后一定不跟他动手,也会好好孝顺你们做好林家的媳妇。” 这些话都是池妈一个字一个字教她背下来的。 林海反驳:“大姐你不要睁眼说瞎话,我和你根本就没有...” 凤凰大声说:“林海!你对我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就算没煮成熟饭也已经做成夹生饭了,你敢赖账!你敢不负责任我就脱光衣服跑到你们村口到处跟人喊!” 她是想伏低做小来着,可听到他又叫她“大姐”她就沉不住气了。 地瓜骂道:“你去喊啊,尽管去喊啊,要不要我帮你敲锣打鼓?我倒要看看,到最后丢的是谁的脸!” 池妈拉过凤凰低声说道:“刚才在楼上我跟你了半天你全当耳旁风了!不准再胡说八道了!” 大龙说:“姐夫,我姐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就再给她一次机会吧。林伯伯林大妈,我也向你们保证只要姐夫愿意娶我姐,我们保证一定让她成为一个贤妻良母,至于糯米,”他看了一眼糯米,“她年纪跟姐夫差得太多,而且已经有人家向她提亲了,男方家境也不错,年龄也跟糯米正合适...” 地瓜不屑地说:“你说合适有屁用啊,林海喜欢的是我妹,我妹也看中了他,他们俩都看对眼了,你别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林海忙说:“丈人丈母娘我心里只有糯米,我只想娶她,也绝不会让她嫁给别人!”说完深情款款地看了一眼糯米,气得凤凰直磨牙。 林海说得很坚决,池妈转向林爸林妈:“亲家公亲家母,你们怎么看?” 林爸为难地看了一眼林妈,林妈说:“亲家母,现在时代不同了,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主张,他们自己有了主意,咱们做父母的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家大海,在小事上虽说对长辈百依百顺,可婚姻大事他但凡有了主意那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了,要是我们做长辈的勉强他让他和凤凰过日子,他面服心不服,他的性子一倔起来只怕将来委屈了凤凰。” 池妈听出了林妈的口气,心中不悦:“按你们的意思,我女儿就要白白被人说三道四?” 林妈说:“亲家母我说了要给你们家一个交代就一定会给,大海,你给我跪下向你岳父岳母和亲家大姐道歉!” 话音未落林海趁着全部人没有反应过来,直直地对着池爸池妈下跪! 他低声下气地说:“丈人丈母娘亲家大姐,我对不住你们!我的悔婚不仅破坏我们两家三代世交的情意还对你们家造成不可弥补的名誉伤害,我罪该万死,但是我已心有所属,要是勉强接受这段婚姻,只怕日后对凤凰的伤害还会更大。为了避免更大的悲剧,我只能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之前终止这段姻缘。我和糯米是真心喜欢彼此,我愿意带她走也愿意等她长大,如果丈人丈母娘愿意把她许配给我,我很感激,但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也依然要娶她!” 池妈见林爸林妈的立场坚定,又见林海都下跪了,心知此事连一点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 池爸没好气地对池妈说:“那你还想怎么样?本来这件事就是凤凰不肯出嫁在先,大海要退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况刚才分明是凤凰让大龙把她和大海锁在房间里的!现在居然还有脸让大海负责!这事情我做主了,凤凰和大海的婚事就此作罢!以后谁要敢再提我就打断他的狗腿!” 大龙叫道:“爸!那姐怎么办?” 池爸恨铁不成钢地说:“谁让她当日死活不肯出门,现在好了她就是想出这个门也难了,也罢,就别祸害别人了,就让我这个做爹的养她一生一世吧。” 池妈指着他鼻子骂道:“你养她一辈子有屁用啊!你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我们凤凰是要嫁到好人家被她男人宠着惯着享清福的!” 池妈在凤凰身上寄予的是自己年轻时的希望,这一下破灭对她的冲击不亚于对凤凰的。 “不要说了!啊——” 凤凰崩溃地嘶声喊道,把所有人吓了一跳,她原本就被池妈打得发辫散乱,她癫狂地叫喊着,脸庞却是说不出的明艳动人,池妈一下抱住女儿,凤凰跟个被欺负的孩子似的哭道,“妈!我不要林海了!不要他了!” 池妈看到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如刀绞:“孩子,别说傻话,咱母女连心,妈心里跟明镜似的,你的心除了林海再也装不下别的男人了!” 凤凰意志消沉地说:“以前都是男孩子追着跑,我烦了就折磨他们羞辱他们,他们走我一点也不觉得难过,直到林海出现了,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可他居然和别人好上了,还是我打小最最瞧不起的人!妈,我受不了这个,从小到大从来都是糯米捡我吃剩的穿剩的,现在林海心里只有她,如果你强行让林海娶了我,那岂不是让我吃糯米吃剩的剩菜残渣吗?这对我是多大的羞辱你知道吗,妈!我不要了,糯米扔掉的东西我怎么能捡?” 她抱住池妈悲愤地啜泣着。 林家父母和林海都被她的三观彻底震惊了,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凤凰开口说不要林海。 地瓜笑道:“你好高贵好高高在上,只有别人拣你剩下的份,凭什么啊?” 凤凰叫道:“就凭我是凤凰!” 池妈瞪了地瓜一眼让他闭嘴,一边柔声宽慰凤凰:“小四她哪是不要林海,她是要不起!” 舅舅见这情形劝解道:“我看林海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凤凰就算嫁了他只怕也没好结果,我看还是算了吧,二十四岁在县城找对象还不算太大,大不了让曼青(舅妈)给她在县城找找婆家。” 舅舅嘴上虽这么说,心里想着凤凰这个年纪这个脾气,加上她眼光高又经过这么一闹,只怕当老姑娘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凤凰在池妈的怀里喊:“我不要,什么狗屁婆家我都不要!我只要林海!”舅舅的本意是想转移凤凰的注意力,没想到她一听说要给她说新婆家,脑子里马上浮现那些歪瓜裂枣的模样,她对林海更放不开了。 池妈瞪了瞪舅舅:“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林海悔婚,池妈把能怪罪的人都怪罪上了,一怪糯米横刀夺爱,二怪林海见异思迁,三怪池爸一心护犊,最后就连自己的兄嫂也不例外,要是他们当初不给凤凰介绍林海,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反正怪来怪去,就是不能怪凤凰自己! 林爸愧疚地对池爸说:“老池,出了这样的事是我们林家对不住你们家啊。” 池爸看都没看凤凰一眼:“不用管她,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乖瓜皮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9-02 17:31:58   ☆、第38章 池爷爷 林妈问池爸:“亲家公,那大海和糯米的婚事怎么办?” 林爸皱眉道:“事情闹成这样这事儿今天就别提了!” 林妈执着地说:“今天是糯米返外家的日子,她一定得在日落前回去,事情没说清楚我们怎么回去?” 林爸反驳:“这都是封建迷信!” 林妈撇嘴:“什么迷信不迷信的,反正这就是老一辈人一代代传下来的规矩!” 林妈可以不管传统不传统的,但她认为事情应该尽快有个了断,再拖下去谁知道凤凰再会闹出什么事来。 池爸迟疑片刻转脸对林海说:“你带糯米走吧,大海,只要记得你的话善待她就行了。” 林海喜形于色,牵住糯米的手:“谢谢爸!”他高兴得手足无措,林爸林妈也松了一口气,总算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不行不行,林海不能娶她!”凤凰叫喊着。 地瓜问:“既然你已经不要林海了,他为什么不能娶糯米?” 凤凰叫喊着:“反正我就是不准!” 地瓜骂道:“你个死婆娘,莫名其妙!大海你带着糯米赶紧走,这里有我呢!” 林海感激地看了地瓜一眼,紧接着凤凰又做出一件让人觉得她脑回路异于常人的行为,她一下子跳起来,刚开始林海以为她是要冲向糯米,条件反射地护住她,结果凤凰是往院子里跑,他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凤凰在外面喊:“榕树村的林家老三不负责任,跟我结了婚悔婚,坏了我的身子还想抵赖!” 全场人大惊,大伙一群人冲到捣臼时只见她即将跑出院门,农村家家户户挨得都很近,凤凰那嗓门一嚎只怕全天下人都能听得到,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突然一个人出现在院门口“啪”一声迎面给了凤凰一巴掌! 凤凰被他打得跳起来:“你个狗娘养的,你他妈算老几啊敢打我!” “啪!”又一巴掌落下来!凤凰刚想扑过去跟他拼命却被池爸飞快地一把扯开:“畜牲!这是你爷爷!” 众人只见那是个长着山羊胡的白发老人,个子不高但气场上很能震慑住人,池爸叫道:“爸,您怎么来了!” 池爷爷火冒三丈:“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这些年你是怎么管教这个孽障!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我再不来难道要让这不孝子孙败坏我们老池家的声誉!” 池妈看着眼前这个是她公公的老人,心底浮现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池爷爷很早就和儿子儿媳们分开,老伴去世后独自一人住在榕树村的老家,池爷爷和池奶奶一共有九个儿女,池爸是其中最小的,所以池爷爷算起年龄差不多可以当池爸的爷爷了,池爷爷在村里很有威望,他的话在池家算是一言九鼎,当年池妈要遗弃糯米就是在他的坚持下作罢了。 池爷爷这些年住在老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过着隐士般的生活,就连凤凰的婚礼也没来参加。直到这天林妈出门前让林河去他家通风报信,把整件事告诉他让他到梧桐村主持大局,池爷爷一听这事气得怒发冲冠,一路快跑倒把林河这个后生甩在后头。 林爸叫道:“干爹您终于来了,哎小河那小兔崽子死哪去了,怎么让您老人家一个人来,大海,快叫干爷爷。” 林海毕恭毕敬地叫道:“干爷爷你好,我是林海。” 池爷爷眼睛炯炯有神:“你是大海,就是原本要娶凤凰的后生?” “是的干爷爷,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和凤凰她...”林海没再说下去。 池爷爷会意:“小河一路上都把事情告诉我了,”他把头转向糯米,“你是糯米?”池爷爷最后一次见糯米她还是十岁的女童,过了这么多年女大十八变自然认不出来。 糯米乖巧地叫了声:“爷爷。” 池爷爷目光变得很温柔:“到爷爷身边让我好好看看你。” 糯米走到池爷爷身边,池爷爷握住她的手:“今年几岁了?” “爷爷,我十七了。” 池爷爷点头笑道:“上次见到你还是个小毛毛呢,转眼就到嫁人的年纪了。” 糯米红了红脸说:“爷爷,你说什么呢。” 池爷爷的出现完全镇住了发疯的凤凰,她完全忘记了原本要出去大喊大叫用公众舆论逼迫林海就范,她看着池爷爷望着林海和糯米,那眼神仿佛默认了他俩是一对。 凤凰觉得自己的心凉透了,从小到大凤凰唯一害怕的人就是爷爷,池爷爷从来就不喜欢凤凰,也不喜欢池妈,池爸追池妈那会儿他是坚决反对,后来池爸还是娶了池妈,老爷子和小儿子闹翻了就没住在一起了。 如果池爷爷反对她和林海,那么照目前的形势她是再也无力回天了。 池妈也是这么想,讨好地对池爷爷笑了笑说:“爸,咱们别站在外面了,大家都进去坐吧。”说着向凤凰使眼色,“凤凰,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爷爷搀进去。” 凤凰惊醒过来,走上前去还没碰到人呢,只见池爷爷身子一闪,把胳膊伸向他身边的糯米,糯米会意马上搀着爷爷,地瓜上前说:“爷爷,您只顾着认孙女都不认我了吗?” 高粱也在一旁起哄,“还有我,爷爷爷爷,我是高粱!”池爷爷长得慈眉善目,望着三个孙子孙女的眼神更是慈祥。 凤凰极少受过这样的冷落,心中实在压抑极了,像头野牛似的想往外冲,被池妈硬生生拉住低声说:“凤儿!凤儿!再忍忍,如果得到你爷爷的支持你和林海就有希望了!” 凤凰压抑地叫喊:“妈,我今天忍的还不够多吗?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像今天这么低声下气,我打也挨了,骂也挨了,那些话换以前打死我都说不出来,我为了他跟个荡/妇似的脱光了勾引他,结果就是这个下场!妈!我不要他了,大不了就是个男人,我不要他了还不行吗?” 凤凰说着说着眼泪满面,她一向嚣张跋扈极少有如此落魄的神情,她一落泪在场的人都有些动容。 “凤儿!凤儿!”池妈强行拉住女儿,“你嘴上说不要他,可你心里呢?也能做到不要他吗?” 凤凰听了这话越发悲从中来。 池爷爷温和地说:“凤凰,进来说话。” 一群人在堂屋坐下,池爷爷的出现让凤凰变得正常了不少,池妈讨好地说:“爸,这次您来真是太好了,凤凰和林海已经办过酒而且咱们村和附近几个村的人都知道了,我希望您能出面做主让他们在一起。” 池爷爷用矍铄的目光看着凤凰:“凤凰,我听说你和林海结婚那天为了一块手表悔婚不肯出门?” 池妈连忙说:“那天凤凰是身子有点不舒服所以才...” 池爷爷严厉地说:“让她自己说!” 池爷爷的目光很犀利,凤凰目光闪烁不敢正眼看他,池爷爷缓和了语气说:“没关系你说。” 凤凰迟疑了片刻说:“爷爷,我承认结婚那天是我任性不肯出门,但是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林海,我都已经和你道歉了还不成吗?要是你还不原谅我的话,我就当着爷爷的面再向你们家道歉,这总行了吧!” 池爷爷转向林海问:“大海,凤凰说她愿意道歉你能原谅她吗?” 林海谦逊地说:“干爷爷,我没有生凤凰的气,也没有不原谅她,事实上我很感激她让我明白真正适合我的人是谁,我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和她生活,糯米才是我想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当然了,以大姐的条件找个比我强的也是很容易的事,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的我作为妹夫愿效犬马之劳。” 凤凰眼泪汪汪地说:“林海...我不要比你强的,我只喜欢你一个人,没有你我过不下去,”她可怜兮兮地抓住林海的衣袖擦着眼角的眼泪,“原本我也不想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你,可是我们俩的事已经被这么多人知道了,我们还办过酒,要是我被人知道我没有嫁你,我还不被顾红张乃霞她们笑话死啊!林海我求你了...” 当初顾红嫁给赵瘸子凤凰极近夸张之能事地冷嘲热讽,要是被顾红知道她被退婚,那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林海和她拉扯着自己的袖子,用息事宁人的语气说:“大姐,我和你今生是没有做夫妻的缘分了,我以后是你妹夫了,请你不要拉拉扯扯以免让人误会。” 凤凰怒道:“你不就想报复我吗?你恨我恼我几次三番在众人面前让你下不了台,所以你才这么快勾搭了上了这个贱人!你现在对她这么好,不就想让我看着挠心抓肺吗?” 林海平静地说:“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也不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去赌气。” 凤凰崩溃地指着糯米喊道:“那你为什么喜欢她,她可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林海你告诉我呀告诉我呀!” 她就是理解不了她的条件明明比糯米好出一大截为什么林海就是不喜欢她。 林海表情还是淡淡的:“我喜欢糯米只是因为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只要想到我以后的生活有她我觉得充满了希望,那么你呢?你想要我娶你不过是想要在你那些朋友面前炫耀,凤凰其实你并不是那么喜欢我,只要你离开我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凤凰脸上的眼泪静静地往下淌:“你不是我,你不会了解我的——林海,你是我爱过的第一个男人也会是最后一个,我最开始也许是因为虚荣,但请你相信我现在是真心地喜欢你,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林海的声音无波无澜:“抱歉,我已经决定了,我今生剩下的日子只会和一个人度过,而那个人——不是你。” 凤凰死死地盯着林海,那眼神怨极了恨极了,过了半晌她悻悻地说:“林海,你和这个小贱人过日子去吧,我就不信没有你我池凤凰会过不下去!我会找个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男人,我要过得比你好!” 池爷爷见机马上插话:“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好,大海,你和糯米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以后我们家糯米就是你们家的人了,你要好好待她,爱她护她不让她受任何委屈知道了吗?” 林爸林妈见池爷爷发话松了一口气,林海万分感激地看着池爷爷:“谢谢干爷爷。” 池爷爷捻须微笑:“还叫干爷爷?” 林海马上改口:“谢谢爷爷!我一定对糯米好,如违此誓便不得好死!” 凤凰愣愣地站在原地,她根本没想到池爷爷会见缝插针当机立断,趁她自己一时脑热说出退婚后答应糯米和林海的婚事,只见林爸林妈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池妈也没反应过来,池爸和地瓜一脸庆幸,而大龙一脸懊悔。 现场就没个能帮到她的人,凤凰恨恨地喊了声:“我不会让你们这对狗男女好过的!”然后蹬蹬跑上楼,池妈拽了拽池爸:“你说句话!” 池爸不耐烦地说:“你让我说什么?我觉得糯米和大海挺好!男人要多大几岁成熟知道怎么疼老婆。” 池妈叫道:“那向家那头怎么办?!” 池爸干脆回道:“凉拌!” 池妈一把拽住他的衣襟:“你这个死鬼!凤凰...” 她说到一半只听楼上有动静传来,只听到凤凰发出尖叫声,大家马上冲到楼梯口,池妈眼睁睁地见凤凰迎面从楼梯上滚下来! 池妈只觉得心脏被无形的手绞了又绞,拧了又拧,她心力交瘁地抱住女儿:“凤儿,凤儿...”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無言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9-03 13:38:55 無言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9-03 12:51:41   ☆、第39章 定下婚约 凤凰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的,池妈心里害怕起来,池爸想要去抱凤凰,池妈条件反射地一躲,紧接着凄厉哭喊道:“不准你碰我女儿!你现在把她毁了,你满意了吧,你满意了吧!” 池爸焦急地叫了两声:“月平!月平!” 记得他们刚结婚那会儿池爸对池妈一直百依百顺,从来没让她生过气,有一天池家伯伯因为女儿得了白血病来找他借钱,数目挺大的,池爸心想能出一点是一点吧,当时池妈坚决反对,池爸破天荒头一遭没听她的,打算把身边仅有的五百块钱借给弟弟救急。 当时的池妈就是像现在发了疯地又哭又叫,池爸实在害怕极了,以为她精神出了问题,最后借钱的念头也只好打消了。 池妈就像老母鸡护着小鸡仔似的把凤凰护在怀里,不让任何人靠近,一时众人都呆住了,只有大龙靠近时池妈没排斥,只说:“大龙,你姐...” 大龙说:“妈,姐没事儿。” 凤凰缓缓地睁开眼:“妈...我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我没事...” 池妈哭了:“凤儿...妈知道,妈知道...”全场人都震惊了,池妈是附近几个村子出了名的泼辣女人,谁见过她流眼泪? 凤凰虚弱地说:“妈您别哭了,林海既然对我无意,勉强也不会幸福...您不要再为难他了,您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说罢低声啜泣,说得林爸林妈为难地对视一眼。 池妈心里跟刀绞似地疼着:“凤儿你好好休养着,大龙把你姐抱楼上去,别再胡思乱想了,妈给你做主!一切都有妈在!” 大龙抱起凤凰上楼,一群人到了堂屋,池妈经过一番生死熟虑后说道:“爸!糯米和林海的事不能就这么太草率地决定!” 池爷爷目光炯炯地望着她:“那你想怎么样?” 池妈说:“爸,凤凰的情况您也看到了,如果您现在就让糯米和凤凰结婚,那是要了她的命呀,所以我请爸看在我这么些年在池家任劳任怨,二十年如一日的份上,请您取消他们的婚事,糯米现在年纪还小又在读书,晚两年定亲也没啥干系!” 还不等池爷爷发话,池爸打断她:“十七岁还叫小啊,你去村里打听打听,十七岁生娃的一大堆!” 池妈反驳:“那些哪是正经姑娘,哪个不被人说三道四戳脊梁骨?糯米还小又在读书,她现在才十七岁连扯证的年龄都没到,要是她就这么去了林家她还不被人笑话死?” 池爸气笑:“你口口声声为的是糯米,可你敢摸着良心说你是为了她好,我就把这颗脑袋剁下来送你当球踢!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说来说去你还不是为了凤凰,月平,你偏心偏得未免太过分了!” 池妈叫道:“我就是为了凤凰又怎么样?!你这个当爹的不疼她,我这个当娘的总要顾她吧,我今儿把话撂这儿了,林海如果和糯米结婚了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池妈说话时神情凝重,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看起来像是做得出做得到。 池爸一时被镇住了,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林妈就怕功亏一篑急忙说:“亲家公亲家爷爷,糯米和林海他们两个孩子两情相悦已经有了感情,如果强行把他们拆开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于心何忍啊?” 在农村时常会发生有情人因为彩礼谈不拢双方或是上一辈的恩怨而强行被分开,有些痴情的还会为对方守情,要是错过适婚年龄只能终身不娶或不嫁。 池爸也想到这一层说:“是啊,月平你不要胡闹,我已经答应亲家公亲家母这门亲事,男子汉说话要说到做到,我怎么可以反悔?” 池妈冷笑:“男子汉说到做到?那么当初你答应我的事,你说要让我过上好日子都是鬼话?” “你...”池爸气结。 池爷爷说:“月平,这些年建设是没让你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可当初嫁给建设也是你自己的选择,没有任何人逼你,你走到今天怪不了其他人!” 大道理谁都明白,池妈也不例外,可她就是觉得怨觉得恨。 池爷爷肃然道:“月平,我这个爷爷对大龙凤凰和他们几个小的从小起就是一碗水端平,少有偏颇,可你打小偏袒他们几个大的已经不仅是一星半点了,你让我看在凤凰也是我孙女的份上答应这件事没问题,可你什么时候能真正把糯米当做你自己的亲生女儿?我就想不明白,糯米和凤凰同样是你的女儿你的心也偏得也太没谱了!” 池妈悔恨交加:“爸,我知道错了,今天发生这样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管好凤凰,糯米,我的乖女儿,你答应妈不要和林海结婚,好不好?” 她说着握住糯米的手恳切地说,林海面色焦虑:“丈母娘,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娶定了糯米!” 池妈好像也听不见似的,仍是苦苦哀求糯米:“小四,只要你答应妈,妈就答应好好对你,真正把你当女儿来疼,好不好?” 糯米嘴角浮现一丝凄凉的微笑,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就要实现了,为什么她高兴不起来?她的目光有些冰冷:“妈,我不愿意。” “你说什么?”池妈神情一滞,她做梦都没想过向来乖顺懦弱的糯米会拒绝她如此低声下气的请求,“为什么?你姐万一想不开了跑去自杀,你和林海怎么能好过?” 糯米的眼神越发冰冷:“妈,我想问你,如果今天林海选择的是我姐而不是我,您会不会因为担心我想不开而让姐不要嫁给林海?” 池妈怔了一会儿:“你和你姐情况不同,你还小你姐已经是...” 糯米打断她:“如果我也跟我姐同样的年龄呢?” 池妈愣了半晌,恼羞成怒:“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和你姐虽说不是一起长大可也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连这点感情也没有?反正你从小到大让了你姐姐这么多次,再让她这一次又怎样?!你们同样是我的女儿,你为什么就不能为她做出一点牺牲?你的良心当真被狗吃了!” 糯米反驳道:“感情?一个从小到大欺负我的姐姐,我对她能有什么感情?我对她就像你对我一样毫无感情!” 林海从没见到糯米如此激动,不禁拉紧她的手对池妈说:“丈母娘,大姐的意志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她很坚强不见得会做傻事。” 池妈铁青着脸说:“你怎么知道她不会,你是她肚里的蛔虫还是怎么的,你再了解也比不上我这个妈对她的了解,她是纸老虎,她嘴上犟着,她心里的苦谁知道...”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已有几分哽咽,她低头沉思良久,抬起头时满脸是泪,看得糯米心里一惊。 池妈低声下气地拉着糯米的手:“小四,以前都是妈不好,妈求你了...” 望着苦苦哀求她的母亲和失魂落魄的姐姐,糯米竟有一丝快意,所有压迫过她的人都受到了报应,她突然想起凤凰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你不争只是因为你没有能力争,糯米,你相信吗,如果有一天你有了争的能力,你会变成你想都想不到的样子。” 事情一路发展下来,从替嫁到让林海喜欢上她,她不是故意的,可她没法说她没有存着一丝报复的念头,她恨这些前世将她推向悲剧的人...她要争,她曾输过那么多次,这回就让自己争一次吧! 糯米冷淡地说:“妈,对不起,我喜欢林海,我要嫁给他。” 池爷爷说:“既然如此,月平你不要再说了,当年你和建设的婚事我原本并不同意你是知道的,但我后来为什么还是答应了?因为建设她娘说你们俩既然已经看对眼了,我们做长辈的就不该从中作梗,现在我就把这句话送给你,请你不要为了一己私欲毁掉两个孩子的幸福!” 池妈听到这番话时面如死灰,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朱三姨这时笑了笑说:“姐夫亲家爷爷,这件事只怕还得从长计议。” 池爸当然知道朱三姨和池妈是一个鼻孔出气,有些不悦地说:“这话怎么说?” 朱三姨道:“姐夫,我姐刚才说的也没错啊,糯米毕竟还在读书,凤凰和林海订婚结婚一起办已经成了村里的笑柄了,凤凰还是年纪大,糯米才十七岁也找急忙慌地赶着嫁人岂不笑掉别人的大牙!” 池爸听着这话也有些道理,只听朱三姨继续说:“我的意思呢就是酒席就算是小四和林海订婚办的,等再过两年糯米大了再让他们正式完婚,这是村里一辈一辈传下来的规矩,总不能断送在我们这辈人手上——反正他们还年轻,来日方长。姐夫,亲家爷爷,要说有私心什么的我也的确有,我只怕凤凰这孩子性子烈受不住这个打击想不开,也怕我这姐姐...” 说着语气里已有几分呜咽,“林海和糯米早两年结婚晚两年结婚又有什么区别,我知道林海和小四看对眼了,可你们总不能小四这头就不顾凤丫头那头,手心手背好歹都是肉,起码要给凤凰一些时日缓冲缓冲,说不定等她找着对象就好了。” 这下在场众人对朱三姨都刮目相看,没想到她向来寡言少语,一说起道理却是一针见血。 最后事情经过多次商议,结果是三天前的婚宴算是林海和糯米的订婚宴,两人现在已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池爷爷也想到了一个问题:“月平,既然人家没娶凤丫头,彩礼你是不是该给人家退回去了?” 林爸林妈连忙摆手:“干爹不用了,是我们家大海对不住凤凰,这点钱算是我们家对你们的一点补偿。” 在沙洲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男方悔婚要退还聘礼,彩礼也不能问女方要回来,而女方悔婚则无需退还彩礼,当然具体执行也是因人而异。此事起因虽是凤凰结婚当日不肯出门,但林海后来也算是悔婚,林爸林妈哪肯把彩礼要回来。 池爷爷凛然道:“这怎么行,我们老池家从来不占别人一点便宜!月平当初彩礼钱是多少,快还给人家!”   ☆、第40章 闹剧谢幕(小修) 池爷爷喊了好几遍池妈都没有反应,池爸也急了催她说:“当初咱们家收的两千块钱赶紧还给林家!” 池妈崩溃地大喊:“家里刚办一场喜事,就那么点塞牙缝都不够的钱我能干嘛!你个死老头子,我告诉你,钱没了就是没了!要钱没有要命我这有一条,反正我的女儿毁了我也不想活了!” 说完她倒地撒泼打滚,眼泪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滚,嘴里嚎着:“我朱月平命苦啊!嫁了个窝囊废当老公,没让我过上一天好日子不说,还净给我气受!我命苦啊,我不活了!我不想活了!” 池爸见她当着这么多人撒泼,加上今天出了这么多情况也气急了:“你去死啊,有本事你就去死啊!你死了家里就清净了!” “好哇!池建设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我给你生了这么孩子又把他们拉拔大我容易吗我?竟然让我去死!没了我看谁给你洗衣做饭,谁给你端茶倒水,看我死了我的兄弟姐妹和儿女们还能不能放过你!” 说完又嚎起来,嘴里翻来覆去就是说她命苦,找个男人是孬种没让她过一天好日子,那套说辞池家人听得耳朵都快磨出茧了,池爸更是无动于衷。 在池妈的哭声中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这一天的闹剧总算谢幕了。 池家与林家双方停战并达成共识,两家都各退了一步,林海和凤凰解除婚约,糯米和林海算是已经订婚,但是林家已经给了池家的彩礼就不再收回去了。 林妈虽然担心林海与糯米的将来,但就目前来说这已是池妈最大的让步,让糯米早日过门的事情只能等过段时间再慢慢商量。 林海离开池家时非常不舍,池家乱成一团没一个人送他们,糯米正犹豫,池爸对糯米说:“还不去送送大海他们!” 糯米这才追上他们,但是在那个民风保守的年代,男女订婚后别说同居要被耻笑的,就连过分的亲密接触也是不恰当的,有父母和糯米爷爷在场,林海也不好表现出怎样的依依不舍,两人深深地望了彼此一眼,糯米望着林海的背影逐渐消失。 回到家里,在楼梯口就听到姐姐的骂声:“贱/货骚/货烂婊/子!年纪轻轻的你干点什么不好?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绝了?你一定要勾引我的男人!我是你姐,我是你姐!” 话音未落,凤凰把糯米装满书的挎包向她砸去,糯米来不及闪躲,在挎包砸到她身上的前一刻地瓜挡在她面前,但还是有好几本书砸得她手臂生疼,书本掉了一地,她的语文书被凤凰从中间的书页撕成两半,糯米连忙问地瓜:“二哥你没事吧?” 地瓜摇了摇头,继而冲凤凰吼道:“你这个疯婆娘!难怪林海不要你,你这脾气只能当一辈子的老姑婆!” 凤凰喊道:“你敢骂我是疯婆娘!好,我就是疯了,从小到大你就喜欢护着这个贱人,我偏偏要和她作对!” 说着她把糯米的衣服用剪刀剪成一条条和她的生活用品一起丢出门外,“滚!你个烂婊/子!你不配和我住一个房间,你给我滚!你以后只要再踏进我房间,我就用老鼠药毒死你个小贱人!” 地瓜吼道:“你敢!你敢毒死我妹我要你狗命!” 凤凰把眼睛瞪得老大:“你看我敢不敢?!” 她狰狞的表情镇住了地瓜,地瓜听她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转身跟糯米说:“糯米,你还是搬出来吧,哥以前的房间收拾出来让给你住,让你和那疯婆子住一起哥不放心。” 说着捡了地上的书拉着糯米走,看着地上那些碎布条自言自语:“气死我了!这个疯婆子怎么能这样!你说她这个做姐姐的,比你大这么多岁,从小到大吃的穿的,啥时候让过你一下,这次的事情就算没你也会有别人,这是她自找的!” 糯米无所谓地笑了笑,课本都已经被她丢出来了,衣服剪碎了大不了再买,其他东西,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失去的仅仅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凤凰却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无论她看起来多么弱势可怜,凤凰看起来多么强势霸道,她都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凤凰终究失去她最想要的。 到了一楼才发现那个房间从地瓜搬出去后就改做家里的储藏室了,里面放着一桶桶的海蜇,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海鲜腥味。 地瓜说:“不要紧的,这些桶子我都给你搬到院子去,把房间腾出来再给你搭张床让你住,今儿你也累了,晚上你就在我家跟你兰嫂子睡一晚吧,我哄妞妞睡。” 妞妞是二哥和二嫂的女儿,糯米实在不想在这个家多待一秒了,便跟着地瓜到了他家吃了饭,二哥家毗连着池家。 好不容易安静了,她惊诧地望着二哥家的闹钟,时针还指在下午五点钟的位置。 这漫长一天啊。 这时候她才觉得手臂生疼,一看原来凤凰把书向她砸过来的时候被纸张割破了,她清理了下血迹又把课本检查了一遍,还好还好,除了语文课本其他课本损坏都不算严重。 小时候凤凰就撕过她的课本,撕了其中几页,刚好老师上课时让她起来读题目,结果她读不出来,被老师罚抄写。 她下楼去乔兰:“二嫂,胶水在哪里,我的书破了要粘一下。” “家里没有胶水。” “那有没有浆糊?” “也没有,这个东西平时家里不用,也就过年那会儿贴春联用一下,这玩意儿我会做,用面粉和水就能做,我教你吧。” “太好了。”说着她跟着乔兰到了灶间,乔兰开始教她。 按照自己需要浆糊的量准备适量的自来水,放入小盆或者小点儿的锅,倒入自来水三分之一量的面粉。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慢慢搅动水,让面粉充分溶解在凉水里。 刚好这个点要做饭,把小盆或锅加热,随着水温逐渐上升,水里的面粉全部溶解到水里。 手上的筷子一直顺着固定的方向搅动面粉,不能停止,搅拌速度要均匀。 水分大约吸收一小半儿的时候,就能看到面粉起了一些小泡泡出来,咕嘟咕嘟的样子用筷子挑起来,能看到拉起的丝儿。面糊渐渐开始定型,搅到开始觉得费力,浆糊就熬好了。 糯米端着做好的浆糊把书粘起来,粘到一半才发现,课本中间缺了三十多页! 这可怎么办? 像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去找大一年纪的亲戚朋友借,可她想了半天都想不到有谁。 哎算了,实在不行的话,只能找同学借把缺页的部分抄一遍了。 晚上二嫂乔兰在把旧毛衣拆下来的毛线绕成线团,糯米帮她撑着毛线。 乔兰和她聊完张家长李家短,最后话题终归还是转移到糯米身上,乔兰说:“今儿个还好有咱们爷爷出来做主,否则这场面只怕咱爸再有心为你说话也拗不过咱妈,咱妈也真是的,你和大海都已经这么情投意合了,她怎么能狠得下心拆散你们?” 乔兰算是个孝顺媳妇,极少说道公婆的错处,可今天的场面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在她看来她那位大姑姐和林海的脾气秉性完全不能一起搭伙过日子,就算强行将两人捆绑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果,而且林海对糯米的态度如此坚决,想必是铁了心要和凤凰断得一干二净。 只是看婆婆和大姑姐那不依不挠的态度,只怕这两人想真正走到一起还要费许多波折,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对于未婚男女来说变数太多了。 乔兰放下整理好的毛线球拉住糯米的手说:“小四丫头,你可别犯傻,世上像林海这么好的男人已经不多了,你别看林家穷,女孩子嫁人最重要是对方的人品和真心,钱可以结婚后慢慢挣,只要俩夫妻一条心,还怕没有发家致富的一天吗?就像我当初嫁给你二哥,我兄弟姐妹个个劝我,可现在兄弟姐妹日子过得最舒心的也是我。” 糯米不想去想那些烦心事,顺着二嫂话头往下讲:“二嫂,你们在红桥开店生意怎么样?” “我们那个店里还行,我跟你二哥每天都是连轴干,我是心满意足了,可你二哥最近老跟我说想卖了咱家的房子买个店面当老板,可我咋觉得给自己干不踏实呢。”乔兰忧心忡忡地说。 八/九十时代的人都是只认体制内的铁饭碗,能进国营大厂更是体面,干个体户没有前途,下海经商更是脑子进水。 然而据糯米对后世的观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铁饭碗工作虽然胜在稳定安逸,却也会让人渐渐丧失斗志,随波逐流,而且前世的地瓜也的确通过开喜糖店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地瓜走进卧室:“兰儿,这次你就听我的吧。” 乔兰问:“卖掉房子咱们以后住哪儿?” “这个不是问题,我们可以住店铺楼上,每天一睁眼就能起来做生意,也不用像现在家里店里两头跑,每个月就赚那么点钱全贡献给公交公司了。我们家一共才三口人,住在店里一点完全没有问题,我们可以先做小本生意试试,要是这次赔本了,下次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乔兰的态度有所松动,还是不放心地说:“县城一爿小店面我听说要十好几万呢,咱们就算卖了这房子也没有那么多钱啊。” 地瓜连忙说:“我都打听过了,咱们不在县城买,咱们在红桥买!红桥这地方也很热闹,做生意未必比县城差,买个位置偏一些的小店铺,只要八万块钱,咱们结婚后这几年的存款再卖掉咱们这房子,再找爸妈帮帮忙,问题应该不大!” 红桥不是沙洲的县城,目前也属于比较偏远的地区,却在数年后一跃成为沙洲县最热闹繁华,人流车流量最大的地方。 而事实证明,目前十万块钱的店铺在十年后二十年后暴涨到数倍甚至数十倍,如果地瓜和乔兰不在近几年咬咬牙买下来,再过几年他们可能省吃俭用一辈子都不一定买得起。 于是糯米也劝道:“二嫂,这次你就听我二哥的吧,不会错的。” 乔兰见丈夫已经想得面面俱到,自己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又见糯米也劝自己,心想着与其阻止还不如陪他一起干吧。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丈夫想的办法是一条靠谱的致富之路,只是女人家都是图个心里安稳,总觉得帮别人打工都是稳赚不赔,再考虑到真要买店铺,这几年内他们家都得勒紧裤带过日子,他们两个大人没啥干系,妞妞还这么小,乔兰不想委屈了她。 可转念一想,他们的日子还长,别的不说她和地瓜都打算要个二胎,如果他们不趁着现在年轻时奋斗,难道要两个孩子将来跟着他们过苦日子? 这么一想,乔兰叹了口气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兰儿,你最好了!”地瓜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亲她一口,看到妹妹在场才忍住了。 第二天糯米和地瓜开始动手收拾储藏室,储藏室已经好几年没人住了,昏暗的房间里飘着一团团蜘蛛网,还能听到一群老鼠“吱吱吱”叫唤着,糯米差点尖叫。 地瓜咬牙说:“妹啊,这哪是人住的地方!跟哥哥回家住哥哥家里去,以后只要有哥哥一口饭吃,我就绝不饿着妹子你!” 糯米连忙安抚他:“哥没事的,这里真挺好的,收拾收拾就好了,你们家三个人住着已经够挤了,我怎么能再给你们添麻烦呢?” 地瓜一脸正气:“这怎么会是添麻烦呢,你是我妹,照顾你是我责任!” 但糯米还是再三婉拒了,她不想给哥哥嫂子再添麻烦,亲人都是远香近臭的。 虽然二嫂对她很好,但是相处久了难免会有矛盾,再加上他们孩子还小正是用钱的时候,偶尔蹭饭吃一顿两顿还说得过去,顿顿都吃别人的别说别人嫌弃就是自己也无地自容,还不如住在自己家来得名正言顺,心里踏实。 储藏室因为好多年没人住,老鼠在墙脚及床铺底下到处打洞,刨出一个个小土堆,泥土里藏着很多地鳖虫,地瓜用簸箕把泥土一筐筐运出去,泥土里的地鳖虫让自家的鸡吃了个饱,糯米把老鼠洞一个个堵上,看看周围虽然还是比较简陋也能将就住着,弄完以后天已经擦黑了。 而这天池家半夜还闹得鸡犬不宁,池妈在房间里收拾包袱一边嘶吼着:“我也知道你池建设你早就厌了我,这个家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好!我也不在你跟前讨嫌,你说这么多年我给你又生儿子又生女儿,又一把屎一把尿地他们拉扯大,你利用完了我就把丢一边,好!我朱月平也是个有骨气的,我就是出去讨饭流落街头也不在这个家待着了,我这就走,离开这个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天发生的事写了整整十章,醉了 (=@__@=)   ☆、第41章 离出走 池爸也就是在凤凰陷害糯米的震怒下,又仗着众人和老爷子在场强行给定下了糯米的婚事,其实他内心对池妈是又惧怕又爱护,如果不是凤凰做得实在太过分,他的态度绝不会这么强硬,他看着池妈发脾气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不知所措地对朱三姨说:“你劝劝你妹妹...” “谁也别劝我!”池妈嚎道,“现在别说是她,就是我亲生爹娘在这儿我也下了决心要跟你一、刀、两、断!池建设,你也不想想当初我是怎么委屈下嫁给你,当初你对我许下什么承诺?!结果你今天一样都没做到!我恨你我恨你!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你,我朱月平大好一个人嫁给你这样的窝囊废,你还敢负我,你连禽兽都不如,都不如!” 池妈说着扑到池爸身上扯着他的衣服,好似要把池爸撕成碎片,她喊着喊着披头散发、满脸泪痕。 池爸息事宁人地说:“月平!大晚上的,你不睡觉邻居还要睡觉!你不要脸也至少给几个孩子留点余地吧,凤凰还要休息,你要闹明天再闹行不行?!” “不行!不行!”池妈歇斯底里地叫道,“你居然还嫌我丢你的人?我一辈子都被你毁了!你毁了我一生不算还带上我女儿,啊,你说你当初为什么要娶我,为什么!为什么!早知道有今天我宁死也不嫁你!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小四?因为她长得像极了你,总是一副痴痴呆呆的傻相,有哪点像是我朱月平的女儿,看到她那张脸我就想甩她俩耳光!” 她提着包袱狂奔下楼,冲着储藏室门喊:“你也莫以为破坏了你姐的好事你就这能称心如意,你做梦!被人家当枪使对付亲娘亲姐,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林海也就是现在气你姐还在气头上,才哄你两句,人在省城什么世面没见过,他会娶你?他们这种男人我见多了,喜欢你就把你捧上天,不喜欢你你就是他脚下的臭狗屎,都是些卸磨杀驴的狗东西!等他利用完了你,你看他还理不理你!哪天你被人甩了也别哭哭啼啼找我们给你收拾烂摊子。” 说完她往门上狠狠一踹,一把扯了朱三姨扬长而去了。 糯米的房间不隔音,池妈的话一句句声声入耳,她没有哭,池妈虽然口不择言,话糙理不糙也有几分道理,她也不觉得林海会真的喜欢她,他们两人不过是在命运的捉弄下站到一条战线的同伴罢了。 池妈和朱三姨出了池家就往凤凰舅舅家赶,她一出门她就深深懊悔了,走夜路居然忘了带手电筒! 更要命的是,池妈怕鬼! 池妈自认天不怕地不怕也从没怕过什么人,但怕鬼却是她的致命弱点。 她晚上很少出门,尽量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就算出门也是一大堆人出去。平时听词、看戏都在本村,以前池家和乔兰的娘家合作一起做粉干,池妈五更天去乔家,结果回来就觉得不舒服,第二天托人烧了“钿纸”(印有铜钿状的黄色粗纸)才舒服了些,所以后来做粉干她一次也没去。 可现在回去还不让池爸笑话死她!池妈宁愿见鬼也不想回去见他,于是拉着朱三姨哆哆嗦嗦地在山上的野地里走,树影幢幢,山上稀稀拉拉地埋着一些坟包,突然一个黑影从角落里窜了出来! “啊——”池妈吓得摔倒在地。 朱三姨没被那只猫吓到,倒被妹妹的尖叫声吓个半死。 朱三姨拉起池妈:“月平,你看清楚点,那只是一只猫!” 池妈喃喃自语:“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然后一路嘴里碎碎念着佛经。 “皇天三宝!(方言,意思是我的天哪!)” 朱三姨的耳膜再次被妹妹的高嗓门撕扯着:“又怎么了,我的姑奶奶!” “三姐,我...我被鬼抓住了,这身子动不了了!三姐,救我!” 朱三姨在黑暗中检查出池妈不能动的原因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原来刚刚池妈只顾着嘴上念佛,没怎么看路结果撞到一棵树上,衣裳被树枝勾住了,所以才动不了。 那树枝把池妈的衣服缠了好几圈,朱三姨解了半天才解开了,池妈正想为获得自由而欢呼时,树枝因为反弹,利剑一般地从她的胸口划到她脸上,她脸也花了,衣服也破了,一路上捂着脸直叫哎呦。 这回她不念佛了,一路上唱着:“猪啊牛啊,送到哪里去呀,送给解放军亲人!” 没想到还真能壮胆呢,唱了好半天被朱三姨打断:“月平,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不会不会!老大家的路就是这么走!”池妈信心满满。 “要不我问问别人吧...”朱三姨信不过她。 “哼,”池妈得意地说,“我看你大半夜的能问谁!” 话音刚落,只见荒郊野地像天降神兵似的冒出来一队人,个个穿白衣戴白帽,领头的人捧着一只小黑匣子,后面一个人给他撑着一把黑伞。 池妈心想,这会儿又没下雨撑什么伞啊,真是个神经病! 朱三姨拉住一个人问了路就带着池妈继续赶路,果然走错路了! 一路上池妈还嘀咕:“也不能怪我,多少年没走夜路了...对了,三姐,他们是干嘛的,好好的又没下雨,撑什么伞啊。” 朱三姨说:“这家人有老人去世了,他们是在给老人送程。” 沙洲丧葬有个风俗习惯,白喜事在出殡的前一天晚上去世人的家属要给去世的人送程,也就是给去世的人开路,那把黑伞又叫“遮魂伞”,据说能帮死者的在天之灵遮风挡雨,领头的人手上捧着的是骨灰盒... “哎呦!” 池妈听着姐姐的话,脚下一滑栽进了路边的沟里! “月平!月平!” ...... 凤凰舅舅家离池家说远不远,说近也要走二十几分钟,平时眨眼工夫就到了,可这会儿池妈只觉得自己到那里就像去非洲,走断腿也走不到。 凤凰舅妈大半夜被池妈的叫唤声吵醒,等她打开门一看,还以为哪里来的难民呢。 等开了灯仔细一瞧,只见池妈被朱三姐像电影里的慈禧太后那样搀扶着,人耷拉着,脸也花了,身上的衣服被树枝挂得不成样子。 她嘴里还喃喃地叫唤着:“有鬼...” 池妈病倒了,她到凤凰舅舅的第二天就卧病不起了,她怕村里人嘲笑她胆小,对外没说是被鬼吓到,只说做家务不小心扭到腰了。 凤凰舅舅给她买了松节油,让她哪疼涂哪儿,可她非嚷嚷着让舅舅给她去白喜事的人家家里弄沉香木,就是从棺木上劈下来的木片,说冲开水喝了就灵验。 凤凰舅舅给她闹得没办法,可到了白喜事人家家里,人家都已经出殡了,到哪里弄什么沉香木,结果也就随便弄了些木头渣子想忽悠一下她。 结果池妈喝了“沉香木”之后,果然药到病除,不仅精神放松就连腰伤也好多了,不出三天又变成生龙活虎的一个人! 池妈离家出走了,整个池家彻底乱了,糯米在地瓜和乔兰的盛情挽回下在二哥家住了三天三夜,凤凰哭闹了三天三夜,糯米就算住在二哥家,每晚一闭眼就不是听到池妈的哭喊,就是凤凰的怒骂。 终于凤凰去上班了,这天糯米放了学趴在饭桌上写功课,池家用来吃饭的八仙桌有一条桌腿被腐蚀了,所以每次吃饭饭桌都摇摇晃晃的,大龙走过来说:“糯米,大哥这儿有本广告,你拿去垫桌子好写作业,这么摇来摇去的你咋写作业?” 糯米见他一副无事献殷勤的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可又不好拂他的意,只能随他蹲下身子把那本广告塞进桌腿下面。 她自顾自写着作业,大龙围着她转:“糯米,你要不要喝水?大哥给你倒点。” “糯米,你饿了没有,今晚你不用干活我来做饭!” “糯米你...” 糯米实在忍不住了:“大哥,你想说什么就开门见山地说吧。” 大龙见她这么说只好直截了当地开口:“糯米,咱妈这都离家出走好几天了,听说前两天她老人家还闪到腰,咱们这些做儿女是不是该去看看她,把她老人家接回来?” 糯米想了想放下笔:“好,现在就去吧。” “不是不是,”大龙又吞吞吐吐地连连摆手,“我今儿去见咱妈,咱妈说除非你答应放弃姐夫,否则她宁死也不回这个家。妹啊,你从小就是个孝顺孩子,现在咱们家因为你闹成这样,现在只有你退一步才能让我们一家团圆...” 糯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大龙呐呐地挠了挠头发说:“所以你能不能跟姐夫说,就说你还小暂时不考虑找对象的事,妹啊,你现在才十七岁,读书应该放在第一位,你再多念几年书争取考个中专,那满村的小伙子不是任你挑!” 糯米迷惑地说:“大哥,你和妈平时不是总教育我说女人家读书专坏脑子,早点找个婆家才是正经事吗?我这是按你们说的办啊,不过你们放心,就算我嫁了林海也不会耽误学业,就是我要是读了中专家里的活儿就要麻烦你们了。” 大龙被糯米这番话驳得一时语塞,跟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糯米!哥哥这是为了你好!你知道现在村里那些人把你说得有多难听,他们把你跟姐夫那些事情传得绘声绘色跟亲眼看到似的!他们在背地里说你什么你知道吗?贱货!破鞋!你一个好好的姑娘家何苦要这么糟蹋自己的名声,害得我挨家挨户给你姐弄药引子都不敢抬头挺胸,真是丢死人了!” 糯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平静地说:“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那些三姑六婆的嘴巴什么时候消停过,就算没有我的事她们也会去说别人,我何必为了那些虚名放弃自己的幸福?”说着继续埋头写她的作业。 大龙内心满以为抬出女孩子的名节,可以说服这个他胆小怯懦的妹妹,可糯米却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他是满心满意为对方打算,结果碰了一个软钉子,说得自己口干她还不领情。 他心里也有了三分气:“妹子,你可别怪大哥没劝过你啊,像林海那样的男人啥世面没见过啊,我听村里那些当过兵的人说省城部队里漂亮的女兵一抓一大把,还有什么干部的女儿,军区医院有护士,好,就算他们都瞧不上林海吧。人家在城里出趟门在车上有售票员,书店、百货公司里有售货员,就跟西洋镜似的,你以为林海为啥瞧不上大姐,还不是在外头见惯了花花世界!就你这跟麻杆似的身板,哪个男人看了不倒胃口,要不是他想气气凤凰,他能瞧得上你?” “你说够了没有?”饶是糯米再有耐性也忍不住打断他,冷冷地看着他。 大龙见一向好脾气的糯米也发火了,缓了缓声气:“大哥这也是为你好啊,我是话糙理不糙,妈有句话说对了,不管咋说你跟咱们才是一家人,林海是个外人,你总不能跟林海联合起来欺负自家人啊,你这么由着自己性子,以后出了大事也别指望我们给你兜底!” “家人?”糯米回味着这两个字,“你们什么时候把我当做过一家人?你跟妈还有凤凰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你们母女连心,母子连心,姐弟连心,只有我是外人。小时候你们欺凌虐待我时,你想过没有我也是你们的家人——不,你们没有,既然你们从没给我一丝温暖,你就直接当我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好了。别在需要钱需要人牺牲的时候把家人这两字抬出来,我担当不起。” 糯米说这番话的时候还是很平静,没有发火,黑白冽然的眼睛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的哥哥,瞧得大龙一阵心虚。他讪讪地退到灶间,一转身糯米就不见了。 他悻悻地摸着冰冷的锅灶,这都快到饭点了还往外跑,晚饭谁来做啊!   ☆、第42章 流言蜚语 他从水缸里舀出一瓢水,做饭是该放这么多水吧? 他不确定地往锅里倒了一瓢又把米放进去,家里没个女人就是麻烦!要是他能早点讨个老婆,哪里还需要亲自动手做饭! “大龙!大龙!” “谁啊!”大龙一面点火一面心烦意乱地答应着。 “我是王婶啊!”有个中年妇女一边回答一边走进灶间,“呦,你这孩子你咋这么生火,让婶子来,待会儿火还没生好,把你这房子都被点着了!我看你这年纪也早该讨个媳妇,一个家离了女人哪成呢!” 大龙听到王婶跟他想到一块去了,嘿嘿笑了两声,王婶边生火边说:“别傻笑了,王婶跟你说个正经事儿,前几天我跟你说的那个黄家媛闺囡本来答应得好好的,今天她娘有跟我推三阻四,说是...说是...” 大龙愣了愣:“他们说啥,他们要多少彩礼,我想办法去凑就是了!” 王婶叹了口气:“人家这回倒没嫌弃你穷,他们就是嫌弃你妹妹在村子里名声不好听...” 其实很多姑娘相亲后拒绝对方多半是找个借口,她们通过媒人传达的理由也未必是心里话,就算真是嫌弃男方穷也不好放嘴上说吧,弄不好还被男方扣个嫌贫爱富的高帽。 大龙却当真了,对着灶火一阵发呆,王婶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王婶可不是吓唬你,村里的姑娘找对象有钱没钱还是其次,倒是名声好不好可是头一等的大事。你妹妹平常我瞧她闷不吭声的,咋到了关键时候这么坑害自己的亲姐亲哥,你说你姐跟你姐夫多般配的一对被她活生生拆了,你跟黄家媛闺囡这事儿八字好不容易有了一撇,被她这么一搅和也黄了!她也不想想,就林家老三那条件哪能瞧得上她?不过是男人贪新鲜又为了气气你姐,这才哄她两天她还当真了,被人耍弄得团团转还帮人数钱呢!” 王婶帮大龙介绍对象好不容易有了眉目又因为糯米的事被破坏,简直气急败坏,气得那几天在村子里到处散布流言蜚语说道糯米的不是,糯米、林海、凤凰的故事本来就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这下更是甚嚣尘上。 糯米跑出家门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不知不觉沿着榕树村的方向走,她走到半路才意识到自己要去林海,想想还是回去吧,但又觉得心里难过,不想回那个家。 她经过一排平房,屋后搭的棚子里出来好几个地痞流氓,嬉皮笑脸地用糯米听不懂的外地方言带着腔调唱:“小妹子,今晚来后山紫竹林,哥哥保证你喊得惊动坟里的早死鬼!” “伸手摸姐小腿儿,勿得拨来勿得开,伸手摸姐小足儿,小足细细上兄肩。” 还有个黑脸膛的流氓嘴里唱着《十八摸》,背着糯米对着同伴,两只手其中一只把大拇指和四个手指围成圆柱状,另一只食指和无名指在圆柱内做抽/插状,表情极其猥琐,逗得同伴哈哈大笑。 好几个女人在水龙头边接水洗米洗菜,本来看到糯米正窃窃私语,回头见自家汉子垂涎其他女人,气不打一处来,其中一个壮硕的女人狠狠地往地上吐口唾沫,用外地方言骂道:“这小骚狐狸精年纪轻轻干点啥不好,净勾引别人家的汉子!” 这一带棚子里住的流氓之前因为调戏良家妇女,被妇女的老公差点打断腿,后来学乖了,学会用外地方言调戏,既过了嘴瘾又能避免麻烦,就算对方大概猜出自己唱的是啥,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在调戏她,学给自家汉子也说不清自己在唱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所以他们屡试不爽。 糯米听着那些污言秽语没注意脚底下,不小心被一双破鞋绊倒在地。 “呦,这儿怎么有双破鞋啊,哪个缺德鬼把它丢在路当中!” 糯米抬头只见一个中年妇女交叉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糯米一时半会还没想起来她是谁,突然有个人把她扶起来了:“妈!你怎么把我一双好好的鞋丢路当中了!还绊倒了人你缺不缺德!” 马林的妈妈沈秀琴被儿子戳穿气急败坏:“我说它是双破鞋它就是!这鞋不要了妈再给你买新的!我爱丢哪儿就丢哪儿!你出来干嘛还不赶紧进去写作业!” 沈秀琴以前跟池妈打过架,马林因为凤凰进了公安局,她对糯米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但在她眼里糯米和凤凰和池妈早已是牢不可分的整体,她不喜欢池妈和凤凰连带着不喜欢糯米,今天回婆婆家听了这桩爆炸性新闻岂有不幸灾乐祸的道理。 马林拿着那双球鞋跟母亲唱反调:“哪破了?哪破了?我就爱穿这双鞋,我偏要穿!” 糯米冷冷地看着沈秀琴,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沈秀琴说那两个字:破鞋...破鞋...破鞋... 沈秀琴被她瞧得有点害怕,嘴里喋喋不休地说:“你瞅啥,看着我做啥,我可没说你啊,你别对号入座,我说的是...我说的是我家儿子那双鞋...”一边说一边悻悻地往屋里走。 马林拎着那双跑鞋的鞋带嘟囔:“好好的一双鞋,干嘛扔掉,发什么神经!” 糯米刚想走却被马林拉住了,他赔笑道:“糯米,你最近还好吗?” 他根本不懂破鞋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糯米刚刚被自己母亲怎样恶劣攻击过,见她没有说话,还以为她还在记恨当初自己丢下她去追凤凰,讪讪地找话题:“我离开学校后班里的同学有没有很想我?” 糯米没好气地打断他的幻想:“你离开学校后大家都说你被开除了!” 马林一听急得直跳脚:“什么开除,我明明是自己转学的!” 糯米奇了:“你那么激动干嘛,开除跟转学有什么区别?反正就是你离开学校了。” 马林跺脚:“我自己放弃跟别人不要我,能一样吗?!不行!你帮我跟他们解释下,我没有被开除!我是清白的!” “好好好,我帮你跟他们说。” 其实糯米也是随口答应一句,班上的同学谁那么无聊还记得那些破事。 “糯米,你心情不好是不是?”马林也瞧出她不太对劲,“没事,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玩儿,包你开心!” 说着伸手拉着她的衣角带她沿着山路走,走了老半天还没到,糯米好几次想转身走都被他死皮赖脸地拉住,走着走着居然到了榕树村。村口的河边耸立着一棵巨大的笔管榕,现在刚好是换叶的季节,光秃秃的枝条缀满红色的叶苞,像是蘸着朱丹的毛笔,因此得名,好多农人坐在榕树下听村里的猎户讲故事。 那个猎户一见马林来了马上停下来,拿起身边的烤兔肉说:“小林,你咋来了?来得正好,今儿刚好有我打了一只野兔,这兔肉是你婶婶做的,你快尝尝!” 马林笑道:“谢谢叔叔!果然是您最疼我!”说着不客气地接过兔肉就往糯米面前送,“快吃吧,我婶婶的手艺可好了,这兔肉平时还吃不到呢!” 猎户笑了笑:“小林,这是你对象啊。” 糯米连连摆手:“您误会了,我只是马林的同学。” 猎户也不再说什么了,继续说他的故事,倒是好多席地而坐的村民齐刷刷地看着他们俩。 马林也不管有没有人在看他们俩:“我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都会到这里听故事,他们讲的故事可稀奇了,我们找个位置坐下来吧。” 他们到的时候猎户已经把一个故事说到一半,他们一知半解左猜右猜都不知所谓,只好等着下一个故事,好在下一个故事很快开始了。 这是一个戏班子的奇遇记。 马林叔叔的口述是这样的。 这个故事是我亲身经历的,哪怕过了十多年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 十多年前我还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喜欢看热闹,哪儿人多往哪儿凑。 有一年我奶奶村子里有个老人过世请了县城的戏班子来唱戏,这个戏班子翻山越岭终于到了隔壁村,住在山上寺庙的客堂里,而我奶奶家跟寺庙很近。 当时因为节约成本,一个戏班子人并不多,一部戏里很多时候一个人要扮演好几个角色,这个戏班子也只有六个人,这几个人吃完饭刚准备休息。 客堂的门突然响了,这个人说他就住在山上,家里也有白喜事,想请他们过去表演,至于报酬好商量。 戏班子的人一听大生意来了,赶紧收拾东西跟这人走,一行六人在来人的带领下黑灯瞎火地在山上的野地里走,他们都觉得那条路怎么那么长,走都走不完,只是看在钱的份上没好意思吭声,毕竟那会儿生活水平有限,能多赚点是一点。 好在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没想到山上还有个村子,那个村子一看房子生活水平就比我奶奶那个村子高,我奶奶那个村子都是木头房子,而这个村大部分都是瓦房,而且瓦房都是整整齐齐一排排的,家家户户门口还挂着大红灯笼。 村口还有片桃花林,把那群戏班子看呆了,一是因为那时候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二是因为那些桃花的颜色非常鲜艳,有点像血的颜色,不过他们没想太多,以为是大红灯笼映出来的。 村民们本来在吃饭,一见有客人来了都很热情地请他们到自家吃饭,最后戏班子还是决定到那个请自己来的人家里去,刚到人家家里那个人的老婆就端出六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请他们吃,当时的面条可是很难得才能吃到的东西,他们在全县到处表演还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六个人都没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主人家拿了一叠钞票给他们,说是表演的定金。班主一看这数目太大了,连忙说不用那么多,而且一般戏班子表演都是先表演再付钱,很少有人会给定金的,最后在主人家的坚持下,班主收下了这笔钱。 这伙人在主人家里睡下了,几个人都觉得奇怪,明明盖着被子,怎么身上冷飕飕的? 等天亮的时候,戏班子的人醒来一看,哪有什么村子啊,他们睡的地方是一个大坟地。 这时有人尖叫出声,众人一看昨晚那吃饭的碗里,一些半截的蚯蚓在扭动,他们这才明白昨晚吃的面条都是那些蚯蚓,一行人恶心得要吐,班主似乎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昨晚主人家给自己的定金,那已经变成一叠纸钱了! 他们连戏班的行头就不拿连滚带爬地跑回我奶奶村子,跑到我奶奶家附近还在大叫救命,他们跟大家说了那个故事,大家谁都不敢跟他们去拿东西,最后是我带着他们回到原地把东西拿了回来,为了表示感谢他们还给我奶奶村子免费表演了两天呢! 猎户说到这里满脸得意之色,大家却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唏嘘了半天就散了,好几个年轻姑娘和中年妇女不敢落单纷纷结伴回家。 一路上糯米还想着这个故事,马林见她的样子跟她说:“你别听我叔叔瞎掰,他这个人可喜欢吓唬人了!他那个故事八成是他编出来炫耀他自己胆子大的!我太了解他这个人了!”他停顿了一会儿说,“糯米,你相信鬼神之说吗?” 糯米想了一会儿说:“我原来也不相信,后来我有个朋友她身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就信 了...” 马林一听好奇了:“什么故事?” 糯米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绪:“那个故事大概的情节是有个姑娘,她从小就不受母亲姐姐的喜欢,一直被姐姐欺负,她十七岁嫁人,不是因为喜欢她的丈夫,而是因为想摆脱那个家。婚后在家当起家庭妇女,因为一直没有生孩子婆婆不喜欢她。后来她有了一双可爱的女儿,结果被她丈夫在婆婆的唆使下送人了,她只好回家求助娘家,可是娘家的人都不肯帮她找回孩子,她只好去找姐夫帮忙,她姐夫很尽力地帮她,但最终还是没有找回她的女儿们,最后她自杀了。” 马林听得糊里糊涂:“这故事不对啊,要是她自杀了那这个故事是谁写的?” 糯米幽幽地说:“她自杀后发现自己没有死,而是重生到六年前,后来因为姐姐结婚那天不肯出门,她代替姐姐出嫁,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嫁给了自己的姐夫...她姐夫对她很好,可她姐姐比她漂亮很多,还因为这件事闹着要自杀...虽然她最后还是跟姐夫订婚了,可她不知道自己是想要报复母亲姐姐想要摆脱自己的家庭才跟他在一起,还是因为真心喜欢他才跟他在一起,现在村里到处是他们的流言蜚语,她很困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马林挠了挠头:“这都是什么烂鬼故事啊,八成是你朋友唬你的!” 糯米执着地问:“那如果你是我朋友,你会怎么办?” 马林想了半天想不出个头绪:“那她姐夫到底喜欢的是谁啊?这个人没事干嘛在俩姐妹中间跳来跳去啊?脑子有病吧。” 他一下子想到自己,腾地红了脸:“我是说,如果刚开始还不熟悉试着交往下还说得过去,但如果分别跟姐妹俩都到了订婚结婚的地步就太不厚道了。” 他又想了一会儿说,“不过,我倒是有点理解这个男的...换了是我,结婚当天新娘子不肯出门,我肯定也要想个办法气气她报仇,刚好你说的故事里那个女的也是报仇,那不刚好吗,她管自己喜不喜欢那个男的,那个男的还不一定喜欢她呢!一个男人被个漂亮姑娘拒绝了,临时抓个备胎不是挺正常的吗,两个人联手报完仇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糯米说:“可是后来那个姐姐执意要嫁给那个男的,但是男的坚持还是要娶妹妹...” 马林一拍手:“这我就不同意了,男子汉大丈夫,就算人家姑娘不肯出门得罪他了,他仇也报过了,气性怎么这么大,换我肯定不会这样!这不是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吗?” 糯米弱弱地说:“那你的意思就是这个男人不可能喜欢这个妹妹对吗,你这么觉得是因为姐姐漂亮吗?” 马林被她这么一说,也开始思索:“那倒也不完全是...我是觉得这个男的这边要跟姐姐结婚,然后突然就跟妹妹好上了...总觉得他的动机不是很单纯,我是觉得这个妹妹如果不确定是不是喜欢他的话,最好跟他保持一段距离。你不了解男人我可了解,我倒不是说这个男的有心在利用妹妹,而是男人是一腔热血上来连自己在做什么自己都不明白,说不定等对方觉得大仇已报,新鲜劲儿也过去了,明白自己喜欢的人不是妹妹,就该提出分手了。” 马林见糯米一阵沉默,自言自语地说:“我当初遇到你姐,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自己真傻,那样一个人哪里值得我去喜欢...” 他说完这句话后又恢复了往常的活泼:“我送你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存稿箱忘记输入时间啦~~~~今早起来才发现的。。。   ☆、第43章 喜欢我吗 糯米连忙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家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今晚她总算找到个人说说心里话,即便马林并不知道事件主角是她,能找个人把她曾经历的事情说一说心里真轻松了不少。 刚刚他们一边走一边说话,转眼就到梧桐村了,没几步路就到家了。 “我把你送到家门口再回去,你一个女孩子家走夜路不太好。” 又送了一段路,糯米说:“好了,前面就是我家了。” 马林也不想再见到凤凰,所以点点头转身准备回去,没想到刚一转身就见到凤凰站在池家院子门口,表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你们俩十八相送还有完没完,还真当自己在戏台上唱梁祝啊。马林,你最近还好吗,这大半夜的你送我妹妹回家,这一路上没对我妹妹动手动脚吧,这警察局的苦你可是受过的,牢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你就当心着点吧!”说到后面已经有点咬牙切齿的样子了。 当时她陷害马林进公安局心中也曾有那么一丝愧疚,她甚至想过要弥补自己的过失,可当她看到他和糯米有说有笑地并排出现在家门口时,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个贱人,专抢她的男人! 马林愤慨地说:“当天的事到底是怎么样,你我心里都明白,凤凰,我是看在你是糯米姐姐的份上,又是个女的才不收拾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凤凰冷笑了一声:“我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这个贱人的面子了?马林,你要是还想追我,以后就不要见她了!” 马林听了哈哈大笑:“凤凰,我又不是白痴,从你害我进公安局的那一刻我已经跟你恩断义绝了!我不找你算账算你运气了!还追你,你还真当自己是天仙啊!现在让我追你是不可能了,不过你追我,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因为你胸前那对长辈还挺大哈哈!” “你!”凤凰气得说不出话来。 糯米正觉得奇怪,凤凰在县城卷烟厂工作日晚上都住宿舍,只有周末才会回家,抬头只见林海站在那里。 其实糯米和马林在榕树村听故事的时候就有好事的村民认出糯米,心里存着这个疑团散场后就忙不迭跑去林家打小报告,林海听了倒没当回事,他相信糯米就算跟别的男生在一起也是光明磊落的,如果真有什么事,何必要往人堆里扎? 只不过他因为也有好几天没见过糯米,一时经不住相思之情忍不住跑去村口找她,没想到榕树下的聚会已经散了。他兴冲冲地赶过来,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于是循着山路往梧桐村走。 到了梧桐村他没有直接去池家,而是先去二哥家,二哥一见他来连忙让乔兰去叫糯米,乔兰跑去池家找了一遍说是糯米不在,地瓜不想让林海白白来一趟,拉着林海让他陪自己喝酒,两人意气相投,说了半天体己话都颇有些相逢恨晚之感。 只是等了半天都不见糯米回来,林海心里暗暗有些担心,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心里一喜就往外面跑,只见凤凰叉着腰对着糯米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男孩对骂,从他们的对话才知道那男孩子叫马林,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 对了!记得结婚那天抬家具的人提过这个名字,这个人是凤凰的追求者,被凤凰害得进了公安局,而且他们之间的对话也证实了这一点。 林海的出现让凤凰的气焰死灰复燃:“林海,快来看看你的好未婚妻,这么大晚上就跟男人跑出去鬼混,你也不好好管管!搞不好还没结婚就给你戴顶绿帽子!” 见糯米要开口分辩,林海抓住她的手安抚了下她,淡淡地说:“我们家糯米不会这样的,她又不是你。” 凤凰脸色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海冷冷地说:“凤凰,我们既然分手就好聚好散,让我们都给彼此留一些余地不好吗?我不会追究你那些陈年旧事,也请你别当我傻子,这个马林就是你写信给我说的那个为了你进公安局的男孩子吧,听说你还在做笔录的时候作伪证...我敬你是糯米的大姐让你三分,给你留面子不想多说这些,你跟他怎样我不管,但请你别把屎盆子往无关的人身上扣。” “听说,你听谁说的?!”凤凰咄咄逼人地指着糯米,“是不是她说的?我就知道这个小贱人没安好心!” 她说着要向糯米扑过去,却被林海一把抓住胳膊:“凤凰,我和你从相亲到结婚当天,糯米都没有说过你一句坏话,她不欠你的,你有没有欠她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至于那些事情是谁告诉我的,你自己好好把结婚当天的事想一想,就算没有那个人跟我说这件事我们的关系也维持不下去。” “你就是林海!你不是凤凰的未婚夫吗,你们到底搞什么鬼?!有人能跟我解释清楚吗?”马林在凤凰思考的片刻间隙诧异地叫出声,“糯米,你什么时候订的婚?为什么我都没听你说过?” “她当然不会说!她说了还怎么勾引你啊!”凤凰不屑地讥诮。 “反正不管怎样,都请你明白一件事情,糯米已经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喜欢大晚上有男孩子约她出去,我相信她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但我不希望村里人说长道短,这样你总明白了吧?” 林海的表情还是淡淡的,但眉宇间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他见话已经说明白便拉着糯米离开。 留下马林和凤凰,马林心底说种说不出的失望的感觉,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当他喜欢上一个人都会被这个人抢走... 凤凰却是一遍遍地想,到底是谁在林海面前说了她的坏话? 到底是谁出卖了她... 林海牵着糯米的手,那晚月光很亮,两人走在山路上,林海这才问她:“你今晚都到榕树村了,为什么不来找我?这几天你想出门就提早跟我说一声吧,我陪你出去,不然传出去对你不好。”他见糯米没有回应他,又像大人吩咐小孩似的,也别不放心地补了一句,“听到了没有?” 糯米无精打采地回了一句:“听到了...” 林海又问她:“那个马林约你出去干嘛,路上跟你说了什么话,我怎么觉得他看着你的眼神怪怪的,你赶紧跟我从实招来。” 糯米想起村里那些人的话,突然有点生气:“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不用你管!” 林海不明白她生什么气,皱了皱眉:“我怎么能不管你,你现在是我未婚妻,以后是我妻子,再以后就是我孩子的妈,你的事情我当然应该有知情权。你大晚上跟个男孩子到我们村,马上就有人风言风语跑到我家告状,我信任你,但是人言可畏,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你现在年纪小不懂事,你以后就明白了,名誉对一个女孩子有多重要!” “我现在还有什么名誉可谈!我跟你的事情在我们村里早就被传得人尽皆知了,”糯米冷冷地说,“你知道村里人背地里都是怎么说我的,贱货!破鞋!林海,我知道在省城你有的是女孩子喜欢,你见惯了大世面连凤凰都瞧不上眼,你现在还肯敷衍我不就是想气气我姐吗?好吧,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我们也该好聚好散了!” 她说完转身要走,林海压着怒火说:“那些混账话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什么我在省城有的是女孩子喜欢,什么我想气你姐才跟你在一起,你跟我把话说清楚了,不许走!” 月光下,林海强行拉住糯米:“今晚从你见了刚才那小子你就不对劲,自从我跟你在我们家那一晚我就把我的整颗心放在你一个人身上,在你面前我是一张白纸,我的全部心思你就能看得明明白白,可你却老跟我耍性子闹别扭,你怎么就这么让人难懂!” 他说了半天见糯米没作声,缓了缓声气说:“今天的事情就这么算了,我知道你年纪还小,我会让着你的,可你也要明白你现在的情况跟以前不同,你不管跟班里的男同学还是其他男的都要保持距离,还有,以后不许再大晚上的跟其他男孩子出去!你要知道这附近有很多地痞流氓,万一你遇到危险怎么办?至于你说的好聚好散,你想都别想!我们已经订婚了,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你就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一收好好跟我过日子吧。就算你喜欢那个男的,做好放在心里别叫我知道!” 他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糯米,你真的喜欢刚才那个马林吗?” 糯米才犹豫了一会儿,林海强作镇定地点点头:“行啊,你不说我现在就去问他,我要问问他打我未婚妻什么主意!”说着转身就走。 糯米这才去拉他:“林海,你不要胡闹了!” “到底是你胡闹还是我胡闹?!”林海怒意未消地看着她,“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难道就算被戴绿帽子也要装聋作哑才算是不胡闹吗?!” 糯米半天无言以对,见他要走只好强拉住他:“我晚上只是心情不好跟他去榕树村口听故事而已,我们只是同学而已,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林海回头望了她一眼,眼睛微红:“你真没骗我?” 糯米无可奈何地点着头:“我骗你干什么啊!” “那你跟我保证以后不许再说什么好聚好散那些混账话,你现在是我未婚妻,我们以后是要结婚的,许聚不许散!” 糯米怔了一会儿才说:“好,我以后保证不说了。” 林海这才看起来满意了些,不过很快表情严肃了起来:“到底是谁在村里传播那些不堪入耳的谣言?你跟我说说。” 糯米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林海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在我回部队之前一定会把这件事解决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糯米不禁问:“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你就不用问了,反正我有我的办法。” 糯米心想不管怎么说林海年纪比她大,经历的事情比她多,他既然有把握自己也不好多问。 林海又想起来一件事:“我听你二哥说你的语文课本被凤凰撕了是不是?” 糯米点了点头。 “你不用担心这个事情,小河比你高一年级,我把他的课本给你送过来。” 两个又走了一段路,林海问她说:“糯米,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比如你想过没有,升学的事情,要上中专还是上高中考大学。” 林海特别遗憾因为当兵没有去考大学,所以他挺希望 糯米能多读几年书,至少能读高中,如果她能考上大学他也愿意供她读大学,省城有很多好大学,要是她能考上省城的大学,那他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她很可能还到读大学的年纪就已经嫁给他了。 林海是很想带她离开她现在的家庭,只恨目前没有这个能力。 糯米觉得有点困了,闭上眼睛意识渐渐地进入睡眠状态,只有脚还在往前走。 不知怎么的,她的意识突然飘回了重生之前,耳边突然响起两个小女孩的哭喊声:妈妈...妈妈...还夹杂着些许杂音,似乎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那些声音像是没调好频道的收音机,一时清晰,一时又夹杂着另一个频道的杂音。 她吓了一跳,身体一震。 另一边林海被她吓了一跳:“糯米,糯米,你怎么啦,睡着了吗?” 糯米好半天才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打了一会儿盹...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是我在叫你啊,你一直没应我。”过了一会儿他又说,“糯米,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什么事?” 林海想了一会儿说:“我们现在也算订过婚了,那我们对彼此都得有个称呼啊,我可以继续叫你糯米,可你对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叫吧?” “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糯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林海的嘴唇贴着她的耳垂说:“傻丫头,当然是叫老公啊。” “你想得美!”她气鼓鼓地说,“你比我大八岁,要不我叫你叔叔好了。” 林海一口拒绝:“那不行!那辈分就乱了套了!还是叫哥哥正常一点吧。来,叫一声‘海哥哥’我听听。” “我才不呢!” 糯米想趁林海不注意就溜,没想到被他抓住手腕:“你不叫,我可不会告诉你我爸医书上的那句话啊。” 糯米咬着嘴唇看着他狡黠地冲自己笑,好半天才像蚊子似的发出声音:“海-哥-哥...” 林海明明听到了,还故意说:“你叫我什么?我没听清楚哦。” 糯米被他逗得哭笑不得,把心一横:“海哥哥海哥哥海哥哥,你听够了吧。” 林海轻声在她耳边说:“还不够,我还想听一辈子呢。” 糯米跺脚,然后岔开话题:“你什么时候回部队啊?” “你这么想我回去啊,部队给我的假期是10天,不算来回路程。” 十天假期包括3天婚假加7天晚婚假,林海回想起当初自己打结婚报告时的复杂心情,当时的自己万没想到几天后会是这样一番局面。 两人在黑暗中走了一段路,林海突然问她:“糯米,你喜欢我吗?”   ☆、第44章 如何喜欢 他问出这句话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们都已经订婚了,她不喜欢自己还能怎样? 不,他不能这么草率对待自己的婚姻,他要找个他爱的人,同时也需要对方爱他。 糯米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林海诧异极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几天前在你家你不是跟你妈说喜欢我吗?” 糯米吞吞吐吐地说:“我当时有这么说吗?我忘了...” “你怎么能忘了?不行,那天你父母他们都在,你赖都赖不掉!” 糯米实话实说:“其实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那么说。” 在她心底还是有点喜欢他的吧,至少绝对不讨厌... 林海认真地看着她:“糯米,我们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们不是自由恋爱,也不是相亲认识,我之前也疏忽了,没有问过你的想法,但是既然已经定下婚约也就没有退路了。在我看来,没有感情的婚姻是可悲的,也是无法长久的,所以我希望你能真正发自内心地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糯米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到底怎样才算喜欢一个人呢?” 林海诧异地看着她:“你从小到大难道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吗?” 糯米努力地想了很多遍,上辈子她虽然有过一段婚姻,但她并没有爱过,她似乎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 对向卫东,哪怕热恋的时候也只是感动、感激的情绪居多,她嫁给他并不是因为爱,而是她想离开自己的家,向卫东是前世唯一愿意娶她的男人,仅此而已。 她或许对前世认识的几个男生有过一点点好感,但是他们很快就被凤凰抢走了,她不敢喜欢任何一个人,因为她得不到,也不敢争取。 百无一用是深情,至少对她来说是的。 两人走到月光里,糯米轻轻摇了摇头。 林海轻轻笑了笑:“那好吧,现在我就来教教你怎么去喜欢一个人,糯米,你要明白,你有权利喜欢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咳...当然你现在只能喜欢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我。” 世上最吸引男人的有两种女人,一种是风情万种,另一种是白纸一张。 前者固然让男人省掉□□的麻烦,可前者复杂的历史也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海涵,而林海只喜欢后者。 糯米好奇地问:“那我要怎么对你才算是喜欢你呢?” 林海想了想说:“首先,你心里要时时刻刻想着我,不管看到什么都可以转几个弯想到我;第二,别人问你喜不喜欢我,想不想嫁给我,不许说不知道,你要说你喜欢我,你想嫁给我;第三,你如果看到我跟其他女孩子在一起,你就要来质问我,打我一顿都行,但是千万不要像上次那样不理我。” 林海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上次我被你姐关在她房间里,后来你为什么只顾自己走掉了,为什么不问问我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里,糯米想要挣脱林海的手,却被他更紧地握住了:“糯米,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管有什么想法或是对我有任何不满,都可以跟我说。” 糯米好半天才讪讪地说:“我...觉得没什么好问...” 上辈子她和向卫东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她早就发现向卫东跟吴春兰眉来眼去,但是她却一次都没有质问过他。 她不敢,怕质问会让自己婚姻破裂,流离失所,没想到自己的忍让却让向卫东一次次挑战她的底线。 她前世明明早已不满母亲对姐姐和自己的差别待遇,她却从来没为自己争取过,她就像是丧权辱国的清政府割地赔款,一次次地签下不平等条件。 她竭尽全力地讨每一个人的喜欢,无论对娘家人还是婆家人,她辛苦地维系与每一个人的关系,哪怕舍弃尊严,丧失底线地讨好他们,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反抗。 她从没想过节节败退或许换来了片刻安宁,却一次次地助长他们侵略她的戾气,更加速了她的死亡。 手中的沙越是握紧,流逝得越快,说的就是她。 “糯米看着我...” 林海的话让她抬起头,看见林海的眼睛她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林海笑了下:“糯米,你不用怕我啊,我是你未来的丈夫,我们是要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我只想知道你内心真正的想法和对我的感觉,如果你对我有任何不满,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如果你对我有任何质疑,你完全可以来问我。这件事也是我疏忽了,是我没有跟你说清楚,我以为你在门外一定听到我跟你姐的全部对话。” 他把当天的发生事情又说了一遍,当时糯米只听到凤凰挑逗林海的那些话,却因为大龙和地瓜在打架没听清楚林海拒绝凤凰的话,直到今天才知道林海在凤凰屋里发生的所有事,也化解她对林海的疑惑和误会。 “糯米,我知道你从小生活的环境让你不得不委曲求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但你在我面前完全不需要这样,我只要最真实的你,我只希望你对我坦诚一些,夫妻之间最重要就是真诚与沟通。你可以对我发脾气,但你一定让我明白你生气的原因,别让我糊里糊涂的好吗?” 林海也明白,也许一个忍气吞声的未婚妻能让他眼前省掉很多麻烦,不查岗,不发脾气,不追究他和异性的暧昧关系,但这样的关系怎么能天长地久地维系下去呢,女人固然不能作天作地如凤凰,他也不需要一个毫无思想的应声虫。 见到糯米点了点头,林海又问她:“那你现在要不要喜欢我?” 糯米想起林海说喜欢一个人的条条框框有点头疼:“喜欢人这么麻烦啊,那我还是不要喜欢你了。” 林海急了:“那怎么行呢,我们现在订婚了,你怎么能不喜欢我呢?” “可是我们村子里那么多夫妻,他们在一起生儿育女这么多年,你觉得他们能做到像你说的那么喜欢对方吗?” 林海愣了下,好像也是哦,此刻他觉得糯米真的是个非常奇怪的女孩子,有时候看起来天真得不得了,让自己总担心她会吃亏,可有时候看问题却比他还要深刻,她真是个谜。 可无论这个谜有多么复杂,自己都要解开它。 林海开始忽悠她:“那是因为...那是因为这里不是部队啊,在部队结婚都是要打结婚报告的,部队除了会派人来查女方的家世背景犯罪记录,还会查她是不是真心喜欢对方。” 糯米才不信:“你别瞎编了,我才不信呢!” 林海正色:“是真的啊,我怎么敢跟拿这么严肃的事情跟你开玩笑!你想想,要是女方不是真心喜欢对方,结婚后随军万一在部队搞破坏怎么办?别的部队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师里连级以上的干部结婚全部要查女方是不是全心全意喜欢男方。” 糯米见他表情这么自然,内心不禁有点怀疑,他不会说的是真的吧,这规定也太奇葩了! 她弱弱地问:“那万一部队有人查出来,女方不喜欢男方,他们会把女方怎么办?” 这丫头也太好骗了! 林海憋着笑憋得实在太痛苦,把脸转到一边去过度了一下才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女方倒不会怎么样,我听说是男方...要处分。” “为什么要处分男的呢,明明是女方的错啊。” “因为女方不是军人,她不喜欢那个男的不是她的错。” “那个男的也没错啊,女方不喜欢他他有什么办法?” “可那个男的欺骗了组织啊,结婚报告上明明说两人情投意合,可结果让组织查出来女方不喜欢他,这就是要处分没商量。” “那他们会怎么处分男的啊?”糯米完全相信了。 “我听说我们部队以前有个连长犯了类似的错误,后来听说是很快转业了。” 林海脸色肃然,头转到一边去了。 糯米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那要不从今天开始,你教我怎么喜欢你,我从今天开始每天练习,这总行了吧。” 不是说感情可以培养的吗,像林海这么优秀帅气的男人,喜欢他应该不难。 扯了好半天,林海才转过脸,平静地说:“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糯米见他不高兴,小心翼翼地说:“要是实在不行的话,你还可以换人。” 林海连忙说:“那怎么行!审查不通过再换人那更是欺骗组织,罪加一等!这个很简单的,你不会通不过的!” “那他们会怎么审查,会问我什么问题啊?” “好,现在你把我当做审查的工作人员,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就行了。” 他和糯米找了个路边的石凳坐下,两个人面对面,林海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地说:“你好,我是审查的工作人员,是这样,林连长刚刚提交了结婚报告,所以部队派我来调查下林连长配偶的情况,请你配合,请问你是林连长的妻子本人吗?” 糯米才刚刚犹豫了一会儿,林海马上说:“你不能犹豫啊,你这样一下就会被人看出破绽的,你要马上说你是。” 糯米连忙说:“我是。” “是什么?” 糯米小声说:“我是林连长妻子本人...” “大声点说啊,又不是当小偷!” “我是林连长妻子本人。” “请问,你是自愿嫁给林连长吗?” 糯米又迟疑了几秒。 林海声音提高了一度:“请问,你是自愿嫁给林连长吗?” 糯米连忙说:“你要把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吵醒啊!” “好吧...”,林海降低了声音:“请问,你是自愿嫁给林连长吗?” “我是自愿的。” “好,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否真心喜欢林连长?” “嗯。” “嗯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 “喜欢谁?” “喜欢林连长。” “说完整了。” “我喜欢...林连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古筝姑凉果果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9-09 22:19:51 9.11凌晨零点应该更不了啦,大家早点睡哈,最近工作忙每天工作时间可能会不固定,日更还是可以保证滴~   ☆、第45章 辞掉工作 林海不敢看糯米,他怕自己看一眼他就会笑死,但他不用看都能感觉到糯米一定脸红了。 他抬起头说:“很好,下面的话我说一遍你跟着说一遍。” 林海:“我叫池糯米。” 糯米疑惑地抬头望着他,林海说:“你跟着说啊。” “...我叫池糯米。” “我是一个有自由意志的人,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我是一个有自由意志的人,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我活着不是为了讨好任何人而委曲求全...” “我活着...不是为了讨好任何人而委曲求全...” “更不应该为别人的利益或喜恶牺牲自己...” “更不应该为别人的利益或喜恶牺牲自己...” “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活出真正的自我,实现我自己的价值...” “我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活出真正的自我,实现我自己的价值...” “我有权利喜欢世上任何一个人...” “我有权利喜欢世上任何一个人...” “但我现在只能喜欢林海一个人...” “但我现在只能喜欢林海一个人...” “我自愿成为他的妻子,愿意接受他的喜欢并且真心地喜欢他,我愿意像他一样时时刻刻想着对方,以成为对方的另一半为荣...” 这句话太长了,糯米记不住,费了好大劲才念完整了,也不知道林海怎么想出来这么一大段跟入党申请书一样的文字。 听到她乖乖地把自己教给她的念完,林海虽然不是特别满意,却也心满意足了。 眼看着天色已晚,得送她回去了。 一路上听他兴致勃勃地说:“糯米,说真的,这几天我满脑子都在计划我们的将来,我们结婚以后要过怎样的生活。” ...结婚?等等结婚! 糯米突发感慨:“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这辈子都不要结婚。” “为什么?”林海不明白。 在他的反复追问下,糯米小声嗫嚅道:“因为我觉得结婚对女人根本没有好处...女人婚后要伺候公婆,会有做不完的家务,还要看丈夫公婆脸色,万一生了女孩还要被送人...” 林海忍不住打断她:“你都是从谁那里听来的结婚后就是这样?” 糯米没敢说实话:“别人都是这么说的。” 林海逐一跟她分析:“第一,我们婚后根本不会跟我父母住在一起,如果我们结婚时我还在部队,我们住在部队,你好几年才见我爸妈一次。要是那时候我已经离开部队,我会用转业费和积蓄买个面积小的房子,要是没有能力买就租,不住在一起就不容易出问题,而且你也见过我爸妈了,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再说我也不会让他们为难你的。” 他继续说,“第二,我不会让你做全部家务,目前我还不知道我们结婚的时候是什么情况,我不想给你画饼,但我保证不管工作再怎么忙,我都可以承担一半以上的家务活。” “至于第三,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喜欢女儿,尤其是像你的女孩——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其他两点抛开不谈,第三点林海的确是做到了,在前世林海对他和凤凰的女儿的确疼爱有加,而且他对于凤凰来说的确是个好丈夫。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糯米问他:“省城是怎么样的?好玩吗?” 林海笑道:“我去省城不是去玩的,部队训练很紧张的,有时候半夜还要组织长途奔袭,我当兵前两年每天连睡觉都没有时间,直到当副连长那会儿都是分/身乏术,直到今年当了连长才有了点自己的时间。每次出门都是有任务在身,哪有什么心思看车上的售票员?而且部队有车,我不坐公交车,书店一年去不了一次,部队有图书馆,所以我不知道那些说有一大堆女孩子喜欢我的人都是怎么想的。” “那你们部队都没有女兵吗?” “很少,而且大多都已婚,女兵跟男兵不同,能当女兵的一般都有背景,她们就算没有结婚婚姻都已经被父母安排好了,她们是不会在部队谈恋爱的,而且我也没想过在部队找对象。” “为什么?”能娶到女兵是多少男人的梦想啊。 林海不愿意说得太深入,含糊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当时就没想过。” 其实之前部队领导也给他撮合过一个女兵,长得还行,有点背景但也不是什么大首长的女儿,可总给人感觉有种眼睛长在头顶的优越感,用他们部队男兵的话来说就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其实也怪不得她,按部队的男女比例女人是要比男人有更多选择权。 两个人看过一场电影,她对林海说的唯一一句话是:“别说话。”然后两个人在电影院一句话都没说,度过了沉默的两个多小时。 后来林海听说那个女兵还抱怨领导不给她介绍个有背景的就算了,还给她介绍个木头疙瘩。 林海听到无奈地苦笑了下,从此彻底打消了在部队找对象的念头。 “现在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回到家门口门果然已经锁了,不用说肯定是凤凰干的。 小时候糯米就被姐姐关在门外过,那时候是冬天,她怕极了拍着门一边哭一边叫,家里人都睡着了,没人来开门。 后来她累极了,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睡着了,第二天才被邻居发现。 不过现在她可不怕,她的房间在一楼,她翻窗子就能进去。 他们走到后院的草丛时糯米提醒林海:“你小心点,我们家好几次台风都被震破过窗户,草丛里看不见的地方会有很多碎玻璃。” 林海看着高高的窗台担心地说:“你确定你能爬得上去吗?你可别摔了。” 自己爬上去当然没什么问题,可是糯米那小身板他还真有点怀疑。 “放心吧。”她信心满满地说道,敏捷地爬上窗台跳进房间。 “糯米,你把灯开一下,我想看看你的房间。” 糯米犹豫了下:“还是别吧,这么晚点灯家里人看到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我已经安全到家,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窗边的床上躺下。 林海守在她的窗台前:“那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那我就睡不着了,你赶紧走。” 林海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再过几天我回部队我们想见一面就难了,你让我跟你多待一会儿再回去好不好?” “我是怕耽误你休息,你晚上走了那么多路怎么会不累呢,而且我有什么好看点的,从小到大都没有男孩子追过我...” 林海在黑暗里笑道:“你就别骗我了,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没人追,而且向卫东不是还跟你妈上门提亲吗?今天又有个马林,你到底有多少男孩子喜欢最好跟我报备下,不然我就守在这里不回去了!” 要是被人看到有个男的整夜在她窗前还不被村里人戳着脊梁骨说死啊! 糯米急了:“马林喜欢的是凤凰啊!你怎么算我头上了。” “那向卫东呢?他托人上你们家提亲总不会是假的吧。” “向卫东...向卫东...我根本没把他当成个男的!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以后不跟他说话总行了吧。” “嗯,行。” 林海在黑暗里偷偷笑了,她还是在意他的。 “那你可以走了吗?” “你睡着了我就走。” “好吧。” “你睡着了吗?” “嗯...” “睡着了怎么还会说话...” 又过了好久:“你睡着了吗?” “......” 林海伸手摸了下那张睡得正香的小脸,悄然离开池家。 ———————————————— 凤凰舅舅家。 “什么?!凤凰被卷烟厂辞退了!” 凤凰舅舅纠正了妹妹的说法:“月平,不是辞退,是凤凰自己辞的职!” 原本听到消息就面色发青的池妈这下脸色更不好看了,卷烟厂...那可是多少想进的国营大厂,她花了血本走后门帮凤凰弄来的职位,就这么没了? 要是她是被辞退的自己还能勉强接受,可这死丫头居然自己放弃! 池妈瞬间忘记她发过再也不回池家的誓,一阵风似地跑回家。 舅妈和舅舅面面相觑,舅舅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走了,这位姑奶奶还真当自己是小年轻人啊,一言不合就来个离家出走。走得倒是潇洒,可惜一听家里有事还是沉不住气了,哎,这又是何必呢?我那妹夫不嫖不赌,这么多年从没做过出轨的事情,哪件事没称她的心顺她的意,这次也是她太不占理了。女人哪,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舅妈前面听得还好好的,听到最后一句有些不满了:“你好好的发什么牢骚啊!月平是有不对的地方,可你也不该一竿子打沉一船人。你倒说说,女人都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什么时候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舅舅连忙赔笑:“你没有身在福中不知福,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那位姑奶奶可行啊,咱们家可够挤了,一共才两个小房间,你妈住着一间,我们俩跟桃子住一间已经挤得跟咸鱼干似的,她还要往里面插一脚,可真行!” 舅妈横了舅舅一眼:“要怪就你自己没用!你要盖个三层高楼,你家就是来十个八个亲戚不也能住下了吗?” 舅舅:“......” 池妈刚到自己家口就猛拍着大门扯着嗓子吼:“凤凰,你给老娘出来!” 大龙开的门:“妈!您总算回来了!”   ☆、第46章 药不能停 大龙手上拿着收集牛粪的筐和好几个猪尿泡,他现在每天都到村子里收集牛粪,因为要每天牛的第一坨粪便,而且不能掉地上,一定要在落地前接住。 家里只有一头牛所以一大早他就满村子到处乱转,看到有牛就上去接粪,大龙在梧桐村的人缘和凤凰一样不好,村里的放牛娃都讨厌他,在他接粪的时候故意抽一鞭子,牛一跑粪没接住他又要等第二天了。 还有就是要去挨家挨户讨猪尿泡,就是猪的膀胱,这个东西就是农村杀猪留下来的,不值几个钱也没啥大用处,每次都被家里的小孩拿去接水玩,所以一般问乡亲要他们都会给。 只是大龙从小就嚣张跋扈,村里好些人对他有意见总是故意刁难他,大龙讨这些猪尿泡吃了不少苦头,但为了能让自己的同胞姐姐病早点好他也顾不上了。 大龙把牛粪塞进猪尿泡放太阳底下晒,整个院子臭气逼人,好几个邻居都受不了从屋里出来说:“大龙你们家晒的这是啥,臭死了!” 大龙丝毫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我在我自个儿家晒什么关你们什么事!” 隔壁章大爷颤颤巍巍抖着胡子说:“大龙,你在自个儿家干嘛是不关我们的事,可这院子是大家共用的,你晒这些东西影响了我们在院子说话聊天,当然我也知道你们家有人病了,你要拿做药也是没办法,可你好歹要对大家好好解释,说几句好听的,街坊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可你...你这孩子咋不懂人事呢!” 街坊们也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大龙被弄得下不了台,见池妈气势汹汹地往屋里冲连忙跟了进去。 “凤凰!”见凤凰若无其事地做在堂屋她也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说开了,“卷烟厂好好的工作,你为什么说辞了就辞了?!” 凤凰无所谓地把脸转到一边去,简单粗暴地丢了一句:“我就是不想做了。” 池妈被气笑了:“不想做了...我的小天真,我的姑奶奶!你还以为真有谁想去上班了!你不上班谁养活你?你不上班吃啥,你不上班,哪来的钱每天花枝招展打扮得小妖精似的,你当咱们家是金窝银窝能养你这么大一个闲人,好!就算我跟你爸养着你,哪天我们一蹬腿闭了眼,你咋办!” 更何况,一份体面的工作对凤凰找对象也能加不少分,卷烟厂工作简单,活儿也不重,要不是凤凰的外公跟厂长有点交情还进不去呢,这孩子咋就好赖不分呢! 其实凤凰这次辞职也有她的原因,她不是不知道这份工作来之不易,否则她也不可能在卷烟厂众多人异样的目光中工作几个月。 只是之前因为马林,厂长对她已经很不满意了,厂里的同事在背后也是对她各种非议。 这次她满心以为嫁了林海就可以到省城部队,索性在她和林海结婚前一天就跟厂里的同事撕破脸地闹,当着全厂人的面说这份工作她不干了,她要嫁人了,她嫁的男人是省城部队的干部,她要随军到部队去才不稀罕这份破工作,那叫一个痛快! 痛快是很痛快,可凤凰却没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凤凰的为人处世一向就是如此,无论是工作还是婚姻,她都不给自己留后路,不退而求其次。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就是凤凰的作风。 凤凰对着池妈跳脚:“当初不是你让我辞职的吗?” “好好好,我让你辞职...”池妈气笑着点头,“我原来跟你怎么说的,我千交代万交代,吩咐你一定要等你跟林海婚后办好随军才能辞职,就算辞职也要跟领导同事好好说,不要出风头更不要惹是生非。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老娘苦口婆心地为了你好,结果这些话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池爸从楼上听到池妈的声音下来,他本来还想今天去凤凰舅舅家负荆请罪把池妈请回来,没想到她道自个儿回来了,不禁又惊又喜。 听到妻子在骂女儿,连忙劝道:“月平,事已至此,你骂她也没有用啊,我们不如想想怎么去解决这个问题!” 池妈在愤怒中忘了她和池爸几天前吵过一架,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凤凰:“你知道这个死丫头做了什么,她居然把卷烟厂好好的工作辞了!那可是多少人做梦都进不去的大厂!” 池爸想了想说:“我们可以再找厂长给凤凰说说情,实在不行还可以让岳父出马看看能不能挽回这个工作。” 池妈想想也只能如此,刚想开口只听凤凰叫道:“你们不用忙活了,就算卷烟厂八抬大轿抬我我也不过去了!我已经跟同事们闹翻了,他们都知道我要结婚才辞的职,如果我回去还不被他们笑话死!” “被人说说咋啦?又不会掉一块肉!”池妈已经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凤凰已经为了面子丢掉一个优秀的丈夫,难道还要赔上一份不错的工作? 再说,这件事说白了就是凤凰因为人际关系处理不当丢了工作,那么下次呢,凤凰就算换份别的工作她的人际关系也不会因此变好,她争强好胜的脾气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这孩子咋就不能吃一次亏学一次乖呢。 这孩子她怎么就不明白,以她现在的年纪已经很不利于她找对象了,要是丢掉这份工作... 若是男方家境差的,就算他有心养着你也不一定有那个能力,若是找个家境好的,自身条件肯定要差些,凤凰又瞧不上对方。 以后她要有了婆家,就算你美得像朵花,男人也不可能一辈子把你当菩萨似的供着,没有工作就意味着要低声下气地问婆家伸手,家庭地位自然低了,无论如何女人不能没有工作。 况且,对于一个女人而言,一份体面的工作绝不仅仅是经济来源,它还包涵了规律的生活作息时间,一个家庭以外的交际圈,与同龄人相处以避免自己与社会脱轨的群体生活。 “妈,您就别说大姐了,大姐的脾气您还不了解吗?这件事她要是心里不乐意,您磨破嘴皮子都说服不了她,我跟您打赌就算说服厂长让她去了,这事儿指不定最后被她弄成啥样了,卷烟厂的工作要不就这么算了吧。”大龙手里端着煎好的药插嘴,“姐还有病呢,您要骂也要让她把药喝了啊。” 门外突然又想起一阵敲门声,他刚想去开门又想起刚让妈进来的时候还没关门呢,刚想完这句话林海已经推开门走进院子了。 前几天他正愁找不到正当的理由来池家,刚好快到清明节,林妈特地做了清明果让他送去池家。 这是他和糯米定下婚约后第一次到池家,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种小媳妇见公婆的怯意,很担心池家各路人马对自己的态度,其实他就算到池家见了糯米,当着家里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跟她说什么话,可即便如此,这一面似乎也非见不可,好像里面有什么乐趣。 他就这么想着已经到了池家,他刚进门只见池家乱成一团,不过他心底也松了一口气,这样大家就不会太注意到自己了。 池爸一见到他就眉开眼笑:“大海,你来啦!糯米赶紧出来,大海来了!” 糯米在房间里应了一声,凤凰却想起以前林海到他们家池爸也是这么叫她出来的。 她晃了一会儿神,大龙已经把药碗端到她面前了:“姐,这药你得趁热喝,我好不容易给你弄的,一大早煎了两个小时呢!” 地瓜在一旁笑着揶揄:“对啊凤凰,你吃/屎也得趁热不是!” 凤凰没好气地说:“什么狗屁药,我不要吃!这药又臭又恶心,我一闻这味道就反胃,要我喝这药还不如让我去死!” 池妈严厉地说:“凤凰,把药喝了,你喝了这碗药你辞职的事情妈就不追究了。” “姐夫你来啦,”大龙看到林海打招呼说,“你人来了就好,以后别带什么东西。姐你先把这药喝了,待会儿我去村里再讨些猪尿泡来,上次姐夫说的这个猪尿泡我已经弄了好几十个,这药怎么说也要吃几年肯定还不够呢,有些人家当宝贝似的捂着,我今儿怎么说也得把东西给我姐弄来!” 林海说:“大哥,你以后还是叫我名字吧。” 他知道大龙的立场还是支持凤凰,让他叫自己妹夫也不现实,不如折衷下叫名字比较好。 大龙随便答应了两声,只听池妈还在逼凤凰喝药:“...你就算看在你弟弟辛辛苦苦为你弄药引子的份上,你也总得喝了这碗药吧。大海都说了,这药吃了就不能停,你今天不吃岂不等于前面好几天的苦都白受了!” 凤凰见林海在,不想跟池妈起正面冲突:“你放那儿待会儿凉了我自己会喝!” 前几天的药早被她偷偷倒进阴沟里去了,她才不喝呢! 池妈还是不依不饶的:“这药现在不冷不热刚刚好,待会儿凉了对你胃不好。大海在这里,别让他看笑话。” 好不容易林海来了,池妈当然要抓住机会逼凤凰喝药,闺女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了解,她不想喝的药肯定会千方百计地倒掉。 林海见凤凰痛苦的表情,劝池妈说:“大姐不愿意喝要不就别喝吧,这药其实也不用每天喝...” 凤凰听到林海这么说更加理直气壮:“你看吧,妈,林海也说不用喝!” 池妈严厉地说:“大海只说你今天可以不喝,可你今天不喝明天就会有理由也不喝,这一天天拖下去你的病什么时候能好?!乖孩子,这药你一口气喝下去就好了,妈给你准备了蜜饯呢!快喝,一定要喝!大龙,你劝劝你姐!” 她想过了,凤凰之所以找不到合适的对象跟她的病也大有关系,哮喘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可村里人条件都有限,谁家愿意要个药罐子媳妇?所以当务之急还是把她的病养好,再想办法给她找个工作。 卷烟厂,不去就不去吧。 大龙勉为其难地说:“大姐,妈让你喝你就喝吧。” 凤凰怨恨地看了池妈和大龙一眼,又看了看身旁的林海,想要不顾一切一股脑儿地把那碗药一干而敬,可那碗臭得她反胃的汤实在让她喝不下口,她把心一横,狠狠把碗摔在地上砸个粉碎。 “妈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根本没有病!你以后也别拿这破药折磨我了!” 林海了然地面不改色,大龙一脸惊愕,而池妈一脸震惊。 凤凰大叫道:“你以为我想装病吗?妈,怪只能怪你自己!你有了我和大龙一双儿女为什么还不知满足!还要继续往下生!老二和高粱是男孩也就罢了,你为什么还要生糯米!我已经因为她失去爸爸了,我不想再失去你!要是我不装病你还会那么宠我,不管有什么好吃的都留着给我一个人吃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高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9-11 10:41:12 小高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9-11 10:41:00 关于女主的年龄这里需要说明一下,女主重生是15岁,现在16岁读初三,所以设定出了一点差错,这几天我会抽空纠正过来,不是故意伪更哈!   ☆、第47章 进入冷战 “啪!”池妈的巴掌落了下来,凤凰捂着脸震惊地望着池妈。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做梦,妈妈一定是搞错了,她那么疼自己,从小到大不管自己犯了什么错妈妈都舍不得动自己一根手指头,妈妈永远都把好吃留给她一个人... 凤凰从震惊慢慢意识到一件事,妈妈打了她!妈妈打了她! 虽然林海父母到他们家那天池妈也给过她两巴掌,但和这一巴掌的意义是不同的,上次她知道池妈的心向着自己,可这次... 这记耳光响起后,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大龙也被吓了一跳:“妈,姐这样想也是情有可原,她只是想让你多关心关心她!” 池妈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凤儿啊,你小时候没病那会儿,就算有了糯米,妈不照样把你捧在手心上宠你?” 凤凰冲口而出:“那不一样!妈,我要你全部的爱!全部的!我要你只爱我和大龙两个人!我不要再和其他任何人分享你和爸的爱!” 池妈愤怒地指着她:“那你就可以骗我!你说说从小到大我为了你的病到处求医问药,花了多少钱操了多少心,你发病的时候我抱着你整夜整夜睡不着。为了你的病,你跟你爸吵了多少回,为了你的病,我还差点把你妹妹送人!结果过了十几年才叫我发现一切都是你在骗我!你太让我寒心了!” 池妈终于说出了心底的感受,对,就是寒心。 无论池妈多么不情愿,她都不得不承认一件事,这个从小到大让她付出最多心血的大女儿,其实深深地辜负了她的期望,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失望。 曾经池妈希望她能考上大学光耀门楣,为了能让凤凰念高中她辛苦地攒着学费和生活费,然而她却因为早恋被学校开除。 她安慰自己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读到初中毕业学历也够用了,以凤凰的美貌就算初中文化也多的是人追。 可这孩子从来没让自己省心过,读书时忙着谈恋爱,等到了结婚年龄又东挑西拣就没谈个正经对象,非把自己拖成老姑娘才抓了个林家老三。 也成,林海虽然家里穷,其他方面也算过得去,两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也可以是很好的一对,可就算这样一个对象还是被她搞砸了,现在她又丢掉了自己挖空心思帮她找的好工作。 她真的不明白,这个生来条件得天独厚的孩子为什么非要作掉她生命里最美好的一切。 其实,在凤凰和林海解约的时候,池妈内心对她实则早已失望透顶,只是当时的她还存着一线希望,依然惯性站在这个她溺爱了多年的大女儿这边。 直到今天得知她辞掉工作,为了争夺自己的宠爱装病这么多年,这个导/火/索让她把一切的不满和失望都发泄出来。 池妈脑际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她再不情愿也必须承认的事实,这个让她费尽心思维护的大女儿实则还不如那个一直被她忽略的小女儿。 凤凰转怒为悲,她带着哭腔摇着池妈的手臂:“妈,当时你为什么又反悔了,你为什么不把糯米送人,当日你要是把她送人,我今天就不会那么惨了!这件事说来说去就是你不对,你要是不生那个小贱人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池妈指着她笑道:“好好好,你到了如今的地步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生了你!是我不该宠着惯着你这么多年!好好好,我这个做娘的为了你能做的不能做的算是做全了,这么多年算是我白疼你了!今天我也算是醒了,养儿育女都是图什么呢,我为了这个家鞠躬尽瘁到头来还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池妈说到后面痛心疾首地捶着胸口,凤凰听到现在连池妈都不要她了,心里又惊又气扑上来冲着池妈喊:“连你都不要我了!我干脆死掉算了!哪有母亲盼着女儿有病的!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称心如意!” 说着她往眼前的柜子撞头,上面的两个青花瓷杯被她脑袋震落摔在糯米脚边,她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林海一下拉出去了,她最后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景象,只见凤凰被大龙死死拽住不准她继续撞头,她只能顺势坐在地上边撒泼边哭,手好像也弄破了,池爸冲上去对她又是一通臭骂... 糯米被林海牵着手一路拉着:“你要拉我去哪里?” 林海笑道:“往年清明我都不在家,今年难得在家当然应该去祭拜一下,你作为林家的新媳妇就更不能缺席了。本来我还担心丈母娘不愿意让你出来呢,没想到大姐来了这么一出帮我作掩护,让我刚好顺手牵羊。” “我可不是羊!” “那你是猪行了吧!我牵猪也挺顺手的!” “......” 细细想到今天的情况,林海的表情又凝重起来了,上次看到凤凰发病虽然猜到她是装的,却万没想到她为了获得父母的宠爱,可以用这种手段装上二十多年,像这样的人,她的内心得有多缺爱啊,自己对她的那点感情是填不满她的**的。 想到这里他更加温柔地注视着身边的人:“咱们快点走吧,我爸妈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糯米想到那些流言蜚语:“我还是不去了...” 林海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你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件事就算你能忍我也忍不了。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处理好了,我保证不会有人再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了。” “你怎么处理的?” “这个嘛,容我暂时保密吧。” 他们走在去往榕树村的路上,两个人内心都感叹,结婚当天他们踏上这条路时那种惴惴不安茫然无助的心情,现在回味起来却别有一番滋味。 到了林家,林妈林爸和林爷爷见了糯米都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忙拿出家里做的春卷来招待她,春卷皮里面夹了粉干,瘦肉,咸菜还有豆芽菜,热乎乎的可好吃了,糯米推不过吃了一个,她已经好些年没吃到这么好吃的春卷了,连连夸赞林妈的手艺,林妈听到未来儿媳妇的夸奖心里美滋滋,很热情地让她再吃第二个,糯米虽然肚子还是饿,但她不好意思再吃了坚决拒绝了。 林家祖坟距离林家有些远,虽然是扫墓,可林家人怀着都是踏青的轻松心情。 这天天气也是非常好,红日高照,大地回春,一群人走在田埂上脚步格外的轻快。 走着走着糯米觉得饿了渐渐离其他人远了,林海这才拿出一个装在塑料袋的春卷让她吃,糯米问:“哪来的?” 林海笑了笑:“我妈吩咐我带着给你吃的,你就吃吧,他们都没有,你悄悄吃别让他们看见。”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饿了就吃呗,拿着。”林海不由分说把春卷塞到她手上。 她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从小到大家里有点好吃的都让大龙和凤凰霸占了,虽然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但这种被特殊照顾的感觉她是很感动的。 他们一行人走过一座红砖楼,每年扫墓林爸林妈就管住在这里的老乡借镰刀和锄头,这家人也是非常友好,又是搬椅子又是泡茶递烟,闲话家常,说的都是这几天谁给林奶奶上过坟,谁又来拔过坟头草了。 说了一会儿话,他们穿过密密的翠竹林和晒谷场才终于到了林奶奶的坟前。 通往林奶奶坟前的小路被翠竹和杂草遮挡着,林海和林川一个拿着锄头,一人拿着镰刀在前面给大家开路。 走了好半天才看到林奶奶的墓碑,当初林奶奶去世的时候家里没钱给她立碑,墓碑是后来才找人刻的。林妈在坟前点了两个摆蜡烛,又摆了两碟瓜果点心,烧了纸钱,叫来家里两个毛毛和瓜瓜拜祭太奶奶,让太奶奶保佑他们茁壮成长。 等小孩拜完,林妈又叫来林海和糯米让他们对着墓碑拜了一番,心中暗暗祈祷婆婆的在天之灵能保佑这对有情人真的可以如愿成为眷属。 接下来的几天池家进入池妈和凤凰的冷战期,两个人每天见面都不说一句话,每天吃饭时饭桌上像是罩着一把大伞,气氛压抑得很。 而凤凰这么多年换了这么多份工作,她每个月的工资池妈都是让她自己保管的,凤凰对吃没有太大兴趣,大部分钱还是花在衣服和化妆品上,上班这么多年几乎没什么存款,随着凤凰上月工资消耗殆尽,池妈向她使出了经济制裁的手段。 更让凤凰惊慌的是,池妈对林海和糯米的态度也不像几天前那么反对了,昨晚林海送糯米回来被池妈逮个正着,她虽然绷着个脸却也没说什么...会不会再过几天就她就站到糯米那边去了,池妈的支持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都是自家母女,低个头会死啊,凤凰对自己说道,可从没对谁服过软的她内心纠结死了。 这天她端着一盆衣服去河边洗,一群女人聚在一起边洗衣服边嚼舌根。 “听说老池家的大囡被她妹妹抢了男人...” “哪个老池家的大囡?” “还有哪个?还不是那个目中无人的凤凰,这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你说人家林家老三,长相、个头、性格、家庭,哪儿配不上她,除了家里穷点哪哪都好,上次白石集会被她当众扇一个耳光人家还没说啥哩。” “你说池家那小四丫头平时闷不吭声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这下她可傻了吧哈哈!” 崔金萍以前跟凤凰是初中同学,当时班里那些男生可迷死凤凰了,她走到哪儿都有一堆男生围着她转,自家老公也就是当时的男友李铁栓虽然对自己不错,可一见凤凰眼睛都黏在她身上,话都说不利索了,现在知道凤凰这样一件糗事,能不叹一句报应不爽吗? 崔金萍用木棒槌锤着衣服:“我妈跟榕树村的秦大妈是麻将搭子,听说啊林家老三来池家退婚那会儿,她就跟疯了似的又哭又喊还当着一大群人的面脱衣服,说她已经林家老三的人了...就是这样林海老三最后还是不肯要她,她还放话说要找个比林家老三强几百倍的,就她现在这情况,嫁得出去就不错了!” 看着同伴咂舌的模样,她内心浮现一丝快意,又连忙说,“你们听听就算了,可千万别往外说啊。” “知道了知道了,那还有用你吩咐!” 众人忙不迭地答应了,崔金萍这让放心下来。 可女人承诺保守秘密的诚信实在脆弱,这等爆炸性新闻,让她们在外闭紧嘴巴已经是辛苦至极,回到家不到五分钟,早就丈夫公婆小姑子小叔子添油加醋地说道,逼迫他们发誓不得将秘密泄露出去,可到最后想想这事儿最后还是瞒不住,自己既然已经溜了嘴还不如索性放开说呢。 所以当你让一个女人帮你保守秘密,等于让全世界帮你一起保守这个秘密。 凤凰听了这些话气得全身发抖,她嫁不出去! 这群蠢货,一个女人非要嫁出去依附男人才能证明自己吗,跟她们似的看男人和公婆脸色过日子,每天有做不完的家务,怀孕又要生儿子,生不出儿子又要被婆婆指着鼻子骂。 如果这就是女人嫁人后的生活,那她不嫁也罢! 她冲上去把木盆往她们面前一摔,指着崔金萍鼻子骂道:“你说谁嫁不出去呢!” 崔金萍有点心虚:“我可没说你,别急着穿鞋。” “你!”凤凰冲上去,她竟然说她当着众人的面脱衣服,她要掐断她的喉咙弄死她! 崔金萍被她掐得喘不过气来,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在凤凰脸上抓着,凤凰最爱惜的就是她这张脸蛋,急急地松手躲开。 在场其他人都拉啊扯啊,一个劲儿地喊:“池家大囡,有话好好说,别弄出人命来!我们真的没在说你!” 好说歹说把两人拉开,崔金萍脸红得快滴出血,拼命地咳嗽,凤凰正想对她好一通骂。 正好崔金萍的丈夫李铁栓骑着自行车打河边经过,凤凰眼珠子一转,把木盆里的衣服打湿搓成团狠狠地往河的远处扔,又装作一副着急的样子朝李铁栓招手:“李铁栓,帮我截一下衣服!” 李铁栓本来下了班正回家呢,听到有人叫他,一见是凤凰就不由自主地停下跳到河里。 崔金萍还咳得慌,脸红脖子粗地在岸上对着他直跳脚:“李铁栓,你给我上来!” “李铁栓,你再不上来我就跟你离婚了!” “李铁栓,你去死吧!” 李铁栓完全听不到,拼了老命地用狗爬式游向那件越飘越远的衣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截下来,他心里得意极了。 他郑重地把衣服交到凤凰手上嘿嘿笑了两声:“凤、凤凰,你来洗、洗衣服啊?” 凤凰接过衣服连句谢谢也没说,可他已经乐得说不出话了,下一秒他就挨了崔金萍一记耳光:“我跟你没法过日子!” 说着端起那盆没洗完的衣服头也不回地跑回家。 “这是咋了?我的姑奶奶,我这是哪做错了。” 李铁栓一脸迷茫。 围观的都是明白人,可没一个人告诉他为什么。 凤凰望着崔金萍的背影得意极了,看吧,她不结婚都能享受到已婚妇女的种种好处,却不需要尽她们所尽的义务,那女人还结婚干啥啊?! 这笔账还算不过来,这群女人傻啊! 可凤凰还没得意几分钟就转念想到林海,她现在还真愿意为了林海放弃单身的一切好处,哎!她实在想不通,自己这么鬼迷心窍地只喜欢他一个人,怎么就打动不了他呢? 等等,鬼迷心窍...要不试试迷信的?   ☆、第48章 螺与簸箕 凤凰说干就干,她马上跑去观音庙里求签,凤凰继承了池妈迷信的性格特点,而这个毛病再次让凤凰闯下一个大祸。 池妈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晚上点“三官灯”,年底祭“钁灶佛”,七月半烧路纸,初一、十五,逢年过节都要去佛堂烧香祈祷、许愿还愿,家里有人病了除了找医生看病外,还要去点香灯,拔签诗,求菩萨保佑。 村里不迷信的人笑池妈傻,池妈煞有其事地说这叫双管齐下,万无一失。 这次凤凰求到的签文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 解签文的和尚说她的婚姻除了有第三者还有小人作祟,只有把这个小人揪出来,她和林海的这段姻缘方可水到渠成,还拿了一包香灰让她分作两份,分别冲开水让她和林海服下即可。 其实庙里的和尚多半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来糊弄香客赚点香火钱,比如说他说的小人到底是谁呢? 万一揪出来一个凤凰和林海还是没成,他就可以说根本没找对人,那万一成了,他就成了铁口神算。 凤凰却听了大喜过望,回到家立马将香灰冲了开水服下去,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让林海服下了! 那么小人是谁呢?还有是谁把马林的事情告诉林海的? 凤凰用手枕着头把结婚前前后后反复想过了,突然她灵光一闪,难道是她? 这人就是凤凰结婚当日的伴娘,名叫张奶霞,是村里“张半仙”的侄女,她长着一脸粉刺非常难看,所以大家都管她叫“张麻子”。 凤凰平时就非常瞧不起她,只不过凤凰这个人很难与异性好好相处,自从顾红结婚后,张奶霞算是她近年来唯一与她长期要好的朋友,因为张奶霞的外表凤凰对她也没啥警惕心,所以她知道不少凤凰的秘密。 比如以前有男孩子追她她总是吊着对方,哪怕和林海有了婚约还给对方希望,对方送她东西她收起来也绝不手软,凤凰总是毫不避讳且得意洋洋地把这些事说给张奶霞听。 其实像凤凰这么做是非常危险的,像她这样一个外貌出众的女人本就容易受同性嫉妒,理应比普通容貌的女人更加低调才容易得到幸福,否则同性的嫉妒会给她招来无穷的麻烦。 尤其和张奶霞那样相貌不出众的女人做闺蜜更要谦卑,只是凤凰打出生二十多年来都是她亏欠别人,从来没吃过什么大亏,哪里懂这些门道。 仔细想来,凤凰当日之所以林海不给手表就死都不出门跟张奶霞在场也有关系,凤凰这人少了里子倒无所谓,可林海让她在她如此看不起的张奶霞面前丢了面子,这可大大刺激了她以至于她紧锁着房门,死都不肯出去。 张奶霞知道她那么多秘密,谁知道她会不会跑去告诉林海,那个坏心眼的丑麻子! 凤凰翻了个身,就是张奶霞了! 张乃霞的工作是给村子里的一个私人作坊加工电子元件,主人家就在自家后院放了几台机器让女工们加工铆钉,凤凰以前找张奶霞玩也是来这里,所以这里的人跟她都很熟悉:“呦,凤凰姐你又来找奶霞啊,听说你刚结婚,这喜酒我们还没吃到呢。” 说话的是一个住在离梧桐村远些村子的女工,她不知凤凰被退婚的事,气氛一下就不对了,张奶霞连忙瞪了那个女工一眼,那个女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讪讪地住了口。 凤凰对那个女工倒没觉得什么,不知者不怪,倒是张奶霞那副表情让凤凰恨得牙痒痒,她是恨不得全天下人看她的笑话吗? 凤凰一下扑过去,女工们一下愣住了,凤凰虽然脾气火爆但大多事出有因,还从没有无事发难,平日素来又与张奶霞关系甚好,哪有平白无故动手的道理。 凤凰扑上去给张奶霞一个耳刮子,打得张奶霞整个人都懵了,她到死也想不出为什么会挨这一耳光,哎,可怜张奶霞什么都没做就无缘无故背上一个莫名其妙的罪名,谁让她和极品交朋友呢,遇到些极品的事也再所难免吧。 轰隆隆的后院跟炸了锅似的,有个年长的女工叫道:“池家大囡,张奶霞可打不得,她好歹是‘张半仙’的侄女,打了她不要紧,就怕以后有祸事缠身没人给你化解!” “张半仙”终身未娶所以收养了弟弟的女儿,农村人对鬼神之事多半都有些相信,就算不是深信也多少有些敬鬼神而远之,更何况“张半仙”在远近几个村子里绝对算个道行高深的能人异士。 凤凰结婚的日子还是他卜的卦,怎么也得不看僧面看佛面。 可凤凰是什么人,她脾气上来了管得了那么多吗,抓住张奶霞一阵摇晃,那一巴掌震得张奶霞左脸颊生疼,只听凤凰流水一般地骂道:“你个贱货,你个臭麻子臭婊/子,下三滥的贱人,你别以为你把我的事情跟林海说了那个王八羔子不要我了你个娼妇就可以抖起来了,你的把柄还在我手上呢!姑奶奶这就给你抖出来!我今儿就让你声败名裂!大家听好了,张奶霞这个贱人!她16岁就被人破了身子,18岁给我们村里的李建军流过一个孩子,还是我陪这个破鞋去的医院!” 后院的机器发出刺耳的机械声,然而整个后院的人都把凤凰说的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张奶霞疯了似得像凤凰扑过去。 凤凰侧身一躲,张奶霞扑在了飞快旋转的机器上,她披着的头发被机器绕进去了,直到她发出杀猪般的狼嚎鬼叫,几个女工这才想起来冲过去关掉机器,张奶霞倒在地上,大捆大捆地头发绞在机器上露出血淋淋的头皮。 张奶霞被送进了市区医院,因为头皮被大面积撕脱以当时并不先进的技术,医生仅仅能缝合头皮,张奶霞一头秀发算再也长不出来了,她虽相貌丑陋却以一头秀发为傲,知道真相把病房里的东西砸个稀巴烂:“没有头发我还活着干嘛!我还活着干嘛呜呜呜...” 直到回到村子里张奶霞的头还是被包成了木乃伊,一路上被人指指点点:“这不是‘张半仙’家的囡吗,听说16岁就被人破了身子,18岁就为男人打胎呢,还真瞧不出来呢...” 张奶霞惨白着脸,“张半仙”铁青着脸回到家,张奶霞一下就给“张半仙”跪下了:“爸,你就帮帮我吧!” 她虽然过继给了“张半仙”平日里却还是以伯父相称,这一声叫得“张半仙”心一软几乎要答应她了,然而“张半仙”一个转念便毫不犹豫地说:“不行!小霞,你以为要真有办法爸爸会任由你被人欺负吗,换命就是逆天而行,凡事逆天而为都会受到报应!” 张奶霞哭得瘫软在地上:“我没法活了,爸,你要是不答应我今晚就找根绳子上吊去!”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张奶霞哭得肩膀一颤一颤地:“你帮多少人换过命,你为什么就是不帮我换?那年那个天杀的池凤凰,你算出来她多病多难童女命还不是把她妹妹的命换给她!为什么你就不帮我换,还不是因为我不是你亲生的,所以你就是不疼我!” 张奶霞绝食了,三天三夜水米不进。 她是真的动了死的念头,“张半仙”终于答应了。 糯米回学校上课了,这天放了学她还在教室里做功课,她数学不太跟得上,其实糯米很聪明,只不过家里有很多农活要干,她经常要请假落下很多功课所以才老跟不上。 记得小时候在奶奶家每天早上问奶奶要吃早饭的钱,奶奶在她四岁前对她还不错,只是她四岁那年奶奶脑部做了个手术,她的记性变得很差,脾气也像是换了个人,糯米要是早上吵醒她问她要钱,她就骂她是赔钱货、生来就是讨债的,所以她后来不敢问奶奶要钱了。 因为学校离家远,学校又不供应午饭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她每天要饿两顿,她饿得受不了只能喝开水,夏天还好,冬天的时候饿得根本没办法好好听课。 有时候饿得实在受不了,课间她会偷偷跑到野地里,随便拔些野菜草根直接放嘴里嚼,都是又苦又涩,吃不下去只能吐掉。 所以她从小特别羡慕班上带吃的同学,一看到吃的就眼巴巴望着她们,有时候她们看她可怜也会分一点给她,还偷偷翻过学校的垃圾桶,糯米特别希望哪天她也有能力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想着想着突然有人把她的课桌一敲她一抬头就看到林海,那一瞬间她的世界仿佛都被点亮了,在微不足道的她眼中,林海是她唯一的英雄。 林海笑道:“你的语文课本没了就暂时先用这本吧,你饿不饿,先别学了先吃饭吧。” 仿佛变戏法似的,一个热腾腾的饭盒出现在糯米面前,热热的米饭上铺着几条斓鲋干,青菜还有一只油汪汪的荷包蛋,太香太香了。 糯米她平时就算带便当都是咸菜梗,榨菜根,菜头粒,蟹酱这些咸货,很少吃到新鲜的东西,有时候糯米还会到学校附近的沟里挑海苔,放上一点酒或醋就可以吃了,这样的饭盒对此时饥肠辘辘的她是多大的诱惑啊。 林海递给她筷子,糯米只犹豫了下就开动了,她有点狼吞虎咽,林海心疼地说:“原来你都不吃中饭的吗,我这几天天天来看你好不好?要是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小河给你送来。” “不用了,真的不用...” 糯米吃了一会儿又开始翻林海给她的课本,看到扉页上写着林河的名字:“这是你弟弟的课本?他还要用呢,我不能要!”她把课本还给林海。 林海连忙说:“你先拿着用吧,小河我已经帮他从亲戚那边借来课本了。” “那我用旧课本吧,这课本还是还给他吧。” “那行吧,到时候我让小河把课本给你——我后天就要回部队了。” 他只有十天的婚假,当时打算婚后就带凤凰去部队,现在他真想带糯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想尽快履行对她的婚约,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有信心可以慢慢打动池妈,毕竟很多家庭一开始反对子女的婚事,后来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慢慢也接受了。 要是过段时间凤凰有了新对象那就再好不过,他也是怕逼得太紧,反而让他们的婚事走上了不好的方向,本来他都已经想好了,但是一看到糯米却又儿女情长起来了,和糯米相处的那种感觉就好像面对一张明了答案的试卷,内心愉悦而平静。 他也不明白为何就如此认定,眼前的女孩注定是他今生的妻子。 吃好饭后她拿着饭盒和筷子跑到外面水龙头洗,林海一直说他带回家去洗,糯米还是坚持洗干净饭盒不好意思地放在课桌上换给他:“饭盒里有油,这里没有热水洗不干净。” 林海隔着课桌一下抓住她的手,糯米被吓了一跳在他炙热的目光中缓缓低下头,这是他们订婚后第一次亲密接触,林海紧张得半天说不出话,无意识地打开她的手掌像是在看上面的手纹,糯米讪讪地说:“你在看什么?” 林海笑了笑:“我在看你手上有几个簸箕几个螺。” 糯米好奇地问:“什么叫簸箕什么叫螺?” “你不知道这个啊,你看你手指上一圈圈椭圆形的就是螺,那些扩散围不成圆形的就是簸箕。” “螺好还是簸箕好啊?” “有螺的人执著,认定了一个人一件事就不会撒手。” 糯米反复看了看自己的指纹气馁地说:“我的手指上没有螺。” 林海微笑道:“你没有螺我有啊,我抓紧了你就不会放手。” 说完又紧紧抓住她的手。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她课桌上的教科书,林海随手拿起她的作业,看到她的功课做的不对的地方都给她一一纠正过来,他一边给她讲解,糯米就好崇拜地看着他,林海从来被女孩子这么对待过,虽然不好意思但心里终归是高兴的。 林海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向卫东还有再缠着你吗?” 糯米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林海拉着她的手:“我就是不喜欢其他男孩子缠着你,结婚那天的事我记在心上了,我会想个办法收拾他的。要是他以后再来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还有,你跟班上那些男同学记得要保持距离,要明白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要是真的解决不了,你就写信告诉我,让我来处理。” 糯米问:“你会怎么处理啊?” 林海笑了笑:“反正你别管了,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糯米想起一件事:“海哥哥,你在部队有没有遇到那种特别难对付的人?” “可多了,部队是个很复杂的地方,里面集中了各式各样的人,以后有时间我再跟你慢慢说。你是遇到特别难对付的人吗,是你姐吗?” 在他眼里糯米身边应该不会有比凤凰更难对付的人了。 他见糯米没有回答继续说道:“怎样对付那些对你怀有恶意的人是门大学问,也要分情况处理。如果你目前的能力足够与他抗衡,你千万不要因为怕得罪人而忍气吞声;但如果你还不能和他发生正面冲突,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千万不要跟他硬碰硬,免得吃亏,你应该暗中还以颜色,最好能让他心虚不敢再欺负你。糯米,你有时候就是太心软心善了,你要明白,真正的善良不是纵容不是软弱,不是任人欺凌,而是当你有能力伤害别人的时候网开一面。真正的善良不是手无寸铁,而是手上有枪抬一寸,你明白吗?” 糯米听了林海这番语重心长的话,懵懂地点了点头,虽然并不是特别明白,可她却是当做金科玉律般一字字地记在心里。 林海见她似懂非懂的样子实在不放心:“要是你真的遇到没法解决的人,一定要写信告诉我,要是急的话拍电报给我也行。” 糯米点点头:“嗯,好。” 但是她心里知道,除非有天大的事,否则她不会拿自己的事情去困扰林海,毕竟那是自己上辈子的事了,应该由她自己亲手了断。   ☆、第49章 粉刷房间 这是林海临走前的最后一天。 糯米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对着课本发呆,有一刻她的思绪游离了,想着这十天里发生的事情,简直不可思议... 想着想着,她突然擦了擦眼睛,她没眼花吧,她透过玻璃看到林海和他二哥林川各骑着一辆黄鱼车,车上载着几件家具。 她刚走到院子就听到林海跟池爸在说话:“爸,我明天就要走了,我听二哥说糯米搬到楼下了,所以我想给她房间粉刷下墙壁,还有这几件家具反正放在我们家也用不着,刚好给糯米用——” 其实车上几件家具就是林海原本给凤凰打好的梳妆台和桌椅,现在他和凤凰解约,这些家具就应该是糯米的,还有一床他当时在省城百货公司为结婚买的腈纶毛毯,也刚好可以给她用。 池爸抽着烟直点头:“好孩子,难为你有心了,大川,进去喝杯茶吧。糯米,赶紧下来,大海来了!” 糯米听到池爸叫她才从房间走到门口,林海笑道:“糯米,这是我二哥,快叫人。” 林海让她叫人的语气不是命令,他眼底是满满的宠溺... 此刻,身为电工的林川瞬间觉得自己变成一只电流嗖嗖从身体通过的电灯泡! 糯米略带羞涩地说:“二哥好。” 林川笑道:“小糯米,你好啊。” 小时候糯米在林家玩时经常可以见到林川,后来林川做了电工跟自家媳妇住在厂里,糯米就很少见到他,所以林川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她九岁那会儿。 林家兄弟俩开始干活了,糯米的床原本是地瓜的床。 当初油漆是地瓜他自己刷的,地瓜没什么刷油漆的经验,在油漆前既没有除垢,也没有刮泥,用的还是一把没有多少毛的旧漆刷,把好好的一张床刷成了大花脸。 林川在做电工前在家具厂工作过,这床看得他这个专业人士一下乐了,待会儿等刷完墙壁得用从厂里带的油漆给好好刷刷! 林海和林川把房间里的大床和其他杂物先搬出去,以免被油漆滴到,然后用旧报纸一人做了一顶纸帽子,他这次来穿的也是一身旧衣服,所以不怕弄脏。 兄弟俩用刷子把一面旧墙壁刷得焕然一新,糯米煮好核桃打蛋去叫他们吃的时候差点叫出声,她发现自己又脏又旧的房间变成一个四面墙壁都是苹果绿的崭新房间! 林川把糯米叫过来嘱咐了一番:“弟妹啊,这油漆有毒,所以这几天你要记着开窗通风,还有这房间至少得一个月不能住人,实在不行你先去我们家住一阵儿,反正你跟大海也已经订婚了...” 林海也是考虑到凤凰在她走后会为难糯米,所以才帮她找了这么个借口,让糯米有个充分理由到自己家小住一阵子,起码缓冲下矛盾吧,说不定过阵子凤凰有了新对象也不会那么惦记着他了。 糯米婉拒:“谢谢二哥,真的不用了,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去我二哥家住。” 只不过二哥家为了买店铺要卖房子,她也不知道能住多久,只能先答应下来。 林海在一旁听到也没有坚持,虽然糯米住自己家能让他更放心些,但对她的名声的确不好,他们目前只是订婚还没有结婚,一个女孩子哪怕在未婚夫不在家的情况下住进婆家,那些长舌妇还是会说得很难听。 算了,林海打算把身上带的五百块钱全部交给糯米,让她每个月看情况补贴菜钱给二哥二嫂家。 虽然糯米二哥二嫂人不错,但他自己的媳妇得自己养。 吃完“接力”林川去粉刷床了,林海见四下无人,把钱拿出来给她:“本来我还想多给你点,但是办喜事钱都花得差不多了,这些钱你先拿着用,等我回部队再给你寄——” 糯米推辞:“你给林伯伯林大妈让他们买点好吃的吧。” 如果林家家境富裕,这钱她拿了也就拿了,可林海两个哥哥隔几年地办婚事,这次林海彩礼和办酒席的钱都是借的,恐怕早已负债累累了,林海给她又刷墙壁又送家具她已经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哪能再拿他的钱? 林海见她关心自己的父母,心里很安慰:“我每个月都有寄钱给他们的。” 糯米缓缓低头说:“你孝敬父母是应该的。” 林海笑道:“孝顺父母是应该的,那我养媳妇就不应该啦?我这次回家带的钱不多,以后我每月给你寄钱吧,你要想让我放心就把钱收下给自己买点吃的穿的吧。” 他从副连转到正连,月工资从原来的300元增加到350元,别小看那多出来的50元,手上真的松快了不少,虽然家里还有三千元债务,但也不至于捉襟见肘连媳妇都养不起。 林海坚持了好久糯米才答应收下100元,林海也拿她没办法,拉着她的手跟她说了好久的话。 等他们再回糯米房间时整个房间都焕然一新了,地瓜的一张旧木床被林川刷成一张很有质感的新床,再挂上新蚊帐和新帐幔,铺上新床褥新床单。 房间一角放着梳妆台,虽然是旧的,但好在是新漆过的,倒看不出是旧的,几张椅子都是新打的。 林海知道糯米要做功课,这几天还让林川托以前家具厂的同事加紧打了一张写字桌,以前糯米在家写作业都是坐在地上趴在床沿写的,坐久了会很累而且对脊椎很不好。 林海跟林川说让他先回家去,这样他就能跟糯米多说一会儿话了。 他对着糯米再三嘱咐:“你记得房间一定要好好通风,不过门最好不要开,别让大姐发现我们给你换了家具...还有,我一回部队就给你写信,你千万别不舍得花钱,拿着好好买点好吃的,再买几件衣服,不够的话我回部队给你寄,还有...” “还有...”林海望着她一时想不出来了,“还有我再想想...” 糯米被他瞧得有点不自在,忍不住说:“你太啰嗦了,我不跟你说了!” 说完跑回房间收拾东西了,房间虽然被整得焕然一新,但也需要好好打扫下。 林海见糯米害羞了,只好坐在池家的后间边吃核桃打蛋边等她。 凤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面前,端着杯泡好的茶袅袅地端到他面前:“林海你来了,喝杯热茶吧。” 林海望着凤凰那张满面笑容的脸心想她今天又是抽什么风呢,不过他也不敢轻易得罪她,毕竟自己回到部队后糯米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跟她相处。 所以他还是比较客气地说:“大姐,你放哪儿吧,我待会儿会喝的。” 两人相对坐了一会儿都觉得无比的尴尬,林海担心街坊邻居看到说闲话或是糯米出来看到误会,虽然他对凤凰已经完全没有那个心思,却不能保证凤凰是不是想开了,他站起身淡淡地说:“我要走了。” 凤凰忍了一会儿说:“难道你我真的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吗?林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我们在一起时都是你找话题配合我,你会跟我说部队发生的事,现在你这么对我不觉得自己很冷血无情吗?” 她一定要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她就怕他喝的茶药量不够,只要把他留下来喝完茶就大功告成了。 她努力捺了捺脾气:“林海,我们现在就算解约了起码还能当朋友吧,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大姐,妹夫到老婆娘家里连大姐端的一杯茶都不喝,这传出去还像话吗?还是你怕我在茶里下毒,那我喝一口给你看就是了!” 林海见她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好把茶杯放在嘴边抿了一口,见凤凰的眼神直盯着他,两人对视凤凰转开目光:“你什么时候回部队?” “我明天就回去了,连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林海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大姐,我不在的时候,糯米就拜托你了——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的心肠还是很好的...” 凤凰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被林海戴了这么顶高帽她反而不好说什么,只是她只要想到林海是为了别的女人才这么低声下气地跟自己说话,心里就气得不行。 她没好气地打断他:“你就没别的话跟我说吗?” 林海瞥了她一眼:“好,我就跟你说我为什么当了兵的故事。” “好。”听故事也比他说那些废话强。 林海手上捏着那只青花茶杯:“我十八岁那年,村支书来问我要不要去当兵,当时我很想去,我的父母无明确态度,只说让我自己决定。但是我家好几个亲戚都说我走了家里就少了一个壮劳力,让我也学着村里其他人那样装病逃避当兵义务,我体检的那天我姑姑来了,劝了我半天也许觉得我意志太坚定了吧,留我喝了杯茶,只好放我走了。” 林海顿了顿说,“我体检回来后才知道,我姑姑去庙里求菩萨,庙里的和尚说只要她让我把她求来的香灰喝下我的体检就会通不过。但是,几天后,村支书来告诉我,我的体验合格了...那包香灰的味道我至今还记得,和这杯茶一模一样...” “别说了!”凤凰的声音有点发颤,“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你见过我这么讨好别的男人吗?我一直在忍你,我要不是喜欢你早就让你滚到十万八千里以外去了!林海,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为什么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不稀罕你这样的负心汉!你给我滚!” 她把茶水打翻在地却不小心泼到自己的手背上,手背像是被狠狠锤了一下,她抽着冷气坐在地上,她冲着他背影喊:“你给我回来!”林海却已不顾而去。 好,林海你够狠!我倒要看看你能狠多久,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下来求我!   ☆、第50章 向妈被打 林海回部队了,习惯了每日的朝夕相处,一下子生活中彻底没了他的踪影让糯米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有时候她也怀疑林海是她幻想出来用来自我安慰的一个人,随着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时候林海的信到了。 很厚很厚的一封信,糯米每次收到信都不敢拆开看,白天在学校有老师和同学,晚上住二哥家大部分时间不是忙着就是身边有人,她只能午休或是晚上才有机会拆开信开始看,就是她一个人看信她也是很小心地用课本把信的大部分挡住,一行行地往下挪。 “...另外的四百块钱我放在你房间窗台上的台灯下面了...好媳妇,你要是不希望我在部队担心你的话,就把这钱收下,听二哥说大姐把你的衣服剪了,日用品都扔了,你就拿这钱去百货公司买新的吧...” 随信附带的还有林海的照片,他回部队刚剪了头发,在部队有理发的推子和剪刀,为了省钱,部队的战士们都是互相理发的,技术当然不能跟专业的理发师比,可照片上的他还是那么帅气,糯米看着照片发了好久的愣。 糯米很快写了回信回去,林海看到信上的笔迹莫名熟悉,仔细一想,与他最初收到的凤凰的信比对,他发现有地方不对劲。 当初凤凰跟他通信的笔迹突然与之前不一样了,他问时凤凰敷衍说她手烫伤了才口述让糯米代笔,而且就他现在对凤凰的了解,打死林海他都不信这是凤凰口述的话。 唯一的解释是,那些信根本就不是凤凰口述让别人代笔,根本就是糯米写的。 林海很快在信中提出了这个疑问,糯米见瞒不过只好把真相据实以告,林海这才恍然大悟,在信中说:“傻丫头,你为什么不早点把事实告诉我,也许我们就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了。” 在没有收到糯米信的时候,他一遍遍地重温她为凤凰代笔写的信,那一字一句幻化成她的样子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随着他们书信来往越来越密切,两人的感情逐渐加深,他对她的称呼也越来越肉麻,一开始是“糯米”,后来变成“媳妇儿”“心肝肉儿”,怎么肉麻怎么叫。糯米以前看他写给凤凰的书信,都是中规中矩的“池凤凰同志”。 糯米从小活在姐姐的打压、父母亲人的忽视中,自然而然形成一种非常自卑的心理,林海实在太好了,她到现在对他已经成为她的未婚夫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非常珍惜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起以前代凤凰写的信她的语气比以前更加谦卑。 可她越是这般低眉顺眼,林海越是心疼她。 林海每次给父母写信都特别嘱咐父母让他们多照顾着点糯米,说她太瘦了,要能养胖些就好了,林爸林妈本就非常喜爱糯米,看到儿子的来信再三嘱咐自然对她多加留意,每次家里有点好吃的,不敢送去池家,只能让小河盛在饭盒里带了去学校,中午吃饭时悄悄拿到糯米教室给她吃。 糯米的脸色一直是那种贫血的白,看起来血色不足,凤凰十三岁就来初潮了,而她十六岁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林妈心里暗暗有些着急,但又不好明说,所以经常在糯米的饭盒里经常放几颗红枣给她补补血。 补了大概一个月左右,不知道真是红枣的作用还是巧合,糯米的初潮来了。 记得上辈子第一次来初潮的时候她吓得以为自己生病快死了,在被窝里哭了好几个晚上,后来慢慢是从老师那里得知这是女人成长过程必须经历的,前世的成长经验让她并不害怕,她在跟林家人逛集市时非常羞涩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妈。 林妈高兴坏了,当天给她买了两件衣服还有好几条月经带,很快林海在来信时提到了这件事,嘱咐她经期不要去游泳,也要小心不要着凉。 糯米看到脸红红的,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写回信,心里满是甜蜜,写完信她怕凤凰看到,不敢交给路过的邮递员,只好走很远的路跑到邮政所去寄,所以她只能周末不上课的时候去,每次都要花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才能把信寄出去,然后就等着林海的信,写信再寄出去。 糯米的内心每天都盼望着周末,盼望着林海的信,只有周末她和林海还能“团聚”,池家的日历一直都是糯米撕的,每次到了周五的中午,那页早就被周六代替了,而到了周一,日历却还停留在周日。 糯米极力掩藏自己对林海的感情,但恋爱中人的幸福岂是想掩藏就能掩藏的,她有时候说话会走神,突然微笑,这一切被凤凰看在眼里都恼恨之极,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糯米现在拥有的一切不就是她当初自动放弃的吗? 这天是周三。 糯米去学校上课,她每天都起得很早,每次到学校都是第一个,今天也不例外,她还没走到学校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哭声,她环顾四周,终于在校门外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是个女婴! 准确来说,是个被遗弃的女婴! 糯米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她马上抱起孩子往学校冲,可现在这个时间,学校空荡荡的,老师也不知道在不在... 突然她差点撞到两个值班老师,定睛一看,两个人里面其中一个竟然是向卫东的妈妈! 她这才记起来她前世也是新桥一中的老师! 糯米不认识另一个男老师,因为跑得太快,喘着大气地对向妈妈说:“邱老师!我刚在学校门外的垃圾站里发现了一个女婴。” 旁边那个男老师姓高,听了糯米的话连忙跑去校长办公室:“邱老师,你跟这个女同学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校长办公室打电话报警!” 糯米抱着孩子跟向妈妈尴尬地待在走廊上。 片刻沉默后,向妈妈问她:“你是哪个班的学生?” “我是三年级三班王老师班里的。” “哦,那你班上有个叫池糯米的吧,她家里有什么人,家里条件怎么样,父母是干什么的,对了,我还听说她妈生了对龙凤胎,是不是真的?” 前段时间阿东那个死孩子突然发神经,人家吴家大囡在罐头厂上班,听说厂长还是她亲舅舅,要是卫东娶了她,至少在事业上对他有些帮助,这么理想的对象不要,偏偏要死气白赖地追那个姓池那女的,还让自己上门提亲,真是脑子被驴踢了! 哎!他们老向家在榕树村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打听清楚些总没有错。 糯米转了转眼珠:“哦,她啊,她妈生了对龙凤胎不假,可听说她妈当年想要儿子,打了三四个女婴才怀上的龙凤胎,不过我也是听我妈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向妈妈吓得脸色苍白,虽然母亲一直怀女儿并不代表女儿一定怀女儿,可搞不好这也会遗传啊,要不怎么母亲容易怀龙凤胎,女儿也容易怀龙凤胎呢... 吴家大囡起码她妈只生了她一个女儿就顺利怀上儿子,当初自己也是怕她生不出儿子,可照这么比较,吴家大囡至少要比那个池糯米还强些... 向妈妈想完心事左等右等见高老师还不回来,心里真有些烦,今天轮到她值班,起了个大早就在这儿瞎耽误磨洋工! 她奇怪地看着糯米:“你还抱着它干嘛,你不怕它身上有病啊!” 说着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一般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多半是女婴残疾,搞不好身上有什么传染病,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 糯米觉得好笑,上辈子她好歹做过两个孩子的母亲好不好,孩子有没有生病她一眼就能瞧出来。 向妈妈看着那个女婴倒有些感触:“哎,你说女人也真是难啊,没结婚想找个好人,结了婚呢,又想着生儿子,我当初生我们家那几个丫头片子,我婆婆那脸拉得二尺长!我当时真恨不得跟那个窝囊废离婚!” 糯米平静地说:“邱老师,您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要清楚,女人离了婚就是破烂二手货,看谁还要你,您也是赶上好时代好婆婆了,要是换别人不把您那几个女儿送人,您就该烧高香了!” 向妈妈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这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啊?我可告诉你,你这是歧视女性!我可以到村妇联告你!你小小年纪懂个屁啊,你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村口那面墙上刷了那几个大红字,看到没有!优生优育,男女平等!女人哪点比男人差了!我告诉你,你的思想相当危险!” 她正准备上前教训糯米,刚好高老师冲进来:“警察快到了,这位女同学,我不会抱孩子,警车会停在校门口,你能不能帮忙把孩子抱到那里去?” 糯米连忙跟着高老师走了,气得向妈妈直瞪眼睛。 糯米把女婴交给警察就回教室上早自习,上午第三节课是体育课,糯米借口上厕所偷偷溜回来了,她进了向妈妈上课的教室,黑板旁边贴着一张课程表,她看了看,下一节课就是向妈妈上的语文课。 “起立!老师好!” 向妈妈对全班同学说:“同学们好,请坐。今天我们要学习的课文是著名散文家冰心的代表作《小桔灯》,在上课之前我要先检查下大家把课文预习得怎么样。” 说完她开始抽查学生,让他们站起来读课文看通不通顺。 “啊,这么简单的文章都能读成这样!” 她叫了另一个男生,那个男生一脸慌张:“老师,我忘带课本了...” “你怎么不把自己也忘带了!”邱老师用课本狠狠地往一个男生头上一拍,“滚,回家拿去!” 男生不服气地看了一眼她,悻悻地走了。 接下来向妈妈开始上课,当她手把手拿着自己带的桔子给学生演示怎么做小桔灯时,孩子们本来就喜欢这种别开生面的教课方式,一个个都看呆了,这时候那个男生被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带着过来。 看着那个五官和男生有几分相似的中年妇女,向妈妈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妇女冷笑了声:“邱老师,我们家儿子调皮我也是知道的,可是我把孩子送到学校是让你们好好教育他,可不是让他挨揍的!”说着她满带煞气地对向妈妈逼过来。 向妈妈在多年与强势婆婆相处中早已学会察言观色,这个女人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她当即摆出一张笑脸:“小徐妈妈,你误会了,我怎么会打我的学生呢,我当时手上的书就是不小心擦到他的头...” “放你娘的狗屁!你的意思就是我儿子撒谎冤枉你了!我三十五岁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到大,我和他爸他爷爷奶奶都拿他当心肝宝贝,别说打,我们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 那个中年妇女越想越气,直接上前狠狠地扇了向妈妈一个耳光。 其实她也明白农村学校的老师大多素质偏低,老师体罚打骂学生绝不是个别现象,这次她除了要教训邱老师,更是让整个学校的老师明白她的孩子不容侵犯! 忘带课本又如何,学习成绩不好又如何? 他们送孩子来学校是为了读书明理的,要是孩子因为犯了点小错就被老师虐待落下身体上的残缺或是心理上的阴影,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啪! 当着整个班级学生的面,向妈妈狠狠挨了一记耳光! 虽然力道并不算大,但是丢人啊,她不顾一切地扑向中年妇女,两人在讲台上扭打了起来,就在一瞬间,整块黑板朝她们砸了下来,向妈妈和那个中年妇女当场晕了过去! 班里的学生大部分不知所措,还有些女孩子被吓得哭出声,只有几个胆子大些的男生冲过去,把两人身上的黑板挪开,又有一个学生跑去别班叫老师,最后校长和几个老师把她们两人送到医院里去了。 中午食堂吃饭时全校都对这件事议论纷纷。 “我听说邱老师班里请了代课老师,只怕她一时半会回不了学校了!” “是啊,我听说她胸部被砸出了一个大坑...”一个学生绘声绘色地说,有点幸灾乐祸。 “她不来上课最好!我们班上几个成绩差的哪个没被她打过罚站过!” 向妈妈的伤不太严重,送到医院很快就醒了,医院给她拍了片也没发现问题,在县城医院住了半个月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就是被一个学生家长搞得声誉扫地,郁闷得在医院一直待了一个月才出院,反正医药费是学校出的,不住白不住! 可当她出院回到学校却得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有人向教育局举报了她! 其实之前就有人举报过向妈妈,只是当时校方为了学校的声誉把事情压了下来,直到这次学生家长和老师双双住院又收到匿名举报信,教育局才真正重视这件事成立了调查组,监察室的工作人员也联系到了班里每位被体罚学生的家长。 这才了解到,邱老师体罚学生早已是家常便饭,好多学生都是敢怒不敢言。即便告诉家长,家长见孩子也没啥明显的伤痕,去找老师兴师问罪感觉太小题大做,而且大部分家长的能力也没法给孩子换班,要是换不了班级却得罪了老师,自家孩子下次说不定被体罚得更厉害,所以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次见教育局公开调查此事,几个家长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儿地把事情交代了,最后教育局党委召开会议研究决定,给予邱玉珍老师开除处理以儆效尤! 向妈妈不仅丢了一份让人尊敬的工作,连带着一个月的住院费还得自己交。 不光如此,本来向妈妈作为老师对于向卫东择偶有不少加分,如今受人尊敬的老师,没几年就可以拿退休工资,一夜之间因为体罚学生被开除还闹得天下人皆知,这样一来,媒人给向卫东介绍的对象也比过去差了好几个档次。 向妈妈当了半辈子的老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有亲戚给她介绍到开关厂加工电子元件,这种鸡肋的活计向妈妈实在放不下身段去做,最后只能待在家里。 可向奶奶也不是个吃素,向妈妈多年来仗着自己当老师有文化工资高嫌弃向爸爸,这笔账向奶奶一直耿耿于怀,见她如今虎落平阳,更是把过去几十年的帐连本带利地算个一清二楚。 向妈妈离开学校那天,糯米见到了向卫东,他是来帮向妈妈搬东西的。 糯米跟班里几个女生一起去看热闹,结果竟然看到向卫东鼻青眼肿,满脸是伤。 她本来也想去幸灾乐祸几句,可想到她曾经答应林海不跟他说话,竭力忍住了这个冲动。 两个老师在走廊上说话。 “我听说邱老师儿子不知道被什么人打了。” “他不是说是他自己摔的吗?” “哪种摔法能把一个好好的人摔成这副德行啊。” “也对啊,那到底是什么人打的?” “我猜,应该是哪个被邱老师体罚过的学生家长看不过去,所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哎,现在的学生家长也太牛气了,我听说邱老师被开除就是有人给教育局写匿名信,八成就是学生家长干的,咱以后也得对班上的学生好点才行。” “对啊,咱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子女积点阴德。” 从此以后,新桥一中体罚学生的风气销声匿迹。 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一直在猜测那封匿名举报信是谁写的,有人说是学生家长,有人说是邱老师得罪过的某个人写的,有人说写匿名信和向卫东被打是同一个人干的,糯米听到这些对话不禁微笑了。 关于向卫东被打的事情,她虽然已经隐隐猜到,却始终没有去问林海。 无论是不是他做的,他所教会她的已经改变了她的人生观。 倒是几天后林妈被向妈妈拉着到学校教室来找她,糯米这才知道向妈妈真的到村妇联告了她! 而榕树村妇联的妇女主任正好是林妈... 向妈妈比之前憔悴了不少,以前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她看到糯米一副想生吞活剥她的表情,她的霉运就是遇到这个丫头开始的! “糯米,怎么是你?” 林妈在办公室听向妈妈添油加醋的举报已经觉得不可思议,见到被举报人居然是糯米更是惊诧不已。 “什么?你就是池糯米?!” 向妈妈惊叫道,不会吧,自家儿子竟然这么没眼力劲儿,看上这么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贱丫头! 林妈对向妈妈说:“邱老师,这件事我会跟糯米谈清楚的,你先回去吧。” 虽然向妈妈已经被学校开除,林妈还是习惯性地称呼她“邱老师”。 向妈妈悻悻地说:“牛大姐,你别看这小丫头片子年纪小,说起歪理是一套一套的,你可别被她忽悠过去了,一定要好好把她的错误思想扭转过来!现在她是一个人,思想扭曲还是她一个人的事,以后等她长大嫁了人、当了婆婆,那就是害了好几个家庭啊!” 林妈说:“放心吧,邱老师,我一定做好她的思想工作。” 向妈妈这才气呼呼地离开教室,一路上遇到好几个下班回家的同事。 有人诧异地掀眉毛:“邱老师,你咋又回来了?” 问得向妈妈横眉怒竖:“这地方我不能来啊!” 一个在旁边的学生连忙说:“能能能!只要您愿意,晚上要在这里打地铺也随便你!” “你!”向妈妈气得快晕过去。   ☆、第51章 当众道歉 这时候学校已经放学了,林妈拉起糯米的手:“糯米,咱们一起回家吃饭吧。” 糯米连连说:“不了,妈,我有带饭盒。” “走吧,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糯米只好跟着她走,林妈一路上把向妈妈告状的话跟她说了一遍,又问她:“糯米,邱老师告诉我的话都是真的吗?好孩子,告诉妈,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是不是你觉得咱们家是这样的人家?妈向你保证,我们家绝没有歧视女性或是重男轻女的思想,你以后嫁到我们家,我和你爸会把你当亲女儿来疼,不管你生的男孩女孩我们都一视同仁。” 不得不说,林妈为人处事最让人感动的是她总能从对方的角度出发考虑对方的感受,这是大智慧也是高情商。 林妈作为一个外地人能当上榕树村的妇女主任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农村妇女主任在很多人看来只不过是个芝麻大的官,可林妈却是竭尽全力地去做。 从林妈当上妇女主任后,她发现村里大多数妇女仍依附于男性,经济不能实现独立自主,帮助妇女群众解决就业问题以及带领她们脱贫致富这个问题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通过多次跑办事处、联系劳动技能部门争取养殖、种植等各类实用技术培训到村里来举办,让妇女群众不出村就可以学到致富技术。农闲时节,她就用村里大喇叭广播动员妇女到村妇联组织各种农村致富的讨论小组。 不仅如此,更重要的是她还肩负着科普计划生育和避孕知识的重担,即便在九十年代,避孕这个关键问题在农村地区很多成年甚至中年夫妇还是知之甚少,似懂非懂。 村里的计生办薛主任偏偏还是个老实人,这种话题他也不好意思讲得太深入,每次把避孕药具挨家挨户一发就当完事了。有的人不当一回事,转头就给丢了,说好避孕,回头第二年又给怀上了,还有的压根不知道怎么用,原本打算避孕,没两年一查又给怀上了。 这些事情到最后就是林妈帮他善后了,挨家挨户地做思想工作,做通大家伙的思想,跟村里人科普避孕常识,所以榕树村只要提起这位妇女主任无人不竖起大拇指。 村里哪家娶媳妇了,她主动上门贺喜,为新婚夫妇送去新婚小册子,向她们介绍一些优生优育的知识。她还协调办事处计生办利用一年四次普查之机为村里妇女群众开展妇女疾病健康检查。 一开始村里妇女因为她是外地人对她的工作冷嘲热讽还不配合,林妈也从不辩解,只是默默做自己的事,直到后来才体会到她是苦口婆心为了村民的利益着想。到现在谁家有了什么矛盾都会跑来找她,归她管的,不归她管的,林妈都会热情帮忙。 糯米连忙解释:“妈,您真的误会了...其实我是故意气邱老师的,因为她儿子之前老缠着我,但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也不想跟他在一起,所以我说那些话只想让邱老师不喜欢我,阻止她儿子继续缠着我。” 林妈听了她的话这才放了大半的心,又问:“她儿子是不是以前跟你谈过对象的那个向家小伙儿?” 糯米连忙摇头:“我没有跟他谈过对象,我拒绝过他好多次了,我也不明白他干嘛老是缠着我。” 林妈不以为然:“像你这么个漂亮温柔的小姑娘,想让男孩子不喜欢也难啊,我们家大海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糯米红了红脸:“妈,您别那么说,林海条件那么好,是我高攀他了。” 林妈诚恳地说:“好孩子,妈真的很高兴自己的儿子能娶到他喜欢的姑娘,也很高兴能有你这样的儿媳妇。孩子,我知道你在自己家受过很多苦,现在你有了我们,你的苦日子已经过去了,我希望你不要把我跟你爸当成外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或是我们做错了什么,都请你告诉我们。” 糯米被林妈这番话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的母亲都做不到的事情,未来婆婆却做到了,这让她又是心酸又是发自内心地感恩。 林家和池家还是继续来往,与林海和凤凰在一起那时候没有任何区别,林妈是个很会做人的女人,她如果要买东西给糯米,总是会多买一份给凤凰,人前人后对她还是一样亲热,甚至比过去更加笼络她,这都是为了她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落差,能够因此善待糯米。 ************************ 这天池妈经过隔壁老王家时被王婶招手叫住了:“大龙他娘,我有话要跟你说。” 池妈停下脚步:“啥事啊?” 王婶讨好地笑了笑:“咱们进屋再说。” 等池妈进了屋她还不着急说话,先给她倒了杯茶,这个张快嘴向来都是有话直说的脾气,这态度,瞧着就不对劲。 不过池妈也是放在心里:“狗儿娘,都是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你有话就直说吧。” 王婶吞吞吐吐地说:“大龙他娘...我不是故意到处败坏你们家丫头的名声,你也是知道我这个人性子直嘴快,可我的心还是好的...不管怎么说,是我不对是我不该到处乱说,我在这跟你赔礼了。” 池妈听了这番话一脸纳闷,这婆娘今天是吃错药了? 见池妈不说话,王婶更急了:“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不肯原谅我啊,我知道!你准是气我还没你跟你们家丫头道歉,我这就去你家啊。” 说完脚下生风地往池家赶,看得池妈一阵凌乱。 “小四丫头!”王婶进了屋子就抓住糯米的手,糯米疑惑看了她一眼,她刚淘完米手都是湿的:“王婶,您有话就说吧,别动手动脚的。” 说完把手缩回来。 王婶连忙笑道:“是是是,看我这脑子糊涂的。小四丫头,我在这儿跟你道个歉,我不是故意在外面败坏你的名声,王婶嘴快,在村里传了些你不好的话,我不是有心的,你不要跟我一个长辈计较。” 王婶居然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打自己的嘴,看得糯米也一阵凌乱:“王婶,您怎么啦?” 王婶愁眉苦脸地说:“哎呦,看在咱们都这么多年邻居的份上,你们就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跟我说清楚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糯米还是凌乱状态:“没怎么样啊...” 王婶:“...那你们以后别再堵我们家烟囱了行不行!上星期堵得我们家乌烟瘴气,我家狗儿花了半个小时才打通的,谁知道今天又堵上了!我们每次做饭做到一半就满屋子烟,这日子没法真不是人过的!” 糯米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试探地问王婶:“您是不是每次说我坏话烟囱都会堵上?” 王婶呐呐地说:“是啊...哎不是!没有每次,我就是偶尔串门子的时候跟人说道一两句,我都是不经大脑地随口一说,人家也不见得放在心里,你就原谅王婶吧。” 糯米笑了笑:“王婶,您是说者无心,别人听者未必无意啊。” 王婶嘟囔:“我都已经道歉,你还想我怎么样。” “我要您在广播对着全村向我道歉。”糯米说话语气还是淡淡的。 王婶张大嘴:“不是吧,这么多年街坊邻居了,就这么点事儿,用得着这么小题大作吗?不是我说啊,我只不过有口无心地那么一说,你们就让我当着全村人的面道歉,你们家凤凰还把张半仙的女儿又是打又是骂还弄得人家住院,那岂不是要当着全村人的面下跪啊。” 池妈脸色立马变了:“你说什么?” 王婶一拍手:“村里都传疯了,敢情你这个当娘的还不知道自家闺女闯的祸。”然后添油加醋地把从外面听来的新闻东拼西凑地跟池妈说了一遍,池妈当即脸色青了,一言不发地走开坐在卧室的床上。 王婶这才又把注意力转到糯米身上:“我说小四丫头啊,平常王婶待你可不薄啊,这事儿咱就这么过去吧,行不?” “那好吧那我也不勉强您了,我做饭去了。”糯米转身就走。 “行行行!我道歉,我道歉还不成吗?” 要是再不道歉晚上他们家连饭都没得吃了! 中午吃饭的时间全村的人听到广播:“乡亲们,我在这儿向池家的小四丫头糯米道歉!我不该到处说她的坏话,我在这儿给她赔罪了!” 村民们议论纷纷:“这是咋回事啊?这个王婶平时就说张家长李家短的,咱们都拿她没办法,怎么池家小四闷不吭声的,倒把她给制服了。” “是啊,去年还硬塞个残疾人给咱家闺女,说人家给的彩礼多,我呸!我把她回了,她还说,还说什么...”梧桐村的赵婶捏着鼻子像模像样地学王婶说话,“你家的闺女长得丑家里条件又不好,有个男的肯要她就不错了,对方除了腿脚不灵便哪点配不上她,眼瞧着她也到二十五了,要是今年还不把亲事定下来,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去他娘的!我当时就甩出去一句话,我们家闺女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也有我这个当娘的养着,又不吃她家的大米要她瞎逼逼个屁!” 池妈一个人坐在卧室的床上想着心事。 凤凰那个死丫头居然捅了这么大一个娄子! 这事儿该怎么收场...如果张半仙和张奶霞上门来又吵又闹要求凤凰道歉要求赔偿,她心里还会安心一点,可好几天了,家里居然风平浪静,以至于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她只要想想就发抖。 要是普通人,凤凰得罪也就得罪了,这可是张半仙啊,这孩子她是要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啊。 凤凰从县城回来见池妈坐在床上发呆,她昨天在百货公司看上一条裙子和一件碎花衬衫,转眼都要端午了,身上这件长袖穿得热死了,昨晚她把柜子里夏天的衣服都看了一遍,就没一件能穿得出去的。 要是往常她早就去买新衣服,可是她的钱早就花光了,上个月去观音庙里拔签诗的钱还是大龙借她的呢。 没钱买衣服真的好难受,售货员说了,那条裙子就剩下模特身上那件样衣了,要是被人买走了她会后悔死的...要不还是跟妈低头吧,不就一句话嘛,就算她再生自己的气,全家她最疼的还是自己啊。 凤凰努力捺了捺性子,走到池妈面前:“妈,我错了,您就原谅我吧,别气了。” 池妈忍着怒气:“你哪错了?” 凤凰拽着她的衣角撒娇:“妈,我不该装病也不该不听您的话。妈,我想买两件新衣服,你给我钱吧。” 她说着笑嘻嘻地向池妈伸出手。 “给你个屁!” 池妈的怒吼声把凤凰吓了一跳,这老太太也太难伺候了!她好不容易拉下脸,除了林海,她对谁这么低声下气过? 可凤凰现在满脑子都是衣服,想想还是决定忍忍:“妈,我昨天在县城的百货公司看上一条连衣裙,蕾丝的,可好看了,才五十块钱呢,过几天端午咱们还要去看划龙舟呢,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能给您长脸啊。” 她想过了,让池妈一下子掏出钱来给她买两件衣服不太现实,碎花衬衫反正还有货要不先放放,下次等池妈心情好了再买... “都大祸临头了,你还有心思打扮!”池妈颤声问道:“凤儿啊,你跟妈说实话,张奶霞住院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都是张桂花那个臭婆娘瞎说的,对不对?”   ☆、第52章 抓周仪式 凤凰扭捏了一会儿,决定转移话题:“妈,我给您捶捶腿...你在外面跑了一天也累了吧。” 池妈厉声吼着推开她:“我不累不用你捶!你给妈一句实话,王婶跟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凤凰气恼地跳脚:“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又是给您赔笑脸又是给您捶腿的,您都还不肯原谅我,您有空去医院查查是不是更年期到了,这火气也太大了!” 凤凰就等着池妈跳起来骂她一顿,结果半晌也没见池妈有什么反应,不禁奇怪地看着她。 池妈只顾想心事,完全没听到凤凰的话,她想着想着突然跳下床:“凤儿啊,咱们走!今儿是顾红她儿子抓周,你顾婶叫我去我给推了,听说张奶霞也会去,咱们现在就去顾家给张奶霞赔礼道歉!”说完拉住凤凰就打算往外跑。 凤凰甩开池妈的手:“去什么去!妈,您不知道,就是张奶霞那个贱货戳散我跟林海的婚事,庙里的和尚都算出来了!而且是她自己不小心把头发绕进机器里的,关我屁事!妈,您给我五十块钱,四十块也行啊...三十块!” 池妈沉着脸:“你不给张奶霞道歉,从今往后别想从我这儿拿到一毛钱!” 凤凰指着池妈:“好,您可真是我的亲妈!我去还不成吗?!” 中国有个习俗,孩子出生满周岁那天要抓周,也叫试周,就是在宝宝周岁那天在它旁边摆上几样东西,看它先抓起哪样,据说这样能预测孩子将来的“出息”。 抓周仪式在城镇已经不流行了,但在农村依然是个非常重要的仪式。 顾红连生了两个闺女,赵家才得了这么个孙子,取名叫赵天赐。赵家自然非常重视今天的抓周仪式,不仅把亲戚们都请来,村里那些稍微沾亲带故的远亲近邻都叫来了。 从早上起赵瘸子他娘就为天赐的抓周仪式东奔西跑,跟赵爸爸商量抓周的桌上要准备哪些东西,之前两胎都是丫头片子抓周随便摆两样东西就算了,这次是个男娃,怎么也得好好张罗下不是。 后来还是赵瘸子他奶奶和赵瘸子叔叔婶婶他们帮忙布置的,赵瘸子叔叔把灶间吃饭的一张八仙桌抬到堂屋中央,赵瘸子婶婶往桌子上扑了一块红布,然后赵瘸子奶奶将印有红字撒着白砂糖的饼子、算盘、毛笔、《三字经》、印章、借来的裁缝的尺子,钞票还有一个玩具小军号,另外还有好些物什,把这些东西在桌上摆放成圆形放在桌子的红布上。 当池妈和凤凰抵达现场时,一岁的小天赐脸上被搽了朵胭脂,坐在桌子圆形的中央,他一个孩子哪里懂什么规矩,还没等放鞭炮启动仪式就忍不住用手去抓那块饼子。 满堂的亲戚朋友哄堂大笑,认定这孩子将来必定会是个好吃鬼,然而就在他快要抓到饼子的一瞬间赵瘸子的娘背对着大家把毛笔突然挪到孙子面前,小天赐当着全部客人的面抓起一支毛笔。 “哎呀,这孩子将来会有大出息!” “拿毛笔...那以后就是当老师,校长也不一定啊!” “......” 赵瘸子的娘为了防止孙子再去抓别的东西,抱起孩子,小天赐伸出手想去抓那块近在咫尺的饼子,可惜抓不到,忍不住“哇”一声哭了。 “哎呀,这孩子听他的哭声多么洪亮,将来前途一定不可限量啊!” “就是就是!” 赵家在自家院子里摆了酒席,抓周仪式已经完了就开吃了。 这时顾红和赵瘸子出来了:“大家别客气,别啥好东西招待大家,都随便吃点。” 赵瘸子出来,凤凰可精神了,故意以一只脚作为支撑,另一条腿斜出六十度左右,一左一右地颠着走,像极了赵瘸子走路的样子,赵家院子里的客人等着上菜正无聊,几个年轻人见凤凰这么一大美人学瘸子走路,一个个被逗得大声喝彩,气得顾红扭头跑进屋子里。 顾红她娘也是气得不行,想了想笑嘻嘻地把池妈拉住大声说:“你们家闺女不是前几天跟榕树村的林家老三都要结婚了吗,现在的年轻人啊,咋就说解约就解约了呢,呵呵...凤凰跟咱们家小红同岁吧,你瞧瞧我们家小红都是仨孩子的妈了,别说女孩子了,咱们村里就是二十四的男孩子不剩几个了,我看你们家闺女抓紧点吧,别回头连瘸子都没得嫁,呵呵...” 瘸子又如何?赵家家境好,从顾红嫁进赵家大门就是好吃好喝的,从没为钱犯过愁,凤凰那对象有啥,林家在榕树村别提多穷了,不就高点,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再说了,就是那么个对象,到头来宁可要她那个麻杆似的妹妹都不要她,牛气什么啊! 池妈只顾着到处找张奶霞,凤凰听了顾红她娘的话一下炸毛了:“你她妈说话注意点,我嫁不嫁得出去关你屁事!” 顾婶笑了笑:“那我女儿嫁给瘸子又关你什么事了?池家大囡,我们家女儿是个老实孩子,你侮辱我们家女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做人还是不要过分的好,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凤凰自知理亏还不愿意承认:“你女儿明明嫁了个瘸子还不让人说啊!顾红嫁了个瘸子!顾红就是嫁了个瘸子!”她满院子地开始大声嚷嚷,引得客人纷纷抻着脑袋往她这边看。 顾婶气恼地面红耳赤,反击道:“能啊,你喊哪,有种尽管喊哪!我听说,林家老三/退婚那天,你对着人家都脱得赤条条的,到最后人家都不肯要你,跟你比起来,咱们家闺女嫁个瘸子也算祖坟冒青烟了!” “你!”凤凰像是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一下子跳起来想要掐住顾婶的脖子。 可她手还没喷到顾婶的脖子就被池妈挡了回去:“你给你我闭嘴!还不赶紧跟人家顾婶道歉!” 凤凰一溜烟跑了,一边跑一边对着顾婶扮鬼脸:“你抓不到我,抓不到我,我就说你们家女儿嫁给瘸子,嘿,哪天我得了空就写个大字报满村到处贴,标题就写‘顾红嫁给赵瘸子生了个小瘸子!’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她嘻嘻哈哈地倒着走,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身上,转身一看,只见那人正是张奶霞,只见她头上还包着纱布,气色倒是挺不错的。 池妈连忙过来:“奶霞啊,你也来啦,这阵子身体怎么样啊,你这伤好些了吗?” 张奶霞怀着敌意看着池妈:“托你们家的福,我这伤怕是好不了了。” 池妈连忙赔笑:“这话是怎么说的,好孩子,你吉人自有天相,这伤肯定能好而且以后一定会嫁个大富大贵的人家!” 池妈随口说着吉利话,想挽回一些凤凰闯下的祸。 没想到张奶霞笑了笑说:“那倒是真的,跟你们介绍下,这是我对象,他在外地做生意的,我们在市区医院认识的。”说着拉起身边一个男人。 凤凰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张奶霞那个怂货能交到什么样的对象,八成跟李建军是一路货色,也许还不如他呢! “你们好。”一个三十多岁气质儒雅的男人跟她们打招呼。 年纪是大了点,可气质完全不像是他们农村的人,准确来说是没有乡土气。 这样的男人对凤凰来说没有太大的吸引力,可张奶霞能交上这么个男友还是超乎了凤凰的想象。 “好好好,”池妈笑着点头,一边拉过凤凰,“你还不赶紧过去跟人家张奶霞道歉!” 凤凰没好气地说:“我不去!” 池妈被她弄得实在烦了:“你不去,好,你不去这辈子别想再从我这里弄到一分钱!” 凤凰也硬气了:“好啊,你不给就不给!大不了我找大龙借钱去!” 她准备像刚才那样掉头就跑,却被池妈一把抓住:“你跑!我让你跑!你今天要是不跟张奶霞道歉,我现在就去林家跟他们说我答应林海和糯米的婚事了!我让他们赶紧打电报让林海回来结婚!” 这个杀手锏彻底震住了凤凰,她被震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咬牙切齿地说:“现在连你也不站在我这边了是不是!连你也不要我了是不是!” 池妈叫道:“孩子啊,妈就是站在你这边才不希望你作掉自己剩下的福报,你已经失掉你爸和好几个兄弟姐妹的心,接着是大海,你未来的公公婆婆,现在又是顾红,张奶霞,你别跟我说这些人对你没用处,说不定哪天就对你有用了呢!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道墙,你这么聪明的孩子咋会不懂这个道理,你非要把自己弄到无路可走,到处碰壁的地步吗?!” 如果池妈对她大发脾气或是威胁恐吓,凤凰或许会不顾一切地走掉,可池妈却是带着哀求的语气跟自己说这番话,这让凤凰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池妈见凤凰不说话,柔声说道:“好孩子,去吧,好好跟奶霞道个歉,说你不是故意的。” 凤凰咬了咬牙,走到张奶霞面前,只见张奶霞她对象正给她剥虾,她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说,站在张奶霞身旁,咬着嘴唇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凤凰从小到大都心高气傲,让她向一个自己从来都瞧不起的人道歉,那可比骆驼穿针眼还难。 她不说话,张奶霞见这么个人杵在自己面前心里也有点慌,不过仗着今天在场的人多,而且自己的男友又在,就算她动手也讨不到便宜。 于是斜着眼睛看了凤凰一眼:“还想再把我打一顿哪,你来啊,今天这么多人在这里,我会怕了你吗?没错,就是我告诉林海,我跟他说你高中就跟学校里的男同学早恋,你早就不是清白的黄花闺女了!所以他才甩了你!” “哗!”凤凰一下子掀翻了那桌酒席,她抓住张奶霞恨不得把她捏得粉碎,张奶霞只是吃吃地笑着,反正她什么都没做还不是背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她真是后悔,当初也不是没转过那样的念头,自己怎么就没坐实了,也不枉担这个虚名! “张奶霞,我非弄死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小娼妇不可!” 说着凤凰就掐住她的脖子,张奶霞不敢示弱结果两个人干脆在地上扭打了起来,凤凰按住张奶霞的身体把她的头往地上撞,还没磕两下就被张奶霞的对象拦住了,凤凰喘着粗气对他说:“这个张奶霞给我们村的李建军打过孩子,还是我陪这个破鞋去的医院!” 全场人都惊了,虽然都是过去事了,可哪个男人能不介意这种事? 院子里目不转睛看着张奶霞对象的表情,只见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哦是吗?我二婚。” 凤凰:“......” 她又要上前打被池妈死死抱住了:“你再打奶霞一下,就别想认我这个妈!” 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了她,这一天下来池妈只觉得自己背都直不起来了,比每年夏天“双抢”还累,想狠狠骂她一通可刚才喊得嗓子都冒烟了,又见凤凰脸都被张奶霞抓出血痕来了,衣服也被撕破了,腿也一瘸一拐的,可怜兮兮地望着池妈,池妈见她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刚想骂她两句,只听凤凰追着她说。 “妈,我是想跟张奶霞道歉来着,刚才是她先动的手!” 池妈加快脚步往前走,凤凰追上来:“妈!你看我,脸也花了,衣服都扯破了,看起来都可怜死了!” 池妈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多了几分心疼,凤凰连忙说:“妈!您就给我五十块钱吧,我这衣服破了要买新的!百货公司的售货员说了,那裙子只剩最后一条了,给别人买走就没了!” 池妈:“...滚!” ******************** 夜幕降临了,一个身影爬上了马林家的楼顶... 刚跳下来就被糯米截住了:“林河,果然是你。” 林河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见到对方是糯米才嘿嘿笑了两声:“糯米,你怎么在这儿?” 糯米笑了笑:“这是我们村我不在这里去哪儿,倒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河挠了挠头:“我来玩玩还不行啊。”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沈秀琴在楼顶跳着脚骂道:“谁家的兔崽子敢在老娘头上动土!要让我逮到是谁我非扒了你的皮!孩子他爸,孩子他爸,快出来通烟囱!” 马林的爸爸在妻子的指挥声中拎着工具箱爬上屋顶掏烟囱:“咳咳咳!” 马林爸爸被熏得跟包公似的才从烟囱里拿出一把干草,气急败坏地丢下楼:“是谁拿干草堵我们家的烟囱!” 沈秀琴扯着嗓子喊:“到底是谁干的!要是让我发现非打断你们骨头抽掉你们的筋!” 马林奶奶在楼下叫:“准是隔壁那几个毛孩子跟我们开玩笑呢,小林他娘,消消火别骂了,这么多年街坊了,别为了几个毛孩子伤了和气,以后做饭前咱们都先检查下烟囱就行了。” “不行!”沈秀琴咽不下这口气,“我非跟他们算算账不可!” 说完彪悍地操起一把扫帚作为防身武器,跑下楼冲进隔壁院子里干起架来了:“你们家孩子还有没有点家教!合着都是有娘生没娘养!” “你们家烟囱被堵了,关我们家孩子屁事!敢打我们家孩子,我让你好看!” 接着只听见屋子里乒乒乓乓,骂声一片。 林河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糯米推了下他:“好了,以后别干这种事儿了,万一被他们抓住,万一你从屋顶上摔下来怎么办?” “不会的,哥哥临走前特地吩咐我办这件事,我就一定要把它办好。” “王婶已经在广播里当着全村人向我道歉了,其他人应该心里多少也有数了,你以后千万别再干这种事了。” 林河答应了一声:“好。” “对了,”糯米想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向卫东被打的事情是不是你哥干的?他打了向卫东会不会给你们家带来麻烦?” 林河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我哥还需要亲自动手收拾他吗,打他还脏了我哥的手呢!”他见糯米一脸疑惑忍不住笑道,“好啦,跟你说实话吧,人是我哥几个手下打的,我求了他半天他才答应带我去的,他们打的时候我还过去补了两脚呢,我哥等他们打完了才慢悠悠地走过去警告了他两句,说你已经是他未婚妻,让他以后不准再缠着你,吓得他屁滚尿流哈哈!” 糯米听得目瞪口呆:“你哥还有手下帮他打人,他是土匪啊...” “什么土匪啊!”林河对她的措辞非常不满,“那些人都是我哥以前在部队的下属,我哥以前从不麻烦他们,他是为了你不让人欺负才搞这么大阵仗的,你还这么说他,太没有良心了!” “好好好,我错了,”糯米连忙道歉,“那你以后别再堵人家烟囱了,我不希望你们家任何一个人因为我发生意外。” 林河点了点头:“糯米,你以后一定要嫁给我三哥啊。” 糯米坐在山坡的草地上,转过头问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我哥是真心喜欢你才会为你做这么多事的。”林河郑重地说道。   ☆、第53章 当日预言 转眼端午到了,家家户户都要洗糯米,包粽子,插艾旪,挂菖蒲。老人要给小孩手、脚、脖子上结端午绳偑香囊,以求小孩平安,在农村还要用生石灰,沿房子四周撒一遍,以防虫蛇。 池家煮了很多鸡蛋、鸭蛋,池妈包了很多粽子,还有雄黄酒和五月菜头,摆了满满一桌。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白粽子蘸红糖外加一个粽叶染过的鸡蛋,便是池家每个人的早饭,糯米很喜欢过年过节,因为小时候只有到过年过节她才能吃饱饭,那时候每天都掰着手指头等过年过节。 高粱平时在学校都是吃素的,好不容易有个节日能改善下伙食,吃棕又吃蛋把肚子撑得饱饱的,还计划着到学校少吃一顿把钱省下来当零花钱。 没想到结果吃坏了肚子,在家里躺了好几天,这个小弟弟虽然老是调皮捣蛋吵得家里天翻地覆,可他病了家里一下安静下来,全家人还真有点不习惯。 端午节的前一天,凤凰的初中同学邹丽到池家请凤凰去新桥看龙舟,沙洲有句老话叫做“宁荒一年田,不输一年船”,可见当地人对划龙舟的重视程度。记得前几年龙舟因为有人落水溺毙而停止,没过几年又开始了。 凤凰本来想到张奶霞和顾红可能会去就不想去,可邹丽再三重申说她俩都说不会去,池妈一听说这次他们出去是凤凰初中班里的一帮人,有男生也有女生,当即拿出10块钱让凤凰一定要去,到时候给同学买点小零食大家一起吃。 凤凰得了钱也不好不去了,她本就爱看热闹,高高兴兴地跟着邹丽出门了,到了新桥和一帮同学说说笑笑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感觉还真不错。 龙舟在雷鸣的鼓声和两岸人的呐喊助威声中渐渐远去了,凤凰和几个同学一路走一路说话,聊着聊着就聊到张奶霞身上了。 “你们听说没啊,张奶霞结婚了!” “不是吧,这么快,她跟她男人才认识几天啊,这就结婚了?” “是啊,奶霞嫁的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听说是个衢商,在衢安摆了五十多桌酒,那金链子比我手指头还粗,人家在衢安开公司,门缝里扫一扫就够我们半辈子过了!” 凤凰嗤之以鼻:“再有钱也是个二婚的!” “不是二婚,”另一个女同学认真地纠正她,“顾红儿子抓周那天那个男的是为了帮她解围才说自己是二婚,他以前没结过婚。” 众人瞠目结舌:“张奶霞这是穷汉得了狗头金了?” 邹丽神秘地笑了笑:“你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什么又是又不是的,你把话说清楚。” 邹丽说:“我听我妈说张半仙就拿手的本领就是换命...” 旁边一个女生说:“别瞎说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些封建迷信!” 邹丽不以为然地说:“这咋叫封建迷信呢,老一辈流传下来的东西总有它的道理。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奶奶当年跟我爷爷结婚前就找张半仙算过命。” “他怎么说?” “他说这个小伙子人是不错,就是命短了点,活不过六十岁...听得我奶奶吓了一跳,我爷爷的父母和我爷爷的爷爷都没活过六十岁。” “咳,这你也信啊,他准是打听过你爷爷家里的事情才这么说的,这种把戏我见多了。” “不是,我爷爷是外地人,他不可能认识我爷爷。” “那后来呢,张半仙怎么做?”有人好奇了。 “后来他给我爷爷做了一次接寿,然后我爷爷现在都七十多了身体还是很好。” “照你这么说,如果命都能随便换,那我这辈子是条穷命,我找个有钱人把他的命换给我不就行了。” “换命要有对方的生辰八字,这个连本人都未必清楚,没有生辰八字你做梦!而且换命只是把你命中的福气提前透支而已,说到底还是损福报啊。” 大家听了这番话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不太相信,这也太反科学了,不过他们只是一群孩子,天气这么好出来玩,很快就把这些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们走到晒谷场的时候看到一大群人围在那里,挤进去一看是个杂耍艺人在耍蛇,他们几个也进去看,只见一个艺人拿着一条吐着信子的眼镜蛇做出各种亲昵的动作,一时把蛇当围巾似的挂在脖子上,一时又把蛇头贴在脸颊上,看得大家瞠目结舌,背后生凉。 表演完毕,艺人拿出一个小簸箩问围观人要钱,有人大方地给个五块,有的人好半天才从口袋里掏出一毛钱,耍蛇艺人倒是满不在乎。簸箩转眼就到了凤凰他们跟前,其他几个同学也几毛钱地给了点,好歹人家表演也很辛苦不是,可凤凰身边只有池妈给的10块钱没有零钱,更何况她还想攒下来买衣服呢。 “小姑娘,给点吧,我们卖艺也很辛苦。”耍蛇艺人好声好气地说。 凤凰瞪着他:“没有就是没有!你们表演辛苦,姑奶奶可别逼你们表演!滚开!” 几个同学都劝凤凰多少给点,还有个男生打算拿出五毛钱帮凤凰给,也被凤凰拦住了:“别给他们,都是一群骗子,耍点雕虫小技的把戏就想骗钱,没门!咱们走!” 耍蛇艺人也没辩解,任由她离开了,接着几个孩子开始参观晒谷场,梧桐村的晒谷场以前是让村民晒谷子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里的地老是湿湿的,谷子根本晒不干,后来就变成村民聚会的地方。 凤凰他们几个找到一架秋千,凤凰抢先坐在上面让大家摇她,可摇着摇着突然邹丽叫出声来,只见秋千的绳子上出现了一条丝丝吐信的眼镜蛇!再然后整个秋千周围全是扭曲爬动的蛇。几个同学吓得早就跑开了,凤凰尖叫着,被那群蛇包围着。 围观的好些大人也围过来了,可谁都不敢去救凤凰,这时有人边跑边叫:“快去找张半仙!快去找张半仙!” 等张半仙达到晒谷场时,凤凰已经在蛇的包围下吓得瑟瑟发抖,张半仙把叫他过来的人叫过来说了几句话,那个人点头表示会意,跑开了。 凤凰一见张半仙站在那里不动就大声骂道:“张半仙你见死不救,你个狗生的畜生!”然后骂了一堆不堪入耳的生殖器,在场好多大人都听不下去了。 张半仙却跟没听见似的,没多久那个人跑回来手上多了一把雄黄粉,他把雄黄粉撒在蛇围成的圈周围,蛇渐渐地退开像烟雾般凝聚成一条蛇,张半仙用他手上的水烟枪往蛇的七寸处一指,那条蛇刹那间毙命了。 原来包围凤凰的只有一条真蛇,其他都是耍蛇艺人用幻术幻化出来的。 这时张半仙对着耍蛇艺人的方向说:“你们走江湖卖艺就要讲江湖的义气,你们卖艺是自愿,对方给不给钱也应该讲究个自愿,怎么可以恃艺凌弱,用这种把戏欺负一个女孩子家?” 耍蛇艺人惊呆了:“你不是瞎子吗?” “我眼睛是瞎,”张半仙指着自己心口,“但这儿不瞎。” 耍蛇艺人这才明白遇到高人了,不住地给凤凰作揖赔不是,转眼间张半仙已经飘然远去了。 凤凰回到家刚进门就听池妈跟去市区帮佣刚回来的池爸念叨这几天家里发生的家长里短。 “都说赵瘸子他娘重男轻女她还嘴硬,前两年顾红左一个右一个地生女儿,她整天挂着张苦瓜脸跟人欠她几百万似的,如今生了个儿子你看她婆婆说话都不敢对她大声,笑得那脸上的褶子都快成菊花了!哎,这年头像我这样的婆婆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几个,兰儿生了妞妞我还不照样当孙子似的疼。” 池爸哭笑不得地摇头:“你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像兰儿这样的好姑娘肯嫁给咱家儿子,你就偷着乐吧。我听村里的媒人说如今介绍对象是越来越难做了,村里的女孩子太少了,听说核桃村有姑娘相亲,媒人当即找了三十几个小伙子满屋子排排站地让她挑!” 池妈咂舌:“这...这也太离谱了,”想了想又说,“那要不让凤凰也去核桃村挑拣挑拣,说不定真能让她瞧上一个。” 池爸叹道:“月平,咱们那闺女的脾气别人不晓得你还不晓得,以她的条件要不是把眼睛放头顶上,早就跟顾红似的孩子满地跑呢!核桃村男孩子多不假,可又有哪个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虽然这么说,池妈还是想搏个万一,核桃村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男女比例最最失调的一个村子,每家每户但凡儿子到了适婚年龄都发了疯地找媳妇,彩礼高得吓人,可但凡村里媳妇怀上孩子总要千方百计地找人弄清楚性别。 要只生女儿一个还不打紧,要是两个三个地一直生公婆再有涵养也要甩脸子,基本上村里生过一个女儿接下来再怀上女儿肯定要打掉再怀,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就是这种极端的价值观导致村子里的男女比例越来越失衡,其实农村之所以如此看重男丁跟耕地有脱不开的关系,村里的耕地有限,分到每家每户手上是有数的,谁家没有男丁耕地就只能荒着,村里其他人家就会来借用,反正你荒着也荒着还不如给别人家种,借着借着就成了别人家的。 所以农村人家多少都有些重男轻女,池爸当初看中林海是经过多方面的考量,林妈生了四个儿子一直没能生出闺女一直引以为恨,所以他们对两个儿媳妇都好得不得了,更不会重男轻女非要儿媳妇生儿子,恐怕生个闺女还更得宠。 凤凰口口声声嫌弃林海家穷,以凤凰的条件嫁个经济条件好的不难,可有钱人家有他们的规矩,他们要能生男娃的,要能打掉牙齿和血吞的,凤凰怎么能受得了那个气? 也是凤凰没有福气,大海这么好的人才,这么好的家庭,就是穷一辈子也苦不到哪去,这么好的姻缘就这么被她作掉了,实在可惜。 凤凰在一旁听到池妈的话闹起来:“我不去!什么人我都不要!我就要林海!” 池妈指着她骂道:“你居然还有脸闹!要不是你前两年挑三拣四,你早就孩子满地跑了,今儿我去菜场买菜遇到个老同学笑嘻嘻地问我你落人家(方言,指女孩子结婚或订婚)了没有,张奶霞她妈也在一旁凑趣,说张奶霞找了个外地的大老板眼瞅着就要结婚了,这是摆明了笑话你嫁不出去,我恨不得往那两张老脸上扇俩耳光!你说说你以前要好的那些朋友同学哪个没有结婚生孩子?你耽搁到这岁数还没个对象,知道的说你要求高,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当妈的存心耽误你!” 凤凰大叫:“我就不嫁!如果让我嫁那些我看一眼就想吐的歪瓜裂枣,您还不如让我死了干净!” 池妈才不管凤凰愿不愿意,一厢情愿地开始着手为凤凰寻觅适合的婆家,当初和林海见面凤凰也是不情愿,到最后还不是非他不嫁。其实凤凰年纪在农村虽然比较大,但在男多女少的农村,只要她断了对林海的念想好好物色下人选,好好嫁人过日子她还是很可能得到平静的生活。 秦云给她介绍的对象也有不少老实的手艺人,比如村里有个做黄杨木雕的王木匠,虽然相貌比不上林海,但也是勤勤恳恳的本分人,后来这个木匠成了当地有名的黄杨木雕艺术家,因缘际会娶了凤凰的同学,婚后非常疼爱老婆,要是凤凰能嫁给他至少衣食无忧,过上很不错的日子。 可那时候凤凰真的跟魔怔了似的,睁眼闭眼想的全是林海,她还老梦见和林海第一次见面的情景,还有他们后来开始交往到结婚当天,一幕一幕,有些事情可能当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贵,可如今回忆起来她才体会出林海有多好多忍让她。 辗转反侧一夜,凤凰等不到天亮就跑到张半仙家,不知道为何,小时候凤凰总觉得张半仙家有种阴森森的感觉,村里小孩玩的时候总会特意避开张半仙的家,凤凰孩提时去过一次,屋里就算是晴天也是暗无天日的样子,地永远是湿哒哒的,墙上还会长蘑菇,凤凰去过一次就没再去过。 凤凰在门口转悠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敲门,张半仙大概还在睡着,她使劲捶着门还一边叫:“张半仙!张半仙!” 开门的是张奶霞,这次见到奶霞她变得漂亮多了,头上戴了顶假发,听张奶霞说是她未婚夫从香港给她带的进口货,凤凰上下打量张奶霞,只见她不仅是穿着比以前高档多了,浑身上下也有种特别的贵气,眼里蹭蹭冒火。 张奶霞从前受了凤凰多少气无处发泄,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天赐良机哪肯放过,连忙挡在凤凰面前:“呦,这不是咱们村里的凤凰吗,怎么飞到我家了?” 凤凰看都不看她一眼:“我找张半仙,你给我滚一边儿去!” 张奶霞笑:“找我阿爸?好好好,你找我阿爸干嘛?算命?我也会算啊,相由心生,你的命就是这样了,男人们也许会喜欢你一阵儿,可到最后他们都会把你当臭狗屎一样踩到脚底下!” 凤凰转头看她:“那你的命呢,你自己算得出来吗?张奶霞,换命就是逆天而为,你将来的报应你想过没有?” 张奶霞笑了笑:“像你这种长得好看的才有将来,我连现在都顾不了,哪还顾得了什么将来?你池凤凰要活得轰轰烈烈,我张奶霞也要一条路子走到黑,大不了这条贱命不要了,也总强过默默无闻白白来这世上走一遭!” 张奶霞这番话震动了凤凰,她一把推开奶霞往屋里走,张奶霞也未阻拦。 张半仙的屋子里光线不是很好,张半仙坐在案前一半脸在明,一半脸在暗,脸上的皱纹线条在若明若暗的光线中仿佛旧庙里的瘟神泥塑,肃穆而阴森:“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凤凰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半仙,我不会再改了。” 张半仙简短地说:“好。”然后拿出一道符,在上面写了些什么,喃喃地念了好些咒语,然后把符给凤凰说:“你把这道符贴在与你换命的人的床下,这道符就会自动生效!” 凤凰举重若轻地接过符,庆幸张半仙没让她喝符水,不过到了现在的地步,就算张半仙让她喝符水,她也会毫不犹豫一股脑儿全喝了! 凤凰走了,张半仙坐在窗前,他那瞎掉的双眼有一瞬间突然发出奇异的光芒,带着幽冥的智慧。 十几年前,池妈登门:“半仙啊,为什么自打我生了小的,凤丫头的哮喘老不见好?” 张半仙算了算两人的生辰八字:“你这个小女儿是天生的富贵命,而且婚配也是极佳,将来必定公婆疼丈夫爱...” “那我家大女儿呢?”池妈急急地问。 张半仙掐指又反复算了算,最后摇了摇头:“凤丫头的命...哎,不妙!不妙!” 池妈心惊肉跳:“怎么个不妙法?” 张半仙说:“你家凤丫头是天生的童女命,多灾多病而且不利婚姻,要是强行婚配只怕三十五岁前必定有生死浩劫!而且你这两个女儿,相生相克,一方强势必会有另一方的衰弱,两人若是一起长大只怕会姐妹反目,家中必然会有一场浩劫!” 池妈骇然道:“早知道我就不生小的,直接去医院做掉好了!” 张半仙连连摇头:“你命中有两女,这是天意,既然是天意便不可违,你以为做掉这个就不会有下一个吗,两个孩子就是注定要生在你家,这就是你的命!你命中注定要有两个反目成仇的女儿,你家中命中注定会因这俩姐妹难逃血光之灾!” 池妈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求半仙指点迷津!要是告诉我化解的办法,我下半辈子给您当牛做马报答您,这点小意思希望您能收下!” 说完,把手腕上的玉镯子脱了下来,这可是老池家祖传的啊。 张半仙半推半就也就收下了玉镯道:“这你倒也不必太过操心,既然她们姐妹二人相克,你就想办法把她们分开养不就好了,或是把其中一个女儿交由别人抚养,最好能离得另一个女儿远远的,相信对凤丫头的命途会有缓解作用。” “只能缓解吗?”池妈急切地问,“就不能根治?”想到凤凰日后婚配困难还有生死浩劫,她整个人筛糠似的发抖。 张半仙摇了摇头:“无法可解,除非...换命。” 池妈惊异地张大嘴巴:“换...换命?拿谁的命换?” 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张半仙虽然只是乡野术士,却非常有职业道德,对求问者的**向来守口如瓶,绝不透露半分,何况换命需要别人的生辰八字,这类私密信息若非亲生父母,有时甚至连本人也未必知道得那么清楚,若真的要换,只怕也只能将另一个女儿的命来换。 思索片刻,对大女儿的溺爱终是战胜了理智,池妈长叹道:“我只希望从今往后凤丫头的病能好起来,我们一家人都能圆圆满满。” 张半仙又摇头道:“世上的事最忌的便是个十全十美,人的福报都是有定数的。就像那天上的月亮,一旦圆满了,马上就要亏厌,树上的果子,一旦熟透就要坠落。换命之事便是逆天而为,凡是逆天之事最后终有报应,你可想好了?” 池妈听不懂这些,她只想救她的女儿,说来也可笑,她发现自己压根记不清糯米的生辰八字了,回家问了池爸后才答复了张半仙。 那段往事在脑海中一幕幕回放,随着游离的思绪一点点回到现实,张半仙眼中的一簇簇光渐渐消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本书最奇幻的一章结束,下来都是正常情节~~~~ 感谢默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18 16:41:24   ☆、第54章 疯狂相亲 凤凰从糯米房间的窗户爬进来,打开灯,满眼苹果绿晃得她一惊。 房间一角放着一张梳妆台和两把椅子,这几件东西不是家里的。她记起来了,结婚前一天林海带她回家在林家见过,当时她还对它们好一番挑剔,尤其那张梳妆台,那张梳妆台本来是新的,只不过林川托以前的同事打好后一直放在他工作的变电间内,由于变电间特别干燥,台面就形成一些干裂的缝隙。 因为后来又重新用油漆刷了一遍所以不是很明显,但凤凰总觉得这些破烂玩意儿带去部队寒碜极了。 当时她还撺掇着让林海去换,当时林海就跟她说,这些都是他二哥好不容易拜托以前的同事帮忙打的,是他的一片心意,如果凤凰愿意将就着用的话,林海愿意拿出买家具的钱随便买她想买的东西。 只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现在想起来却已经恍如隔世了。 凤凰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家具如今放在糯米房间怎么看怎么顺眼,哎,这也许就是老人说的“叼着是块骨头,丢了是块肉”吧。 地瓜留下的那张床也老黄瓜刷绿漆,弄得跟新的似的,床前放着一张写字桌,看样子还是新的。 凤凰气得一脚踹翻了那张桌子,糯米的课本、文具还有林海写给她的信从桌肚掉了一地。 她开始翻林海写给糯米的信,不看还好,她还没看完一封就气得七窍生烟。 原来他真的不是不会说话,以前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说话,信上写的那些甜言蜜语倒是说得比唱的还好听! 凤凰从十几岁起就被无数男孩追求过,她知道一个男人真正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样的——原来他并不是不会爱,只是没有遇到他爱的人...想到这里凤凰妒火中烧! 她接下来继续看其他信,自己让糯米代替写信的事情也被林海发现了。 “傻丫头,你为什么不早点把事实告诉我,也许我们就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了。” 他把自己对她的所有感情都否定了,她以为就算林海跟她分开至少内心深处还会对她有些感情,也会认可自己对他的感情,结果这一切竟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她把张半仙的那道符咒狠狠地贴在糯米的床板上,她幻想着不久后林海也能寄给同样内容的信,能给她他给糯米的感情。 那一晚凤凰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披着大红盖头,像是古代的新娘子端坐在新房里,听到“吱呀”一声门开了,明黄的流苏穗子颤抖着,新郎的鞋子出现在视线里,一步步地靠近她,她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到心一声声地砰砰跳着,盼望着林海能早点掀开她的盖头。 新郎不紧不慢地掀开她的盖头,她最先还是矜持地低着头,缓缓地抬起头,隔着额头的璎珞还有些视线不明,她以为看错了,连忙伸手去拨开发饰,只见穿着一身大红衣服的新郎官不是林海,而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 凤凰被噩梦吓醒,那个梦太真实了,她过了好久才确定那只是个梦。 接下去凤凰开始无比期待换命后生活的变化。 她耐着性子去等期待生活会有新的变化... 糯米还是每个星期都会收到林海的信,她也还是每个周末步行去邮局寄信,林海对她的感情依然在逐日递增中,沉浸在爱情甜蜜里的她实在太快乐了。 换命一周了,凤凰的生活依然没有丝毫变化。 半个月,一个月,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那种每时每刻煎熬着等待的感觉让凤凰觉得自己随时要疯掉。 而在此同时池妈也在不停地催促她去参加各种相亲,凤凰腹背受敌不断反抗,池妈的手段只有两个:一个是经济制裁,她警告家里的每一个人,尤其是大龙,让他们不准借钱给凤凰,除非凤凰乖乖听话去相亲否则别想从自己这里拿到一毛钱。 另外一个杀手锏就是“你不去你我现在就去林家跟他们说我答应林海和糯米的婚事了!”这一招的管用程度那就更不用说了。 在池妈内心其实早已厌倦帮这个惹是生非的女儿收拾烂摊子,现在她已经不指望凤凰嫁什么好人家,只要不是什么瞎子瘸子就好,她只想把这个烫手山芋早日脱手。 于是在池妈“胡萝卜与大棒”轮番夹攻下,凤凰终于举白旗投降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进入了疯狂相亲的状态,梧桐村和附近好几个村子都是男孩远远多于女孩,所有媒人一听说凤凰这么个漂亮的大美人愿意相亲都兴奋得不得了,头一天来找池妈定下来的相亲居然就有二十几场! 于是池妈给凤凰制定了一个“加急相亲计划”:下午二点相第一个,在媒人家里;下午四点相第二个,在新桥桥头见面;晚上八点相第三个,在自个儿家里... 有时候她安排得好好的,可这些男生也真是不懂事儿,见到凤凰这么个大美女一个劲儿地献殷勤,话说个没完没了的,凤凰不耐烦地想走,结果秦阿姨似乎也看穿了凤凰还有赴约其他媒人安排的相亲。媒人之间多少都有些同行相轻互相倾轧,这一点在农村就更加明显了。 秦阿姨又用她那三寸不烂之舌,又是叫吃苹果,又是叫吃鸡蛋,又是端来麻豆子姜盐茶,故意拖着时间不放人,结果下午两点相第一个,到了下午四点该赶第二场了,凤凰还没精打采地坐在媒人家的堂屋里听他扯淡。 这段时间的凤凰非常颓废也失去了平常的战斗力,她变得心事重重也失去了自我的主见,池妈安排她跟什么人见面相亲她似乎也没有力气再去反抗了。 但是那些别人介绍给她的对象实在让她提不起兴趣,每天见面她就是一张不阴不晴的脸,不管对方怎么热脸贴冷屁股,凤凰永远都是爱搭不理的,相亲以后对方如果想约她,她能推就推掉,实在推不掉跟人家出去也是心不在焉,人在心不在。 凤凰的消极抵抗实在让池妈生气,其实媒人给凤凰介绍的对象条件真的算是很不错了,条件好的有,长得帅个子高的也不是没有,秦阿姨揣度着凤凰可能就是好军人这一口,还真给凤凰弄来一个现役军人,叫赵鸣,副连级军官,长得还可以,个子也过了一米七五,在南方绝对算是高的了,而且家境也挺好,父亲还是工地的包工头。 相亲当天池妈见了对方觉得条件真不错,悄悄地跟秦阿姨说,凤凰之前订过亲解约,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介意。结果等对方见过凤凰后,马上跟秦云表态说,只要凤凰不嫌弃他他绝对不介意凤凰的过去,又听说凤凰是因为一块手表跟之前的未婚夫解约,特地从县城百货公司买了一块手表送给她。 但凤凰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对方的条件是无可挑剔,可自己就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她觉得自己也许这辈子都没法像喜欢林海那样喜欢别的男人,那种刻骨铭心的感觉,这辈子她只在林海一个人身上体会过,这个念头一闪现在她的脑海里,凤凰就觉得绝望。 这天那个赵鸣又约凤凰出去玩,池妈简直是把她往屋外赶才把她赶出去的,到了下午池妈才听说凤凰放了人家的鸽子,赵鸣在约会的桥上等了凤凰足足两个小时凤凰都没有出现,原本以为凤凰临时有事耽搁了就耐着性子等着,可等了半天都不见人来,他又怕自己离开了凤凰来了见不到自己生气,就这么等了两个小时。 赵妈妈跑来跟秦云告状,秦云跟池妈说话的时候还气得语无伦次:“男方的妈气得指着我鼻子骂,我说凤凰她娘啊,你们家凤凰要真瞧不上人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么把人家撂在一边算怎么回事儿,就人家这条件又不是娶不到老婆!人家母亲说了,敢情你们家女儿还真是金窝里的凤凰,咱们家赵鸣是个俗人配不上!我也想问问凤凰她娘,这些年我给你们家的凤凰介绍的对象排队能从这儿到菜市场打个来回吧?呵呵,我也是弄不懂了,你们到底是让我给介绍对象还是在耍我!你们家以后要人介绍也别找我了!” 池妈满村到处找凤凰,可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凤凰还是没有出现,她越想越气,气得饭都吃不下去了,抡起鸡毛掸子守在楼下等着找她算账。 池爸来劝她:“孩子他妈,你就算要教训孩子也不能饿着肚子啊,先把饭吃了再等吧。” 池妈气恼地叫道:“我今儿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是个好赖不分的贱骨头,谁对她好她就欺负谁,谁不理她她就贴着谁!人家赵鸣哪点比不上林海了,好!你说你不愿意跟人家继续发展,你好歹把话说清楚了,自家母女有啥不能说的。她就算不愿意那个赵鸣我还能拿枪指着她不成!给我来这一手!谁也别劝我了,这次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家里灯坏了,这章酷酷是午休时间在办公室写哒,所以字数有点少~~~ 感谢默莫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9-18 16:41:24 trouble maker 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9-19 08:52:19 古筝姑凉果果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9-19 09:41:53 乖瓜皮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6-09-19 10:12:36 木夕木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9-19 16:28:49   ☆、第55章 追到部队 池妈抡着鸡毛掸子等到晚上九点钟凤凰都没有回家,外面下起了大雨,她这才有些着急,走出屋子在屋檐下往外望,只见一个人站在黑夜的雨中,池妈一看那身形就知道准是凤凰没错,气得冲过去骂道:“死丫头你还长出息!不喜欢人家男孩子就早点说,放人家鸽子害得老娘被秦云那个娘们儿一通臭骂!大晚上你死哪去了!抖什么啊老娘又不会吃了你!” 凤凰在雨中瑟瑟发抖:“妈——” 池妈还能听到她牙齿打架的声音,不是吧,这天气好歹也过了端午了,下场雨也能冷成这样?还是害怕?呸!这死丫头要是有怕的东西就好了!准是又心血来潮跟自己装病! “妈,我小时候哮喘病发的时候,您是不是带着我的八字去找张半仙了?” 池妈有点发愣:“你咋知道这事儿?谁跟你说的,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凤凰的声音还在发抖:“那您是不是让张半仙把糯米跟我的命换了?” 池妈的表情凝滞了:“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你咋啦?凤儿!凤儿!”凤凰浑身湿冷地倒在池妈怀里。 凤凰病倒了,这次是真的病倒了,她发着高烧嘴里说的话池家全家人都没一句能听懂,唯一能让人听得懂就是她一直喊着林海的名字。池妈急得团团转,连夜去张半仙家找人,却得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张半仙坚持不愿意去池家,池妈好话说尽,张半仙都不愿意踏进池家一步,他说从此以后池家人的生死他再也不过问了。 池妈通过张半仙的话可以捕捉到一个信息,凤凰生病的那天晚上去找了张半仙,而且还因为某件事和他发生了冲突,导致得罪了张半仙。但是没人知道那天晚上张半仙跟凤凰到底说了什么,张半仙不愿多说,凤凰直到病好后也不愿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透露只字片语,只是但凡有人问起这件事,她就会立马神情抑郁,脸色发白。 池妈认定凤凰发烧是看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又是找医生又是找道士,科学的迷信的全都试过了,病急乱投医,也不管哪个能起作用,只是梧桐村那些个道士和尚,多半是骗人钱财,法力和张半仙比,简直不值一提。 林爸给凤凰看完病回家就把事情告诉妻子,林妈虽然内心深处并不喜欢凤凰,但是为着她是糯米的亲姐姐好歹也得去慰问下啊。 凤凰醒的那天,她抱着池妈又哭又闹:“妈,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妈,我怎么办?我只想要林海,只要有了他,我就算再苦也认了!如果没有林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池妈真的听不懂女儿的话,什么叫这辈子没指望了,就算凤凰跟林海解约,就算她现在是个大龄剩女,可她的长相摆那儿呢,就算找不到林海那样的,也有大把条件不错的男孩子任她挑啊。 林妈到池家时凤凰的烧已经退下了,退烧后她开始不吃不喝,池爸没惯着他,对池妈吼道:“你听她演戏给谁看呢!你把饭菜放哪儿,等我们出去了你看她吃不吃!”但是回来一看,家里的吃的一点没少。 池妈急得跟摘了心肝似的:“凤儿,你为个男人就这么折磨你娘,好好好,与其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现在就找根绳子上吊!” 她一见林妈跟见到亲人似的,一下扑到她怀里嚎啕大哭:“妈,我真的错了,我要林海,我真的好想好想他!” 凤凰是个非常强势霸道的人,她从前都是撒泼的哭,耍赖的哭,虚伪的哭,但这次她是真正伤心的哭,林妈看着真有些不落忍了:“好孩子,别哭别哭,都是一家人,大妈从没怪过你啊。” 池妈对凤凰说:“凤儿啊,娘的乖孩子,林海跟你妹妹订婚的事情全村的人都知道了,男人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嫁了也不会幸福,妈一定好好帮你找个好人家嫁出去。” 凤凰不停地哀求:“妈,我真的只要林海,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他——” 出了房门,池妈抓住林妈的手:“亲家母啊,凤凰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她是真心喜欢你们家大海啊,我实在是没办法!只好求你了,你们就接受她吧!彩礼啥的我们都不计较,你们有啥就给啥...不给也行!只求求你,只求你保住我女儿的这条命。”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和哽咽了。 林妈非常为难,就她个人而言让凤凰做她的儿媳妇她是万般不愿,可万一凤凰死了,只怕糯米和林海这辈子都不会安生,但如果强逼林海和糯米分手,她实在不知道林海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只好宽慰池妈道:“亲家母啊,不是我不愿意,可大海那孩子在小事上虽然孝顺,但也有他的脾气,婚姻大事我们父母的话他也未必顺从,两人过日子最最要紧的不就是心甘情愿嘛,要是强把他们凑成一对,只怕到时候反倒委屈了凤凰。” 凤凰在房间里哼哼着:“妈啊,我只要林海,我只要他...” 池妈听到林妈的话只好再退一步:“要不这样好了,你们劝劝大海让他写封信哄哄凤凰,让她别想不开,等她病好了这阵儿风头过了,糯米和林海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林妈更加为难了:“那如果到时候凤凰又要自杀呢,怎么办?” 池妈连忙说:“我会赶紧给凤凰找个好婆家,今年之内一定把她嫁出去!” 林妈真的想问:“万一凤凰找不到呢?” 她真的不看好凤凰的未来,人的福报都是有定数的。 这并不是迷信,女人二十岁正处于“一家女百家求”的年纪,而大部分男人处于一无所有的年纪,如果女人在这时不尊重或是打压自己的另一半,男人因为没有适合的对象很可能会忍下来,但如果万一男人日后发达了,而女人已经没有作的资本,那便是“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一天。 凤凰的前半生已经不遗余力地作掉全部的福报,后半生注定要在灰暗中度过。 凤凰已经四天水米未进了,人已经奄奄一息了,池妈和大龙都急疯了,池爸也被惊到了,谁都没有想到,凤凰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可以对自己狠到这个地步! 池妈把林家父母都叫过来,当初给他们跪下了,一边跪一边哭:“亲家公亲家母,我朱月平这辈子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从没跪过啥人,但我为了我女儿的性命我给你们二老跪下了,求求你们写信劝劝大海,凤凰现在真的悔悟了!她以后一定会跟林海好好日子,再也不闹了!” 悔悟?那倒也未必,小孩子可以为了糖果耍赖打滚却未必会为了糖果好好学习,凤凰为了得到林海不择手段,不惜以死相逼,也不能说明她得到林海后会洗心革面好好做人。这些道理林爸林妈都明白,可池妈都已经到了下跪的地步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林爸医者父母心,看到病人死念如此执着实在不忍,最后还是松口了:“好吧,我们写封信把情况告诉大海,至于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他的决定,我们做父母的勉强不了。” 林爸林妈让林河把池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写进信里,他们也再三重申自己不希望凤凰成为自己的儿媳妇,但凤凰现在已经到了要为他自杀的地步了,林海就必须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能拖着人家女孩子的青春,也避免事态进一步恶化。 在池家人乱成一锅粥的情况下,林海的信不期而至,这次是直接寄到池家的,写了“池建设岳父大人朱月平岳母大人亲启”,凤凰听到不知哪来的劲儿从床上跳起来,夺过信,看了几行就焉了。 信上是这么写的: “尊敬的岳父岳母大人: 你们好!我听说大姐绝食的事情,为此我深表同情但也无能为力,我和糯米已经敬过父母茶便是真正的夫妻,我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放弃她。这一点是任何人都说服不了我的,希望大姐能够想明白,不要再胡思乱想,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 如果岳父岳母能善待糯米那是再好不过,但如果你们不能,我会让我父母把她接到我家去养着,我不愿意让她受任何委屈,希望岳父岳母大人能理解我的心情支持我的做法。作为一个军人,保家卫国是我的义务,作为一个男人,保护自己的妻子是我的责任...” 地瓜把信念完后,一屋子的人都静了,凤凰没想到把命豁出去都挽回不了林海,她的内心又是屈辱又是愤怒,更多的还是不甘,她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 这天凤凰出奇地安静,不再闹了,晚上也很早睡了,大家想着她被这么拒绝总该死心了吧,可他们都低估了凤凰的战斗力,她的作死之路才刚刚开始而已。 那天大概是快天亮的时候,大龙把全家都叫醒了,池爸接连两天没睡个好觉简直快爆炸了,然后听大龙说凤凰失踪了! 事情是这样的,大龙早上起夜听到凤凰房间有窸窸窣窣的异响觉得奇怪,进了房间拉开灯绳才发现凤凰绝食那几天把好多吃的藏在床底下,结果招来了许多老鼠正在吱吱作响地吃东西呢,然后大龙就发现凤凰的床空了,然后他就看到凤凰桌上留着一张纸条,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我走了”。 凤凰离家出走了,大伙一开始以为她是去同学家住几天,但是问遍了全村和邻村的人都找不到凤凰,就在池妈准备报警的时候,邻村有个刚从外地回来的人说,在沙洲码头见过凤凰,当时也顺口问她去哪,她说去省城。 去省城,想都不用想她肯定是去找林海了,凤凰对林海的执念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 一个姑娘家,又不是嫁不出去,林海的条件也没有好上天,怎么就赖着不撒手呢?不过那么大一个美人儿,千里寻夫,路远迢迢地只身前往,只怕林海是铁打的心也要被融化吧。 果然,凤凰到省城后的一个月里,林海的信再也没有寄来,糯米写了两封信给他也是杳无音讯,全家似乎也默认了这个结果,她的心情从期盼渐渐变成了绝望。 仔细回想上辈子的这时候林海刚好和凤凰结完婚一起到部队,原来这辈子凤凰和林海还是和前世一样,没有因为她的重生有任何改变,天意果然不可违。 早稻收割的季节到了,这是农家最忙、最累、最长的一个季节,农村家家户户都全家出动,晒谷,缚稻杆,砻谷,捣米,磨粉,糯米被晒得背上跟烫伤似的火辣辣的疼,只是一直忙碌就无心去想那么多烦恼的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日子台风来了,连下了一天一夜的暴雨,暴雨声让整个村的村民彻夜难眠,梧桐村地势低洼,第二天醒来水涨到半人高,农田全部被淹,远远望去仿佛一片波涛滚滚的汪洋大海。   ☆、第56章 去意已决 这场突如其来的台风让整个梧桐村汪洋一片,通电中断,几乎成了“孤岛”,听说市区路上的树被连根拔起,整排电线杆齐刷刷倒下,好多人家的屋顶一夜之间不翼而飞,连一年一度的中考都不得不被迫延期。下雨的几天糯米整夜整夜睡不着,开了灯温习功课,思绪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洪水退后的第二天,榕树村的村长家有人来找池爸说是有人找他,带上糯米一起去,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池爸心里正犯嘀咕呢,糯米一路走着也是惴惴不安,想着各种可能。 池爸接起电话结果那边是林海,他用恳求的语气让池爸赶紧把凤凰带回去吧,他实在受不了了,还有他问之前他写了好几封信到池家让他们把凤凰带回去,也不知为什么怎么都收不到回复,所以他才不得不打这通求援电话。 其实凤凰刚到部队那会儿,跟门岗的人说她是师直侦察连连长的未婚妻,让他们打电话去把林海叫出来。 凤凰的美貌把门岗的几个哨兵深深地震撼了,连忙打电话去侦察连连部,林海不在,是连部指导员接的电话。 等林海训练完回来,指导员告诉他,林海以为是糯米在池家呆不下去投奔他来了,一路狂奔到门口,结果看到了凤凰,他当时整个人就跟被雷劈过一样。 凤凰正跟几个哨兵聊得热火朝天,哨兵们一口一个嫂子,林海问:“你怎么来了?” 凤凰用手帕擦着额头,跟他跺脚撒娇:“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站在外面都热死了!” 哨兵说:“林连长,您艳福真不浅,嫂子长得真俊。” “是啊是啊,连长,您就让嫂子住下来吧。” 几个农村来的战士哪见过凤凰这样的大美人,两只眼睛就像是长在凤凰身上了。 林海不想当着哨兵的面把事情闹大,加上那天天色晚了,所以把凤凰安排在部队的家属招待所,林海一放下她的行李,凤凰就从后面抱住他:“晚上留下来陪我嘛。” 林海捺着性子拨开她的手说:“大姐,你今晚住在这里,明天我让通信员陪你去百货公司逛逛,你去买几件喜欢的东西给家里人带点东西,钱算我的,然后你就回家吧,别让丈人丈母娘操心了。” 凤凰不悦:“我大病刚好就跑来见你,你呢,一见我就板着个脸,太没良心了!” 林海无可奈何地说:“大姐,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也不要做那些极端的事情了。” 凤凰听话地说:“好,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真的不在乎彩礼了,手表我也不要了,只要你还像以前对我那么好,什么都没有我也无所谓!” “大姐,那是不可能的,我已经有婚约了,我不可能做对不起糯米的事情,我这辈子只认定了她,你早点休息,明天中午吃过饭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凤凰冷笑:“想让我走?没那么容易,林海,这是G/C/D的天下,哪容得下你这样的陈世美!你信不信我告你们首长!我倒要看看他管是不管!” 她干脆大大方方地住下来,这天气在路上奔波了一天浑身是汗,是该洗个澡了。 哪儿能洗澡呢?她敲开了邻居的门,刚好指导员的老婆过来探亲,见凤凰问洗澡的地方热心地把她带到水房,这也是连队唯一洗澡的地方。 凤凰一进去就大叫:“这地方也能洗澡?!” 又脏又简陋也就不说了,水房好几扇窗户的玻璃还破了。 指导员老婆说:“咳,这儿不是有报纸嘛,把窗户糊上不就好了,我住这儿都是这么洗的!” 她一个已婚妇女当然没那么讲究,凤凰还是个大姑娘就特别在意这个。 指导员老婆拿起军报给她糊到窗上:“连长家的,把报纸糊两层不就好了嘛。” “你叫我什么?” “连长家的,你不是连长他老婆吗——我们这儿都是这么叫的啊,师长家的,政委家的,连长家的,指导员家的...对了,上次被师长那正在读大学女儿听了,狠狠说了我们一番,批我们把女人当做男人的附属品。吓!说得还煞有其事的,有本事这辈子她就不要嫁人不要有男人!哪个女人不想有个家有个归宿,在这儿就是连长家的,指导员家的,在我们老家就是老王家的,老张家的,多少年了一代代都是这么传的。” 凤凰无法苟同这个观点,却不得不承认“连长家的”这个称呼她还挺喜欢的... 指导员老婆走了,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她开始拿出毛巾和香皂。 突然她发出一声尖叫! 紧急集合哨!这是所有部队战士最害怕的声音,只要这哨音一响,所有人都会紧张,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只有在演习和特殊情况才用的。 尤其是这大晚上已经过了九点,睡觉号已经吹过了,训练了一天战士们都累死了。 战士们在黑暗中全副武装。 “我的裤子呢!别扯我背包绳啊!” “帮我找下水壶,我水壶呢?” “快啊,快!已经过去一分钟了!” “别管了,先冲出去再说,边跑边整理!冲出去就是胜利!” 班长说完这句话就冲出了房间,接下来好几个战士也跟了上去。 全连战士慌忙集合,铿锵有力地大声报数:“一!二!三!四!...” 指导员看着秒表:“比规定时间慢了120秒,有的人说不就是两分钟嘛?你们给我算一算,一个人两分钟,这是多少人,这是多少时间!到了战场时间就是生命!” 咣当!一个战士的水壶掉到地上,被指导员狠狠瞪了一眼。 林海也到了现场,见指导员弄了这么大阵仗有些疑惑,今晚没安排紧急集合的训练啊,难道晚上发生了什么紧急事件? 他不禁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指导员一见他来才想起正事:“我差点忘了,是哪个丘八偷看连长老婆洗澡,他妈的给老子站出来!” 林海拉住他让他赶紧别说了:“你在胡说什么!” 指导员以为他不信自己老婆被人偷看了:“你家女人——今晚上在水房洗澡不知道被哪个王八羔子戳破了报纸偷看,你赶紧去安慰安慰,这儿有我呢。是谁偷看的,给老子站出来!” 指导员扯着嗓子又一顿吼:“我数到十,没人站出来就全部去跑三公里!十九八七...”他数完吼道,“各排组织跑三公里,跑完带回。解散!” 说完背手走了,全连战士在口令声中开始了这漫长的三公里。 凤凰又是委屈又是无比气愤地对着指导员和指导员老婆哭诉:“你们一定要揪出那个杀千刀缺德鬼!把他五马分尸!我刚把毛巾弄湿还没打肥皂呢,转身一看,居然有双眼睛瞧着我!” 指导员好声好气地说:“嫂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个交代!” 不过他心里嘀咕着,部队这么多人谁都有可能犯案,抓起来也无凭无据,只怕这件事也只能这么不了了之了。 “今儿都这么晚了,咱们先走了,你们早点睡!”指导员老婆说完拉着指导员出门。 指导员被她一路拽回隔壁屋子:“你拽我干嘛呢,这事儿还没弄清楚呢!” 指导员老婆哭笑不得地指着他:“你个愣头青,还真把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当正经事儿,她那身皮肉就那么金贵,被人瞧下还能少块肉不成?你瞧不出来连长家的这是在跟她男人撒娇呢!人家新婚小夫妻久别重逢,你大晚上的,没事儿赖在人家屋里打扰人家好事干嘛!” 指导员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儿,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嘿嘿对着老婆笑了两声:“咱们不打扰别人好事,咱们自己也干点好事吧!” 指导员老婆嗔道:“流氓!” 指导员他们走后,林海沉着脸:“你会不会看错了?” 凤凰叫道:“水房的报纸上那个大洞还在那儿呢,你要不要自己去看看!” 林海捺了捺性子:“大姐,这里都是大男人,你一个姑娘家的住在这里会有很多不便,你如果真的要住下来,以后不便之处会越来越多,所以你明天还是回去吧。” 凤凰望着他:“要是今天来的人是糯米,你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了。” 林海坦然道:“那当然,她是我未婚妻,保护她是我应该做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凤凰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个王八蛋杀千刀的,我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她又为你做过什么?!我大老远地跑来看你,你连个笑脸都没有,敢情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女人被个diao兵看个精光,还要别的男人帮着出头,你却跟缩头乌龟一样,连个屁都不敢放!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还是你当兵当久了头上这顶绿帽戴惯了,就算真有人给你戴绿帽你也能跟龟孙子似的不吭声!” 这番粗鄙的话让林海不禁皱眉,但他还是压抑着脾气说:“大姐,我在信里早就跟你说清楚了,我心里只有糯米,你还是早点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吧,你在部队发生这样的事,我也觉得非常抱歉,指导员也已经惩罚过他们了,你还是早点睡。” 凤凰跟变脸似的秒速换上一张笑脸,拉着他衣袖撒娇:“你留下来陪我嘛,林海,你再拒绝我就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真男人了,我就不信,你在部队这么久,就没有需要嘛...” 她说完这些暧昧的话,拉起他的手想往自己胸口摸,凤凰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水珠从发间往下滴着,性感中带着诱惑... 林海一下子把手抽了回来,转身就走。 凤凰叫了一声:“林海!” 林海回头望了她一眼:“大姐,我是男人,不是畜生。” 凤凰声嘶力竭地喊道:“林海,要是这辈子我得不到你,我宁可死,宁可死!” 林海回到宿舍坐在台灯下拿出钢笔,对着信纸发愣,不知道那小人儿现在在做什么,他已经半个月没收到她的回信了,这时候应该快中考了吧,她是不是功课太忙了没空回他的信,凤凰这次来不知道她会不会误会... 想到这里他开始一笔一划地写道: “岳父岳母大人: 大姐今天下午抵达我的连队,她的人身安全,二老请勿忧心。只是大姐一个女人家在部队实在不便,所以我想恳请二老能派人来把她带回去...” 他把信写好封口叫道:“小李。” “连长,有什么事?”小李是林海的通讯员。 林海把信交给他:“你现在去一趟收发室,把这封信寄出去。” 然而信寄出去了半个月仍是杳无音信,池家没有派任何人来接凤凰,而凤凰也因为与林海的僵持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她真的跑到师部告了林海一状!她的想法很简单,她想让部队施压让林海就范。 那天师长去开会人不在,她干脆把事情捅到副师长那里去了,副师长对师里干部生活作风问题非常重视,把林海叫过去狠狠骂了一顿,说他连长的位置还没坐暖和就忘本踹了未婚妻。 本来林海能当上连长就有好多底下人不服气,这次更是落井下石地跑到副师长面前说林海的坏话,副师长这个人有点囫囵脾气,心里一旦有了成见就很难除去,本来他是非常赏识林海的年轻有为,出了这事之后几次三番给林海小鞋穿。 还有一层原因,连队其他几个连长都是有部队背景,只有林海是凭一己之力打拼出来的,分连队时就把最难管理的一批人都拨到侦察连,不少人原本对林海是面服心不服,出了这事以后也有不少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林海本来也曾有过在部队大展宏图的志愿,真正实施起来才发现困难重重并不是那么简单,出了这件事后更是逐渐淡了,心中渐渐形成转业的念头。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糯米,林海对糯米本来没有什么患得患失之心,但是凤凰这么几次三番地闹,他真的有点怕她哪天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伤害糯米。 要是他能早点回家结婚的话也能断了凤凰的念想,免得时间久了夜长梦多。 说起来上辈子林海转业离开部队跟凤凰也有分不开的关系,两夫妻总是在吵,林海根本没心思工作,有时候凤凰还会跑到连队来闹,整个连队都知道师直侦察连连长的老婆不贤惠。 林海对池爸讲完事情后说:“爸,你能叫糯米来接下电话吗?我想跟她说两句话。” 在电话里,片刻的沉默也显得那么漫长。 糯米在一刹那间想到无数种可能,林海会向她道歉,提分手,说他要和凤凰在一起? 说真的,如果林海真的迫于压力和凤凰在一起,糯米可能会难过一阵子,但不会怪他。 凤凰和糯米,同样爱着林海的两姐妹用的却是完全不同的方式:在凤凰眼中,她爱一个人就要不择手段得到他,哪怕以死相逼寻死觅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在糯米眼中,一个女人爱男人的正确方式是尊重对方的选择,认可对方的自由,如果你爱我我便倾心相付,如果不爱我,没关系,我放你走。 糯米接起电话,“喂”了一声,林海在那头轻轻叫了声:“糯米,我给你寄的信你为什么都没有回?” 她非常诧异:“我没有收到啊,什么信?” “哦,”林海想了想,“那没关系,我以后再想别的办法写信给你。我这次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和你姐姐...” 林海顿了顿,糯米的心砰砰跳着,林海说:“我和你姐姐的事情我已经跟师长说清楚了,我跟岳父说让他把凤凰带回去——还有就是,我已经写好转业报告,我准备离开部队了——糯米,等我回来,不要放弃我。” 林海的声音清晰地从电话那端传来:“糯米,我爱你。” 那一刻,糯米的眼泪突然狂涌出来,像是盛夏台风夜的雨漫漫淹没了农田。 走在回家路上,糯米看到很多农人端着盆子涉水从地里撸几斤谷子,村子里好几户人家的早稻还没收,大水淹没了农田,农民寅吃卯粮,大人还可以忍,孩子饿得嗷嗷待哺,所以只能撸了谷子放在锅里烤干,用石磨磨一下成为粗糙的大米,放在锅里煮稀饭填饱肚子。 台风天已经过去了,任何困难再难过也有过去的时候,只要活着就永远会有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古筝姑凉果果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9-21 14:06:39   ☆、第57章 相生相克 凤凰被池爸和大龙从部队强行带了回来,一路上她还算安分,到了自家门口也许是怕池妈收拾她吧,突然死活不肯进门,大龙还好言相劝,池爸可不惯着她,于是她就这么跟杀猪似的被生拉硬拽进家门,画面美极了。 池妈已经拿出上次准备好没派上用场的鸡毛掸子,一见她就重重往她身上抽:“你个死丫头!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追你的人能从我们家排到村口,非要死乞白赖地给个不要你的男人送上门,结果人家不要你了还有脸回来!你贱透了!” 池妈气疯了,把凤凰抽得满地打滚,那个鸡毛掸子上的鸡毛洋洋洒洒,落得漫天纷飞。 “你跟我说,以后还敢不敢一声不吭地跑出去了?!”池妈停下了手上的活计,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打得坐在地上的女儿。 见凤凰不说话,池妈放缓了语气跟她讲道理:“妈早就跟你说了,一个男人心不在你身上,你做什么都没用,你咋就不明白呢。一个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名誉,你之前跟那些男孩子胡闹胡闹,哪怕跟林海退婚,妈都有办法帮你把话圆过去。可你知道女孩子最忌讳最跌身价是什么?不是有几个追求者被人说长道短,也不是订婚又退婚,而是明知一个男人不要她,她还贱兮兮地热脸贴冷屁股贴上去!你不要把自己弄到身败名裂才后悔!你跟妈保证,以后断了对林海的念想,好好安下心找个喜欢你的正经对象,这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凤凰浑身火辣辣地疼,听了池妈仍是坚定地说:“我要林海,我只要林海!都说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我就不信追不到他!妈,你不知道,林海就要转业回家了,以后我们多的是见面的机会!他要不肯娶我,我就每天跑到他家找他!” 池妈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池爸瞪着眼睛问:“要是他还不肯要你,你怎么办?林海已经是你妹妹的男人了,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凤凰用手指把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认真地回答:“我当初跟林海都到了结婚那天了,他都能跟别人跑了,订婚可以退婚,结婚可以离婚。人这一辈子,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是谁的!都说好女怕缠郎,现在都是新时代男女平等,既然男人能追女人,女人为什么不能倒追男人,我勇敢追求幸福有什么错?实在不行,我试试看自己能不能怀上他孩子,我看小说上都是这么写的,不试下怎么知道管不管用!啊!” 她说到最后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完全没提防池妈抽上来的一鸡毛掸子:“你脑子不清楚,我就抽到你清楚为止!一个女孩子家,居然不知廉耻到了这个地步!我非抽死你这个败坏门风的小娼妇不可!” 说完又是左一鸡毛掸子右一鸡毛掸子地往她身上抽,抽得她是狼嚎鬼哭,满地打滚。 大龙费了好大劲才拦住了池妈,池妈也累得腰酸背痛,把鸡毛掸子往地上一丢:“动动你肩膀上那个东西,想想妈的话有没有道理,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也能有一个!” 夜深了,池家全家都睡着了,突然池妈被惊醒了,本来还以为是梦。 静下心仔细一听,不是梦,是凤凰的声音! 她慌忙披上衣服跳下床奔下楼,只见凤凰在院子里骂街:“林海!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陈世美!我爸救了你爸,结果你还敢勾引我妹妹,枉我对你一片痴心,路远迢迢地到部队找你!结果呢,被你原封不动地送回来!被我妈打得像条丧家犬!林海,你看看你做的好事,你不就是气我当初为了一块手表让你下不了台吗,我现在不要手表了你为什么还不要我!我看你根本早就跟那个小贱人勾搭上了,才找个借口不要我!是不是这样?林海!林海!” 池妈死命捂住她的嘴,结果还被她反咬一口,池妈痛得嗷嗷大叫,凤凰听到母亲的声音又哭又笑:“妈,您既然生了我,为什么还要生糯米,你既然生了糯米,为什么不在我九岁那年掐死我...就像村里说书的讲的那句话,既生瑜何生亮!相生相克...我和她就是相生相克!在我什么都有的时候她像条野狗似的一无所有,现在轮到她什么都有了,就是我一无所有的时候了!老天爷,我池凤凰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惩罚我?!” 池妈叫道:“孩子,你怎么会一无所有,不论发生什么时候,妈都不会不要你!” 凤凰哭道:“从小到大,您什么时候骂过我,您什么时候这么下狠手地打过我,从小到大,不管我怎么欺负糯米,您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眼,可现在!您已经一点一点向着她帮着她了!总有一天——你会彻底站在那个小贱人那边不要我的!” “她是你妹妹!” “她不是我妹妹!她是个魔鬼!她一点点地偷走我的幸福,先是爸爸地瓜,后来是林海,然后再是你!以后会是谁?她一个个地收了你们的心,我总有一天会一无所有哈哈...哈哈!” 凤凰就这么在自家院子哭闹打滚了一个晚上,主题是林海是个如何忘恩负义的陈世美,但她非他不嫁,而糯米是个抢走她全部幸福的小娼妇,自己总有一天要弄死她,她一时自怨自艾,一时骂骂咧咧,一会儿跟喊话这个,一会儿咒骂那个,像极了精分病人。 池家住的院子构造有点像北京的四合院,四面住的街坊邻居共用一个院子,她的哭骂声吵得全部街坊整夜无法安枕。 所以关于凤凰在省城部队如何丢人的事迹在村子里不胫而走,大家面上劝着她,心里可了劲地笑话她,好好一个大姑娘跟前世没见过男人似的,路远迢迢上门把一身皮肉自动奉送,结果还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被父兄抓回来居然还有脸闹! 那段时间村里人打骂女儿说的都是:“你要跟池家大囡有样学样,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要知道以前她们可都巴不得有个凤凰那么漂亮的女儿,现在又感叹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了你美貌就很难再给你智商。 眼下这情况怕是凤凰更不好找对象了,秦云不愿意再帮凤凰介绍对象了,赵鸣听说休完探亲假也回部队去了,更何况以目前的情况看,就算凤凰愿意接受人家,人家也未必愿意要她。 池妈每天那个愁啊眉头快拧出水了,只好把认识的媒人统统召集来,开门见山地问她们能给凤凰介绍什么样的对象,几个媒人也很为难,说假话怕是不好做,但如果说真话又怕得罪池妈。 凤凰现在的情况太尴尬了,嫁人容易,可条件稍好的男孩子早拿她当瘟神躲,就算男方愿意,男方父母听说凤凰的“光辉事迹”也是万般阻挠。 剩下的人里要么家境极差、要么就是人长得磕碜或是离异带孩公婆不好相处的,选择范围虽大,可打着灯笼也找不出一个愿意接受凤凰并同时满足池妈和凤凰择偶条件的人。 一群媒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个不知内情的媒人见人家大女儿不好说媒,那我就帮忙给小女儿介绍对象好了,糯米也十六了是该说门亲事。于是帮着介绍一个村里条件很不错的小伙子,家境人品父母都很不错,男孩子年长几岁也不打紧。 凤凰嫁不出去池妈哪有心思管糯米,见这人条件不错跟凤凰年龄相近非要让媒人把这小伙子说给凤凰,媒人讪讪地半天不敢搭腔,要让小伙子父母知道她把凤凰这么个丧门星介绍给他们儿子,还不一巴掌拍死她! 池妈见她不敢搭腔心里也明白了,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想着凤凰和大龙眼瞧着都二十四了还迟迟找不到对象,凤凰的事情既然不好解决就先放一放,等村里这阵风言风语过去再说,倒是大龙也得抓紧找找对象了。 记得几个月前秦云还给大龙介绍了个纺织厂女工,初中学历长得还行,夸得天上独有地下绝无,说得地瓜黑线,池爸冷哼:“真要这么好的姑娘还能看上大龙?” 引得池妈瞪了他一眼,接着秦大妈说这个姑娘是个独生女,父亲早逝跟着母亲相依为命。 还没说完,池妈就跳出来反对,说是这种家庭不行,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家境肯定不好,没爸没兄弟以后出点事情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不行不行! 大龙也不满意,倒不是说家庭的问题,在他眼里对方的家境倒不是最重要的,他跟池妈不一样,他看的是人,他觉得自己至少得找个高中文化最好是老师的,一个初中学历的纺织女工能有什么文化?不行不行! 大龙相亲经历跟凤凰差不多,不管是他还是池妈都能挑出女方一大堆毛病,在池妈眼里大概只有七仙女才配得上她儿子。 凤凰还好说,女孩子漂亮加上农村女少男多,加上刚开始相亲那会儿岁数小还有的挑,大龙个头算高长得也还行,但言行举止总透着股猥琐和鸡贼。与他相比,地瓜虽然其貌不扬但透着忠厚老实,性子好人勤快不说还特别会动脑子,大龙除了偶尔打些零工,大部分时间还是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一个,平时净跟村里几个流氓混混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母子俩不断跟秦大妈推三阻四提出一大堆反对的理由,池爸和地瓜翻白眼翻得快只剩眼白了,人要真是高中学历长得漂亮,父母双全家境又好,那起码得瞎一只眼才看得上他池金龙! 秦云也被这对母子弄得啼笑皆非,也不想想,要对方真要什么都好,哪还轮得到他! 想归想,秦云还是很耐心地说:“人家姑娘的妈说了,要是这事儿成了的话不要你们家一分钱彩礼!” “真的?!”池妈两眼直放光,要是不收彩礼的话等于他们家白捡个媳妇,她定了定神说,“那嫁妆怎么算啊?” 沙洲人对女方陪嫁尤其重视,为此被戳散的姻缘比比皆是。 池爸终于忍不住了:“人家姑娘不要你彩礼就不错了,你还图人家嫁妆!照我说人家能不能看得上大龙还是问题!” 池妈没好气地说:“我就是问问!我说句话还不成吗?!”   ☆、第58章 大龙女友 就是这样,秦云还是好声好气地说:“女方妈说,要是真成了的话男方不用彩礼,女方也不陪嫁什么了,酒席摆不摆也随你们,你们打对金戒指好好过日子就成。” 池妈还在盘算着,池爸不耐烦地说:“就算看不对眼也没啥损失,就当交个朋友咋啦!” 最后定下来大龙和女方的时间和地点,因为女方家里太拥挤,所以定在秦云家见面,刚下过一场大雨,大龙一路东躲西藏淋成落汤鸡迟到了十分钟才到,没想到女方也还没到!秦云给他泡了杯茶,他坐在沙发低着头等着。 不一会儿,他看到一双拖泥带水的鞋迈了进来,那是双深棕色的凉鞋,鞋尖是个鱼嘴的形状,大龙分明地看到对方那双肮脏的赤脚,三个脚趾头被挤出了鞋尖鱼嘴形状的敞口,而她第三个脚趾比大脚趾还要长,那敞口被三个脚趾挤得有些走形了,他的嘴角痉挛似地抽搐着。 大龙迅速把目光从她肮脏丑陋的双脚移开了,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那双脚,他和凤凰还有池妈的脚趾都是第二个脚趾最长,他还没见过第三个脚趾比大脚趾还要长的人。 梧桐村有个旧俗,结婚当天新郎帮新娘穿鞋子时还要看看新娘有没有六个脚趾,可见对脚趾的重视程度。 大龙勉强跟她聊了一句,几乎连她的长相都没看清就跑回家,当时他的想法就是,就算对方是大学学历当老师的村花有那么一双丑脚,自己也绝不会娶她! 他很坚决地拒绝再跟对方继续接触,其实对方也根本没看上大龙,接下来秦大妈又给大龙介绍一个条件差不多的姑娘,大龙跑到人家家里,这次人姑娘脚倒没毛病,只是手上留了一寸来的长指甲,又是刚干完农活,指甲盖里全是泥,当即把大龙给恶心的,又推掉了。 但凡有媒人给大龙说亲,家境好些的瞧不上大龙,家境差些池妈总担心要拖垮自个家,女方姿色稍微出众些的池妈担心是狐狸精,不好看的大龙又瞧不上。 刚开始两年媒人给他介绍的都是黄花闺女,后来什么离异女残疾女带孩女都带到他跟前了,当时把他给气得把媒人一顿痛骂,池妈也把几个媒人轮流说了一通,让她们多访些条件好点的。 可有啥办法?本来农村就是男多女少,就算离异女带孩女也有的是人要,哪看得上他这种半吊子的无业游民? 无论大龙在自己和池妈心中是多么个百里挑一万里挑一的好孩子,就是没有条件稍微好点的姑娘愿意嫁给她,连谈谈彼此了解下也不愿意,渐渐到后来竟无人问津,乡里乡亲都嘀咕,这大龙恐怕要跟他的同胞姐姐一样孤独终老了。 渐渐地,池妈也埋怨开了儿子:“你说说你,前两年隔壁村不是有个女孩子喜欢你吗,你当时就应该马上生米煮成熟饭,搞大人女孩子的肚子就不用彩礼了,也不必拖到后来相亲,你当初就嫌弃人家又丑又胖,人家要是啥都没的挑,能看得上你,你是不是傻?” 要是家里能在市区又能好些,大不了到偏僻些的山头找对象,毕竟那时候城市户口还是很吃香的,孩子上学也方便,可梧桐村已经是沙洲最最偏僻闭塞的一个地方了,再加上家里穷——说来说去都怪糯米,附近村里好些残疾、精神有问题的小伙儿家境都不错呢,女人嫁谁不是嫁,哥哥娶老婆都成问题她还非要嫁给一个穷光蛋,这叫什么,这叫自私! 大龙心里悔断了肠,嘴上还倔着:“以后我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池妈怔怔地望着儿子:“孩子啊,就你这样的身板这样的样貌,娶那些庸脂俗粉妈也知道是委屈了你,怪只怪我没给你找个有钱的爹——” 大龙见池妈全然没有平日的嚣张跋扈脸色也有些凝重起来,心想着自己这岁数换别人孩子都满地跑了,自己为什么连个稳定的对象都找不到? 池妈还唠唠叨叨:“我看你就别挑三拣四,像地瓜找个朴朴实实的姑娘过日子不也挺好的?孩子啊,有些事你得信命,命里没有的,强求不得。” 大龙冷笑,他只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错? 命里没有,大不了他就打一辈子光棍得了!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就在大龙下定决心打光棍没多久,他就大喇喇地带回家一女孩子开始同居生活! 最初村里年长一辈的人都在心里嘀咕,谁家姑娘这么没眼力劲儿还这么不自爱,没订婚就跟男人同居,被父母知道还不打折她的腿! 大龙带着她满村转悠,乡亲们都是眼前一亮,这姑娘真漂亮啊,而且那种漂亮是城里人那种洋气的漂亮,村里人竟不知方圆几十里有这样出色的人才,细细盘问原来是外地人。 沙洲人不是一般的地域歧视,哪怕你是首都来的,在这里也被统称为外地人,反正不是沙洲人你就是二等公民,沙洲本地人娶嫁不找沙洲人好像平白吃了什么亏。 但大龙这媳妇好得太不真实了,村里人都叹好汉无好妻,懒汉娶个娇滴滴。 好多光棍汉都寻思着是不是该考虑去外省找找对象,外地人也是人啊。 “爸、妈,这是我女朋友,她姓周,叫小惠。” 大龙得意洋洋地领着身旁漂亮的女朋友,谁说他不能找漂亮姑娘的,他偏要找给他们看! 池爸看着眼前的情形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在他眼里,大龙的媳妇只要稍认识几个字长相过得去就很不错了:“大龙啊,你找到对象爸很高兴,可你不能就这么拉着人女孩子到家里同居,这让村里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扯我干嘛!” 池爸回头瞪了池妈一眼。 池妈在身后直扯池爸,这死老头越活越回去了,人家大姑娘跟儿子同居吃亏的又不是他们家!村里人议论那是嫉妒她儿子有本事! 池妈倒真希望这姑娘能在家里住下来,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地跟着自家儿子,到时候也不用订婚那么费事,说不定连彩礼也不用给了。 池妈偷偷把这想法跟池爸一说,池爸觉得池妈简直白活了! 村里头长相没她一半好的姑娘,明媒正娶尚且都不愿嫁给大龙,突然勾搭上这么个漂亮的城里姑娘愿意没名没份地跟大龙同居,这姑娘有什么居心姑且不说,池妈不觉得蹊跷还打算占人家便宜,简直是昏了头! 凤凰瞧着这个周小惠把弟弟收得服服帖帖也是横竖不顺眼,以前大龙都是围着她转呢! 地瓜和乔兰打量大龙这新女友也是怎么瞧都不对劲,这姑娘不是眼睛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吧,要不就她这条件为什么不嫁到城里享清福,非要跟个无业游民未婚同居? 难道真是被爱情蒙蔽了眼睛,其实以大龙的条件只要人姑娘不是太丑,家里没有太重的负担就可以了,全家人都是越看越不懂了,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事情不靠谱,就怕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周小惠在池家住了几天,大龙对她爱护地跟眼珠子似的,平日里游手好闲的他为了养家还特地在印刷厂找了份工作,每天一回家就“妹妹”“妹妹”地满屋子找人,池妈听了瞪起眼睛:“老人家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这才哪到哪儿,为了个丫头片子连老娘都不认!” 在这种怒火中,池妈对周小惠诸般挑剔,说她太瘦了以后怎么生孩子,脸好看有屁用又不能饭吃! 池妈见着大龙成日对周小惠嘘寒问暖夹菜喂汤就火大,这孩子太不懂事了,媳妇哪能一开始就这么疼啊! 池爸想来想去都觉得不稳妥,于是把两人叫到跟前:“大龙、小惠,你们这样住在一起也不是事儿啊,村里人都在议论你们,照我看你们不如找个日子把酒席办了再把证领了吧。” 两人的年纪都到了法定年龄没理由再拖着了。 池妈狠狠瞪着丈夫,大龙面露喜色,喜气洋洋地望向周小惠,只见她缓缓地低下头:“叔叔,我跟大龙哥酒席就不必办了——” 什么!池妈喜出望外地睁大眼睛,这这这,这新媳妇真是懂事啊,太懂事了! 大龙也被惊了一下:“小惠,我不能这么委屈了你,咱们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办喜酒的钱还是有的——我是长子,婚事当然得办得风风光光的...”还没说完就被池妈拉扯到一旁,不准他再说了。 池爸却听出了周小惠的言外之意,又试探道:“那照你的意思,这酒席就不办了你们直接去领证?” 周小惠咬了咬嘴唇,怯怯地说:“我的意思是,酒席不用办了,能不能把办酒席的钱直接给我...我只要三千——”见池妈池爸惊异的眼光,她连忙说,“我妈得了胃癌没钱办后事,我家里需要钱...” 说完已经眼泪汪汪,那神态我见犹怜。 “什么?”凤凰听到未来弟妹的话叫道:“直接给你?!呦,唱戏说的卖身葬父我今儿也算是见到活的,你还真当自己是站街女还明码标价呢!” 大龙瞪了一眼凤凰:“这里没你的事!”说完扯了周小惠到后院:“小惠,你说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你真像邻居说的那样,图我们家的钱——” “大龙哥,”周小惠带着哭腔说,“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们家十几年前是外地的富户,后来我家破产了才辗转到了沙洲,为了供弟妹读书我只好一个人到洗头店打工,我妈得了胃癌去世没钱办后事,我弟妹还小,爸爸又跟别的女人跑了,家里实在拿不出来,所以我才想出这个法子。但我真的不是看上你们家的钱,我真的是喜欢你这个人才跟你提这个要求。大龙哥,我从来没遇到像你这么帅气的男人,昨晚你在我身上真的好厉害,我想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大龙内心的不安渐渐平息了,以周小惠的姿色三千块钱真的不多,就算娶别人酒席加上彩礼三金都不止这么多钱,像小惠这么温柔可人的姑娘真的不多,万一自己拒绝了她的要求,万一她走投无路去找别人...不行!不行! 大龙望着周小惠梨花带雨的脸蛋,小惠附在他耳边柔声说:“大龙哥,我要的不多,只要三千块钱我就死心塌地跟着你过日子,我昨晚还梦到自己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不行!”池妈断然拒绝了儿子的要求。 大龙哀求地说:“妈!三千块钱换一个小惠这样的儿媳还不值吗?大姐,你帮我劝劝妈!” 池妈指着他说:“现在我总算看明白了,你爸说得对!这女人就是图谋不轨,她这是仙人跳,她说的那些,什么他妈得了癌症我一个字都不信!也就你这个傻子信她!” 凤凰也帮腔:“大龙,妈说的对!你可别糊涂了!她当自己出来卖啊,大姑娘张口要钱也亏她好意思!” 大龙不耐烦地说:“我没跟你说话你别插嘴!妈,你给我一句话吧,钱你给不给?要是你不给钱这个家我就不回了!” 地瓜也走过来:“大龙你可别色迷心窍,这就是个圈套!” 大龙大声打断他:“什么圈套,她第一次都给了我!” 自从弟弟有了这个女人整个人都跟变了似的,以前他哪敢这么跟自己说过话,凤凰冷笑:“什么第一次,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就把你迷得五迷三道,我看她真是狐狸精转世!”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乖瓜皮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9-22 09:09:27   ☆、第59章 池内讧 大龙不想她再继续说难听的话,一把推开凤凰:“我不准你侮辱她!” 凤凰叫道:“好哇!你为了那个女人连我都敢打!我看你真是色迷心窍了!” 其实大龙只是轻轻推了她一把,哪谈得上打? 大龙梗着脖子面红耳赤地吼道:“你侮辱我女人我就要打你!这还是轻的了,下次你要再敢说她坏话我就真打你了!” 大龙说出这话可捅了马蜂窝,凤凰哪是能容人的主啊,加上这段时间她心情实在糟透了。 她当即指着周小惠的鼻子骂道:“姓周的,你是使的哪一套的狐媚功夫,这才几天,就能把我弟弟迷得六亲不认,你可真有本事哪!” 大龙挡在周小惠前面:“你要骂就骂我,不要骂小惠!大姐,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这脾气改改?你已经骂走了我好好一个姐夫,还想要骂走谁?就你这脾气迟早要吃大亏!我跟你把话挑明了,小惠是我女人,这个家只要有我一天在,谁都别想动她一根汗毛!” 以前凤凰欺负糯米他们几个小的,欺负林海,触犯不到大龙的利益,所以他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没瞧出凤凰的问题,可如今凤凰欺负到了他心爱的女人头上,他换个角度换个立场,突然有些理解林海的感受了。 凤凰一向被这个弟弟拥戴,大龙对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可如今大龙却因为一个女人对自己大呼小叫,横眉怒竖,尤其他提到林海更是戳到她的痛处了。 她一下就火了:“我让你提林海,我让你提!”说完一把拉过周小惠,“你这个贱人婊/子骗子狐狸精,你给我滚出我家!滚!” 周小惠被她一推,撞到对面的五斗柜上,摔得额头上乌青了一大块,大龙连忙上前扶住她:“哎呀,这可怎么好,小惠我带你去卫生所看看吧!” 周小惠连忙摇了摇头:“大龙哥,我没事...别花那个冤枉钱了,”她转头对凤凰说,“池姐姐,大龙哥,你们别为我吵架了,这钱我不要了!我这就离开这里,大龙哥你是个好人,是我没福气嫁给你。”说完含着泪站起身就跑了。 “小惠!你别走,要走我跟你一起走啊!”大龙心急如焚地打算追上去,凤凰一把抓住他,“你敢去追小贱人就别认我这个大姐!” 大龙狠狠地推开她:“大姐,你实在让人忍无可忍!难怪林海不要你!” 凤凰指着他厉声说道:“你说什么!有种你给我再说一遍!” 大龙也上火了:“我说!我说!难怪林海不要你!换了我,我宁可要糯米也不要你!” 以前他一直不理解,林海为什么放着凤凰这么个大美人不要,非要长相身材都远不如她的糯米,可是等他真正挑起老婆来才发现脾气性格的重要性绝不亚于外表,如果小惠不是那么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就算她再漂亮也无法这样深深吸引自己。 凤凰彻底怒了:“好啊,我算是看出来了,原来天下的贱人都是一伙的,这才认识几天就能合起伙来欺负我!池金龙,你今天能说出这番话咱们的姐弟恩情也算走到头了,你这个色令智昏的混账东西!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走就走!这个家我还不稀罕待了!”大龙转身对父母说,“爸妈,小惠如果走了这个家我也待不下去了!你们再也见不到我了!” “等等!”池妈急了,“大龙,有话好好说啊!” 大龙恳切地说:“妈,您想要的不就是看到我娶媳妇让您抱孙子吗,现在只不过就是不办酒席而已,不过就是一个走过场的形式真的就那么重要吗?我爱小惠,小惠也爱我,如果我错过了这次,万一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姑娘看得上我,我这辈子岂不是得断子绝孙!” 池妈被大龙的话惊到了,大龙可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又是长子,要是离家出走她上哪去找人? 池爸也觉得大龙的话有几分道理,那个周小惠是有些奇怪,可大龙死心塌地地喜欢人家,他们做父母的怎么拦得住? 万一真是桩好姻缘,拆散了他们,大龙可再找不到这样的对象了,想着想着也沉默着不再持反对意见了。 池爸池妈一致的沉默让凤凰气急了,她当即坐在地上拍着地面哭道:“爸妈!你们要是让那个捣家精回来,我就该走了!我活了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她这才来家里几天,就让我被自己的弟弟指着鼻子骂!要是她真的登堂入室,那岂不是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池爸无可奈何地说:“你起来!你弟弟有了结婚对象这是好事,弄得我们家四分五裂就太不值得了,凤凰啊不是爸爸说你,你骂小惠那些话是不是有些过了?” 本来池爸还觉得小惠身份可疑,可刚才他看着周小惠被凤凰骂得体无完肤也能忍着不吭声,心里实在对人家过意不去,他转头对池妈说,“孩子她妈,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把两个孩子追回来!这桩婚事既然两个孩子你情我愿,咱们做父母的不好反对也反对不了,是吧?” 池妈怕极了大龙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连忙冲出门去把他们叫回来,这下全家除了满地打滚的凤凰其他人都不再反对了,池妈让大龙把小惠叫回来吃饭,大龙一直催她:“妈,三千块钱您什么时候给啊?” 池妈的钱都放在卧室床底下的大红木箱里,白天家里人来人往的哪方便拿钱,于是瞪了他一眼:“急什么!” 大龙好声好气地说:“妈——小惠她妈这都去世好几天了,办后事的钱还没着落。” 池妈思忖:“都是怎么想的,家里弟弟妹妹转眼都没饭吃了,他们家还要把钱花在死人身上!” “妈,小惠可是个大孝女!”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妈,那你钱到底啥时候给啊?!” “我这两天就给了,你这孩子急啥啊!”池妈抱怨道。 自从遇到这个周小惠,儿子整个人跟被下了蛊似的,她让干啥就干啥,可池妈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大龙见池妈态度犹豫,只怕再生变故,他可是答应了小惠今天就把三千块钱全给她的,这下可怎么跟人家交代。 他正想着走到池妈卧室门口,门开着,只见床沿布的小角掖在席子底下,露出床底下的大红箱子,他直直地瞧着走不动步了。 “什么!妈,你还真答应他们啊!”凤凰见打滚撒泼抗议无效只好起来了,听到爹妈的决定又闹起来了,“你们要真让那个狐狸精进了门,我就不回家了!” “嘿!我刚把你哥哥说服下来,你这儿又跟我闹。”说着池妈拉起凤凰的手耐心地劝道,“凤儿,你弟弟这桩婚事别说你不同意,我跟你爸也不同意,可我从没见大龙这么喜欢一个姑娘,就像你当初喜欢大海一样。孩子啊,要是你弟弟反对你跟大海好,你会不会听他的?” 凤凰听到池妈提到林海心里跟刀绞似的,那个天杀的王八蛋,自己一想起就牙痒痒,可她这几天睡里梦里都是他,啥人劝她都没用。哎,自己真是着了他的魔。 可不管有多少人劝她,大龙都一直站在她这边,现在他有了让人诟病的对象,自己哪怕不能支持也不能横加阻挠啊。 想到这里,凤凰心一软,算了算了不管了! 今儿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气氛有些诡异,一家人都有自己心里的小九九,竟出了奇的沉默. 周小惠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吃完饭后池妈想着既然已经定下是自家的儿媳妇了,她要不给个下马威立好规矩,以后还不仗着男人疼她就蹬鼻子上脸。 于是吃完饭就跟笑面虎似的说:“小惠啊,你到后院把鸡和猪都喂喂去。” 糯米今天去学校看中考成绩了,池妈打算着要是她要是考上中专就让她继续读,要是什么鸡肋高中那就算了,要是糯米继续读书家里就没人干活了。小惠既然在这个家吃饭总得干活吧,哎,要当他们家的媳妇还跟城里人那般金贵可不行,家里可不养闲人!人姑娘倒是很听话地去了。 正寻思着突然听到后院一阵闹腾,池妈一听就对着大龙叫嚷:“我就跟你说别找好看的,非不听,那些个城里的娇小姐能干什么?!” 池爸说:“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后院看看!” 他们一群人到了后院快晕过去了,只见猪食桶里的猪食撒了一地,猪圈开了那些几头大猪们满院子欢蹦乱跳,引得院里的一群鸡也跟打了鸡血似的直冲直撞飞奔出去。一家人惊愕地望着始作俑者,池妈正想冲上前去教训她,却被大龙脸红脖子粗地吼:“你让她喂什么猪?!她会吗?” 池爸也数落开了:“你也真是的,人家一城里姑娘到咱们家来,才吃你几顿饭你就让人家喂猪,这下可好了吧!” 凤凰阴阳怪气地说:“呦,城里的姑娘多娇贵啊,连喂猪都能喂出花样来。” 本来周小惠好歹是长嫂,被凤凰这么挤兑是很不恰当的,可人家也不生气还笑嘻嘻的,大龙瞪了她一眼:“你会喂?” 呛得凤凰差点噎住,她还真不太会...见周小惠刚才被猪惊到的哭脸不知啥时候已经收起那张哭脸转笑了,心想这是娶了个唱戏的回来吗? 池爸怒吼着分配任务:“你们还有闲工夫说话!猪都没了!还有鸡!大龙、凤凰你跟你妈去把鸡抓回来,不抓回来晚饭也别吃了!地瓜你跟我去把猪找回来,兰儿,你带着小惠——是这个名字吧——你们进屋去吧。” 凤凰说:“凭什么让我去抓鸡,我也要进屋!” 池爸挥起巴掌:“不去抓就别吃饭了!你好歹也是大姐,刚还说人家不会喂猪,你抓鸡总得露一手给人家瞧瞧吧。” 凤凰赌气去了,鸡对于农家人的意义跟城里人不一样,小时候凤凰就喜欢跟几个小的抢着帮池妈让去桥头小店买东西,打酱油、买一根针、一颗小糖或是四五粒干炒蚕豆,不用钱用的就是鸡蛋,鸡蛋就相当于“银行”。 小糖和蚕豆是给她的奖励,所以她总是用尽办法跟弟妹抢着去。 猪的意义比鸡更加重要了,家里年初买一只十几斤的小猪,到年底卖掉这对于务农的人家几乎是全部的收入,用的穿的都可以解决。农村里养猪有个说法,养猪好比银行存钱,一天长一块,一年三百多十天就是三百六十元,俗话称“猪罗”。 池妈一路上也念叨着她那些鸡,这两年村子里有鸡瘟,养一窝总是活不了几只,一只老母鸡的成本太高了,可池妈还是跟老天爷赌气似的地养了一窝又一窝,平时糯米在家老指使她去抓小虫子喂它们,要是听说隔壁村有鸡瘟那可不得了,她连晚上都睡不安宁,净惦记着她的鸡要死几只。 渐渐地,凤凰和妈妈哥哥走散了,想回去又怕被新媳妇笑话只好继续在乡间路上游荡,只想着她听到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是他们家的鸡! 凤凰一下扑过去却摔了个狗吃/屎,爬起来浑身疼也顾不得了继续追,凤凰平时完全不锻炼,身子的敏捷度跟鸡哪能比,眼瞧着鸡进了附近的公厕。 农村的陋厕大家都见过,就是每家每户在自家院墙的外面,寻上一处空地,有的是用土坯或山上的碎石块垒砌的四面围墙式、有顶或无顶的建筑物,有的是几捆玉米秆围起一个摇摇欲坠的棚子,或是猪圈旁边挖一个露天蹲坑,总之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凤凰爱干净,每次上厕所都要下很大的决心,进去前先憋上大大一口气,然后卷起裤腿,捏着鼻子,踮起脚尖,小心翼翼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可这次她却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鸡蜷在墙角发出求救般的叫声,无处可去就束手就擒吧,凤凰心里冷笑了两声蹲下身伸出手去抓鸡,鸡突然脖子上的羽毛张开,两只翅膀跟发动机似的扑腾着,把蹲坑里的屎尿全扇到凤凰脸和衣服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trouble maker 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9-24 08:09:25   ☆、第60章 小惠失踪 凤凰气急败坏中还不忘牢牢抓住那只鸡的脖子,她抓着鸡一路找能洗脸的小溪差点没把鸡给掐死,洗了半天才拾掇干净,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隔着河边丛生的芦苇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池家老大娶的那个女的...” 凤凰收敛心神仔细听,那声音不就是隔壁狗儿他娘王婶么,她儿子都三十了还打光棍呢,大龙虽说娶个不会干农活的但好歹也娶了,她还好意思在人背后嚼舌根呢! “呦,那女的是宝婶家洗头店出来的...啧啧,难怪我就说,就那女的条件除非少一条腿否则怎么看得上他池金龙!” 狗儿把这事儿跟他娘说,其实心里也有了一层打算:“娘,俺是想着俺都三十五了,咱们村别人这个岁数人家孩子都上初中高中了——” “狗儿,都怪咱们村里女娃少,咱家这条件又不好——” “妈!俺们家里是穷可池家跟咱家也是半斤八两,也能娶个天仙似的媳妇,过两年您不也能抱上孙子吗?俺听说大龙媳妇也不贵,就那样的人听到也才给三千块钱,说是不办酒席不打三金...” 狗儿妈厉声说:“你这孩子平日里看你挺聪明,可关键时候你可真是猪油蒙了心!你要是那么个花儿似的大姑娘你愿意嫁那么个男人么,冯宝莲那下三滥的女人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她么,她介绍的姑娘还有个好的!开洗头店——那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没半年工夫就住三层高楼了!洗头店她能挣几个钱?那些女人都是小白鸽!” 狗儿缩着脖子畏惧地说:“妈,啥是小白鸽啊?” “小白鸽就是专骗男人钱,收了彩礼一到订婚就闪人的,狗儿,咱们家还只是穷,可池家大儿子是又穷又蠢!”狗儿妈眼色又变得厉害起来了,“你咋知道池金龙那媳妇是洗头店出来的?你是不是也跟着去了?作死!你做工的钱都送给冯宝莲那个贱女人了?我今儿非打死你不可!”说着就一把把地在狗儿腿上拧着。 狗儿一面躲着一面狡辩:“妈!俺是听二蛋他们说的!别拧了!” “那就好!你以后跟池金龙少来往,别去那些个洗头店了,传出去不好听!” 狗儿心里嘀咕,我都这么大人了还没个媳妇,你不让我去那里逛逛我的日子可咋过? 他对宝婶家的洗头店心向往之已久,只不过没人领着不敢进去,几个月前他和池金龙几个狐朋狗友死活拖着他去开眼,他站在门外被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拉进去,心里正甜丝丝的,结果他一脱裤子就怂了,后面不甘心又试了几次,每次的钱都打水漂,洗头店里的姑娘一说起他个个笑得花枝乱颤。 他池金龙可好,这么快就娶上漂亮媳妇了! 凤凰在小溪边蹲着听了半天,眼见天都快黑了才知道回家,一进门见全家都在,她就嚷嚷着:“爸妈!周小惠呢!那个贱人是大龙在宝婶的洗头店认识的!” 她跟池金龙一胎所生,这么大的事情大龙居然瞒得滴水不漏,连她这个做大姐的也毫不知情!还堂而皇之地带着那么个下贱女人登堂入室,周小惠那个贱人她以为仗着自己长子媳妇的身份就能作弄自己,说到底还不是个洗头店出来的! 大龙磕磕巴巴地为自家女人申辩:“洗、洗头店出来的咋啦,劳动人民不分贵贱!小惠虽、虽然在洗头店工作,可她、她也是为了赚钱养活弟弟妹妹,她是清清白白的!” “清清白白?”凤凰冷笑:“你当我三岁小孩?冯宝莲那个贱人开的洗头店跟窑子有什么分别?” 当初大龙领了周小惠回来说她在市区一家理发店上班,理发店跟洗头店的性质完全不一样,理发店是正经生意,而洗头店... 池爸对着大龙吼道:“你大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龙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个说子丑寅卯来,池爸和屋里的人面面相觑,儿子居然带了个洗头店的姑娘回家... 池妈一拍手:“既然如此,咱们直接把她轰走,钱也不必给了!” 仔细想想自家儿子还是没吃啥亏,还白白睡了个漂亮的城里姑娘,大不了就是被街坊邻居说几天,大男人也无所谓。 刚说到这里,乔兰跑进屋里告诉大家一个爆炸性新闻:周小惠不见了! 刚才池爸给大家分配完任务周小惠就说她想在附近逛逛,乔兰也不好拒绝独自回家照顾小孩,可没想到这个点了还不见人回来。 池妈拍手称快:“我刚打瞌睡就有人给我递枕头,走得好!” 大龙冲乔兰嚷道:“你凭什么说小惠走了!她说不定只是在附近逛逛!” 乔兰说:“我听街坊说她拎着行李上了一个男人的车,我本来以为街坊看错了,回来一看她行李果然不见了!” 大龙刚还想着是个误会,听乔兰一说心都凉了,为什么?难道自己对她还不够好? 大龙刚准备出门就被凤凰扯住:“你现在还不明白吗?她就是个骗子!什么她妈有病全是为了骗你钱哄你的鬼话!还好咱妈脑子清楚才没让你这二愣子着了那婊/子的道儿!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别去追了!” 大龙抱着头痛苦地喊道:“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是想找个人过日子,我这辈子就认定了她!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池妈拉住她:“大龙,好孩子,你往好处想想,你也没什么损失啊。” 大龙惨笑道:“谁说没有,我已经从您的木箱里拿出三千块钱给她了——” 池妈心一惊,忙不迭地跑进屋子见箱子里的钱果然少了三千块钱,咬牙切齿地说:“现在我们去哪里找人!都是冯宝莲这个贱人!老娘这去撕烂她的脸!” “妈!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宝婶是看我可怜给我介绍对象,妈你不能冤枉好人哪!” 大龙直到现在对宝婶还是恨不起来,他也不怪小惠,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才离开,一定是的! 地瓜也被他气笑:“那你就去把她追回来问问啊,你去村长家开拖拉机去,指不定还能追上,三千块钱呢!” 地瓜玩笑的几句话却被大龙当了真,当即打算追出去,却被池妈一声喝住:“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兰儿说她是上了一个男人的车!你哪追的上!人家还有接应!这就是个做成的圈套!” 大龙摇头:“不可能!妈,她第一次真的给了我,她不可能对我这么绝情,一定是她家里突然出了事——” 凤凰冷笑了两声:“什么第一次,也就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子信,冯宝莲那个贱货什么出身你不清楚?隔壁狗儿说那群女人就是骗钱的!” 大龙冲凤凰大声吼道:“你别侮辱她!不会的,妈,真的不会的,小惠不是那种女人,妈你不要听姐瞎说,我这就去把小惠追回来,我这就去!” 池妈一个巴掌扇在大龙脸上:“你看看你自从认识周小惠那个贱女人变成什么样了,你对你大姐和我整天红眉毛绿眼睛跟仇人似的,全家人一直劝你不要跟她来往,到现在你还是执迷不悟!妈早跟你说了不要信那个女人的话,你偏不听!还偷我的钱给她!现在那个娼妇跟着男人都不知道逃到天涯海角逍遥快活去了,你还痴心妄想把她追回来,我看你是精虫上身,被狐狸精迷晕了!” 大龙没想过池妈会打她,他和凤凰从小被池妈疼爱,池妈哪舍得打他啊,被这一巴掌扇得整个人震了一下,他一下瘫坐在地上。 是,他是痴心妄想,遇到小惠仿佛是他做的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他什么都没了。 地瓜蹲下身劝解道:“大龙,我跟兰儿在喜糖店打工收入还不错,这段时间咱们家艰苦些把漏洞补上就好了,那个周小惠走了也是件好事,那样个女人在谁家都是个祸端,就算你把她留住了也保不齐她以后不会跟人跑。大龙你要明白做人要脚踏实地,多大的脚就穿多大的鞋,你要像我似的找个般配的姑娘踏踏实实地结婚过日子,现在指不定孩子都满地跑呢。” 他一点也不同情这个大哥,村里老人经常说:好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王八对绿豆,傻逼配脑瘫。 大龙想找漂亮姑娘一点错都没有,可也得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就他这条件哪个漂亮姑娘愿意正眼看他一眼,被骗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 大龙像醉汉一般瘫坐在地上,耳边一会儿是地瓜劝他的话,一会儿又钻进来周小惠的温言细语:“大龙哥,我要的不多,只要三千块钱我就死心塌地跟着你过日子,我昨晚还梦到自己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他不禁又哭又笑了起来。 *********************** 糯米从学校回来不明所以地看着乱成一团的家,从地瓜那里得知今天家里发生的事,不过这件事跟她没太大关系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一个人回了屋拿出信纸把自己的中考成绩告诉林海。 在九十年代的农村并不是那么重视教育,尤其对一个农村女孩子来说,初中学历已经不算低了,农村“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的说法不仅适用于家境,也适用于男女双方的学历,农村男孩大多都是读到高中为止,女孩子学历高心思活络就怕男方压不住啊。 女人不需要读太多书,这也是从小到大池家灌输给她的思想,池妈在她中考前就给她打过预防针,如果她能考上中专就继续供她念书,如果只是考上高中那还不如早点回家嫁人。 糯米上辈子初中一毕业就嫁给向卫东了,婚后就在家里做家庭主妇没有出去工作。 在现在的她眼中这种做法实在太蠢了,女人虽然不一定需要赚太多钱但是有份能维持生计的工作还是非常必要的。 如果前世的她有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哪怕婚姻不幸她也可以有底气地甩掉向卫东开始新的人生。如今想来向卫东当初依仗着自己没有工作毫无退路,哪怕他找了小三自己也没有谈判的话语权,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底线吧。 而且如果她要嫁给林海的话——她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提高自己让自己更配得上林海,她不希望他们婚后因为阅历的差距两人之间无话可说,如果能多长点见识总归能好点吧。 而且她很渴望离开这个家到一个新的环境接触新的人,但是池妈不赞成她读太多书,池爸持保留意见,毕竟一个农村女孩读到初中也很可以了。 更何况,糯米读书的时候尚且要经常请假在家里干活,如果继续读书就要寄宿在学校,那家里的家务还有地里的活儿谁来干? 农村大部分家庭对家里的女娃儿能不能上高中或中专这件事大多持无所谓的态度,可是对糯米来说她是豁出命去读书,因为她觉得这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大好机会。 她发了疯地想考进中专,她每天看书看到12点,因为怕池妈说她浪费家里的电,糯米买了个手电筒在被窝里看书。农村夏天没有电风扇,就算到了晚上还是特别热,尤其裹着被子没多久整个身体都像从水上捞上来似的。 可她这些困难她都不怕,她最怕的是让她自己和她最在意的人失望。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到了学校揭晓成绩的日子,学校在宣传栏贴出一张大红色的光荣榜,她的名字出现在全年级第三十名,而那年新桥一中有资格参加中专考试是前二十四名! 也就是说,她落榜了!没有通过中专预选考试。   ☆、第61章 落榜之后 在平复内心的失望后,糯米在从学校回来的一路上仔仔细细地把目前的局面分析了下。 要知道九十年代的中专是比高中难考很多的,上中专是要进行考试预选的,成绩最好的学生才可以上中专,新桥一中几百初三学生里只有前二十四名通过了中专预选,而糯米以总分第三十名的成绩与中专失之交臂。 如果是重生前的她,她或许会难过,然而以糯米现在的眼光看来并不是件坏事。 在当时很多人眼里,只要考上了中专,所有的心愿都可以变成现实,农村户口转为城镇户口,毕业后国家包分配工作。 对那时的农村孩子来说,考上中专就是跳进了龙门。 而上高中相对来说门槛就低得多,九十年代中考几门学科的分数分别是:数学120,物理100,化学100,语文120,政治100,英语100,体育微机和实验都不考试,基本上400分以上就可以读高中。 在九十年代能考上中专绝对是一件牛皮哄哄的事情,那时的中专不同于2000年以后末流学生的聚集地,九十年代的中专分数甚至比重点高中还要高。 九十年代有个说法:一流学生上中专,二流学生上大学,三流学生读研究生之说,意思是最好的学生上了中专,考不上中专只能上高中,后来再上大学,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工作不如愿又重新考研读研。 这个说法虽然有些偏激,但在当时人才市场上中专毕业生的确比大专生更加抢手。 所以很多农村考生考不上中专还会复读一年,争取考个中专,所以学校老师也鼓动糯米去读中专。 可据糯米前世的见闻,很多放弃高中读中专的学子后来都后悔了,时代不是一成不变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不受欢迎的高中生很多考上了大学,即便后来取消分配工作,也在人才市场吃香得一塌糊涂。 而糯米更是知道现在炙手可热的中专在1997年前后取消了工作分配,那些农村学生在考取大中专院校时,农村户口转成非农业户口,田地被村里抽回了,也无资格享受农村养老保险政策和农村新型合作医疗保险政策,国家又不包分配工作,又无资格享受城镇职工养老保险政策和医疗保险政策,造成不上不下、不城不乡的尴尬局面。 读中专或许得到眼前的利好,她也不否认个别中专生取得的成功并不亚于本科生。但不能掩盖一个事实,那就是大多数的中专生还是堕入平庸了,虽然他们曾经都很优秀。 说起来糯米之所以对这方面如此了解还多亏了上辈子向妈妈平时的碎碎念,向妈妈可喜欢向人炫耀她的工作和知识了,她是那种特别想压人一头的人,家里的亲戚没几个愿意听她说这些她就跟糯米说,糯米虽然只是敷衍着听听,耳濡目染竟然也能获得不少有用的信息。 糯米她很快写信把这件事告诉林海,跟他自己中专预选没选上,所以只能读高中。 本来她还担心林海会对她失望,可她没想到的是,林海在省城待了那么多年,眼界自然比她更高瞻远瞩,他已经看到未来社会对大学生的需求,他在信中安慰糯米说没能考上中专是塞翁失马,比起读中专,他更希望糯米能够读高中再考大学,自己没能上大学心里一直引以为憾,要是有机会的话林海很希望糯米代替他完成这个心愿。 要是糯米能考上大学的话,他愿意供她的学费和生活费。 林海之所以支持她,首先是他很愿意支持糯米做她喜欢做的事,尤其像读书这样的好事他当然要鼓励她。 更重要的是,糯米如果继续读书的话就要住校,几个星期才回一次家,那就大大减少了和凤凰接触的机会,等于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那个家庭。 他虽然已经递交了转业报告,但是转业还需要一段时间。 一来,他在部队毕竟待了那么多年,已经把部队当做自己的家了,虽然也有不如意的时候,但一下子要脱下这身军装离开部队,内心的不舍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二来,副师长虽然好几次给他穿小鞋,可林海一提交转业报告,他又再三挽回,毕竟林海这个连长能力是实打实的,不像其他连长,使唤起来总不得力,所以并不情愿放人,林海还要花些功夫做下他的思想工作。 如果糯米能去上学,他在部队最后的日子也会放心很多。 还有一层缘故,是林海最为忧心的,那就是他转业后干什么?部队很多转业干部都要去地方政法系统(指的是公、检、法、司),加强地方政法队伍的力量。 林海对法政系统很陌生,不知道哪个比较好,填转业志愿时第一志愿报了政法委,第二志愿法院,第三志愿检察院,接下来新的连长上任,他把连队的工作交代完了就退居二线了。 到年底还有好几个月,林海一下子无所事事起来也很不习惯,其中有个即将退伍的战士叫徐庐山,他在部队就是人嫌狗憎的主儿,每天磨得他们连长头疼欲裂只好放他早早离开部队,他就一天到晚灌输别人下海经商的思想,别人也当他是在唱歌。 在八/九十年代下海经商跟离婚一样惊世骇俗,学而优则仕,放着体制内的铁饭碗不端,跑去下海经商?脑子有病啊! 林海倒是有些被说动了,他一直很想做生意,他有好些战友和带过的兵都在深沪这些大城市经商,几次三番写信邀请他去,衢南、新远市也是寸土寸金,满地钞票任人捡,摆个地摊一天也能赚不少钱,他能去至少不用担心人生地不熟。 如果能带着糯米远走高飞,摆脱她的家庭摆脱凤凰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林海很快想到一个问题,他赞成糯米读高中,但是以池家人,尤其是池妈的眼界能理解糯米的决定吗? 这天池妈在菜场遇到糯米的班主任王老师,她说:“月平,不是我多事啊,你们家糯米实在是难得的好苗子,我瞧她这阵儿这么拼命用功,这都考到学校前三十名了没想到还是没能通过预选,也不能怪她,要考中专也不是啥容易的事情,我看你们家要不再让她复读一年加把劲儿争取考个中专!读中专多好啊,农村户口变城镇户口,毕业后国家还包分配工作,多少人做梦都想不来的好事儿,等中专毕业村里头的男孩子还不由她挑。” 在当时为了考中专复读绝不是个别现象,考中专是学技术,实用所以好找工作,而且是分配工作。中专毕业就跳出农村户口了,端公家碗吃公家饭了,其他不说,光一个公家饭,公务员事业编多少人颠儿颠儿的赶着上啊! 如果在以前池妈或许会考虑让糯米再读一年,可现在家里刚被骗走一大笔钱已经山穷水尽了,女孩子家读书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与其拿个破文凭还不如让她早点上班给家里挣钱呢,就算拿了再高的文凭最后还不得嫁出去,所以她很快把王老师的话丢到脑后去了,只是留意着能不能给糯米找份赚钱的工作。 她很快去跟凤凰的舅舅舅妈商量,舅舅舅妈告诉她,原来凤凰当初擅自辞了卷烟厂的工作,凤凰的外公外婆给厂长家又是送钱又是送礼,厂长吃人嘴软拿人手软,发话说凤凰如果要回去他没什么意见,只是凤凰死要面子活受罪死都不肯去。 如果糯米要去的话,外公外婆只要跟厂长说一声就行了,毕竟糯米跟凤凰同是初中生的学历,而以糯米的脾气和外貌到哪儿都不至于惹是生非,池妈一听这事儿靠谱,那张阴云密布的脸总算有个笑模样了,刚到家就跟街坊邻居们扯着嗓子炫耀自家以后就要多一份收入了。 糯米这天写完信走路去核桃村的邮政所寄信,她每次有重要的事情就坐车去县城寄信,如果没啥要紧事就到邮政所寄,把寄信人、收信人和收信地址都换一下,否则每次都花钱去县城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核桃村的邮政所非常荒僻,路也是坑坑洼洼的不好走,可糯米这几次走这条路心情都非常好,好像是去见林海。 邮政所的周围是一片荒废的农田,门口放着一辆二八式的自行车,平时邮递员都是骑着自行车按着车铃穿梭在每个村,车筐上放着一沓一沓的信,因为送信多年,每到信件的主人家他都能叫出主人家的名字或姓氏,很多小孩子都从小梦想着长大能当邮递员呢。 邮政所也就十几平米的样子,糯米把信放进邮筒里,心里突然转过一个念头,她在老旧柜台抽屉倒腾,结果翻出来好几封林海写给她和她写给林海的信! 她匆匆回家还没到门口呢,就听到池妈的声音在院子里山响,说的话她也不太懂,什么去卷烟厂当女工家里又多了一份收入,这是在说凤凰吧。 可她刚进屋子凤凰一见到她就阴阳怪气地说:“呦,你可总算回来了,快坐下来喝杯热茶,要不要我给你捶捶腿揉揉肩,打今天起你就是咱们家挣钱的人了,一个月一百五呢,比县城的三陪跟人睡一觉还强些呢!” 糯米没怎么懂她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反击:“你怎么知道三陪女跟人睡觉能赚多少,你陪过?” “你!”凤凰气急败坏,不仅因为糯米抢了她的工作也不仅因为糯米侮辱了她,还因为这句话是从糯米嘴里说出来更加加重了羞辱她的程度。 池妈一进门就听到两个女儿的话,对着凤凰说:“什么三陪女四陪女的,不是妈说你,你说话也太刻薄了!我好不容易给你妹妹找了份体面的工作帮家里减轻负担,好好的一件事情,你怎么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呢!” 她又把脸转向糯米,“糯米你也是,你明知道你姐的脾气,她说什么你就随便听听好了,这要是让外人听到你们姐妹俩三陪来三陪去地叫来叫去,这是好听还是怎么着啊!你这孩子怎么越大越不懂事,我可跟你说明白了,以后到卷烟厂上班你可要夹紧尾巴做人,就算有人说些不中听的你也当没听到就完了!”   ☆、第62章 据理力争 以前凤凰骂糯米池妈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她和这个女儿的感情从来就不亲厚,家里孩子多就算她又心管也未必能管得住。 可如今糯米找了个出色的未婚夫,又即将有份体面的工作,而林海为了糯米居然可以坐怀不乱,拒绝凤凰千里迢迢地前去的投怀送抱,可见对糯米的确是动了真感情,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女儿的确有她的功夫。 池妈从原先的睁一眼闭一眼,到现在的各大二十大板,事实上对糯米的态度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有所转变,至少她现在不敢太过亏待这个小女儿,免得她以后真的跟着林海过上好日子彼此也留个余地。其他不说,眼前头一件,糯米去卷烟厂上班总得让她把工资心甘情愿地交出来啊。 只不过这些想法都是潜意识,池妈身在局中并没有特别发现自己态度的转变,凤凰却很敏感地意识到了这点。 糯米想起一件事,她拿出那些信对凤凰说:“凤凰,这些都是我寄给林海和林海寄给我的信,今天我在邮政所发现了它们,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妹妹的质问凤凰下意识地接过信,说起来这件事还真不是她做的,当初她只身前往省城找林海,大龙知道糯米中考在即不会去省城找林海,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方式只有写信,所以就想着法子地跟核桃村的邮递员套近乎,悄悄地吩咐他把两人的信件截下来。 凤凰冷笑道:“林海已经跟我结婚那就是我的男人,你去村里打听下哪个女人愿意自己男人跟个贱女人勾三搭四的!” 糯米听了这番话笑了笑:“凤凰,也许你一直没清楚你自己的身份,林海以前是你的未婚夫没错,可他现在已经跟你解约了,就算你跑到省城送上门去他都不肯要你,你也应该明白你在他心里有几斤几两了,再纠缠下去你也不会有好结果。大姐,从小到大我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可以让给你,唯独婚姻不可以。我今天把话跟你说清楚,你以前做的那些荒唐事我都可以包容你,但是如果你还想挑衅那可不行!” 糯米的这番话让在场每个人都惊了,她今天这是吃错药了?以前她哪敢这么跟凤凰说话。 其实糯米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些话,仔细想来,是林海的那句“我爱你”给了她无限的勇气,她以前的矛盾和犹豫都是源自不确定自己对林海的感情,和不确定林海对自己的感情,如今她已经确认了这两件事,她再也不会退缩了。 “好哇,你可真厉害!我就是要缠着林海,你要把我怎么样,我跟林海结婚当天你都能把他抢了去,现在你们只是订婚又没有结婚,你也别得意得太早了,你们一天没结婚我就会坚持一天,就算你们结婚我也有办法搅得你们离婚!” 说完凤凰抬起巴掌想给她一个耳光,没想到却被糯米用手臂挡住往后一甩,那力量使得凤凰的上半身往后一倾差点摔个趔趄。 凤凰气得点头冷笑:“是啊,林海是没要我,不过他要你吗?你跟他父母茶也敬过了,两个人都睡一个被窝里了,要是他肯要你,你现在怎么还是个黄花闺女呢!” 她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脸上怒容瞬间消退:“我终于明白了!” 糯米纳闷地问:“你明白什么了?” 凤凰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笑了两声:“别怪做姐姐的没提醒你,哪有不偷腥的猫,做狗的送到嘴的肥肉都不吃,八成就是喜欢吃/屎!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他是对你有情有义,搞不好他是不能人道才当这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别忙着高兴,等你以后嫁了他洞房花烛夜,别哭都哭不出来!” 说完凤凰得意地笑出声,这些年她什么男人没见过没经历过啊,她现在总算是看明白了,林海八成是他身体上有缺陷怕被她嫌弃才放弃她找个什么都不懂的糯米,她忽然有些同情糯米了,这个傻子被蒙在鼓里还乐呵呵地以为遇到真爱了呢! 凤凰一停下嘴巴,池妈连忙见缝插针地说:“糯米,你明早可得早点起来去卷烟厂报到啊,这事儿你外公外婆费了多少心事,你可得好好地去上班别给我出幺蛾子!” 糯米坚定地说:“妈,我不能去卷烟厂上班,因为我还想继续念高中。” 池妈瞬间石化了,如果说糯米她想复读一年考个中专,池妈虽然不会答应但至少能理解她,可是高中...这个死丫头准是脑子被驴踢了! 她心下火起,一下抬起巴掌:“你读高中干嘛,你又不上大学,读高中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糯米反问:“妈,你怎么知道我不读大学?” 池妈听到她的这句反问蒙了下,气笑着拍手:“好大的口气啊!我朱月平这么多年竟然看走眼了,没瞧出来你闷不吭声的,还有这样的大志气!你说你一个丫头片子读什么大学!你几个哥哥姐姐都没读你做梦!咱家可没钱供你读什么狗屁大学!要读等下辈子投个好胎再读吧!” 家里刚被骗了三千块钱,这几乎是池家全部的积蓄了,要是糯米考上的是中专,池妈还会顾念跟村里人说起来有面子让她继续读,可高中... 以池妈的脑子想破了也想不出来糯米读高中有什么意义。 “呵呵,”凤凰插话,“妈,你别被她骗了,她不是想当个闲人被养着嘛,也不瞧瞧咱们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糯米反击:“是啊,所以大姐你赶紧去卷烟厂上班吧,吃了这么久的闲饭咱们家庙小,可供不起你这尊菩萨!” “吵什么吵!”池爸听到声音从楼上下来。 听完凤凰连嘲带讽地把事情说了一遍后,池爸也有些沉默了,因为在他看来女孩子的学历也不是那么重要,尤其听到糯米得知家里目前的状况后还打算读高中以后念大学,他也觉得有些任性了。 感觉到爸爸并不认同她的看法,糯米恳求地说:“爸,你就让我继续念书吧,我读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都不会花家里一分钱,以后不管我上不上大学,都不需要家里给我一分钱了。” 池妈怒气冲冲地指着她骂道:“你不问家里要哪来的钱!别跟老娘说你真跟你姐说的那样去当三陪女!” 她倒是想对这个小女儿好啊,可谁叫她每次做的事说的话都真让她生气! 也难怪池妈怀疑,九十年代的沙洲读高中每学期的学费是325元,这相当于很多人两个月的工资了,糯米一个初中生去哪儿挣那么多钱啊。 地瓜刚好听到家里的动静跑过来:“妈!你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这么说自己的女儿啊!” 池妈气势汹汹地说:“我为什么不能?老娘辛辛苦苦帮她找了这么好的差事,红河卷烟厂虽然不及往日风光了,可那也是国营大厂,她一个丫头片子就算读了高中考了大学,以后毕业回家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吗?” 在池妈那一代人眼中,国营大厂这种铁饭碗已经是很多人做梦都想不来的安乐窝,所以她才问都不问糯米一声就替她做了这样的安排,她以为糯米知道能去卷烟厂上班一定会求之不得、欣喜若狂。 然而在糯米眼里,她虽然上辈子没有工作,却也曾被90年代国企失业潮席卷,向卫东所在的国营罐头厂的倒闭还历历在目,国企多年安逸稳定却不求上进的环境使得向卫东失业后难以融入市场经济的社会,那个卷烟厂眼前的风光恐怕也不过是强弩之末。 她现在的屈服也许会让她过上几年安逸的日子,然后呢,拿着一纸初中文凭在飞速发展、对学历要求越来越高的时代,如果她错失了深造自己的黄金时代,就算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也会越来越追不上时代的车轮。 她听到自己用坚定的声音说:“妈,我绝对不会做败坏门风的事情,学费我自己出,这高中我一定要读!” 凤凰用手指对着她指指戳戳:“妈,您还没瞧出她的心思呢,这个小贱人口口声声说不会做败坏门风的事情,当我不知道她心里那些龌龊的心思,我跟您打赌,她跟你正儿八经地说完这些话,一转身跟个小可怜似的给林海写信去了...我妈不让我读高中,我需要学费,你给我吧...说到底你还不是跟男人要钱吗?你跟三陪女的区别不就一个批发,一个零售,反正都是卖!呵呵...呵呵!” 一番话说得地瓜气得火冒三丈:“你这个死婆娘,我妹夫愿意出钱供我妹妹读书,那是他们俩的事,他们感情好,你嫉妒也嫉妒不来!有本事,你也找个汉子出钱养你啊,有本事你别死赖在家里吃闲饭啊!” 凤凰被地瓜戳中软肋,噌地跳起来:“老二,你找死!” “爸,妈,学费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的,不会问林海要也不会用任何不正当的手段的。这样吧,如果这两个月我赚不到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就放弃继续念书,我真的很想很想上高中,希望你们可以支持我的决定。” 见池妈不理她,她把脸求助地转向池爸,池爸这才发话了:“糯米啊,咱们家这情况,想供你上高中是有些困难,爸爸这儿只有五十块钱,你先拿着,不够我再帮你去凑凑...” 糯米一开始推辞,后来池爸态度坚决她还不得不收下了。 见两人推来推去,池妈说不出的心烦意乱,吼了一句:“那卷烟厂的事情怎么办!” 要是这次又推了那边,只怕以后就算糯米后悔也进不去了,那是多好的机会啊,这死丫头怎么有眼不识金镶玉呢! 糯米淡淡地扫了一眼凤凰:“自然是该谁去就谁去吧。” 凤凰的情况和她不一样,她要继续念书,而凤凰已经进入社会,以她不高的学历和不突出的工作能力,和待在家里相比,卷烟厂其实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凤凰扬着下巴冷笑:“从小到大都是你捡我吃剩的穿剩的,就连男人你也是捡个我丢了不要的二手货。我不要的破烂被你捡过去当个宝贝,既然你这么喜欢我的东西就捡去用啊,可你别忘了你吃的都是我池凤凰吐出来不要的,你在我面前永远都矮一截!你让我捡你都不要的东西,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 糯米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看来凤凰现在不去卷烟厂只是因为不要而不要,她认为去卷烟厂就是捡她剩下不要的,她却不懂甲之熊掌,乙之砒/霜这个道理,如果她是凤凰,她完全不会介意自己在捡谁的漏,只要东西好用,是不是别人扔的有那么重要吗?凤凰如此高的心气注定会让她吃大亏的! 就在一家人吵得脑子都快散架的时候,高粱领着一个人突然冲进屋子告诉全家人,大龙出事了!   ☆、第63章 大龙出事 来的人是大龙上班的印刷厂的工友,事情是这样的。 大龙自从小惠失踪后几天几夜睡不着,跟行尸走肉般恍恍惚惚地上班去,一路上印刷厂的工友跟他打招呼他也听不到似的,进了轰隆隆的车间整个人还是梦游的状态,大龙的活儿很简单,就是用切纸机把大纸切割成a4纸。 这活儿虽然简单却也不轻松,你要把纸张对齐用切纸的刀口才能把纸张切得整齐,如果切坏了整一摞纸都会报废。 切纸机器一直保持几秒钟切一下的速度,你要配合机器的速度来不能脱节,人在机器的运转下被迫注意力高度集中、高效率地工作,整个过程都必须全神贯注。 而大龙却在这时候走神了,在旁边传送带工作的工友惊呼中,他右手的四根手指已经被机器削掉了! 大龙被送进了医院,池家彻底安静了下来,前几天才热热闹闹地打算办喜事迎接新媳妇,突然就这么人财两失,大龙现在又成了半个残废,在那一个月里,他一米八的大高个却瘦得只剩下一百四十多斤的骨架子。 那段时间池妈当着人背着人都在抹眼泪,稍不如意就哭天抹泪满口嚎着自己命苦。 眼前的情况的确不乐观,在男多女少的农村,就算是残疾女也多的是健全的小伙子追,像大龙这样的条件就算他现在愿意屈就带孩女,精神有问题的女孩或身体残疾的姑娘,人家也未必愿意嫁他,除非池家非常有钱才有希望。 池妈跑到厂里找领导和工会都闹过,可当初大龙进厂也只是临时工,并没有和厂方签合同,才工作不到半个月就出了这样的岔子,厂方也是被闹得头疼,最后只是象征性地赔偿了几十元块钱作为营养费,并且让大龙以后不要去上班了。 池妈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但她内心其实并不愿意跟冯宝莲见面。凤凰这时候给她出了个主意:“妈,照我说,大龙这次跟周小惠勾搭上跟冯宝莲那个贱人大有关系,说不定就是她要指使周小惠骗咱们家的钱,那个贱货跑了,咱们也绝不能轻饶了她!我看咱们不如直接报警让警察把她那个洗头店一窝端了!” 池妈下意识地摇头:“不行!咱们不能这么做!” 她的目的只想要到赔偿,报警等于鸡飞蛋打两败俱伤,对于双方都没有好处啊。 “那我们干脆去冯宝莲的店里打她一顿出出气得了!”凤凰又出主意。 池妈想想也有道理,就算拿不到钱好歹也能出出气,于是硬拉着池爸要去宝婶的洗发店理论,可池爸死活都不肯去说是丢人。 池妈气得直骂他是窝囊废,到最后没办法,又想着冯宝莲也是个泼辣娘们,没个男人一起去就怕吃亏,一时决断不下,只好巴巴地来找自己兄弟拿主意,没想到凤凰舅舅带着桃子去县城了,只有舅妈一个人在家,其实舅妈内心不愿意让自己男人出这个头,于是帮池妈出了个主意:“这还不好办啊,我教你个法子,你去村里的工地上去找冯宝莲他男人啊。” 池妈惊道:“她有男人还干洗头店的勾当!” 舅妈说:“听说这男人也不是安分的主,跟冯宝莲分居也有好几年了,冯宝莲在梧桐村开洗头店的事情他八成还不知道,这男人也是个泼皮无赖,要让他知道这事儿定不过轻易放过那个女人,你只管去咱们村工地上找张栋就是她男人了。” 池妈带着凤凰去工地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张栋,出乎意料的是这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除了黑点挑不出啥硬伤,更重要的是身高足足有。 凤凰不禁想到这人光是相貌跟林海倒是不相伯仲,不过此人的人品跟林海却是天差地别,平日里净干些吊膀子花女人钱的勾当,婚后还时不时地往窑子跑。 凤凰想到这里目光有些黯然,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要找林海这么相貌出众又感情专一的男人实在是从一堆沙子里找出一粒珍珠,她好不容易找到了却被她错失了。 凤凰出神的时候池妈已经把事情都跟张栋说了,那厮一听老婆开了个洗头店差点蹦得三尺高,连工也不上了脚不着地地一路跑到车站。 三人一路坐了汽车到县城,因为洗头店位置有些偏僻,池妈找了好半天才在一个小巷的尽头看到灯管霓虹装饰的六个大字:“冯宝莲洗头店”,张栋轻车熟路地推门进去,池妈和凤凰倒跟乡下人头次进城似的迟疑地进了门。 一进门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只见房间点着粉红色的暖色光,在暧昧的灯光照耀下房间里的洗头妹都显得格外好看,一个洗头妹已经热情地把张栋招呼到了按摩椅上:“老板,要洗头吗?” 张栋开门见山地问:“你们老板娘呢?!” 洗头妹转了转眼珠:“老板娘在小房间里给客人做按摩呢,您是要等一会儿还是让别的姑娘伺候您?哎,那个房间您不能进去!” 张栋一脚踢开小房间,只见一个大肚腩的中年男人躺在沙发椅上,而冯宝莲正坐在他身上忘乎所以地颠鸾倒凤,张栋破门而入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骂道:“臭婊/子、烂婊/子,你真当老子死了还是没男人会死!你个贱人!” 说着一脚踹在房间墙壁上的镜子上,咵啦啦,银光水滑的一面镜子瞬间摔成无数银末,仿佛一地的水。 外头四五个洗头妹听到声响冲进来,小房间里乱得不行,凤凰趁乱抽了冯宝莲好几个耳光。 冯宝莲定睛看到张栋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她暗骂了自己一句,都分居那么多年早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了,于是起身撩了下头发笑脸迎人地说:“这位客人是要洗头还是要按摩,洗头五块,按摩三十块,去外面交钱。” 显然这个按摩的意思别有深意。 张栋好歹也是个男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想想还是正经事重要,顺了顺气说:“宝莲,你这话就太见外了,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虽然咱们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可这些年也是桥归桥路归路,我是个明白人,不会因为你在外寻欢作乐就为难你,这你可以放心...只是——” 冯宝莲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脸色一凛:“只是什么?” 张栋涎皮赖脸地说:“只是这年头工地上的活儿可不像你开洗头店这么容易,我这不是手头紧么,想跟你借点银子使使——” 冯宝莲一下沉下脸:“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当初咱们离婚我把房子都给你了,你吃喝嫖赌转手就给贱价卖了,现在还有脸管我要钱!这个洗头店,你知道我是多么不容易才经营到现在的规模吗?” 张栋腆着脸:“当然知道,刚我不就看到你是怎么经营的吗?” “你!”冯宝莲抬起手臂要打他却被张栋推到一边,拦住提着裤子准备离开的中年男人:“呦,睡了人家老婆提了裤子就想走啊。” 中年男人心虚地缩着脖子:“那你想干什么?” 张栋不客气地伸手:“给钱哪。” 中年男人呐呐地说:“我刚才给过了——” 张栋理直气壮地说:“那是给她的,现在是给我的!怎么,你睡了我老婆难道不该给我钱吗?” 池妈和凤凰被张栋的三观彻底震惊了,冯宝莲歇斯底里地喊道:“你给我滚!”中年男人大概是怕张栋不肯罢休,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揉缩成团的纸币。 “给你!都给你!赶紧滚!”冯宝莲崩溃地把钞票塞到张栋手里,中年男人趁机拎着裤子跑掉了。 张栋满意地数着钞票,还算不错!总算够他今儿旷掉一天的工钱了! 说着潇潇洒洒地掉头就走,凤凰跟池妈都看呆了,这还是个男人吗? 冯宝莲指着看热闹的洗头妹吼道:“你们都给你滚出去!你,还有你们俩也滚出去!”说着把张栋池妈和凤凰也往外推,池妈不示弱地往前一站:“冯宝莲,你还认识我吗?” 冯宝莲家住县城跟池妈曾是同学也是密友,池妈最后一次见她那会儿还是个小姑娘,这会儿的她眼袋肿大气色浑浊,看起来非常憔悴。 冯宝莲认出了池妈:“月平?” 池妈点头:“是我。”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仿佛昨天咱们还都是没出嫁的小姑娘,转眼你嫁人生了孩子,而我也老了...”她说着目光有些黯然,好半天才回过神喜滋滋地说,“对啦,这就是凤凰吧,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我大侄子还好吧,成家了没啊?” 凤凰听到这话竖起眼睛骂道:“冯宝莲你个贱人装什么蒜,你把周小惠介绍给我弟弟安的是什么心!你害得我们家人财两失不说,我弟弟还成了残废!我今儿拼着坐牢也要打死你!” 说着一巴掌扇在冯宝莲脸上把她按在地上“贱人、娼妇”地叫,外面的洗头妹听到动静想冲进来看情况,门上的插销却早被凤凰插上了。 冯宝莲性格泼辣,今儿不知是自知理亏还是真的力气敌不过凤凰,她没有还手地任凤凰打着,池妈没想到她真不还手本来想着让凤凰打她一顿出出气也好,见情形不对真怕凤凰打她打出个好歹,急忙拉住凤凰:“凤儿,不准打了,把她打死你也得坐牢!” 冯宝莲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月平,凤凰,你听我说,俩月前大龙的确带了几个朋友到我的店里,我派了小周给他洗头,当时他们就在小房间里坐坐,我问过大龙有媳妇没有,他说没有,我心想这年头男人不在外头玩玩也算不得啥要紧事儿,记得那一个月来我店里的确挺勤快,直到最近这段时间他不再来了,小周也突然提出辞职说是要回家嫁人,我劝了半天也留不住她只好放人,但我也压根没把这两人联系在一起,我平日里东奔西跑一个月有半个月不在店里,她们做什么我也管不了啊。月平,你信我一次,我冯宝莲要下作到骗你们家的钱就让我被雷劈死!” 凤凰是个顺毛驴,见冯宝莲被她打一顿还低声下气地解释,气不免消了三分,语气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你不要再推卸责任了,我弟弟被骗又变成个残废你要负全责!”   ☆、第64章 刨根问底 冯宝莲连忙点头:“我大侄子的事儿我一定负责到底!你们就说吧,要多少钱吧。” 凤凰啐了她一口:“你当我们是讨饭的,用钱就能打发的吗?” “那你们要什么?” 池妈斥责凤凰说:“凤儿,不得无礼,没规矩的疯丫头敢在长辈面前撒泼,小心我抽你俩耳光,还不赶紧跟宝婶道歉!”说完作势要打她。 凤凰站起身一跺脚:“就她也配!” 她是个地道的外貌协会,不论男女只要相貌不出众她就鄙视,冯宝莲在长相上跟张栋真可谓一个天一个地,完全不像会进一家门的人,张栋举止粗鄙不堪相貌却是无可挑剔,而冯宝莲是个五短身材,四肢脖子无一不短,下巴更是短得看不见,让凤凰厌恶鄙夷之极。 池妈无奈地对冯宝莲说:“阿莲,你别见怪,这孩子被我宠坏了。” “没事儿,我好歹也是她的——婶子,哪会真跟她一个小辈计较?” 池妈拉了冯宝莲的手扶起她:“今儿来我是想请你帮个忙,我们家大龙的情况你也晓得了,我就想你有没有法子能给他找个适合的媳妇,” 要是冯宝莲态度蛮横她肯定按原计划提出高额赔偿,可人家以礼相待,池妈实在张不开口直接要钱,“我知道你是有些门路的,你店里这些姑娘听说好些都是从贫困山区找来的所以特别能吃苦,你能不能帮忙留意下,只要长相过得去家里不要太苦不嫌弃咱们家条件的就好。” 冯宝莲拧着眉想了一会儿,她前两年也帮人做过媒,以大龙现在的条件还想要找个过得去的姑娘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把这个办法告诉池妈,池妈瞪大眼睛:“这怎么可以!买卖妇女是犯法的!” 冯宝莲笑了两声:“难不成你当我这店的勾当是合法的?我还不照样靠着它赚钱买房子逍遥快活么?月平,以大龙现在的条件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就你们那旮旯地儿只有人挑你们家大龙的份,哪有你挑人家的份?要照老老实实的办法,大龙这辈子都是光棍一条,考虑下我的提议,回去跟大龙商量下也行。” “我他妈已经沦落到要靠买媳妇了?!”大龙第一个反应就是坚决反对,其他人看不起他也就罢了,连亲生的妈也看不起他,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凤凰也是持反对态度,大龙跟周小惠好上了差点让他们姐弟失和,现在一个眼中钉刚走可不能再来一个眼中钉!而地瓜完全是观望看大戏的态度。 池爸觉得池妈简直魔怔了:“你还没被骗够是不是?!周小惠她是自愿跟大龙好的尚且逃走,你还要去买一个,买卖妇女是犯法你知不知道?!万一她到时候跑了,你还不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池妈笑了一声:“我当你担心啥呢,你宝婶跟我说了,说是买卖,其实也要人家父母和本人同意,就跟咱们村儿介绍对象一模一样,咱们村正经的明媒正娶也得给彩礼不是,大龙,听妈的话去看看。” 池爸一拍筷子:“朱月平!咱们家是老实本分的人家,这种断子绝孙事情做不得!” “你这么大声干嘛!想打架?”池妈把五斗柜的门“彭”地用力一甩,“断子绝孙?我要不趁早帮大龙弄个媳妇那才叫断子绝孙!你看看咱们村那些个老光棍,难道你就想着我儿子老了没个老婆帮他端茶递水,死了没个儿子给他披麻戴孝,呸呸呸!我们大龙要长命百岁,那些姑娘反正就要被卖,到了别人家指不定还不如进咱们家,能进咱们家是她的福气,咱好吃好喝地待她还不成吗?!” 池爸看着固执的妻子,无奈地摇着头:“月平,咱们家不止大龙一个儿子,地瓜和高粱也是儿子,他们中任何一个都可以给咱们家生出孙子。姻缘最讲究的是两厢情愿,你强迫人家姑娘跟咱们儿子好,可强扭的瓜不甜,人家心里不情愿到最后说不定赔了夫人又折兵,划不来啊。” “这怎么能一样呢,大龙可是我们家的长子,一个家里头长子不结婚怎么像话!总之,我答应你,那个姑娘如果不愿意嫁到我们家,我绝不勉强,这总行了吧!”池妈见说了半天丈夫还是不为所动,不耐烦地说,“反正这事儿你就别插手了,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管!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买媳妇我手头钱还不够,你看看能不能去找你家亲戚借,实在不行,咱们家那头老母猪我赶明儿就把它卖了!” 糯米听到池妈的想法简直匪夷所思,买媳妇,她这主意是谁帮她出的:“妈,大哥现在的情况你给他硬塞个买来的媳妇,这真的合适吗?” 池妈听了糯米的质疑,气不打一处来地反问:“你们父女俩烦不烦啊,一个问完接着一个!买媳妇不合适,那你大哥这辈子没个媳妇就合适了?你这个死丫头,你兄弟眼看着就要打光棍了,你还有心思念什么狗屁高中,还跟老娘说你要念大学,做你娘的千秋大梦!” “妈,糯米说了她读高中不会花家里一分钱,读书总归是件好事,您又何必反对呢?”地瓜听到池妈的话忍不住帮妹妹说话,他还寻思着要是糯米钱不够,自己还可以偷偷地援助她。 池妈拍手:“她去读高中,就算不花家里一分钱,可她要是去卷烟厂,咱们家一个月就多了150块钱的收入,老娘对你算客气了,你给老娘安分点,别出什么幺蛾子!把我惹火了,我就把你嫁给村口修鞋的老光棍!” “呦,牛大姐,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来看我家儿媳妇嘛,我们家大海来信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多照顾着点糯米,眼瞧着她考上了重点高中我这个做婆婆的,怎么能没点表示?”说完林妈朝池家屋里喊道,“月平,建设你们在家吗?” 林妈的声音从院子传进屋里让糯米瞬间如释重负,忙不迭地跑出院子迎她,轻声叫了句“妈”,林妈握住她的手,见池家人也跟了出来,笑脸迎人地对池妈说:“月平,我刚听说糯米考上县城的重点高中,孩子这么争气,这是我这个做婆婆的一点心意,还请你收下,不要嫌少就成。” 说完拿了一个红色信封对池妈递了过去,那个红包鼓鼓囊囊的,一看份量就很足,在农村考上高中、大学或是去当兵,亲戚朋友街坊都要有所表示,不过也就是一些糕点、荔枝、桂圆这些,未来婆婆因为没进门的儿媳妇考上高中打红包,那是听都没听过啊。 其实林妈之所以当着街坊的面把红包给池妈,主要是想给她一点压力,她知道池妈爱面子,如果她当着街坊收了这钱,以后势必不好意思反对糯米继续读高中。 林妈对糯米真有些抱不平,一个女孩子家只是想念个高中又不是想杀人放火,换了是她早就举双手赞成了,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妇女主任深深体会到,男女平等空喊了这么多年,实践起来当真是困难重重啊。 池妈见那红包鼓鼓心里不禁开始盘算,里面要是5元一张的钞票那起码得是100元,要是10元...虽然不算什么大钱,可池家目前的处境捉襟见肘,到嘴的肥肉不咬馋得慌! 这么想着她已经伸手接过红包:“亲家母既然这么说,我就不好拒绝了...你干什么!” 见到池爸突然把红包夺了过去,池妈叫出声。 池爸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钱到了你手上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亲家母,这红包我帮糯米保管,里面的钱我会一分不少地让她当学费生活费!” 池妈没想到池爸回来这一手,“你这个死老头子!快把红包还我!” 凤凰冲糯米冷笑了两声:“瞧,被我说中了吧,说到底你还不就是得靠男人!” 糯米淡淡地说:“大姐,我没有跟林海要任何东西。” “是呀,你不明着要,你可以暗示啊,”凤凰跟戏子似的捏着嗓子说话,“海哥哥,我想读高中,可我妈不让我继续念书,我该怎么办?只要不是个智障都能懂你话里的意思,然后乐颠颠地给你送钱,你呢,就跟个婊/子似的装无辜:我明明啥都没说,他非要给我,我能怎么办?”凤凰咬牙切齿地逼近她,“就是这样,是吗?!” 林妈见凤凰当着街坊的面也能闹开,连忙上前劝解:“凤凰啊,你妹妹真的没有问大海要钱,是我们家自愿给的...” 她说着好声好气地拉起凤凰的手,凤凰平常对林妈一向是很客气,这次却一下甩开她的手:“大妈,我跟你虽然没有婆媳的缘分也叫过你几声妈,我对你也算是尊重了,你们家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林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话从何说起,我们家什么时候害你了?” 凤凰冷冷笑了一声:“你这么装就没意思了!” 街坊们看热闹不怕事大:“池家大囡,你倒说说人家怎么害你了?” 还有长舌妇跟着说:“是啊,池家大囡,是你自己非要追到部队给人家儿子主动献身的,人家不肯要你,你不会怪到人家妈头上了吧!”说完几个妇女咧着嘴笑出声,被池妈狠狠瞪了一眼。 凤凰点点头:“好啊,今儿刚巧大家都在,我也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都说清楚了,也还我一个公道!大妈,当初林海退婚不是为了那块手表,他分明就是知道自己身体有问题才临阵脱逃的是不是!”   ☆、第65章 剧情反转 身体有问题? 林妈一时没理解凤凰的意思,急忙辩解道:“我们家大海身体不会有问题,要不然当初他验兵也验不上,他现在在部队每年都有体验。”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是啊,池家大囡,你说人家儿子有病,人家哪里有病,肝?肺?心脏?你不说我们怎么帮你评理,怎么给你个公道。”大家伙也都奇了怪了,凤凰一向快人快语,有话直说,今儿怎么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 凤凰大声叫道:“他...他反正就是有病!” 她就是平日里再嚣张跋扈,也不好意思把这种事情放台面上说,说着脸上还是浮起一抹红晕。 林妈反问:“那你说,我儿子有什么病?” 池爸知道她要说什么,对她挥起巴掌:“你要是敢在长辈们面前胡说八道我就打死你,你给我滚进屋里去!” 凤凰被他拽着还伸着脖子叫嚷:“我为什么不说!爸!我都差点被这狗生的一家人骗婚,你还帮着他们,你到底还是不是我亲爹!今天我要不把这事情抖出来,我就不是人!” 一群街坊跟着火上浇油:“建设你别拉凤凰,她既然有话你就让她说清楚啊,林家怎么骗婚了,要是错真是在林家,我们街坊一定还你们一个公道!池家大囡,你说啊,林海有什么病?” 凤凰狠狠甩开池爸的手:“林海,他...他根本不是个男人!” 院子的人瞬间安静了,年纪大些懂人事的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那些年纪小的小姑娘小伙子又连忙追问:“他怎么不是个男人了,不是男人还能是女人不成?”结果被父母一顿呵斥。 林妈颤抖着嘴唇:“凤凰,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啊。” 凤凰指着她:“你别跟我装,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知道啊,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我三番两次地对林海投怀送抱他都能坐怀不乱柳下惠,做狗的送到嘴边的肥肉都不咬,不是死狗就是废狗了!我今儿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结婚当天临阵脱逃,放着我这么好的条件不要,非要那个小贱人,你们全家还把她当个菩萨似的供着给她买这买那,你们是怕洞房花烛夜我发现你们儿子根本是个不举的软蛋,把他的丑事传得全天下都知道才整出这么多事来害我,现在我在村里跟过街老鼠似的,眼瞧着就要嫁不出去了,你们的目的达到了心里痛快了吧,你们这黑心的一家人,害得我好苦!” 凤凰说着说着眼里竟已经沁出泪光。 这些话的信息量太大了,院子里的人瞬间觉得自己就算有十个脑子都不够用啊! 林妈也算是个能言善道的人,可她现在当真像个木雕似的站在原地,她的嘴唇还在发颤着,她相信自己儿子不会做出这样的缺德事,可凤凰的话太言之凿凿了,让她不得不怀疑话的真实性,她内心深处还有一层更深的疑虑,如果凤凰没有十分的把握,她怎么能说得那么肯定,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大海真的跟她... 其实林爸和林妈当初得知凤凰去部队找林海,心里还真没把握林海真能把那么个送上门去的漂亮姑娘拒之门外,再说了,林海拒绝凤凰还可以算是对糯米忠实,可糯米结婚那天跟他睡在一个被窝,两个都没成... 林妈不敢再想下去了。 林妈想着心事,竟半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更何况,这种事情,她一个当母亲的辩解怎么会有说服力?连她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家儿子就真的没问题,继续说只会越描越黑,别说她了,就算林海本人在场也没法自证。 一群街坊见林妈一句话都不辩解,更是以为她默认了。这这这,剧情反转了,凤凰一下变成了受害人!而他们一直以来最最同情的林家反而成了罪魁祸首! 池爸大怒,把凤凰往屋里拖,凤凰被他一边拖着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林妈也没听进去转身就往家里跑,糯米本来想上前劝解她一番,可这种事情她实在开不了口。 林妈不知不觉回到家里,见丈夫在看医书,她上前就把医书从林爸眼皮底下抽出来。 林爸哭笑不得:“别跟我开玩笑了!”抬头见林妈一脸肃穆,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林妈把在池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林爸还没听林妈说完就霍然起身,被林妈一把扯住:“你去干嘛?” 林爸急三火四地说:“我这就去乡政府给他打电话,这个臭小子他反了!我非得亲自问他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不可!” 林妈急道:“不行啊,你怎么能去打电话?大海以前说过,部队的电话都有人监听,万一他身体没问题还好,要是他真是,这事情在部队传开了,让他怎么在部队做人!再说这种事情在电话怎么说得清楚!” 林爸背着手走了两步:“要不咱们写信?” “要是信落到别人手上怎么办?” “拍电报?” “这种事电报里怎么说得清楚!” “实在不行让他回来一趟得了!” “孩子他爸,让大海为了这么点事儿回来一趟就有点小题大作了,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再说了,离他转业还有半年呢,他要是没事就请假把假都用完了,以后真有要紧事就没法请假了。” “那你说怎么办?” 林妈想了一会儿说:“我看还是咱们俩去一趟省城,找他把这事情当面问清楚再说。” 林爸想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凤凰被池爸拖回屋子还满屋子咒林家人,池家人充耳不闻只当她在唱歌。 凤凰拉着池爸的衣服:“爸,姓林的一家人他们都是王八蛋杀千刀的,他们害得我嫁不出去又丢了工作,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池爸指着她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你是要活活气死我吗?!”见凤凰眼底隐隐有泪光,心一软,缓声说,“凤凰啊,既然你认定大海身体有问题,也该对他放手了吧,一个在你眼里连男人都不是的男人,你还继续纠缠做什么?” 凤凰抹了抹眼泪:“爸,我真的好恨好恨他们,我以前有多喜欢林海,我现在就有多恨他们!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把真相告诉我,让我知道不是我的问题...害得我以为我真的不如那个小娼妇,每次都尽心竭力地讨好他们,可我怎么做都不对,怎么做他都不要我...不行!我非得讨个公道不可,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不帮我讨回公道,我自己想办法!”她说着冲出家门去,池爸对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池妈一个劲儿地说服大龙,说先去看看挑拣下姑娘,要真看不上她也不勉强,大龙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就这么回到房间睡下,眼前闪现他跟小惠交往的所有经过。 渐渐进入梦乡,往事的一幕幕都那么深刻美好,突然一个个尖锐声音像大鸟似的钻进他的耳膜:“蠢货!蠢货!人家早就带着你的钱跟男人逍遥快活去了,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大龙气急败坏地拼命反驳:“我高兴!我乐意!我就是喜欢漂亮媳妇!被骗也是我心甘情愿!我大好一个人凭什么让我将就那些下不去嘴的歪瓜裂枣!” 那些声音越来越响,飞蝇逐臭似的把他整个人包围起来:“哈哈哈哈,你这个蠢货!” 大龙整夜整夜做着噩梦,醒来时心想,难道真要一辈子打光棍,任由自己断子绝孙?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越是像林海这种更应该传播基因的人,他反而对传宗接代没那么偏执,而越是像池金龙这种基因本该淘汰的人越是在做垂死挣扎,哪怕牺牲另一个女人的终身幸福也在所不惜。 经过三天的心理斗争,大龙决定接受买媳妇这个事实,其实在男女比例失调的农村买卖媳妇也不算罕见了,梧桐村好几户人家的媳妇都是买来的,以前他特瞧不起那些人,怎么就那么不挑食,随便塞个女人给他们给打发了。 他婉转跟池妈说了他的决定,但是有一个条件,这个新媳妇必须由他挑才行,不是随便哪个女人他都愿意。池妈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跟冯宝莲约好了时间,相看“媳妇”的时间很快被定了下来,因为怕池爸反对,池妈把消息封锁得滴水不漏,连凤凰也没知会。 冯宝莲不知道从哪里弄了辆汽车,池妈和大龙坐上车过了一天一夜还没到,大龙一直问怎么那么远,池妈解释道:“你这就不懂了吧,买媳妇你就得从远的地方买,要是近的地方,万一你哪天跟她拌个嘴她耍小性子跑回娘家去,咱家这钱不就打水漂了吗?”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三人才到达目的地水泽县,这个地方是著名的“女儿国”,也是全国拐卖妇女的重灾区,原因是这个地方盛产女人,水泽县的女人性格柔顺,脸蛋身材一流,是女人中的精品。 然而这个地方同时也太穷太穷了,穷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好多人衣不蔽体,没有鞋穿,好点的吃番薯丝,差的吃树皮草根的都有,很多父母不觉得卖女儿是种罪行,还觉得是让她们去城里享清福去了。 这里的贩卖人口不同于后世电影里演的被迫卖掉,在水泽县不仅是父母,就连很多被卖掉的女儿也认为自己被卖掉是条出路,所以她们被父母卖掉完全是心甘情愿甚至迫不及待的,对,完全没有被迫的成分。 大龙他们在当地招待所住下了,招待所的老板娘见到大龙就笑眯眯地拿出一叠照片,说是店里的姑娘随便他看上哪个10块钱就可以陪他一晚,池妈不耐烦地让女老板滚开,大龙却把池妈叫到一边哀求她说他想要,气得池妈直骂他色迷心窍,最后在冯宝莲的劝说下只得由着他去。 大龙兴奋地挑选着照片,前段时间的郁结一扫而空,10块钱!在冯宝莲的店里只能洗两次头!10块钱就能找个小姐陪他过一夜,这太划算了! 照片上的姑娘看起来都很小,听老板娘介绍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一岁。 大龙挑了其中一个,因为她的眼睛有点像周小惠。 当晚大龙在她身上驰骋着,嘴里贱货婊/子地骂,第二天她提出还想继续服侍他却被他断然拒绝,三天内他花了不到两百块把招待所十几个小姑娘都品尝了一遍,他觉得自己已经把全世界的女人都踩在脚下,直到池妈发飙他才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当天下午池妈三人在旅店老板娘的带领下进了一个小巷子,一路上老板娘跟他们解释当地贩卖人口的潜规则,贩卖人口一般分两种,一种是亲生父母卖女儿,这种姑娘年纪通常很小,价格也便宜,缺点是文化程度都不高,有个初中毕业的就不错了;另一种是人贩子从全国各地拐卖了卖给有需要的光棍汉,这里面文化程度高的比较多。 就拿前者说吧,就算是卖女儿,那些父母卖给不同的人价钱也是不同的,要是艰苦山区的老光棍汉就多收钱,不过也不贵,三四千块钱她们父母就让女儿跟你走,要是城里的年轻小伙子他们就少收甚至不收。 当地人都喜欢把女儿卖到南方,沙洲是鱼米之乡,就算是农村也不至于把人饿死。 县里也有很多父母把女儿卖到北方去,结果女孩子根本无法适应那里的气候环境,又离乡背井,最后的结局大多非病即疯,极其悲惨,所以很多父母宁可少拿点钱也想把女儿往南方嫁。大龙可以用很少的钱甚至不用就能买到一个当地的姑娘,只是当地的姑娘水灵倒是水灵,就是人傻学历低。 大龙听到这里忙不迭地反对,让他娶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可不行! 一路上,大龙把他的择偶条件有说了一遍,女孩子得长的得漂亮,贤惠能干,学历必须高中以上,听得老板娘直翻白眼,心想你咋不上天呢,这样的姑娘也只能上天找,想了想带着他们进了一个屋子:“贝嫂,你看我给你带人来了!” 贝嫂用那双绿豆眼来回打量着眼前的三人,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带着大龙三人去了当地的一户人家家里。   ☆、第66章 大闹林家 第一家姑娘,人家父母一听大龙是沙洲来的,死乞白赖地非要大龙买他家闺女,大龙转身走了那对父母还在门口喊让他货比三家后再来。 接下来好几户人家的姑娘大龙都挑三拣四,一会儿嫌人家姑娘学历低,一会儿嫌人家不够漂亮,要是全部条件满足又买不起,最后在贝嫂的劝说下,大龙还是回到第一家他要买的姑娘梅芝,那家姑娘长得不是很漂亮,但看起来特别单纯老实,脸红扑扑的很可爱,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大龙本来不想要她,贝嫂跟着他全县乱转已经烦透了,从没见过这么啰嗦的顾客,于是说:“这个你们不要,就没别人了!”大龙才有些勉强地答应下来。 谈价钱的时候大龙都傻了,小姑娘的父母才开价一千元! 贝嫂和老板又帮着砍价砍到了七百,后来老板娘告诉他们说,水泽县人特别喜欢把女儿卖给南方人,很多父母把女儿卖给北方的光棍汉后她们都无法适应当地的气候,南方气候温和经济富庶,至少能让小姑娘吃饱饭,比在爹娘跟前好多了。 七百块钱就能买到个媳妇,这是大龙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这个价钱真的便宜到他自己都觉得亏了人家父母,既然买了他们女儿他们也算是自己的岳父岳母吧,大龙当即爽快干脆地给了他们一千块,临走前女方父母对大龙再三谢了一番,只差当菩萨拜了,说女儿真是好福气,跟着大龙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大龙带了新媳妇回家,梅芝战战兢兢地上了饭桌,池爸冷着脸拨着碗里的饭,吃了几口放下碗:“你们居然瞒着我把这件事给办了,这姑娘你们从哪家买的,就退回哪家去,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家做不得!听到没有!” 池妈听了差点跳起来:“为了买她,我们家的老母猪都卖了,把她退回去谁退我们钱啊!” 池爸吼道:“我说送回去就送回去!月平,你把这事儿放咱们自己身上想想,要是咱们家的女儿被人卖了,你心不心疼?难不难过?” 池妈理直气壮地指着梅芝:“是她亲生父母把她卖掉的,你不信可以问她啊!” 梅芝红着脸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池爸温和地说:“小姑娘,你是不是被坏人拐卖了?” 梅芝摇了摇头,突然一下子跪在池爸面前:“叔叔,卖我的人就是我亲生亲养的父母,我求您留我在这个家吧,我真的不想再过那种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了,平常我在家吃的都是地里挖的野草,番薯丝都是我兄弟的,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大米!我会洗衣做饭干农活,你留我下来,没有大米有番薯丝也成!” 大龙说:“爸,梅芝虽然是我和妈出钱买的,但真的是心甘情愿跟着我的,我们都已经有了感情,难道你非要拆散我们不可?” “你!”池爸指着大龙,把碗狠狠摔在地上,大米饭掉了一地。 这时候一件让池家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梅芝一下趴在地上抓了地上的米饭就往嘴里塞,多好的大米饭啊,她在家乡几年也吃不到一回,这里的人也太浪费了! 从那天以后,池爸不再插手管他们的事,而大龙居然真的跟梅芝像正常认识的男女那样处起对象来了,池爸本来是持的反对态度,可见两个孩子感情是真好,那女孩子看起来又老实又勤快,再加上年纪小,心想也许这个姑娘真能跟大龙有个好结果吧。 林妈和林爸突然的到来打了个林海措手不及,他到门岗接了父母就帮他们提着行李领着他们去家属招待所,一边为见到父母惊喜,一边又想着父母没有大事绝对不会来部队找他,家里难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是不是糯米... 想着想着,他们三人已经到了招待所,林海还没放下行李,就被林爸拉着一顿胖揍:“你小子还长出息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声不吭瞒着你老子,老子早就跟你说了,有病就要赶紧治!” 林妈叫道:“老头子,咱们是来把事情弄清楚,如果你只会打儿子,我就不让你跟来了!” 林海完全听不懂林爸在说啥,求助地望向母亲,林妈这才把凤凰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 林海对凤凰的脑洞实在太匪夷所思了,她是以为是个男人就得喜欢她吧,否则问题也是出在对方身上,而不是她的问题。 林妈忧心忡忡地说:“现在凤凰他们村都在传,说咱们家明知道你身体有问题还昧着良心帮你骗婚,说你当初见凤凰为了一块手表都闹得那么大,要是结婚当晚发现你身体上的问题还不闹得天下皆知,所以你才临时抓了个年纪小啥都不懂的糯米...大海,你老实告诉妈,凤凰怎么就这么肯定你身体有问题,是不是她来部队那次,其实你已经跟她...只是最后没成功?你要是敢做对不起糯米的事情,我跟你爸决不能帮你打掩护!” 林海听到母亲的话都头大了,事情竟然被人扭曲成这样,就算他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林爸见他没一句解释,又急又气:“你这是默认了?好哇,你个兔崽子气死老子了,你要是身体真有问题,我们宁愿让你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能让坑害别人家的闺女,我这就跟你妈回去退了池家的婚事!” 林海见父亲掉头就走,急得跳起来:“爸,我身体没问题,我向您和妈发誓,我没有做过一丁点对不起糯米的事情,请你们相信我!” 林海信誓旦旦,林爸还是有些不信,“那人家怎么就能一口咬定你身体有问题呢?” 林海苦笑了下:“我也不知道,凤凰可能以为是个男人都得喜欢她吧,一旦有人不喜欢她,就一定是对方的错,而不是她的问题。可感情的事哪有那么多道理,凤凰非得觉得我是身体有缺陷心里有鬼才选择的糯米,可我却是真心喜欢她才选择的她,我对糯米非常认真,我不会隐瞒她任何事情,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让我错失了她,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林妈听到林海这么说才放下心来:“那就好,不过我们回去以后怎么跟乡亲们说啊?总不能就这么任由他们说吧?” 林海想了一会儿:“你就任由他们说吧,我一个大男人,就算受点委屈也没啥。如果我身体不好能让凤凰心里好受一点,能让村里人不再对她说长道短的话,我不介意背这个黑锅。说不定她名声好了,找个理想的对象就不会闹那么多事情了。” 林海乍听到凤凰污蔑他身体有缺陷是有些震惊,可他现在觉得这未必是件坏事,既然凤凰一口咬定他身体有缺陷,他不如索性把这个罪名背了下来,虽然让男人承认自己这方面有问题是挺伤自尊的,可至少可以一劳永逸地摆脱凤凰的纠缠,她总不至于要个身体有缺陷的男人吧。 他身体有没有问题,他自己最清楚了,假的就是假的,这种经不起时间考验的污蔑伤不了他。 林海已经想到他和糯米结婚生了孩子满地爬的时候,凤凰和那群村里人的表情有多精彩了。 就是糯米那边他一定要提前打好预防针,把她吓跑了他可赔本赔大发了。 林爸叹了口气:“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林妈又说:“大海,这件事你私底下可要跟糯米说清楚,别把她吓跑了,你们俩可不能再有波折了。” “这是当然,爸妈,你们既然来了就在省城多住两天好好逛逛吧。” 林妈说:“不了,这几天你二哥二嫂不在家,小河刚中考完跟同学出去疯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鸡鸭我们都托了邻居照顾,既然这边没事我们也该回去了。” 林海见父母如此坚持也不再挽留,只是买了几件礼物托他们带回去给家里人和糯米。 ***************** “姓林的一家人,你们给我滚出来!” 凤凰在林家的院子里喊道,一个邻居认出她来:“你是凤凰吧,他们家老两口听说是出远门了,还托我照顾鸡鸭呢。”刘婶一边说一边赶着一群鸡鸭进了林家的后间,林家没有后院,鸡鸭晚上都睡在后间。 凤凰气势汹汹地问:“他们去哪儿了!” “没说啊,只说是出远门了,我估摸着是走亲戚去了吧。” 凤凰心中冷笑,走亲戚,我看是怕自己上门找他们算账避难去了吧,以为见不到人自己就拿他们没办法吗,太小看她了! 刘婶把鸡鸭全部赶进后间,凤凰还大咧咧地跟霸王似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后间,完全没有走的意思,刘婶也不好意思赶她,笑嘻嘻地说:“池家大囡,你等人啊?” 凤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嗯。” 刘婶心想就让她在这儿等吧,她等不到人自然就会出去,自己何必唱这个白脸得罪她? 凤凰坐在长凳上在一群鸡鸭的聒噪声中想事儿,突然不知怎么的,一只鸭子凶悍地对她叫了起来,然后就扑腾过来狠狠咬了凤凰的小腿!凤凰气得一脚把那只鸭子踹飞了,接着一群鸡鸭朝她围了过来!凤凰气得拿起长凳下了死劲地往那群飞窜的鸡鸭身上砸,说也奇怪,家里平时干农活凤凰使不上什么劲,可这种事情她都是天生神力如有神助。 所以等林爸林妈赶回家时,林家后间只剩下满屋子的死鸡鸭了。   ☆、第67章 秘制烧鸡 在满地鸡鸭尸体里,凤凰淡定地吃着烧鸡,见林家父母来了,笑道:“呦,你们总算回来了,这里有烧鸡,别客气啊,要不要也来吃点?” “凤凰,你这是...”林妈心痛不已地望着一地鸡鸭尸体,这些鸡鸭每天能生产几十个蛋,鸡肉鸭肉还可以卖掉,当时市场上一等白体鸡肉每500克零售价1.85元,鸭肉每500克零售价1.95元,鸡蛋零售价为1.9元每斤,这些鸡鸭都是自己亲手一点点喂大的,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更何况这些鸡鸭本身就价值好几百块钱,就这么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凤凰笑道:“我咋啦,你们咋说也当过我几天的公公婆婆,爸妈,这是儿媳妇孝敬你们的。”说着把手上烧鸡往林妈的嘴边送,“吃点吧,您就是再气也要吃饱了才有力气骂我,可好吃了,来一口吧。” 林妈颤抖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爸看着妻子难过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一把挥开凤凰的手:“凤凰,当初是我们家对不住你,所以你之前做的事我们都可以理解你,那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了?”凤凰笑着指着他们,“你们做的才叫过分!曾经你们对我那么好,你们家虽然穷,可我们村都羡慕我有你们这么好的公婆,我跟林海相亲那年,你们逢年过节总是给我买这个买那个,比我亲生爹娘还好,我是真心想过这辈子要把你们当亲生父母对待...可突然有一天你们一下就翻脸不认人了,你们统统站到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那边去了!呵呵,那一刻我才明白,什么感情什么好全是假的!你们不过是儿子喜欢谁你们就站在谁那边,我池凤凰最恨的就是你们这种虚伪势利的人!这次我是手下留情便宜你们了,这件事你们要是不给我个交代,下次我就放把火把你们家烧了!” 凤凰扬长而去,留下林妈跟丈夫面面相觑。 林爸叹了口气:“事情演变成这样该怎么收场?” 林妈看着满地的鸡鸭,心想林海要是再不回来只怕下次血溅当场就是他们家的人了:“我拍电报让大海回来一趟吧。” ************ “什么?你这个死丫头居然干出这种事!”池爸见凤凰拎了两只鸡回来问她是怎么回事,凤凰得意洋洋地把在林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凤凰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您不帮我,我当然只能自己动手了,把我惹火了哪天就趁夜里偷偷爬进他们家一把火把他们烧个精光。” 池爸吼道:“你烧了他们家你自己还得坐牢!” 凤凰无所谓地说:“我不在乎,自从我跟林海解除婚约后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就算让我把牢底坐穿我也不在乎!” 糯米望着凤凰:“凤凰,既然你认为林海是个身体有缺陷的人,为什么不能放过他开始新的生活,现在村里人都认为你们解约错在林海不在你,你想找个比他条件好并不难,你为什么非要把事情弄个鱼死网破?” 凤凰扬着下巴对她说:“因为我是凤凰,我就得这么活着!我这个人,有恩不一定要报,但是有仇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如果有人对不起我,不管要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以牙还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以为林海身体有问题我就会便宜了你,小时候我不要的玩具衣服我撕烂了都不留给你!” 说完凤凰冲进灶间:“你们搞什么鬼,烧只鸡怎么没完没了啊!” 见地瓜已经拿起一只鸡腿准备吃,忍不住叫道:“老二,你敢偷吃我的东西!” 地瓜把手上的那盘鸡跟宝贝似的护着:“这盘鸡是我的!你要吃就吃那盘吧!”说着指着灶台上另一盘鸡,“那盘鸡肉多好啊,又大盘!” 凤凰自以为是地笑了两声:“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由着你骗啊,这盘鸡里不会被你下毒了吧。”她盯着灶台上的鸡越看越是可疑,伸手去抢地瓜手里的那盘鸡,“不行,你把你那鸡给我!那边那盘鸡就给你们吃吧!” 地瓜被她抢走鸡还一直叫嚷:“你个死婆娘!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他越是喊,凤凰看那盘鸡越是顺眼,拿回房间高高兴兴地啃了起来。 老二的手艺还真不错,这鸡吃起来有点咸还有点儿特殊的味道。 事实上,等凤凰一离开灶间,糯米和地瓜快笑疯了,地瓜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个死婆娘放着好好的鸡不吃,非要吃我尿过的,老子就成全她!哈哈哈哈,这真是今年最大的笑话了!我可以笑到明年,糯米你是怎么想出这么损的招,下次老子看谁不顺眼也要来这一手,这真是太解气了!” 糯米笑够了,见梅芝对着那盘鸡发呆,过去问她:“怎么啦?” 梅芝指着那盘鸡:“这是一只鸡诶?” 糯米有些莫名:“对啊大嫂,这是一只鸡啊。” “今天是什么节日,除夕吗?不对,现在是夏天,怎么可能是除夕?还是过节?” “没有过年也没有过节啊,就是平常的日子啊。” “那家里怎么吃鸡呢?”在他们家就连过年过节也吃不到鸡,就只能流着口水想想。 糯米笑道:“大嫂,我们家在村里虽然条件不算好,但是鸡鸭鱼肉一年到头都能吃得上,不一定要到过年过节,你喜欢吃啥就只管吃吧。”她说完掰下鸡腿递给梅芝。 梅芝有些畏缩地接了过来:“在俺家就算杀鸡,也是俺爷爷奶奶先吃,然后俺几个兄弟,再然后是俺爹俺娘,最后才轮到俺们几个姐妹,一只鸡俺能喝到鸡汤吃到鸡爪子就欢天喜地了。”她一边吃鸡一边咧着嘴笑,“难怪爹娘说俺命好嫁了好人家,要是让我那些兄弟姐妹知道我在这里顿顿能吃大米饭,还能吃上鸡,要是跟他们说,他们肯定都不信哩!” “你们两个死丫头在灶间扯什么鬼话呢,猪都饿得跟群狼似的,梅芝!赶紧喂猪去别鬼扯了!” 梅芝连忙应着池妈的话跑出去喂猪,糯米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想到一件事回到房间拿出林海当初给她的五百块钱,拿去给池爸:“爸,凤凰弄死林家那么多鸡鸭,咱们总得给人家一些补偿,我这里有林海给我的五百块钱,还有上次妈来咱们给我念高中的红包,您一起给他们吧,让他们再买些小鸡小鸭重新养。” 池爸叹了口气:“好孩子,你就想着别人,可你的高中学费怎么办?” 糯米笑了笑:“暑假有两个月呢,总会有办法的。爸,您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要去外面打工的事情,尤其是林家的人,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池爸点了点头:“好。” 怎样才能在两个月内赚到学费呢? 以前她就经常利用周末时间去打工,去田埂边钓黄鳝、捉泥鳅卖给行贩,到海涂上捉蟹、钉螺、挖涂泥鳅卖钱。 糯米打算去卖甘蔗,眼下正是盛夏,她可以拉着板车去县城进几根甘蔗,县城有很多热闹的地方,比如公园、少年宫或是电影院这些地方卖甘蔗,生意应该不会太差,一根甘蔗进价五毛钱,切成小段卖五分钱一段,一天赚个十几块钱也不是不可能。 她越想越觉得这事情靠谱,想着学费有了着落心里开心得不得了。 林海收到林妈的催促他回去的信后并不意外,甚至还有些高兴,他之前就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回来看看糯米,毕竟离转业还有半年,热恋中的人别说半年就是半天不见心里也跟火烧似的。 他匆匆回家,听林妈把凤凰打死家里鸡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安慰母亲说:“妈,看在池叔叔和糯米的份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林妈叹气:“大海,我们家就算有心追究也不能拿人家怎么办,那些鸡鸭死了我可以拿去村里小卖店低价贱卖,也亏不了几个钱,可妈心里真是怕,凤凰这个脾气,把她逼急了是要出人命啊。” 林海宽慰母亲:“妈,我这次回来一定会把话跟凤凰说清楚,一定不会再让她再找你们麻烦的。” “但愿如此吧。对了,你池叔叔昨天还拿了七百块钱过来,说是你当时给糯米的钱还有我给她打的红包,说是给咱们家一些补偿,你待会儿见着糯米还是还给她吧,咱们家给了别人的东西,哪能再要回来。” 林海接过钱:“妈,我知道了。” 林妈看了一眼林海:“你这孩子,妈知道你坐不住了,你要是想去见糯米,现在就去吧。” 林海见自己的心思被母亲看得透透的,忍不住笑了一声就起身往梧桐村的方向飞奔。 他刚到池家门口就瞧见一个女孩蹲在院门口哭,他以为是糯米,连忙过去抱住她:“怎么啦,糯米?谁欺负你啦?” 那人抬起头却是张陌生的脸,对方只是个身形跟糯米一样瘦弱,年纪也相仿的姑娘,不仅如此,她们两个就连眼神又有几分相似,都像是受了惊的小鹿,林海还没想下去就听到一声怒吼在脑袋上空响起。 “你抱我老婆干嘛?!”大龙凶巴巴地冲他吼道。 林海被吓得跳起来:“大哥对不起,我以为她是糯米...” 大龙这才认出他:“林海,你怎么回来了?”他转身往屋里喊,“大姐,姐夫来了!” 林海进了院子听见大龙还在继续打骂刚才那个女孩,用词不堪入耳。 林海东张西望进了屋没看见糯米,家里只有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凤凰,林海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点背到这种程度。 既然已经被看到了也不能转身就走,林海犹豫了片刻还是对着凤凰讪笑了下:“大姐,糯米在吗?” 凤凰爱理不理地说:“在。” 林海心里一喜,在屋子里叫了两声她的名字,平时他只要叫上两声就能听到糯米应他或是下楼的声音,可这回他叫了好几声都没听到任何回应。 他好声好气地对凤凰说:“大姐,糯米那她人呢,我叫她她怎么不应?” “她不在这屋里,你叫她她当然不会应你。” “你刚才不还说她在吗?” 凤凰压根没拿正眼瞧他:“她又没死,我当然说她还在,难道你要我说她不在了?” 林海这才反正过来凤凰在跟他玩文字游戏,无奈地笑了两声。   ☆、第68章 弄巧成拙 林海跟她实在无话可说,只能随口寒暄道:“大姐,最近家里还好吗?” 凤凰斜了他一眼:“托你的福,好得不得了。” 林海沉默片刻,低声下气地说:“我妈把事情都跟我说了,我家人都没怪你,只是希望大姐你以后可以放过我们,让我们好好过日子,可以吗?” 凤凰根本不耐烦听他说废话:“别扯那么多废话了,林海,你到底有没有病?!” 林海淡淡地说:“大姐,我现在好像不需要向你交代这个吧。” 凤凰叫嚣道:“好啊,你什么都不需要跟我说,你现在就可以滚回部队了。可你别忘了,你的父母和兄弟还在这里,哪天把我惹毛了,我就半夜去把你们家一把火烧了!” 林海听到她的话心里又惊又气,好半天缓和了声气说:“凤凰,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值得你花这么多心思纠缠,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请你放过我吧,你为什么不把时间花在工作,与家人更好地相处,或是找个比我更好的男人?” 凤凰笑了笑:“林海,从小到大就没有我得不到的男人,那些男人每天跟苍蝇似的追着我,我骂他们都骂不走。直到有一天你出现了,我每天都在想怎么样才能引起你的注意,怎么样才能让你喜欢我,可你对我永远是淡淡的,总是一副有我不多没我不少的样子。我以为你本来就是这样,对任何其他女人也是一样,如果你喜欢的人是比我漂亮比我强的女人,我也就算了,可为什么偏偏是我从小到大最最看不起的人!这才是我痛苦纠结的地方,如果我不能弄明白我输在哪里,我这辈子都没法好好过,更别提找什么对象了。林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怎么都不肯要我?” 林海先是撇开脸,凤凰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目光:“你告诉我!” 林海看着她,叹了口气:“大姐,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凤凰声音有点发颤:“难道真的被我猜中了,你身体真的...有问题?” 林海顿了一下,闭上眼迟缓地点了点头:“我们去年相亲后,我回部队参加秋季大点兵,结果却发生了意外...部队怕伤到我的自尊没有把这件事公开,我后来又去了好几家军区医院找了医生...” 凤凰急忙问:“那医生怎么说?” 林海表情痛苦地说:“医生都安慰我说,事情既然已经这样就不能强求,让我放宽心情,把这件事交给天意,我觉得他们的意思就是好不了了...” 凤凰虽然一早猜到林海身体有问题,可她听到林海那方面真的有问题还是愣了一下,望着林海痛苦纠结的表情,瞬间忘却了眼前这个男人曾带给她的痛苦,她一下拉起林海的手,咬牙切齿地说:“妈的,这群狗屁庸医!就知道拿钱不做事!林海,你别难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抛弃你,我有个朋友他妈在市区医院上班,我让他帮着打听,明天我就带你去医院查查,这病你可别因为面子随便找个半吊子郎中看看就完了,市区看不好,咱们就去省城,省城看不好,咱们就去上海深圳首都。等你病好了,我还当你媳妇儿!” 林海听到凤凰热血澎湃的一番话,连忙打断她:“凤凰,你是个好姑娘,但我配不上你——” 凤凰听了他的话更加激动了:“林海,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做夫妻就要风雨同舟,我虽然脾气不好,可我不是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你怎么就那么傻,你遇到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要一个人扛下来,要是早点跟我说的话,我也不至于闹出那么多事来!” 林海被她吓傻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解释:“之前我不告诉你,是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至少还能还能保全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凤凰,我这病真的看了不少大医院的名医,大家都说治不好了...所以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以你的条件随时随地能找个比我强几百倍的人...” 凤凰一下撂下脸:“林海!你就为了这个,宁可要糯米都不要我,是不是觉得这种事情只有糯米可以接受,我就接受不了!” 林海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凤凰噌得跳起来:“你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要让你知道,糯米能做到的事我一样能做到!就算你这病一辈子都好不了,我也愿意跟着你伺候你!” 林海终于明白什么叫弄巧成拙了,他的办法也许对普通人都有用,可凤凰——她从来就不是个按套路来的人啊。 林海现在满头大汗,他却连伸手去擦的勇气都没有:“可是...凤凰,医生说我这病不仅影响生活还影响生育,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凤凰瞪着眼:“大不了咱们去做试管婴儿!实在不行,没孩子就没孩子!邻居他们几个小孩子每天就他妈知道哭!没有我还清净了!省着养孩子的钱,咱们留着好吃好喝干点啥不好!” 见林海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她去拉他手臂,“林海,我真的不会嫌弃你——我直到今天才真正明白你对我的好,你为了不连累我,宁可找个比我差那么多的。你对我的情深义重让我好感动,你得了这种病不是你的错,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抛弃你的。我以后再也不为难你家人了,我以后也不会跟糯米作对了,好不好?” 林海已经欲哭无泪了:“大姐——” 凤凰跟他撒娇:“林海,现在就别这么叫我了,叫我凤儿吧。” 林海:“......” 林海出池家后心情比上过坟还沉重。 凤凰...她真是世间第一奇女子,在他眼里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变成这样了... 他无精打采地走在梧桐村的路上东张西望,只希望糯米能突然出现安抚一下他这颗被惊吓的心,结果只看到几个农人扛着锄头,看到他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然后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 林海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可他根本不认识他们啊,还是自己多心了?他们其实并没在议论他? 林海接着往前走,遇到两个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见到他又是互相咬耳朵:“我跟你说啊...榕树村的林家老三...” 这回总不是他多心了吧,林海和气地上前问:“大婶,你们在说我什么?” 中年妇女大惊失色,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们没、没在说你,你、你听错了...” 说完又是同情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么张脸,这么副身板却得了这种病...男人得了这种病,真是生不如死啊。 其中一个瘦点的中年妇女笑道:“你是榕树村的林家老三吧,你这身板真是当兵的料啊。” 林海笑道:“谢谢大婶,我年底就转业了。” “在部队干得好好的,咋就转业了呢?” 林海憨憨地笑道:“这不是想回家早点结婚嘛,我跟糯米订婚也有一段时间了,她要念高中没法跟我去省城,那就只能我回来,毕竟两夫妻分开久了不好。” “也对也对,工作再要紧也不如媳妇要紧,工作丢了还能再找,媳妇跟人跑了那就...”胖中年妇女说到这里,很自觉地转了话锋,作死!人家得了这种说不得的病,最怕的不就是绿帽当头吗?自己还说这话刺激他!“不过你们家媳妇可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林家老三你可要好好对人家啊,我们这些同村的也算是她的娘家人,要是你对你媳妇不好,我们非跑到榕树村教训你不可!” 林海应道:“放心吧,我一定对她好!” 俩妇女心想:不可得对她好吗?你们家又没钱,你又...再不对人家好点是要上天啊! 林海找不到糯米只好去找何明,愁眉苦脸地诉苦:“何明,你说,如果一个你不喜欢的姑娘非缠着你,说要嫁给你,而你已经喜欢另一个姑娘,你要怎么拒绝前面那个你不喜欢的姑娘啊?” 何明果断地说:“我会说我当兵那会儿出了意外,现在已经不是个男人了,让她找别人。大海,你就用我这招,没有哪个女的不跑!” 林海抱头叫道:“我就是用了这招,结果...她说不能抛下我,要带我去治病,我这下怎么办啊!” 何明瞠目结舌,好半天才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大海,你就从了她吧!” 林海:“......” ************* 县城电影院门口。 远处山坡上的夕阳像颗蛋黄似的往下坠,糯米用白毛巾擦了擦脸上和脖子上的汗,这酷热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现在是夏天最热的时候,好多摊贩都受不了等天气,等稍微不那么热的时候或是晚上的时候才出来摆摊,糯米却不在乎天气热,赚钱本来就是做别人不愿做或是做不了的事,她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么个赚钱的办法,问外婆家借了板车贩了甘蔗来,享受赚钱乐趣的她才没心思管热不热的问题。 她站在电影院门口喊:“甘蔗大段,不吃死笨;甘蔗无节,烂血喷香”,她也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喊,反正别人都是这么喊的,一开始还要喊,后来买的人都是自动围过来的。 今天电影院门口人流量特别多,县城的电影院在八十年代用的还是最原始的大冰块消暑法,到了九十年代初电影院购置了一台二手冷气设备,又购入了当时全国范围内最先进的“四声道电影设备”,这下来看电影的人就更多了。 渐渐夜幕降临,大家都回去吃晚饭了,来买甘蔗的人也渐渐少了,糯米实在忍不住把今天赚的钱一分一角地拿出来数了一遍,刨去成本,今天赚到了十二块二毛五分钱!她高兴得快跳起来了,虽然离学费还有很大的距离,可不管怎么说都近了一步! 又有几个小姑娘围过来要买甘蔗,糯米本来准备收摊了,还是打算做完这单生意再收工,经过这么一天,她削甘蔗的技术已经很熟练了,眼角余光瞥见又有人站在她的摊子前面,她一抬头想招呼客人,见到林海被吓了一跳,甘蔗刀在手指上削出很深的一道口子,鲜血直流,钻心地疼。   ☆、第69章 医院看病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走,我带你去医院!” 林海说完拉着糯米就走,糯米缩回手:“现在医院都下班了,我去药店买个创口贴贴一下就好了。 林海坚持带她去医院:“不行,这刀上有铁锈啊,你得马上去医院挂急诊打破伤风!” 糯米不肯去:“别去医院那么费事了,我还要去赶公交回家呢,我外婆家可没有房间让我睡觉。” 林海拉着她的手不放:“不行!你一定要去!” 糯米见他这么坚持,只好说:“那你让我把板车先推回我外婆家行不行啊?” 林海看了板车一眼:“你等我一下。” 说着他就跑到电话亭投币打了个电话,然后帮她清理伤口,用随身带着的手帕帮她包扎后。 接着不到三分钟一辆解放牌卡车出现在电影院门口,接着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跟赶着投胎似的向他们飞奔过来:“连长,这就是嫂子吧,请问有什么指示?” 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叫自己嫂子,那种感觉真的好怪异... 可林海没觉得哪里不对:“亮子,我带你嫂子去医院看病你送我们一程,然后你帮我把那个板车运回一个地方。” 亮子叫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说着抬了板车上卡车,林海带着糯米上车,过了一会儿亮子转头问他:“连长,去附近的人民医院成不?” “嗯。”林海想了一会儿问他,“亮子,你还在办/假/证吗?” 亮子连忙摇头:“连长,上次你说了我我就真的金盆洗手了,我这不买了辆车每天拉货吗?虽然钱赚得没以前多,但至少心里踏实,不用每天担心被抓...” “我这次叫你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你会不会做假病历?”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让他新盆洗手又重操旧业?不过亮子也是放心里想想,嘴里还是兴高采烈地答道:“能啊,怎么不能?我啥假证都能做,房产证,土地证,毕业证,结婚证,离婚证,做本假病历对我亮子来说算啥!连长,你要做假病历干啥?” 林海没回答他:“这病历你得做得像模像样的,可不能开玩笑,最好是北上广这些大城市的大医院每个来一份,你能做吗?” “行啊!”亮子干脆地点着头,“连长,只要是您吩咐的做不出来也得给你做出来,不过,您要做病历——什么病啊?” 林海沉默了一会儿:“...男科疾病。” 亮子:“...患者是谁?” 林海:“我本人。” 亮子:“...行,行啊...” 转眼医院到了,糯米把外婆家的地址跟亮子说了一遍,然后跟着林海进了医院,挂号缴费后两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排队,林海跟她解释:“亮子以前在部队是我的下属,所以直到现在还叫我连长,以前他是办/假/证的。” 糯米奇怪地问:“你要办假病历做什么?” 林海把池家发生的事跟糯米说了一遍,糯米越听越不可思议,凤凰对林海的迷恋居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林海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觉得凤凰只是听我说我生病的事情,她还没有想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带我去大城市的医院看医生就能把我的病治病,所以我才找亮子办几个假病历,让她知道我是真的病了,这么多大医院的名医都治不好我,那就是没希望了——我不信她到时候还会继续缠着我。” 糯米表情有些凝重:“要是她到时候还不放弃怎么办?” 林海果断地说:“那我就带你走,我给你办转学,然后咱们一起到外地去,等过个三年五载再回来,她不放弃也得放弃!主要,现在还没到那个份上,我还是希望我们在一起能得到父母亲人的祝福,糯米,”林海一下拉住她没有受伤的左手,“我年底转业回家我们就结婚吧?先办酒,等你到法定结婚年龄咱们再领证,好不好?” 糯米看着他:“我想继续念书——” 林海郑重地道:“我们结了婚你也可以继续读高中大学啊,我和我父母都会支持你的。我真的很想很想照顾你,我不想你再这么辛苦,我也不希望你再去打工,像今天这样受伤。” 糯米解释道:“那是因为你突然出现把我吓了一跳,我卖甘蔗都好几天了,从来没出过事——” “反正我不希望你再出去干活了,你中考才考完几天啊,你就不能好好玩几天吗?” 糯米简短地回答:“我不喜欢玩。”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机会好好玩过,你还没有享受过生活的乐趣。糯米以前过什么样的生活我没法插手,可你现在有我了,我不愿意让你吃一点苦,你出去打工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能,没法照顾你,你明白吗?” 糯米连忙说:“可我总不能一直靠着你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女人也要工作啊。” “你为什么不可以依靠我?我想让你过上好的生活,我想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糯米,你以后念完书去社会上工作我都不会拦你,可你现在才十六岁,你出去工作我太不放心了,我不在你身边万一你出点事情怎么办?” 糯米努力地安慰他:“海哥哥,不会的,我一定会很小心的。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干重活,我一定不让自己受伤好不好?” 林海拧眉看着她:“你是不是担心学费的事,这个你不用操心,我说过了,我可以供你念书,念到大学都行。” 糯米认真地说:“海哥哥,我想出去打工不止是为了学费,我还希望我能够独立。” “独立?”林海听到这个词心里震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要跟我划分得那么清楚?我们已经订婚以后迟早要结婚,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我愿意拿钱供你念书,这有什么问题?” “可是...万一我们以后吵架了,”她鼓足勇气补了一句,“万一我们以后感情不好呢?” 林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不相信我?” 糯米连忙摇头:“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人活着总归是要靠自己,我不希望成为你的累赘。” 也许凭着热恋期的热度能让林海养她一阵子,可再好的情侣也要吵架闹分手,再好的夫妻也会度过蜜月期闹离婚,如果她丧失了经济独立的能力,以后在这段关系里只会越来越被动,就算她跟林海的感情会一直这么好下去,她也不希望成为她的负累。 林海顿了一下:“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我的负累,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以前过得很苦导致你没法相信任何人我知道,但我希望你可以依靠我。你受伤我真的很心疼很难过,糯米,你答应我不要再出去打工了,好不好?” 糯米看着他恳切的表情,心想着反正他肯定没几天就要回部队去了,大不了这几天停工等他回去再开工好了,于是妥协地点点头:“好吧,我听你的。” 晚上医院挂急诊的病人很多,半夜来挂急诊的人有各种各样,有被猫狗咬了一口的,有虫子爬进耳朵里的,还有肚子疼发烧想吐的,还有个民工在工地里干活受伤,把脚弄得鲜血直流,他在走廊上每走一步就是一个血印子,看起来惊悚极了。 还有个戴着墨镜的光头男人,脖子上挂着一条金灿灿的粗金链子,像极了黑社会老大,只见他胳膊上被人砍了一刀,缠着厚厚的纱布还有血渗出来,关键他一直往林海和糯米的方向瞧,看得他们挺不自在的。 他们两个边说话边排队反倒觉得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很快就轮到他们了。医生帮她清洗了下伤口,用镊子拨开伤口又放了些血,然后消毒包扎。打破伤风前还要做皮试,林海用手挡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到针头刺进皮肤的一瞬间。 刚出门就被光头男人挡住了去路,糯米一阵发慌,林海心想这人是想打架吗? 光头男人指着手臂上的伤,可怜兮兮地说:“我跟我媳妇吵架被砍了一刀,听说要打破伤风,所以我想问问你们,打针疼不疼啊?” 林海和糯米:“......” 两人出了医院都有些饥肠辘辘,林海看了下手表发现已经七点钟了,于是拉着糯米去吃饭。 糯米说:“不用啦,我回家去吃就行了,出来打工还没赚到几块钱呢,又是去医院又是在外面吃,那还不如别出来打工呢。” “走啦!我难得回来一趟咱们好不容易来县城一趟,去吃一顿也不过分啊。”说着强拉着糯米进了一家面馆。 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面馆里人很少,服务员一见有人进来,满脸笑容地说:“请问二位要吃点什么?” 糯米看着黑板上的价目表: “青菜面:1元 杂酱面:1.5元 肉丝面:2元 排骨面:3元 三鲜面:5元 加鸡蛋0.5元...” 糯米一看这价格:“我们还是走吧,真的太贵了。” 当时的猪肉才三元六毛钱一斤,一斤猪肉能做出多少碗肉丝面,这家店简直是敲竹杠! 林海拉住糯米,对服务员说:“来两碗三鲜面,都加鸡蛋。” 糯米急忙说:“你干嘛啊,我要碗青菜面就行了,挣点钱容易吗,你就这么花?我走了!” 林海拿出十一块钱给服务员,又连忙拉住糯米:“没事儿我请你吃啊,钱我已经给了,你一走就是白给了,你坐下,别让他们以为我们是土包子...坐下啦!” 糯米坐在位置上,想想还是有点生气,这个人到底会不会过日子?五块钱能买多少钱,她要削多少根甘蔗,被大太阳晒几个小时,就在这里吃碗面就没了? 林海看着糯米气鼓鼓地瞪他,一阵傻笑:“媳妇儿,你生气的样子好可爱,你再瞪我我就要亲你啦!”   ☆、第70章 外婆的家 三鲜面是沙洲特产,一般都会放三种以上的海鲜(这也正是它取名为“三鲜面”的原因)如牡蛎、蛏子、小虾、跳鱼、蛤蜊之类,而这些海鲜都是在沙洲本地特产,原料选用非常新鲜又是现煮现卖,所以大受欢迎。 那面鲜得快把舌头吞下去了,难怪这么贵,两个人都饿坏了,很快风卷残云地吃完了。 出了面店,糯米问林海:“现在肯定没有公交车,我们今晚怎么回去啊?”她想了一会儿,“你能不能问下那个亮子,他方不方便开车送我们回家去?” 要是只有她一个人她还可以去外婆家挤一下,可那样的话林海怎么办? 林海想了下说:“亮子他白天忙着送货,晚上肯定要休息我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了。” 糯米提议:“那他家离这儿远不远,你要不晚上去他家住一晚,我去外婆挤一下。” “亮子家住在南草垟,我走到那里都要天亮了。要不,咱们一起去你外婆家?” 糯米犹豫了下:“还是不要去了吧,你不知道我外婆家很挤的,要是我表妹她们在的话,一个房间还要打隔断——”她自己倒无所谓,林海这么个陌生男人去肯定会很不方便,“你在县城还有没有熟人让他们开车送我们回村里去?要不然,你让亮子开车接你去他家,我跟我表妹挤一个房间无所谓。” 在糯米反复地劝说下,林海只好走到旁边电话亭投币打电话:“喂?” 亮子接起大哥大:“连长?是不是要我去接你和嫂子,你们在哪儿?” 林海对着电话大声说:“什么?你不在家啊?不能来接我们?没事没事,你忙你的,我们自己想办法!” 亮子对着电话喊:“连长,我有空啊!我有空啊!你们在哪儿啊!” 林海已经“啪”一下放下电话,对糯米说:“亮子说他晚上要去跑一单生意,不能来接我们了。” “嘟嘟嘟——”亮子对着傻眼了,连长今晚是抽什么风? 林海凑近纠结的糯米:“现在我们只有两条路:那么你带我回你外婆家,要么我们一起去住招待所——” 糯米粲然一笑:“还有第三条路啊,我住外婆家,你住招待所。” 林海:“......”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林海拉起她的手:“糯米,其实我这次回来不光是要解决你姐姐的事情,更要紧的是想看看你,我少看你一会儿都觉得自己赔本了,要是让我一晚上见不到你,我真的会觉得难受死的!” 其实林海想去糯米外公外婆家除了想跟她多呆一会儿,更重要的还是想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们站在自己这边,要是能争取他们的支持,对他和糯米婚事的促成想必会有所助益。 糯米被他拉住左手,只能抬起右手擦汗,抬到一半才意识这只手受伤了又放下了。 林海看到她的肢体动作有些奇怪:“你怎么了,是不是手还疼啊?” 糯米忍了半天还是笑崩了:“为什么你每次都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这么多肉麻兮兮的话?” 林海气道:“我正经是因为这都是我的心里话啊,难道我离开的日子你都没有想过我吗?上次临走前我不是教你怎么喜欢我的吗?你有没有每天练习啊。” 糯米有些心虚地说:“我有的啊...” 林海看她表情就明白了:“你别骗我了,我看你要是哪天再也见不到我,你才高兴呢!” 糯米哭笑不得:“你还老说我是小孩子,你才是小孩子呢,只有小孩子才会说这些话。” 林海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孩子气,拉住她两条胳膊:“那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糯米促狭地笑:“我不告诉你,你自己猜!” 林海叫道:“我猜不出来!我不要猜!你直接告诉我!” “海哥哥,你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呢?” 糯米不太明白,林海既然能把凤凰这么难搞的对象都治得服服帖帖的,为什么对她这么不放心? 林海没好气地说:“我条件哪里好了?我妈说现在你们村的人都在传我有病——现在都没人肯要我了,你要对我负责!” 糯米笑得直不起腰:“你也别怪别人说你有病,你自己居然还找人证明自己有病!” “不许笑了!”林海有些恼羞成怒,虽然自己不是真的有病,可因为这种事情被喜欢的人拿出来取笑还是觉得不舒服,“我那都是骗你姐的,你可别当真啊,我那方面正常着呢,一点病都没有!” 糯米本来忍住的笑又爆发了。 林海凑近她:“你还记得吧?结婚那天晚上在我房间你还摸过...” 这回恼羞成怒的人换成糯米了:“不许再说了!我还是未成年人!” 她说完捂着耳朵转身就跑林海就去追她,两人追着打闹了一会儿,林海又搂着她说了好些情意绵绵的悄悄话,听得她面红耳赤却又有些沉湎其中。 两人一起走在县城的马路上,柏油路两侧栽着法国梧桐,地上落着的叶子经过烈日一天的曝晒变得非常脆,糯米一路走一路踩,发出咵磁咵磁的声音,她这样孩子气让林海忍不住微笑了。 “糯米,我们都订婚那么久了,可我还没见过你外公外婆呢。” 不过也许见过?他那次结婚被凤凰搅得一塌糊涂,池家来了那么多亲戚,遗漏了哪个也不奇怪。 “你不知道,这里头有个原因,当初我妈跟我爸结婚,我外公外婆不知道要让我妈干嘛,哎,反正当时我妈气得不肯回家,结婚也不肯从我外公外婆家里走,偷偷跟着我爸扯了证跑到梧桐村过起日子了。我外公外婆大概是觉得丢人,当时真的气得不得了,到我们村子找我妈大闹了一场,说养了个白眼狼之类的话。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妈都不跟我外公外婆来往,谁劝都没用,直到现在二十几年过去了,我妈跟他们还是有些隔阂。” 林海也觉得这事情奇怪:“那你妈没说你外公外婆让她做什么吗?” 能让池妈这么恨自己父母,应该不会是小事。 糯米摇摇头:“我妈从来没告诉我,我妈一向是个快人快语的人,她从来没有什么秘密,正常来说,这么大的委屈她早就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了,可是这件事她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说过,不过——”糯米想了想补充道,“小时候我在奶奶家,我跟我妈感情又不太好,也许凤凰大龙或是我爸都知道吧。反正上一辈的事情,我也不是很留意,他们有他们的活法,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也没有权力过问。” 林海很赞同糯米这个观点,又想着这次是第一次上门怎么也不能空手去,一路找了家小卖店打算买些烟酒被糯米拦住了:“我外公不抽烟也不喝酒,你买了他也用不上啊。” 林海只好买了些水果,两个人一路说着话转眼就到了糯米外婆家。 月亮姗姗地从万家灯火升起来,糯米外婆家房子所在的巷子全是些店面房子,一路走来那一格格亮着灯的窗子里有小孩的哭闹声,有洗碗的流水声还有夫妻的争吵声,唯一还在劳作的只有路边的铁匠铺,只见那幽暗的店铺里烘炉火光熊熊,“咣!咣!咣!”汗流浃背的铁匠一下下锻打着烧红的铁器。 糯米带着林海在一爿店面前停下了,黄色的灯下一个老妇人弹着棉花,嘴里还唱着一首歌: 弹棉花啊弹棉花,半斤棉弹出了八两八,旧棉花弹成了新棉花,弹好了棉被那个姑娘要出嫁。 “外婆。” 糯米的叫唤让外婆抬起头,“糯米,你来啦,饭吃过了没有?上去一起吃点吧。” “不啦,我们在外面吃过了。” “外婆——” 糯米外婆抬了抬鼻尖上的老花镜仔细打量眼前的年轻人:“你是——哦,我记得你,你就是娶凤儿的那个后生,你们结婚她为了一块手表不肯出门,好孩子,外婆知道你心里有委屈,可现在你们既然已经结婚了,这日子总得好好过下去,你就多让着点她,啊——” 林海一脸尴尬,刚要张口解释,糯米拉住了他:“我外婆现在年纪大了,听力不好记性也不好,你跟凤凰解约的事情舅妈早就跟她说了好几次了,可她老是听不进去,以为你们还在一起呢。” 糯米说完领着他上楼,外公外婆因为要打理店铺,家里晚上吃饭都特别晚,还没进房间就听到楼上的房间乒乒乓乓,一个妇人凶悍地吼道:“金香,银香,你们俩赔钱货闹够了没有?!这地板都要被你们踩塌了!” “妈!金香拿了我的发卡!” “妈!银香把我的铅笔盒弄坏了!” “你们——”那个妇人叉着腰,“都给我滚去写作业!” 两姐妹齐声说:“妈!现在是暑假,就是让我们玩的!” 妇女顺手拿起扫帚:“暑假作业写完了没有?!拿出来我要检查!” 两姐妹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偃旗息鼓地去写作业。 糯米讪讪地叫道:“二舅妈——” 二舅妈脸上还带着怒意,看见糯米后很快瞧见了她身旁的林海:“你是?” 林海笑道:“二舅妈,我是糯米的未婚夫——” “谁来了?”只见外公步履蹒跚地从房间出来。 “外公,我来了。” “是糯米啊,刚在房里怎么听到还有别人?” 林海连忙说:“外公,我是林海。”   ☆、71.尴尬的夜 糯米外公听完林海的诉求后叹了一口气:“后生,不是我们不帮你,我和她妈现在在月平跟前说不上几句话,我们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当年她就一度跟我们闹到决裂,这么多年了,她心里还是记恨我们。” 林海奇怪地问:“可是为什么呢?父母跟孩子之间哪有隔夜仇?” 糯米外公见糯米也疑惑地看着自己,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连摇头:“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吃过了没有,要不要留下吃点?” 见煤球炉子上的热水壶呜呜直叫,连忙站起身去把热水灌进热水瓶里,把话岔过去了。 林海连忙说:“不用啦,外公,我们都吃过了,这是我买给你们的一点水果饼干和一罐高乐高。” 说完把东西放在房间的电视机柜上。 银香蹦蹦跳跳地出来吃饭,看到柜子上的东西眼睛直发亮:“苹果!高乐高!妈,我要吃苹果!我要喝高乐高!”嚷着嚷着金香也从屋里跑出来跟她一起闹。 二舅妈骂道:“吃你娘的屁!净会糟蹋好东西,老娘还要留着送礼呢!银香,把高乐高放下,小孩子不能喝这个!金香,这苹果里头有毛毛虫,小心吃了毒死你!快去吃饭!” 糯米外公皱眉:“金香他娘,当着客人的面你能不能别跟泼妇似的骂街?糯米,林海,都这个时间了,回去的车早就没了,你们就留下住一晚吧。金香他娘啊,你们一家晚上挤一挤,给人家腾个屋子出来住。”见林海糯米讪讪地站在那里,叹了口气,“糯米,你们既然吃过了,你带林海去凤凰以前的那屋坐坐吧。” 二舅妈刚想反驳,突然想到自己刚收了人家的东西,吃人手短拿人嘴软,挽了挽头发闭嘴了。 “妈,为什么家里都那么多天没有肉了,我不要吃咸菜,我要吃酱肉!” “妈,我要吃火腿!” “啪啪!”两人的筷子被二舅妈纷纷打落,“不想吃就都别吃了!” 糯米带着林海进了屋,拉开灯绳,两人这才觉得安静了,就算外面还传来二舅妈怒骂的孩子的声音也跟他们无关了,糯米有些抱歉地说:“海哥哥,真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们家这样...” 她之所以觉得抱歉是因为她每次去林海家,林妈总是千方百计想让她开心,一个月吃几顿肉全赶在她上门的时候,就连小河这个家里最小的孩子,以前家里什么好吃的都是他的,现在都得让出来给她吃。 而她家的人对林海是什么态度?没个好脸色不说,还想尽了办法为难,她有时候真有些为她不平。 林海连忙说:“干嘛这么说,我们已经订婚了,你的家庭就是我的家庭。今晚都是我不好,你都已经说过了这边房子挤,是我非要过来的——对了,外公说凤凰以前在这里住过啊?” 他本来有意岔开话题随口一问,可问出口了就怕糯米多心,忍不住往她脸上看了一看,见她神色如常才放心了,站起身四下看了看。 糯米犹豫了一会儿才是决定说:“还记得你跟我姐第一次通信,信寄到的那天凤凰把手烫伤了,吵着闹着到这里住了一个月,所以寄给你的信都是我回的...” 林海温柔地说:“难怪那时候我就很奇怪,虽然我跟你姐只见过一面,可我总觉得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但我真的没想到后来会发现这些事情,我们最后能走到一起。” 两人提起凤凰都有些沉默,林海想到凤凰以为自己是因为身体有问题才不跟她在一起,脑子真有些头痛,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 糯米张望了一下眼前不到二十平米、只有一张床的小房间,还被各种杂物填得满满当当的,她真的要跟林海在这里度过一个晚上吗? 想到这里她百无聊赖地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明月当空,照着窗对面黑魆魆的山,只显出一点模糊的轮廓。 林海见她躲着自己,故意吓唬她:“窗外有鬼,你不怕啊?” 糯米准备回头瞪了他一眼,然而刚回头她才发现自己到了人生最尴尬的瞬间! 她发现自己刚刚坐的床单上出现了一抹血迹! 她距离初潮才三个月,所以日期并不太准,她也没有丝毫防备,可谁知道它会在这时候来啊! 怎么办!刚刚跟林海独处的尴尬被另一种尴尬彻底冲淡了... 她有点慌张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她心虚,她总觉得林海也有点怪怪的。 两个人沉默对坐着,两个人都不太确定对方到底知不知道,林海终于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说完看了一眼已经满脸通红的糯米,想想自己也不必掩耳盗铃了,温柔地摸了下她的头:“别害羞媳妇儿,你终于长大了,我很开心。” 说完他就出门了,留下糯米在房间里,太太太丢人了! 她好半天才压制住内心的尴尬把床单取下来,取下来又开始纠结,如果要换别的床单肯定得跟二舅妈说了,外婆就算是自己跟她说了,她也不一定听得懂。要不,还是把脏的地方刷一下,勉强把今晚熬过去,等明天再说? 真的好纠结啊,糯米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做比较好,想着想着有人推门而入,不会是林海回来了吧,她紧张地床单卷成一团,只见二舅妈抱着床单进来了,虽然脸色有点臭:“那个——你男人让我给你们换下床单。” 糯米:“......” 二舅妈对着她唠叨起来:“不是舅妈说你啊,你让他一个大男人跑去买那些东西,他哪懂啊,在楼下跟没头苍蝇似的打转,这不被我瞧见了,我问了半天他才跟我说实话,你这孩子咋不懂人事呢,自己的男人咋就不知道心疼呢,净作弄人家。” 她以为林海是因为尴尬才离开的啊!她什么时候让他会出去买那些东西了! 二舅妈讪讪地拿出一条未开封的月经带:“这我还没用过的,你先顶着用吧。” 糯米有些脸红地接过去:“舅妈,我不能白拿您的,等赚了钱就还你钱啊。” 低着头只看着月经带上的广告词:“月黛牌月经带,越戴越经戴!”又是一阵狂汗。 二舅妈难得大方地说:“不用了,你家男人今儿来带了不少东西,这点钱舅妈还不至于跟你计较。”那些水果饼干和高乐高就算拿去巷口小卖部最差也能换个几块钱,一条月经带才几毛钱。 “您不计较是您的事情,反正我是要还您的。” “随便你吧!” 说完就把脏床单抱走了:“这新床单你自己换,那条脏的我帮你洗。” 糯米连忙说:“舅妈不用麻烦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二舅妈有些吃味:“你男人心疼你,说你不能沾冷水托我帮你洗,得了得了,金香银香还有一堆臭衣服我给一起洗了,也不单给你一个人洗,你就别不好意思了!” 分开洗,还浪费他们家的水跟肥皂呢! 这个丫头瞧着不声不响的,也没啥大能耐,咋就这么招男人疼?想当年她跟朱老二那糙汉谈对象,他连句整话都说不好,哪能想到这么些事儿啊。 呵呵不能沾冷水,就她特别金贵!这都什么天气还不能沾冷水,换了她,大冬天洗衣服,手指冻得跟萝卜似的,她朱老二也不会放半个屁! 一个大姑娘,虽说已经订了婚,但毕竟没有结婚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带男人回家过夜,别瞧着样子平日里一声不吭的,准是已经跟人生米煮成熟饭了,改天她得找个机会教训金香银香一顿,可别让她们有样学样! 二舅妈悻悻地抱着被单走了,糯米换好月经带呆呆地坐在床沿,才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背痛,背都直不起来,小腹下坠的难受。她第一天的量并不是很多,但是会有很明显的坠腹感,脾气也容易狂躁。 不过她算是很幸运的了,她以前有个同班同学,有次班里考试她突然哎呦一声,老师同学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都被吓了一跳,结果看到她脸色惨白地摔坐在地上,后来老师吩咐另外两个女生送她回家,班里的男生还一个劲地打听她是得了什么病。 跟那个女生比,糯米的症状算是很轻的了,她在身下铺了块毛巾,她只觉得浑身软绵绵地想睡觉,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林海叫起来了:“糯米,你先把红糖水喝了,把脚洗了再睡吧!” 她起身见到林海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既然让洗就洗呗,让喝就喝呗,她迷迷糊糊地把脚放进洗脚的鹤兜,边洗脚边喝红糖水感觉真舒服,浑身上下的疲乏都缓解了,她拿毛巾把脚擦干净——等等,她傻傻地看着林海,见到他冲自己笑,好半天才回过神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些尴尬事。 天哪,她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吗?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林海已经端着她的洗脚水出去了,隔着门就听到二舅妈跟他说话:“大海你别嫌我啰嗦啊,男人给老婆端洗脚水没出息!疼媳妇可不能这么疼,你妈都没跟你说啊?” 只听林海笑道:“舅妈,没事儿——她人不舒服。” 然后外婆也帮腔:“人家小两口感情好,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大海啊,你跟凤儿感情外婆高兴,高兴!” 舅妈哼了一声心想,你们家老二对我好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林海回到房间,糯米脸还发烧着,见了他就说:“你下次别在别人面前帮我端洗脚水,让人看到不好——” 林海看着她直笑:“怎么不好了?” “别人会笑这个男人没出息,怕老婆。婆婆见了也会吃醋,觉得被媳妇抢了儿子。” 林海笑起来:“这些说法你都是哪听来的?端个洗脚水就没出息了?那我们村那么多没出息的男人都是给老婆端洗脚水端的?而且我妈也不会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我爸平时给她端洗脚水,她也给我爸端过,夫妻之间感情好不都是这样的吗?” 林海的话让糯米陷入了沉思,好像有那么些道理。 她讪讪地说:“你好像说什么都很有道理。” 林海笑道:“本来就是这样嘛。” 这个房间因为小,所以用的是一个瓦数很小的灯泡,他们坐在黄暗暗的灯光里都有些身在梦境的感觉。 糯米先扯了被子躺下了:“...我先睡了。” 林海过了一会儿关了灯躺下,她背对着他,明知道自己这样他不会做什么,心口还是一下下地跳得好快。 “糯米...”林海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怎么啦?” 林海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糯米,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糯米突然觉得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在奔腾着,尤其下面,不过那种追腹感明显减轻了,她记得以前村里有姑娘经期不准就会来问池妈是怎么回事,然后池妈就会说不用担心,等她以后结了婚就好了。 当时她跟几个小伙伴私下讨论,她们都不信,跟个男的住在一起还能治病?那她们爸爸、兄弟、爷爷都是男人啊,咋他们就不行,难道非得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住在一起才管用?记得她们当时讨论了许久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 她正想着,林海在黑暗里问她:“...你要不要再确定下我有没有病?” 糯米在他怀里拼命摇头,摇得整个人都在动:“不要!”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你确定不要?” “不要不要,真的不要!” 林海在黑暗里笑道:“是不是上次已经很确定了,所以这次就不需要再次确定了?” “才不是呢!” “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上次没有确定,这次总得好好确定下,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糯米想要挣脱他:“别闹了。” 林海有些微喘:“其实结婚那天晚上我真的很想要了你,可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要我,所以才拼命忍住了——糯米,我们早点结婚,就可以每天在一起了。”   ☆、72.第 72 章 他和曼桢认识,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算起来倒已经有十八年了——真吓人一跳,马上使他连带地觉得自己老了许多。日子过得真快——尤其对于中年以后的人,十年八年都好像是指缝间的事。可是对于年青人,三年五载就可以是一生一世,他和曼桢从认识到分手,不过几年的工夫,这几年里面却经过这么许多事情,仿佛把生老病死一切的哀乐都经历到了。 曼桢曾经问过他,他是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她的。他当然回答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说那个话的时候是在那样的一种心醉的情形下,简直什么都可以相信,自己当然绝对相信那不是谎话。其实,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看见她的,根本就记不清楚了。 是叔惠先认识她的。叔惠是他最要好的同学,他们俩同是学工程的,叔惠先毕了业出来就事,等他毕了业,叔惠又把他介绍到同一个厂里来实习。曼桢也在这爿厂里做事,她的写字台就在叔惠隔壁,世钧好几次跑去找叔惠,总该看见她的,可是并没有印象。大概也是因为他那时候刚离开学校不久,见到女人总有点拘束,觉得不便多看。 他在厂里做实习工程师,整天在机器间里跟工人一同工作,才做熟了,就又被调到另一个部门去了。那生活是很苦,但是那经验却是花钱也买不到的。薪水是少到极点,好在他家里也不靠他养家。他的家不在上海,他就住在叔惠家里。 他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过阴历年。过去他对于过年这件事并没有多少好感,因为每到过年的时候,家里例必有一些不痛快的事情。家里等着父亲回来祭祖宗吃团圆饭,小公馆里偏偏故意地扣留不放。母亲平常对于这些本来不大计较的,大年除夕这一天却是例外。她说“一家人总得像个人家”,做主人的看在祖宗份上,也应当准时回家,主持一切。 事实上是那边也照样有祭祖这一个节目,因为父亲这一个姨太太跟了他年份也不少了,生男育女,人丁比这边还要兴旺些。父亲是长年驻跸在那边的。难得回家一次,母亲也对他客客气气的。惟有到了过年过节的时候,大约也因为这种时候她不免有一种身世之感,她常常忍不住要和他吵闹。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也还是哭哭啼啼的。每年是这个情形,世钧从小看到现在。今年倒好,不在家里过年,少掉许多烦恼。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了急景凋年的时候,许多人家提早吃年夜饭,到处听见那疏疏落落的爆竹声,一种莫名的哀愁便压迫着他的心。 除夕那一天,世钧在叔惠家里吃过年夜饭,就请叔惠出去看电影,连看了两场——那一天午夜也有一场电影。在除夕的午夜看那样一出戏,仿佛有一种特殊的情味似的,热闹之中稍带一点凄凉。 他们厂里只放三天假,他们中午常去吃饭的那个小馆子却要过了年初五才开门。初四那天他们一同去吃饭,扑了个空。只得又往回走,街上满地都是掼炮的小红纸屑。走过一家饭铺子,倒是开着门,叔惠道:“就在这儿吃了吧。”这地方大概也要等到接过财神方才正式营业,今天还是半开门性质,上着一半排门,走进去黑洞洞的。新年里面,也没有什么生意,一进门的一张桌子,却有一个少女朝外坐着,穿着件淡灰色的旧羊皮大衣,她面前只有一副杯箸,饭菜还没有拿上来,她仿佛等得很无聊似的,手上戴着红绒线手套,便顺着手指缓缓地往下抹着,一直抹到手丫里,两支手指夹住一只,只管轮流地抹着。叔惠一看见她便咦了一声道:“顾小姐,你也在这儿!”说着,就预备坐到她桌子旁去,一回头看见世钧仿佛有点踌躇不前的样子,便道:“都是同事,见过的吧?这是沈世钧,这是顾曼桢。”她是圆圆的脸椭圆中见方——也不是方,只是有轮廓就是了。蓬松的头发,很随便地披在肩上。世钧判断一个女人的容貌以及体态衣着,本来是没有分析性的,他只是笼统地觉得她很好。她把两只手抄在大衣袋里,微笑着向他点了个头。当下他和叔惠拖开长凳坐下,那朱漆长凳上面腻着一层黑油,世钧本来在机器间里弄得浑身稀脏的,他当然无所谓,叔惠却是西装笔挺,坐下之前不由得向那张长凳多看了两眼。 这时候那跑堂的也过来了,手指缝里夹着两只茶杯,放在桌上。叔惠看在眼里,又连连皱眉,道:“这地方不行,实在太脏了!”跑堂的给他们斟上两杯茶,他们每人叫了一客客饭。叔惠忽然想起来,又道:“喂,给拿两张纸来擦擦筷子!” 那跑堂的已经去远了,没有听见。曼桢便道:“就在茶杯里涮一涮吧,这茶我想你们也不见得要吃的。”说着,就把他面前那双筷子取过来,在茶杯里面洗了一洗,拿起来甩了甩,把水洒干了,然后替他架在茶杯上面,顺手又把世钧那双筷子也拿了过来,世钧忙欠身笑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也不朝人看着,只是含着微笑。世钧把筷子接了过来,依旧搁在桌上。搁下之后,忽然一个转念,桌上这样油腻腻的,这一搁下,这双筷子算是白洗了,我这样子好像满不在乎似的,人家给我洗筷子倒仿佛是多事了,反而使她自己觉得她是殷勤过分了。他这样一想,赶紧就又把筷子拿起来,也学她的样子端端正正架在茶杯上面,而且很小心地把两支筷子头比齐了。其实筷子要是沾脏了也已经脏了,这不是掩人耳目的事么?他无缘无故地竟觉得有些难为情起来,因此搭讪着把汤匙也在茶杯里淘了一淘。这时候堂倌正在上菜,有一碗蛤蜊汤,世钧舀了一匙子喝着,便笑道:“过年吃蛤蜊,大概也算是一个好口彩——算是元宝。”叔惠道:蛤蜊也是元宝,芋艿也是元宝,饺子蛋饺都是元宝,连青果同茶叶蛋都算是元宝——我说我们中国人真是财迷心窍,眼睛里看出来,什么东西都像元宝。曼桢笑道:“北方人管它叫钱串子。也算是想钱想疯了!”世钧笑道:“顾小姐是北方人?”曼桢笑着摇摇头,道:“我母亲是北方人。”世钧道:“那你也是半个北方人了。”叔惠道:“我们常去的那个小馆子倒是个北方馆子,就在对过那边,你去过没有?倒还不错。”曼桢道:“我没去过。”叔惠道:“明天我们一块儿去。 这地方实在不行。太脏了!” 从这一天起,他们总是三个人在一起吃饭;三个人吃客饭,凑起来有三菜一汤,吃起来也不那么单调。大家熟到一个地步,站在街上吃烘山芋当一餐的时候也有。不过熟虽熟,他们的谈话也只限于叔惠和曼桢两人谈些办公室里的事情。 叔惠和她的交谊仿佛也是只限于办公时间内。出了办公室,叔惠不但没有去找过她,连提都不大提起她的名字。有一次,他和世钧谈起厂里的人事纠纷,世钧道:“你还算运气的,至少你们房间里两个人还合得来。”叔惠只是不介意地“唔”了一声,说:“曼桢这个人不错。很直爽的。”世钧也没有再往下说,不然,倒好像是他对曼桢发生了兴趣似的,待会儿倒给叔惠俏皮两句。 还有一次,叔惠在闲谈中忽然说起:“曼桢今天跟我讲到你。”世钧倒呆了一呆,过了一会方才笑道:“讲我什么呢?” 叔惠笑道:“她说怎么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只有我一个人说话的份儿。我告诉她,人家都说我欺负你,连我自己母亲都替你打抱不平。其实那不过是个性关系,你刚巧是那种唱滑稽的充下手的人材。”世钧笑道:“充下手的怎么样?”叔惠道:“不怎么样,不过常常给人用扇子骨在他头上敲一下。” 说到这里,他自己呵呵地笑起来了。又道:“我知道你倒是真不介意的。这是你的好处。我这一点也跟你一样,人家尽管拿我开心好了,我并不是那种只许他取笑人,不许人取笑他的……”叔惠反正一说到他自己就没有完了。大概一个聪明而又漂亮的人,总不免有几分“自我恋”吧。他只管滔滔不绝地分析他自己个性中的复杂之点,世钧坐在一边,心里却还在那里想着,曼桢是怎样讲起他来着。 他们这个厂坐落在郊区,附近虽然也有几条破烂的街道,走不了几步路就是田野了。春天到了,野外已经蒙蒙地有了一层绿意,天气可还是一样的冷。这一天,世钧中午下了班,照例匆匆洗了洗手,就到总办公处来找叔惠。叔惠恰巧不在房里,只有曼桢一个人坐在写字台前面整理文件。她在户内也围着一条红蓝格子的小围巾,衬着深蓝布罩袍,倒像个高小女生的打扮。蓝布罩袍已经洗得绒兜兜地泛了灰白,那颜色倒有一种温雅的感觉,像有一种线装书的暗蓝色封面。   ☆、第73章 | 糯米不禁有些好奇了:“这种病...你有什么办法?” 凤凰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这丫头是想套自己的话呢! 可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办法,万一让她抢先治好了林海,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她转了转眼珠说:“没什么!我干嘛要告诉你啊!” 糯米笑了笑:“凤凰,我跟林海解不解约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对你来说目前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把他的病治好。”她真有点好奇凤凰能用什么办法治好林海的病,哎,谁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呢? 凤凰想了下:“那我把他病治好,你就答应跟他解约?” 糯米不置可否,凤凰以为她答应了,拉着她的手又是一番虚情假意的告白,不一会儿又跑到楼上去抱了好多旧衣服下到她卧室,气喘吁吁地说:“糯米,这些衣服好些都是我去年前年买的,我一共没穿过几回呢,还有这只毛绒小狗,全送给你!你拿着玩吧!” 糯米笑了笑:“姐,你的衣服我穿着怕是不合适吧,而且咱们俩的身形也对不上号啊。” 凤凰不以为然地大手一挥:“都是自家姐妹,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反正你也买不起新衣服,穿大一号的总比没衣服穿好啊!” 凤凰一溜烟儿地跑到外面去了,糯米看着满床的衣服和那个旧得褪了色的毛绒小狗。 曾经她最想得到的东西,现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凤凰以为她拒绝收下这些东西是自惭形秽,她就应该欢天喜地地捡她剩下的,却没有想过现在的她要这么一床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干吗,除了占用本来就不宽敞的空间,她想不到它们有任何用处。 糯米拿起那只磨了边褪了色的毛绒小狗,小时候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摸一下它啊,可现在16岁的她要这么一件破玩具有什么用? 林海在外面扫完院子顺便帮池家的自留地拔草浇水,新女婿上门还是应该给丈母娘和老丈人留个好印象,凤凰既然已经要放下他了,他以后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跟糯米在一起了,现在唯一要顾虑的就是结婚后糯米怀孕了要怎么跟凤凰解释... 不过能不能生育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有绝对,或者他说是这病它自己好的,或是被医生治好了,再或者——干脆说孩子是收养的? 还是跟糯米商量下吧,这种谎太容易对穿了,不过也不急,他们可以走一步看一步。 最好的办法还是他带着糯米远走高飞,过个十年八年回来,凤凰说不定早就结婚生子哪顾得上追究当年的事? 就算追究,孩子都那么大了,她还能怎么样? 他越想越觉得靠谱,刚准备继续想下去的时候,突然看到大龙鼻青眼肿地走在池家院子外的路上,只见他鼻子附近的血都凝固了,腿脚看起来也不灵便。 他身旁那人应该是他媳妇吧,还搀扶着他,大龙一路甩开她的手不让她跟着。他媳妇一路哭一路跟着他,结果大龙一把推开她,把院门飞快地上了闩,然后他媳妇就跪在门口拍着门哭:“大龙哥,你就放俺进去,俺知道错啦!你别把俺退回去,俺爹说要是俺敢回去就把俺往死里打!俺给你磕头,俺知道错啦!大龙哥!” 大龙媳妇磕得额头血都快出来了,池家街坊还有池家人都在院子里一个劲地劝他,问他这是咋啦,大龙硬是不开门。 林海见这情况连忙去问大龙媳妇:“大嫂,你跟大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龙媳妇哭得说不出话来,一直摇头,林海瞥见她手臂上有好几条伤疤忍不住问她:“你手上的伤是大哥打的?” 大龙媳妇又是摇头又是哭。 “怎么啦怎么啦,大龙媳妇儿,小两口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这就开始闹饥荒了?别哭别哭,婶子帮你劝劝你男人!” 院子外面的邻居也开始围起来看热闹。 有人从院外对着院子里面喊:“大龙,你还算个男人不是!要教训女人领回家教训去!把人家锁在门外哭得肝颤算是个怎么回事!别仗着人家娘家人不在跟前就欺负她!哎呦,我的大妹子,你这手臂的伤也是他打的?别哭啊大妹子,跟姐把话说清楚了,实在不行姐带你去村妇联,去乡政府,去派出所告他!” 大龙在院子里开始骂街了:“刘梅芝!你有本事给老子别哭!老子被你家里那一窝下三滥的贱人打成个半残废,老子被他们骗得团团转,买了你这个二手货还当宝贝!老子还没喊冤呢!你哭个屁!再哭,老子打残你的狗腿!” 外面的人跟拉歌似的在院门外应和:“大龙,不是婶子说你啊,你跟你们家媳妇儿还有她家人有什么矛盾,咱们可以摆在台面上说道,再不行街坊也帮你们评评理,你这么把人家打一顿关在外面,这算是哪门子道理!” “是啊是啊!你自己的老婆自己不疼,难道还等着别的男人疼吗?”隔壁老王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池妈见自己宝贝儿子被打得连妈都不认识已经怒急攻心,见到街坊门围着自家儿子指指点点更是气急败坏,她一下打开院门把梅芝拉了进来,就算丢人也得关起门来打狗,让街坊看笑话算是个怎么回事! 池爸中午没吃几口饭,中午午睡又被楼下一阵狼嚎鬼叫给吵醒,气得他想抡起扫帚打人:“怎么回事啊!大龙,一上午没见你了,你这脸是咋啦?” 刚刚他还以为池妈怎么领着个伤残人员进来,仔细一认居然是自家儿子。 大龙在梅芝断断续续的哭诉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梅芝跟大龙到池家的那一晚梅芝没有见红,大龙逼问梅芝,梅芝坚持说自己还是黄花闺女,大龙刚娶了新媳妇还有三分钟热度,最初还只是揣在心里头,过了几天大龙越想越不对劲,再次逼问梅芝,梅芝才终于默认了这件事。 大龙越想越气,终于在昨晚强拉着梅芝回到了水泽县想找她的家人讨回一个公道,至少让他们退一半的钱。 但是! 因为大龙把梅芝的家住址给忘了,而梅芝又坚持不肯说自己的住址,就在大龙问路的时候有人认出了梅芝。 一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情浮出水面,梅芝早就在她15岁的时候就给他们村里一个老光棍生了一个儿子! 事情是这样的,梅芝还有个哥哥,而水泽县有个很多农村都有的陋习——换亲,就是双方父母为了节省钱财,各以自己的女儿嫁给对方的儿子,还有三家转亲的,就是由条件大致相当的三家兄妹或姐弟转着相互娶嫁,如买卖、等价交换一样。 九十年代在沙洲这种经济较发达的南方地区,换亲的现象基本上已经绝迹了,所以很多年轻人连换亲什么意思都不明白。 但在中国很多经济落后的南方农村和北方农村,换亲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在大多数正常人听来如此荒谬的换亲,在现实中却非常稳定。 如果女方因为婚姻不幸跑回娘家诉苦,娘家大嫂就是自己的大姑姐或小姑子,为了自家兄弟必定会好说歹说让女方好好回去过日子。 梅芝就被父母拿来交换过她的大嫂,那一年她才15岁,梅芝在父母的安排下跟村里另一户人家换了亲,对方是个快四十的老光棍了,整天灌了黄汤就打她,梅芝婚后生了一个儿子,老光棍却得病死了。 梅芝当时自己也还是个16岁不到的小姑娘,丢下儿子一个人偷偷跑回家里,老光棍的母亲见儿子死了,孙子已经有了,也没再闹事,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然后梅芝就在17岁的时候被父母卖给大龙。 大龙得知真相气得火冒三丈跑到梅芝家里算账,可刘家人多势众,大龙又是个半残废,当时刘家父母和一众兄弟姐妹围殴大龙一个人,梅芝在两难中站在了大龙这边,结果刘家人连带着她也打,梅芝爸爸顺手捞了跟藤条一下下地往大龙身上抽,结果都抽梅芝手臂上了。 然后刘家几个兄弟姐妹棍棒伺候连消带打,差点没把大龙打趴下,打成现在这个样子这还是留了情面的,好歹也算是半个女婿,而且事情的起因也的确是自家不对。 梅芝跪在地上哭道:“大龙哥,俺求你了,俺爹说要是你把俺退回去就要把俺弄去给俺弟弟换亲,俺弟弟还没对象呢...” 大龙指着她骂道:“你给我去死!赶紧的!你弟弟有没有对象关老子屁事!” 梅芝被他骂得抽噎得一颤一颤的,池妈听了这话呆了半天,他们家这是触了什么霉头?三天两头地被骗! 她愣了半天指着大龙骂:“我当初怎么说的,我说给700你还得给1000!你要气死老娘是不是!早知道就应该在他们家里当场验货!” 梅芝边哭边跪在池妈面前:“妈,你们现在把俺送回去就是要了俺的命啊!俺在你们这儿每天大米饭,每个月都能吃上鸡鸭鱼肉的,俺已经把这些事儿都写信跟俺家姐妹们说过了,她们都羡慕得跟啥似的,再让俺回去过那种苦日子俺宁愿死!” 大龙对她抬起巴掌:“你要死趁早啊,给我趁早!” 他的手刚要向梅芝挥过去却被池爸挡住了:“当初我不让你们买媳妇怕的就是这个,可现在人已经进了我们家的门,你就要好好对人家。大龙,你是家里的大孩子,一定要给下面的弟弟妹妹起榜样作用,别闹出人命。” “不是,爸!”大龙气得眼睛发红,“我一千块钱就买这么个二手货,我真不甘心!她这是诈骗!” 池爸吼道:“大龙,不管她是不是我们家花钱买的,她既然进了咱们家的门就是咱们家的人,以后你就要好好待人家把人家当媳妇疼,不要扯什么一千两千的,一手二手的事,好好跟人家过日子,听到了没有!” 在池爸看来,得知梅芝以前生过孩子也并不觉得难以接受,反而有点轻松下来。 他就怕梅芝会是第二个小惠,如果只是这个问题的话,那也是人家姑娘过去的事情了,就算对梅芝不满意,家里也没多余的钱给他另外找媳妇了,就算找了,能保证下一个一定比眼前这个好?能保证不会再被骗? 大龙平日里有些畏惧父亲,可这次他非常坚定:“爸,我不要她了,我真的不要她了!” 池爸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不要她?当初是你自己要买的她,我拦都拦不住,她已经进了我们家的门,你怎么不要她?什么都别说了,今儿我做了这个主,梅芝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池爸又把脸转向池妈:“梅芝既然已经进了咱们家的门,就是咱们家的媳妇,你跟街坊们唠嗑也别嘴上没把门啥都跟人家说。” 池妈不满地小声嘀咕:“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白痴,这种事情说出来还不得被人笑话咱家是土包子!” 接下来的几天大龙对梅芝每天不理不睬,见面就跟陌生人一样,梅芝跟没事人似的,只要能留在池家过上顿顿有肉的日子,她什么都不在乎! 这件事情就算是这么平息下来了,池妈失魂落魄地念叨了好几天她卖掉的老母猪,大龙气了三天三夜,而梅芝呢,这几天林海天天上门,家里顿顿有鱼有肉,她忙不迭把这几天吃到的好东西记在心里,打算向自己姐妹炫耀一番呢!   ☆、第74章 I 林海实在看不懂这件事,他事先也不知道梅芝是买来的,后来得知梅芝居然是自愿被卖给池家震惊得不行,他忍不住问糯米:“糯米,你大嫂真的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反正我是很难理解一个女人自愿被父母卖掉,被男方送回自己家,还非要留在对她不好的男方家里,理由竟然是为了几口吃的。婚姻,不应该是因为两个人彼此喜欢才组建家庭的吗?” 糯米想了一会儿才说:“你说的状态还是太理想化了,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彼此喜欢的对象,大多数人的婚姻只是为了生活吧,我觉得梅芝为了几口吃的愿意留在我们家也没什么不对,毕竟人各有志。” 林海笑着去拉她的手:“好在我们是因为彼此喜欢才在一起。” 两人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非常怪异的味道,糯米去卧室收拾房间,凤凰就把林海神神秘秘地拉过去,把药碗给他:“林海你喝啊,等喝完你的病就好了!” 林海疑惑地看着那碗药:“这是什么?” 凤凰怎么也不肯说:“我帮你煎了两个小时呢,反正你喝就是了,放心,这不是毒/药,我不会害你的!” 林海拿起旁边锅里的药渣反复瞧了瞧,这是什么玩意儿?也不像是中药啊。 林海拿起桌上的勺子翻了翻药渣哭笑不得,这种民间土方居然也有人信! 凤凰见林海啼笑皆非地看着自己,只好说:“那个——隔壁村的赤脚医生开的方子,听说可管用了,他们村有个男的跟他媳妇结婚十几年都没生娃,吃了这药没几个月他媳妇儿就怀了个大胖小子呢!林海,这都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公鸡公牛公狗公猪的都有,我本来想瞒着你就怕你喝不下去,为了我这片苦心,你就喝嘛。” 林海拿着药碗难以置信地看着凤凰,这家伙肩膀上那个脑袋真的只是个装饰品吗? 凤凰见他一脸不信,连忙说:“林海,你可真别不信,这种方子可灵了,村里的老人不都说吃啥补啥嘛。我小时候老流鼻血,我妈就是让我吃猪鼻子,后来渐渐就好了,你那方面有问题,当然应该补...” 林海看着她淡淡地说:“大姐,我看你更需要吃核桃补补,对了,还不能是被门夹过的那种。”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了,凤凰还在琢磨:“这话啥意思?” 她追上前去:“林海,这药是我好不容易从杀猪杀牛的那里讨来的!本来人家还不肯给我,是我好说歹说,说这些都是给你治病的——” 林海简直无语了:“所以——你们村现在就连杀猪杀牛的都知道我得了这病?” 难怪他这几天出入池家,别人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都是以为他身残志坚吧。 凤凰不以为然地说:“这有啥不能说不得的,不就跟发烧感冒一样都是病嘛?我都说了不嫌弃你,我把这事儿跟我同学一说,他们都不信我会愿意跟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林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大姐,我的病真的不需要你费心了,你别忘了我爸也是大夫,连他都说我的病没得救了,我这辈子看我就是这个命了。”为了显得更真实,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消沉。 凤凰急了:“林海,你为了我就试试嘛,要是你病好了,我马上就嫁给你,不问你要一分钱彩礼!这总行了吧!” ...那他宁可这辈子都不要好了! 林海淡淡地说:“大姐,咱们好歹读了这么多年,没有知识也要有常识,这种偏方能把没病的人吃出病来的!” 凤凰理直气壮地说:“所以啊,你有病才会变没病,这叫以毒攻毒!” 林海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抬脚就走,凤凰在他身后追:“林海...林海!你就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又不会怀孕,就算是为了我!” 林海莫名其妙:“我病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凤凰羞涩地低下头:“讨厌,这当然跟人家有关系——林海,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在一起吧!” 林海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她昨天不是想明白了吗?怎么说风就是雨呢? 凤凰见他不说话,继续说着自己的心事:“人家跟你说正经的,这药你一定得喝,男人得了这种病一定要治!不过我听我同学说,你那次没成不一定是你的问题——就糯米浑身骨头硌得慌,哪个男的能下得去嘴?我看咱们干脆订婚在一起得了,咱们得抓紧看看能不能把事情给办了,我可不想拖到年底,到时候年底一大堆事情搅在一起,可烦了!林海...林海!” 林海不明所以地看着凤凰:“你说什么?” 凤凰没好气地说:“你发什么呆啊,我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在想什么?” 林海连忙回过神:“没...没什么...” 其实他刚才听凤凰说到一半,他就浮想联翩,想到他和糯米的那一夜... 凤凰拉着他的衣角扭扭捏捏地说:“林海,有件事情你可得答应我——” 林海真不习惯看凤凰撒娇的样子,他宁愿被她打一顿也不想看到她这副让人特别惊悚的样子:“大姐,我们都是一家人,只要不违背原则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林海,我希望你不要伤害糯米——” 林海这下彻底不明白她的意思了:“我怎么伤害她了?” 凤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特别对不起糯米。这个妹妹从小到大都是拣我吃剩的穿剩的,从小到大我欺负她从来没觉得心里有一丝愧疚,可直到我知道你是因为身体不好才拉她做垫背的时候,我突然我们都是坏人,我们都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不惜伤害别人——我突然很想弥补我这个妹妹,想对她更好一些。这段时间,我看到你回来她每天都那么开心,她万万没想到你要抛弃她吧,我突然觉得很不忍心。所以我希望哪怕你跟她分手,也别太刺激她了,你多少哄哄她,我们就算晚点在一起也没关系——其实年底结婚也没事,只要你心在我这边,其他的我真的无所谓。” 林海刚想说话,被凤凰用手封住嘴唇:“林海,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觉得亏欠了糯米,我的心情跟你也一样,我从小到大犯浑这么多年我终于清醒了,从今天起我向你保证,我要做一个好姑娘!” 林海本来听到前面还想打断她,听到后面最后一句话他又感兴趣起来了,凤凰要当个好姑娘?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见林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这更鼓励凤凰把话说下去了:“第一,我会善待弟妹,尤其是糯米,我以后会在这个家里真正做好大姐,带好弟妹,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我全部让给他们;第二,我要当好你的妻子,再也不对你大吼大叫,做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第三,我要跟你的父母处好关系,之前是我不好,得罪了他们,我会用今后的日子加倍补偿他们的!” 林海听完她这些话简直不知道从何入口,该死的亮子!病历到底什么时候能做好啊!他真希望能马上把病历一股脑儿甩给凤凰,绝了她这一番胡思乱想! 林海皱起眉,是他之前的表述太委婉了吗?林海不禁想道,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已经把对凤凰的不待见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她为什么还能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还想娶她。 林海见凤凰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连忙截断她的思路:“凤凰,其实我经过这段时间已经想得很明白了,我跟你真的不适合,我们家条件不好,我这个人别看平时还可以,可有些时候我的脾气真的不是太好,你跟着我会吃很多苦的。” 凤凰大声表决心:“我不怕苦,我不是你眼中温室里的娇花,我要让你明白,糯米能吃的苦,我也一样能吃!所以林海,你为了我就把这药喝了吧!” 话音刚落,只见崔金萍杀气腾腾拿了把菜刀冲进门来,在池家堂屋东张西望:“李铁栓呢!李铁栓你个狗东西,给老娘滚出来!” 崔金萍一脚踢翻桌子,桌上那碗药被打翻洒了一地:“池凤凰,你这个臭娘们儿,把我家男人藏到哪儿去了!” 凤凰根本没听到崔金萍的话,呆呆地望着洒了一地的药,这可是她好不容易弄来的药啊! 林海如释重负,总算不用吃这个重口味的药了! 接着崔金萍的婆婆也冲了进来:“小萍啊!有话好好说,你把刀放下!那个女人不是凤凰啊!” 崔金萍拿着刀厉声尖叫:“不是这个狐狸精还有谁!昨天我洗他衣服,结果给我翻出来他上衣口袋里有一绺头发,我自打生孩子以后就不留长头发,一看就是她这个狐狸精的!我跟他都已经有俩娃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我非砍死你不可!” 说着她竟拿刀直直地向凤凰砍过来,还好林海伸手敏捷一把推开了她,崔金萍的刀也被夺了下来,在婆婆强行拉走时她还对着凤凰骂骂咧咧:“池凤凰,你这个狐狸精!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告诉你,你迟早会有报应的!” 凤凰听到她这两句话身体一阵发寒,林海以为她吓傻了:“你还好吧?” 凤凰好半天回过神:“...没事。” 林海一时好奇:“这个人跟你有什么过节吗?” 凤凰以为他吃醋了,连忙解释:“她老公初中时暗恋过我好一阵儿,可我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 “那她怎么会认为你抢了人家老公?” 凤凰耸耸肩:“鬼知道。” 大概天底下的女人都是些白痴吧,自己的男人被抢她们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比如林海、她和糯米的三角恋。 凤凰脑海里浮现出糯米这段时间脸上的笑容,内心不禁隐隐担心,这个妹妹从小到大都活在她的阴影里,好不容易有了个不错的对象喜欢她,如果糯米发现林海真正爱的人还是自己,而她听到自己已经跟林海和好会不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今天的她会不会变成明日的崔金萍? 不不,以她对糯米的了解,她多半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但她不能保证糯米不会因此轻生。   ☆、第75章 盛夏“双抢” 就在凤凰胡思乱想的时候,舅舅匆匆忙忙地进了屋子:“凤凰,你妈呢?我找她有急事!” 凤凰冲楼上喊:“妈!舅舅来啦!” 池妈刚在午睡,衣服还没穿好就蹬蹬蹬地边下楼梯边整理衣服:“出啥事了?瞧你这满头大汗的!” 舅舅用手背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我今儿去县城刚好路过咱爸妈家里,这才知道一个消息——” 林海听了心里一跳,以为舅舅要说他和糯米那晚留宿在外公外婆家的事,不过把话说开了也好,他跟糯米已经订婚年底就要摆酒了,别说没做什么,真要做什么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需要顾忌任何人。 可舅舅偏偏没说这件事:“...我听说啊,凤凰之前上班的那个卷烟厂,本来凤凰走了这不是还少个女工嘛,可现在他们车间小组长说是把他们家什么亲戚给弄进来,听说人家还是高中文化的,厂长跟咱爸说,要是这个人进了厂里,厂里女工算是招满了,以后糯米要想进卷烟厂可就难了!” 池妈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嗓子吼得旁边的人耳朵都疼:“小四!小四!你给老娘出来!” 糯米还没从房间出来就被池妈一把往外扯:“啊,卷烟厂这么好的活儿你不去,这下好了吧,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你要还当我是你妈,明儿个就去卷烟厂报道,否则以后你也别认我这个妈了!” 林海连忙说:“丈母娘,糯米读书是件好事啊,她的学费我帮她出,你只要答应让她读书就好了!” “放屁!她读书你可以帮她出学费,她去卷烟厂家里就多了150块钱的收入!”池妈气得在林海面前不顾形象地大爆粗口,“家里眼瞧着就吃不上饭了,这死丫头竟然跟我说要读什么狗屁高中!将来还要继续读大学!趁早都别做梦了,高中也好大学也好都别想读了!” 糯米坚定地说:“妈,家里的情况我可以再想办法改善,但是高中我是一定要去读的!” 池妈被气笑地拍手:“好哇,把咱们全家一个个都饿死,你一个人在高中大学逍遥快活,我看你姐说得对!你读高中就是想被咱们家当闲人养着!” 林海忍不住要帮糯米说话,却被凤凰抢了先:“妈,您就让糯米去读书吧,我愿意去卷烟厂上班!” 此话一出,所有在场人都惊了,池妈更是愣愣地站在原地没反应:“凤儿,你刚跟我说话了吗,我是不是年纪大了这耳朵出问题了?” 凤凰又重复了一遍:“妈,您就让糯米去读高中吧,我去卷烟厂上班!” 全场人:“......!!!” 池妈还是不相信地站在那里发呆。 凤凰义正辞严地说:“妈!我作为大姐,理应照顾弟妹、扛起照顾家里的重担!我知道最近家里手头紧需要钱用,但咱们家也不至于吃不上饭,您不能为了眼前手头松快就断送妹妹的大好前程!她这么小的年纪还想着念书,而我却还待在家里吃闲饭,连给你们一顿饭都做不好,这太不应该了!所以我决定去卷烟厂,我向您保证!我去了卷烟厂一定不惹是生非,赚的钱我只留50块钱给自己,剩下的100块钱,我统统交给您做家用!” 凤凰发表完这番大义凛然的讲话后,全场惊呆了,一个个都恨不得给她鼓掌喝彩。 话是一点没错,可从凤凰嘴里说出来就带着非常浓厚的讽刺色彩了... 大龙一瘸一拐地拖着被打瘸的腿出来:“...姐?你脑子没毛病吧?你最近有没有突然从楼梯上摔下来,从山上掉下来把脑袋撞坏了?你还是不是我姐啊,你咋跟换了个人似的?” 凤凰挥开大龙仔细检查自己脑袋的手:“我可警告你啊,从今天开始,你不准再欺负他们几个小的了,尤其是糯米!” 大龙悻悻地说:“得了得了,你自己不欺负她就行了,这个家还有别人要欺负她吗?” 说完又拖着自己的瘸腿一瘸一拐地上楼梯,梅芝想上前扶他,被大龙一把推开了:“滚开!” *************** 农村生活最辛苦的莫过于暑假的“双抢”了,“双抢”是南方农业生产的特有名词,就是抢收抢种的意思。在有限的个把月时间里,抢着收割成熟的早稻,再抢着种下晚稻的秧苗,这中间还包括打下割下水稻的谷子,插秧前还要犁田、放水和将土整细洒肥料等,工序还比较多。 简单的说就是每年七八月份天气最炎热季节的早稻开镰晚稻种植,在此期间的抢收抢种就简称双抢。 在农村有个笑话,如果七八月份有人说想跟你谈对象,千万别答应,准是想骗你回家帮着干农活的。 为什么要抢收抢种呢? 这都是因为农作物有节气的影响,晚稻如果种得晚,在立秋以后,收成就会立马很差;而早稻如果种成熟比较早的,收成又不好。 所以这里需要一个平衡,农民们通常是种一部份成熟早的早稻,这样可以稍稍早一点开始收割,让整个抢收抢种在预定的时间内完成。 池家分到地比较多,算上妞妞也有人均1.8亩地,山区很多人均只有几分田,池家一共有16亩多田,每到“双抢”都是全体总动员。在池家,池爸地瓜大龙高粱几个男的负责犁田脱粒挑谷,池妈糯米乔兰凤凰负责拔秧割禾插秧,往年地瓜跟凤凰这对娇娇姐弟还没下地就一个劲地叫苦叫累,这疼那疼的,池爸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随他们去了。 今年多了个梅芝,梅芝因为在老家干农活比这里重得多,所以手脚比池家全家都要麻利。 不过她是真能吃啊,普通大姑娘都是吃一碗饭,她是两碗三碗地吃,可把池妈心疼的,池爸不以为然:“能吃有啥,人家能干活啊,你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哪有两头占好的事儿呢?” 大龙还跟往年一样懒,借口说被梅芝她爸打瘸腿伤还没好,死活不肯下地,凤凰还处于相当好姑娘的兴头上,一阵脑热地跟着大家干农活。 可她干农活的技术还真不咋滴,学插秧吧,这秧苗栽到田里,东倒西歪的,不是秧栽得太稀就是行距太大。 既然插秧学不好,力气总有吧,池妈派她干点力气活儿,她为了特别照顾凤凰,还专门把稻谷捆成一小捆一小捆的。 凤凰的肩膀还是被被沉甸甸的稻谷压得生疼,只得用双手撑着,腿子还直打颤。再看看身旁年纪、身形远不如她的糯米轻松地挑着稻谷,走得一阵风似的,稻谷在她的肩膀上优雅地跳着舞。 她真的不明白糯米怎么就跟天生就会干农活似的,虽然她远不如自己漂亮,可她洗衣做饭喂猪插秧扛稻,样样都比自个儿强。 凤凰不禁开始反思,搞不好,林海当初选了糯米就是看中她会干农活呢,糯米会的事情她咋能不会呢,她也要好好学学! 一开始凤凰还是咬牙硬扛着,可肩上的担子就像大山一样越来越重地压下来,走着走着她只觉得腿子发软再也没法往前挪动一小步,她“扑通”一下倒在地上稻谷哗哗地撒了一地。 池妈在一旁见女儿摔了个狗吃屎,心疼地骂道:“扛不动你就说啊,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你!” 凤凰气得大叫:“我都摔成这幅德行了,您还说我!” 话音刚落,林海和林川两兄弟就出现了,林海走过来把稻谷都整理好:“大姐,挑稻谷是咱们男人的事情,你去休息吧。” 说着林川已经替她扛起那两担谷子,林海又过去叫住了糯米,“糯米,你去休息吧,你放着让我来吧。” 糯米笑了笑:“海哥哥没事的,这些农活我从小到大都是做惯了的,你别看我瘦,我力气很大的。” 林海连忙拉住她:“糯米,你真的别干了,我妈说女孩子干农活被压坏肩膀,以后会落下很多病根的——” 糯米每年双抢干完农活肩膀都会被磨破皮,有时候会痛得整夜睡不着,连翻个身都不能,她也知道这对身体肯定不好,可乡下人为了眼前的生活,哪顾得了这个? 见林海已经把稻谷挑在肩膀上了,糯米连忙拉住他:“可村里的女人都干这活啊——” 林海对她笑了笑:“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我只管你一个,我不想让你吃任何苦。”说完就挑着谷子走远了。 这次林川和林河来池家帮忙,他们还给了池爸一个惊喜,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一台打谷机! 双抢劳作都十分辛苦,但从劳动的强度来说还是首推脱粒和挑谷。稻谷脱粒就必须用到打谷机,每年一到稻谷收割的季节,池爸最愁的莫过于什么时候能租到哪家的打谷机。 大部分时候都是等别家的都打完了,才能租到一台。 到那时候稻谷已经堆放了十天半个月,要是天气不好,都能捂出芽来,吃不得卖不得,全家只能看着干着急,一点办法都没有,一年的辛苦算是白费了。 如果说林海以前做的只是让池爸感动,这次却是让池爸感激涕零了,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老式打谷机都是靠脚踩的,又称人力打谷机,完全由人力操控,需要两人并排双脚不停地踩才能带动滚子转动并脱粒。看着轻松,实则是门体力活,也是一门技术活,需手脚配合无间,脚下慢了,滚子无力,没法把谷子打干净;手上软了,稻把没握紧,又可能把稻草卷到谷桶里。 打谷机的滚筒上安了密密麻麻的钉齿,踩了飞速旋转起来后,把谷把的穗头放上,唰唰唰几下就把谷子打干净了,并且可以同时放两把或者三把稻谷,成几十倍地提高了打谷子的效率。 以往池爸和地瓜是踩打谷机的主力,可今年地瓜忙着生意不能来帮忙,池爸和林海头顶烈日赤膊短裤用力踩着打谷机,糯米和高粱就负责把谷把抱到机器旁边,方便他们顺手拿起来翻动着放在叽嘎叽嘎转动的滚筒上,金黄的稻粒就簌簌滚落桶内。 一台打谷机半天就可以脱粒五十多担稻谷,长势好的稻谷收的更多,然后林川拿起扁担挑起放在田埂上足有一百多斤的稻谷走向晒谷场。 林家这样帮忙,池妈也有些被感动了,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不过还是吩咐糯米林家人来帮忙的时候,家里伙食不能太差免得丢脸,给了糯米二十块钱让她做饭每顿都不能缺肉,而菜市场的猪肉只卖三块六毛一斤,所以那段时间家里餐桌上不仅顿顿有肉,糯米晚上还会做宵夜给他们送去,她做过一次馄饨,结果被林海林川他们好一顿夸。 所以凤凰听了也是心痒痒的,琢磨着哪天也给他们做顿夜宵,让他们知道也瞧瞧自己的本事! 这天晚上全家人都不在家,凤凰从院子里抱了很多干草堆在灶膛。 池家的灶台是用土坯垒成的,中间支起一口大黑铁锅,旁边连着风箱通道,往锅灶下点起柴火或扔进劈好的木头,顺着拉风箱,火势渐渐就旺起来了。 凤凰把面条下进锅里,就狠狠地拉起风箱,面条半天没熟,她觉得无聊顺手还拿了本小人书看。 看得正来劲儿突然听到“噗嗤噗嗤”地往外冒汤水,凤凰一着急就居然一下窜到灶台上掀翻锅盖,她平时看糯米有时候就是这么干的,可她忘了一点,糯米的体重远远轻于她——灶台一下塌了下来,忽的一下灶膛的火苗一下窜了起来。 凤凰一时情急顺手拿了一口小锅里的液体就往火里面泼,倒完才闻到一股猪油味儿... 火势在灶台上飞快地蔓延开来,凤凰一见顺手拿起一把干草发了疯似的抽打着火苗,火势却越抽越大!   ☆、第76章 当众揭穿 当池家全家人回来的时候,凤凰还在顽强地跟火做抗争,整个灶间浓烟滚滚,随着一声巨响,整个屋子像发生地震似的跟着抖了一下。 就在那一刹那,火光冲天,池家全家诧异地望着灶间鸡圈里的鸡也冲上半空,那些鸡全身着了火,跟凤凰涅槃似的扑腾着着火的翅膀燃烧着,下一秒就掉到地上变成了烧鸡。 池爸怒气冲天地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而那个始作俑者头发蓬乱,被吓得眼圈发红,哇一下地委屈地大哭起来:“爸!我只是看你们干农活辛苦,想给你们做顿面条而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搞成这样了!” 池爸被气得上前冲着凤凰一顿吼:“这灶间你以后就别进来了!” 池妈也忍不住骂道:“我的姑奶奶,你这孩子不是做家务的料,你逞什么强!” 凤凰见池妈也骂她,哭得更加厉害,跳着脚大声喊:“妈!连您也骂我!气死我了!” 只有梅芝蹲下身子望眼欲穿地看着地上的烤鸡,鸡耶,又有鸡可以吃了... 林海见池家整个灶台都塌了,满地狼藉,鸡圈的鸡全都成了烧鸡,连忙安慰池爸:“爸,只要人没事就好了,灶台坏了大不了咱就修,您不用担心,这钱就让我出吧!” 池爸连忙说:“这怎么行!你已经帮了我们家那么多忙,咱们家以后过日子事事都靠你怎么行!” 他是嫁女儿,不能因为林海娶了他一个女儿,就靠上人家了。 池家一家人干了一天活儿,谁都没有力气再去帮凤凰收拾这个烂摊子,林海拾起一只烧鸡:“这烧鸡刚好还可以给咱们当夜宵,大姐你别哭了,事情反正已经这样,咱们明天再想办法——来,咱们大家一起来吃点烧鸡,填饱了肚子才能想得出办法。” 所有人又是累又是气,灶间又刚被火烧过热得不行,一群人只好到外面边纳凉边吃烧鸡,被邻居看到忙问他们屋子里出了什么事,池家一家人谁也没力气跟他们解释,一个个只顾着埋头吃鸡,都说饥饭是好饭,饿菜是好菜,他们几个都觉得那只烤焦的鸡香得不得了。 一家人坐在院子的台阶上,过了许久才觉得身上凉快了些,池妈叹道:“这孩子真是让我伤透了脑筋,连做起码的生火做饭都不会,以后到了婆家可咋办...” 池爸又是气笑又是摇头:“咱们家跟谁有仇就把凤凰许给谁吧。” 池妈嘀咕:“咱们家哪来的仇人?” “既然没仇人,咱别祸害别人家了,她犯的那些错什么婆家能忍得了?不如咱们家一辈子就养她一辈子吧。不管她犯了什么错都让我们做爹娘的承担,好不好?” 池爸字字恳切,池妈还是坚持认为,女孩子必须有个归宿。 第二天,林海还是叫来了人在池家灶间乒乒乓乓地开始修灶,可把池家院子里的邻居羡慕的不行,这小伙子可真不错啊,可惜就是... 修灶也要好几天工夫,改建其实比直接建造还要麻烦。 你想想,建造一个全新的东西,只要按图纸一步步来造就好了,改造一个老东西,你得摸清原先的结构,然后再配备新设备,这个过程就会复杂得多。 所以问题来了,修灶的那几天池家的吃饭问题怎么解决?他们一大家子去谁家搭伙似乎都不太合适啊。 糯米挎着菜篮子在村里的菜市场买菜,池爸池妈经过再三考虑决定自家买菜去舅舅舅妈家搭伙。 不过最近糯米在菜场买菜总觉得大家看着自己的目光怪怪的——好像带了些怜悯,惋惜,同情的眼神,会不会是自己多心了? “大叔,要半斤猪肉!” 糯米把两块钱放在案板上,屠夫接了过去找了她五毛钱。 “大叔,您钱找多了吧?” 一斤猪肉三元六毛钱,半斤是一块八毛,应该只要找两毛钱就行了。 屠夫算了一遍发现自己真找错钱了:“你这小姑娘,倒不贪小便宜,大叔给你多打点肉!” 哎,这个姑娘心眼挺好,怎么偏偏要嫁那么个... 同情心泛滥的屠夫大叔一番怜香惜玉后,割了块上好的五花肉给她,又送了些肉皮给她,糯米拎在手里觉得比往常重了二两都不止,对着屠夫笑了笑:“谢谢大叔!”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整个菜场的人用同情的目光目送她离开... “海哥哥,你觉不觉得这两天我们在一起,大家看我们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吗?” 林海早就猜到是什么原因了:“咳,你别想那么多了,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吧。糯米,我爸妈说让你们家里人去我家吃饭。” “不用了吧,我爸妈说了,我们家去舅舅家吃就好了。” 林海又说:“我爸妈的意思是想跟你父母见一见,把我们的事情说一说。” 糯米脸上有点发烧:“有什么好说的?” 见她转身就想跑,林海拉住她:“当然是商量我们的婚事了,我父母等我转业回家我们就结婚,这样我们就可以每天在一起了。” 糯米乍听面露喜色,复又忧心忡忡地说:“凤凰最近太反常了,她越是对我好,我心里越是不安。以前被她欺负我虽然很生气,可回想起来那时候我心安理得,不会像现在这么提心吊胆的。海哥哥,所有的谎言都会有被揭穿的一天,要是她哪天知道你根本就没病,要怎么收场呢?” 林海说:“她不会知道的。亮子说已经把病历给我了,我这去跟凤凰说清楚,快刀斩乱麻,断了她的心思。” 糯米提着菜篮子,还没进院子就听到凤凰在院子里跟邻居们说话:“...他可有本事了,我把咱们家灶台弄塌了,他这不马上找了个人给我们弄好了!” 有不识相的长舌妇泼她冷水:“呦,林海就算再有本事,也是你妹妹的男人,你妹妹还说什么,要你这么**辣地往上贴!”说着跟其他人挤眉弄眼的。 凤凰“哼”了一声:“实话告诉你吧,林海当初就是因为身体有问题,怕我嫌弃他才找我妹妹的!” 长舌妇不屑地笑了一声:“池家大囡,林海有没有病这还是一说,不会是你自己给自己台阶下胡编个理由忽悠我们吧,你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有本事你把林海叫到我们跟前来,你让他跟我们说啊!” 有人帮着凤凰说话:“不会吧,那天男方他妈听凤凰说她儿子有病,他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敢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帮着儿子骗婚呢!”说着同情地看了凤凰一眼。 又有好几个站出来帮长舌妇说话:“林家老三有没有病,他妈怎么会知道?牛大姐一家可是厚道的老实人,池家大囡,你不会是去省城给你林家老三献身不成,就反咬一口诬陷人家身体不行吧,没有证据,就凭你一张嘴,让咱们怎么相信你的话啊!你们大家说是不是啊!”也有好几个听了纷纷点头应和。 凤凰一听急得,见到林海跟着糯米进了院子,她一下跑过去把林海拉了过来:“林海,这些王八蛋说我因为去省城给你送上门你还不要我,你告诉她们,你的身体到底有没有问题?!” 长舌妇见林海来了,心里直打鼓,这男的不会还喜欢凤凰,帮着她收拾自己吧? 不过,这男的有没有病自己不知道,可就算他有病,哪个男的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自己有病?只要他不肯承认自己有病,池凤凰就要倒霉! 她笑了一声:“你是凤凰以前的男人吧,我们村里人听说,池家大囡给你送上门你还不要她,我们都对你好奇得不得了,今儿咱们都在啊,乡亲们大家都聚过来!” 她又招呼了好些人围过来,对着林海咧着嘴直笑,“这事儿你得给我们个交代,你到底有没有病?” 凤凰冲着林海大叫:“你告诉他们,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林海沉默了数秒,从身上的军用挎包上拿出几份病历:“大姐,这是我半年前在几个大医院看病的病历,我身体的确有问题,所以我才在结婚当天临阵脱逃,是你对不住你。” “这病历写的啥啊?”几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女人对着龙飞凤舞的病历指指戳戳。 有人叫道:“章大爷!这病历上写的啥啊,您给咱们大家伙说道说道!” 章大爷算是他们村里最有文化的人,以前还当过英文老师,他带着夹鼻眼镜辨认出病历写的两个字母:“ED”! 他一念出来就有人急忙问:“这俩洋文啥意思啊,这什么病?” 章大爷停顿了一会儿,用犀利的眼神看了一眼林海说:“池家大囡说的都是真的。” 他摇头叹息,真是人心不古,这么个人模狗样的后生怎么就能干出这样的缺德事呢? “大爷大爷,这还有别的病历,您再给仔细瞧瞧!” 长舌妇不甘心地拿了其他病历给章大爷,结果还是一样。 “北京...深圳...上海,这可都是大城市大医院哪,这这这,都看了这么多家都说不行,看来这病是彻底没救了!” 就在大家还没完全接受这么大的信息量时,林海突然说话了:“我跟凤凰解除婚姻只是我个人的原因,凤凰没有错,这都是我个人的问题。请你们不要再对她说长道短,她到省城找我,我没有接受不是因为她不够好,而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我希望她能找个比我更好的男人过一辈子。至于我,我已经决定跟糯米在一起了。” “我说年轻人!”章大爷跺了下拐杖,“你看着人模狗样的,咋就不干点人事儿,做人要厚道你爹娘都没教你?人家一家哪儿得罪你了,哦,人家姐姐瞧不上你,你就临时拐了她妹妹,你下面的命根都不行了还对着人家死缠烂打,简直是不知羞耻!人家姑娘跟了你还有什么意思!” 一群人也觉得有道理,还有个妇女拉了糯米到一边一个劲地劝她:“我说小四丫头啊,这可不是什么小病,你现在还小还不懂事,要不要再考虑下?哎,婶子跟你说啊,你现在才十六岁这方面是不太要紧,等你到了二十六岁,三十六岁,四十六岁。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哎,说了你也不懂,反正这个男人要不得!” 这个妇女平时耍起黄腔也是老皮老脸的,可跟个小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着说着就说成个大红脸。   ☆、第77章 池爸怒 糯米脸红得跟发烧似的:“婶子,这件事一开始林海就跟我说过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我不在乎这个。” 全部人惊呆,不过...既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又有啥可说的?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承认自己得了这种病是很伤自尊,但能让大家不再对凤凰说三道四,让她能找个好人家嫁了,也算是功德一件,这也算是自己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就是连累了糯米,害她跟着自己一起承受众人惊异的目光,也只能婚后慢慢补偿她了。 林海这么想着,刚想拉糯米离开,结果转身看到池爸池妈地瓜他们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 当初凤凰跟林妈说林海有病的事,池家全家都以为是凤凰臆想出来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地瓜一下上前薅住林海的衣襟:“姓林的,你得了这种病居然还敢瞒着我们全家 ,你怕凤凰嫌弃你,你就拐带我妹妹!把我们家搅得天翻地覆,你这人还有没有一点廉耻心!算我瞎了眼看错人了!爸!这小子既然有病,说什么我也不能让糯米跟着他,我看我们干脆去林家把这门婚事退了得了!妹妹就算嫁个残废也比嫁给他强!” 林海一下急了,他原本的计划是想把整件事事先告诉地瓜和池爸,只是这件事不好开口才一直拖着没说出口,可凤凰今天逼得他不得不提早把话说出口,现在他们知道了,而凤凰在场,他又不能把真相告诉他们怎么办? 池爸脸色阴沉地说:“林海,你跟我进来!” 林海还在发呆,地瓜不客气地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他往屋里拽:“姓林的,我爸让你进屋!” 一进屋,糯米马上拉住池爸低声说:“爸,这件事情我们改天再说,这里面有误会!爸,林海其实...” 凤凰也凑过来听:“林海其实什么?糯米,你们在搞什么鬼?” 有凤凰在场,她什么都不能说... 糯米停顿了一会儿说:“爸,不管林海有没有病,我都愿意跟他在一起,你们都不要劝我了!” 地瓜疾言厉色地指着林海:“姓林的,你给我妹灌了什么**汤了,你得了这种病居然还有脸对她死缠烂打,你自己如果还有点良心,就自己主动把婚退了,否则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林海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次甚至比他结婚那日被凤凰关在门外还要恐慌,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他好半天才低声下气地说:“爸,我对糯米是真心的,这病我一定想办法把它治好。” 池爸脸色阴得能拧出水来:“那要是治不好呢?你都去过那么大城市的大医院都治不好,还有什么希望——大海,我念在咱们两家三代世交的份上,以前的事情我们就不跟你计较了,我们家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咱们就算扯平了——但是你得了这种病,我不能把女儿嫁给你。如果你接受退婚,我会跟乡亲们说你跟糯米是因为感情不和才解约,咱们两家脸面上都好看些,可你要是继续对我女儿死缠烂打把事情闹大,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池妈拿着从邻居手上夺下来的病历,看着看着气得全身发抖:“这事儿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家这小半年来,每天跟斗鸡似的,折腾来折腾去为的就是这么点破事!林家全家只怕也全都知道内情,他们居然恩将仇报,瞒着咱们跟这个畜生一起骗婚 !我不能这么算了!我现在就去林家找他们理论去!” 林海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池爸还是不希望把事情闹大,连忙拦住池妈:“月平,这件事我们私底下解决就得了,别去找他们家的麻烦,我相信老林和牛大姐的为人,他们还不至于这么坑害咱们家!” 池妈眼睛发红地指着池爸:“你瞧瞧,这就是你当年救的白眼狼生出来的好儿子 !得了这种病他一个字不提,怕凤凰嫌弃他临时拉了糯米当垫背,非把她们俩姐妹弄得反目成仇他才高兴!我的大女儿被你弄得身败名裂,被人说成白送你都不要的贱货!我的小女儿被你弄得背上一个勾引姐夫的罪名,就算现在跟你解约也洗不清了!林海啊,你高兴了吧,你可真有本事,我们老池家两个女儿被你坑得好苦!” 林海只能无力地说:“不是这样的,真的不是这样的!” 他整理下思路说,“爸妈,你们不要怪罪我的父母,我对糯米是真心的,我跟她在一起不是因为任何原因,我是真心想跟她过一辈子的!这里面的是非曲直我一时半会儿还说不清,我现在脑子太乱了,现在的场合也不方便说,能不能容我私下跟你们二老说清楚? ” 池爸还没说话,池妈已经厉声说道:“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总算看明白了,你不就是记仇凤凰当初甩你俩耳刮子让你当众出丑的帐吗?为了报复咱们家,你就跟糯米在一起,对她好得只差上天,不为了其他,就为了让凤凰难堪吗?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放过我们了吧!” 大龙本来在楼上休息,从他们的对话中知道了这件事,怒道:“林海,枉我姐对你一片真心,你良心当真被狗吃了!” 他转身指着林海对凤凰说,“大姐!你现在看清楚这个狗东西的真面目了吧,这个畜生不仅身体有病,连心都是黑的!你还留恋他做什么!大姐!” 大龙见凤凰还是沉默着不肯表态,有些急了。 凤凰迟疑了片刻说:“但是——周道长答应我说他可以帮林海治好他的病,爸! 要是我能把林海的病治好,您总答应我嫁他吧!爸妈,林海跟我说了,他之前是怕我嫌弃他才找的糯米,只要他病好了他就会跟我在一起!” 池妈看着凤凰那一厢情愿的样子,更加怒急攻心,好哇,敢情这小子原来还有两手准备,要是病好了就找凤凰,要是病没好就找糯米:“林海,我今儿才总算看清楚你了,敢情你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你这头病要是病好了呢,你跟凤凰好回去,那头你这病没好呢,反正你还有个糯米当垫背,也不亏!把她们姐妹两头都吊着,两头都不撒手,你这一手可真是高啊!” 她厉声说道,“你把我们老池家的闺女看成个什么东西!你这个东倒西歪的墙头草,在姐妹俩中间跳来跳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海听到那些话,一下跪在池爸池妈面前:“爸妈,如果我有这样的心思,就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糯米也说:“爸,这里面还有很多您不知道的事,你不要错怪林海了,他真的很多苦衷...” 地瓜伸手去拉糯米:“小妹这事你还不懂,别掺和,爸妈都是为了你好!”在地瓜眼里,糯米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他以为糯米根本不懂林海得的什么病,也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这件事就让爸妈帮你出头,好在你们只是订婚,还没有结婚,现在解约顶多被人说几句闲话,等风头过去咱再找个比他更好的!” 糯米着急地说:“二哥,我不要其他人,我只要林海,这件事情有误会,林海其实没有——” 地瓜打断她的话:“小妹,哥知道你跟这个混账东西这段时间有了感情,可眼前他得了这病,你就算舍不得也要舍得!我看爸妈咱们不如趁热打铁,直接去林家把婚退了,免得夜长梦多!” 林海一听急得不得了,见池爸池妈要出门,当即跪在面前挡住他们的去路:“丈人丈母娘!你们如果生气就打我骂我,但是这个婚我是绝不会退的!” 池爸气得说话都在发抖,指着林海:“好哇,今儿我算是开了眼遇到无赖了,我自己亲闺女的婚事,我这个做爹的还不能做主了,我这就去榕树村找你父母讨个公道,我倒要看看,我是做得了主还是做不了主!滚开!” 说完池爸一脚踢在林海身上,林海没吭一声,只是挡住池爸的去路。 池爸又急又气,又在他身上踢了好几脚,一看就是往死里踢,糯米连忙也跪在地上:“爸爸,您不要再踢了!这件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您别气坏了身体!” 她又转脸对林海说,“海哥哥,爸气成这样什么话都说不清楚,你先回去,等爸情绪稍微好一点我跟他说清楚!” 林海也不是没想到这个,理智上他明白糯米说的是对的,可他实在害怕池爸会一怒之下上门退婚,他再三斟酌后恳切地说:“爸,您要是还生气的话可以再踢我几脚,就算把我踢死踢成残废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但您听我说一句话,我不会退婚的!我认定了糯米,这辈子我不会娶任何其他女人,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让她嫁给其他任何人!” 池爸的胸膛跟拉风箱似的起伏着,他顺手抄起墙角的扫帚,狠狠地打在林海身上 :“好哇,你就算被我打死也不会有怨言,我倒要看看,你就被我打死还怎么娶我的女儿!你这个小兔崽子,得了这种断子绝孙的病还把歪脑筋动在我女儿身上 ,你把我池建设的女儿当成什么玩意儿,还是真以为她没人要,只能跟了你这个废物!” 林海恳切地说:“爸,我真的没有任何看轻糯米的想法,我非常珍惜她,我把她看作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这辈子只想跟她在一起,我只求您能成全我们!” 池爸越说越气,手上的扫帚也越挥越快,凤凰在一旁看着实在心急,转了转眼珠说:“爸!咱们家还有后院一条路呢,您赶紧去林家把他们的婚事退了吧!” 池爸转身就走,林海一下抱住池爸的大腿,池爸想要摆脱都摆脱不掉,恨恨地说 :“你这下总愿意跟我女儿解约了吧!” 林海浑身痛得跟被车子碾过似的,嘴上还是坚持:“爸,既然您已经打够了,总愿意把女儿嫁给我了吧。” 池爸还想一扫帚打过去,被糯米哭着抱住了:“爸,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我真的认定了林海,就算我以后过得不好我也认了!您就让我跟了他吧,好不好? ” 池爸心痛地指着她:“你...你这孩子,连爸爸的话都不听了吗?好好好,你要 跟他在一起就别认我这个爸爸了,你现在就给我滚出这个家!滚!” “爸,这件事情还有很多您不知道的内情,我实在不方便现在告诉您,但我向您保证,我愿意跟林海在一起真的不是像你们想的那样,林海没有拐带我,我脑筋非常清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已经十六岁了,您就让我决定我自己的事情,好不好?”   ☆、第78章 误会化解 池爸已经打累了,打不动了,把扫帚丢到一边,叹道:“冤孽啊冤孽啊!” 糯米蹲下身伏在池爸的膝盖上:“爸,我知道您一心为了我好,但请您相信我的判断,我真的已经成长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糯米见池爸不再发怒,连忙把林海拉到一边:“海哥哥,你先回家休息去吧,不然你在这里我爸只会更加生气。” 凤凰也过来说:“林海,你身上的伤有没有关系吧,我送你去卫生所看看吧!” 她还没碰到林海,林海就条件反射地躲开了她,他连看都不敢多看凤凰一眼,呐呐地说:“大姐,我没事...糯米,我不能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会跟爸把事情解释清楚的。” “你怎么解释得清楚?” 两人正在僵持的时候,林河冲进池家大院叫道:“糯米,我哥是不是在你们家?” 林海连忙回答哥哥,林河跑到林海面前交给他一封电报:“哥,好像是部队发过来的,哥,你咋成了这样?” 林海没回答他的问题,看完电报表情凝重地对糯米说:“糯米,我连队的几名战士不服从新连长指挥出了点事情,究竟闹出的事情情节有多恶劣,电报上也没说清楚,不过如果不严重的话,部队也不会拍电报给我,所以我必须马上回部队了...” 糯米理解地点头:“我送你到码头吧。” 凤凰跳出来说:“林海,你不能走啊——周道长跟我说了,你的病必须明天在规定的时辰作法才有效,要是错过了明天,你这病这辈子都不会好了!”说着拉扯着林海不让她走。 林海已经被折腾得烦透了,厌恶地挥开凤凰:“大姐,部队出了事情,我今天必须要回去。” 凤凰见拉不住林海,冲着爸妈喊道:“爸妈!你们帮我拉着林海啊,周道长说了,要是他不能在明天给林海作法,他的病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见池爸池妈都不理她,她疯了似的冲着林海声嘶力竭地大喊,“林海,你不能走,这可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大事啊!” 那模样别提多滑稽了,要不是林海此刻心急如焚,说不定都能被逗笑。 林海只顾拉着糯米离开,池爸以为糯米真的要跟林海走了,愤怒冲上来冲着他们喊道:“林海,你要走就自己走,你要是敢拐带我闺女我跟你拼命!” 池爸被气昏头了,完全忘记刚才他还想赶糯米出门。 池爸上前分开他们牵着的手,林海不敢跟池爸发生正面冲突,又惦记着部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里急得不得了。 他最后只能深深望了一眼糯米,对着池爸鞠了一个躬,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池家院子。 当天晚上,林河又上门来了,再三恳求池爸去一趟林家,池爸本来不想去,最后在小河死缠烂打下最后还是去了。 他这才明白事情的始末,知道林海哪怕不想跟凤凰在一起,还一心想给她解围,为了保住她的名声让她嫁个好人家,不惜在自己身上抹黑,要不是他跟林家世交多年,知道他们断不会说出这样的谎话骗自己,他是万万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 他对林海愧疚极了,可现在人家已经回部队了,就算自个儿想道歉也没机会了,他和糯米久别重逢的最后一天也被自己搅成一场闹剧,自己想想都觉得好气又好笑。 不知道为什么,大龙接连被女人骗了两回,加起来都没林海一次给自己的刺激大。 当爹的似乎都有一种心理,觉得天下的男孩子一个个都是想拱自家白菜的猪,都是想拐带自家闺女的大骗子,全都危险得不得了,所以自己才有点风吹草动就炸毛。 现在想想,他好歹是看着林海长大的,他的为人自己怎么会不了解,他怎么能怀疑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林爸林妈还告诉池爸,让他不要把事情告诉池妈,因为如果池妈知道就等于凤凰知道了,要是凤凰知道林海根本没病,她肯定又要对林海死缠烂打了,池爸听了连连点头。 回家路上他心情好得不得了,一路上轻快地吹着口哨,心想着自家闺女眼光还真是不错吶,找了这么个出色又稀罕她的男人,被自个儿这么打都打不跑! 虽然自己不是故意的,能帮自家闺女试出了女婿的真心也算是一大收获啊! 想着想着,池爸就欢快地吹起了《今天是个好日子》。 ***************** 这一天夏天似乎格外酷热,“双抢”就是是夏天最热的时候进行。为了赶在凉快时候多干点,凤凰还睡得正香,糯米他们凌晨四点就被叫起来了,九十年代的农村没有空调没有风扇,夜里睡觉整个人热得跟水里捞上来似的,睡到半夜好不容易凉快点又被叫起来,那种感觉真的难受死了。 夜里走在山间小路上,田里的蛤/蟆和田鸡一唱一和,远远传来狗吠的声音,路上遇到乡邻也懒得打招呼,大家都困得睁不开眼。 池家一家隐约看到自家地里怎么有两个身影在栽秧,一开始还以为是看花眼了,走近了才发现没看错,心想坏了,肯定是半夜黑灯瞎火的,村里人把他们家地当成自家的。 村里有不少这样纠纷,村民错把别人的地当自家的,等田地主人发现又不肯认账,最后闹到打架流血的比比皆是。 池爸可不是占这种小便宜的人,心想着等弄清楚对方帮自己干多少活儿,自己再去他家补回来就是了。 于是冲那两个人叫道:“大兄弟啊,你认错地了吧?这是咱们家的地!” 地里其中一个人站直腰笑道:“建设,是我跟志家啊。” 以前池爸在屠宰场工作过,三叔林志全是他的同事,所以池爸一听他声音就知道是他。 池爸心里正纳闷:“志全,志家,你们怎么来了?” “还不是大海不放心,非要我们来帮忙。”自家侄子对这个未婚妻真是上心,每次打渔自己留的那点鲜货都被嫂子拿去给她不说,还好说歹说地来劝自己到人家地里干农活,自家地里的活他都不干,这哪是干活,分明是受刑! 林海的四叔林志家是打渔的,好几年没干地里活了,刚直起腰就眼前一黑,往前一踉跄,倒把自己刚栽的几行秧苗都踩掉了。 林志家刚要弯腰去补,池爸糯米赶紧下地,池爸说:“大兄弟,你忙了这么久,回家休息会儿吧。你跟大海说,他的心意咱们家收到了,不过这农活还是咱们家自己干吧。” 糯米也说:“林叔叔,你们的心意我领了,真的谢谢你们,你们快回去睡觉吧。” “这怎么行啊!”三叔林志全叫道,“我已经答应了大海要帮这个忙,我就要帮到底,谁要不让我干就是跟老头子我过不去!”说着还犯上倔脾气了。 林志家也说:“我们都已经答应我大侄子了,男子汉大丈夫,就必须言出必行!”说着也开始热火朝天地干活,看得池家一家人直发愣。 好半天,池爸才对众人说:“都别发呆了,还不赶紧下地,别累着林家叔叔了!” 栽秧苗也是个技术活,糯米家乡栽秧要横竖成行,难度更大,每人一行栽六七棵,往后退竖着栽,有些地区是只管横行,一路横着栽过去,那种还好些。 糯米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帮家里栽秧了,记得第一次栽秧总觉得已经栽得很整齐了,结果走远了一看早就横七竖八、五花八门了,每次“双抢”,糯米手上都要被稻穗稻杆划出不知多少大大小小的伤口,手也被浸得发肿,胳膊上、腿和背上的皮被晒得不知道脱了多少层。 但是很奇怪的是糯米的皮肤还是那么白,不管怎么晒,她的皮肤永远白嫩水润得像是能掐出水来。 “啊,蚂蟥!”乔兰虽然早见惯了,一下看见还是很怕啊,条件反射地赶紧扔出去。 没想到刚好扔到林四叔的那片,四叔作为男人当然不好表现出害怕,可他心里是真挺害怕那玩意的,连忙加紧手上的动作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蚂蟥喜欢吸附在人的皮肤上吸血,它的唾液有麻醉和抗凝的作用,在它吸血的时候,人往往没有感觉,等到它吸饱离开,伤口则会流血不止,甚至是感染、发炎。 所以“双抢”最好穿长衣长裤和长筒胶靴,但那样又会很热也不方便活动,而且也没那么多钱买那么多胶靴,所以下地干活还是难免被这个吸血鬼咬。 在池爸和糯米的坚持下,池家两个叔叔在池家吃中饭兼午睡,糯米听他们说热,连忙拿出龟苓膏粉打算给他们和池家上下各做一碗解暑,这东西不贵,一袋200g仙草粉也才1.5元,可以做出8斤龟苓膏,只是做这个东西需要用到冰箱比较麻烦,所以糯米还一次都没做过呢。 手表、缝纫机、自行车“老三件”曾一度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富有的标志,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步深入,经济不断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越来越高。 到八十年代,自行车、手表、缝纫机这“三大件”悄然退位,换成了黑白电视机、单缸洗衣机和收录机,而到了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至90年代,彩电、冰箱、全自动洗衣机又替代了上世纪80年代的“老三件”成了“新三件”。 附近几个村子有冰箱的人家屈指可数,最近的就是马林家,只要十几分钟的路程就能到他们家了,可因为上次凤凰跟马林的事情,马家父母会不会记恨他们家不愿意借冰箱? 要是去别家的话,路程就会很远,糯米不介意多跑点路,但是凉粉的凉气在路上跑了就不好吃了,为了能让林家叔叔吃上一碗凉丝丝的龟苓膏,糯米决定先去问问看,实在不行再去别家。 她把龟苓膏粉和水按1:20比例搅拌成糊状,再将水烧开慢慢把龟苓膏糊拌进去,搅拌均匀后糯米小心地把龟苓膏盛在碗里放进保温桶,拎着保温桶去马家。 马家是梧桐村少有的住楼房的人家之一,三间一层砖木结构的居头楼房,村里其他人家住的都是小三间或是大五间的老式平房,而且朝向也很好,坐北朝南,冬暖夏凉。 糯米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敲开了马家的门,开门是马林的奶奶,被敲门声吵得午觉也不能睡,瓮声瓮气地问:“你是?” 糯米未语先笑:“马林奶奶好,我是老池家的小女儿,这会儿天热我想给我们家的客人做龟苓膏,能借用下你们家的冰箱吗?” 马林奶奶还没说话,沈秀琴已经出现了:“妈,您别理她!” “彭!” 那扇门一下子关上了,虽然在意料之中,糯米心里还是有些失落,毕竟下一家还要再走半个小时路程呢,来回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拿回家还有没有凉气了... 她刚想转身离去,面前那扇门突然又猛地开了,:“妈!糯米是我同学,她姐姐的事情跟她没关系!糯米你进来,冰箱在厨房里,我带你去!” 说着马林热情地拉着糯米的衣角把她带进厨房。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亲们,酷酷居然忘记设置时间,现在才发现!我对不起你们! 感谢默莫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10-10 12:49:41 默莫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10-11 11:38:57   ☆、第79章 编织毛衣 马妈妈恼羞成怒:“好好好!我的小祖宗,你爱咋样就咋样我不管了!” 糯米有点尴尬地跟着马林走进厨房,把碗从保温桶里拿出来,马家的冰箱里不管冷藏室还是冷冻室都满满当当地塞着饭菜和水果,根本没处放碗,马林把饭菜从冷藏室里挪出来,给她腾了个位置。 沈秀琴阴着脸跟进厨房:“你小声点,你爷爷还在午睡!这骨瓷盘子老贵的!你就这么往桌上摔!别把饭菜弄出来!” 糯米感激地说:“沈阿姨谢谢您,真的太麻烦您了。” 马林大大咧咧地说:“不用客气!你以后要用到什么东西,尽管来咱们家借!” 沈秀琴冷哼了一声。 马林冲母亲喊道:“哼什么哼?这些东西都是我爷爷奶奶的,爷爷奶奶说了,以后这些全部都是我的,跟你没半毛钱关系!你出去看电视去!” 沈秀琴无奈地看了一眼儿子,出去了。 厨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像是龟苓膏似地凝结起来。 马林怔怔地看着糯米的侧颜,她怎么变得那么好看了,以前的糯米因为总是吃不饱,总有种病恹恹提不起精神的感觉,现在的她气色红润,眼睛里有一种奇异的光芒。 糯米不由自主地打量起马家的客厅和厨房,棕色的柜子上铺着一块白色蕾丝花边布,上面放着桶装饼干、一台收音机和一个插着几朵绢花的陶制花瓶,墙边一角放着豆绿色的冰箱,客厅里那台19寸电视,比外婆家从县城二手家具店里淘的14寸电视大了好几圈,沙发旁边的茶几上还放着一台电话。 这样大手笔的布置在梧桐村找不出第二家了。 马林说:“糯米,你还在继续念高中吗?” 糯米应了一声:“嗯,我下半年就要去县城一中读书。” “是吗?”马林惊奇地说:“我也要去那里读书!那我们以后可以经常见面了!我以后去你班里找你玩好不好?” 糯米摸不清马林的用意,他这是向自己示好? 对了,马林一定是得知凤凰跟林海解约的事情,想通过自己再重新追回凤凰吧。 糯米一路匆匆忙忙回家,还没进院子只听到有人在吆喝:“要下雨啦!要下雨啦!” 家家户户的人正在午睡,懵懵懂懂的睡眼惺忪地冲出来跑去晒谷场,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加入抢收谷子的混战中:“快收啊,我今天听广播说有阵雨!这谷子淋雨受潮可就麻烦了!” 糯米这一路走来都是大太阳,哪里瞧得见半滴雨? 池爸他们跟林叔叔跑出来也觉得奇怪,闹了半天结果发现是隔壁家的小孩在跟他们开玩笑,真让人哭笑不得。 糯米见林家叔叔已经起来说:“三叔四叔,你们既然醒了,就尝尝我做的龟苓膏吧。” 说着从保温桶里拿出做好的龟苓膏,用勺子分成一块块分给大家,大夏天的吃点凉丝丝的凉粉池家叔叔心里也甜丝丝的,这个侄媳妇他们是心服口服了。 糯米包的猪肉白菜馅饺子很不错,用保温桶装了带上碗筷就去了晒谷场。 糯米做的饺子猪肉份量很足,油也放了不少,一口咬下去就是油汪汪的猪肉,别提多好吃了。林川吃了直夸糯米手艺好,小河没说话一口气吃了十个饺子还停不下来,池爸和高粱也觉得好吃,那食物的香味把其他人馋得垂涎欲滴。 月亮不知不觉地爬上了山坡,劳作完的农人在打谷场席地而坐,池爸和林家三叔抽着叶子烟聊当年在屠宰场工作的事情:“你小子当年我还以为你要打光棍了,本来还想让我嫂子给你介绍对象来着,没想到你小子还偷摸着搞上地下工作了...” 当年池妈的美貌绝不亚于凤凰,全村最穷的池建设居然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大姑娘,这在当时的屠宰场可是头一件的大新闻。 池爸抽着烟,叹道:“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村里的女人们围在一起拉家常,场院里还有孩子做游戏或到处疯跑,谈情说爱的青年男女躲在高高的草垛后面说起了悄悄话。 糯米本来心情挺不错,这时不知为何却有点闷闷不乐,那些孩子们的笑声也离自己很远。 就在这些莫名的愁绪里,漫长的夏天终于接近尾声。 林海回部队后的第一封信到了,信上解释了他上次离开的原因。 原来,同一个战壕的战士在部队也分三六九等,最高等级的、最让人羡慕的,莫过于**,他们到部队通常都是走过场,和其他人不同,他们生来就在部队长大,天生就带着极强的优越感。 中间一等是从城里来的战士,面对**他们自卑,而面对被划为最末等的农村兵他们又是非常自负和骄傲。 在部队城市兵与农村兵的对立绝不是个别现象,当初林海接任连长职务的时候,为了协调双方的关系动了不少脑筋,两方虽然不能说冰释前嫌,但也能做做表面文章,所以一直以来相安无事。 但这次新上任的新连长却还没摸清楚这里头的关系,结果才发生了这次打架斗殴事件,好在没伤筋动骨,都是些皮肉小伤。 这些事情他在信里也是一笔带过,最重要的还是说池爸对他们婚事的反对,林海说他已经让林爸林妈出马说服池爸了,虽然他有信心自己父母能说服他,可心里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所以写了这封信回来问问情况。 还有糯米学费的事情,林海说上次匆匆离开,自己都没来得及把钱亲手给她,现在只能通过汇款了,他再三嘱咐她不要去外面打工,他说自己还好几次梦到她打工出事,自己却不在她身边。 最后他说:“我为我上次的匆匆离开,以及不能随时随地陪在你身边而道歉,不过下一次重逢,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糯米在回信里把池爸已经谅解林海的事情告诉他,她知道自己目前经历的嫁给所有正在保家卫国的军人都必须经历的,其他女人能忍得了她为什么不能? 更何况,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糯米收到林海汇给她的五百块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男女处对象直接给钱这也太露骨了,村里人处对象都是男方送女方东西,可林海这个人他自认不太懂女孩的心思,而且自己买也不如直接给钱让糯米自己买来的干脆。 他当然也考虑到了糯米不好意思收这一层,在心中写道:“如果你希望我在部队放心,那就收下这些钱,想吃什么买什么,再买几件衣服,别再出去卖甘蔗也别干其他危险的工作,别让我心疼好吗?” 糯米想着如果她坚持还他,林海肯定会不高兴,这就算她帮林海暂时保管吧。 她在给林海的回信写道:“海哥哥,在遇到你之前我一无所有,遇到你之后我突然有了全世界,但是我迷惑的是,我能为你做什么?” 林海回信说:“如果你真希望为我做点什么,那就快快长大。” 这天周末她在林家做客,林海二嫂带了好些毛线回来对着打毛衣的书头都大了:“毛纺厂到我们厂里推销毛线,摆了一篮球场,我挑了这一斤枣红色混纺线,眼瞧着秋天就要来了,我打算给我家二小子打条毛裤,可我这手笨,咋都学不会。” 二嫂只会最简单的平针到收裤口的时候咋都收不住针,最后只好用一根线把针上的葫芦头线圈依次穿起来挽个结,糯米一看很快帮她拆开帮她收住线。 二嫂看着自己的“杰作”也忍不住笑了:“糯米丫头你这手巧的,我婆婆都教我多少遍了,可我这猪脑子就是记不住。” 糯米笑了笑说:“不要紧的,二嫂你再不会可以随时来找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打。” 二嫂连忙说:“那太好了!” 小孩子的衣服裤子面积小,糯米用一个星期就打完了,织出来的花色二嫂满意极了,千恩万谢非要给她人工费,糯米怎么都不肯收,她得了林家这么多好处打件毛衣算什么,二嫂便不再客气把衣服收下了。 二嫂厂里的女同事见了瓜瓜身上这一身纷纷问她怎么织的,二嫂说不是她织的,是她弟妹织的,好几个县城的同事让她问问,十元一件的人工费,她弟妹愿不愿意帮忙织,毛线她们可以自己买,如果糯米出毛线,就按市价算再加十元人工费。 二嫂回家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县城这年头不会打毛衣的人多了去了,这个价钱跟市面上比不算高,但好在客源很稳定,糯米正想找赚钱的门路呢,连忙答应下来了,既然拿了工钱那就要更用心地做活了。 她觉得拧麻花太单调,又打元宝针,水草针,菠萝针,鱼骨针,阿尔巴尼亚针,她不用看织毛衣的书,她的脑子就是书,拿起针自然而然就打出各种花色。 二嫂工厂的女工见了爱不释手,又介绍亲戚朋友来,短短一周时间糯米已经接了十几件毛衣的单子,有的人只要求织上衣,有的是织一身,这工作量可不小,糯米很仔细地记在笔记本上,后面的人来找她可不敢再接了。 林海的大伯母在县城毛纺厂做车间组长,她把机器上甩下来的边角料和线头装了一麻袋给扛回来给糯米,糯米见了又惊又喜,对大伯母谢了好一番,连忙问她要多少钱,大伯母豪爽地说:“要啥钱,都是些零碎线头,机器也织不出图案,反正堆在绒线仓库还占地方,一到时间只能投到破碎机粉碎,真要谢我就帮咱家孙子孙女一人织一件毛衣得了。” 糯米当然愿意,她不好把毛线带回家去,只能寄放在林家,林妈说林海房间一直空着,那个房间又安静,糯米正好可以好好织毛衣,这正合糯米的心意,只是进了房间又让她想起她和林海在房间里度过的几天时光。 糯米看着眼前各色纷乱的线头,剪不断理还乱,海哥哥,糯米真的好想好想你。 哎,不想了不想了,该干活了! 边角料不比整线,打起来非常考验打毛衣人的技术。 如果接线不巧妙,打出来的图案就会有各种花花点点的接头。糯米用旧毛线打出来的图案从正面看都很抽象,像是数学课本上的几何图案,背面一看就那线头各种乱七八糟,不过大部分顾客要正面好看就够了,都是不管背面的。 眼下家里的农活也少了,糯米那段时间除了吃饭睡觉,其他时间都在打毛衣。 她打毛衣速度很快,一天能织四两线,一件成人毛衣一周就能打完。 糯米这方面特别有天赋,顾客大概跟她形容一下需要哪种花色她就懂,而且还会根据对方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的身份修改样式,往往织出来的效果让客户特别满意。 渐渐地,糯米的名气越来越大,村里好多人都说林家老三的未婚妻又勤快又手巧打一手好毛线,传到凤凰耳朵里可把她气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FD章节是梦溪石的《顾念的奇缘》,一个男女交换灵魂的故事,非常有意思   ☆、第80章 高中生活 池妈自从得知林海身体有问题,就一个劲儿地满村找媒人洗白自家女儿。 “我们家凤凰不是被人退婚,是榕树村林家老三明明自己有病,还拖着我女儿不放,幸好被我女儿婚前发现一脚踹了他!你说咱们凤凰那么漂亮的大姑娘,怎么能跟那么个废人!周大婶,你帮帮忙,找找附近村子里有没有合适的男孩子,我们家现在不挑了,只要模样稍微过得去,家里条件过得去,年纪不差太多就行了。” 就这么分别拜托了几个媒人。 媒人一个个义愤填膺:“榕树村林家老三,瞧着人模狗样的,咋就不干人事!得了这病居然一个字不提,这不是坑人嘛!”纷纷安慰池妈,“别担心,你们家凤凰长得这么标致,不就是大了几岁嘛,包在我身上,保管年底把她嫁出去,你等我的信儿!” 这天凤凰见她在自家园子里一边哼歌,一边往篮子里摘西红柿和茄子,还专挑最大的摘,忍不住问:“妈,你这是干啥?” 池妈兴冲冲地说:“这是送你周婶的,凤儿,村里人都知道林海有病的事了,这下可没人敢说你的不是了,我把你的事儿托了她们,她们都说只要你不那么挑,年底嫁出去没啥问题!” 凤凰不高兴地撅起嘴:“妈,别人都是舍不得自家女儿想多留几年,只有您跟洗脚水似的往外泼。” 池妈作势要打她:“小没良心的,这话说的就不懂妈的心了,妈都是为了你好!女人哪,就像这西红柿茄子,已经到了成熟不摘,等蔫了就卖不出好价了!你听妈的话,趁着还不算年纪太大,赶早找个合适的人把自己嫁了,了却妈这一桩心事。” 凤凰一听着恼了:“我可不是您地里的西红柿茄子!我是活生生的人,难道就为了不丢人,我就非要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不结婚丢不丢脸我不知道,谁和傻逼睡一个床谁自己知道!” “你!”池妈见凤凰说得振振有词,忍不住动了气。 凤凰一脸兴奋地拉着池妈的胳膊:“妈!我后来又找了周道长,他说他有办法让林海回心转意,还能治好他的病!” 池妈一听“林海”这两个字就变了脸,狠狠甩开凤凰的手:“这都什么时候还林海林海!这个王八羔子杀千刀的,把你坑得还不够惨!” “可是——”凤凰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池妈厉声截住了:“你要还想着那个破男人,就别再认我这个妈!” 凤凰这才讪讪地住了口,心里却想道:等我治好了他的病再嫁给他,我看你怎么拦得了我! 糯米成了高中生,住校每周回家一次,每次池妈给她准备大米都抠得很紧,唯恐给她带多了让家里人饿肚子,糯米能去读书就很开心了,所以在学校里吃饭也是能少吃点就少吃点,水多放一点,体育课尽量少活动。 学校早晚就是稀饭加一个馒头,往往又冷又硬跟石头一样,每天早自习快要下课前食堂师傅用一板车拉来十几铁桶,每个桶里盛了稀饭和一把勺,每班一个铁桶,粥稀得能照出人影来。 每天各班安排两个值日生去领馒头,吃完后由值日生把桶送回到食堂,同时把每人中饭蒸饭用的饭盒收起一并送去。 中饭快下课前食堂师傅用一板车又拉来十几只铁桶,桶内换成了西红柿蛋汤,各班盒饭还由值日生去取。 每周三、五加餐,每人能分到几片肉,而蒸的饭却像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时软时硬,有时放得不平,水漏了就做成了半生半熟的夹生饭,好多饭粒嚼起来硬硬的。 菜也是自己带的,糯米吃的很省,一瓶豆腐乳可以吃一个学期。学校离海很近,糯米周末会跑到沟里挑海苔,放上一点醋或酱油就可以当菜吃了。 糯米艰难地嚼着饭菜,突然面前有个人把饭盒往她面前一推,她抬起头看到马林对着她笑。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糯米前桌刚好出去了,马林在她面前坐下:“我在家吃过了,这是给你准备的,我妈做的炸鸡腿可好吃了,不信你尝尝。” 糯米看了看周围,低声说:“我们出去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操场的角落,糯米说:“马林,你到底想干嘛?如果你想跟我姐在一起,你大可以直接去找她,如果你想让我说服我姐跟你在一起,我劝你还是免了吧,因为我非但说服不了她,她还可能因为恼羞成怒直接拒绝你。” 马林听她这番话才明白过来,急急地解释:“糯米,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糯米无语,他到底搞清楚自己喜欢的是谁没有? 不过糯米倒没有把他和向卫东划为一等人,马林的行为与婚内出轨的向卫东相比,只是年纪小心性未定而已,再过几年,他会明白感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于是温和地笑了笑说:“就算你喜欢我吧,我已经订婚了,我不可能背着我未婚夫给任何一个男生希望的,对不起。” 糯米觉得这么说比较不伤人,因为她先遇到林海订了婚,所以只能拒绝他。 其实在糯米心里,就算马林比林海出现得早,她还是会喜欢林海,在感情里没有先来后到之说。 马林看着她:“原来他们说的竟然都是真的,你连你姐的男人都抢...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你!” 糯米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对啊,我也是瞎了眼才被你喜欢。” “你!”马林语塞,然后气急败坏地说,“你知道他们说的话有多难听,你真的不在意吗?” 糯米无所谓地说:“他们爱说随他们说去,没有我,他们吃饱了撑着还会去说别人。我不偷不抢的,何必为了别人几句话就放弃自己的幸福?其实这样不是刚好,你又可以去把我姐追回来。” 马林显然没跟她在一个频道:“其实你可以像你姐一样,隐瞒你有未婚夫的事情,但是你没有,糯米,你是个好姑娘,你跟你姐不一样...不过糯米,你觉得你姐夫真的喜欢你吗?” 糯米眼神闪烁了下:“你是什么意思?” “我妈他们说你傻,你姐夫是身体有病才跟你在一起,他根本不喜欢你。要是他病好了,他就跟你姐姐好回去,要是他病好不了,了不起就拖着你。而且他现在人在外地,就算他跟好几个女孩勾搭,你也不一定知道。听说他比大八/九岁,你现在还是个读高一,等你高中毕业起码还有三年,你总不至于一边上学一边跟他结婚吧,要是不结婚,你觉得他等得了你吗?” 正经起来的马林分析起道理倒是头头是道,其实马林这些话也是从他妈跟他奶奶说张家长李家短总结出来的。 糯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所以呢?” 马林又开始嬉皮笑脸:“所以呢,你还不如找我,我起码跟你年纪相差不多,家里条件也不错,我爸最近升三医院长了哦。” “三医?”糯米两眼发光。 “市区第三人民医院啊。”马林以为她被打动了,得意洋洋地说。 糯米补充道:“是市区第三精神病院吧?” 马林急得拍她肩膀:“你!” 糯米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糯米坐在灯下,拿着笔对着空白信纸,要不要把马林追她的事情告诉林海? 还是不要吧,第一马林心性未定,今天的话可能只是个玩笑而已,再说上次马林追凤凰,凤凰告诉林海就差点弄巧成拙了,所以还是别告诉他吧。 糯米打完十几件毛衣已经是农历十一月底了,糯米以平均四十元一件的价格卖了十五件毛衣,每一件的图案都是她用心设计过的,件件都是绝版。 九十年代因为生活水平有限,大家穿衣都是能将就则将就,夏天穿单衣,春秋穿夹克,冬天穿棉袄,毛衣非但农村人穿不起,就是对一般城里人来说也是奢侈品。 林海二嫂后来悄悄跟她说,每个人收到货都是赞不绝口,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值。 糯米把织好的两件毛衣给林海大伯母送去,林海的大伯母跟大伯就住在县城毛纺厂的宿舍里,糯米把毛衣送给他们时两人都笑得合不拢嘴,再三留她在家吃饭,大伯母刚准备出门买菜,糯米连忙推辞说:“大伯母,不用啦,这次来我有件事情想跟您商量下。” 大伯母笑了笑说:“啥事,你说。” “就是你们毛纺厂还有没有新的边角料,如果不麻烦的话我还想弄点。” 大伯母笑道:“我当是啥事呢,有有有。要多少有多少,你这就跟我去吧。” 说着带着糯米出了宿舍又拐进一条巷子,等出巷子就看到两幢毗连式的红砖建筑,刚到门口有个人过来问路:“大妈,请问下这附近哪有纽扣厂?” 林海大伯母笑着指了指两幢红砖楼右边那幢:“那可不就是嘛。” 对方连连道谢:“难怪我找了半天呢。” 进了厂区糯米跟着大伯母后头走,大伯母说:“咱们毛纺厂挨着纽扣厂,两幢建筑又像,好几次我们厂新来的职工跑他们那里去,他们新来的职工跑到我们这儿来。到啦,这就是绒线仓库。” 糯米跟着大伯母进了仓库,只见偌大的仓库到处都是一排排架子,上面放着一绞一绞各种颜色的整线,大伯母说:“这些线都是整线,咱不能动,咱们能拿的是废品区的线。” 说着把糯米带到一个挂着红字标示“废品区”牌子的区域,糯米只见框里放着整捆整捆的线头,她翻了翻心里大喜,好多毛线几乎看不出什么瑕疵,有的只是毛线里的一股有一小段脱线了,大伯母说厂里说机器织毛衣跟手工不同,如果瑕疵不在毛线上第一时间剔除,织出来的成衣不合格最后还是得报废,白白浪费人力物力,还是不值得。 糯米翻出好多腈纶线,这种线又细又轻,织出来的毛衣比大磅线显瘦很多,糯米惊喜地在一堆线里找到羊绒,这种线质地柔软而且也不挑针法,还有一种毛线不是纯黑,黑线里夹杂有白色的毛,但是很少,看上去总体还是黑的。 大伯母说:“这是澳毛,是澳大利亚羊毛做的毛线,老三家的你手劲匀,可以织个围巾高领什么的。” 林海这边的亲戚都管糯米叫“老三家的”,她刚开始也不习惯也试过让他们别这么叫,可他们这次答应下次照样叫,糯米也没啥办法。 糯米选好线跟着大伯母出厂区,到传达室时里面的看门老头出来打招呼:“志安家的,这是你们家姑娘啊?” 林海大伯名字叫林志安。 大伯母笑道:“我哪有这么好的福气,这是我们家侄媳妇,这不,小两口刚订婚,跟我念叨着帮她在部队的男人打件毛衣,我看工厂那些报废的线头反正都要处理掉就领着她来了,我可跟我们主任说过了啊,要不你检查一下?” 老头笑道:“不啦,我还信不过你嘛。” 说完就放行了。   ☆、第81章 银行开户 糯米背着一麻袋毛线,大伯母问她重不重,糯米连忙说不重,她在家时也做农活,虽然瘦弱但力气并不小。 她们出门口时,糯米看到另一幢建筑门口写着“红星纽扣厂”几个大字,心里便有了主意,她对大伯母说:“伯母,您先回去好吗,我想在外面逛逛再回学校。” 大伯母吩咐了她几句让她路上小心,自个儿也就回宿舍去了。 糯米见她的背影走远才背起毛线进了纽扣厂,传达室的老头看见她就叫住她:“你来厂里干嘛的?” 糯米淡定地说:“我来这儿找我朋友。” “你朋友是谁啊?” 糯米随便报了个名字,厂里女工那么多,传达室老头也不可能全都记住,随口问了两句就放她进去了。 糯米一路走一路看,因为年末流水线这么忙碌,可见这家工厂效益非常不错。 糯米想着刚好有个穿着工作服的女工提着一袋东西不知往哪走,糯米循着她的背影跟上她只见她把那袋东西往垃圾场一丢又回车间了。 她连忙去把那袋东西捡回来,一看里面的东西她又惊又喜,袋子里是各式各样的纽扣! 每个都好漂亮,有的是白衬衫那种最简单的白色纽扣,有的是透明的雪花纽扣,有的是卡通小人纽扣,牛角纽扣,糖果纽扣,珍珠纽扣,小熊纽扣... 所有的纽扣都好看得不得了,糯米想不通工厂干嘛要把这些好好的纽扣扔了。 其实这些纽扣在外行人眼里看不出毛病,在内行人眼里,扣眼钉歪了,纽扣图案跟样本有细微差别,或是有轻微的划痕都只能处理掉。 不过也好,糯米心想着她刚拿的线给自己织件毛衣,这些纽扣刚好可以派上用场,她已经很多年没穿过新毛衣了,小时候看到凤凰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真的很羡慕,可小时候凤凰的毛衣不到破得不能见人是不会让她上身的。 糯米从纽扣厂出来,背着一麻袋毛线和纽扣,口袋还揣着打毛衣赚的六百元,她不敢放其他地方,但这笔钱随着带着也不太/安全,所以她打算去银行办个存折把钱存掉。 她一路想着存哪家银行好,刚好看到工商银行就推着玻璃门进去了。 银行人可真多啊,糯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轮到她,客服一张扑克牌脸:“要干嘛?” “我要存钱。” 客服丢下一句:“先去柜台填单子!”就打发了她。 糯米本来还想问填什么单子,但看她的服务态度,还不如自己研究呢。 到了柜台各种各样红红绿绿的单子让人瞧了眼花缭乱,她拿起单子研究了半天,最后凭感觉拿了一张申请开户的单子,仔细填好个人信息又回到柜台。 “身份证给我。”又是一张不阴不晴的脸。 糯米不知道还要用身份证:“我还没到十八周岁没有身份证。” “那就让你家长带着户口簿领着你来存!”客服已经不耐烦了。 糯米无功而返,出了银行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既然出来一趟总得好好吃一顿吧,她又进了那次跟林海进的那家面馆,看着柜台上挂着的黑板,点了一碗最便宜的青菜面坐下来吃。 吃完面她打算到旧书店淘几本专门教打毛衣的旧书,之前接的单子不多所以她脑子里的干货还够用,但如果遇到更挑剔的顾客可就不行了。 “你好,我想问下旧书店怎么走?”糯米看到路上刚好有个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问道。 对方笑了笑:“我刚好也要去哪里呢,我带你去。” 糯米谢了一句,跟在对方后面从街上的路上拐进一个古老的小巷,两面都是六七十年代的房子,蔽旧的木楼上还保留着斑驳的红色革命标语。 这条小巷原来名叫“拦诗巷”,本来是个挺风雅的名字,只是当地方言的“拦诗”跟“拉嘘”(撒尿)很像,加上这条巷子经常有人随地大小便,所以大家都口口相传管这条巷子叫“拉嘘巷”,这里有二手家具店,打铁铺,毛线店,服装店,教堂,还有就是旧书店。 书店的老板是个老头子,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晒太阳。 那个学生没跟老板打招呼,直接就进店开始挑书,糯米看他选了一本高三英语教科书,又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本高三语文教科书,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是把课本弄丢了? 糯米心里想着还是别管人家的闲事比较好,于是安心四处找自己要买的毛衣书,这家旧书店书倒是很齐全,只是基本都有六七成旧,店主既没有分门别类也没有定期清理书架,要是顾客问他什么书在哪里,恐怕连他也不知道。 糯米拿起一本名著,灰尘在照进店里的一束光里飞舞着,每本书上都有一层厚厚的浮灰,要买回去可得好好弄干净。 糯米一个书架一个书架地找,毛衣书可真不容易找。 店里大部分都是漫画、杂志、名著什么的,林海给她写信时经常引用某部名著的话,林海是个喜欢安静喜欢看书的人,当副连长以前就曾担任过文书一职。 糯米在家就整天干活,几乎没什么时间看书,都说读书可以明理,现在趁着在学校,是应该想办法把这一块补上。 她挑完名著后那个男学生拿着一大摞高三课本跟店主结账,九十年代新书也才几毛钱一本,旧书更加便宜,几分钱一本,算下来一摞书也才八毛五分。 糯米一本毛衣书加两本名著是两毛五,她付了钱出了书店,那个男学生转过身跟她说:“你要是想看书的话,其实可以去市图书馆办张借书证,不用每本都花钱买。” 糯米喜出望外:“真的吗?那借书证多少钱一张啊?” “市图书馆是福利性质的机构,办卡不用钱,只要交2块钱的押金,如果你哪天不想看书了,把卡退掉,这2块钱还会退给你的。” “谢谢你!可你为什么要买这么多高三课本?”糯米终于忍不住问出心里话。 “我买课本是因为我要自学考大学。” “自学?” “嗯,我家人反对我读高中,他们觉得反正读了也考不上大学,所以让我早点工作减轻家里的负担,所以我想先听他们说的找份工作一边工作一边自学,然后瞒着家里参加高考,要是我能靠自己的能力考上大学,他们也没啥话好说了。” “你好厉害,自学高考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糯米叹道。 对方连忙摆手:“你先别夸我,能不能考上还是问题,说不定哪天我实在扛不住压力放弃了呢。” “不会的,你千万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不管能不能考上都要去试试,否则会后悔一辈子的。” “谢谢你。”那个男学生涨得满脸通红,他这辈子还没跟除了家人外的女生说过这么多话,尤其...还是那么可爱的女生。 两人走了一小段路,男学生问她:“你现在也在县城一中读高中?” “是啊,我读高一。” “那我们还是校友啊,你想过没有,你高中毕业以后还打算继续念大学吗?” 说真的,糯米还没真正考虑过这个问题,首先她能不能考上大学还是问题,再说离她高中毕业还有两年多时间,说不定到时候她已经和林海结婚了,她知道如果执意要读大学林海也不会阻止,但她肯定要征求他的意见,不能自作主张。 她笑了笑:“我还没决定好,走一步看一步吧。对了,你买了书是要回家吗?” “我不回家,要让我妈看到我买这些书回家,肯定会打折我的腿,我要去我同学家。哎呀!跟你说了半天,我同学家都走过了,不说了,我先走了,再见!” 糯米也跟他挥了挥手,笑着说:“再见。” 其实,像他们这种偶然相遇的人很可能今生都不会再见了吧,糯米在心底真心祝福他能心想事成,考上满意的大学。 糯米淘了书就回寝室开始打毛衣了,她打算用腈纶线给自己打一件纯白色的毛衣,然后用澳毛自己打个假高领,脏了把领子拆下来洗洗就好,那些羊绒就给林爸林妈一人打一套毛衣,最后用灰色羊绒给林海织件轻便又暖和的马甲。 可惜她时间不够,不然可以给二哥二嫂妞妞还有池爸他们每个人都打件毛衣,可毕竟这次毛线和纽扣都是林家人出力才让她弄到手的,只能优先考虑他们了。 糯米虽然织毛衣最后一个才想到林海,但林海的马甲也是第一个完工的。 因为考虑到林海要训练,军大衣里面加马甲运动更灵活,糯米织好当天是周日她立马到邮局把毛衣寄出去,林海给她的地址不是部队地址,包裹到部队附近的一个站点后,有专门的人会把包裹送到林海部队的收发室,收发室的人再把包裹交到林海手上。 经过这么一折腾,林海收到包裹已经是半个月后,他听通讯员说有他的包裹还以为是林妈给他寄的,打开一看是件非常洋气的灰色马甲,灰色的背景上是一个个拼接在一起的几何菱形,交界处是一个个雪珠似的白点。 包裹里除了马甲什么都没有,林海看到包裹外面贴的包裹单不禁微笑了,因为他看到了糯米的名字。 ***************** “狗儿啊,”池妈刚出门就见到隔壁狗儿鬼鬼祟祟地在自个儿家门口东张西望,“你这孩子在看什么?” 狗儿被吓了一大跳,傻乎乎地挠头讪笑:“大妈,俺是来找大龙玩的。” “他在屋里呢,你进去找他吧。” 狗儿进了院子,梅芝正蹲在地上喂鸡,狗儿见她低着头看不清楚正脸于是也蹲下身子:“俺听说你是大龙新进门的媳妇?你叫个梅什么来着?” 梅芝爱理不理地撇过头,狗儿见她虽然长相不算特别出众,五官却也端正,心里已经有三分喜欢,村里想找这么个对象还真不容易啊:“上次大龙哥打你,俺爹还帮你说话呢,俺们就住在你们家隔壁,俺们家姓王。” 梅芝脸上还是没有一丝波澜,不过回头看了狗儿一眼,狗儿激动地心脏乱跳,说话也不利索:“俺...俺知道你大龙不情愿跟你过,俺去跟他说,让他把你卖给俺!不管花多少钱俺都买了你!” 梅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大龙哥会打死我的!” 狗儿叫道:“他上次亲口说的不要你了!梅芝你别怕!他不要你俺要你,俺们家有点好吃都紧着你,不让你干一点重活成不?” 梅芝眼睛里有种奇异的光芒被点亮:“那你们家能常年吃到大米饭,有鸡吗?” 狗儿笑了一声:“有有有,都有!” 他见梅芝没有反对忙不迭地跳起来,冲进池家的堂屋:“大龙哥,我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大龙只当狗儿在说笑,虽然他不喜欢梅芝,可就像池爸说的,梅芝已经进了这个家门就是他的媳妇了,再转卖给别人算是个怎么回事? 而且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大龙已经勉强接受梅芝的过去了,梅芝长得过得去,也算是个勤快的,日子还能过。 大龙跟凤凰都有同一个毛病,东西在自个儿手上的时候,嫌弃归嫌弃,可别人要抢,那就是一万个不答应。 狗儿正色道:“大龙,俺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俺对你家媳妇是真心的——先别动手!俺跟你说,俺听俺娘说那个梅芝是你是花一千块钱买的,俺花两千块钱问你买!反正你上次也说不要她了,就当帮兄弟一个忙——你就把她让给俺吧!” 大龙一拳挥过去:“别拿几个臭钱在我眼前显摆,我就是穷死了,去要饭也要带着我家媳妇!”   ☆、第82章 再回水泽(加了600多字) 凤凰正在楼上对着一大堆毛线干瞪眼,听到声响跑下楼梯,对着大龙的脑门就戳:“大龙,你脑髓搭牢啦,就那双破鞋每天放家里,你不嫌膈应我还嫌膈应,跑一趟就能赚个一千块钱的买卖,谁不做谁傻冒!” 大龙梗着脖子吼道:“反正我已经认定梅芝是我媳妇!谁都不要来劝我!别说区区两千块钱,就是金山银山搬来也别想换走我媳妇!” “区区两千块钱?好大的口气哇!当初林家给我的彩礼也就两千块钱,她什么时候这么金贵,跟我一个价了!你拿着我的彩礼买了媳妇,还好意思凶我!良心被狗吃啦!” 虽然凤凰已经跟林海解约,可在凤凰眼里和心里,大龙买媳妇花的钱还是自己掏出来,所以她对大龙的婚事应该最有发言权。 “大龙——”狗儿还想继续劝他,却被大龙一摆手阻止了,“狗哥我知道你的情况,其实你想买媳妇其实也不难——” 说着把买梅芝之行的经过眉飞色舞地描摹了一番,把狗儿羡慕得口水直流,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大龙,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在光棍汉狗儿眼里,贩卖人口的女儿国水泽县,比哥伦布发现的“新大陆”更让人心向往之。 大龙斩钉截铁地说:“骗你我是你孙子!” 狗儿大喜过望,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红塔山给大龙点上,吞云吐雾地筹划水泽县之行。 两个人聊得不亦乐乎,狗儿出门时早忘了要买梅芝这回事,喜滋滋地跑回家去做起美梦了。 大龙望着狗儿的背影冷笑了两声,走到后院的鸡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梅芝还蹲在地上,大龙一脚踹在她心窝上:“贱人!还挺厉害的,这才几天工夫连狗儿也勾搭上了!” 梅芝心虚地争辩:“我没勾搭他!我根本没跟他说一句话!” 大龙哪里肯听,把她当做皮球似的东一下西一下地踢来踢去,梅芝想从他胯/下钻出去,大龙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笑嘻嘻地把她跟小鸡似的拎起来:“我警告你,你要再动什么歪念头,我就把你剥光衣服吊在村口的树上,让全村的男人看个够!” 他觉得惩戒到这个份上应该够了,一松手把梅芝丢在地上,吊儿郎当地吹着口哨远去。 凤凰气急败坏地冲上楼:“妈!您教我打毛衣!” 池妈对着凤凰那一床剪不断理还乱的毛线,竟不知道从何下手:“凤儿,你这孩子怎么说一出就是一出呢,你咋就想着打毛衣了呢?” 凤凰想着要是提林海只怕池妈肯定要生气,含糊地说:“我就是想学学,给大龙织件毛裤。” 她现在对糯米的态度一下子变了,以前总是看不起她想欺负为难她,现在却变成了想跟她较劲,不管什么事情都想把她比下去。 她洗衣做饭干农活比不上糯米,那织毛衣总得比她强吧? 听说省城比她们这里还要冷些,凤凰想着给林海打一身毛衣,林海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打毛衣吧,想到林海收到她毛衣时的表情,她在心里偷笑了。 不过听同事说,不会织毛衣从裤子开始织比较容易些,织上衣也只能织里穿,外套那得非常熟练才能织的得心应手。 这织毛衣的活儿,说难不难,说不难又难。 你掌握了技巧当然容易,双手就跟画图似的,想织出什么图案就有什么图案,要是像凤凰这种没天赋没耐心的,那就比登天还难了。 凤凰从针法开始学,什么上针、下针、正针、反针,那双手没少被针扎。 每次看着糯米在家里飞针如梭地织着毛衣,她除了懊恼,心里竟也涌现了佩服的情绪。 池妈看着她把一条好好的裤子织得毫无头绪,线头七零八落,头都大了,丢还给她:“这线头你自己理理吧,看得我头昏眼花。哎呦,我这老花眼是越来越不行了!” 凤凰对着她的背影叫道:“您不教我,我自个儿照着书学!” 前几天还瞧见糯米房间里有本毛衣书来着,自己对着书照葫芦画瓢,总能织出个样子来吧。 她拿着毛线到了糯米房间,一看书还好,一看到那书,她整个脑子都跟那线头似的彻底绕住了。 “凤凰,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凤凰被糯米突然发出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我看你屋里有本毛衣书,想看看——” 糯米有些疑惑:“你要打毛衣?打给谁啊?” 凤凰转了转眼珠:“打给大龙啊,糯米啊,教教姐姐吧,这男人的裤子要怎么织啊?” 糯米看一眼凤凰的表情就明白,如果是为大龙她才不肯这么对自己不耻下问呢,不用说了,这毛衣肯定是为了林海。 她心里觉得好笑,拿起毛衣反复看了下帮她把织错的地方都拆了,接着就是开始分裆和织腿子部分,糯米试探地问:“姐,要是大哥知道你给她织毛衣会高兴得又蹦又跳吧,我今儿赶赶工,帮你织出来就送给他吧。” 凤凰连忙说:“不了,这毛衣我想过阵子再送他——” 糯米已经完全确认毛衣会送给谁了,眼神也冷了冷,凤凰却完全瞧出她的异样,只顾对着毛衣书研究针法:“糯米,男人解手的那个开口到底怎么织啊?” 糯米笑道:“我没织过男人裤子啊,好像是这样吧。” 她手把手教凤凰,还没说完凤凰就兴奋得叫道:“原来就这么简单,傻子都能学会!我走啦!” 说着一阵风似的跑了,糯米对着她的背影啼笑皆非地直摇头。 凤凰当天晚上织着裆口结果发现怎么也收不住,她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把裆口收住,她又偏偏不肯服输,结果织了一尺来长的裆口。 第二天,池妈到凤凰房间见了这裤子,真不知道自己该骂她还是夸她。 按理说,凤凰不像过去那么惹是生非,还想着法子给家里干活儿自己是得鼓励鼓励她,可这孩子咋就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呢。 所以池妈打算表达得委婉一点:“我说凤儿啊,就这裤子你还打算给大龙穿哪,我看等他以后有了儿子,开裆裤都不用买了!” 凤凰气得把毛衣线扯得乱七八糟的,从窗户口扔了下去,从此断绝了织毛衣的念头。 接下来的几天,大龙、狗儿和王婶坐着汽车到了水泽县,这次大龙轻车熟路地充当着向导。 大龙跟招待所的老板简单说了下狗儿想买媳妇的事情,老板问他有什么要求,狗儿打了三十多年的光棍能弄个媳妇就不错了哪还有什么要求,是个女的就行了! 老板心里松了口气,这事儿好办。说着,带着大龙和狗儿去了一户人家家里,在老板的牵线下他见到了他要买的姑娘,跟梅芝一样看起来老实单纯,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价格也就一千五。 狗儿娶了新媳妇回来在村里到处显摆了一番,农村人头次进城回来似的跟乡亲们炫耀在水泽县的所见所闻。 好些人去他家看过他那媳妇看着真是老实乖巧让干啥就干啥,好多村里的老光棍也连忙打听卖媳妇的事情,很快有个四十岁的老光棍出了三千块钱缠着他非要他把他媳妇转手卖给他。 狗儿刚开始有些不舍,后来狗儿娘趁他跟大龙出去玩悄悄地把小姑娘卖给了那个老光棍。 狗儿刚回来又吵又闹气得一天没吃饭,但冷静下来他算了笔帐,他买媳妇花了一千块钱,路上车费饭费还有招待所一路玩的钱撑死也不过五百,也就是说这趟他白吃白住白玩,还赚了五百块钱! 城里事业单位的每个月也才五六百块钱啊,狗儿被这其中的暴利惊呆了,卖的好啊!有了钱再买个新的回来不就得了啊! 媳妇被卖了,狗儿又成了孤家寡人,他想来想去不甘心又偷偷地去了一趟水泽县,这次他的眼界也高了,之前买的那种姑娘虽然价格便宜但大字不识几个,平时说话也无趣得很。 于是跟招待所的老板商量能不能给介绍个更好的,这次老板娘没带他们去找贝嫂,找了另一个女人,大家都管她叫五嫂。 五嫂给了大龙一叠照片和资料,全都是他们拐来的姑娘,跟梅芝不同的是,这些姑娘可不是自愿被卖的。 最差的一档是300-1000元,这个档次的姑娘大多都是精神病、残疾,父母不管了随便有个人愿意给她们口饭吃就是恩惠;中等的一档是1000-3000,这个档次的姑娘没有大病,但是身高姿色学历也别想挑到特别满意;最后一等是4000-5000元,这一等的姑娘都是高中文化的漂亮姑娘,人贩子想骗她们也着实费了不少心思。 狗儿选了其中一个姑娘,王婶追着问姑娘的来历,五嫂说:“...她叫郑亚玲,是新远市的大学生,出来打工被我用蒙汗药放倒了,价格嘛,你要的话就给你3000吧,还是黄花闺女呢,我都检查过了。” 王婶不放心地说:“空口白话一句,就让我拿3000块钱的真金白银给你,叫我怎么放心,要不我先验验货,要是验明正身我马上把钱都给你!” 五嫂笑岔气:“这位大姐,哪有您这么办事的?敢情你们家闺女是先跟她男人洞房过了验明是黄花闺女才给的彩礼?要不这样吧,我带你先去看看她真人。” 说着带着他们去了自家地下室,在阴暗的三十平米房间里密密麻麻地躺着好多年龄相仿的女孩子,一个个像是被药放倒了,“瞧瞧我这货色,年纪轻轻的黄花闺女,这脸蛋这身材...”她说着抬起郑亚玲的脸,“你到哪儿去找这么出色的人才?” 狗儿开始摆谱了:“个头矮的我不要。” 五嫂把郑亚玲扶起来和狗儿面对面:“这叫矮?这叫矮?大兄弟别逗我了,人家大姑娘的个头都快和你平起平坐了。” “奶小的我不要。” 五嫂撩起郑亚玲的上衣:“这叫奶小?看不清楚你摸摸,摸摸不要钱!这奶够大了吧。” 狗儿说:“没文化的我不要。” 五嫂说:“我的大兄弟,她的身份证,大学文凭都在我这儿押着呢!你看看!这么出色的人才我还真舍不得出手呢,我要是有差不多岁数的儿子,我肯定自个儿留着当儿媳妇!得了,得了,你们不想买就别挑三拣四耽误我功夫了,我还有事儿呢!” 王婶还有些犹豫:“她值3000吗,这屋子太暗了,这女的气色也看不清楚,会不会有病啊?” 五嫂一拍手:“哎哟我的大嫂子,天地良心,要是她有病我退你双倍的钱!我也知道你手头紧,你要是嫌她贵,这屋子还有其他姑娘呢,一两千的都有,你再挑挑,只不过这学历、个头、模样跟她就没法比喽!” 王婶正犹豫着,突然五嫂身上发出“B-B-”的声音,把当场几个人吓了一大跳。 五嫂笑了笑:“是我的bp机响了。”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塑料小玩意儿,她看了看屏幕的回电号码说:“哎呀真不巧,这姑娘另外有人跟我3500要了,刚给我回信,干干脆脆,半毛钱没跟我啰嗦。” 王婶也明白这是人贩子的惯用伎俩,想要让顾客早下决心,她才不上这个当呢,于是扯了扯狗儿:“要不咱们买个便宜的,有文化有啥用嘛,你初中都还没毕业,找个有文化配你,她说话你听得懂吗?” 狗儿正瞧着郑亚玲越看越欢喜呢:“我就是自己没文化才要给我孩子找个有文化的妈,这也错了?我就要她了,三千就三千!大爷我砸锅卖铁买了!”   ☆、第83章 致富之路 糯米周末回家的一天中午,一家人正吃着饭,狗儿他娘突然跑了进来跟池妈说了一通话,然后池妈跟梅芝说,梅芝就跟着狗儿他娘走了。 全家人正奇怪呢,池妈解释说:“那个狗儿他娘说他们家刚买的媳妇昨晚听说是割腕了,让梅芝赶去劝劝,”她不无得意地说,“同样是买媳妇,咱们家媳妇打死都想待在咱们家,张桂花那婆娘整天还神气个屁!连个丫头片子都收拾不了!” 糯米一听连忙放下筷子跟着梅芝出去了,池家后院还有一个小屋子,平时放一些没用的旧家具,小时候有次玩捉迷藏,几个孩子找到这里来,发现树上挂着一只死猫,身体都已经腐烂了,只剩一张猫皮,几个孩子哭啊叫啊,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到这儿来了。 后来大家都管这里叫鬼屋,在孩子眼中后院是有点鬼气森森的,糯米大白天过来还是有点怕怕的,远远地飘来一阵哭声,糯米还以为是邻居家在打孩子,她刚进屋子视线就跌进一双绝望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太难忘了,只见那个跌坐在地上的女人手腕上缠着渗出血的纱布,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脸也很多天没洗了,但可以看得出来五官还是很清秀的。 王婶好声好气地对着郑亚玲说:“小姑娘,女人嫁谁都得嫁,你瞧瞧我身旁这位也是被她男人买的,这日子不照样过得红红火火的。你现在是还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女人都是水做的,放在上面容器里,就会变成什么形状,等时间久了,你就知道这里的好了!” 那个叫郑亚玲的姑娘还是无神地看着前方,糯米对王婶说:“婶子,您先去忙,让我们两个劝劝她。” 梅芝也热心地说:“是啊,王婶,我一定做通她的思想工作。” 等王婶走了以后,郑亚玲才把目光转到眼前两个人身上,梅芝蹲下身拉着她的手,郑亚玲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既然你也被人卖了,你帮我找警察报警!咱们一起逃出这里!”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昨晚糯米就听到有女人哭喊的声音,原来是她。 梅芝笑道:“俺能逃到哪里去?就是俺亲生爹娘卖的俺,俺逃回家他们为了帮俺弟弟换亲,还得把俺嫁给村里的老光棍,哪有现在这么好吃好喝的舒服?哎呀俺的大妹子,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也别再犯傻干这些作践自己的事情了,你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就好好地安心跟你男人过日子得了!” 郑亚玲瞪着眼,摔开她的手:“你说的还是不是人话!我跟你不一样,我是城里来的大学生,我受过高等教育,我是一个有自由意志的人!不是畜生,我跟他们这群畜生没法过日子!” 我是一个有自由意志的人,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我活着不是为了讨好任何人而委曲求全...更不应该为别人牺牲自己...更不应该为别人牺牲自己... 林海曾经教她的话重新闪现在糯米的脑海中,在那一刻,她已经决定要帮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姑娘。 梅芝回去一路上跟糯米嘀咕:“城里人就了不起啊!大学生了不起啊,要是俺能投个好胎,俺也是城里的大学生啊!” 糯米觉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大嫂,你难道一点也不同情那个姑娘吗?她是被人卖掉的!” 梅芝不以为然:“俺还是被俺爹娘卖掉的。” “但是你的情况不一样,你是自愿的,她是被迫的!” 梅芝一副淡定的口吻:“糯米,你年纪小还不懂,女人就是那水里的芦苇,飘到哪里自己做不了主。就算让你自己挑男人,你就能保证一定能找个好的?你自己找了个好男人,你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跟你似的好命?哎,女人嫁谁不是嫁,凭啥城里人天生就该待在城里享清福,合着农村人就不是人?谁又是她娘怀胎二十四个月生的?现在她就算回城里去,让别人知道有这一段也不好找对象了,俺已经认命了,她也认命吧。” 糯米听到她已经俨然一副大龙的口气,歪理说起来一套一套的,难道夫妻在一起生活久了,连思想都能被影响? 糯米生气了:“大嫂,你自己为了几口吃的把自己卖了不要紧,你有什么权利让别人认命?” 梅芝见自家小姑子生气了,缩了缩脖子:“咳,我说这话人家又听不见,你又没被卖了,你生啥气呢?” 刚回到家池妈郑重其事地对糯米和梅芝说:“王婶家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那姑娘是买来的,你们有空就陪陪她,不过你们俩谁要是敢管这档子闲事,去公安局通风报信,我就打断你们的狗腿!” 池妈主要的警告对象还是梅芝,毕竟她跟郑亚玲有共同经历,糯米倒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池妈压根没想到的是,梅芝压根没动过要帮郑亚玲的念头,反倒是糯米已经下定决心要帮助这个不幸的姑娘。 可是怎么帮呢?报警她还是不敢,听说前几年村里也出过拐卖妇女的事情,有个姑娘出于同情报警了,结果警察到了村里带走了很多被拐卖的妇女,而那个姑娘却那群被愤怒的禽兽用来泄愤。 后来姑娘在村里过不下去只能跳河了,糯米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去那条小河捡小鹅卵石。 要怎么告诉那个姑娘的事情呢,写信太慢,电报说不清楚,那就只能打电话了。 一想到不管有天大的事都有林海帮她拿主意,她心里就安稳多了。 林海接到糯米的电话很意外也很高兴,听糯米把事情说完之后,他问:“你哥哥买媳妇的地方叫什么名字?” “水泽县,我只知道这个地名。” 林海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糯米,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千万别插手。” 他的考虑跟糯米一样,他一个大男人,就算被人发现,别人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可糯米就不一样了。 ************* 眼下已经到了年末,狗儿又回到了水泽县,这次他带上了大龙,他已经不满足于单个销售的经营模式,这次他打算干票大的,他用自己的全部身家,再加上大龙苦苦求池妈掏出来的压箱底钱买了六个女人,这些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的光棍汉跟他预定好的,如果这一票成功的话那他们投入的一万块钱至少可以赚到五千左右! 五千块钱啊,足够他好一阵子吃喝玩乐,这趟要是做得好还可以继续做,以后在县城买楼房也指日可待,娶了老婆还可以在外面包养几个。 想是这么想的,可真正做起来两人可就怂了,为了壮胆他们特地请了招待所的老板吃饭,招待所老板名字里有个“辉”字,所以大家都管他叫辉哥,三个大男人很自然就聊到正题上,狗儿问:“辉哥,拐卖人口可是犯法的事情,你们做这个生意不怕警察把你们抓起来吗?” 辉哥哈哈大笑:“拐卖人口是犯法不假,嫖/娼卖/淫也是犯法,可关键谁能证明我做了这些事?” 大龙和狗儿心中一凛,辉哥给自己杯子倒上二锅头:“你们啊还是太年轻,人贩子如何界定?比方说你是一个未婚男人讨不到老婆想找一个,人家姑娘父母也答应,男人为了表示感谢拿出一点钱给姑娘的父母,这也是情理之中,也能叫拐卖?!再比方说,你是个未婚小姑娘,我把你介绍了给一个未婚男人要点介绍费不算过分吧,要是你进了不错的婆家,享受到了做女人的自由和尊严,你会觉得自己被拐卖了吗?不会!再比如说,我招待所做的那档子生意,一对男女彼此中意男欢女爱鱼水之欢,警察管得了吗?” 辉哥掸了掸烟头的灰烬说:“人贩子被抓,大多是女孩在被卖掉以后,受虐待,失去了人身自由,求助公安机关解救,事情败露,才得以界定他是人贩子,在大部分时候人贩子是无法界定的,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严打人贩子却依然在本县猖獗的原因!” 他也瞧出了这两人的心思,分别拍了拍两人的肩:“年轻人,有前途啊,想干啥趁早干,有时候需要辉哥帮忙的喊一声就是!” 狗儿和大龙连忙举起杯子痛快地跟他干杯。 有了辉哥的话两人有了底气,农历十二月中旬,大龙和狗儿包下了一辆货车开往了水泽县,本来司机想回家过年不愿意出这一趟车但狗儿出了3倍的车钱,他二话不说就开着货车到了水泽县,离开水泽县时车上已经多了六个水灵灵的大姑娘,一路狗儿和大龙都坐着数钱的美梦呢。 谁知还没出水泽县就被两名警察拦下了,两个人都目瞪口呆,严打在水泽县不是个新鲜词,几乎每年都要上演一次,可谁想得到他们会在年底来这一手突然袭击呢,本想趁着过年警察疏于检查钻这个空子,没想到被抓了个人赃并获。 警察很客气地敬了个礼:“同志你好,我们接到报案有人在水泽县拐卖妇女,你们把车停下让我们上去检查一下。” 狗儿脑门上直冒冷汗,大龙说话也不利索了:“警察大哥,咱们可是规规矩矩的农村人,贩卖妇女是犯法的,咱们咋能做那种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买卖!” “是啊是啊,警察同志,您看大过年的您还在执行任务辛苦啦,这点零钱您就留着抽烟吧。” 说着狗儿谄笑着把五百块钱塞给其中一个警察,说起来这个狗儿还真是智商欠费,就算贿赂也该把五百块钱平分给两个人,把五百块钱全给其中一个,这钱你让人家收还是不收? “少废话!”另一个警察看出门道敏捷地跳上货车,只见车里并排坐着几个花样年华的姑娘,冷笑了一声,“还敢说你们不是拐卖妇女的,这是怎么回事?” 大龙脑子还算灵光,急中生智从口袋摸出事先在舅舅厂里开的介绍信:“警察同志,容我解释一下,这几个姑娘是我准备给我舅舅厂里招工用的,年底了工厂缺人手让我招几个女工,您看,这介绍信都开好了。” 车里的姑娘也应和着:“是啊是啊,警察同志咱们就是要去给人家工厂帮忙的,不是什么拐卖妇女。” 车下的警察拿起介绍信看了下,上面还盖着工厂的红印呢,抬头用锐利的目光睃了一眼大龙和狗儿,吓得两人差点尿崩,好半天警察才不冷不热地说:“走吧。” 大龙和狗儿连忙上车让司机发车,唯恐晚一秒就会被抓进局子里。 那两个蠢货还怕警察会一路跟踪,他们还特地把车上六个姑娘带到舅舅厂里真的住了几天,光是吃住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好不容易把六个姑娘带到几个“订货”的光棍汉家里,好在客户都还算满意,按照最先说的价格付款了。 狗儿仔细算了账,这趟买卖纯利润是5千元,包车费用300元,请辉哥吃饭花了50元,住宿饭费等花了100元,六个姑娘在工厂吃喝住宿花了200元,剩下的利润还有4350元,因为两人出的本金相同所以利润也平分,大龙和狗儿得到的利润都是2175元。 虽然一路上有波折,好歹也赚了不少钱。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的FD章节是寐语者的《衣香鬓影》系列的第三部《明月照人来》的第一章,这是一部非常著名的民国小说,这部小说被很多人用来媲美《京华烟云》,个人认为《京华烟云》因为林语堂先生所著的原版是英文,经过翻译折损了很大一部分文学性,反倒是这部小说,无论是剧情还是情节人设都更加精彩,非常值得一看的小说,强推!   ☆、第84章 蘑菇中毒 “糯米,你看啥呢?” 糯米手上端着家里馊掉的饭去喂猪,刚好经过狗儿家门口就直往里头瞧,狗儿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答应正纳闷呢,转念一想,是了,自个儿家的女人眉清目秀让个女的瞧瞧咋啦。 糯米好半天才回过神:“你刚才说什么?” “哦,你哥哥在家吗?” “在里面呢。” 狗儿眉开眼笑:“那就好!妹子,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你帮我看一会儿我媳妇行不行?”他说话间已经一边大步往屋里,“我跟你哥哥说几句话就下来!” 糯米打了个寒噤,她刚刚差点无法掩饰对狗儿的厌恶。 这世上蠢人做的恶远远超过仅仅恶的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城市妇女竟因为他的愚昧无知沦落到了现在的地步。 糯米猪也不喂了,直接跑进狗儿家去找郑亚玲,结果看到那姑娘饿得奄奄一息:“妹子,你家手里的剩饭能给我吃吗?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糯米简直怒不可遏:“他们不给吃东西吗?” “我怕他们在饭菜里下药,把他送我的吃的连着碗都砸烂了——” 糯米不知说什么好:“这饭已经馊掉了,你不要吃了,我去屋里给你拿番薯条吧。” 糯米没管她说没关系,直接跑进屋拿家里前几天刚晒好的番薯条出来,见她狼吞虎咽糯米说:“你慢点吃!” 番薯条啃起来又香又甜,吃完后她闭着眼睛仿佛还在回味番薯条的味道。 “你叫什么名字?王婶跟我说你名字的时候我没听清楚。” “我叫郑亚玲,是新远市的大学生,妹子你呢?” “新远市?那可是大城市啊,我叫池糯米,这里就是我家。” “妹子,你帮帮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跟那群畜牲在一起了!”郑亚玲拉着糯米的手苦苦哀求,“我家在新远市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我家有很多钱,要是你帮我离开,我让家里给你很多很多钱!而且我保证离开后一定不报警,好不好?” 糯米低着头,她虽然下定决心要帮她,可林海有没有能力帮到她还是未知之数,糯米不想给她希望又让她绝望。 郑亚玲以为糯米不相信她的话,一时沉默了下来:“还是谢谢你能跟我说说话。” 狗儿因为担心糯米看不住郑亚玲,大步流星地往池家屋里跑:“大龙!” 见大龙一反常态地坐着发呆,突然一拍他的肩膀:“你这是咋啦!” 大龙坐着还是没说话。 原来上次大龙狗儿从水泽县拐来的六个姑娘,她们当初全是被他们两人半哄半骗,被他们勾勒出的锦绣蓝图所迷惑,到了梧桐村她们才发现上当受骗了,有人选择认命,毕竟这里的生活水平还是不错,有人选择了逃跑。 其中有个姑娘就逃跑成功了,光棍汉一家跑到池家大闹了一场,大龙只好把钱退了。 狗儿笑道:“哦,俺都听说啦,你不就是想着跑掉的那个女的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一千来块钱嘛,你反正还是赚的!” 大龙没好气地说:“你说的容易!放你身上你也得想不开,一千块钱啊,不是一笔小数目!” 狗儿贼兮兮地笑了笑:“大龙,咱都是做大事的人,你也别眼皮子浅,你这次少赚点大不了下次再想办法赚回来得了。” “你这话...是再回水泽县一趟?不行不行!上次已经吓得我够呛!”大龙连忙摆手,任狗儿再三劝说都不肯松口,“要去你自己去!” 狗儿转了转眼珠说:“俺听辉哥说他见这行赚钱也眼红的很,自个儿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批女人,要是咱们要的话,给咱们打个八折,只要八百块钱一个——上次卖掉那批女人后在村里风评不错,有好几个光棍汉来找我,问我啥时候能帮他们也弄一个。大龙,狗哥是看你是个靠得住的,才特别关照你,要不然像这种发财的买卖我跟谁说谁不得抢着干哪。不过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女人还在家里呢,我先走了。” “等等!行啦行啦,这事儿我考虑考虑!” 上次也是他自己倒霉,不然怎么狗儿卖掉的一个没跑,偏偏他的跑了,哎,就算跑了一个好歹也赚了一笔,这次运气总能好点吧。 三天后狗儿跟大龙到了水泽县,第一件事就是找辉哥,这次辉哥做东请他们吃饭:“来尝尝我们这儿的特产!” 狗儿和大龙不明所以地夹起眼前的蘑菇尴尬地看了看,这个辉哥也太小气了!他们千里迢迢地赶来,他就拿一堆蘑菇糊弄他们! 辉哥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指了指桌上的菜:“这是干巴菌,这是鸡枞,这是见手青,不是辉哥我小气,在水泽县我请你们吃鸡鸭鱼肉都赶不上它们,我保证你们只要尝过一次,这辈子都忘不掉它们的滋味!” 这玩意儿...也能吃? 大龙嫌弃地看着那个叫干巴菌的玩意,它看起来特别像一块烧焦的干牛粪,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排解不了心理负担,还是不吃了!换个看起来正常点的!正想着学狗儿夹起另一盘菜里的蘑菇。 “这是见手青,它的菌盖里面是亮黄色的,人手一碰到就马上变青色,所以才叫这个名字,没吃过这个,你们也算白来咱们水泽了。” 名字怪怪的,听着特别像武侠小说里的毒/药,但至少看起来还算正常,狗儿已经开始牛嚼牡丹地吃起来了,大龙也勉为其难地把见手青放进嘴里大口嚼起来,蘑菇谁没吃过啊,不就是那个味道... 等等,他转头只见狗儿吃得瞠目结舌,太好吃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他觉得嘴里那团东西似肉非肉,似蔬非蔬,好吃得让他差点咬掉自己舌头! 大龙指着那盘蘑菇:“这这这——” 辉哥笑了笑:“没骗你们吧。” 大龙心服口服地直点头,又尝了尝刚才那盘干巴菌,只觉得入口脆、香、鲜,很有嚼头,那种异香是他吃过的任何食物都没有的,鸡枞更是非常爽口,滑中带脆,吃得大龙和狗儿连连赞叹,等大快朵颐风卷残云后,辉哥才说:“咱们说说正事吧。” 大龙他们才把注意力从吃的东西上转开,听辉哥说话:“这次我自个儿弄了批姑娘,刚开始做买卖,我也没什么经验,这次试水打算薄利多销,有了固定客户群再涨价,我真不赚钱!顶多赚你们包烟钱,十个以上就每个八百块钱批发给你们,听说这批是真水灵,你们可以两三千一个买到你们村里,准有人抢着要!大不了我让你们先挑,下次可没这么好的价格了!” 狗儿跟大龙听到这样的好事忙不迭地向辉哥敬酒,感激涕零地只差当亲爹亲娘了。 吃完饭回到招待所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大龙跟狗儿睡一个房间,两人都虽然累精神都很好,坐在一起开着电视兴奋地谈论了半天致富大计后两人都睡下了。 这时候是深夜,早就没有电视节目了,可大龙就是喜欢开着,辉哥真够意思,这次给他们安排的房间还配一台十九寸彩电,反正钱都是一样,不用白不用! 迷迷糊糊中两人睡着了,大龙被尿憋醒,在电视光中缓缓睁开眼,不看则已,一看可把他吓尿了,他只见眼前是无数巴掌大的小人跑来跑去,有的还在跳舞,而电视机上方有半米高的绿草像是波浪一样一浪一浪地卷过来像是要迎面砸过来! 不对!大龙喊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一定在做梦!” 他一边躲避着波浪一边伸出手去抓小人,可惜怎么也抓不住! 过了好一阵子波浪消失了,他面前突然站着一个鹅蛋脸的漂亮姑娘,大龙失声叫出来:“小惠!”他一下抱住对象,“小惠,你怎么回来啦?” 大龙又突然想到她之前逃走,愤愤不平地说,“你之前跟别人逃走现在被人甩了又回来,你把我池金龙当什么人了,我已经有老婆了,你给我滚!”说着把她一把推开。 周小惠抓住他的手:“大龙哥,你听我说啊,之前是我猪油蒙了心,那个男人他不是人!他把我弄到手就天天打我,我过不下去,大龙哥你救救我吧!” 大龙本来不肯信她,可架不住她苦苦哀求,两人破镜重圆,梦里全是**缠绵的画面。 大龙的叫声也同样惊醒了睡着的狗儿,他娘的!大龙这狗生的三更半夜不好好睡觉狗叫什么! 狗儿嘟囔了几句:“你他妈别吵了!” 可耳边一直是大龙的叫声和房间物品撞击的声音,他不耐烦地睁开眼,在电视机的光下悚然一摸自己的头,他发现自己的头变得只有二锅头瓶盖那么小,而他的身体变成透明的! 大龙叫喊着跳到半空去抓小人,结果摔在了狗儿身上,狗儿一下子大哭起来:“不得了了!俺是一瓶二锅头,俺怎么全撒了!俺不活了!俺不活了!” 他坐在地上只见眼前有无数衣架向自己快速飞来,狗儿顾不得哭左闪右避,好不容易衣架不见了。 墙上又出现了一道旋涡,波浪一**地卷向自己,狗儿满屋子乱跑一气,终于因为体力不支倒地。 即使睡在地板上,他还是觉得自己像是睡在一个木筏上,漂流在暴风雨中波涛汹涌的大海上,不管他怎样努力抓住木筏,还是随时随地要被甩进水里。 不知漂流了多久,终于他看到眼前出现一条波光潋滟的大湖,在夕阳的柔光中是狗儿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美好画面。 他的心从惊心动魄变得温柔似水,空中像是风筝似的飘着童话里才有的漂亮房子,房子飘在空中却触手可及,接着天空中出现一道光,十二位美若天仙的姑娘缓缓地从空中降落到人世,并排站在他面前。 狗儿缓缓睁开眼,那十二位仙女坐在他床头朝他微笑,狗儿还来不及报以微笑,就听到狗儿他娘如丧考妣的哭嚎声:“好好的,吃什么蘑菇!这下可好,弄个食物中毒,我让你嘴馋,毒死你!” 隔壁病床上的池妈也不含糊,比赛似的哭得比狗儿娘还响:“大龙,我的大龙啊,你要去了我可怎么活啊,你个不孝子,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第85章 再横财?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狗儿娘见狗儿离家好几天心里有些担心,但想想儿子也是三十多的人了,一定能照顾好自己。 直到昨天冯宝莲来告诉池妈大龙和狗儿住院的事,让她们去交医药费,池妈连忙跑到王家找狗儿娘,狗儿娘跟老王只有这么一根独苗,池妈也把大龙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两个老太太一路上哭哭啼啼坐着汽车到了水泽县医院,跟前台报上大龙狗儿的大名才知道,这俩家伙是吃蘑菇食物中毒了,洗过胃已经没啥事了。 医生说得特别轻描淡写,把池妈气得掀眉毛,一路上唠唠叨叨的:“啊,一句话洗过胃没事就打发我们了!我看这医院住不得人,草菅人命啊!” 两个老太太见到儿子哭丧似的哭个半天,把隔壁病床的病人搞得莫名其妙,有毛病啊! 在他们眼里,中毒跟感冒发烧没什么区别,在水泽县年年都会蘑菇中毒事件,每个水泽人身边都有一个蘑菇中毒的朋友。 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消减水泽人民对蘑菇的热衷,每到七八月份大家还是会照旧上山采蘑菇,然后中毒洗胃,特别执着。 大龙睁开眼虚弱地说:“妈——” 池妈拉着儿子的手叫道:“好孩子,你这是咋啦?怎么好端端的就食物中毒了?什么人要害你?你跟妈说——” 大龙看了看周围的环境,隔壁狗儿病床的枕头上印着一行红字“水泽县医院”,他脑袋轰然一下,他跟狗儿吃蘑菇食物中毒了? 但是辉哥呢,他也有吃蘑菇啊,怎么会只有他俩中毒?难道是他... 其实在水泽县经常会发生同一群人吃饭,有的人蘑菇中毒,有的人却安然无恙。 且不说一盘蘑菇里面有的炒熟了有的没炒熟,就算同样的毒性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对毒性的承受能力当然也不同。 这么一想他躺不住了,他撩起被子就准备下床结果被池妈按住:“你干什么?好孩子,快躺下,你刚洗过胃身体还虚得很,妈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鸡腿。” 说着打开带来的铝制饭盒,热腾腾的米饭上是一个油汪汪的鸡腿,医院的饭菜就是贵啊,要不是她心爱的大儿子生病她才舍不得花这个钱呢! 护士走过来:“哎,你这家属怎么办事的,都嘱咐你了,病人刚洗过胃,要禁食6个小时,6个小时后只能吃流食!” 池妈叉起腰:“我儿子都两天没吃东西了,你们要活活把他饿出病来,啊?我知道了,你们医院就盼着我儿子再得病,你们不就想糊弄咱们小老百姓那点钱吗,这才两天就要五百块!我这是遇到强盗还是土匪?!” 池妈一直讳疾忌医,活着大半辈子都没进过医院,只有凤凰大龙得重病的情况她才会抱着他们去医院,地瓜糯米几个小的发烧到39℃,她不管不顾一挥手:“哪有那么金贵,躺一会儿喝点热水就好了,一病就上医院咱家可不是开银行的!” 护士见她蛮不讲理,耐心解释道:“大妈,病人刚洗胃他的胃还不能正常工作,要是吃硬的东西不仅不好消化,对胃也不好。那五百块钱不是全部花费,而是押金,到时候你们出院的时候我们会扣除药费,住宿费等费用把剩余的钱退还给你们。” 大龙下床说:“护士,我没事了,现在就出院吧。”转头对池妈说,“住一天医院就多一天的钱,我没有正式工作没地方报销。” 上趟买卖赚的钱被他几天吃喝只剩九百,他这次住院费跟池妈来这一趟的路费,这么一撒腾还能剩多少? 池妈叫道:“大龙,好孩子!你身体还虚弱得很,咱家就算穷也要治好你的病!”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这么大一家医院何至于压榨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她只不过痛心自己刚到医院因为就怕他们不肯救儿子一股脑儿地把压箱底的钱全掏出来,现在见儿子没事就想耍耍赖让医院减免全部至少部分的药费。 没想到护士不为所动,反倒大龙急着出院她这才着了慌:“我的小祖宗,你好好在病床上待着!”她像是古代官太太指使丫鬟似的对护士说,“看到你我就心烦,你滚去别的病房检查吧!” 护士识趣地一转身去了别的病房。 这么听话?池妈心里浮现一种凌驾于人上的快感,既然儿子没事了,她也放心了,花出去的钱还能赚回来嘛,想着想着她渐渐进入梦乡,从昨天起还没好好睡过呢! 池妈睡着后,隔壁病房的病人们看完戏才开始聊八卦,说的无非是毒蘑菇中毒的事,大龙刚听池妈吐槽医院医生护士草菅人命,他听他们的对话才明白,在水泽县吃毒蘑菇中毒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隔壁病床好几个人都是数次洗胃,数次出入住院。 “我明天就要出院了,那帮朋友说要请我吃见手青给我接风呢!” “见手青那可真是人间美味啊,那滋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第一次吃的时候眼前一堆小人在眼前跟跳跳糖似的,把我吓得半死...” “我吃了看到一群古代人在吹唢呐!” “哈哈哈哈!”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县里昨儿个又扫黄了,年底来这么一下突然袭击,大半夜一群警察冲进旅馆和小巷,一屋子的鸡满屋子蹲着被铐上手铐,听说还有人来不及跑从阳台往下跳,结果弄了个残废哩。” “这是菌吃多了吧,就算被抓也比残废强啊!” 水泽县的人形容一个人脑瘫的俗语就是“菌吃多了”,可见当地人吃菌子人群的广泛性。 “谁想得到啊,这回抓到大鱼没有?” “怎么抓得到?咱们县扫黄也不是一次两次,他们一早就得了风声跑了,这次大概被抓的也就些小鱼小虾,我听说辉哥招待所老板也被抓起来了,那家伙运气实在太差了,听说还是头一回做这个买卖,咋就撞枪口上了?” 大龙听到这里身体一抖,辉哥被抓了? 不能吧,辉哥好歹也开了好多年的招待所了,怎么会说出事就出事?他见池妈睡着弄醒隔壁病床的狗儿,两人结伴就往辉哥招待所跑。 平日里人来人往的招待所门可罗雀,大门敞开着,展示着一片狼藉的前台,地上到处都是玻璃和打砸抢留下的杂物碎片,狗儿和大龙面面相觑,忽然有个人鬼鬼祟祟地从楼上跑下来刚好被他们逮个正着。 “警察同志,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对方条件反射地举着双手叫道,喊完抬头看到大龙狗儿没穿着警服才松了口气。 “小李!”大龙认出这是招待所的伙计,小李年纪很小,还只有十五岁。 小李手上提着一条袋子,一看就是从店里顺手牵羊来的:“龙哥,狗哥,你们来这里找老板吗,老板老板娘都被警察抓走了!” 大龙和狗儿之前在招待所住着给过小李一次小费,所以他记得他们。 前天警察来的时候他刚好出去办事不在店里,直到今天才听别人说招待所出了事,他偷偷跑回来想看看还能不能捡个漏,弄点值钱的东西变卖,没想到店里的东西早就被打砸抢得一无所有, 结果只弄了半袋子的小塑料袋,他悻悻地下楼,没想到遇到他们俩。 “小李,你们老板真的被抓了?”狗儿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是真的!虽然我不在场,可好多人都亲眼瞧见,他跟老板娘被铐上手铐押上了警车。以前咱们这儿说是整顿但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有这次是动了真格来了个彻底的大清洗。那天警车来回跑了四五个趟,才把那些男男女女都拉走,我是从后门逃走的。听说光是当初抓获的赤身男女就有上百来对,蹲在地上通通给拍了照片,还有五嫂家那些被拐来的女孩子通通都被带走了,辉哥除了开店,还涉及拐卖妇女,也不知道要判多少年...” 大龙有点惘若所失,本来还指望找辉哥赔医药费,结果得知他被抓的消息,医药费打水漂不说,以后也没法做那种买卖了,赚钱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狗儿问小李:“你袋子里装的是啥玩意儿?” 不会是什么金银珠宝吧? 小李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啥玩意儿,反正我知道来这儿的客人可喜欢用这个了。” 自从两个月前在招待所工作,每次有客人入住,老板都会吩咐他在每个房间放一只小塑料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也曾偷偷拆开过一只塑料袋,发现里面也不过是一只小塑料袋,也不知道啥用,看起来像是街上卖的气球瘪了气的样子。 他想起以前老家村里有人宣传计划生育,计生委的人走的时候也留了这么几个玩意儿,几个孩子争着抢着要拿去当气球吹,结果就打起来了,有个孩子还打破头了。 大龙没再跟小李说什么了,拉着狗儿赶紧离开是非之地,出院时医院开出的收费单把他吓了一大跳,这医院是黑店吧,住院三天两人居然用了234元! 洗胃和住宿费花不了多少,倒是药品和各种检查费贵得上天了,再加上路费和这几天的伙食费,也就是说他上次买卖赚的钱已经全部被撒腾出去了! 回去又没赶上车,站在路上被大冬天的西北风吹得牙齿格格作响。 突然有辆中巴车出现了,池妈大龙他们四个下了死劲地挥手,终于把车子拦了下来,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冲上车,车主问他们:“你们去哪儿啊?” 大龙说:“沙洲县梧桐村!” “好吧好吧,也算是顺路,算你们一个人五十块钱!” 大龙已经被冻得没脾气了,冻僵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把一百块钱交给车主,池妈又是一阵肉疼,可有啥办法呢,不交钱难道大晚上的站在路上挨冻啊。 狗儿和王婶也是面面相觑,天人交战好半天才拿出一百块钱,得了,算他们倒霉! 前面的座位上坐满了人,他们四人只能照后排的位置坐下,大龙这几天睡太久反而睡不着了,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就更加毫无困意了。 汽车在坑洼不平的路上颠簸着,漫天尘土中一个穿着军大衣、满脸横肉的男人对着汽车拼命挥着手,司机停下车,他像是喝醉了似的跌跌撞撞冲进后排座位。 车主站起身对着他叫:“你是到哪儿的,赶紧把票买一下!” 他嘴里咕哝了一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花花绿绿的钞票,闭着眼睛往车主手上一塞又睡过去了! 车主对着那张钞票发呆,对着上面一长串的零猛数,上面的洋文没半个字认识的。 旁边座位的人伸着脑袋帮他数着零,叫出声:“这这这,100万!” 这时那个男人身旁有个人仔细认了认那个男人:“这不是咱们村的叶傻子么?这家伙的哥哥在津巴布韦发了财,老是给他寄钱,这家伙拿了钱就知道灌黄汤!” 另外有个拿着公文包,政府办事员模样的男人接过车主手上的钞票看了看:“对,我在银行工作,这是津巴布韦币没错啊,这个币的汇率是1:10,也就是说这张100万值咱们的10万块钱呢!哎呀车主,你可赚大发了!” 车主拿着钱很为难:“这车不是我的,拿了这钱我不好交差啊。” 银行工作的人说:“咋不好交差?我看啊,趁这男的酒还没醒,咱们把他的钱全都分了,在银行能换10万呢,咱们就按300换,咱们都发财了!反正他拿了钱也是拿去换酒喝,别管这么多了,等他醒了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说着自个儿从口袋里拿出600元交给车主:“就这么说定了!吶,我要两张!” 一个妇女也窸窸窣窣地从内衣里掏出600元给车主:“我也换两张吧。” 车上的人纷纷掏出钱,眼见那津巴布韦币都快被瓜分得差不多了,大龙也急了,他身上还剩下九百多元,要是换三张100万的津巴布韦币能赚多少呢,这这这,这是要发啊! 再退一步说,就算100万的津巴布韦币不值10万人民币,几千总值吧,反正自己亏不了! 这么好的事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他脑子一热,一下把钱全掏出来了:“我也要三张!”   ☆、第86章 再次被骗 池妈连忙拦着:“咱家只剩这么点钱了,还是留着吧,那钞票是真是假都不知道呢!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天上掉馅饼?” 那个跟叶傻子同村的人也说:“俺好歹跟他是同村的,这钞票多少给人家留几张,都给你们了到时候人家找我算账!行了行了都别拿了!”说着捂着叶傻子的口袋不让再拿了。 越是这样,大龙越是想换,争着抢着把剩下那三张纸钞夺过来:“你们自己既然已经做了亏心事,就杀人杀到喉得了,别整到一半又他妈给我假惺惺地高风亮节起来,看着叫人恶心!九百是不是啊,这钱放这儿了!”说着把钱硬塞到醉汉的口袋里。 回到座位上,大龙拿着津巴布韦币的那串零就开始做美梦了,池妈数后面的那串零数得都眼花,狗儿也想拿去开开眼被大龙挥开了:“你要看自个儿买去,这是我的!” 狗儿瞪着眼嘀咕:“看看还不行啊,这就是金子摸下也不能少一块!” 大龙死死地捂着口袋:“这不是金子,你拿金子来我都不跟你换!” 狗儿赌气道:“你不让我看,我自个儿也买去!” 说着也拿着钱跟车主说想换钞票,车主摆手:“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狗儿见那个跟叶傻子同村的人手上摆弄着几张钞票,连忙抢过来:“这是什么!” 那人急得大叫:“这是我买的!我们家发财指着它呢!” 狗儿丢了1200块钱给他:“我给你一张400块钱,你就匀给我吧!” 那人急得要向狗儿扑上来,狗儿见到站了,连忙跳下车,隔着车窗对着那人挥着手上的纸钞,他得意极了,这下可发财了! 回到家,家里安安静静的,他心里“咯噔”一下冲进门对着老王叫道:“爹!亚玲呢!” 老王在老屋旁的地基边上干活,应道:“早上还见到在屋子里头呢,你好好找找,没有的话就是在附近遛弯吧!” 狗儿心里一下有些慌了,连忙跑到外面去找了一遍,王婶也帮着找,全村找遍了都没找着人,糯米大半夜还听到他们几个哭天抢地,咒骂逃跑的郑亚玲,冷笑了几声。 不出意外的话,郑亚玲应该已经到新远市和她的家人团聚了,虽然这一段惨痛经历会在她心里烙下很深的阴影,但糯米相信时间会冲淡这一切的。 大龙骂骂咧咧地把水泽县扫黄打拐的事情说了一遍,糯米虽然相信林海的能力,却没想到他竟会有如此强大的行动力,她内心对她这位未婚夫崇拜之极,他已经改变了无数少女少妇的命运,真是功德无量。 大龙和狗儿虽然深受打击,却也并不致命,毕竟两人发家致富的希望都还放在那几张纸钞上呢。 只要有钱,什么女人没有啊! 两人兴兴头头地跑去银行,刚进门就看到昨天车上那个从内衣拿钱的妇女,对着银行工作人员哭喊:“那可是我们一家的救命钱哪,就这么被他们几个杀千刀的畜生给骗了!” 她手里晃着三张花花绿绿的纸钞,正是他们换来的津巴布韦币,大龙和狗儿一个激灵冲过去,银行工作人员摇头说:“大姐,这已经是非常流行的骗术,每个月光是到我们银行换钱才发现被骗的就有好几起,多的时候一个月有十好几起呢,政府在电视、报纸上都做了宣传科普,这就是个固定的套路。据说他们就是三人合伙,一个人当车主,一个人扮演傻子,另外还有个跟傻子同村的,三人联袂,粉墨登场,比戏台上演的还精彩呢!” 大龙已经惊了,狗儿还不肯相信:“你的意思是咱们这钱是假的?” 工作人员摇摇头:“钱倒不是假的...” 大龙一听来劲儿了,不是假的,就还有戏!好歹是100万的纸钞呢,总能换个千把来块,他总不至于亏! 几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就连那个忙着问候骗子祖宗十八代的妇女也停了下来。 工作人员继续说:“津巴布韦币在八几那会儿的确是挺值钱的,甚至比美元还值钱,可就在一次土地改革后,这个国家物价飞涨,钞票印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不值钱,这张100万的纸钞在当地能不能买个面包还是个问题呢。” 大堂的工作人员连连摇头,询问狗儿和大龙还需不需要别的服务,见他们两人都怔怔地站在那里不说话,这才走开了。 大龙讪讪地回到家,池妈见了他连忙问他那张纸币换了多少钱,大龙没说一句话,直直地倒在床上。 糯米在楼上听到池妈在房间里一会儿大声质问大龙,一会儿咒骂骗子。 像这样的骗术,对她这个经历过后世的人不是什么新鲜的把戏了,不过就算是普通人只要用脑子想想也能明白这是个骗局,大龙经历三次被骗,不管是婚姻还是财路,都是一个原因——贪得无厌,以小博大。 一个人如果一次被骗未必是他的问题,可次次都被骗,那就要反省下自己了,不过糯米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她不会跟大龙说教这些的。 大龙在家里待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致富之道刚尝到甜头就玩完了,他在家怄气怄得都快得抑郁症了! 糯米刚回学校就收到了郑亚玲的信,她在信上说她已经回到自己家里跟父母弟弟团聚了,关于沙洲县发生的一切事情,她都决定遗忘。她很感激糯米愿意帮她逃出生天,以后只要有需要她帮助的地方,只管开口。 糯米记得自己只跟郑亚玲说过一次她学校的地址,没想到她能记住,不过她当初想救郑亚玲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她发自内心的一份正义感。 她前世双胞胎女儿被向卫东卖给别人已经让她生不如死,而郑亚玲被拐卖的性质就更加恶劣了,她只是将心比心,想到郑亚玲父母亲人的悲痛,不忍心见死不救而已。 而且,自己除了通知林海也几乎没出什么力,哪能要求别人报答,所以糯米回信说不需要任何帮助,让郑亚玲不必把自己救她的事情放在心上,忘掉过去,好好生活就行了。 ********************* “周道长,您的意思是我男人的病必须在年底作法才能有效?” 那个被凤凰唤作周道长的道士很胖,胖得脑满肠肥,五官上一双三角眼浮肿成发涨的鱼眼珠子,圆圆的像要鼓出来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双下巴松垮垮地吹着,几乎和松弛的脖子连为一体,活像一只胖头鱼。 周道长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你男人这病我可见多了,想是你妹妹在娘胎里沾了狐狸气,这狐狸气就是阴邪的妖气,男人跟她待久了沾了她的气,身上的阳气都被她吸干了。你要是不赶早让我作法,只怕你男人这辈子都要断子绝孙咯!” 凤凰急道:“可我男人在部队,咋能说回来就回来呢!” 周道长摆手:“啥事儿还能比这事儿重要呢,他不肯回来你就骗,说是家里有急事儿,我不信要是他爹他娘要死了,他还能不赶回来?” 凤凰想想也是,下定决心后又犹豫道:“周道长,供奉的事儿还是算了吧,我妹妹和桃子年纪都还小...你就给我男人作作法得了。” 所谓的供奉就是将两个未满16岁的处女,交给道长破处。 按道长的说法,女人第一次出的血是秽物带着煞气,会散家财不利于家族兴旺,普通男人阳气不够旺盛恐怕承受不住,只有他修道多年一身正气才抵挡得住。 周道长微微眯起眼,几个月前他还远远地瞅着池家小四丫头在地里干活,十六岁的小丫头片子,细胳膊细腿的,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在当时有个说法,睡了十六岁以下的处女就能采阴补阳,睡一个就可以年轻好几岁,所以处女极其珍贵。 在农村十几岁姿色稍微好些的女娃儿,自家的男娃都会出现莫名高烧不退或是上吐下泻,或是庄家突然遇到灾害的时候,就会有神婆和道师上门开符水治病,接着道师来占谱风水后就会说是这家的女娃儿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出来祸害父母兄弟,然后以治鬼的名义把女娃儿带走,带到道馆里肆意凌/辱。 其实这些道士常年在乡下走动,一见了稍微平头正脸的女娃儿就拿掺了少量农药的麦芽糖给男娃吃,男娃突然上吐下泻,农村迷信家庭只想到沾了不干净的东西,不会想到是喂了农药。 等这家人找上门来,道士便端着架子索取财物还借口带走女娃儿,这一招屡试不爽。 凤凰十几岁的时候也被一个道士看上了,当时高粱发了好几天高烧,也有道士上门要求凤凰去供奉,可惜在池妈眼里,除了凤凰跟大龙,全家其他人的命都不值钱,也没怎么理会,过几天高粱自己好了。 让凤凰把糯米送去供奉道士,她真有点于心不忍,可想到林海的病,她软下的心又开始硬起来,说服自己糯米沾了狐狸气害的可不止林海一个人,说不定还要害他们全家呢。 想着想着,她的心便硬了下去,把电报发出去了。 就在凤凰等着林海回来的几天里,霉运不断的池家终于出了一件喜事:梅芝怀孕了! 池妈高兴得不行,这可是他们老池家长子的头一胎啊,再说了,都说时来运转,人都是沾了晦气就一路倒霉,出了一件好事就好运不断,这说明啥?说明他们老池家终于要转运了! 池爸也很高兴,嘱咐池妈让梅芝不要下地干活,家务也尽量少做,多买些补品给她补补,让池妈少为难她,梅芝心情不好,对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池妈笑道:“瞧你说的这话,我好歹自个儿也怀过好几个呢,这点事儿还需要你教我啊。” 原本池爸还担心梅芝会跟小惠似的,现在连孩子都已经怀上了,是该抓紧给人家个名分,眼前这酒席也得办起来,家里没钱就请几个亲戚来热闹热闹,总不能这么不声不响的。 接着问题又来了,要不要请梅芝的家人? 池爸主张请,好歹他们也是孩子的外公外婆,就算上次打了自家儿子,丈母娘老丈人教训女婿也不算啥过不去的事,就像他上回那么对人家林海,林家不照样不记仇么。 池妈可不这么看,她觉得梅芝这一家坏透了,她是看在孙子的面子上才愿意改变对梅芝的态度,让她讨好她那黑心的一家人,那就是做梦! 池妈下定决心不请,可舅妈得知这事儿过来劝她:“月平啊,好歹他们也是你孙子的外公外婆,不请他们来也太说不过去了,大龙上次把梅芝关家门口,大家伙儿可全瞧见了,都在说你们家的不是。” 池妈沉着脸:“敢情咱们家被骗了还得向他们磕头谢恩啊!” 后来池妈才发现梅芝不仅隐瞒了结婚生子,就连高中学历都是假的,她也就上到小学三年级,她除了会写自己名字,大字不认识一箩筐,这可把她和大龙气疯了。 池妈下定决心不请梅芝她家人,可梅芝已经自作主张地写信回家,她倒是要让她爸妈和兄弟姐妹瞧瞧,她现在过的好日子! 梅芝一心想要炫耀,不仅请了自家父母兄弟姐妹,就连家里那帮三姑六婆都给请了。 池妈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可梅芝既然已经发话请娘家人了,池妈总不能把他们都赶回去吧,他们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第87章 奇葩婚礼 池妈生气,池爸就劝她豁达一点,他们两家毕竟是姻亲,吃点亏都不算啥。 池妈甩脸子:“家里就那么点钱,他们那边就占了两桌,合着真当咱家是大款不成!” 池爸摆手:“难不成你还让人家别来不成?你想想哪,水泽县离咱们村那么远,他们要是为了一顿饭赶过来那也不值啊,咱们就是叫他们叫个好听,说不定他们还不来呢!你啊,转眼就是当奶奶的人了,还计较两桌酒席不成,梅芝咋说也怀了咱们老池家的孩子,你呀再过几个月就是子孙满堂的人了,就别在意这点钱了。” 池妈这才只好算了,办酒席的日子很快定下来了,池家全家都忙得脚丫子朝天,农村办酒席麻烦事可多了去了,垒灶,请厨师,买食材,搭棚子,送请柬,借桌凳,帮厨,样样都得妥妥当当。 好在村里的乡亲们谁家没办过几出红白喜事,听说老池家的要办喜事纷纷过来自告奋勇,很快就过来依己所长,找到最合适的活儿忙去了。 池妈作为作战总指挥不断发出各种命令:“糯米,你负责给厨师打下手,食材自个儿买,不然他们净在里面抽头,这材料头一天就得赶早买好了,不要等时间到了买不到才抓瞎。兰儿,结婚当天你们负责接待客人,看到那些年纪大的长辈记得要迎上去,把他们带到座位上,地瓜,你负责给客人们倒酒,吆喝他们喝酒吃菜。每桌你开一瓶就得了,开多了他们不喝还浪费了!高粱,你负责端盘子...” 池妈神神叨叨的,话说个没完没了,一会儿支使这个干嘛干嘛,一会儿支使那个干嘛干嘛,把人弄得团团转。 结婚那天,梅芝一个人在家门口跟望夫石似的等着娘家人来,这伙人好不容易来了,一家人在门口亲亲热热地拉着手闲话家常,池妈见到也奇了怪了,上次见面才往她身上抽鞭子呢,这会儿见了就跟啥事都没有了。 不过她有这想法也是揣在肚子里头,在心里暗骂梅芝不懂事,大冷天的在门口吹风,就怕不生病是不是,她自个儿冻着不要紧,可别冻坏自家孙子! 她只好笑容满面地迎上去握手:“亲家公亲家母啊,欢迎欢迎哪!” 一见梅芝她妈那一身打扮她快晕过去了,梅芝她妈穿了一件极其破旧的棉袄,棉絮从磨破了的袖口漏了出来,池妈忍不住往她脚上一望,县城讨饭穿的都比她脚上那双破棉鞋强啊。 至于其他人的打扮,就算比梅芝她妈好也好不到哪儿去了,知道的说他们家媳妇娘家人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家来了群流浪汉呢,梅芝热络地拉着父母和兄弟姐妹:“走,俺带你们到位置上。” 这群人的到来引得在座的人议论纷纷,大家都在猜想这伙人跟池家啥关系,咋就请了他们来呢,把池妈当场臊的,指着池爸唾沫星子飞溅地骂:“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好好的,非要办什么酒席,说是未婚同居丢人,这下可好了,丢人可丢大发了!” 幸好这时候开始上菜了,毕竟是办酒席,桌上的菜色都是平时吃不到的。 大家都把注意力转移到吃的上面了,梅芝家一伙人急三火四地坐下,因为梅芝家一共来了十五个人,其他十个人拼成一桌,另外五个人就只能和池家的亲戚拼桌了,和他们同桌的有池家伯伯伯母,还带着他们的儿媳妇虎妈和他们的小孙子虎仔。 梅芝家最不上台面的莫过于梅芝她妈,急哄哄地等着开吃,可桌上现在只有九个人,人没齐大家都没抬筷子,连虎仔一个小娃娃也在奶奶的劝说下干看着不敢动。 桌上几个妇女就开始拉家常,说眼瞧着就是年底了,女孩子过了二十五岁可不好找对象,要趁早给凤凰找婆家。 梅芝她妈生平除了吃,最喜欢的就是八卦了,听了这话咧着嘴笑:“哎呦,你们说的就是咱们家梅芝她大姑姐吧,这位大姑娘可真了不得,我们梅芝都写信跟我说了,那位啊,结婚三天被人退婚就脱个精光,跑去倒贴人家。咳,你们还给她介绍啥对象。倒是咱们家招娣贱娣,每天只会规规矩矩待在家里,难怪这么大了也没半个对象,我就常骂她们,她们要是像那位来那一手,什么男人捞不着啊!” 梅芝她奶奶想抱孙子,见儿媳妇生了俩丫头片子就起了这么俩名,直到后来有了梅芝的哥哥,梅芝才有个像样的名字。 招娣贱娣连忙辩解:“妈,咱们都有对——” 梅芝她妈连忙截断她们的话:“有啥对?对你个大头鬼!你们俩赔钱货真让老娘不省心,二十多了还找不着对象,啊,”她把脸转向那几个妇女,“亲家伯母啊,你们能不能给俺这对不省心的女儿也找找对象啊。” 见招娣还要说话,梅芝她妈一把扯了她:“说你傻,你还真傻!嫁到这儿多好啊,有鸡有鸭的,吃穿不愁。就你那对象家里穷的,除了他们家自行车铃不响,什么都响!” 她三个女儿里就数梅芝最不起眼,没想到最后嫁得最好的也是她,有她这个榜样在,是该把姐姐们往高处带带,要是他们仨姐妹都到这地儿过上好日子,他们夫妻俩说不定也能来享享清福了。 几个妇女随口也就应承下来,梅芝她妈高兴得满面春风的。 这天刚好顺风,邻桌几个池家亲戚听了梅芝她娘这话说:“难怪人家都说穷人家的女儿惹不得,你娶了她一个,她们家就往你们家拖家带口,跟牛皮糖似的黏上了,甩都甩不掉。” 因为这桌在院子里头一些,客人肯定先到外面的酒桌上了,梅芝她妈和她两个女儿招娣贱娣都瞪着眼睛看着那些鸡鸭鱼肉,馋得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等着等着有点急了,早就等着这顿饭,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她也不管桌上人没到齐,伸手就去夹:“哎,大家都开吃啊!都别跟我客气了!” 池妈敬酒打这桌过,听了这话脸都气得歪了:“别跟她客气...她又没出一分钱,她倒真是不客气!” 现场气氛有点尴尬,不过桌上的人都饿了,于是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算是开吃了。 刚端上来的是一盘牛肉片,每个人都夹了一筷子。 这时候好戏开始了,梅芝她妈像变戏法似的手里多了条塑料袋,把盘子对着塑料袋手一抖,把剩下的整盘牛肉全倒了进去。 全场人都惊呆了,虎仔饿了半天只吃到一片牛肉,当即哇哇大哭:“妈妈!虎仔还要吃肉肉!虎仔还要肉肉!” 梅芝她妈不高兴了:“刚不是让你夹了吗?”边说边悻悻地打开塑料袋从里面夹了两片牛肉出来放在虎仔碗里。 虎仔奶声奶气地说了声:“谢谢婆婆。” 全场人都石化了。 接下来桌上几个人都打起精神速战速决,菜一端上来就马上解决,绝对不给梅芝她妈任何机会,这个办法是挺有用——直到地瓜过来送回礼红包,沙洲人办喜事一般都不是全收的,多少都会退一点,所以办酒席绝大部分都是亏本。 等地瓜一走,桌上人都心照不宣打开自己退回的红包一看,男方把他们包过去的红包全数退回来了,一分钱不收还白吃一顿酒... 这、这是赚大发了啊! 就在这时文蛤蒸蛋和老鸭煲端上来了,这两道菜在九十年代的南方酒席算是硬菜了。 所谓的“硬菜”,其实并非只指肉食,而是所有不常吃的人们眼中的奢侈菜品。 可整桌人的注意力全在红包上没顾上,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梅芝她妈已经把眼疾手快地把两道菜对着塑料袋口倒下去,一边倒一边说这么好的菜,他们家二孙子还没尝过味道呢,早知道把二孙子也带过来了,虎仔眼巴巴地瞧着,很小声地对池家伯母说:“奶奶,虎仔想吃鸭子...” 池家伯母婆媳还没说话呢,其他亲戚都看不下去了:“那个阿姨,人家小孩子说要吃鸭子——” 招娣也觉得丢脸:“妈,你把鸭子拿出来,大家还一口没吃呢。” 平时梅芝她妈在家就是个节约怪,家里馊掉的饭菜都是她吃的,也奇了怪了,她的肠胃系统似乎比一般人都要发达,很少因此闹肚子。 印象中只有一次,有次隔壁家放了好几天的粥长了虫子要拿去倒掉,梅芝她妈说:“这不是糟蹋粮食嘛,给俺给俺!” 挑掉了虫子一鼓作气地喝下去,结果上吐下泻病了一个星期,还硬撑着不肯去医院,最后被家人强行用担架抬去医院才治好了,病好了她算起医药费快哭出来了,那药费都够他们半个月的菜钱了! 正好又有汤圆端上来,梅芝她妈笑嘻嘻地说:“都别说了,大家吃汤圆啊!吃汤圆,团团圆圆!” 说着给虎仔盛了一碗,腆着脸笑,“小朋友,鸭子不好吃,汤圆好吃!” 虎妈憋着气:“汤圆不好消化,我们家宝宝不能吃!” 梅芝她妈乐疯了:“不能吃汤圆啊,那我带回家给我孙子吃!” 这么好的东西都不能吃,真是个没口福的!说完又拿出了一条袋子把汤圆装起来。 虎妈终于忍不住了,冷着脸问:“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干脆这整张桌子都让你打包得了!” 话音刚落,回锅肉端上来了,看得梅芝她妈整张老脸油光发亮,刚准备伸手,虎妈已经拿起桌上几个只剩下汤的盘子,统统往回锅肉的盘子里倒,桌子铺的塑料桌布上汤汁横流。 桌上还有凉拌菜,撒了白糖的花生米,切成瓣的苹果,全部都倒进去,拿了勺子狠狠把都搅成一团,最后把碗往梅芝她妈面前一摔:“你要打包就打包吧!” 整个过程看得梅芝她妈捂着胸口,跟心脏病发似的叫唤:“哎呦...哎呦!哪来的败家娘们儿,”她指着池家伯母,“这不懂事的野丫头是你家儿媳妇吧,还不赶紧让她给我停手!就这么糟蹋好东西...要出人命啦!” 梅芝她妈气得够呛,浪费粮食在她眼里跟杀人放火没啥区别了,她指着池家伯母的鼻子就骂:“我就知道你们一家没一个好东西!难怪梅芝她大姑姐倒贴给人家还不要,你们家还有没有点王法了,我好歹算是个长辈,你这儿媳还有点规矩没有!” 池家伯母淡淡地说:“亲家母啊,小虎她娘当然有冲撞你的地方,可你也怨不得她,自己没个长辈的样子,也怪不得小辈不把你当长辈。” “你说什么!”梅芝她妈一下怒了,扑过去抓住池家伯母的头发一顿暴打,梅芝她妈腰粗膀圆,而池家伯母只是干瘦干瘦的一老太太哪是她的对手。 虎妈连忙扯着她大喊:“别打我们家奶奶!你打坏我们家奶奶我跟你没完!” 还没说完就被梅芝她妈一把推搡得老远,招娣贱娣开始拉偏架,池家伯母腹背受敌地挨打,虎仔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哭。 虎妈眼见婆婆被欺负气得全身发抖,刚想冲进去鏖战几百回合。 正好瞥见梅芝她妈搁在椅子上的环保袋,里面装着那些她打包好的菜肴,虎妈一个激灵把那一包包的菜肴手榴弹似的甩过去往梅芝她妈和她两个女儿的脸上砸,干货还好,炖豆腐、汤圆被她一砸袋子就破了,那汤汤水水流了母女三人满脸。 那些菜还都是滚烫的,烫得梅芝她娘睁不开眼,大叫着满地滚着:“哎呦要死了,救命哪!有人要杀人了!”   ☆、第88章 奇葩婚礼(下) 隔壁桌好几个池家亲戚一见那情形,还以为是虎妈和池家伯母在闹事,忙不迭地劝架:“哎呦,大伯母啊,咱都是一家人,给我个面子不许打了,人家好歹从外地来的,别让别人说我们欺负他们,都是一家人,打起来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虎妈灵机一动,指着梅芝她妈说:“我没有闹事啊,就是刚那婆娘说咱们凤凰结婚三天就被林家老三/退婚,我听不下去才打她的,她还说...” 凤凰在人群里出现了,厉声说:“这臭婆娘说我什么了!” “她说啊,”虎妈绘声绘色地学着梅芝她妈说话:“哎呦,你们说的就是咱们家梅芝她大姑姐吧,这位大姑娘可真了不得,我们梅芝都写信跟我说了,那位啊,结婚三天被人退婚就脱个精光,跑去倒贴人家...” 说得凤凰一头脑热,当即就上前抽了梅芝她妈一个耳光:“你这个臭婆娘还好意思说我!我被人退婚好歹只有我一个人,不像你们家那破鞋,被你弄去给你们家儿子换亲,还生了个拖油瓶儿子!你骗了咱们家这笔账我还没找你们算呢,你倒给老娘跩起来了!” 她越说越气,说完又是好几个耳光抽在梅芝她妈脸上,抽得她老脸通红,梅芝她妈愤怒地对着凤凰扑上来,把凤凰两根发辫扯得乱七八糟的,梅芝她妈接着一顿乱扯,把她棉袄都扯下来,然后接着大力扯着她里面的毛衣,扯不掉就用力撕。 大冬天的,凤凰的毛衣和内衣都被撕破了,露出了丰满的胸部,看得梅芝两个兄弟跟饿狼瞧见肥肉似的目露精光,梅芝的嫂子见了气得也冲上前去参加战斗。 两个女人打一个,凤凰就算战斗力惊人也渐渐落了下风,被扯得裤腰带都快掉了,她气急败坏地冲着自家亲戚大吼大叫:“你们都是死人哪,我都被这群狗生的欺负成这样了,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一群人本来围观三个女人打架,正思忖着要不要上前帮忙呢,尤其池家伯伯几个大男人,灌上几杯猫尿基本上人畜不分了,听了凤凰这话,几个人亲戚才围了过来,凤凰虽然不讨人喜欢,但好歹也是自家姑娘,被人欺负成这样了还不帮忙就太不像话! 于是东西也不吃了,蜂拥而上加入战局,梅芝那一家子也不客气了,两方开始极其混乱的交战中,基本上打到自己人也不知道了。 凤凰在混乱当中,胸口被梅芝她兄弟隔着围困的人群伸着胳膊摸了好几把,气得她快原地爆炸了,可又闹不清到底是谁摸了她,在人群里挥着手臂去抓那只咸猪手,要让她抓到非剁了不可! 池妈和池爸原本还在外面几桌敬酒呢,棚子里人多,一时没听到嘈杂声,这会儿闹大了才冲过去。 接着梅芝、大龙、地瓜、糯米他们全都出现了,见着这彪悍的一群人扯头发的扯头发,打耳光的打耳光,还有脱下鞋子往对方身上抽的。 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完全闹不清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听到梅芝她妈扯着嗓子大吼大叫:“哎呦...哎呦!我快不行了,梅芝啊你个白眼狼死哪儿去了,你爹你娘都快被人打成残废了,你连个屁都不敢放!哎呦,没素质哪,仗着自个儿是城里人就瞧不起俺们这些乡下来的农民,都是结了姻亲的人,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俺闺女好歹肚子里怀了你们老池家的种,多吃你们几口就动起手了,早知道这样,我就是一家老小都饿死,俺也不能把女儿卖给这黑心的一家人!哎呦,没天理!俺快不行了,浑身使不上劲儿了,孩子他爹啊,俺只怕要死在这地儿了。等俺死了,你就把这丧尽天良的一家人通通都告到法院去!” 梅芝还真冲上去,被池妈拦住了:“不准去!你还怀着孩子呢,万一弄出个好歹来,老娘就把你赶出家门!” 两人正说着话呢,梅芝抬头去看母亲,结果梅芝她妈一下倒在地上,全场人都惊了,地瓜连忙上前叫道:“不准打了,大家都不准打了!” 梅芝两个姐姐和大嫂发疯似的上跳下蹿:“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凤凰扯得梅芝家一个亲戚嗷嗷直叫,一听这话也愣住了,外头一群亲戚本来都正喜气洋洋地吃饭呢,突然听到“死”这个字都惊了,连忙放下筷子往院子里头跑。 梅芝爸爸扑到老伴身上就喊:“老伴啊,你死得好惨啊!” 梅芝几个兄弟姐妹也跟着放声哭闹:“妈!你怎么啦妈!” 池妈眼见红喜事一下变了白喜事慌得不得了:“不是...这人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你们都别喊死不死的哪!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兴许还有救呢!”说完转身就跑。 招娣一下跳起来抓住池妈咬牙切齿地说:“俺刚都试过气儿了,俺妈已经去了!你这个杀手凶手,你赔我妈,赔我妈的命来!” 池妈一听老太太已经没气了,急得浑身大汗淋漓:“不是,你妈又不是我杀的,我可连根手指头都没碰哪!” 贱娣扑上来把池妈一阵摇:“不是你,你也脱不了关系!你们不就仗着自个儿是城里人就欺负俺们这些乡下来的吗,俺妈不就是多吃你们家几口菜,就被你们这群亲戚往死里地暴打,俺看就你们就是打心底瞧不起俺们!你既然瞧不起俺们,就不该买俺们家的女儿,就不该结俺们家这门亲事!” 梅芝哥哥应道:“对!俺们除了要告你故意杀害我母亲,还要告你买卖妇女!你们这一家子,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池妈气笑了:“你们要告我买卖妇女...我今儿真算是遇上无赖了,好吧,我承认是我买了你们家的姑娘,可谁卖我的?你们告诉我,她刘梅芝是哪个断子绝孙的乌龟王八蛋卖给我们家的?” 话音刚落,梅芝她嫂子扯了自家大儿子过来:“好哇,你弄死俺婆婆还不算,还要咒俺们家两个儿子!将来俺儿子死了,俺就得找你了!” 说完就把自家大儿子的头往池妈怀里撞,撞地池妈招架不住,往后退了好几步。 池爸连忙上前去拦梅芝嫂子,梅芝嫂子大概也是明白有男人,自个儿占不到便宜吧,扑通一下跪地上,扑在梅芝她妈身上,凄凄惨惨地哭道:“俺的娘嗳!您不是俺亲娘,可您比俺亲娘还要亲嗳!你好狠的心哪,您这一去您自个儿倒是享了清福,以后谁教俺做人道理,谁教俺洗衣做饭,谁帮俺带小三小四!老天爷,你咋忍心叫这么一位老人早早就撒手去了,老天爷,你好狠的心哪!” 梅芝嫂子哭得非常有感染力,不仅梅芝她爸和兄弟姐妹都跟着哭喊了起来,就连好些池家亲戚都有些动容了。 池家伯伯拿出池家退回来的红包,交到梅芝嫂子手上:“亲家啊,人死不能复生,你就别哭了,这点钱给老人买件好衣裳,让她好好地走吧...” 梅芝嫂子哭道:“俺的亲娘嗳!您为什么要走,为什么丢下俺一个人!老大是个擀面杖吹火的东西,招娣贱娣总有一天要嫁人,小三小四还小成不了气候,俺又是个没脚蟹,这个家没了你啥事儿都成不了嗳!” 一番话哭得池家亲戚心里好一阵凄凉,于是几个亲戚都自发地把身上的红包拿出来交到梅芝嫂子手上:“大妹子,别哭了别哭了,这点钱拿着让老人好好地走吧。” 梅芝嫂子把红包往地上一扔:“俺不要钱嗳,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俺只要俺家老太太嗳!” 几个亲戚连忙把红包硬塞回到梅芝嫂子手上:“大妹子,拿着...拿着!都是咱们一点心意,好歹都是亲家,没人想真对老太太咋滴,也没人瞧不起你们一家人,梅芝她肚子里好歹还怀着俺们老池家的孙子呢,就凭这一点就没人能瞧不起你们!这事儿就是个意外...” 几个邻居也凑过来把红包塞到梅芝嫂子手上:“是啊是啊,她嫂子啊,要是你告了建设他们一家,这亲家就要变仇家了,梅芝可怀着孩子呢,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也别报警了,就当老太太是意外去的。” 梅芝嫂子哭哭啼啼:“你们说得倒是轻巧,敢情你们家没死过人!还是你们真当俺们乡下人的命不值钱!” 在梅芝嫂子哭的这会儿,乔兰已经带着糯米把桌上的剩菜都通通用塑料袋打包好,通通装在蛇皮袋里,交给这哭丧的一家人:“亲家公亲家姐姐亲家嫂子,都别哭了,这点算是咱们家一点心意,咱们家真的没人瞧不起老太太!” 见他们还是哭个不停,乔兰看了看手上的金戒指,把它撸了下来交到梅芝嫂子手上:“大嫂子,别哭坏了身子,这个算是咱们家一点心意。” 地瓜见了心里一跳:“兰儿,这金戒指是我前两天才刚给你打的...” 地瓜因为和乔兰结婚没有打三金,所以一直觉得对妻子有些愧疚,前几天趁乔兰生日送了个金戒指想讨妻子欢心,眼下妻子拿出这枚戒指心里一定是非常不舍吧。 乔兰拉了下地瓜:“金戒指咱们大不了以后再打,总不能让人去告咱们家吧。” 地瓜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兰儿,委屈你了。” 有了金戒指,梅芝嫂子的哭声很明显没有那么悲痛了,可还是跟女人末几天的月经似的,时有时无,只见她擤了擤鼻子:“这事儿咱不说钱的事儿,咱们家要的是个理字!那个小媳妇儿和梅芝她大姑姐动手打人她就是不对,俺要她们向俺家婆婆赔礼道歉!” 虎妈和凤凰早就被一伙儿跟绑票似的扯了来,下了死劲地说:“赶紧跟人家一家子道歉啊!” 两人都特别不服气,高昂着脑袋不肯低下来,池爸和虎妈的公公都气得不得了,冲过去分别将自家女儿和儿媳骄傲的头颅狠狠压下去。 两人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梅芝她妈像是诈尸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嬉皮笑脸地说:“没关系,没关系!亲家姑娘啊,知错能改就成啊!” 她本来还想多装一会儿,可打斗过程中她的外套被凤凰扯了下来,大冬天只穿一件单衣躺在地上能坚持这么久不动已经有点忍不住了,只怕再过会儿就要露馅,与其被人瞧出来她宁可自己承认。 满院子的人这才明白自个儿是真的被这一家子耍了,冲上去想抢回自己的红包,可人家老太太早就把红包收得紧紧的,一见他们冲上来要抢又叫道:“哎呦,俺这胸口怎么一阵阵地发紧哪!哎呦,俺这身子怎么跟被坦克碾过似的!招娣贱娣!俺快不行了,赶紧送俺去医院!亲家哪,俺刚真不是骗你们的,刚躺在地上那会儿,俺是觉得自个儿都快去见如来佛祖观世音了。可能是俺这辈子积德行善,老天爷也舍不得俺这么早就去了,让俺去鬼门关转悠了一圈又赶紧回来了吧。” “你!”池妈气得已经发疯了,冲上去想揍死这个臭婆娘。 可梅芝她妈一会儿皱眉捂着胸口喊疼,一会儿又一阵阵地抽搐,弄得跟真的一样。 池爸见到这老太太没事已经万幸了,连忙拉住池妈:“月平!人没事就得了,就咱们家这段数也想跟人家斗,钱没了就算了,让他们赶紧离开吧!” 池妈一巴掌甩在池爸脸上:“都是你想出来的好主意!”说完就气得跑上楼去了。 梅芝一家正准备拿着钱和蛇皮袋离开,梅芝弟弟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叫道:“爸,哥,你们快来看,这儿有一箱二锅头呢!咱们拿回去自己喝不完分给乡亲们喝哪,反正不拿白不拿!” 梅芝她爸和哥跑过去见了如获至宝,连桌上意外发现的散烟也捎带上了,池家全家都对这群无赖敬而远之,爱拿就拿吧,自己反正是没力气跟人家斗法了!   ☆、第89章 地瓜卖房 池家其他人都怔怔地目送老太太离开,凤凰想要冲上去跟他们拼命,结果被家里几个长辈死活拉住了:“凤丫头,别再惹是生非了,你衣服都被撕破了,赶紧去换一件吧!” 凤凰这才觉得浑身冷飕飕的,一往下瞧,只见自个儿身上的毛衣已经被扯得七零八碎。 今儿总算是见到比她还能作的人,她算是开眼了! 凤凰冲着那扬长而去的一家人吐了口唾沫:“呸!一家子下流的贱货!” 到了吃完饭的时间大家都没精打采的,谁也没心情做饭,本来池妈还想借着办喜酒冲一冲家里的晦气,结果呢,好好的红喜事上差点出人命。 虽然只是虚惊一场,到底触了霉头。 院子里满地都是锅碗瓢盆,残羹冷炙,一伙人都累了一天,谁也没心情去收拾,这段时间为了办酒席,全家都在节衣缩食的状态中,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顿顿都是榨菜咸菜菜头粒,吃得人都怨了。 “又是咸菜!”大龙一见端上来这盘菜就摔筷子准备走人。 地瓜一把拉住他,看着桌上的饭菜笑了笑说:“大龙你先别走,今儿难得我们一家人聚得这么齐,所以晚上就让我和兰儿请大家到红桥下馆子!” 池妈一把拉住地瓜:“你抽什么风呢!” 地瓜笑道:“妈,咱们走吧,我和兰儿有好事要跟大家宣布!” 他们全家坐着拖拉机到了红桥,一路上池妈一个劲地问乔兰是不是怀上二胎了,嗯,准是怀上男娃了才这么高兴要去庆祝庆祝。 所以任由地瓜领着大伙到了车站附近的一家馆子门口,因为九十年代初期,下馆子还是件稀奇事儿,大家都没那个闲钱。 饭店前厅大概六十平米的样子,尤其是池家这种长期住在农村的人,池妈进了偌大的门面迟疑地说:“老二,咱们家要不换家小点的店面吧。” “呵——乡下人没钱还要充大款来饭店吃饭。” 柜台穿着白色工作服的服务员不屑地说道。 池妈一下火了:“你算老几,这么跟老娘说话,什么服务态度!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没想到服务员一点也不服输,把记菜板往柜台上一摔,神气活现地说:“你去叫啊,我倒要看看一个国营饭店,你去哪里叫我的老板!” 原来是国营饭店,难怪这么嚣张,池妈气势汹汹地指着墙上斑驳的红色标语:“看清楚这几个字——为人民服务,你就是这么服务的!” 服务员叉腰气恼道:“你是人民?我就服务你一个人?我这儿还有一堆顾客呢,没空搭理你!” 这位店员1970年被分配到饭店当服务员,至今也有二十多年了。 1989年,饭店实行自负盈亏,很多国营饭店因改制而最终消失,但在他们的努力下,饭店生意经营得差强人意,只不过他们身上仍保留着六七十年代国营服务员的傲气。 池妈抓着地瓜准备往外走:“老二,花钱找罪受,咱不做那傻子!” 妞妞不肯了:“奶奶,妞妞饿,妞妞要吃鱼鱼——” 妞妞和同学们每天放学回家都会经过这条路,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那锅灶上的火焰窜得老高,那大厨把勺子跟锅敲得老响,那炒菜的香味弥漫了整个车站周边。 他们有时就趴在饭店炒菜间的窗口看,肉丝鱼猪肝加上洋葱红辣青蒜等配料,漂着一层黄亮亮的猪油,他们望着菜肴,淌着口水,幻想着爸妈有钱了也能带他们来吃一顿。 地瓜也饿坏了,劝道:“妈,您别管她们,她们都是有口无心,咱别理就好了。我早上没吃早饭快饿死了,这附近可没别的饭店了,咱们抓紧吃完还得去看店面呢,您就别记挂着不愉快的事情了。” 兰儿笑道:“妈,您消消气,难得出来一次别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池妈这才不情不愿地把黑板上的菜单她来回看了好几遍,勉强点了一荤一素和米饭,点完就向众人抱怨:“这也太贵了,简直是敲竹杠!” 地瓜不置可否,见排队轮到他便大声对服务员说:“来一只白斩鸡,红烧鲫鱼,一盘酱牛肉,再来一盘芹菜炒肉丝!” 池妈连忙拦住他:“老二!你不认识字啊!一盘芹菜炒肉丝就要三块钱,里面能放多少肉!我到咱们村菜市场三块六能买一斤猪肉!咱们家现在哪有闲钱吃鸡鸭鱼肉,走走走!咱们家可不当这冤大头!” 地瓜笑着拉住池妈:“妈,这钱咱们出得起,您就让我好好孝敬您和爸一回吧。” “不管要花多少钱,都由地瓜和我兜着呢,您放心!”乔兰笑道,“妈,您就听地瓜的吧,咱们全家坐下好好吃顿饭。” 池爸也说:“孩子们的心意,随他们去吧。” 一家人坐下,地瓜看池妈那副坐立不安的样子说:“妈,你猜这俩月我跟兰儿卖喜糖赚了多少?这个数。”地瓜伸出三个手指。 池妈不假思索地说:“300?呵,敢情你俩忙俩月就挣这么点钱?也就马马虎虎吧,下次别逞威风带我们到这么贵的馆子了,真有那个闲钱不如直接给我吧,谢谢了。” 大龙也帮腔:“你这个人吃不起馆子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一顿饭就把俩月赚的辛苦钱都花光,我看你下半个月怎么过?!” 地瓜和乔兰相视一笑:“妈,是3000。” 池妈嘴巴一下子张得跟大头鱼:“什么?3000!” “对啊,年底赶巧是旺季,结婚的人特别多,,单子特别多,兰儿跟我每天都是凌晨三点合眼,早上七点就起床开店门,今天好不容易空出一点时间,请大家吃顿饭。爸妈,你养育我这么多年辛苦了,大哥,卖祖屋的事你多担待。” 服务员端上热腾腾地饭菜,地瓜端起装着白开水的茶杯以茶代酒敬大龙。 大龙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一个月前地瓜提出了卖掉祖屋在红桥买店铺开店的提议,这个想法他已经酝酿很久了,地瓜现在住的房子只有一层单间,他和乔兰已经有了妞妞一个女儿,不管是他还是乔兰都有意再生第二胎。 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他们觉得妞妞太孤单了,要再生一个给她做伴,下一胎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他们都不会再生了。 要是到时候有了孩子房子肯定就不够住了,有一段时间地瓜也想过将原有的住房拆掉扩建,但后来喜糖店生意经营得非常不错,地瓜就想到要把祖屋卖掉直接买店铺,他和乔兰就直接住在店铺里,不用像现在这么跑来跑去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乔兰也非常赞成丈夫的决定。 池爸虽然赞成地瓜开店,但不赞成把家里的祖屋卖掉,毕竟落叶归根,人老了就喜欢守着老祖宗的东西,他提出了一个建议,让大龙花钱把地瓜手上的祖屋买下来,他和池妈也出一部分钱。 这样的话,家里三个儿子都有房子了。 当然了,地瓜卖给他肯定要比卖给外人要优惠些,地瓜的房子有四十平,就算梧桐村地处偏僻,按理说怎么也能卖个一万来块钱。 池家最近祸事连连,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但池爸想过了,祖屋能不卖最好还是别卖,不要说不能让祖宗基业毁在他这一代,就是以后高粱娶亲也需要房子,要是地瓜到县城去,那大龙和高粱两兄弟每人分到一间房就刚刚好。 他心意一定,第二天就找亲戚朋友聚了一个经济互助会凑了5000块钱给大龙,让大龙再想想办法凑个三千来块钱一起给地瓜,八千块钱从自家兄弟手上把房子买过来,这样两个儿子都没有吃大亏。 可大龙就是一心想占这个便宜,他认定地瓜不敢变卖自家的祖产,就算卖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脱手,硬是拖着不肯去想办法。 其实池家最近虽说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但如果真有买房这样的大事,家里的亲戚还是会帮忙的,去外公外婆舅舅那里说说,每人那儿借个几百凑个三千块钱还是不难的。 可大龙就是懒得花这个心思,他就是觉得这是自家的房子,凭什么让他花钱买? 大龙没想到的是,地瓜早就在今年年初就想好卖掉房子买店铺的事情了,买主也是早就联系好了。 地瓜就是顾念兄弟情分,加上这房子住了那么久也的确舍不得,才一直没卖掉房子。 一见大龙态度消极根本没有给钱的意思,地瓜才把房子卖给了村里另一个人,以一万五的价格很快成交了,大龙知道后彻底傻眼了。 地瓜见大龙一脸不屑,转过脸又对凤凰端起杯子说:“大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多照顾爸妈,要是有人上门给你说媒你也别挑三拣四了,有个差不多的就嫁了吧。” 凤凰冷冷地说:“我嫁不嫁关你屁事,就算我以后去讨饭也会绕开你家门口,这总行了吧!” 地瓜爽朗地笑道:“行!” 凤凰气得直瞪眼:“你!” 他对糯米说:“妹子,哥哥去了红桥以后再也没法护你周全了,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糯米眼眶有点湿润了,以前二哥只是在别人的糖店帮佣,店里生意闲了还隔三岔五地回家,可如今有了自己的店面当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红桥离她家虽然只是一个小时车程,但在通讯落后的年代,二哥不在身边一有什么事情也没法及时来帮自己,实在没有安全感,但经历过前世的她知道二哥和二嫂后来靠糖店过上了幸福富裕的生活,她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 贫贱夫妻也未必百事哀,平淡生活才最见真情,想到这里她只觉得有些哽咽,什么都没说就把杯子里的白开水一饮而尽。 地瓜最后说:“高粱,咱们家就数你最小,啥事儿你做错了大家也从不责怪你,可你如今也该明白自己是大人了,要多多体谅父母的难处,别再胡闹了,知道吗?” 高粱拿起杯子:“知道了,二哥,我有空就到你店里帮你们干活!” 乔兰说:“随时欢迎你们来玩。” 全场人本以为地瓜的话已经讲完了,没想到他将杯子敬到了乔兰面前:“兰儿,我跟你是小学同学从小认识,结婚当日我本以为你会因为金镯子的事情不跟我过了,没想到岳父岳母并没有因此怪罪我,你在婚后更是尽心尽力为我生儿育女,这次买店铺钱不够,你更是倾囊所有,把岳父岳母婚前给你防身的私房钱全拿了出来,我发誓以后一定让你衣食无忧,过上幸福的生活!” 这一番话说得乔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一直扯着地瓜的衣袖让他别说了,地瓜“嘿嘿”憨笑了两声,一直望着媳妇。   ☆、第90章 意外见面 吃完饭地瓜夫妇带着池家其他人一起去糖店参观,在餐馆时池家人还对地瓜夫妇的收入将信将疑,一到糖店所在的商场他们彻底信服了。 这天刚好是集市日,是商场最拥挤的时候。 整个商场的人摩肩擦背,他们一行人差点被湍急的人流挤散,好不容易到了糖店门口已经挤出一身的汗。 池家全家一到糖店就惊呆了,宽敞明亮的店铺里一排排玻璃柜里。 整整齐齐地盛放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和巧克力,墙壁上喜气洋洋地挂着一个火红的双喜,店里一个小姑娘正在给糖果袋子塞糖果,另一个负责封口。 乔兰介绍道:“她们俩是雇来帮忙的,这几天工作量特别大,仅仅两天接到的订单就多达上百单,我和地瓜实在受不了连轴干,而且还要照顾妞妞,雇人还轻松点,宁可舍掉一些利润。” 池妈悄悄拉了乔兰:“你们雇人不会赔本吧。” 乔兰笑道:“妈!这俩小姑娘每个月工资才150块钱,咱们一个星期赚的就不止那么多了。” 池妈讪讪地点点头,望着眼前堆成小山似的糖果有点迷迷糊糊,扯着池爸说:“孩子他爸,你看多好看啊。” 池爸心里高兴:“让你别小看他们小俩口,这下打脸了吧!你的儿女里不止凤凰大龙,以后待人接物眼光都长远些,好儿多着呢!” 池妈瞪了池爸一眼,心里却是亮堂堂的。 整个下午池爸池妈和糯米高粱都在店里帮忙干活,装喜糖听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里面的学问也不少。 盛放喜糖的容器要么是那种金丝红纱袋,要么是那种正正方方的糖果盒子,包装上打上蝴蝶结或是印着喜字,看了就让人爱不释手,里面装的都是些进口的糖果饼干,什么大白兔奶糖啊,菠萝酥啊,巧克力啊。 梧桐村的人订婚最多就是分些散装的糖果和花生,池妈他们哪见过这个啊,连连说城里人就是城里人,连订婚喜糖都这么讲究。 糯米抓起一把糖:“二嫂,这个糖你们店里卖多少钱一斤啊?” “子孙糖是两块五一斤。” 不对啊,糯米刚刚才看过他们店里的进货单,子孙糖进价就要两块六一斤,难道他们店里一直在做赔本买卖? 乔兰听糯米把疑惑说了一遍,把她拉到一边,细细地把里面的道理说了一遍:“其实像子孙糖这个东西,整个商场都有卖,所以价格是透明的。顾客到商场往往会货比三家,比的就是这种每家商店都有的糖果。如果你定的价格比别人高,顾客就会认定你整个店里的商品都比别家高,很可能就会因此流失掉这个顾客。所以像这种大家都有的商品,我们通通比别人便宜一毛钱,别人原价卖,我们就亏本价卖!然后在一些大家都没有的奇货上把这一毛钱找补回来。咱们店里有种进口巧克力,只有我们一家有,按进价的三倍卖都有的是人买呢!” 糯米听了这些生意经对乔兰佩服得五体投地,乔兰连忙摆手:“我哪懂这些啊,全是你二哥教我的。” 此刻全家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大龙却有些失落,他想着自个儿身高比地瓜高了不少,长相也不比地瓜差,为什么地瓜能找到个如此懂事能干的贤内助,而他却只能买个二手货,为什么池地瓜这样呆头笨脑的人都发财了,他不仅还游手好闲一事无成,最近更是倒霉事一桩接着一桩。 不公平啊,老天真不公平! 池家一家回到家,刚进院门口就见到门口徘徊着一个身影。 那样高大的身影再也没有别人了,林海正心事重重地低头用鞋尖拨着地上的落叶。 池爸也怕自己看错了,迟疑地叫道:“大海?” 林海抬起头,一见到池爸身边的糯米就飞奔过来:“糯米,你没事吧!” 糯米在见到林海的惊喜之中又有些迷茫:“我怎么啦?我没事啊!海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就在今天早上他突然收到一封加急电报,说是糯米病危,让他赶紧回去。 他一看电文时间已经是三天前,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心急如焚,什么都顾不上交代就坐了最早抵达沙洲的一班火车从省城赶了回来,在车上他脑子里浮想联翩,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到了池家门口却只见大门紧闭,院子里一片狼藉,问了邻居再三确定糯米确实没有生病,他又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池家发生了其他事...只是因为在电报里不好明说才这么写? 唯一能确定的是池家一定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否则他想不出有谁会跟他开这么大的玩笑。 林海在见到糯米的瞬间,那些乱七八糟的可怕念头才终于打住,一颗心终于归位了,人没事就好——只要人没事,其他什么他都能接受。 池爸和地瓜见了林海都特别惭愧,上次见面的情形还打了人家一顿呢,只有不知内情地池妈撂下脸:“林海,你还敢进我们家的门!” 林海心想反正已经回来了,不如干脆把话说开了吧:“丈母娘,我要跟糯米结婚——” 池妈干脆地截断他的话:“我不答应!” 林海笑了下:“丈母娘,还记得我和糯米订婚的那天我说过的话吗?我娶定了糯米,如果您愿意把她嫁给我,我非常感激,如果您不愿意,我依然要娶她!” 池爸发话了:“月平,孩子的事情你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吧,就像糯米上次说的,她已经十六岁了,她知道什么对她好什么对她不好。” 地瓜也积极地附和说:“是啊妈,要是糯米以后过得不好也怪不到您头上,反正是她自己看上的。” 池妈奇怪地看着他们:“你们俩这是吃错药了,上回还跟阶级敌人似的,这回你们爷俩咋又帮他说上话了?总之还是那句话,林海有病,老娘就不能把女儿嫁给他!” 糯米站出来说:“妈,就算林海有病我也愿意跟着他,我答应您,婚后无论我好不好,就算我跟林海以后分开或是离婚,我都绝不会再回这个娘家给您添乱,这样总可以了吧!” 池妈气急败坏地指着她:“好哇,你为了这么个破男人把自己的后路都断了!老娘也算是白养你了!” 她听糯米这口气就明白,这桩婚事要是不答应的话,糯米只怕会跟她断绝关系,池妈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女儿,却不到万不得已,不愿跟她走到决裂的地步。 万一日后林海有了大出息,她还想借借光呢! 她微微眯起眼睛,望着突然转变态度的那对父子和态度坚决的糯米,她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林海根本就没有病! 以池爸和地瓜对糯米的感情,如果林海真是个废人,他们怎么可能这么轻拿轻放,把自己的女儿妹妹嫁给这么一个废人。 就算糯米坚持非嫁林海不可,池爸和地瓜也需要一个缓慢的过程才能接受这个事实,可他们呢,上次见面还跟仇人似的,这次见面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这完全不是他们爷俩的作风啊。 于是她试探道:“大海啊,我们家小四还小,哪有姐姐还没出嫁妹妹就嫁人的道理?我看这样吧,男科病我也略懂一些,你把你症状跟我说一下,我研究研究这病好不好治,你和小四都还年轻,结婚的事就等你病好了再办也不迟。” 池妈眯起一双细眼,仔细观察林海听了这话后的反应。 凤凰叫道:“好啊,这样好!妈,我咋就把您给我忘了,本来我还想着您给大海治病会不会心里别扭...” 要是妈能治好林海的病就不用周道士给作法了! 池妈训斥道:“胡说八道!你妈是给人看病的,在大夫眼里,病人是没有性别和身份的!” 见到池爸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看见凤凰那满怀希望的双眼,她已经差不多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个傻妞不相干的事情上精得很,咋就在关键时候这么不上道,敢情她是被人耍得团团转都不知道! 池爸一听就急了,连忙反驳道:“糯米过了年就十七了,照你这么说,凤凰要是待在家里一辈子,糯米是不是就不用嫁人了!” 池妈又搬出一大堆理由:“咱们家现在还欠着债呢,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大龙这才刚办完喜事,梅芝又刚生怀上,正是花钱的时候!小四丫头现在结婚,哪来的钱!” 林海温和又坚定地说:“妈,钱的事情你们不用操心,我在部队这几年还是有些积蓄,只要婚礼不是大操大办,我们家还是可以应付的。我可以再给你们两千元彩礼,婚后两年内每个月再给你们两百元的生活费,爸妈,我很感激你们把这么好的女儿嫁给我,我对糯米是真心的。我尊重你们的看法,如果你们愿意,我非常感激,如果你们不愿意,我还是会娶她!” 当初林海和凤凰结婚已经给了池家两千元,当时解约池家没有退还这笔钱,加上这次的两千元已经是四千元,再加上以后两年每月的两百元,这是非常大一笔钱了,而在当时的农村五千元的彩礼已经算是非常高的规格了。 林海是被逼得没办法,他知道池家负债累累,他只能用丰厚的彩礼说服池妈,他想着退役后能拿一笔转业费,加上自己这么多年的积蓄,实在不够只能问几个战友借,只是这么一来他们的婚宴就会很草率,那也是无可奈何了。 不得不说林海是带着十分的诚意到池家提亲,这一点池妈池爸都感受到了,如果不是为了凤凰,池妈可能真的会松口答应。   ☆、第91章 意料之外 池妈来回把事情捋了一遍,她几乎可以断定林海的病就是假的,一个男人为了逃避一个女人居然可以想出这样的办法,足见他对这个女人已经完全没有心思了。凤凰那个傻丫头还傻乎乎地忙进忙出要帮人家治病,要让她知道还得了! 不能让凤凰知道这件事! 她了解这个女儿的脾气,以凤凰对林海的感情,要是她知道林海为了拒绝她,不惜使出这种手段她不闹出人命才怪! 这个孩子实在是不争气哪,明明得天独厚有这么多优势,咋就混成这副德行了! 难道她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眼让这件事情过去? 池妈盘算了下,林海既然愿意给他们家2000元的彩礼,再加上原先凤凰订婚那时候的2000元,再加上两年每个月的200元,也就是4800元,总共将近上万元了! 池妈此刻有种萝卜卖出人参价的得意,这笔钱能补好池家这段时间的财政窟窿,要是鸡飞蛋打搅黄了这门亲事,以后糯米再去哪里找这么理想的对象? 林海会用这么极端的手段对付凤凰,足见两人已经彻底没戏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哪,如果不趁着林海还有三分钟热度,好好把握住这个女婿,他大不了转身去娶别人,按他的条件就算在附近几个村子名声不好,大不了去省城安家落户。 池妈心中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就这么快速拿定了主意,她要端着架子先表现出一副不同意的态度,光是给钱有什么用,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要跟林海讨价还价,让他顺便帮忙把大龙的工作给落实了! 大龙右手少了四根手指,干不了重活又好吃懒做,这孩子拈轻怕重,又没有地瓜那样做生意的头脑,现在她还有能力,能解决就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吧。 林海当兵这么久,在省城部队一定认识不少当官的,让他们给大龙找份清闲点的工作不就是几句话的事情嘛。 池妈沉着脸对林海说:“大海,跟我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凤凰也想跟过去,被池妈喝止了:“你给我好好待在楼下!” 林海见池妈一言不发,心里忐忑得很,经历这次离别,在经过池爸的反对,回来这一路的忧心如焚,他和糯米的感情比以前又进了很大一步。 在上楼梯的时候,他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如果不能用钱解决,他不排除会用特殊手段。 刚才池妈说的话,以及她的眼神都显然是在试探自己,她应该很快就会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以池妈的精明,他装病的事情一定逃不过她的双眼,让他上楼肯定也是为了问这件事。 池妈知道不要紧,关键是以池妈对凤凰的偏爱,只怕凤凰很快就会知道真相,那一定会天下大乱的。 池妈小心地张望了门口,确定凤凰没有跟上来才关上门。 她沉默地坐在太师椅上,习惯性地扭开柜子上的收音机,里面的黄梅戏冒出来:“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哪。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罩哇...” 池妈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地听着。 林海本来以为池妈一定会臭骂自己一顿,就像上次见面那样严厉地斥责他,他都可以接受。至少他能弄清楚池妈心里的想法,可她却有如此反常的举动,这让林海非常不安。 池妈是个精明的对手,她要的就是林海不安,先让他误以为自己不同意或是狮子大开口,然后再提条件他就会容易接受得多。 男人都有点贱性,你越是往上贴他越不喜欢你,他喜欢的都是那些自己苦苦争取来的。越是让他付出巨大代价的,他越是当宝贝似的珍惜,捧在手心里打死也肯不松手。 林海现在为糯米付出的越多,婚后对她好的概率就会越大,不然这不是打自己嘴巴吗? 池妈自以为她现在做的是为了大龙好,也是为了糯米好。 改天她得好好教教凤凰怎么样才能把男人牢牢攥在手心里,这孩子就会把一手好牌打成死下游! 林海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头像是检疫站等着盖检疫章的猪,通不通过自己做不了主,全凭对方一句话。 他本来就不善言辞,现在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站着,屋里明明有椅子他也不敢坐。 池妈好半天才按掉收音机缓缓开口:“大海,你到底有没有病?” 林海为难起来,如果说了假话,池妈会以他有病为由拒绝他和糯米的婚事,但如果说了真话——池妈知道她没病,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这件事情告诉凤凰? 林海一时踌躇起来。 池妈从他的沉默里已经完全确定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她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林海刚要开口解释:“丈母娘,我——” 池妈截断了他的话头:“大海,你那方面有没有病,我这个做长辈不方便管也不想管!这件事情追究下去对我们全家都没有好处,不过不管你有没有病,你都要断了凤凰对你的念头,让她好好找个人嫁了,明白了没有?” 林海那方面的病,她身为丈母娘还是不便坐实,刨根问底不仅会惹来闲话,对他们家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池妈决定在这件事上“难得糊涂”一次。 林海还呆呆地望着池妈,似乎没明白她的意思:“丈母娘,您这意思是?” “你跟糯米的婚事我答应了!”池妈表情肃然,“但是,大海,你要答应我,你这病如果是装的,你就给我装到底,至少要装到凤凰有了人家之后,否则她的脾气你是清楚的,这件事要让她知道了,她不闹个天翻地覆,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海彻底愣住了,这个结果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他像是踏空一步似的,有好几秒的眩晕,反应过来才急急地说:“是是是,妈我都听您的!” 池妈突然的大发慈悲让林海有些心虚,也非常不习惯:“那妈,您要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不要客气,只管提啊,只要我能办到您只管开口!” 池妈这才把条件提了,问林海说:“这事儿你有没有把握?” 林海连忙说:“没问题!没问题,我过几天就给您答复!都包在我身上!” 池妈内心大喜,面上还是没有波澜,淡淡地说:“那就拜托你了。” 林海恳切地说:“妈,您言重了,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大哥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我一定会尽心竭力,帮他找个合适的工作!” 两人说到这里,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吵闹,地瓜和大龙不知道怎么回事打起来了。 大龙薅着地瓜的工字背心叫着:“池地瓜,你个王八蛋混帐东西!都是咱爹咱妈的房子,咱们同样是爸妈的儿子,房子应该同样都有份,你凭什么让我花钱买?!” 地瓜被激怒得说话都带着颤音:“池金龙,你说话要凭良心,这间祖屋当初到我手上的也就一个空壳子和几片木头渣子,我在外面烧瓦做泥水做苦力,费了多大的劲才成了现在的样子,又一件件地添置家具,这其中你帮过我一毛钱没有!要不是我跟兰儿急需钱开店铺,我才舍不得卖给你这种人呢!你既然不肯买,我也不勉强,谁出的价高我当然就卖给谁,我哪儿错了!” 大龙冷笑了两声:“你不就横竖看我不顺眼吗?!” 地瓜用息事宁人的口气:“大龙,就算我再不喜欢你,你也是我亲大哥,可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帐啊!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爱贪小便宜的毛病?还记得你小时候不肯跟同学们一起轮着请吃冰棍,每次你吃了别人的,轮到你了你就赖账,还得意洋洋地说给我听,我当时虽然小,但我从那一刻就告诉自己,我千万不能成为像你这样的人!你爱占所有人的便宜,小时候因为几根冰棍的钱,失去了几个要好的玩伴,长大后因为你自己配不上的漂亮姑娘被骗了三千块钱,还有前阵子你跟人换什么外国钱被骗,哪件不是因为你爱占便宜而起?现在你又把歪脑筋动到我的头上,大龙,我可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要欺负要占便宜都由着你。房子的事我不认为自己欠了你什么,请你也别脑子拎不清!” 大龙还要冲上去打,被乔兰拉住了:“大哥,这件事算是我们家对不住你,房子已经卖了,也只能这样了,要是将来你盖房子,我们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好不好?” 大龙气得不行:“你们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把我的婚房卖了,再让我去花钱买房子!反正我是家里的长子,这个家的房子我必须有份!”眼角余光瞥见站在角落的小弟高粱,“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地瓜见他骨碌碌地转着眼珠,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你别占不到我的便宜就把主意打到高粱身上!我可告诉你,我弟弟是年纪小不懂事,可这个家只要有我一天在,你要是敢欺负他,我这个二哥随时都会帮他出头!” 大龙被地瓜看穿心思,恼羞成怒地叫道:“家里这点家产都让你给败光了,到底是谁占谁的便宜!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地瓜笑了笑:“大龙,到底谁占了谁的便宜你心里应该有数,我结婚那会儿,咱妈连三金都没给我媳妇打,酒席马马虎虎办了两桌,彩礼才给了一千,以前那破木房子,人家外地人都嫌是危房,月租五块钱都没人敢住,如果我不盖成水泥房,开价三千都不一定有人要!而你呢,当初被人骗走了三千,你买梅芝花了一千吧,办酒席也要钱吧,这且不说,咱爸给你呈会的五千块钱,来来回回总有一万了吧。你倒是跟我说说,是哪个乌龟王八蛋得了便宜还卖乖!” 大龙也知道哥哥说的句句在理,可就是嘴上犟着不肯服输:“你跟乔兰结婚那会儿是什么物价,现在又是什么物价!” 地瓜只能细细地把事情掰开来,跟他这个蠢得挂相的大哥解释:“大龙,你自己不上班不了解这里面的情况,我跟兰儿结婚那年是八/九年,在开店以前我们一直在县城糖店给别人打工,这么多年我跟兰儿每月的工资才涨了十块钱!” “那你现在发了大财,贴着我一点不行吗?”大龙瞪着眼睛问道,“你今儿把咱们全家叫到饭馆里吃大餐,不就想跟咱们炫你现在怎么有钱吗?你既然有本事炫就拿出来一家人一起花啊,别只让人听个响就完了!” 地瓜被他气笑了:“大龙,合着我赚了钱就得白白送你花?凭什么啊?” 大龙血气翻涌:“就凭我是你大哥!你也不瞧瞧,咱家这几天吃的都是些什么!池地瓜,你不是东西!3000块钱对你来说算什么啊,你跟乔兰两个月就能赚这么多钱了,干嘛跟我计较这点钱!啊,你家里就一个丫头片子,以后长大跟洗脚水似的泼出门,到底是别人家的人!我才是跟他一家亲的兄弟!我媳妇儿肚子里怀的说不定就是咱们家的长孙!跟我争这点钱,也亏你好意思呢!你为我想过吗?我又没有正经工作,以后我有了儿子连个房子都没有,哪家女儿愿意嫁到咱们家?再跟我似的去买媳妇?我呸!买什么狗屁店铺,就跟以前一样在别人店里帮佣不能过吗?你就是非要跟我过不去,我儿子好歹以后要叫你一声二叔,别人家兄弟都是不分彼此,你就算是把你这间房子送给我都是应该的!可你一个人走康庄大道,就眼睁睁看着我走独木桥,没良心!” 地瓜被他这番话惊得彻底无语了,他什么时候不管兄弟姐妹死活了? 要是兄弟姐妹出了事,他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帮助他们,但这种帮助必须是他自发自愿,而不是大龙这种自以为是的索取。 以他对大龙的了解,就算他把自己的全部家产双手奉上,大龙也会认为他不过是得到自己应得的,不会对他有一丝感激。 更何况,他的这副身家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他已经有了妻女,她们对自己的意义要比父母和兄弟姐妹更为重要,他赚的钱都是他辛苦得来的,怎么花,给谁花,他池金龙管得着吗?! 地瓜抬眼只见大龙眼睛已经气得发红,身体也微微地颤抖着,地瓜明白他什么大道理都听不进去了,他心平气和地对大龙说:“大龙,你好好想想我做的事、说的话有没有道理,你慢慢想,总有一天你会想明白的。” 他拉着乔兰转身回家,他要把妞妞送到丈母娘家,这几天店里太忙了,完全顾不到她,她一个孩子在糖店没有玩伴也是度日如年。 大龙还想追上去被林海拉住了:“大哥!都是自家兄弟,动起手来让邻居看到还不笑话咱们!” 池妈也对地瓜卖房子的举动极其不满,房子卖给自家人多好啊,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大龙占到的便宜更多。 凤凰一见林海下来就跟浆糊似的黏在他身上:“林海,你可总算回来了!妈!林海的病到底怎么样啊,还有没有治得好啊!” 池妈正色:“凤儿啊,妈有话跟你说。”说完就拉着她走了。 晴天霹雳! 凤凰整个人呆住了:“妈!您说林海的病没得救了?” 听说这个消息时凤凰眼睛里的光芒都消失了,整个人都站不住,双腿无力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大海这病怕是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池妈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凤儿啊,妈不能让你这么委屈地跟着他,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你除了年纪大几岁,哪比人差啊,你干嘛非要这么作践自己,要跟着这么一个废人?” 凤凰一鼓作气地说:“我就要林海,我就要他!您治不好还有周道长呢!” 池妈训斥道:“你要帮人家治病,可人家林海心里有你吗?!强扭的瓜不甜!” 凤凰赌气:“谁告诉您我要吃这瓜了?老实告诉您吧,我根本不在乎这瓜甜不甜,只要把它扭下来——我就开心了!” 池妈沉着脸:“你这话什么意思?” 凤凰干脆豁出去了:“老实告诉你吧,我根本不在乎跟林海结了婚有没有好结果,对我而言,能跟他结婚就是证明我自己了!哪怕结了再离,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你们都说我跟他不会有好结果,可我必须要跟他在一起过,知道我们没有好结果,我才能过了他这一关,然后去找别的男人,否则我永远接受不了其他男人!” 池妈喝道:“我看你是脑子有毛病!” 凤凰耸耸肩:“我就知道,说了您也不懂。” 池妈瞪着眼睛说:“就你懂!”她又想了想有了个主意,“凤儿啊,你真的想跟林海在一起吗?” 凤凰一听池妈这话就来了精神:“妈,您有主意是不是啊!” 池妈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跟女儿传授经验:“我读书那会儿,高中班里有个男孩子,读书好长得也不错,还会写几句诗,每次班里老师念的作文范文都是他的。可他就跟茅坑里的大石头似的——又臭又硬,见了班里所有女生都爱理不理的,当时班里给他写情书的人多了去了,可他一个都看不上,其实我心里也是有点喜欢他,然后啊我自己也知道,像是我像那些女孩子似的给他写情书,他肯定会拒绝我,所以我就用了自己的办法,然后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喜欢我...” 凤凰这还是第一次听池妈讲她的恋爱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妈!您快教教我,您是怎么做到的!” 池妈附在她耳边说了半天,凤凰嘟囔:“不会吧,您这都是什么破招啊,那男孩子真跟您告白了?那他现在人呢,咋又冒出个我爸了呢?” 池妈:“......闭嘴!” ****************** 林海拉着糯米出了池家到附近逛逛,把池妈跟他说的对话全部都告诉她。 糯米听了难以置信,池妈居然会答应促成她和林海的婚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仔细想了想后又说:“海哥哥,你不该答应她帮我哥找工作的事情。” 林海颇为意外:“为什么?只是帮大龙找份工作而已,我虽然这些年不在这里生活,但我有不少战友退役后在县城的机关单位工作,帮你哥哥弄个临时工的工作应该不在话下。” 糯米反问他:“你觉得我妈自以为卖了这么大一个人情给你,你给我哥找个临时工的工作,就能把他们打发了?” 问得林海无话可说,糯米继续说:“海哥哥,我发自内心地钦佩你看人的眼光,但我跟我妈我哥生活了这么多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们了,他们就像是吸血鬼,锁定目标就会索取无度。你既不应该答应给他们那么多钱,也不应该答应帮大龙找工作。你以为帮大龙找了份临时工的工作,他就会感激你吗?你看他到时候愿不愿意去——就算他去了,他这个人讲不好听的,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万一给人家单位捅个篓子,人家会把帐都记在你头上的。你只要开了这么一次头,帮过他们一次,他们以后还会没完没了地缠着你,靠上你了!” 林海万没想到糯米会这么说自己的母亲和哥哥,虽然在林海眼中池妈和大龙算不上什么好人,可她作为女儿和妹妹,也不该这么形容自己的亲人啊,这是他第一次对糯米心生猜疑,他有些无力地说:“可是,可是我想早点跟你结婚,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啊。再说了,他们是你的哥哥和母亲,婚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就要好好相处,我帮帮他们也不算什么...” 糯米看着林海的表情真有些哭笑不得,他为人处世的城府都去哪里了? 原来他还想跟池妈和大龙好好相处啊,哎,这个天真可爱的小伙子,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池妈和大龙根本没法相处,只能敬鬼神而远之。 也难怪,她是没忘记前世池妈和大龙在她的死上起了什么作用,可林海没有经历过这些,怎么会明白池妈和大龙是怎样一对令人无法忍受的活宝? 就连她自己这个和他们血脉相连的人都忍不了他们,林海怎么能忍受得了? “海哥哥,你不是说过,如果当你有能力和对方抗衡,你就要懂得拒绝,千万不要因为怕得罪她吗?我就不信,你就没有办法对付他们了?” “我是这么说过啊,可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大家以后终归还是要见面的,而且他们的要求也不算很过分啊,只是帮忙找份工作而已...” 只是找份工作而已...糯米真的有些无语了,找工作只是个开头而已。以后呢,她和林海结婚后,池妈和大龙会找各种借口剥削他们这个小家庭。 林海见糯米又是叹气又是摇头,忍不住笑了:“丫头,你又在想什么?” 糯米想着反正自己跟林海说了林海也不会相信,还不如由着他去吧,这个小伙子会明白他曾经的想法有多么幼稚的。 她横了他一眼:“没什么。” “你心里明明就有事,为什么就不告诉我呢!”他有些无奈地牵住了糯米的手。 糯米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那个被救出来的姑娘从新远市写信给我,她让我谢谢你。海哥哥,你救了那么多人,你真了不起!” 糯米眼里的崇拜让林海有些羞涩,他连忙说:“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这都是正好让我赶上了,刚好上头下来一个政策,要抓业绩,我跟一个派出所的朋友说了,他们一听说我透的风都激动得不得了——其实我就是运气好。” 糯米抿嘴笑道:“你就别解释了,反正我觉得你就是厉害。” 两人在清冷的月光下漫步:“那你不生我气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海哥哥,我很怕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为了娶我付出了这么多努力。会不会给你一种错觉,你总觉得我是来之不易,是很特别的。然后有一天我们结婚了,当我们一起过上柴米油盐的生活,当你发现我只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了,你会不会后悔?” 林海停下脚步望着她:“糯米,你为什么总是要小看自己呢?说不定再过几年,你越来越漂亮,考上了大学又有了事业,那时候我才是那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了,你会不会后悔?” 糯米坚定地说:“当然不会。”   ☆、第92章 奶霞回来 林海温柔地注视她:“那不就是了,既然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总有一个人走在前,一个人走在后头。人之所以要结婚,不就是为了落魄的时有个伴能拉自己一把吗?不管我们谁走在前面,都要记得拉另一个人一把,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风雨同路,好不好?” 糯米微低下头:“好。” 林海笑着又拉起她的手,今天晚上天气还不算太冷,还没走到晒谷场就听到广播放得山响,一进去见到好多村民在跳舞: “送你送到小村外 有句话儿要交代 虽然已经是百花开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记着我的情记着我的爱 记着有我天天在等待 我在等着你回来 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 糯米小时候第一次听广播觉得真的好神奇,一个小木箱怎么会有人在说话、唱歌,以前小伙伴还商量着把它拆开来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个小人在说话。 大人们听广播主要关心的是天气预报,明天是晴天还是阴天,下午还是刮风,准的时候大家都拍手叫好,不准的时候有人就会说:“这玩意儿没用,干脆砸了算了!” 其实那时气象科学还不发达,难免会有差错,像他们小孩子只是看热闹,听歌曲罢了。 农村的文化生活极其贫乏,只有一些民间传统的文艺,比如唱词、戏曲、划龙船、舞龙灯等,每次村里有白喜事村里都会找人放映黑白电影,这算是老少咸宜的文化娱乐活动。 晒谷场跳舞的人年龄跨度很大,最小的才二十来岁,最大的七八十岁都有。 糯米认出人群里有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是个保姆,白天伺候一个快死的老太婆,搂着她跳舞的男人是她包养的情夫,那个女人经常毫不避讳地在人前提到自己的这位男朋友,看着那女人扭捏地拥在男伴怀里发嗲,让人见了真有点恶寒。 一位是个蹬三轮车的脚夫,此刻的他正搂着一个风韵犹存的寡妇翩翩起舞;还有一对舞伴女的不过三十来岁,男的却是满头银发,不禁让人揣测他们的关系;还有的舞伴还没跳多久女伴的老公气势汹汹地追过来把男伴一把拉开甚至拳脚相加引起人群里的混乱,不过没多久就被村民们劝和了。 人群中最吸引糯米和林海的注意是一对七十来岁的老人,他们从始至终没换过搭档,不管舞曲基调是热烈还是舒缓,两人共舞时表情始终平静,也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任何一位舞步有些出格,另一位就会通过肢体语言将对方拉回来,两人不浮夸不做作,动作幅度点到为止。 林海顺着糯米的目光看到那对夫妻,因为广场上很嘈杂,于是对糯米耳语道:“他们是梧桐村的一对夫妻,自从十七八岁结婚后两个人在一起六十多年感情依然很好。糯米,我真希望我们也能这样——糯米,我是真的很高兴,我终于可以把你娶到手了。” 糯米被他说得越来越不好意思,脸比抹了胭脂还红一直让他别说了,林海实在不好再说这些:“我们也去跳舞吧。” 糯米不习惯跟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密,如果结婚后名正言顺当然无所谓了,现在还是规矩一点吧。 晒谷场人声嘈杂,林海和糯米连好好说句话也不能,于是两个人一起走到晒谷场附近的凉亭里,这里因为风大很冷,所以亭子里没有人。 两人坐在凉亭的台阶上瑟瑟发抖,林海拉开军大衣把她拥在怀里,见她一会儿又发起呆来,忍不住拧了下她的脸说:“在想什么呢?” 糯米忧心忡忡:“我在想,虽然我妈答应了,可凤凰要是闹事怎么办?” 林海乐了:“我还当什么事呢,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现在还是想争取和平解决的可能,毕竟都是一家人,闹到撕破脸谁都不好看,可如果到了最后关头她还是不同意,我也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糯米连忙问他:“什么办法?” 林海抱住她:“这些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我发现你有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你是个好不简单的人。” 林海在她耳边低语:“其实我很简单,你只要记得我爱你、爱你,就足够了。” 两人在亭子里说了许久的话,林海打了个哈欠,糯米说:“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咱们回去吧。” 林海笑道:“不困,我为了能赶上最早一班的汽车我早上四点就起了,没想到部队临时出了些事情,拖拖拉拉才这么晚到,真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说完又打了个哈欠,因为交通不便,从省城回来一趟真的很辛苦,回一次家要用到火车、汽车、渡轮几乎所有交通工具,一大早起来在车上又睡不安稳,不是怕钱包被偷就是怕给家人带的礼物被偷,这时候已经几乎合眼就能睡着,他就是死撑着要跟她在外面待一会儿。 “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林海这才突然想起了:“我忘了跟你说,就在昨天我收到一封电报,上面说你病危让我赶紧回来一趟,我当时心里太害怕了,我就怕自己回来再也见不到你。” “有什么好怕的,你这不是见到了吗?”说完对着他露出笑脸。 “你还笑!”林海心有余悸地说,“你是不知道我当时在路上的心情,当时我得知我妈病了我都没有那么害怕过,我真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到你身边——我非找出那个发电报的人不可,居然这么恶作剧!” 其实两人心里隐隐猜到是什么人做了这件事,两个人都是揣在肚子里没说出口。 林海又情意绵绵地跟糯米说了好一番话,没说一会儿又是哈欠连连,想必是真累了。 “海哥哥,你还是回家去吧,你一回来就往我们家跑还没回你自己家呢。” “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赶我走啊,我回家有什么意思呢,家里反正也只有我爸我妈两个人。” 糯米噗嗤一笑:“有你爸妈在还不够啊,那你还想见谁?” “当然是你了,糯米,以前老听人说有人媳妇忘了娘,我还不信呢,还总是有人问一个男的,要是你妈和你媳妇都掉到水里去了,你救谁?当时我觉得问这个问题的人可无聊了,可现在要是这件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肯定二话不说救你啊。” 糯米连忙问:“那你妈怎么办?” 林海笑道:“不是还有我爸吗?让我爸救啊。”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林海还是不肯回去,糯米说:“那我们不回去,你在我膝盖上睡一会儿吧。” “那你给我唱首歌。”林海把头靠在糯米膝盖上,轻轻地说,语气带着深深的困意。 “好,但是你可不准笑我哦。” “一定不笑。” 糯米清了清嗓子开始唱: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月亮渐渐高了,月光如霜般映在地上。这天是十六,月亮的清辉照在这对恋人的身上,圣洁而朦胧。 糯米唱了没几句林海就睡着了,他太困太累了,他没醒糯米也不忍心叫醒他,就这么望着他的睡颜,一动不动地保持原来的姿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海才醒过来,对她连连道歉:“对不起,我怎么睡着了你也不叫醒我?看你手都冻僵了。” 说着帮她搓手,糯米说:“没事,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林海送了她到家门口,两人道了别糯米就进屋去了,她想要偷偷溜回房间,刚进门就见到池妈坐在煤油灯下等她,一见她眼神里满是严厉:“你还知道回家,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糯米看了看柜子上的闹钟,已经凌晨两点了!她跟林海在一起根本没察觉到时间过得那么快。 池妈语重心长地说:“小四啊,不是妈说你,你这孩子有时候咋就这么没心没肺,你跟林海就算再好也不差这么几天吧,迟早都要结婚,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这才几岁,过了年也才十七岁啊,怎么就那么恨嫁,还没结婚,大半夜的你跟了人家在外面跑!叫村里人看到会到处怎么说,还是诚心唯恐别人不说你们闲话是不是!” 池妈教训完她又说:“听说张奶霞要回来要结婚了,她请了你做伴娘,过几天你去一趟——别让凤凰知道了。” 不是吧,张奶霞是凤凰的闺蜜,糯米跟她才见过几次,话都没说几句,她结婚请她这个妹妹当伴娘却不请凤凰,这不是诚心要给凤凰添堵吗? 凤凰知道了会气疯的! 张奶霞回村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梧桐村,张奶霞的丈夫是个在衢安做假发生意的衢商,这两年又炒原始股赚得盆满钵满的。 在九十年代初期,炒股绝对是件新鲜事,梧桐村的人只听说钱只要进了里面就跟变魔术似的两倍三倍甚至几十倍地利滚利,好多人因为这个置办房产开上私家车,但是具体操作却无人知晓,他们听说这么个财神爷要来都热血沸腾。 糯米听说后也很想了解炒股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她前世的经历来看,炒股也的确是条发家致富的路子,只是她没有本金也不知道该怎么炒,尤其是在当时股市还是比较封闭的市场,哪怕县城也没有营业部,想要炒股只能去沪深这些大城市。 而她目前的条件,想去那么远的地方根本就不现实,糯米很想把这件事跟林海商量,但是林海不像她有前世的经历,他能理解自己吗? 毕竟炒股跟赌博也没什么区别,更何况他们目前还只是未婚夫妻还没结婚,所以还是避免谈及金钱的事情比较好,想炒股以后有能力了再说,所以糯米左思右想后还是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trouble maker 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10-24 11:41:16 夏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10-26 13:40:59 小兰雪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10-27 16:39:30 夏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10-27 16:59:20   ☆、第93章 奶霞婚礼 奶霞婚礼的前一天张奶霞亲自登门了,凤凰刚好不在家,她客气地来请糯米做自己婚礼的伴娘,在沙洲农村女孩子订婚也不算是真正脱单,也是可以当伴娘的。 糯米跟张奶霞没有太大的交情,只不过张奶霞的闺蜜除了凤凰差不多都结婚生子了,她能找的人不多,这次婚礼需要六个伴娘所以只能来找糯米凑数。 糯米参加这种大场合总有些胆怯,她总怕自己掉链子。 张奶霞安慰她说没关系不会出错的,当伴娘每人不仅给香烟和红包还送一套礼服和鞋子,她来的时候把衣服也带过来了,那衣服放在一个很精致的盒子里。 张奶霞走后糯米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件薄纱裙,有点像婚纱又可以当便装穿出去,糯米看着心动极了,可目前她和林海的婚事正在关键时候,她不是怕凤凰,而是眼前的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希望节外生枝,她想来想去都没主意,只好在林海找她出去的时候提到了这件事。 林海不假思索地说:“人家既然叫你你就去呗,对了,张奶霞还叫我陪你去。” 他以前跟凤凰谈恋爱时就认识张奶霞,林海觉得糯米没必要因为凤凰如此委曲求全,让她以为全世界都得惯着她,其实如果池妈从小就让凤凰意识到,她和她所有的兄弟姐妹都是平等的,那她怎么不至于到现在的地步。 张奶霞住的地方回来要走好一段偏僻的山路,糯米别的不担心,就怕晚上万一回来晚了,又搭不到车她很怕走这里的夜路,路上经常会有小混混调戏落单的姑娘,有林海陪她的话她也就不怕了。 第二天她四点就起了,刚想打水结果发现他们家放门口的水桶不见了,她连忙回屋找了半天还是没有,又不敢把池妈和凤凰吵醒怕他们发现自己要去张奶霞的婚礼,正着急呢,只见林海担着两桶水走进院子,见她就笑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我想着让你多睡一会儿所以帮你把水打了。” 他们家没有水井,要打水还要去走三里的山路去泉水打,最最难得的是他有这份心,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既不漂亮也没有其他过人之处,这样好的男人却不偏不倚砸到她头上,她有何德何能呢?思及池妈和凤凰对他们婚事的阻挠更是忧心忡忡。 上辈子她和向卫东结婚哪怕婚后感情平平,因为没有比较也能勉强过日子,这辈子有林海这样一位出色体贴的未婚夫珠玉在前,若是她以后不能与林海结婚,只怕无法真正发自内心地爱戴将来的丈夫,想到这里糯米的心不禁有些酸涩。 林海见她心事重重拉了她的手说:“怎么啦,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糯米连连摇头:“没有,只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否则我怕自己会离不开你。” 林海不禁想起以前他和凤凰谈恋爱,他做得再多凤凰都不会觉得满足,他总是动辄得咎,每天都充满挫败感,所以他和糯米相处也非常小心翼翼唯恐她对自己不满意,只是他越是对她好,糯米就越是诚惶诚恐低眉顺眼,她越是如此林海就越是心疼她。 他不明白糯米为什么对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她虽然外表不及凤凰那般出众,却也是清秀端丽的小家碧玉,现在是年纪小没长开,女大十八变,等再过几年只怕追求者趋之若鹜,自己想追也追不上了。 况且男人找对象最初吸引自己的固然是外貌,但男人并不会把外貌作为唯一的择偶条件,只是说外貌要达到一个标准线,大多数男人更多会考虑对方的性情能否和自己过日子,糯米如此温驯谦卑的性情早已深深打动了林海,他的眼里心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人。 林海紧紧地抱住她:“糯米,我对你好是因为真心想娶你,我知道你家里人还不同意我们的事,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离开你。” 糯米被他抱得又急又怕,唯恐家人起床看见急忙挣脱出来说:“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赶紧出发吧。” 林海知道她害臊了,连忙跟上去,走山路的时候林海又跟她说了好多话,比如他们婚后的打算,他说要是池妈实在不答应他们的婚事他就带着她远走高飞,去深沪或是任何一个大城市做生意,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可能日子会苦一些,问她愿不愿意。 糯米深深地望着他:“海哥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永远是我心中最高大的男人,只要能跟着你我不会觉得苦,我也相信你不会让我吃苦。” 两人说着体己话不知不觉到了目的地,这还没到张奶霞家就看到门口停着一溜的汽车——这在当时的农村绝对是个奇观——引得经过的路人不断纷纷张望发生了什么事。 天还没亮,糯米和林海进了张家院子,只见灯火通明的张家整个地焕然一新,门窗上贴着喜气洋洋的大红双喜,进门就是一道彩色气球栓成的拱门,整个房间的人都行色匆匆却又面带喜气,张奶霞是张半仙收养的,她亲生父母其实是她叔叔婶婶,所以这次婚礼她叔叔婶婶和兄弟姐妹都来了,整个屋子热闹非凡。 他们两人刚在想找谁好呢,一个伴娘打扮的姑娘看到她就往卧室努嘴:“奶霞在卧室等你呢。” 糯米回头跟林海说了声就跟着伴娘走了,边走边想这婚礼排场真大啊,像她们农村结婚伴娘一般只要穿件好点衣服就差不多了,像这么给伴娘又是化妆又是做头发的真的很少见。 进了张奶霞卧室,张奶霞正在跟两个姐妹聊天,见到糯米笑了笑说:“糯米,你来啦,就等你了,赶紧换衣服和鞋子让化妆师给化妆做头发。” 糯米换好衣服鞋子一坐下,化妆师就给她化起妆了,贴眼睫毛的时候她把眼睛闭起来了,等她睁开眼妆也化好了,头发也装好了,她的头发被半扎起来一半披下来,另一半挽成一个高高的发髻。糯米的皮肤很白,五官也很清秀,上一点淡妆五官就很好看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真有点认不出来了。 做完头发她就要和其他伴娘一起出去接待宾客了,她从小到大没穿过一次裙子,她走出来特别不好意思,林海本来在门口低着头等她一抬头乍看到她还认不出她,直到糯米对自己一笑他才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时张奶霞一个远方表舅妈在门口叫道:“这边有好多客人,烟在谁那里?金花!银花!人都死哪去啦!” 大喜日子嘴上还没点忌讳,尤其别人家的喜事这么喧宾夺主,也是没谁了,奶霞妈妈忍不住皱了皱眉叫来糯米吩咐了两句,糯米连忙端起旁边桌上装着散烟的朱漆盘子跑到门口,林海望着她的背影还一阵发呆。 张奶霞的丈夫是商人所以来宾好些都是做生意的老板,他们理想的妻子就是糯米这种温驯安静的贤内助,其他几个伴娘都是奶霞娘家亲戚的女儿,本来这辈子也不指望飞出这个山沟沟,可有了奶霞这个现成的榜样几个姑娘都有点蠢蠢欲动,挖空心思地讨好逢迎几个大老板。 可这些人在商场早就习惯了这一套,反倒对对乖巧话少的糯米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不断追问糯米今年几岁了,家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愿不愿意跟他去外地做生意。 其实前世的糯米之所以没人追求跟她的圈子也大有关系,前世的她因为自卑很少交朋友,偶尔有个男生追就被凤凰抢了去,她又很少把心思放在扩大圈子上,早早地嫁了向卫东,如果她在单身的时候能多参加今天这种场合,接触更多的异性,找个条件不错又对她好的对象还是比较容易的。 糯米前世几乎没有被追求的经验,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正准备拒绝的时候凤凰突然出现了,凤凰的美貌让在场的很多人惊呆了,好些人的注意力纷纷转移到她身上,狂蜂浪蝶似的冲上去跟她搭讪,糯米这才松了一口气。 凤凰今天看到糯米还打了声招呼,看到林海居然就跟没看见一样,直接当他是透明人,却在他们面前跟那些客人愉快地攀谈起来。 林海仔细回想了下,这几天凤凰见到他好像差不多都是爱理不理的,见面连招呼都不打,压根不拿正眼瞧他,林海并不介意反而心里有些轻松。 在现场凤凰一反常态地端庄矜持、彬彬有礼,举止也不再横冲直撞,听到对方的夸赞还嘴上谦虚了两句,矜持地低下头,把那些不认识她的客人迷得晕头转向的,却也把林海恶寒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太太太可怕了! 在林海眼里,温柔的凤凰比狂野的凤凰可怕多了... 林海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每次凤凰温柔起来他就知道一定要发生大事。 刚刚刷新过人生观的林海震惊地对糯米说:“我竟然不知道,你姐居然也能这样好好说人话!” 糯米也被惊了:“我也从来不知道我姐的口才居然可以那么好。” 可惜凤凰的温柔没有维持几分钟,因为张奶霞出现了,见到她跟鬼上身似的心里也是瘆得慌,忍不住出言激怒她:“呦,今儿吹的是什么风啊,怎么把我们村最最美丽最最动人的村花给吹来了?”她顿了顿笑道,“希望不是龙卷风!” 凤凰对着客人的微笑凝滞在脸上:“张奶霞,你出来刚好!”凤凰见她那副腔调就恨不得撕烂她的嘴,“我们以前都约定好了,要是我先出嫁你就当我伴娘,如果你先出嫁,我也一样当你的伴娘,为什么你这个人说话跟放屁一样!你为什么非要找我妹妹代替我!” 张奶霞笑了笑:“凤凰啊凤凰,你没听过咱们村里老一辈人传下来的规矩么,女孩子家要是出嫁一定要找未婚女孩做伴娘,实在没有未婚的,订过婚没结婚的也可以凑数,除了那些被退过婚的除外,免得沾了晦气!” “张奶霞!”凤凰一下扑到在张奶霞身上,“你说的都是什么鬼话!我跟林海退婚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娼妇作梗!不就是嫁人吗,就你男人挺着的那肚子,知道的人知道里面是脂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生个大胖小子呢哈哈!我池凤凰要瞧得上这样的货色,早八百年就嫁出去了,你再得意我就当着你男人的面把你见不得光的秘密都抖出来!” 一番话说得张奶霞和张妈妈脸色一变。 张奶霞的亲生母亲心知凤凰的脾气连忙出来打圆场:“池家大囡,今儿是我们家奶霞出嫁的大喜日子,待会儿去饭店,还有好些奶霞男人生意场上的朋友,奶霞这孩子不懂事,你就看在张婶我平日里待你不薄的份上对她多多包涵,你要当伴娘这还不容易,我们就多加一个伴娘好了,人多喜庆!” 张奶霞正准备说话被张妈妈一把拉住:“霞儿,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咱们退一步吃点亏不要紧,不许再说了!” 说着笑模笑样地对凤凰说,“凤丫头,还好我们留了一手,伴娘的礼服多准备了一套,你这就跟我去卧室换吧。” 说着找出衣服拉着她要去卧室换。   ☆、第94章 形毕露 凤凰看了看衣服,颐指气使地对身边一个姑娘说:“你把你裙子脱下来让给我穿!”说着眼睛盯住她身边的一个伴娘不肯移开目光。 那个姑娘不愿意了:“我的衣服凭什么给你穿!” 糯米刚才就觉得那姑娘有点熟悉,听到声音才发现那个人是吴春兰! 只听张妈妈好声好气地劝解道:“凤丫头,吴家大囡这身板穿的都是小号衣裳,你肯定穿不下,还是穿婶手上这件均码的吧。” “你这件我穿着太大!这里就她身材跟我差不多,她还比我胖好多,我就要她身上的那件!” 张妈妈又说:“吴家大囡穿着这身裙子挺合适,池家大囡,你试试这件均码的,包管你合适!” 衣服是她们家送给吴春兰的,张妈妈可张不开口让人家把衣服扒下来... 凤凰当即撂下脸:“你个老太婆想说我胖就直说好了!你让她脱下来我非要看看我倒是穿的上还是穿不上!” 凤凰不胖,只不过她发育得很好,不像糯米那种病态的瘦,她对自己的身材很有信心,容不得别人说一句不是,听到张婶的话她恼羞成怒。 村里好几个熟悉凤凰为人的人议论纷纷,就是刚刚那几个不认识凤凰的客人被凤凰一时装出来的外表迷惑的人,也被人当场科普了凤凰的为人... “哎,我听说那个池家大囡专拣软柿子捏,别人还好,就是他们家那个妹妹听说没少被她欺负。我听说她妹妹虽然没她漂亮,长得也还不错,年纪小性子也好,今儿她来了没有啊?” “来了啊,就是站在你对面第三排那个女孩子。怎么,你还想跟人家处对象啊,晚一步了!我听说她早就许了人家,就是她姐姐和姐夫结婚当天——”接着又咕咕哝哝地说了好一通话。 还有人说:“凤凰啊,咱们怎么说也是同学我以前还追过你,你这个人吧啥都好,就是这暴炭脾气得改改,以前我听说林家老三要娶你妹妹我还不信呢,瞧了她本人我才明白,你妹妹长得虽然不如你,可就凭你这性情跟人家压根没法比,但凡是个男人都要你妹妹不要你!” 话题的风向突然变了,凤凰的形象在几分钟内从人见人爱转为万夫所指,凤凰气急败坏像头横冲直撞的野牛似的向吴春兰冲过去:“你把裙子给我脱下来!” 说着“呼啦”一声拉开吴春兰背后的拉链,攻其不备地把她的裙子剥下来,即便里面还有条白色衬裙不至于让她暴露,但那种被当众羞辱的难堪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吴春兰紧紧地护住脱到膝盖的裙子,然后冲上前去想打凤凰耳光,凤凰猛地往后一躲伸手去抓吴春兰的头发,吴春兰扑了个空,头皮跟撕裂似的,痛得直叫出声抓凤凰的脸。 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纠缠在一起,吴春兰躺在地上,凤凰骑在她身上,两个人四只手都没有闲着,扯头发的扯头发,掐脖子的掐脖子。 不仅是手,她们不断地恶语相向,嘴巴跟机关枪似的互相扫射对方,攻击对方的语言全都不堪入耳,让所有观众都大开眼界,凤凰刚刚建立的淑女形象荡然无存了。 好几个围观的男人都冲上去把他们拉开来,林海却还在一旁悠闲地看戏,嘴角甚至还隐约有笑意,糯米忍不住问他:“海哥哥,你怎么笑啦?” 林海听糯米说自己笑了,嘴角的笑不由自主地扩散开来:“刚才看你姐装模作样,我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在她恢复正常,我整个人都好了。” 他摇头笑哭,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让凤凰变淑女可比乌鸦变凤凰还要难。 凤凰和吴春兰这两个在别人看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在前世却同样是改变糯米命运的人,所以这一幕在她看来纯属狗咬狗一嘴毛,活得久果然是好,什么都能见到。 凤凰终于以惊人的战斗力获胜,她从吴春兰身上扒下了裙子,把裙子往身上一套拉起背后的拉链,凤凰虽然肉不多,可她的骨架就比吴春兰要大,吴春兰的裙子她穿着有些紧,不管她如何费劲地吸气缩肚子都没法把拉链拉上去,她听着裙子好几处缝合的线崩崩断裂的声音,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裙子往地上一扔,去换那件均码的了。 但是吴春兰的裙子已经被撑大弄破了,张奶霞无奈地叹了口气,叫来姑姑把战败后哭哭啼啼的吴春兰拉进房间,帮她把衣服破的地方重新缝好,就连张奶霞的姑姑见了也是连连摇头,这池家大囡的脾气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就在吴春兰在补衣服的时候凤凰又出幺蛾子了,原来伴娘们接下来要忙一整天午饭和晚饭都不能好好吃,为了补充体力张家给她们每人准备好了一碗“接力”,是芝麻馅汤圆,寓意美满团圆,按规矩伴娘是不能把汤圆吃光,因为要留下圆满。 可凤凰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胡吃一气,吃到最后一个时旁边有人好心提醒她,她就红眉毛绿眼睛:“我就是饿了我就是要吃,看他们能吃了我吗?!” 说完一梗脖子把汤都喝得一干二净,张奶霞看到也是无可奈何。 等大家吃了汤圆,门口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糯米就知道张奶霞要出发去饭店了。 她连忙整理下散乱的头发和妆容准备搭车准备出门,她出了房间想去大厅找林海,可转了一圈都没找到林海。 “嘿!”突然有人在身后拍了她一下,她一回头却看到马林:“马林,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里,还打扮得这么漂亮?”马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这样我会忍不住想娶你的。” 糯米没好气地说:“你这样我会忍不住想骂你的!” 马林却不在意她的话,对着张奶霞姑姑说:“大妈,他们都走了,你们都坐我爸爸的车去吧。奶奶,你再往里面挤一挤,后面坐四个人没什么问题的。” 林海刚好在这时见糯米上了车也想跟上去,马林连忙伸出脑袋对他说:“不好意思哦,我爸的车已经坐不下了。” 他说不好意思的语气非常欠扁,林海正觉尴尬,刚巧有另一个有车的人把他叫了过去才摆脱了窘境,糯米本来想下车,可见林海已经上了别人的车就不好意思下车了。 这是糯米第一次参加在饭店举行的婚礼,他们村里人结婚都是像凤凰那样在家里烧点好些的菜招待亲朋好友就够了,像这么正式在饭店举行婚礼还是头一遭,张奶霞的姑姑一进大门就连连惊叹饭店的豪华气派。 婚宴开始了,新郎新娘一桌桌地敬酒,伴娘就要充当挡酒的角色,可谁也没见凤凰那种把酒当水喝的人,刚开始还有人怀疑她是不是拿白开水冒充白酒忽悠他们,凤凰瞪着眼睛把杯子把他们鼻子下一凑,那扑鼻而来的酒味光是闻一闻就让人熏然欲醉。 凤凰喝得酩酊大醉,走都走不稳,好几个村里的单身汉趁机过去揩油,咧着嘴笑道:“池家大囡,你今儿打扮得可真漂亮啊。” 说着还在她腰间捏了两把,凤凰见他们表情猥琐,内心说不出的厌恶,但见林海盯着自己,她心想着破罐子破摔,不但不推开对方还跟那些人调笑娇嗔想引林海吃醋。 只见她笑嘻嘻地走到他这一桌,摇摇晃晃地举着酒杯对他说:“林海...你不要我有的是男人要我,看到没有我池凤凰有的是男人!要多少有多少!你以为我稀罕你吗,你当初在部队我跟你通信的时候吊着好几个男人呢,你只不过我的备胎!我不稀罕你!不、稀、罕!” 她不知林海最厌烦的就是女生故意引得他吃醋,对方越是这么做他越是反感,他不想看下去准备换个座位,凤凰突然失态地叫道:“林海你给我站住!你女人被人调戏你就拍拍屁股走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给我站住,站住!” 她的话音突然一低,苦苦哀求道,“林海,林海,我不能没有你,”她旁若无人地抱住林海,低声下气地说,“你跟我说糯米有什么好,你一样一样告诉我,我一定改,我一定变成你喜欢的那种女人,从今天起我再也不是凤凰了!林海,你就和我在一起吧,我只想知道占有你是什么感觉,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要是你表达出真心喜欢我,说不定过个一两天我就烦你不要你了,到时候你跟糯米再在一起又有什么损失!” 林海淡淡地说:“大姐,我心里没有你,都这么久了,你自己应该明白的,你这样子真的没什么意思。” 凤凰大声说:“我真的不明白,我都已经不嫌弃你穷不嫌弃你有病了,你为什么还不喜欢我!难道我就这么差劲吗?!” 林海无可奈何地说:“大姐,你真的很好,是我配不上你,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我了解你,林海,你就算不爱我,也会对我好的!” “是,我会对你好的,但那种好跟我喜欢你对你的好是不一样。”他的眼神冷了冷,“大姐,冷暴力也是暴力,你不要尝过了才知道后悔!” 林海望着凤凰,心中说不出的烦乱,他不明白凤凰为什么要这么死缠烂打着自己。 按理说像她这样美丽的姑娘应当是一家女百家求,被人追着求着的时候,她应该从自己的追求者中挑选一个喜欢的人,而不是拼命追逐一个不喜欢她的人。 女人时间久了或许会爱上一个原本不那么爱的男人,但对于男人而言,一开始不喜欢以后只会越来越不喜欢。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四处游移,终于停在糯米身上,她一直忙好不容易闲下来,邻桌的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听着像是要给她说媒,糯米红着脸低着头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真不懂!林海,我知道脾气不好有时候说话伤人,但我真的是发自内心真心喜欢你,我只是不喜欢伪装,我是刀子嘴豆腐心,每次我嘴上说让你滚我心里头的话都是:‘留下,留下!’” 凤凰轻蔑地说,“为什么你们男人都这么肤浅,你们宁可喜欢一个虚情假意,曲意逢迎的贱人也不要一个真心真意待你们的女人,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看清楚她可怜兮兮的外表下是怎样的面目!我等着,我等着!” 说完她一阵风似的走了,留下林海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糯米被一群男人围着献殷勤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   ☆、第95章 林海吃醋 是啊,和这群人相比他又有什么优势,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女孩子嫁人图的不就是个衣食无忧的归宿么,当初他和糯米订婚或许她不过是碍于情面,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难保她不会动心,想到这里他不禁对她生出几分猜疑。 “我真不懂!林海,我知道脾气不好有时候说话伤人,但我真的是发自内心真心喜欢你,我只是不喜欢伪装,我是刀子嘴豆腐心,每次我嘴上说让你滚我心里头的话都是:‘留下,留下!’” 凤凰轻蔑地说,“为什么你们男人要这么肤浅,你们宁可喜欢一个虚情假意,曲意逢迎的贱人也不要一个真心真意待你们的女人,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会看清楚她可怜兮兮的外表下是怎样的面目!我等着,我等着!” 说完她一阵风似的走了,留下林海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糯米被一群男人围着献殷勤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 糯米和奶霞姑姑坐的一桌本来是现场最偏僻的角落,可糯米一坐下马林和他奶奶,还有两个新郎的朋友也要求坐这桌,紧接着奶霞一个远房表舅妈,拖着她两个女儿金花银花,也跟串糖葫芦似的跟过来,原本空荡荡的桌子瞬间一个空位都不剩了。 这会儿热菜还没上,大家都嗑瓜子打发时间都挺无聊的。 金花无事献殷勤,站起来给每个人倒茶,她一会儿瞅瞅这个男的,一会儿瞅瞅那个男的,心里正纠结选清华还是北大,结果滚烫的水全浇在了俩男的膝盖上,银花非要强行插入几个男士的对话,结果把“炒股”误听成是“炒谷”闹了好大一个笑话,现场气氛尴尬不已。 奶霞姑姑拉着糯米的手问她有没有对象,说要给她介绍对象,马林奶奶也抿着嘴笑着,让奶霞姑姑帮忙给他孙子找找村子里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奶霞姑姑一听就乐了:“我听说马林他爸升了官在市区医院当院长,就你们家这条件还愁讨不到媳妇啊,我说你们干嘛不去市区或是县城找姑娘呢?” 马林奶奶叹道:“找媳妇容易,找个朴朴实实过日子的难啊,我要找孙媳妇不图她怎么漂亮,家里怎么有钱,性子好能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正经。” 奶霞姑姑笑道:“这倒是,要不你看看池家的小四丫头咋样,听说她跟你们家马林还是同学呢!” 糯米还没说话那个表舅妈便笑了:“奶霞她姑姑啊,你不知道池家小四已经有主了啊,她跟榕树村林家老三已经...” 然后把糯米跟林海的八卦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榕树村跟梧桐村之间走路要两个小时,那帮农村妇女可是能把“孝顺儿媳给公公暖被窝”传成“儿媳跟公公睡一个被窝”,叽叽咕咕跟奶霞姑姑咬耳朵说了各种难听的话:“所以你手上要是有适合的男孩子,还不如介绍给我们家那俩丫头片子呢。” 她早就听说榕树村的马家不仅条件好,而且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也不怕以后有人争财产... 奶霞姑姑又说:“你们家金花比马林还大好几岁吧。” 表舅妈满不在乎地说:“说不定人家就喜欢大呢,不是都说‘女大三,抱金砖’吗?” 表舅妈一向是个大嘴巴,宴会上嗓子扯得别人耳朵疼,她跟奶霞姑姑咬耳朵声音也特别大,刚好被马林听到了,他笑嘻嘻地说:“还有人说‘女大一,不是妻’呢!” 表舅妈被打脸也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嬉皮笑脸地说:“小伙子你这就不懂了吧,你奶奶说让你找个能照顾人的,这不就是要找个比你大几岁的嘛,要是比你小了,要你照顾她你能照顾人家吗?不过你要真喜欢小的,我们家大的不行,还有二的呢!” 桌上的人都忍不住笑了:“你们家银花这才十四呢,你这个做娘的这就急着把她嫁人了?” 表舅妈恼羞成怒:“十四还小啊,过了年转眼就十五了!你们嫌小,男人说不定还觉得越小越好呢!我妈就是这个岁数嫁给我爸的呢!” 马林忍不住笑了:“得了吧,我是娶老婆又不是开幼儿园!”说得桌上人都笑了。 奶霞姑姑在一旁说:“金花她娘,现在时代不同了,他们年轻人现在都讲究缘分,这种事情咱们再心急也不能强求。” 桌上的人都纷纷表示附和。 这表舅妈挺不上台面的,她本来也没指望自家那俩黑魆魆的丫头片子能嫁个什么好人家,结果被张奶霞找了她男人的消息刺激得不行,听说张奶霞她男人在外地经商认识不少生意人,想让奶霞妈帮金花银花介绍对象,结果被夹枪带棒地说了一通,心里正不痛快呢。 她自认自家两个闺女长相性情都不比奶霞差,只恨没奶霞那个运气啊。 今天听说张奶霞要办喜事非要死乞白赖地拖着两个女儿过来,吃喜酒是假,找对象才是真的,可惜转了几圈都没半个男人表现出对她家俩丫头有什么兴趣,心里正有些失落,又见马林奶奶让奶霞姑姑给介绍对象,心里乐得不行,能本地的当然最好了,她还不乐意把女儿嫁到外地去呢! 她的完美计划却又被奶霞姑姑全盘打翻还弄个灰头土脸,心里实在恼怒:“奶霞她姑姑说得有理,现在的年轻人跟咱们那会儿真是不一样了,咱们那会儿别说定亲,就是跟哪个男的拉个手没嫁给他都要被人骂水性杨花,咱们奶霞真是个命好不用烧香,当初跟咱们村李建军都订婚打掉孩子,我只当她没人要了,没想到头来嫁的最好的反而是她!” 桌上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的亲属都议论开了,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私底下说说就得了,在人家婚宴上说这种事儿缺不缺德啊! 奶霞姑姑早就撂下脸了:“这话你听说谁的!” 表舅妈笑道:“哎呦,敢情你还不知道呢,你们村里那个池家大囡传得谁不知道啊,还跟我装呢!” 台下热闹非凡的同时台上的主角也粉墨登场了,这次婚礼请的司仪性格活泼,把现场气氛搞得非常热烈,安排的节目也很有看点,其中一个节目名叫“颈上添花”,新郎要用嘴叼着花贴在新娘的脖子上,贴三朵才算完,新郎偏偏好几次叼不住掉下来引得现场哄堂大笑,在场的女宾无不羡慕张奶霞找了个如此财大气粗又贴心的男人,羡慕嫉妒恨之余不断撺掇男方发表结婚感言。 赵良栋也不含糊,拿起话筒说道:“不瞒大家说,在奶霞出现以前,我从没想过结婚,直到在医院认识了奶霞,她的善良贤惠感动了我,让我有了进入婚姻的念头,不管是生奶霞的爸妈还是养奶霞的爸,我都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生养了这么好一个女儿嫁给我!” 说着对奶霞的亲生父母和张半仙再三90度鞠躬,台下瞬间响起热烈的掌声,接着不知道谁起的哄:“新郎新娘,亲一个!亲一个!” 两人被催得不好意思,最后赵良栋在张奶霞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全场一部分又是鼓掌又是笑又是羡慕,还有一部分人开始交头接耳:“都说张奶霞给李建军打过胎是不是真的啊?” “池家大囡以前跟她玩在一块,不是还挺好的吗,她亲口说的,这事儿八成是真的了。” “哎,还真是看不出来呐,现在这世道啊!” 婚宴终于结束了,张奶霞姑姑拉着糯米让她帮忙打包宴会上剩余的菜肴,收拾完还是坐着来时那人的车回去,刚到张家门口准备下车时,马林说:“待会儿闹完洞房我再送你回家吧。” 糯米说:“不用了,你自己回去吧。” “我还是送送你吧,免得你被山里的狼叼走!” 糯米瞪了他一眼:“你宁可被狼叼走也不上你的车!” “嘿!本少爷是好心送你一程,你别好心当作驴肝肺给脸不要脸啊!” 林海突然出现了,语气生硬地说:“不用了,我送她回去。” 马林笑了笑:“没事的,我爸车上没人了,晚上我可以把你们俩都捎回去...”还不等他说完,林海已经拽走糯米了。 “海哥哥!”糯米被林海拽得手疼,她穿着高跟鞋,虽然贴了创可贴站了一天还是疼得受不了,林海却不管她只管往前走她完全跟不上了,只好无奈地叫住他,林海虽然放慢脚步却还是没有回头看她。 “哎,”她差点被院子的石子路绊倒,林海条件反射回身去扶住她,只见静静地望着自己,眼里汪着一湾清澈的水,气一下消了大半,但他还是冷着脸不说话。 糯米小心翼翼地试探:“海哥哥,你怎么了?” 林海冷淡地说:“没什么。”说着放开她的手和她站在张家后院却不说一句话。 糯米听着他的口气就知道他在生气,这么久和他相处下来,糯米一直觉得他是个不太懂得表达的人,就像以前他对凤凰的打压嫌弃早已心生不满,他却从来没有和凤凰正面沟通过这个问题,只是不断地把这些负面情绪积压在心里,直到结婚当天因为凤凰不肯出门这个导/火/索才一下来个总爆发。 想必他现在对自己也会有诸多不满,只是隐忍着不说罢了,糯米其实更希望他能不那么容忍自己,如果自己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林海都能随时提出来让她马上改正,这样两个人才不容易出问题。 这才应该是两个人长久相处的模式。 但糯米转念一想,如果他是那种情商高又擅长沟通的人,他早就跟别人结婚了,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 糯米和他站在张家后院的扶桑花丛中,冬日里竟有花可以开得那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两人在夜色中吹着冷风好半天不说话。 糯米想了半天不知道如何解决,保险起见最好沉默,她以为这时候沉默能让林海冷静下来,可林海想听的就是她的解释,见她沉默本来只有三分气结果却越想越气,一时想着她要是真有了二心自己哪怕再不舍也要成全,一时又想着她和他有了婚约便是他的人了,哪怕她有了二心他不管怎么样也要把她从别人身边抢过来。 如此天人交战一番后他说:“今晚我送你回家就跟你父母提亲吧。” “啊?”糯米被吓了一跳。 林海见她的反应又开始生气,但面上还是没表现出来:“怎么,你不愿意?” 糯米连忙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突然这么把话题转到这上面有点奇怪。”   ☆、第96章 误会解开 尽管林海和她通信时经常提到结婚这个话题,他本来想着在部队长久待着的话是打算给她转学到省城,但提前转业把他的计划打乱了,所以只能等他明年年初转业后再履行婚约。 不过糯米年纪尚小,林海在制定计划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没有提一个很明确的时候,所以在糯米的概念里他们的结婚时间还是很不确定的。 而且,虽然她是真心喜欢林海,但前世那一段婚姻经营得如此失败,这一次换了林海这么出色的男人她真的能做好他的妻子吗?一向对自己没有信心的糯米不禁有些气馁。 林海之前和糯米订婚后虽然也是对两人的将来有一番打算,但当时没有紧迫感,没有那种她随时随地被人抢走的感觉。 他本来打算转业后找到工作有一定经济基础再结婚,可是今天看着她被那么多男生包围着,他总觉得如果不把这件事早点定下来的话迟早哪天她会跟人跑了。 可刚刚在他跟她说要结婚时,他并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什么喜悦的表情,更多的是诧异、茫然和迟疑,这让他非常不安,凤凰的那些话又回到他的脑海了,加上他今晚也喝了点酒,所以语气有些不善:“今天你在饭店那些人跟你说了什么?” 这是林海第一次用这种口气这么跟她说话,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从来没对她大声说话过,糯米心想:你跟凤凰说的话我还没问你呢,那些人跟我第一次见面能说什么啊,你跟以前的未婚妻在公众场合搂搂抱抱倒先恶人先告状,糯米也生气了,冷冷地说:“他们跟我说什么关你什么事。” 林海见她的态度与往常大不相同,以为她有了别的心思更加急了,强作镇定地点点头:“行啊,你不说我就一个个去问他们,我要问问他们打我未婚妻什么主意!” 林海刚想走,糯米马上拉住他:“今天已经够乱了,我拜托你不要再惹是生非了好吗?” 林海也觉得自己不理智,低声问她:“糯米,你真的喜欢上了别人吗?” 糯米连忙摇头:“海哥哥,真的没有,你这么优秀,和你相处过我真的没法喜欢任何其他人。” 林海听到她这么说心情好了些,调整了下纷乱的思绪:“糯米,我知道我这么久在部队不能随时随地陪在你身边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是把你当做我未来的妻子跟你相处,我们以后是要过一生一世的。我对我们的未来有很多打算,只是我这个人不会说话,我不希望我对你的好只是用嘴巴说,我更想用行动去表达。我知道你年纪小不懂事我不会怪你,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对,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我可以改。” 林海的声音又变得非常温柔,这让糯米的心平静了些。 糯米低头想了一会儿说:“就是有几个男生他们可能对我有意思,还有我有个同学,他总是开玩笑说喜欢我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他说真的还是假的。” 林海问她:“那你为什么从来没写信跟我说呢。” “我也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我觉得你在部队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还是别让你担心比较好。” 林海忧心地说:“你这样就不会让我担心吗?糯米,现在的社会很复杂的,有些男孩子表面上很正经,其实很复杂,你别被他们骗了!” “我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不放心。” 林海听她的话还是不放心:“那下次他继续缠着你,你怎么办?” “我上次就跟他说了啊,我说我已经订婚了。” 林海越听越不放心,急道:“你都说订婚了他居然还敢缠着你,不行,糯米,咱们的婚事得抓紧办了啊!”这丫头越来越漂亮,就这么到处招人,净让他操心! 他继续说:“下次他继续缠着你,你就跟他说你男人是部队的,破坏军婚是要坐牢的!你看他还敢不敢!这些事情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糯米低声说:“我怕你知道有别的人追我,一生气就不理我了——” 林海望着她说:“糯米,我怎么会不理你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不理你的。” “可是上次凤凰跟你说马林喜欢她,你就气得没再给她回信了。” 本来她不想说这些过去事了,可她心里实在有些疑惑就忍不住说了。 林海耐心地解释:“我从一开始就对你姐没有太深的感情,我当时能感觉到她是希望我吃醋,但我真的不喜欢女孩子这么对我——既然她有了合适的对象,我是该成全她,但是你不一样啊,我们已经有了感情基础,要是你喜欢别人,我肯定要据理力争。” 林海把在饭店发生的事情都跟糯米说了一遍。 糯米听到凤凰说林海是她的备胎时再三叹气,此时两人的误会已经解开了,林海不禁发笑:“你叹什么气?” 糯米仰望着他:“海哥哥,凤凰和你结婚当天不肯出门,当时我在想,像你这么好的男人,她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好好珍惜你呢,后来她为你绝食为你做出很多极端的事情,我以为她会在这些事里悔悟,我曾经想过,即便我们订婚,如果你喜欢的人还是凤凰,只要凤凰愿意好好对你,我愿意退出,因为能和你走这一程已经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你是我心中最高大的男人,我没有办法忍受你当别人的备胎,所以只要你愿意,不管再苦再难,我和凤凰的战争我一定会坚持到底。” 林海听完她的话抱住她:“你的这些心思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以前也许想过要跟凤凰过日子,但自从你出现之后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能随时随地牵动我的心,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退缩,我要定了你,你是我的,糯米,你只能是我的。” 糯米抓住林海的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上,脸红彤彤的,仰视着他小声说:“你听,我的心跳得好快。” 这是糯米第一次主动牵林海的手,他的手被她握着只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人进屋时又和好如初了,天色已晚他们也该告辞了,他们刚进屋就听到新房里乱得跟拆房子一样,屋里一群男男女女叫啊吵啊,糯米跟林海没当一回事儿,农村结婚闹洞房是很普遍的事情,不过一般都有分寸,闹够了就把新房让给新人各自回家去,不过这一次新房的动静实在太大了,那声音跟打架差不多,这让好奇心不强的林海也忍不住去看房间里的动态。 新房的门关着,但通过门板上裂开的缝隙林海可以看到屋内发生的事,糯米也忍不住去看,她差点失声叫出声,林海连忙捂住她的眼睛:“别看。”她刚刚看到凤凰、金花银花她们几个被新郎和新郎的朋友压在床上,其中有个男人还去掀凤凰的裙子,可她一点反抗的样子都没有,一直笑个不停,不仅她,屋里还有很多人,包括早上看到的那几个伴娘跟好几个小伙子在地上滚作一团笑岔气,还有白天请来录制婚礼现场的摄像师在一旁录像。 糯米被刚才的画面吓坏了,她从没见过有这么闹洞房的,她以前参加婚礼闹洞房的人最多就是玩玩游戏,刚才那是性侵吧! 屋外只有奶霞姑姑在整理从饭店打包回来的菜肴,听了糯米的话觉得她少见多怪:“哎,奶霞她男人那地儿的规矩跟咱们这里不一样,说是越闹越旺,当初奶霞男人头婚听说没好好闹一闹,结果做生意怎么做怎么赔,人家是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这个彩头,小四丫头你要不也进去跟他们玩玩?” 林海连忙说不用了,拉着糯米退出了房间,糯米踌躇着问林海:“海哥哥,我们要不要等凤凰一起回去?”换平时她肯定不会这么问,但新房闹洞房的方式实在深深震撼了她,简直就是毁三观,她有点不安。 林海心想凤凰这个人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谁敢惹她,而且如果大晚上他们三人一路回去,谁知道凤凰那脾气会干出什么事,林海可不想再出什么事,所以说:“还是算了吧,我们先回去。” 糯米想想也是,跟着他出了张家,两人在山路上走着好半天没有说话,林海虽然每次给她写信总有说不完的话,但真正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他的话反而不多,要开口也是说些要紧的事,总体而言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像这种话少的男生通常比较靠谱,甜言蜜语不费钱,实在做到却费劲儿,像池爸说的,像林海这么优秀专一的男人真的不多了。 在经历过两任能作的女友,他深深体会了找个性格相合的伴侣有多么重要,糯米除了有时让他捉摸不透外,他对她各方面都非常满意,再加上池妈和凤凰的反对更加促进了他们的感情,你说男人贱也好说他们不懂珍惜也好,追求异性本来就是男性的特权,相比送上门的他们更会珍惜茶饭不思苦苦求来的。 想到这里他轻声问她:“糯米,我待会儿送你回家时跟你父母谈谈我们的婚事好吗?” 他见糯米条件反射地退缩了一下笑道,“不是提亲,我刚是被你气急了才那么说,就是跟他们商量一下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好吗?”   ☆、第97章 凤凰袭警 糯米小声说:“凤凰那边还没解决呢。” 虽然林海看起来很有把握,但糯米心里非常明白,凤凰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就算他们结婚去了外地也很难摆脱她的纠缠。 其实林海心里对于怎么对付凤凰还是拿不定主意,不是没有办法,而是办法太多,反而不知道选哪种好:“我们现在先不说她,我的意思是排除凤凰的反对你自己愿不愿意?” 糯米稍微迟疑,林海就急了:“糯米,你到底想不想嫁给我啊?” 糯米犹豫了一会儿,轻声说:“我愿意。” 他的眼睛带着笑意在黑暗中闪着光:“那不就行了。” 他说着去拉她的手,“你的手好冰。” 说着帮她来回搓着手,两人说着走到村东头的旧祠堂,这里以前兼做村里学生的小学教室,从祠堂后门可以抄近道更快回家,但是晚上祠堂阴森森的,墙上挂着梧桐村军阀时期几位元帅爷的凶相,只见画上的人尖嘴猴腮,在昏暗的光线下说不出的吓人,要是糯米一个人还真不敢走。 林海牵着糯米感觉她整个人紧绷着,突然想逗逗她:“你看,元帅爷从画里下来了!”糯米被吓得撒腿就跑,林海哭笑不得一把扯住她搂在怀里,感觉她还在发抖:“你别怕,我骗你的,对不起,我以为这么吓你你就会扑到我怀里,没想到你还往外跑。” 不知因为冷还是别的什么,她被他抱着筛糠似的颤抖着,他把她越搂越紧,“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吓唬你了,我不知道你会怕——”他低头吻住了她,她一时忘记了颤抖,好半天他气喘吁吁地贴着她的脸,两人四目相对凝望着彼此许久。 他们一路说话走走停停,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池妈还在楼下点着煤油灯纳鞋底,这么晚了池妈还没睡,看样子凤凰还没回家。 池爸从外面解手回来,刚巧看到林海笑道:大海,你来了啊,快坐快坐。” 一边说一边还搬了条凳子给他坐。上次见面自己那么对人家,池爸想想心里就愧得慌。 林海连忙说:“爸,您这么不用客气。” 他见池爸池妈都在,凤凰又不在家,不如就把结婚的事情说了吧:“爸妈,关于我跟糯米结婚的事情,我想请示一下二老,我会在明年五月份的时候转业,我想到时候就把我跟糯米的婚事办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池爸连忙说:“好好好,好孩子,你看怎么好就怎么办,我们家没有任何意见。 ” 池妈清了一下嗓音,提醒在场其他人她的存在:“大海,糯米还在念书呢,你们的婚事还是不要操之过急了。” 大龙工作的事情都还没落实,就想让她答应结婚的事儿,没门! 万一她这头答应了,他那头到时候又反悔了,自己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池爸听到妻子反对,连忙说:“孩子都大了,他们的婚事你就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 池妈大声说:“几个月前大海来咱们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池爸一下被噎住了,又不能告诉池妈实情,讪讪地说:“我现在不是都想明白了吗,大海虽然身体有问题,可他对糯米是真心的,糯米又心甘情愿跟着他,现在又不是旧社会,都让父母说了算,咱们得尊重孩子的意见。再说了,咱们那会儿还不是双方父母都不同意,现在还不是好好过了这么多年?” 池妈没听到这句话还好,听到这句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拿我们打比方呢,我这些年算是明白了,我爸妈的眼光还真是毒!敢情他们当初就看出来你是个没用的窝囊废!” 糯米听到池妈的话真有点提池爸不平,其实池爸并不像池妈说的那么没用,因为家里孩子多,池爸除了种田还总想着做点其他小生意,平常农闲时他划着河泥溜去进些咸鱼虾皮之类的干货进到青田去卖,回来时又把青田的山货,比如木炭木材运回来卖,这样来回可以赚到一些钱。还要计算蝉江潮候,潮涨而上,潮退而下,否则,逆流撑船非常吃力。 池爸脑筋灵光又勤快,拔秧、耕田、打稻、担谷、车水、担河泥无一不拿手。他熟悉生产季节和气候的变化,掌握芽谷种的时间、温度和湿度,以及何时育苗、 扦秧等,反正一年四季从早稻到晚稻,从春季到冬季,什么时候干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他的犁田技术在本村和附近几个村子里都是数一数二的,烧泥灰一天可以烧二十多堆,在村里绝对算得上是个人物。 他还很有经商头脑,地瓜就遗传到了他这点,糯米他们还小的时候,池爸还总想着到外地做点小生意,只是那阵子池妈闹着要离婚,三天两头为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无休无止地吵,最后这些计划只好打消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对林海和凤凰之间的矛盾才感同身受,都说“女怕嫁错郎”,但对于底层男人而言娶妻更是要慎重 ,若是找了性情与自己不是一路的人,这辈子恐怕再难有翻身之日了,所以池爸对林海一家退婚都非常理解,也赞成糯米嫁到林家。 一家人正僵持着,突然门外有人慌慌张张地叫道:“月平,建设!快开门啊!出大事了!” 糯米去开了院门,来人却是张奶霞的姑姑,大晚上的她来干什么? 只听她慌慌张张地说:“不好了,你们家凤凰拿鞭炮炸了奶霞他们的洞房,还把客人全给打了!你们赶紧去瞧瞧吧!” 把他们四个人听得全傻了,也来不及好好问清楚,池爸池妈本来都准备睡了,身上很随意穿着棉毛衣棉毛裤,匆忙之间只在外面披了件棉袄,穿着拖鞋匆匆跑到张家。 还没进屋就看到一群人往外惊慌失措地往外逃窜,池爸池妈拉住他们想问发生了什么,结果他们跟聋子似的揉着耳朵,带着一身伤痕逃命似地狼狈逃窜出院门。 池爸池妈看见大厅的地上都是红色的炮仗纸屑,还有栓成拱门的气球也被炸得七零八落,接着池爸池妈连忙跑上楼看情况,忽然只听到“轰隆”一声,就跟传说中美军在日本广岛投掷原/子/弹爆炸似的,全世界都跟炸裂了似的,震得人心惊胆颤,整个房子都蹦了一蹦。 池爸条件反射地大叫一声:“快趴下!” 池妈头一遭一句废话都没有就听池爸的话照办了,跟着他像邱少云一动不动地趴倒在地,心里嘀咕着什么杀伤性武器能有这样的威力,也不像是炮仗啊,接着又听到“轰隆”一声,还来不及等大家反应过来,接连着那炮弹似的玩意儿跟机关枪似的,“轰隆轰隆”个没完没了,大概响了十几下才结束了这惊心动魄的几分钟。 全场人都觉得自己跟被杀过好几次头似的,糯米和林海在楼下也觉得楼上那动静天崩地裂似的,等轰隆声全面停止了,楼上楼下一下彻底安静下来了,像是磁带在收音机里唱到一半卡带了,又像课本里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然而这种卡带的状态没有维持几秒钟,接着楼上的房间里是暴风雨般的打砸声,池爸和池妈想冲进屋去劝架,但是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林海和糯米已经完全看愣了,在凤凰的咒骂声中和奶霞姑姑断断续续的补充下,他们似乎弄懂了前因后果。 事情是这样,张乃霞婆家虽然现在有钱,她公婆也是穷山沟沟里出来的农民,也有一堆穷亲戚,这里说的穷不光指的是物质上的穷,也指精神上的。 其实张奶霞公婆发迹后也给村里修了路盖了学校,村里的生活水平比起以前好了太多了,但是他们的穷是扎根于骨子里,不是给钱改善改善生活水平就能改变的。 张奶霞她男人也经常跟她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张乃霞也知道衢安的风俗跟沙洲不一样,沙洲闹洞房最多就是让新郎新娘出出洋相、让大家乐一乐而已,可衢安农村的闹洞房完全是种没有理性的恶俗,那些男的闹起洞房简直跟禽兽没什么分别。 今晚闹洞房本来大家商量好是要好好整整新娘的,但奶霞说她怀孕了,事实证明其实并没有,这只是她想逃避被闹的借口,所以那帮人才放过了她,集中火力对付几个可怜的伴娘。 据事后凤凰自己说当时她喝醉了酒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侵犯了,等酒稍微清醒了才发现自己被欺负了,于是在一怒之下拿着婚礼剩下没用完的炮仗,全部点着了一串串跟扔葡萄似的地丢进了洞房。 洞房里的一群人都还没看清楚什么东西丢进来呢,就被吓得肝胆俱裂,在放炮仗的过程中,好些人不要命往楼下跑,踩踏造成的伤害甚至比炮仗造成的还要大。 跑掉了几个漏网之鱼,紧接着凤凰紧紧镇守着门口,手上还抱着烟花桶! 没错,那犹如原/子/弹氢弹发出的声响全是这玩意儿发出来的,这是张奶霞她男人从衢安买的,那帮闹洞房的乡下人哪见过这个,全都吓得狼嚎鬼叫的,发了疯地想冲进房间,而凤凰视死如归地紧守着大门,跟暴风雨似的猛砸屋里的所有物品,她跟发了疯似的抄起眼前能抓到的任何东西就往这帮人头上砸去。 据说经过此役后这帮人回到农村闹洞房收敛了许多,再也没有以前这么嚣张,这倒是一大意外收获,当然这是后话。 紧接着糯米和林海听到院子门想起由远至近的警车声音,有人报警了! 院子里的警车闪着血红色的光,亮得吓人,车上下来三个警察,他们接到警情说梧桐村的张家有人私藏杀伤性武器,很有可能是原/子/弹、氢弹,已经发生一系列杀伤性武器爆炸事件,可能还有伤亡! 接着几个警察荷枪实弹地上了楼,还戴着钢盔穿防弹背心,一脸警惕又有些视死如归的味道,接着目瞪口呆地听着屋子传出响亮的耳光声,打斗声,警察撞开了门,接着就是威严的喝令声:“别动,我们真的开枪了!” 然而完全没用,中国警察的枪对民众实在没啥震慑力,对凤凰更是和玩具枪没啥区别,屋里依然是凤凰持续不断激关枪般的咒骂声,很快她连警察以及警察的十八代祖宗也问候了进去 ,骂了几百句不带重复的那种,接着屋里突然传来警察的惊呼声! 这时候大门已开,屋里的人都往外逃窜得差不多了,池爸池妈他们进屋一看差点晕过去,只见还未消散的烟雾中凤凰和其他两名警察扭打起来,另一名警察正——护着裆部,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已,显然是被凤凰击中了要害! 而且他们都闻到了一股臭味,那股臭味是从警察身上发出来 ,仔细一看地上还放着一个泼出屎尿的痰盂,很显然这个到了八辈子血霉的警察还被凤凰泼了屎尿...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晚了,主要酷酷这几天家里迁网,用电脑时间不稳定,下周就好了哈   ☆、第98章 一记耳光 三名警察手上明明端着冲/锋/枪,可他们就算在盛怒之中怎么也下不了手去打这么个小姑娘,这姑娘真的太漂亮了——虽然她的外貌跟素质完全成反比——好吧,中国还有几千万的光棍汉,留下她就当是造福他们了。 尿液顺着警察戴的钢盔滴滴答答地流到地板上,张奶霞的洞房已经变成名副其实的洞房——用炸药炸开一个洞的那种,只见满屋子烟雾缭绕得都可以拍《西游记》了,扑鼻就是强烈刺激的火药味,呛得人受不了,眼睛都要流眼泪了,可凤凰还是斗志昂扬并且冷静地三对一。 其实刚进房间那会儿,这三个警察不知怎么的,都觉得自个儿有点不仗义,明明是秉公执法,但是...但是他们三个大男人这么欺负一个女同志,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吧?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有这种想法,而且他们也发现那所谓的杀伤性武器不过是烟花炮竹,现场也没有人员伤亡,虚惊一场而已,这么逼迫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不太好吧? 于是他们下手都不免留了情面,造成的结果就是一个被她踢中裆部,一个被她泼了屎尿,剩下一位派出所同志被凤凰打了一记耳光。 这个姑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看来是不能妇人之仁了! 三位男同志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三人想把凤凰包围了起来,可惜那位被泼了屎尿的男同志慢了一步,凤凰往下一蹲,拿起那个还丢在地上的痰盂,狠狠地往那个被她扇过一个耳光的警察钢盔上一砸! 那位民警在剩下的岁月里每次说到当年这浴血(尿?)奋战的一幕还是心有余悸,要不是头上这顶钢盔,还不得被砸出个脑震荡啊! 痰盂里还有少量剩余的尿,那黄色的液体从民警的钢盔流到他身上的那件战术背心,这下才彻底把他激怒了,他对其他两个人说:“同志们,一起上啊!” 三个人这才动作一致,冲上去抓住了凤凰把她往楼下拖,凤凰这个人让人觉得最奇妙的地方是,不管在如何凶险的情况下她都特别理直气壮,特别不顾一切,也从不考虑后果。 她用尽全力地拔下警察冲/锋/枪上的弹匣,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其中一个警察头上猛击!接着拿起地上的扫把往几个警察头上哐哐地一顿猛击,她完全不看,跟打地鼠似的打到谁就是谁,几个警察头上戴着本来用来防炮弹的钢盔,现在全都用来防她了——好吧,反正戴着钢盔也不怕打破头,几个警察还是尽业地往楼下拖着凤凰。 凤凰这下急了,把刚才那痰盂砸警察沾在手上的屎尿警察身上抹,谁要抓她就让谁倒霉! 几个警察这才终于忍不住了,拿出手铐“咔擦”一下给她戴上了,这回可老实了吧。 池妈见了这情况被吓得不行,冲上去叫道:“同志!我这个女儿不懂事,是我这个妈没有好好管教她,你们把她交给我,让我回去好好骂骂她!” 警察已经没空听她说这些废话了,抓了凤凰就往警车上带,当然了,凤凰一路上可没放弃挣扎,东张西望试图找一切能帮助自己脱困的武器,经过张家楼下的院子时突然听到一阵求救声,凤凰定睛一看又昏天暗地地开骂了,你猜怎么着,这个人就是在洞房里调戏凤凰的男子之一! 原来凤凰拎着炮仗丢进房间后,整个洞房硝烟弥漫,所有人都往门口跑,门口被堵死了,这个人急于脱困只好爬窗子从二楼跳了下去!结果是把腿摔骨折了... 凤凰一下就换了副嘴脸凄凄惨惨地对着警察哭道:“警察同志,就是这个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刚才在楼上的时候他强/奸我!你们一定要把这个强/奸犯绳之以法!” 对方大叫:“警察同志,俺是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啊,俺只是摸了她大腿几下,摸几下又不会怀孕,这咋就成了强/奸/犯呢!” 为了拖这个人下水,凤凰大大增加了话里的夸张成分,那个人最多就是摸了几下她的腿,强/奸他们还是不敢的,警察同志一听“强/奸”这个词,心想得了,两个人都抓进局子对质吧,说着又拿出一副贼亮贼闪的银制手环,“咔擦”一下戴在男人的手腕上,扭送他去警察局喝茶去了! 警察押送被戴着手铐的两个人上警察,池妈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凤凰刚才说她被那个男人强/奸了? 她就觉得奇怪,如果只是被摸了几下,凤凰何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一定是被占了实质性的便宜才闹得这么大。一想到这里,池妈脑子“轰隆”一下,凤凰订婚又被退婚,前阵子好不容易名声上好听了些,现在闹了这一出,以后谁还敢娶她? 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个女儿就这么命苦! 池爸见池妈望着押送凤凰的警察远去还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心里奇怪了:“孩子他妈,你咋了?” 池妈嘴里嚷嚷着:“姑奶奶可坑死我了,我一个好好的黄花大闺女!” 池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嘴里胡说八道什么?” 池妈没有回答他的话,快速奔向不远处的糯米,拉住她就问:“你今晚也在张家,你姐被人欺负你看到了没有?” 糯米不明白池妈为什么这么问,下意识地点点头。 “啪!”池妈狠狠扇了她一个耳光,林海根本没料到池妈会打糯米,反应过来时糯米已经挨了这个耳光,他连忙把她推到身后护住她,只听池妈骂道:“敢情我这些年养了条白眼狼,就算动物还念骨血亲,凤凰可是你姐姐,你只顾着勾引汉子,连你姐姐被人糟蹋都不管不顾!” 林海听到“糟蹋”两个字被吓了一跳,见池妈一副濒临崩溃的样子才感觉到了几分真实性,他震惊得好半天这才明白过来,迟疑了好久说:“丈母娘,今晚发生的事情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你们去其他伴娘家里打听过没有,凤凰怎么突然就会被...” 此时的池妈已经无法用理智思考:“这是凤凰刚刚亲口告诉我的!难道你觉得我会拿我女儿的名节跟你开这个玩笑,还是你觉得我们家凤凰在说谎!大海,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忠实厚道的后生,哪怕你跟凤凰解约我也不怪你,可今天你居然见死不救!纵容别人欺负我女儿!你太让我失望了,今儿我撂下一句话,你要跟小四结婚,不可能!我让她嫁鸡嫁狗都不嫁你!” 池爸气恼说:“你不让小四跟大海结婚?我想这个家我还做得了主!” 池妈冷笑了一声:“好哇池建设,你要是敢让他们结婚,他们结婚当天我喝百草枯!我让他们红喜事变白喜事!” 百草枯是剧毒农药,喝下后必死无疑,受到这样的威胁池爸又惊又气,又见妻子一副神魂落魄的样子真怕她会想不开,于是转头对林海说:“大海,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你跟糯米的婚事我们——我们之后再从长计议。” 林海转身凝视着糯米,望着痛哭流涕的池妈他真的觉得荒谬极了,凤凰被糟蹋他也很惋惜,即便他们没有结果,林海也依然希望凤凰能够找到一个不错的归宿。 他本以为凤凰在经历和他退婚后能痛改前非,没想到她还是如此玩世不恭。 现在她得了如此的下场,他也非常难过,但这不是他的错,更不是糯米的错,该死的是那些禽兽,可恨的是凤凰的不自爱。可池妈却要拿他和糯米开涮,已经有一个女儿不幸还要拿另一个女儿做垫背,活活要将一段两情相悦的情侣拆散,这让他实在憋屈极了! 林海明白池爸的话,但是他此刻对被打的糯米充满了关切和怜惜,对此刻两人局势不明的未来更是忧心忡忡,哪能放心离开,他嘴里答应着,人却仍是站在原地。 池爸又劝道:“大海,今天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了,大家都弄不清情况,凤凰她妈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属人之常情,希望你能谅解她,现在太晚了你先回家去,等过两天她气消了我再劝劝她。” 池妈对着他厉声吼道:“你给我滚!永远别让我见到你!滚!” 林海一离开,池妈便对糯米说:“你今儿当着我跟你爸的面,你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林海有任何瓜葛,婚事一律由父母做主,你向我保证!” 糯米恳切地望着池妈说,“我真的很喜欢林海,我不能嫁给别人。如果他不喜欢我就算了,可他也是真心对我,妈,我求您对我公平一点好吗?我跟凤凰一样都是您的女儿,我嫁了林海也一样会孝顺您和爸。” 池妈死死地望着糯米:“你和凤凰永远都不一样!你永远别在跟我面前说公平两个字!” 池妈说的每一个字狠狠砸在糯米心上,她轻轻地笑了,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女孩了:“妈,我不求你能把我和凤凰同等对待,您也别指望我会任你摆布!大不了我以后搬出这个家得了!” “你!你还有理了!”池妈还要上前打她,还没抬起手只觉得头晕目眩,还好被池爸眼疾手快地扶住才没栽倒在地,池爸忍不住发火了:“都不准吵了!糯米,你妈虽然有不对的地方,可到底她是你的母亲,爸知道你喜欢林海,可在今天这样的特殊情况下,你能不能多考虑一下你妈的心情?” 池爸又把脸转向池妈:“孩子他妈,糯米刚才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这孩子她跟大海已经订婚又有了感情,你这一下就把他们拆开也难怪她接受不了,老话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这门亲事你就随他们年轻人去吧。以咱们家目前的经济条件我不会给糯米任何嫁妆,她婚后过得好或过得不好我都任她自生自灭。” 池爸顿了顿说,“至于凤凰,我会托人给她找合适的婆家,要是到时候家里条件好转了,给她配一副体面的嫁妆让她风光出嫁。” 池妈拿出帕子痛哭流涕:“你别说了!你哪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情!一个女孩子身上出了这样的丑事,就是有金山银山做嫁妆,看以后还有什么人肯要她!得了得了,从今往后,女儿是我一个人的!不管好还是坏,都由我一个人承担!咱们这一家趁早散了,桥归桥路归路就清净了!” 今晚池家全家都睡得很晚,那一晚的月光很好,照进了家家户户的窗,照亮许多人的梦,也照亮许多人的无眠。   ☆、第99章 为民除害 第二天池家全家都聚在一起开会,池爸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中间还夹杂着池妈断断续续的哭诉,末了,池爸沉痛地叹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发生这样的事一家人都难以置信,大龙在旁边焦急地说:“爸妈,这件事情姐不能吃这个哑巴亏,我们现在就去派出所报案,让警察枪毙那个流氓!”他说话字字咬牙切齿。 地瓜忍不住插嘴:“你以为现在是严打时期啊还枪毙!” 乔兰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去派出所把凤凰救出来再说吧。” 大龙心急火燎地冲出门:“我这去派出所救我姐!顺便报案!” 就在大龙快要冲出门的最后一刻,池妈把他拉住了:“大龙,咱们不能报案,要是报了案,凤凰这辈子就要完了!以后还有谁肯要她?” 附近村子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结果也是不了了之,就算是抓到那些人把他们告上法庭,庭审时女方还要当众说案发的细节,罪犯关个三年五年也放出来了,可被糟蹋的姑娘这辈子就算毁了,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女人家吃亏。 大龙急道:“妈,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您还管以后有没有人要姐,眼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让那个歹徒逍遥法外!” 梅芝忍不住插话:“大龙,妈说得有道理啊,我看这事情咱们就打落牙齿活血吞算了,反正大姐已经跟人家发生关系了,以后还有谁肯要她?我看您还不如去问问人家男方愿不愿意娶凤凰,反正大姐没人要,还不如就这么把婚事定下来得了!” 她话音刚落就大龙已经对她抬起巴掌:“我看你是脑子有毛病!我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打死你!”梅芝这才不说了。 池妈不满地看着梅芝,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儿?她这个当娘的说凤凰以后嫁不出就算了,她跟着凑什么热闹? 池妈想来想去都不甘心,可她实在下不了决心去派出所报警,想想只能去找村长了,到了村长家只见村长他媳妇儿在院子里晒霉臭,见池妈脸色不大好看连忙问:“朱大姐,出啥事儿了?” 池妈不敢把事情说出来,就怕女人家嘴碎,一个不留神就把凤凰的丑事往外传,只好说:“你们当家的在不在啊?” “老徐去广播站了,咳,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咋啦,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池妈连连摆手:“不用了,我自个儿去找他。” 村里的广播站是一个姓吴的村民自建的,他也是吴春兰的叔叔,吴叔叔家境贫寒,家里没啥能拿得出手的,唯一让村里人记住他的是他家自建的广播站。 在这个偏僻的小乡村里,吴叔叔已经义务为村民办了十几年的广播,别小看了吴家院子里的设备,大到国家政策法规,小到村里谁家丢了鸡鸭鹅,广播喇叭一打开,顿时来了精气神。 每天早上他还会播送一段天气预报,比如:“各位农民朋友,从明天起一连3天都会下雨,赶快起来移栽苞谷苗儿...” 每天广播一天要响三遍:早晨六点准时转播中央台的“新闻与报纸摘要”,中午十二点播放中央台“午间半小时”,晚上八点,是“新闻联播”,在这中间,他还根据农村实际,自己编排了一些节目,如“法在身边”、“科技致富”、“邻里之间”等,有时候还会穿插一些猜谜语或是讲笑话的余兴节目。 广播里都会宣传研究哪些种子高产,怎样施肥打粮多,吴叔叔会把自己的经验传给乡亲们,对那些没钱买种子买肥的村民,吴叔叔还会想办法到化肥经销处为他们担保赊肥赊种,为了提高村民生产技术水平,提高粮食产量,他自掏腰包请来农业专家为农民上课。 村里没通电前,广播机全用干电池。1号电池一次上6联,不到一周就得更换。直到1988年,梧桐村才终于通了电,吴叔叔的广播站的听众也越来越多,村民们已经习惯了广播的存在,就算听不到感兴趣的知识,仅仅是听那熟悉的声音也能让农人在劳作的空闲中得到放松。 然而今天早上广播站的广播却一下变成了个“哑巴”,不管吴叔叔如何调试,喇叭里仍然发不出一丝声响,这让每天跟一日三餐似的按时播放广播的他着急不已。 眼看都要九点了广播还是修不好,这让吴叔叔非常着急,他听说村长擅长捣鼓机械的东西,于是他跑到村长家叫来了村长,村长通过初步检查判断应该是连日来的大雪已经压断了线路,这出的故障,于是他拿起竹竿,沿线查找故障,这才在山上的荆棘丛里发现广播线被山上的积雪压断了。 吴叔叔一节一节地把断线接起来,而村长则负责在广播里喊话让他知道线路好了没有。 村长对着话筒喊了半天还是听不到广播声实在有些纳闷,问题到底是处在哪里呢? 就在这时池妈冲进了广播室:“村长!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村长这个人一碰到机械的东西脑子就非常轴,用后世的话可以称作“机械发烧友”,如果你不让他把手头这件事情搞清楚,他根本没办法用心去干另一件事。以前他们家拖拉机坏了,村长就有本事一整天不吃不睡地捣鼓着,直到找别人修好了才安心地吃饭去。 “咋了啊?”他嘴上答应着,手里还拿着话筒在研究,看都没看池妈一眼。 池妈见村长没理自个儿,低声说:“村长,您能停下手上的活计听我说几句话吗?” 村长用螺丝刀旋开喇叭正研究里面的构造,自言自语似的说:“你说吧,我听着呢。” 于是池妈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可村长完全跟她不在一个频道,他压根没专心听池妈在说啥,他对着广播吼了两声,外面瞬间响起了他的声音,他激动跳起来拍手叫好。 池妈见了他这副模样快要被气疯了,扑上去把他手上的话筒夺下来,还一边哭叫:“你算是个什么村长啊,我们家凤凰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被人这么糟蹋了,我这个当娘的想让你拿个主意你还给我拍手叫好!你根本不配当这个村长!” 池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凄凄惨惨的,把村长看得一愣一愣的,广播好了他脑子总算清醒了,连忙劝她:“哎,老池家的,你别哭啊,你们家凤凰昨晚咋啦?我跟你发誓,真没清楚啊,我刚拍手叫好不是冲着她被人糟蹋,而是这喇叭好了我高兴哪!老池家的,我这个村长给你赔个不是,你快别哭了!” 池妈满眼是泪:“我还不该哭啊,谁家闺女出了这档子事儿,当娘的能不哭啊!你给我评评理!”池妈越说越激动,拉扯着村长还动手摇晃着他。 吴叔叔就在这时候冲了进来:“月平,你快别说了!你刚说的话咋都放广播里让乡亲们听见了!” 池妈一听这话气得快要厥过去,她是被气疯了才被注意到自己在村里的广播站!现在可好了!全村都知道他们家凤凰被人欺负了! 凤凰被放出来了,林海托朋友找的关系把她给弄出来了,她出了警察局还特别嚣张地对着门口叫嚣,说总要一天要铲平这里之类的一堆废话,一路上她就跟林海逼叨昨晚上压根没吃什么东西,今天又饿了一早上,非吵着让林海带她去吃东西,否则不肯回家。 林海被吵得没办法只好带着她去吃面,到了面馆那碗面里有葱,凤凰又非让林海把里面的葱一点点地挑出来,林海想了想还是照办了。 自从他们解约后林海还从没对她这么顺从过,凤凰心满意足地吃着面,林海则沉着脸一时盯着她看个没玩没了,凤凰终于忍不住说:“我脸上有花啊,你干嘛老看我啊?”难道蹲了一天大牢还能让人变漂亮不成啊? 林海压低声音说:“大姐,昨天晚上那个农民到底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凤凰一听他这话就乐了,嬉皮笑脸地抬手准备摸他的脸:“你吃醋了啊!” 她就说嘛,林海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乎她,看他脸色发青,知道自己被人欺负心疼了吧,凤凰在派出所度过一夜的疲倦彻底消除了,眼睛跟灯泡似的对着林海直发光。 林海拨开她的手,还是用低沉的声音说:“那个农民说他根本没把你怎么样,你为什么要撒谎说他强/奸你?” 凤凰见林海跟她翻脸,撂下脸没好气地说:“他没把我怎么样你很失望是不是?是不是非得他把我怎么样你才满意!他是没把我怎么样,不是他良心没被狗吃了,那是他不敢他不能,你怎么知道他没动过那样的心思!” 林海气道:“那也不是你污蔑别人的借口!大姐,你什么时候能不由着自己脾气,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的一句话,会给别人带来多大的麻烦!” 凤凰耸肩:“只要我还是凤凰,我就得这么活着!你想改变我那就娶我啊,把我娶回家才是彻底改造我的办法!否则,我永远就是这个样子!”她咕咚咕咚把汤喝碗,然后狠狠地把筷子拍在桌上,“我吃完了!” 她跑出面馆,林海起身结账,出了门四下一望凤凰不见了人影,准是自个儿回家去了吧。 他刚想往前走,凤凰一下从角落窜到他面前:“林海!” 林海爱理不理地说:“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凤凰笑嘻嘻地说:“女人有随时改变主意的权利!” 林海还是不理她,凤凰追着她跑:“林海,你考虑下我的提议啊?” 林海茫然地问:“什么?” 凤凰理直气壮地说:“你娶我啊,只要你娶了我,我就答应你这辈子都不给其他人惹麻烦,你们军人的职责不就是为民除害吗?你娶了我就是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亏她想得出来,她以为婚姻是什么? 曾经他的婚姻被父亲拿来报恩,已经差点酿成大祸,现在凤凰又要他用婚姻救赎自己,很多人在进入婚姻或多或少都会抱有某些不单纯的目的吧,哎,他们什么时候能明白婚姻就是单纯的婚姻而已,就是简单地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否则十有八/九不会有好结果。 林海淡淡地回了一句:“这是不可能的。”然后转身就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来不及了,就先到这里,明天周末再补上送的300-500字数,谢谢大家!   ☆、第100章 糯米失踪 回到梧桐村下了车,这一路上凤凰觉得气氛不太对啊,但凡遇到个人都在自己背后指指戳戳,这群蠢货,她不就是进了一趟派出所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等她一走远,背后那群妇女就炸了锅似地八卦:“我听说啊,昨晚上张麻子跟她男人结婚,池家大囡非死乞白咧地跟过去,结果给人强/奸了!”语气里还带着些幸灾乐祸。 他家男人看不惯自家女人在外面嚼舌根,见她说的绘声绘色的,忍不住插话:“我说你就消停消停吧,小心闪了舌头!瞧你说的,都跟你亲眼看见似的!” 那个妇女被自家男人说了一通不服气,彪悍地叉着腰指着凤凰的背影:“我姐姐家的邻居的外甥的婆婆在张麻子家亲耳听见凤凰她亲口说的,不信你自己追上去问她自个儿!” 他家男人自知说不过他女人,耸了耸肩:“她有没有被人怎么样关我屁事!” 远去的凤凰当然不知道背后这群人的对话,刚好经过吴叔叔家,听见池妈妈在广播里面哭天抢地地寻死觅活:“我好好一个黄花闺女啊,就这么被人糟蹋了...” 凤凰心里觉得奇怪,这不会说的是糯米吧,她一时半会儿还没想到自己身上,接下去越听越不对啊,只听池妈依然在广播里怒骂道,“你算是个什么村长啊,我们家凤凰好好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被人这么糟蹋了,我这个当娘的想让你拿个主意你还给我拍手叫好!你根本不配当这个村长!” 凤凰冲进院子,池妈一见她跟发了疯似的:“凤凰,我刚还想着去接你,你咋自个儿就回来了?” 说着拉着凤凰的手上下打量着她,只见她身上穿的还是昨晚那条伴娘裙,只不过被鞭炮炸得不成样子,她脸上至今还留着被爆竹烟花熏黑的痕迹,不认识她的人还以为哪儿来的难民呢。 凤凰对着林海努努嘴:“林海把我弄出来的。” 池妈对着林海的方向啐了一口:“你别跟我提他!他见死不救任由你被人糟蹋,现在又来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已经让他跟你妹妹退婚了!” 什么,被人糟蹋?凤凰刚想打断池妈的话,听到池妈又说林海和糯米取消婚约,心里一惊一喜,一时犹豫着要不要说出真相。 林海急道:“丈母娘,凤凰根本就没被那个人怎么样!不信您问她自己!” 凤凰沉默着不说话,池妈以为她默认,气急败坏地冲着林海喊道:“你还敢这么问她!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难道嫌我们家女儿身上发生的苦难还不够多!你还要在伤口撒盐!” 说着扑上来就去打林海,林海没有还手,对着凤凰叫:“大姐,这事情到底是怎样,你跟大家说清楚啊!” 凤凰的眼泪说来就来,委屈地哭道:“我...我昨晚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吴春兰的婶子挡在凤凰面前对着林海喊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还嫌人家姑娘还不够惨哪,先是被你这个杀千刀的人渣骗婚,现在又被个禽兽糟蹋!池家大囡你别哭啊,有婶子护着你呢!你在张麻子家发生了什么,咱们这里可是都有证人的!春兰,你跟凤凰一起去的张家,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最清楚了,你说啊!” 吴春兰转了转眼珠子,扭捏了半天才欲言不止地说:“哎呀婶子,这事儿还是别问我吧,我什么都没瞧见——” 凤凰知道她是想顺水推舟在自己身上抹黑,一下炸起来:“吴春兰,你这个贱货别给我耍阴险!你昨晚喝醉了酒在那帮畜生面前都快把裤腰带给解了!你现在是不是黄花闺女还不一定呢!还有脸说我!”说着饿狼扑食似的冲过来要打她。 吴春兰被她扯头发疼得龇牙咧嘴的:“那你是不是黄花闺女,有本事咱们一起去医院验验!我证明自己的清白,你也证明证明你的清白!” 凤凰一下呆愣在那里,吴春兰挣脱开她,继续叫嚣道:“怎么,你不敢了?咱们现在就去县城医院,我不回头你也别回头!谁先停下,谁就是乌龟王八蛋!”说完牢牢地攥住她的胳膊。 池妈一见这情况也蒙了,自家闺女到底有没有被人欺负? 要是没有的话,去医院验一验,刚好可以打消大家伙儿的疑虑,证明她的清白;要是她被人欺负了的话,也要去验一验也好留下个罪证啊。 所以,池妈也死命拉着凤凰去医院:“凤儿,咱们这就去医院!只有这样才能证明你的清白!” 凤凰在这时却突然死活都不肯去了,吴春兰就一个劲儿地冷嘲热讽:“哎呦,不敢去了?你们全村的人都知道林海身体有问题,你又咬死了昨晚没被人欺负,那照理说你就是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咋不敢去呢?呵呵...” 围观的吃瓜观众又是震惊又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池妈虽然心中疑惑,但绝不容忍别人欺负自家闺女,池妈对吴春兰说:“吴家大囡,你倒贴你们村向家小伙儿的事儿,就连我这个外村的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要不是他不肯要你,只怕你早就守不住你这清白的身子吧,我们家凤凰是不是黄花大闺女还轮不到你说!”说着扯了凤凰就走。 吴春兰被池妈戳中了软肋,气得直跳脚:“你们看吧!你们看吧!她不肯去医院——就是心里有鬼!” 乡亲们面面相觑:凤凰昨晚真是被人欺负了? 凤凰被池妈拉扯着温言细语地问:“凤儿,跟我说说你到底是咋了,你昨晚有没有被人欺负?你要是被人欺负了,可千万别瞒着我!” 凤凰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林海一路跟着她们听到这里忍不住冲上来:“妈!凤凰昨晚根本没被人欺负,不信您自己问她!” 池妈指着他:“你给我滚一边去!这是我们家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插话!”说着拉着凤凰的手,“凤儿,跟妈说,你到底有没有被人欺负?要是你被人欺负,妈就算倾家荡产也要帮你讨回这个公道!” 凤凰又是呐呐说不出话来,池妈眯起眼睛,做了她这么多年的母亲,凤凰有几根肠子池妈都清清楚楚,就凤凰那脾气,就是她没理的时候尚且不肯饶人,照理说被人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她还不把人给生吞活剥了!她咋能这么轻松? 可她要是没被欺负,她那么个受不起别人冤枉的人,刚刚为什么死活都不肯去医院? 这里面绝对有猫腻,在池妈持续的逼问下,凤凰终于说出了真相。 原来,凤凰刚读高中时就交了一个同校的小混混当男朋友,那个小混混虽然平时不务正业,净在学校做些偷鸡摸狗,欺负低年级学生的勾当,可他是真的很喜欢凤凰,他几乎是在看到凤凰的第一眼就下定决心要让她成为自己的女人,他死缠烂打地追着凤凰让她做自己女朋友。 凤凰生日的那天,他在男生宿舍聚了一帮男生让他们祝凤凰生日快乐,他们说得有些不情不愿,那个小混混就逐个把他们拎起来让他们说生日快乐。 凤凰虽然不喜欢他,却不得不承认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很刺激。 那时的凤凰对性充满了好奇,然后在这种情绪的诱导下,两个人在学校旁边一个破旧的小旅馆里初尝了禁果,两个未经人事的孩子丝毫没想过要做预防措施,在无知无觉中意外不期而至。 连续的晨吐,犯困还有例假迟迟不来让凤凰以为自己生病了,知道自己怀孕她惊呆了。 当她把这个消息告诉那个小混混时,小混混的父母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两位老人马上提出来要两人退学订婚,然后再把孩子光明正大地生下来。可凤凰却不愿意嫁给这个小混混,私底下把孩子打掉了,气得这个小混混大闹了学校一场,学校得知凤凰怀孕的事因为要保全声誉没有对外公开,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凤凰开除了。 得知这段往事的池妈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打在凤凰的背上:“你这个败坏门风的死丫头,竟然做出这么见不得人的事,居然一个字都不跟我提,你气死我了!连孩子都有了,当初对方提出来要订婚,你就应该嫁给他得了!” 凤凰梗着脖子:“我怎么能嫁给一个小混混!” 池妈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既然不肯嫁给那个小混混,干嘛还敢跟他做那种事情!这种事情吃亏的都是女孩子,你这么精的孩子,被人占了这么大的便宜,你怎么能甘心!” 凤凰理直气壮地说:“谁说做那种事就必须嫁给他了!妈,这都什么年代了,您的思想怎么还那么封建,女人的身体是她自己的,不是任何男人的附属品!难道女人非得嫁出去才能证明自己吗?同样是享受快乐的事,谈不上谁占谁的便宜!” 池妈气得快吐血了,忽然意识到林海站在她们身边,对着凤凰一通呵斥:“林海在这儿呢,不许再胡说八道了!” 凤凰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冲着林海一通喊:“你早就知道了吧,张奶霞那个贱人早就把我这些事情跟你说了吧!” 林海有些诧异:“什么张奶霞?她跟我说什么?我不知道啊。” 林海的表情不像是装的,凤凰瞬间石化了:“当初你来退婚,不是因为张奶霞跟你说我以前交过男朋友的事情吗?” 林海还是云里雾里的状态:“我跟张奶霞一共都没说过三句话,几乎就不认识,她能跟我说什么?” 那一瞬间凤凰连死的心都有了! 三人一行地回到池家,林海虽然至今不太懂凤凰的话,可至少她被人欺负的误会澄清了,不会影响到他和糯米的婚事,他也就安心了。 也不知道糯米现在怎么样,昨晚池妈打了她一耳光,还对她说了这么重的话,她肯定难过极了,想到这里林海恨不得马上赶去她身边安慰她。 就在这时,高粱从院子里冲出来叫道:“妈,您咋才回来呢,姐去河边淘米这都半天了还没回来,我都快饿死了!” 池妈抬眼一看柜子上闹钟都走到十二点了,嘀咕:“这死丫头去哪儿了?” 接着全家都四处找着糯米,平时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定点吃饭,糯米不见了还真有些不习惯,可得把人给找着了,这饭总得吃啊! 林海跑到灶间,各处找遍了都没找到糯米,他又跑到河边,只见淘米的淘箩放在河岸上,旁边的筛子里还放着洗好的菜,而她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第101章 破坏军婚 林海在外面找了半天还是找不到糯米,他急得团团转,池家人都觉得他太大惊小怪,糯米说不定洗米洗到一半临时又有事忙去了呢,所以压根没当一回事也没有帮他一起找,可是直到夜幕降临她还是没有回来,全家心里都在嘀咕,可大家还是没往失踪那个方向想。 其实要不是中午要吃饭,全家可能还发现不了糯米失踪了... 一家人都特别淡定地在灯下吃饭,凤凰吃完饭回屋看了一会儿电视,出来见林海还坐在自己椅子上发呆,过来拉他:“她准是不知道跑哪儿去玩了,你先吃饭吧。” 林海有气无力地说:“我吃不下。”他坐下眼睛直直地瞧着柜子上的闹钟,已经晚上九点了,他又猛地站起身,“我还是再出去找找!” 凤凰抓住他:“有什么好找的!她能出什么事?她反正时间到了就会回家!” 林海着急地说:“我怎么能不急,都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凤凰不以为然地笑道:“她能出什么事,她有时候回家比这还要晚呢!要是我们都跟你似的,咱们家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看着一脸平静的凤凰和漠不关心的池家人,他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是他多心了,但是眼前的局面他忍不住不去那么想... 池妈正在收拾活计准备睡觉,林海走到她身边问道:“你们把糯米藏到哪里去了?” 池妈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林海迟疑片刻还是说出心里的想法:“你不想把糯米嫁给我,所以才干脆让我找不到人是吧,你们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池妈哪受得起这样的冤枉,指着他厉声斥责道:“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对啊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想把她嫁给你!你既然可以不娶凤凰,我也可以不把女儿嫁给你!我现在就替我女儿做主跟你退婚,我已经做主把她许配给马家的小伙儿了!” 林海觉得很可笑,池妈以为这还是封建社会,父母之命让嫁谁就是谁? 凤凰在一旁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妹妹一边给你写信,一边还跟别人处上了,前几天马林他奶奶还来咱们家提亲了,说是彩礼随便我们开口,人家家里有钱有势,你家有什么?一穷二白,能跟人家比吗?” 不得不说,凤凰一下踩中了林海的痛脚,在那个年代相貌真不是最重要的,好家境在男人择偶的加分太多了。 他有时候也很怕糯米看不上他的家境,所以他一直用自己能力范围内能提供的物质条件去宠爱她。 林海淡淡地说:“她从来没有在意过你说的那些,她不像你,她从没有嫌弃过我。” 他竟然是这么看她的! 凤凰冲上去面目狰狞地摇着林海的手臂:“林海,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我要图你们家一个钱我就不是人!”她红着眼一字一句地说,“我要是喜欢钱我就不会看上你了!你也不想想,就你这条件也就我不嫌弃你!” 林海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凤凰还是没明白真正的不嫌弃是怎样的,真正发自内心不嫌弃的人,从来不会把“不嫌弃”这三个字放在嘴上,而不是像凤凰那样自以为纡尊降贵地把“不嫌弃”挂在嘴边。 凤凰跟疯了似的,她怒吼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林海,我现在真的不介意我能不能嫁给你...但是我也不会让她嫁给你,我把话搁在这里,你要是今天不跟她分手,来日我会让你们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大龙出来打圆场:“姐夫,我妹还在念书呢,你要真喜欢她,也不在意再多等两年——” 林海焦虑地看着池家这局面,等两年?就是两天也夜长梦多! 整个池家说话最有份量的应该是池妈了,他用求助的目光望向池妈,希望她能说句公道话。 池妈内心也是很复杂的,小女儿和林海情投意合,可如果成全小女儿,就要牺牲大女儿和大儿子,凤凰昨晚出了这么大的事,要是听到林海和糯米结婚,万一做傻事怎么办,大儿子这么好吃懒做,到现在也没个正经工作,欠亲戚的债要怎么还? 虽然林海答应帮大龙找工作,可哪比得上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站得住脚跟? 再说了,马林他爸好歹也是市区医院的院长,帮大龙找份体面的工作就是拿小糖果的事情。 牺牲一个她从小就不待见的小女儿就能保住大女儿和大儿子,这笔买卖对她来说稳赚不赔。再说了,糯米现在才几岁,她懂什么是过日子吗,她和林海不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似地写几封信,出去玩一玩就以为这是爱情?幼稚! 凤凰一时脑热地叫道:“妈,您要是答应他们的婚事,我就去喝硫酸!” 林海冷冷地打断她:“大姐,喝硫酸会全身灼烧腐烂而死,你这么爱漂亮,还是换一种体面的死法吧。” “你这个王八蛋!”凤凰气地快晕过去了。 池妈听到凤凰说要喝硫酸吓得面无人色,她最怕的就是这个! 池爸抬起巴掌对她怒吼道:“你为了一个不要你的男人居然要去死!你的人生就只剩下谈情说爱了吗?凤凰啊,你不是也常常说不要成为男人的附属品吗?你现在又在做什么,没男人会死啊?!” 凤凰嘟囔:“那些话我也就是图个嘴上痛快说说而已,您咋还当真了。” 林海坚定地对池妈说:“妈,您让我退婚也可以,你让糯米出来跟我说话,只要她亲口告诉我说她不愿意嫁给我,我马上就走,再也不来打搅你们!” 凤凰本来还想说话,可一时无言以对了,她实在搞不明白跟豆芽菜似的糯米,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个那么优秀的男人死心塌地,让林海这么被为难还要坚持娶她。 大龙那个没眼力劲儿的又开始扯谎:“姐夫,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妹妹今晚是跟马林出去约会了,这个点她都没回家,应该就是不回来了——” 马林爸爸可是市区三医的院长,马林家里不仅条件好,更重要的是他还是独生子,以后不用操心分家产的事情,要是他们池家能靠上马家这棵大树,家里欠的那点债就是小菜一碟! “大哥,今晚我才看到马林跟他父母去县城。”他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诈一诈大龙,见到他表情凝滞证实了自己更新的猜想,看来他们一家是要齐心协力要让糯米嫁给马林。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糯米也是你们的亲人,你们怎么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就这样断送她的幸福!” 凤凰打断他的话:“什么是幸福,现在是谁有幸福?对女人来说,幸福不就是住三层高楼,吃香的喝辣的,衣食无忧吗?你给得起她吗?” 林海冲口而出:“我总有一天会给得起的!” 凤凰笑道:“好哇,你什么时候给得起,就什么时候来娶我妹妹吧,你四十岁给得起就四十来娶她,五十岁给得起就五十岁来娶她。不然空口白话,傻子才信你呢!” 林海不想跟她胡搅蛮缠下去:“好了,我对你们的耐心到此为止。妈,大哥,大姐,我早就说过,如果你们愿意把糯米嫁给我,我非常感激,但即使你们不愿意,我也一样要娶她为妻!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的做法是破坏军婚!严重的是可以判刑的!” 池妈和大龙被吓住了,凤凰一鼓作气地喊:“我不管什么军婚不军婚,有本事你就去告啊!没本事别在这里吓唬人!” “好,”林海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他点点头,“你们是糯米的家人,是我宁死都不愿意伤害的人,但事到如今,我别无他法了。”说完转身要走。 大龙一下就慌了,他可不想因为破坏军婚坐牢,吓得快尿裤子了:“妈!我看还是算了吧!就让糯米嫁他吧!我媳妇儿这才怀上没几个月啊,要是我坐牢了我老婆儿子咋办!妈!咱家欠的债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那个怂货说话都不利索了,身子也有些发抖。 凤凰跳起来指着他骂道:“你闭嘴!男子汉大丈夫,胆子比女人还小!” 池妈也知道事情不妙,见林海往门口走也叫道:“大海你站住!” 只有凤凰还在硬撑:“妈,你让他去!我就不信G/C/D的天下还没处说理了!你告我啊,你去啊!要是你真有本事,怎么被我在师长面前告一状就在部队混不下去了?窝囊废!” 想起在部队告林海状的事凤凰还在懊恼,收拾了林海是没错,可也加速了林海和糯米的婚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林海一想到凤凰在他不在的时候怎么欺负糯米牙痒痒地恨,糯米虽然在信里没提一个字,可他跟家里一直有书信往来,知道糯米因为他吃了很多委屈。 他抬起手,凤凰对着她叫嚣:“你打啊,来来来,我让你打!不打你就是乌龟王八蛋,我让你打!” 说着还伸着脖子凑到林海面前让他打。 林海心中始终想着自己是负了凤凰,慢慢地把手放了下来,把脸转向池妈,表情冷漠至极:“你们再好好考虑考虑吧,我明天这个时候再来要人——我在部队虽然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对付你们几个还是够的,附近几个村子有不少从我手上带过的兵,他们在部队不成气候,收拾你们一家人还是绰绰有余,如果你不希望你这双宝贝儿女缺胳膊少腿,就乖乖地把糯米嫁给我!” 眼前的林海让池妈陌生之极,她潜意识觉得林海会把他说的事情全部兑现:“大海,你以前是多么孝顺懂事的孩子,现在竟敢这么威胁我!” 林海淡淡地说:“我之所以孝顺您因为您是糯米的母亲,如果你阻止我和糯米在一起您就不是我什么人,我自然可以用我想用的办法对付您和您的子女,殃及无辜不是我的作风,我也不想这样,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们只要答应我和糯米的婚事,你们就是我的岳母,大哥和大姐,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想明白了随时让人到林家找我,我随传随到——岳母大人。” 林海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霍然转身离去,他刚打开池家院门,只见凤凰舅舅慌慌张张地带着桃子冲进来,桃子嘴里还叫嚷着:“姑姑姑丈,你们快去救糯米姐姐吧!”   ☆、第102章 适可而止 池家一家只见桃子一脸落魄狼狈,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树枝挂得不成样子,不免惊呆了,接着还等不及大家反应,舅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来就给了凤凰一个耳光!那气势让人不禁想到村口说书的讲的“曹操温酒斩华雄”那一段。 舅妈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凤凰,我们家是哪儿得罪你了,就算我把林海介绍给你,你们最后没能成那也不是我的错!我这个舅妈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居然要把我们家女儿送去给道馆里的道士糟蹋!” 她说着说着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凤凰舅舅也气急败坏:“月平,这事情你到底知不知情?我们家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怎么忍心把她往火坑里推呢!这事儿你不给我们个交代,我们两家以后也别来往了!” 还等不及池妈发话,桃子就跳起来说:“你们都别说话了,先去救糯米姐要紧啊!”她冲到林海跟前,“姐夫,你快去道馆救我姐吧,道馆就在流米岩的半山腰上!不行,走路太慢了!赶紧去村长借拖拉机啊!” 流米岩是梧桐村的地标之一,别说本地人就是县城的人也知道它的存在,它之所以如此著名,是因为在六七十年代有人传说,这块大石头里可以流出珍珠米,要多少有多少。然而在粮食短缺的年代,这只是人们在饥饿中幻想出来的童话而已。 所有人都顾不上问话,匆匆忙忙赶往村长家借拖拉机,一行人上了拖拉机才发现林海不见了,他已经等不及去村长家,一路长途奔袭赶往流米岩了。 拖拉机缓慢地在无边的黑暗中往前行驶,四面都是黑灯瞎火的荒山野地,还有随处可见的坟包,偶尔还能看到几个喝醉酒的地痞流氓,互相搀扶着,醉得跟烂泥似的往前走,寒冷的夜色里飘荡着他们猥亵不堪的声音。 舅妈越想越心惊,桃子跑回家的这一路,要是遇到就算没遇到孤魂野鬼,万一遇到这些流氓地痞出了事儿,她和桃子她爹岂不是要一头撞死吗?想到这里她内心充满了对凤凰的愤怒和仇恨。 上了车,池爸就忙不迭地说:“桃子,今儿到底是咋啦?” 桃子满脸泪痕,脸上脏得不得了,她用手背擦了擦脏兮兮的小脸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昨天中午,凤凰忽然来找桃子说让她明天去流米岩给道馆的道长送烟丝,凤凰说,虽然说是送,道长多半打赏几个钱,让桃子别跟其他人说,不然这钱就得多跟一个人分了。 桃子当时也觉得奇怪,还特地问凤凰为什么不自己一个人去,那就可以独吞全部的钱了。凤凰解释说自己要去张奶霞家参加婚礼,要是回来晚了第二天睡过头,岂不是把道长的事儿给耽搁了。 桃子想想也是,于是也就应承下来了,凤凰还特地吩咐她要是道长让她干什么,她照办就是,道长脾气不好,千万别惹道长生气。 桃子想赚点零花钱,第二天吃过了中饭就兴高采烈地提着篮子送烟丝去了,流米岩离她家有很长一段距离呢,因为怕爸妈不让她去所以她没跟爸妈说,反正吃过了中饭离吃完饭还有好几个小时呢,她只要说是去同学家一起写作业,爸妈发现不了。 她到了道馆刚放下烟丝,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有给钱的意思,然后就有一个小道士颐指气使地对她说:“你站着干嘛,还不给师傅倒茶、捶腿!懂不懂规矩啊,你是死人哪!” 然后桃子就有点懵了,送个烟丝原来还要给人倒茶捶腿? 她站在那里犹豫了半天,想想为了零花钱还是决定忍了,于是低声下气地给那个肥得流油的胖道士倒了杯茶,胖道士坐在偏殿的椅子上,眯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瞧着眼前的丫头,这丫头嫩是嫩了点,要是再养两三年,像另一个年纪十六岁就是刚刚好,再大几岁也不成,二十几岁的姑娘多半已经懂人事,没那么好骗,而且也没啥意思——老得骨头都啃不动了。 想着想着他啐了一口,茶叶携带着腥臭的唾液劈头盖脸地落在桃子脸上,把她恶心得不行,这钱她不要了! 她正准备夺门而出,抬眼只见糯米被他们抓了进来,她连忙叫道:“姐,凤凰姐让我送烟丝来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凤凰本来是打算把糯米骗过来的,可糯米不像桃子是个小孩子好骗,她还没想到办法呢,自个儿先因为袭警蹲了大牢,这边道长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桃子对他来说不过是开胃菜,糯米才是正餐呢,他想着凭着自己在梧桐村建立的威信,就算自个儿把人家姑娘怎么了,人家父母也不敢把自己怎么着了,于是让手底下几个人强行把糯米捆了到道馆去。 眼见糯米到了,胖道士终于眯起猩红的一双毒蛇眼,神情就像豹子远远锁定猎物似的犀利,那份犀利与他那胖头鱼似的大饼脸极其不相称。 那眼神吓得桃子缩在糯米身后:“姐,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我好害怕!” 桃子年纪小不知道,糯米可太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了,她轻声安慰桃子说:“别怕。” 胖道士一下对着糯米扑了上来,把她摔在地上,抓住她的衣服就胡乱扯着,他笨重的身体压得糯米喘不过气来,那一瞬间发生得极快,丝毫没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胖道士嘿嘿笑了两声:“小姑娘,你就省省吧,待会儿大爷让你叫个够!” 在恐惧中糯米也不知道自己求救时叫了什么,她拼命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她的衣服被胖道士几下就扯得跟破布条似的,胖道士长着老茧的大手在她身上放肆地摸着,胖道士有一瞬间的分神,想到马上就能占有这具嫩得能掐出水的**,他内心充满了激动和兴奋。 就在他失神的一刹那,糯米曲起膝盖击中了他的要害,接着便是道士满地的嚎叫声,一群小道士都慌了,忙不迭地冲上去问师傅怎么了,桃子这才趁乱跑了出去。 当林海冲上流米岩山上的半山腰时,他突然听到外面有重物坠地的声音,林海心知不妙,发疯似的冲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只见糯米蜷缩在草丛里——原来,糯米在道馆的偏殿被逼得没办法,她知道没法逃出去,只能选择从楼上跳了下去! 不管是林海和糯米在很多年后回忆起这一幕还是心有余悸,谢天谢地,还好她摔在草丛里,不幸中之大幸,林海及时赶到了。 林海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想抱住她。 “海哥哥,地上有玻璃!”她说完倒吸一口气,林海看到她的手上插着一根极其尖锐的碎玻璃,南方的夏天经常会有台风震碎玻璃,草长得高了,这些玻璃就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林海什么也不顾了,直接抱起她。 池妈凤凰她们赶到看到这样的场景,凤凰见了这个场景嫉妒到发疯,不顾一切地拦在他们面前:“今儿我把话撂在这里,你不娶我没关系,你娶谁我也不管,但你就是你不能娶她!否则你们结婚的那一天就是我的祭日,我说到做到!” 林海一把推开她:“滚!” 然后飞快地抱着糯米到了上次的小卫生所,给她包扎伤口的还是上次那个医生,他给糯米做了个简单的检查说:“我这只是家小卫生所,只能治点伤风感冒的病,你得赶紧把她送到县城医院去,最好住院观察几天。小姑娘,你还能走吗?” 医生让糯米下床走两步,刚开始她走了几步,只觉得双腿像是糖稀做的根本站不住,还好林海眼疾手快把她扶住了才站稳了,后面走着就没啥问题了,可医生建议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比较保险。 林海也是这么想的,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糯米住院不光是为了生病的事儿,也是为了她的人身安全! 医生抬头看到又是他俩,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们俩能不能好好谈个恋爱,别流血受伤行吗?别让我这个医生操心行吗?” 林海连忙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医生一边戴着手套一边说:“我看你俩都恋爱多久了,怎么还没结婚?” 林海憨笑着说:“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医生说:“那到时候记得请我吃喜糖。” “一定一定!” 糯米冲林海说:“你别瞎说了。” 在她看来,有池妈和凤凰如此强大的阻力,她和林海能否在一起还是未知之数,要是凤凰真的为他们自杀,那么哪怕她和林海结婚,池妈也会逼得他们离婚。 她正想着心事,医生帮她上药,手掌传来钻心的疼,林海遮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看,接着医生帮她包扎。 回家路上,看到糯米心事重重,林海抱住她:“不要想了,很早我就对你说过,未来的事情,让我想。” 到了池家门口,还没进院子池妈从里面跑出来,整副嘴脸都变了,哀求道:“大海,妈求你了,凤凰在里面嚷着要喝硫酸呢,这孩子是被我惯坏了,从小啥都顺着她,她从来没有不如意过,都是我的错——小四丫头,算妈求你们了,你们就晚两年结婚了,等她慢慢地放下了,我给她找个好婆家嫁了,你们都还年轻,也不差这两年...” 林海冷淡地说:“妈,你有空来说服我,不如劝劝大姐吧,让她明白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如她的意,她只有明白这个道理,才能和以后的丈夫公婆好好相处。我和糯米对大姐曾有无数次的退让,每次我们都希望是最后一次,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她想要做的是掌控我们每一个人的命运,稍有偏离她就觉得不如意,可我和糯米有独立的人格不可能为她而活。那么好吧,就让她提早适应这种不如意,从今天开始,接受这种不如意。” “林海,你总算回来了!”凤凰拿着一瓶浑浊的液体晃荡着,“你们要是敢结婚,我就一仰脖子干了这瓶硫酸!让全天下人知道你是怎样一个负心汉,你看着办吧!” 梧桐村有个化工厂,每天都有大量废液从管道流出来,想要弄到硫酸并不难。 林海平静地说:“大姐,你适可而止吧。” 她曾经被父母宠爱,有个出色的未婚夫,通情达理的公婆,任由她摆布欺负的弟妹,她拥有那么多却不知适可而止,她的**像棉花糖般膨胀,不断地向身边人索取更多,后来未婚夫退婚,父母对她失望透顶,连相貌远不如她的妹妹都超越了她,而她却仍是变本加厉地狮子大张口,想要继续掌控别人,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美貌不能,就用性命! 凤凰惨淡地说:“我曾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切,优秀的未婚夫,宠我的父母,任我欺负的弟妹,可是当我回头看他们已经全部都不见了,我已经一无所有,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你看我敢不敢!”   ☆、第103章 师长救场 两人对峙许久,被突然响起的汽车鸣笛声打断,所有人都惊讶地朝院门口望去,只见一位穿着军装的军人出现在门口问道:“请问,这是池糯米同志的家里吗?” 糯米听到自己的名字惊讶地向林海望去,林海对她笑了笑,用眼神安慰她。 院子里已经有人帮她回答:“没错啊,你是?” 只见门口的越野车上下来一位干部模样的军人,大腹便便,一副干部的做派,旁边好像是他的警卫员,林海看到干部连忙敬礼:“师长,您怎么来了?” 师长抽着烟乐呵呵地说:“你小子,我看你最近魂不守舍的,问了你的通讯员才知道你的心事,你在部队这么多年,我待你就像自己的孩子,你的事情有我为你做主呢!”说着扫了一眼在场的全部人。 池妈虽然不知道师长是个多大的官,可看看这么大阵仗心里多少也有点数,恭恭敬敬地说:“首长您快进去坐!” 大龙一看到部队领导来,吓得双腿发软,双手发抖,把两手往兜里一插才好了些。 凤凰倒是非常镇定,甚至有些窃喜,太好了,总算来个为她做主的人了,上次那个副师长听了她的话把林海弄出了部队,这次她也能想办法说服他不让林海和糯米结婚! 进了堂屋,池妈对首长又是端茶又是送点心,可人家首长不吃这一套,大手一挥:“别整这套,我今儿也是刚好有事路过这里,时候不早了,我就开门见山把事情说了,调查清楚就走人了。池糯米是哪一位?” 他的目光在凤凰和糯米之间游走。 糯米连忙站起来说:“首长,是我。” “嗯,”他点点头满意地说,“小林啊,眼光真不错!” 林海说:“谢谢师长。”但是表情却变得格外为难起来。 师长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你的事情你的通讯员也告诉我了,我大致都了解了,”又转向凤凰,“上次就是你吧,到师部大闹一场,那天我去开会,刚好不在。” 凤凰一听机会来了,连忙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是啊首长,那天你要是在就好了,那么你就会知道我受了多么大的冤屈!” 师长颇感兴趣的样子:“你受了什么冤屈?你倒是说说看。” 凤凰一听机会来了,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说:“首长,林海他是个地地道道的陈世美负心汉!不,他比陈世美还可恶!陈世美好歹当上驸马了,就他在省城当个芝麻绿豆大点的官,就嫌弃我是农村姑娘,还跟我妹妹好上了!像这种人部队应该狠狠地严惩他,光是开除太便宜他了!” 师长严厉地说:“什么开除?林海他是自己提交了转业报告,我再三挽留他说想要回家娶老婆了,我这才答应了,这怎么能叫开除?还有,要是林海真嫌弃你是农村人,你妹妹跟你一样也是农村的,他要是嫌弃农村人干嘛找你妹妹?” 凤凰大声说:“反正是他始乱终弃总没错!难道我一个良家妇女就应该这么白白被人玩弄,我去哪儿说理!” 师长说:“我记得小林上次打结婚报告就是要跟你结婚吧,那次你为什么没跟他结婚?” “还不是他丢了要送我的手表,我气得不出门,这才黄了!”凤凰到了现在的地步对手表的执念还是如此之深,提到手表还是满腹怨恨,真是无药可救。 师长一拍大腿说:“这不就是了?你和小林的婚事既然黄了,他为什么不能和你妹妹结婚?这桩婚事只要小林和你妹妹同意,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干涉的权力!”凤凰似乎还想说什么,被师长的话迅速截住,“否则就是破坏军婚!” 他转向糯米:“这位女同志,小林跟我说你叫什么来着...” 糯米连忙答道:“师长叫我糯米就好了。” 师长拍了拍脑袋说:“对,你愿意嫁给林海吗?” 糯米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愿意。” “好!这个事情就这么解决了,林海和池糯米,他们是自由恋爱结婚,这是宪法赋予公民的权力,林海虽然要转业,但他目前还是部队的一名干部,他和池糯米同志的婚姻就是军婚!是受法律保护的!任何人干涉破坏军婚都要受到法律严惩!” 师长的气魄镇住了全场人,大龙被吓得不轻:“首长,我对我妹妹和林海的婚事没有任何意见,我双手双脚赞成!” 师长见池妈和凤凰还是没有表态说:“如果你们对他俩的婚事还有异议,没关系,我可以找总参出面让村委、县委、市委一级级地来跟你们谈!” 池妈呆愣半晌,没想到林海竟能请来这样一张王牌,再三寻思终于屈服了:“首长,俺们都是些不懂事的乡下人,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俺们计较,这桩婚事我答应了!只是...首长,咱们家准备婚事还要些时间,何况年底家里人都忙着生意,那也只能等明年年初给他们选个黄道吉日办婚礼吧。首长,你看这样成吗?” 池妈小时候在乡下的爷爷奶奶家长大,乡下人就老自称俺咋滴咋滴,她小时候跟着学不觉得什么,长大在县城读书就觉得太老土了,后来想尽办法克服,可她直到如今一着急还是会自称“俺”。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多争取一些时间,尽量给凤凰多些消化的时间。 池妈的口气真的说得很真诚,林海觉得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应该不会再耍什么心眼,于是跟师长使了个眼色,师长点点头:“成倒是成,不过口说无凭,你必须写下字据保证你和你的儿女不会再干涉他们两人的婚事!” 池妈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手,要是口头保证还好,要是写了白纸黑字,以后可不好赖账了,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照办了,池妈无可奈何地说:“那我咋写?” 师长说:“你只要写你的名字,写明你和你的儿女不会干涉林海和你女儿的婚事,然后按个手印就算完了。” 池妈只得写了,讪讪地说:“咱家没有印泥。” 师长一挥手:“没事儿,我带着呢,小赵,把印泥拿出来让他们按上手印。” 全场的人都明白了,林海这是有备而来,做成现成的套子让他们钻呢! 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有部队大首长撑腰,池妈已经认输了,哀叹一声无奈地按上手印,大龙更是急急地按上了,只有凤凰还杵在那里,她没想到师长会这么偏袒林海,她不服气!她不服气! 师长也瞧出她的心思了,点上一支烟,吐着烟圈缓缓说:“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勉强别人,既然你不愿意我这就告辞,小赵,你跟司机说一声我们这就回去了!”说完抬腿就走。 池妈急道:“首长,请留步!” 师长刚想走,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往身后的大龙身上一望:“咱们以前在哪儿见过吗?” 大龙有些迷糊:“没有啊。” 师长思绪游离了一会儿,突然拍着大腿叫道:“对了,上次我去水泽县好像见过你!那地方你还记得吧,哎,几个月前好几个拐卖妇女的窝点被端了老巢,多少人被抓进去还不知道要判几年呢...”师长摇着头叹息。 他这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把大龙吓得面无人色,惊慌失措地把凤凰拉到一边说:“姐!算我求你了,你不答应林海的婚事不要紧,可这个师长在水泽县见过我,要是被他想起来我以前拐卖过妇女,我就完了,我是家里的长子,我这一完,咱们家也算完了!我求你了姐,我给你跪下了,拐卖妇女要坐牢,破坏军婚也要坐牢,要是两罪并罚我...我这是要把牢底坐穿啊,我坐牢没关系,可孩子出生不能没有爸爸,我妈不能没有儿子,你就当可怜可怜我,按了这手印吧!”说完马上跪在地上对姐姐咣咣咣地磕头。 凤凰从小对大龙这个弟弟最是宠爱,家里这么多兄弟姐妹她其他都不放在眼里,唯有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让她视若生命,她宁愿死也不愿让这个弟弟受到任何伤害,她跪在地上扶住弟弟,微微点了点头。 大龙一迭声说:“谢谢姐!谢谢姐!谢谢姐!” 凤凰跪在地上仰视糯米和林海,眼里缓缓地流出泪水,她的眼中充满着仇恨,然后用染着鲜红印泥的手指重重按在字据上。 看到凤凰按下手印,林海和师长心照不宣地对望一眼,终于大功告成了! 事情办完了林海带糯米去医院,顺便送师长回去,一路上这辆越野车都快被村民们的眼睛看穿了,直到出了梧桐村人烟才逐渐稀少了,寒冷的冬夜里汽车行驶好半天都看不到一个人。 沉默许久的气氛突然被打破了,“师长”一把扯下小胡子,狂笑出声,然后是小赵,再是司机,再是林海。 糯米呆愣了半天才明白,这原来是他们排练的一出好戏! 小赵擦着眼泪:“连长,你咋想出来的办法,把那一家人唬得一愣一愣的——都傻了!” “师长”狂笑着摇着手:“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要不是连长再三交代的任务,打死我都做不出来这些事!” 司机说:“连长,咱们还私底下商量过别的办法,要是你丈母娘再不同意我们就帮你抢人,等过个几年嫂子连大胖娃娃都生了,看他们还怎么反对!” 林海衷心地说:“谢谢大家了,真的,我林海何德何能可以交上你们这些朋友。”糯米也由衷地谢过了他们。 小赵,司机,“师长”几个人一听说连长把他们都当朋友了,激动地不得了,车上几个人的欢笑声飘荡得老远... 林海到县城医院就跟他们道别了,车子还是部队借的,万一被发现就糟了。 林海帮糯米在医院挂了急诊,医生检查过说没啥大碍,林海还是坚持让她留院观察几天,他在医院陪了糯米一晚上。 第二天又回了池家,这次凤凰一见他就解释道:“林海,我把糯米桃子她们送去道馆是为了给你治病!我都是为了你好啊!你还不知道吧,道长说糯米自打娘胎就沾了狐狸气,你就是因为跟她接触久了才有病!” 林海被她气得胸口透不过起来,他不顾一切地吼道:“你才有病!池凤凰,我今儿把话跟你说清楚了,我的身体根本就没有问题!我没有病,我就是不想要你!你就算脱光了站我面前我也对你没兴趣,我这么说,你总明白了吧!”   ☆、第104章 惩治道长(重写) 林海这番话说出口下意识地去看凤凰的表情,凤凰并没有想象中的暴跳如雷,林海看着她的反应实在太意外了,她不会被自己气傻了吧? 林海见她眼珠都不转一下地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想事情,心里莫名地有些害怕:“凤凰,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没有?” 凤凰眨了眨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怔怔地望着林海:“林海,你刚跟我说话了吗?” 林海缓和了下语气,平静地说:“凤凰,我根本就没有病,请你以后不要为我治病再想什么办法了,更不要干出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我和你真的不可能了。” 凤凰想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你别骗我了,你要是没病,那些医院的病历是哪来的?” 林海心知这件事必须跟凤凰说清楚,于是用平静的语气跟她说:“凤凰,那些病历都是我找人伪造的,我根本就没有病。我之所以说自己有病,最主要是想摆脱你的纠缠,然后是想让村里人不再对你说长道短,外人问起我们解约的原因,也让你有个对外交代的体面理由,我根本就没有病,你能理解吗?” 见凤凰反常地站在那里毫无反应,林海内心越来越不安,如果凤凰指着他鼻子骂,或是干脆揍他一顿,他都可以接受,但是她却什么反应都没有,这让林海有种暴风雨来临前平静的恐惧感。 凤凰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介意我以前跟别人好过,那些都是我读书时候的事情了,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林海,你相信我,我遇到你之后真的满心里都是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 林海截住她的话:“凤凰,我们之间真的已经毫无可能了,我不想跟你成为敌人,也不想对你说那些伤人的话,我们就这样平平静静地结束好吗?男女之间可以有很多种关系,做不成夫妻,能成为朋友也是种缘分。更何况我和糯米结婚,我以后就是你妹夫了。我和糯米婚后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让你眼不见为净,你就高抬贵手,当这个世上没有我们这两个人,不要再彼此伤害了好吗?我会对你感激不尽。” 凤凰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反正就这么站着,没有再说一句话了。 林海跟她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想听听她的想法,可凤凰始终沉默着,没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林海见凤凰神情异常,心里真有些担心她又会干出什么傻事,所以他没有离开,妞妞和几个院子里的小孩子就拉着他玩起“打纸牌”“滚铜钱”“猫儿捕子”,他虽然在玩游戏,心里却时时注意着凤凰的一举一动,没把心思放在游戏上,所以输了不少回,输了就是被勾一下鼻子,那些小伙伴们勾林海鼻子勾得不亦乐乎。 大概玩了半个小时,林海说:“妞妞,你寒假作业写了没有?拿过来给姑父检查下。”妞妞只好乖乖地收起纸牌,拿出寒假作业,林海一看他的作文写得牛头不对马嘴,语病也到处都是,只好一处一处地帮他纠正过来,让她重新抄一遍交给老师。 妞妞跟林海特别亲,说:“姑父姑父,我和他们几个演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给你们看好吗?” 说完像模像样地和小伙伴们演起来,妞妞扮孙悟空,有个胖乎乎的小孩扮猪八戒,个子高的扮沙僧,剩下一个就是唐僧。几个人演得像模像样的,演着演着就笑得滚作一团, 过了一会儿桃子过来了:“姐夫,糯米姐怎么没跟你回来?她是不是摔下来腿伤得很重?” 见桃子一脸担心,林海连忙说:“她的腿没事,只要休养几天就好了。” 桃子咬牙切齿:“姐夫,你一定要帮我们报仇啊,我这几天才知道,这个道长坏得不得了,他用这种装神弄鬼的办法,糟蹋了好几家闺女!这种老色鬼枪毙都是轻的!你一定要个办法治治他啊!” 林海正有此意,于是对桃子说:“好,咱们这就去收拾那个混蛋!” 他们两个人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桃子上次在惊慌失措中翻山越岭因为太过恐惧,反而不知疲惫,一点也不觉得路长,倒是这次跟着林海去还没走到一半的路程就气喘如牛,她喘着笨重的棉袄根本跑不动,喘着大气跟在健步如飞的林海身后,一边跑一边叫:“姐夫!你走慢一点!等等我!” 林海这才把脚步放缓了,没过多久脚步又不知不觉加快了,桃子又跟不上了:“姐夫,要不你背我吧!” 林海回头看了看她,尴尬地说:“那个...你自己走吧。” 桃子叫道:“姐夫,你以前也背过我,你不记得了吗?就是你跟凤凰姐结婚那天!” 林海说话时嘴里呼出一团团的白气:“上次情况不同,桃子你现在是大人了,姐夫要是背你,你会被人笑话的。” 桃子好奇地说:“姐夫,上次你背我就是在几个月前啊,怎么当时我是小孩,这么快就变成大人了?” 林海一时答不上来,不过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无论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什么年龄,只要一男一女相处就要注意分寸,再谨慎也不为过。 两人一行很快就到了流米岩山上的道馆,听到偏殿有人在大声呵斥:“哭啥!俺说你哭啥!能伺候道长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气!” 林海和桃子从偏殿虚掩的门望进去,只见一个婆婆训斥着三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子,旁边还站着一个老人,桃子轻声跟林海说:“姐夫,他们俩是榕树村的,好像是姓钱,他们家儿媳妇生了三个女娃儿,他们想孙子都想疯了,我看这情形,应该是他们背着儿媳妇偷偷把三个女娃儿骗出来,想供奉给道长让他们作法求子吧。” 果然,那个钱奶奶对着道长好一番阿谀奉承,说完一堆废话说:“道长啊,俺们家只有一个儿子,要是没个孙子不就绝后了吗?都是那个扫把星肚子里没好货,生来生去都是一水儿的贱丫头,连个带把儿的都生不出来!您发发慈悲,好好帮俺们,要是生了男娃,俺们家给你立长生牌位谢你!” 道长听着婆婆的话眯着眼审视着眼前三个丫头片子,眼神像是饿狼看到绵羊似的,表情更是猥琐不堪,他摸着中间那个小姑娘的脸:“小姑娘,来红了没有啊?” 三个小姑娘挨在一起像是暴风雨中的娇花似的颤抖着,中间那个姑娘抖索得更加厉害了,她不明白来红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奶奶把她送进道馆做什么,她只知道一旦踏进这个道馆就会生不如死。 “来了,来了,这丫头过了年就十六了,”见小姑娘哆嗦得厉害,钱奶奶一把把这个丫头扯出来,厉声骂道,“死丫头!抖什么抖!好好伺候道长有你的好处,不然俺就剥了你的皮!” 被她这么一吓,小姑娘跟筛糠似的,哆嗦得更加厉害了,她一下跪在地上:“奶奶,求求您放我回去吧!我以后会好好干活儿,再也不偷懒,再也不惹您生气,好不好?” 钱奶奶蹲在地上语重心长地说:“娃儿啊,别怪奶奶狠心,这就是你的命啊,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以后你就留在这里伺候道长,道长让你干啥你就干啥,还能少受点罪。快去给道长倒茶,捶腿,伺候好道长,你才能有小弟弟。” 小姑娘听了钱奶奶的话像鸵鸟似地缩在墙角,钱奶奶见她别扭的样子动了气:“你这个死丫头,你是打定主意要让老钱家断子绝孙啊!” 说完用手一下下跟铁砂掌似地拍在她的背上,那姑娘也任由她打着不吭声,孩子的爷爷在旁边看着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道长却捉起二姑娘的手,钱家二姑娘性格就彪悍泼辣许多,道长一捉起她的手就被她狠狠甩开了,还狠狠瞪了他一眼:“猪猡,拿开你的脏手!” 钱奶奶一听指着她厉声喝道:“你这个丧门星,你再敢骂一句试试!” 二姑娘正气凛然地说:“奶奶,学校老师都教过我们了,这都是封建迷信!” 钱奶奶指着她骂道:“什么狗屁学校狗屁老师说的话,赶明儿俺把你学退了,女孩子认识几个字就行了,读书专坏脑子!赶紧跟道长赔礼道歉!” 二姑娘听到急了:“奶奶,我喜欢读书!读书能让人明理,能让人懂得很多道理,老师教我们破除封建迷信,跟我们说男女平等,女孩跟男孩都应该是父母长辈的宝,您知道您现在的行为有多愚昧吗?您从小到大不把我们几个当人看,非要个孙子不可,可您想过没有,您自己也是个女的!” 钱奶奶听二姑娘大道理一套一套地说,气得浑身发抖:“好哇好哇,这才念了几天书,竟然敢教训起老娘来了,赶明儿俺倒要去你学校找你老师理论理论,好好的女娃儿都让她教唆坏了!做起梦来要跟带把儿的平等,下辈子吧!” 她说着把手伸向二姑娘,被她灵活地躲过了,二姑娘刚要夺门而逃却被钱奶奶一把抓住,拽到道士面前,钱奶奶给道士赔笑:“道爷,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 道长看着二姑娘的脸拧眉摇头:“你家这丫头,不妙...不妙!” 钱奶奶和钱爷爷都急了:“咋不妙了?道爷您快说道说道!” 道长表情肃然:“你这孙女儿只怕在娘胎里沾了狐狸气,这狐狸气是散家财克母克子的妖气,这股气会阻挡男胎,难怪你们家生不出男娃儿。” 道长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同情和惋惜,林海听到他这套说词竟然和他糊弄凤凰的一模一样,忍不住感叹了下凤凰的智商。 钱奶奶钱爷爷听了急得跟家里着火似的:“道长,这...这可咋办好啊!” 道长嘴里煞有其事地念起某种谁也听不懂的咒语来,从身上掏出一个古老的香炉和草纸,还有一根长长的交针,见二姑娘还要挣扎着起来,准备往她身上狠狠地扎一针。 二姑娘恐惧地躲避着,却被钱奶奶和钱爷爷按住了,长长的交针刺破了二姑娘娇嫩的肌肤,突如其来的痛楚让她疼得发出一声惊呼。 交针上的血滴在草纸上,一朵朵地绽开了花,没过几秒钟那鲜红的颜色刹那间变成了诡异的蓝色! 那种蓝色有点像是煤气灶的蓝火,蓝汪汪的,钱奶奶一下反手甩了二姑娘一个耳光:“敢情俺们老钱家是折在你这个狐狸精身上了!你阴魂不散把我的孙儿逼走了,你还我孙儿的命来!”说着按住二姑娘的肩膀一阵摇晃着。 二姑娘从没见过钱奶奶这么吓人的样子,吓得她浑身发软,想跑也跑不了,道士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慢条斯理地说:“老钱家的,你这二姑娘今年几岁了?可许了人家没有?” 钱奶奶秒速换了副恭敬的嘴脸:“现在才十六,过了年就十七了,还没说亲呢。那个扫把星肚子里没点好货,隔年就是一个丫头片子!早知道生一个弄死一个,我这个人就是心太软,想着好歹是自家的孙女儿,没想到险些酿成了大祸,还好有道长您指点迷津!”   ☆、第105章 道长落网 “你这丫头片子身上邪气太重,可得留在我这道馆里好好作作法,免得祸害你们一家。” 钱奶奶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行行行,道长您肯收留她,是她的福气,那其他两个呢?” 道长正色道:“老钱家的,我跟你说实话吧,你这三个仨丫头片子其实是一个。” 钱奶奶惊呆了:“道爷,您这话是啥意思?” 道长解释道:“你们老钱家被女鬼盯上了,这女鬼一而再再而三地投在你家,就为了不让你家有男丁,所以想要去邪气就得把她们仨都留下。” 其他两个姑娘本来以为没自个儿啥事了,听了道长的话恐惧地发出微弱的啜泣,被钱奶奶一顿训斥:“哭个屁啊!那个扫把星还没死呢,把你留在这儿算你们运气好了,要是早个十几年看我不一个个地弄死你们,俺们老钱家就不会断子绝孙了!” 她又换上一张恭恭敬敬的脸:“道爷,这仨丫头您随便使唤,伺候不好,您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别客气。”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封好的红纸包,“这里是一点心意,您收下,别嫌少。” 道爷先是假惺惺地客气了两句,后面也就半推办就地收下了。 钱奶奶钱爷爷准备出门的时候,三个丫头都对着他们喊爷爷奶奶,然而他们丝毫不为所动,几个小道士拼命把他们往里屋拖,她们三个只能无助地拍着门,声嘶力竭地叫喊着。 钱奶奶钱爷爷走后,道长送他们出了偏殿,得意洋洋地拂袖挥去袖上的尘土,像模像样地唱着戏曲:“先入咸阳为王上, 后入咸阳...后入咸阳...” 他只会这么一句,唱到“后入咸阳”就唱不下去了,他在大殿晒着太阳不肯出去,隔着门对里头的小道士说:“后入咸阳啥来着?” 几个小道士支支吾吾也没答上来,道爷心情好也没计较,跟牙疼似的摇头摆脑地哼着歌,冬天晒晒太阳真舒服,身上暖烘烘的。 他暖和了手脚,刚想进里屋却一下窜了起来,道袍上一道火龙在他背上蔓延开来,他发了疯地用袖子去拍打,怎么也灭不掉,他只能倒在地上打滚,那团火烧完了衣服烧到了他的肉,疼得他大叫:“额滴娘诶!额滴娘诶!” 几个小道士听到声响出来,见师父变成这样都急得不行,有个小道士机灵点,飞奔出道馆四处见不到水井池塘正着急呢,突然见田边有个农人施肥的挑粪桶,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提上桶又飞奔回道馆,往道长身上一倒,顿时高大上的道馆臭气熏天,而那个在梧桐村附近几个村子作威作福受人尊敬的道长,此刻就跟条不小心掉进茅厕的野狗似的狼狈不堪。 好在火总算是扑灭了,道长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到底谁!哪个杀千刀的看老子不弄死他!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他满身屎尿地指着一排弟子一个个地确认,然而没有人承认自己做了这件事,他骂骂咧咧地回到里屋,结果发现那三个丫头片子也不见了! 刚要出门到附近的池塘洗洗这一身屎尿,结果一辆警车迎面驶来,两位警察同志从车上下来:“你好,请问你是流米岩道馆的道长卜石仁对不对?” 道长没好气地说:“你滚一边去,老子要去找个池塘洗洗这一身!” 几个警察围住了他:“不好意思,你被人举报涉嫌以传播封建迷信非法获利,跟我们走一趟吧!” 道长刚想逃跑,警察已经拿出手铐“咔擦”一声给他铐上了! 直到道长落网后林海才了解到他骗术的原理,原来这个道长每次给女娃儿都会在草纸事先涂了碘酒,碰上蛋白质就发生化学反应,就会变成诡异的蓝色,这并不是遇鬼而是再普通不过的化学反应,可怜那些愚昧无知的乡下人,为了求子竟被这样的小把戏糊弄,出卖了自己的亲人。 ***************** 糯米收到了这辈子的第一枚戒指,算起来是林家祖传的东西,林海的爷爷奶奶结婚就是戴着这对戒指的。林海爷爷奶奶的婚姻虽然偶尔会有磕磕碰碰,但也是从一而终,老人家把戒指送给他们意思再明白不过,希望他们能像林海的爷爷奶奶一样白头偕老。 糯米很瘦,尤其手指非常纤细,戒指戴着有点松,林海说:“哪天我拿去五金店收收紧就好了。”糯米当时正在帮梅芝拆旧毛衣给即将出世的侄子做小衣服,她随手剪了一段红毛线,绕了几圈,对林海笑道:“这样就好了。” 林海有些羞愧地说:“糯米,这次我们结婚可能不能大操大办了,上次摆酒已经花掉我们家大部分的积蓄,我虽然这些年在部队攒了点钱,但是婚后我不打算跟家里人一起住,在外面租房子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这次的酒席能不能只办两桌酒请几个近点的亲戚就好了。” 林海越说越惭愧,他跟凤凰上次结婚虽然没成但也办过一次婚礼,可糯米第一次结婚却因为迁就他不得不从简操办,人的婚礼一生只有一次,多少姑娘为了婚礼排场不惜跟婆家撕破脸,甚至因此退婚。 糯米之前已经考虑到这个问题了,钱的问题还是其次,林海先后跟姐妹谈恋爱只怕也会被乡里人诟病,之前他和凤凰的婚礼花掉家里大部分的积蓄,现在就算有钱也不能全部花在婚礼上。 毕竟婚礼只有一天,而婚姻才是两个人相处绝大部分的时间,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需要钱。 况且,她答应林海的求婚时就知道他家的家境,既然他已经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何必那么不懂事闹个不愉快,不如就让他对自己保留这份愧疚到婚后,她相信林海会在婚后补偿自己更多。 糯米灿然微笑:“好啊,我本来也不希望太多人参加我们的婚礼,我想了下,其实我们不用办酒也行,只要请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顿简单的饭就可以了,海哥哥,能够嫁给你,我今生再无所求。” 林海温情脉脉地注视着她,直到池妈突然的咳嗽声才将两人的对视终结。 那几天林海每天来找糯米,池家的人并不给林海好脸色,只是碍于“师长”的面子和做下的保证,女儿早晚都是人家的人,少不得面上要敷衍着些。林海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只管每天和糯米腻在一起,也许凤凰是真的死心了,也不再过问她们的事了。 这一年下了一场大雪,沙洲的冬天极少下大雪,每逢下雪就是孩子们狂欢的节日,傍晚飘起雪不久外面整个世界白茫茫的一片,糯米跟林海约好要去看露天电影看雪越下越大有点心急,林海按时来了打着伞拎着马扎带着她去二十里地外的花浃村晒谷场。 放露天电影对环境要求一点也不高,只要有一片宽敞的空地就行。在这块空地上立两根柱子,两根柱子并排站立,间距大概有十几米,用绳子将一块白色幕布的四个角拉起,牢牢地拴在柱子上,到了晚上它就变成了银幕。 场子开始热闹起来,三三两两的村民带着长板凳、竹椅打着手电筒从四面八方聚集到场地。 林海让糯米帮他占位置就跑去找何明,他带着热腾腾的烤红薯回来,回到位置差点撞到一个人,抬头两人皆是一愣,此人正是林海高中时的初恋女友苏冰,两人都没想过会再见到彼此。 “冰冰,过来坐,这里有位置!”苏冰应了一声,一刹那两人擦肩而过。 林海回到位置把手上的烤红薯给糯米,糯米惊喜地叫出声,红薯的热度让她很快暖和起来,林海看着她开心的表情忘记了刚才的偶遇。 放映员拖着放映机终于姗姗地来了,他把机器放在晒谷场的中央,人群端着凳子齐刷刷的自觉退后,放映员这才带着傲娇的表情不紧不慢地架好机器,好多站在凳子上的小孩子跳着挥舞小手,有的做着老鹰状,有的做着狗头,形形色/色的怪状在抖动着涟漪的幕布上显示。 放映员绝不会早早地放映电影,他会咧着嘴等着大家疯够了才有条不絮地摇晃放映机。 电影放的是剧情大家都能背下来的《白毛女》,雪越下越大,可人们不管,撑着伞依旧在大雪纷飞中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这是糯米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她觉得每天都过得那么快,她经常一大早出门跟林海玩到晚上才回家,可她却觉得时间眨眼就过了,就像语文课本上写的“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转眼大年夜就要来了,小孩子总是盼着过年,事实上那时农历十二月下旬农户家家户户就是一副急景凋年的场面,家家户户都忙着掸新(打扫卫生),准备年货,宰猪,杀鸡,捣年糕,炊松糕。糯米和邻村几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会在旁边帮忙,完了大人会赏给他们一块年糕,把它摁摁平,加上红糖吃起来又香又甜。 十二月廿四,举行送“钁灶佛”仪式,在神龛上换贴神像、对联、横批。在烟囱上摆上糕点、水果类的贡品。池妈对着神像自言自语说了一大堆话,然后让祖宗保佑让梅芝能一举得男给池家传宗接代,计划生育已经抓得很紧了。 年后家里的三姑六婆又给凤凰介绍对象,过了一年凤凰的相亲对象已经远不如一年前了,说是歪瓜裂枣真的不为过。很出人意料的是凤凰没有拒绝,至少几个相亲对象没被她用扫帚扫地出门,凤凰变得出奇地安静,每天总是在房间里静坐发呆,很长一段时间不出什么幺蛾子了,大家都以为凤凰总算看开了,而事实证明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罢了。 梅芝的腰身渐渐显了,她的肚子比普通孕妇的肚子要大得太多了,让人很难相信她只是个四个半月的产妇,好多人看到她都以为她快生了,池妈看到她的肚子又是喜又是愁:“梅芝怀的是双生子,要是一男一女或是两个男娃还好些,要是两个女娃,咱们家大龙岂不是连个接班人都没有?” 凤凰不满地看了一眼池妈说:“妈,您以前还说奶奶重男轻女,您现在又是什么?” 池妈嘟嘟囔囔:“我就是说说!说说怎么了!现在跟以前可不一样,以前要生几个就生几个,可现在要计划生育,超生了要被抓去结扎,你没听到那些男的狼嚎鬼叫得跟杀猪似的,我可不想咱家大龙受那份罪!”   ☆、第106章 初恋往事 凤凰还是据理力争:“说说也不行,凭什么女人非得把自己生个男的才能证明自己的能耐?凭什么为难女人的还偏偏是女人!” 凤凰越说越愤慨,池妈被烦得不行:“哎呦我的姑奶奶,我这才念叨了一句话,你就说十句。行了行了,你说啥就是啥吧,快帮我拆毛衣缠线球,旧毛衣拆成毛线就是不好,线老断。” 凤凰帮池妈把家里不穿的毛衣都收拾出来了,拆了做孩子的小衣服。凤凰以前想帮林海织裤子,结果裆部开头那里织得老长,本来已经扔了,后来被池妈捡回来丢在抽屉里,这次收拾屋子才发现的,亲手织就的一针一线又重新拆掉,她内心有些百味杂陈。 林海的假期结束了,刚好这天是榕树村赶集的日子。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离别,他想在离开前带糯米在榕树村到处走走,林海带糯米去榕树村的路上告诉她,他们父母已经选定了他们结婚的黄道吉日,他只一回来就可以准备婚礼迎娶她过门了,所以这次赶集差不多是他们是结婚前最后一次出去玩。 到了林家,林家父母对糯米更是疼爱有加,给她煮了她最爱吃的番薯粉皮,放了蛏子、虾干、肉丝还打了鸡蛋,简直好吃极了,又准备了糯米、粉干和鱼肉让糯米带回去给她父母吃。 林家几个孩子从外面戏耍回来吵吵嚷嚷,林河说:“哥你看这是我刚在河里捞的荷花,我要养在我们家水缸里!” 只见几个孩子手上都捧着几朵莲花似的植物,说要写老师布置的作文。 “小河,这才不是莲花,以前背的古诗你都忘了:‘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现在没有蜻蜓也不是夏天,哪来的荷花?” 那种植物细看真不像是莲花,而是像一棵白菜,林海一时也叫不出名字,只知道以前他们家都拿这个喂猪。 糯米说:“这叫大薸,以前我们喂猪都用这个,它的繁殖力非常强,你们弄两朵养在水缸,很快就会开满水面。”几个孩子连忙一字一句地记下来想用来写日记。 林海笑道:“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糯米不好意思地说:“因为以前我妈总是骂我:‘想什么呢,你以为你是你姐啊,就是个大薸,还想充莲花!’” 林海说:“谁说的,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真正的莲花,盖过你姐的锋芒。” 林家院子里栽着两棵柿子树,几个孩子在院子里吵着嚷着要摘下来吃,但个子小又够不到,所以来求助林海,林海给他们摘了几个,他们高兴得跟得了什么宝贝似的跑远了。 林海也给糯米摘了一个,糯米望着那棵柿子树突然促狭地说:“海哥哥,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啊我还是不说了,你一定会笑我的。” 林海一定要听:“哪有人说话说到一半的,说嘛,不说我挠你痒痒。”说着在手心哈了口气,要来挠她痒痒。 糯米很怕痒,一边躲一边求饶:“我告诉你就是了!” 然后就开始说,“我七岁那年的冬天好冷,我跟着村里人到榕树村看电影,回去的路上不知怎么的我走丢了,走着走着我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那户人家家里种着两棵又高又大的柿子树,我当时饿极了又迷了路,也不知道怎么走回家。我很想吃柿子,但我又够不到那棵柿子树,我就在那户人家门口一直等啊等,也许是老天可怜我,柿子树被风吹得摇晃了下,一个熟透的柿子掉在地上,虽然已经摔烂了,但我还是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捡起来。然后你出来了,我当时真的很怕你会把我当成小偷,可你没有,反而很好脾气地笑了笑,又摘了好几个柿子给我,然后大妈出来了,看到我问我是哪家的孩子,我说是梧桐村池家,池建设是我爸,大妈连忙招呼我进屋,给我煮了一大碗面条,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的面条。” 糯米迟疑了下继续说:“我当时住在奶奶家,从那天起大妈总是让我去你们家玩,那时候我一有不懂的功课就是你教你,那时候我就对你崇拜极了,觉得你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我还偷偷模仿过你的笔迹。” 话说到这里,林海心突突跳着,他预感已经到了某个秘密的边缘:“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然后呢?” 糯米轻轻地说:“然后有一段时间你经常带一个女同学回家,那个姐姐真的很漂亮,和凤凰差不多漂亮。大妈告诉我你们要结婚了,家里已经在盖你们的新房...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你家,大妈以为是她怠慢我了,再三请我去你们家玩,我推辞不过只好去了,我看到你们在吵架,然后她和你分手了,我再去你们家的时候,大妈告诉我你已经去当兵了。” 林海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糯米你...你从那个时候就已经...你那时候才七岁,还是孩子啊。” 糯米白了他一眼:“才不是呢,我才没有暗恋你。”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 那种隔着前世今生那么多年、萦绕在心头莫名的感情,在最初的时候她并不明白那就是暗恋,因为前世的林海对于自己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既然自己喜不喜欢对方也没什么分别,自然也懒得去分析判断了。 林海从后面抱住她,糯米挣扎了下警告他:“这是在你家呢,我嫂嫂还在呢,快松手...别玩了!” 林海轻声在她耳边说:“那你要说你爱我,糯米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这句话呢,你说了我就放手。” 糯米突然紧张地说:“你们家亲戚怎么都来了...” 林海在长辈面前当然不好意思这么儿女情长,急忙松手了,环顾四周才发现上当了,急急地去追糯米,两人闹了一会儿,林海跟她解释说:“你不要介意那些事了,苏冰在我去部队后没几个月就结婚了,说不定现在连孩子都有了,我已经和你有了婚约,我会只想着你一个人,不会再想再见她。” 让糯米不放心的是不是苏冰曾经是林海的女朋友,她纠结的是她自己能不能配得上林海,他的每一任女友都太漂亮太优秀了,她内心的自卑感又开始作祟。 林海不太明白她的心理,他一向不太懂女人,他的两位前任漂亮是挺漂亮的,只是脾气都不太好,平时相处总让他觉得很累,还有就是凤凰和苏冰虽然对他也是一片真心,但时不时地嫌弃他的家境,苏冰那时候也是因为他家新房被台风刮倒和他分手,也或许那只是个导/火/索吧。只有和糯米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最自在,他很珍惜他们之间的关系,希望能和她白头到老,听到糯米的秘密他更是在心底暗暗告诉自己未来绝能不辜负她。 儿子和未来儿媳的一举一动没能逃得出林爸林妈的眼睛,两位长辈见到小辈如此情投意合,不禁老怀安慰。 本来以为会很冷,林海在池家就劝糯米穿件厚些的棉袄,没想到中午烈日当空,热得简直像二三月份,赶集走着走着背上汗涔涔的,本来想着赶集时会遇到他们家那么多亲戚会不好意思,可这次是过年后的第一个赶集日,好多过年在外做生意的人都回来了,所以热闹极了。 哪怕是遇到熟人也只是寒暄几句,表达完对即将完婚的新人善意的祝福后来去匆匆,他们俩被一种祥和的气氛包围着,其中的感觉紧张而又甜蜜。 准备晚饭时林妈不肯让糯米干活,林海见她有些坐立不安,拉着她去烧灶。糯米从懂事起只要在家,家里的早晚饭都是她做的,她很喜欢冬天烧灶,这样可以边烧火边取暖,别看烧灶看着简单,这其中也有很多讲究。 柴草添多添少、何时添、怎么添,都很有讲究。添早了,添多了,灶膛塞得太满,火不但上不来,还会闷烟。添迟了,添少了,火接不上,那就得用嘴使劲儿吹。最好的做法是边烧边添,半边半边地轮换着添,火叉要发挥作用,因势利导,拨、搂、捶、扒都要用上。 糯米最喜欢烧柴禾,尤其是树根、木棍,这种燃料特熬火,放一点能烧好半天。她就可以节省时间做其它事,比如边烧火叉边哼小曲,可以借着火光翻看小人书,还可以瞒着大人在灶膛里埋几个地瓜或土豆,小时候受了委屈看着明亮的火光也会一点点地平静下来。 林家的灶膛里被塞得满满的,芦柴、树根、木棍,噼噼啪啪声不断,火光张牙舞爪、波诡云谲,仿佛一片酷热的荒原,照得一对恋人的脸庞也变幻莫测,林海轻轻叫了声:“糯米——”糯米轻轻应了一声,林海没回答,继续用火钳拨着灶膛里的火,过了一会儿又叫:“糯米——” 糯米问:“怎么啦?干嘛要叫我好几声。” 林海笑道:“没什么,我叫你是因为我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说着拉住她的手。 门外突然响起林妈的声音:“小河,你去地里摘几根葱回来!”说着脚步越来越近,两人跟吓得赶紧分开,糯米慌忙挣脱他的手,林海也连忙跳起来去看饭煮熟了没。 晚饭桌上有酱肉还有一种特别爽口的烀咸菜,林妈是北方人,拿手的几道小菜都是北方常见的菜肴,比如烀饼烀咸菜,大家都很爱吃。饭桌上糯米特别留心林海特别爱吃的菜去请教林妈,林妈就一五一十地跟她说。 糯米不禁想起前世,她跟向卫东的婚姻如果不是因为婆媳关系不好,也许并不会那么快破裂,很多未婚姑娘嫁人前的想法都是:“我嫁的是你一个人,而不是你的家庭。” 这是绝对错误的想法,婚姻缔结的绝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家庭。 跟另一半相处得好固然重要,但结婚前千万要见一见对方的家人,尤其是未来婆婆,了解他生长的环境后再做要不要嫁他的决定。 见到这对未来的婆媳相处得亲如母女,林海内心由衷欣慰,婚后他不会让糯米跟家人同住,虽然她们目前相处融洽但不代表以后会一直相安无事,亲生母女相处都会出问题,婆媳和平相处更是千古难题,他也不想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目前他手上的积蓄还不足够盖新房,林海打算婚后如果进的单位有宿舍的话就住宿舍,没有宿舍就租个房子。   ☆、第107章 有奖储蓄 林海送糯米回池家的时候,大龙正在门口等他们,看到他们表情先是一喜,然后冷笑了一声:“你们现在是双双对对的快活,答应我妈的事情都抛到脑后去了吧?” 林海一时半会儿也没想起来:“什么事情?” 大龙更加气愤:“找工作的事情!” 林海笑了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大哥,你的事情我没忘,我有个战友在一个福利性质的纸厂当个小头头,把你安排进去应该不成问题,那边的活计也简单,每天只要工作八个小时。” 大龙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让我去那种地方上班?” 林海误解了他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大哥,那里虽然是纸厂,但是活非常简单,你用一只手把纸放进机器里压出盒子的折痕就可以了。” 更重要的是那个纸厂因为是福利性质的,里面全部都是残疾人,大龙去那里工作会得到更多的尊重和理解,不过林海没把这话明着说,就怕大龙生气。 大龙听了林海的话更生气了:“我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上班,我说大海啊,你这么多年兵都白当了,你咋不给我在单位安排个体面点的工作,你不跟那个师长关系不错吗,给我也弄个小头头当当呗,不就一句话吗?” 糯米和林海都无语了,大龙这种人当领导...除非事业单位的人都死光吧,见糯米要说话,林海赶在她一步前说话:“大哥,要不我听说派出所有个扫地的工作,活也很轻,就是每天扫地烧水...” 大龙彻底撂下脸了:“林海,你要给我找工作就好好找,找不到就跟我直说,不必这么敷衍我!我大好一个人怎么能去干那种活呢!” 林海真有点秀才遇到兵的感觉:“大哥,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这几个工作活都不重,虽然工资不高,福利待遇很不错——要不,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工作?” 大龙想了半天还真的答不上来,悻悻地说:“我现在不要工作了,你干脆给我钱得了,我要五千!” 听到这么大的数目,五千块钱...这是把林海当摇钱树了吗? 糯米终于忍不住了:“大哥,这两个工作你随便选一个,以你现在的情况能找着这种工作算不错了,你要钱这是不可能的,我要嫁林海是我自己自愿的,他不帮你是本分,帮你是情分,你没资格跟债主似的向我们讨债,我们都不欠你的!” 大龙气得全身只发抖:“好啊,这钱你们给是不给?” “不给就是不给!”糯米也生气了,林海牵着她的手带她在山路上走。 一路上两人回想起大龙的话,最初是生气但渐渐却又觉得哪里不对了,大龙为什么突然这么狮子大开口地问他们要这么多钱?他应该很清楚林家又不是马家,就是打死林家全家人也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啊,看他刚刚的神情不太像是耍无赖,而是真的非常需要这笔钱。 大龙需要这么一大笔钱做什么? 团聚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林海转眼又回了部队。 过完年糯米才了解到其实十六周岁也可以办身份证了,本来也不用急着现在办,只是她要把林海给她的钱和打毛衣赚的钱都存进银行,没有身份证可不行。 只是办理身份证需要户口簿,池妈之前因为唯恐糯米偷了户口簿跟林海去领证,所以池家的户口簿都是被池妈藏得严严实实的。 她趁着周末到二哥二嫂糖店里帮忙时跟他们商量,二嫂笑了笑:“我当什么事呢,你放心,这事儿容易,妞妞这就读小学了,我跟你二哥都打算把她户口迁到县城,这样读书也不用交集资费了。” 池妈听说地瓜和二嫂要把一家户口迁到城里去,本来有点不高兴,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开始忘本了,还瞧不起乡下人,城里人要没乡下人种地他们连顿饭都吃不了! 后来听说这是为了妞妞能上县城最好的重点小学才缓和了面色,小孩子学坏容易学好难,有个好的环境的确很关键,人人都挤破头想上城里的学校,那总有它的好处吧。 池爸劝解说:“孩子们爱咋样就随他们吧!”做主把户口簿交给他们,池妈转念一想,孙女在县城最好的重点小学上学,说出去够她朱月平在村子里吹一阵子牛了! 地瓜把户口本交给糯米的时候还打趣她:“老实跟哥哥说,是不是偷偷拿着户口本跟大海领证去?” 糯米打他:“别瞎猜了!” 糯米拿到户口簿对二哥二嫂谢了一番,马不停蹄地去派出所户籍科办身份证。 工作人员一见糯米穿着一身白色衣服说:“你去外面换身衣服,再把头发梳梳好。” 糯米一脸疑惑,可见工作人员也不耐烦解释,糯米只好去外面换了身衣服,外面有梳子和好几件供大家挑选的衣服,糯米挑了好半天,那几件衣服款式都很老气,而且还有股难闻的异味,她纠结半天选了件红色,衬得她肤色更白。 看到拍照背景她才明白为什么穿白衣服,背影是白色,如果穿白衣拍出来效果不好。 “好,不要耸肩,笑!不要笑得太多,也不能笑得太少!” 糯米觉得自己快面瘫了,工作人员才拍好照片,还是一副大爷的腔调:“15天后来拿身份证!” 不过糯米也无所谓啦,终于办好身份证了! 15天后糯米终于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证,终于可以去办存折了! 糯米想到上次工行工作人员的态度,这回换了家农业银行,农行人可真多啊,好在糯米这次有了经验,先在柜台填好开户单子再去窗口排队。 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轮到她:“我要办理存折。” “好的,您的身份证。” 客服结果糯米的身份证拿出一本空白存折:“请问您要存多少?” 农行客服人员微笑着问她,那态度和工行真是天差地别。 “存一千块钱。” “存多久?” “一年吧。” “好的。”客服对着电脑打字,然后让糯米设置密码,又轮流敲上月份章、公章、私章、日期戳。 农行今年有奖储蓄是有奖有息的50元奖券,它是按整存整取一年期利率计算,全年利息和奖金利息相结合分配。 以一万户为一奖息分配单位,算出全年利息总额,其中一部分作到期息支付,一部分作每月开奖奖金。 奖券每本100张,每张50元面值,每本都要盖月份章、公章、私章、日期戳4个章,当时银行工作人员非常辛苦,几个人一起分工盖章,一个章一个章地盖,一天上班8个小时,就是在盖章。糯米存1000元,每张奖券50面值,等于得到20张奖券,这是属于零买。 还有一些是当时的万元户,他们都是一本一本地买,其实就是存钱。 对于银行工作人员来说,盖章是他们练习的基本功,基本上当天盖章的当天都卖完了。一天下来,手都肿了,肩膀也都酸痛酸痛的。 因为上辈子和向卫东婚后自己不管钱,当然没有办过存折,所以这是她上辈子加上这辈子第一本存折,糯米好奇地看着这本存折,存折封面是八个大红字“贴花有奖储蓄存折”,这是啥意思? 后面还有很多客户在排队,糯米不好意思问客服,办完存折就走到角落打开研究起来,只见存折里面贴着二十张奖券,上面印着“储蓄存款帐人民币伍拾圆”,存入日期、期限和支取日期,右侧印着大红色的对奖号码,反过来背面写着: “一、本存单定期一年,不得提前支取,不记名,不挂失,不得在市场流通。 二、本存单售完后开奖,中奖者于开奖五天后兑奖。 三、到期支取,计一年息;过期支取,不计过期息” 糯米被搞糊涂了,她是存钱又不是买彩票,为什么要开奖?奖品是什么? 不过学业繁忙,糯米很快把这件事丢到脑后去了,直到有天老师把她叫出去说是有人打传送室的电话说找她。 糯米以为是林海,连忙跟着老师去了传达室,接起电话:“您好,您是池糯米同志吗?” 她一阵迷糊:“是啊,你是?” “我是农业银行的工作人员,是这样的,您在本月有奖储蓄中得了头奖,奖品是现金500元!” 糯米到农行领到钱还是难以置信,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存1000就给她500? 经过工作人员的耐心解答,糯米才了解到,有奖贴花储蓄不同于后世的储蓄,存钱有的有利息,有的没有利息,所有的有奖储蓄唯一的共同点是有奖,其开奖的过程、兑奖的方式等均具有彩票的功能,所以也成为彩票中的一个板块。 而有奖储蓄有的是年底开一次奖,糯米买的是每月开一次的,特等奖奖金500元,最少的四等奖奖金是10元,凭储蓄存单上的号码兑奖。 有奖储蓄在解放初期及改革开放初期,对挖潜资金、增加储蓄存款、壮大信贷资金力量确实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它是以实物作奖品支付利息的定期定额有奖储蓄,每期面额、开奖户数单位、奖品实物、存款期限各异。 奖品实物有住房、电视机、电冰箱、黄金饰品以及日用品等。有的当众存款,当众开奖,现场领奖,这种方式始办于1988年11月。1989至1990年间,各银行、信用社竞相开办。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南方地区推出的有奖储蓄有“季季乐”、“有奖贴花”、“新年发”、”“虎年发”等种类。 糯米看着存折倒想起一桩心事,她跟林海刚在一起时,林海给过她五百元,后来每个月都给她寄四百元,算起来一共也有两千五百元,这笔钱她打算拿出来用作他们婚礼的开销,多少也可以减轻林海的负担。 存完钱她打算去林家一趟,把织好的毛衣给林爸林妈送去,到梧桐村下站的时候有人拦住了她:“你们这里有没有人家是姓池的?” 糯米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只见对方脸上粉涂得像是刚刷好的墙,嘴唇红得跟香肠似的,大冬天的还穿着短裙丝袜,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第108章 梅芝生产(重写) 对方不仅打扮奇怪,说话也非常没有礼貌,糯米本来不想管这趟闲事,可听到她是要去自己家,心里还是有些惊讶,池家谁能跟这么个女人扯上关系呢? 池爸池妈不可能,剩下他们家五个兄弟姐妹排除了下,只剩下大龙了,这女人跟大龙是什么关系?她想了几秒钟,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 糯米换上一张笑脸:“你要去池家啊,我带你去。” 一路上糯米试探着问她:“姐姐,你要去池家找谁啊?” 对方哼了一声没搭理她:“让你带个路,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糯米耸肩,好心没好报就是这样吧,不过这个人的五官倒有点似曾相识,就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是谁。 到了池家那个女的冲进院子就喊:“池金龙,你这个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话音刚落,池妈就匆匆忙忙从楼上跑下来,见对方是这么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自家儿子,快气疯了,冲上去就跟她对骂:“你她妈哪里来的站街女,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对方冷笑了一声,刚准备说话,大龙也在楼上听到动静了,见了她急忙把她扯到一边儿:“丽丽啊,不是都跟你说好了,钱会给你的,你咋到我家了呢?” 孙丽丽对着他伸出一只手:“好哇,你说钱给我,钱呢!” 大龙着急地说:“五千块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地主家还没余粮呢,这么一大笔钱我咋能说有就有呢!你先回去等我的信儿,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孙丽丽冷笑道:“再等?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啊,再等几个月等我肚子里这块肉大了,以后打都不好打,到时候我不想生也得生!你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好啊!” 全场人都大吃一惊,大龙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在外面找个站街女不说,连孩子都怀上了! 池爸脸色铁青,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大龙急得满头大汗:“爸!这事儿您听我解释!” 他这才把孙丽丽的来历说了一遍,原来这个孙丽丽就是他去水泽县认识的那个很像周小惠的女人,后来辉哥的旅馆被一窝端了,她没法再做那个勾当了,只好离开那里,先后也找了几份工作,每次都没做够半个月就没辞退,想想也只能重操旧业,于是到了经济富庶的沙洲。 四个月前偶遇了大龙,当时大龙正被梅芝那个蠢货和她那一家人气得发疯,孙丽丽就时常在他身边开导他,大龙还给她租了房子,每个月还给家用,还真跟普通夫妻似的,孙丽丽也知道大龙家里有老婆,一直跟他说自己不要名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直到一个月前,孙丽丽突然告诉大龙自己怀孕的消息,她的意思是想把孩子生下来,反正大龙经常说他对家里那个黄脸婆没兴趣,趁早离了也好。 这可把大龙吓尿了,他对梅芝谈不上喜欢,平时跟她说话也挺无趣的可如今她正怀着自己的双胞胎,再不济也是俩女娃,都说一男半女也能顶一个儿子了吧,而且孙丽丽这么这种风尘女子,自己跟她有段露水姻缘不算啥,娶回家就是个笑话了。 再说了,就算自己能挺过这关,家里人也不会同意的。 大龙只好找各种理由拖着,孙丽丽一看他这态度,心里多少也明白了,于是提出不要求结婚,只要给她五千块钱她就答应把孩子打掉,不然就去他们村里把事情闹大。 大龙因为这件事跟她闹僵了,也有好久没去出租房看她了,出租房的房东已经来讨过好几次房租了,孙丽丽终于受不了来找大龙要钱来了。 池爸听完大龙的话被气得七窍生烟,他一直以为大龙这孩子以前屡次被骗,只是被人蛊惑,可如今来看,这孩子真是脑子有病啊!他找谁不好,非要找个站街女!不对!家里已经有老婆,找谁都不行! 他刚想冲过去对大龙呵斥一顿,梅芝已经挺着个大肚子下来了,看到孙丽丽居然没问她是什么人就说:“你怎么来了?” 孙丽丽笑了一声:“呦,敢情你还认识我啊!” 梅芝笑了下:“男人嘛,有时候尿急了在外面上上公共厕所,我是不会怪他的,可哪个男的都不愿意自个儿家盖个公共厕所吧。” 别看梅芝平时像个锯了嘴的葫芦,关键时刻说的话还真到点子上了。 孙丽丽被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语无伦次地说:“好啊...你可会说话!池金龙,你别跟龟孙子似的躲在你娘的衣角后面,是个站着撒尿的就把话跟我说清楚!今儿,我算是破罐子破摔了,这钱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不给的话,我大不了跟你们全家鱼死网破,你看着办吧!” 大龙被她闹得心烦:“钱钱钱,你眼里就是钱!我俩好歹也好过一场,这样吧,我给你两千,孩子你要打要留都随你,这总行了吧!” “三千!” “两千五!” “两千八!” 大龙实在不耐烦了:“两千八就两千八!妈,这事儿我改天再跟您解释,您赶快把钱给她吧,不然她准得把咱们家闹个鸡犬不宁不可!” 池妈指着他骂道:“我给她个屁!咱家现在哪有钱!你这个小兔崽子,是不是非得跟村里的肉猪似的阉了,才能停止发情!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下半身都管不住,每次都要老娘给你擦屁股!” 大龙哀求道:“妈!我真的知道错了,这次您就帮帮我吧!我保证下不为例!求您了!” 池爸吼道:“别管他,我们都上楼去,让他长长记性!”说着顾自跑到楼上去了。 孙丽丽知道目前的情况对自己不利,于是又凄凄惨惨地哭道:“大龙,我也知道你们家手头紧,我也不想这样逼你——但是,我好歹跟了你一场,还给你怀了个孩子,名分和钱你总得让我得一样,你就忍心让我这么白白跟你一场,到头来啥都落不着吗?”说着可怜兮兮地红着眼睛瞧着大龙。 大龙的心真有些软了,尤其孙丽丽哭起来的样子还真有点像小惠:“丽丽,你快别哭了,都是我的错...妈!咱家还有多少钱,您就给她吧,好歹人家也给我怀了个孩子。” 池妈才不吃她那一套,跟笑面虎似的笑道:“姑娘啊,你肚里这孩子有几个月了啊,我刚好懂点让我给你把把脉。” 说着猝不及防地拉起孙丽丽的手,孙丽丽还来不及挣脱池妈,池妈就已经把完脉甩开她的手,冷笑了两声,指着大龙骂道:“你这个不中用的混账东西,又着了婊/子下三滥的道了!什么狗屁怀孕!都是假的!” 大龙一下愣了:“不会吧,妈您会不会把错了?我当初还是跟她一起去的医院验尿的。” 池妈见他还不相信,指着孙丽丽说:“好哇,你不信我,我就不给她钱,让她等月份足了就把孩子生下来,我看她能下出什么卵!” 孙丽丽见拿钱无望,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冲上前去要跟池妈对打,只见她脱下脚上的高跟鞋狠狠地往池妈身上抽,池妈也不甘示弱,手脚并用地攻击她,一边还大叫:“你们还不来帮忙!凤凰诶!你娘快被人打死了!你还不来帮忙!” 要是换平时,战斗力惊人的凤凰早就参加战斗了,可凤凰却熟视无睹地看着母亲被一个站街女拿着尖尖的鞋跟往头上砸,她丝毫没有一点反应。 双方混战,不得不说,孙丽丽还真是战斗力不输凤凰,哪怕二比一还不落下风。 接着突然听到梅芝“哎呦”一声,她满脸痛苦地摔倒在地。 大龙开着拖拉机,池家一家好不容易把梅芝送进了医院,梅芝被推进产房后有个大夫走出来说:“你们是怎么照顾病人的?病人的腹部收到猛烈的撞击,羊水破了,胎盘已经脱落,必须马上做剖腹产手术把孩子取出来,否则大人小孩都会有生命危险!” 池妈心里直打鼓,虽然村里不少娃娃都是由她亲手接生来到这个世上,可没有一次是剖腹产:“大夫,这剖腹产到底安不安全,你们动刀动剪的会不会伤到我孙子?” 大夫急切地说:“所有手术都是有风险的!所以才让你们家属签字!这字你们赶紧签哪,要是错过手术黄金时期,你们哭都来不及了!” “大夫,那我儿媳妇剖了还能生二胎吗?” 大夫被她气得半天说不出来:“你不是女人?你儿媳妇都要死了,你还在研究二胎不二胎,要是你再不签字,别说二胎,连一胎也没了!” 池妈还是执着地问:“那大夫啊,你能确定我家儿媳妇肚皮里是男是女不?”虽然按经验她几乎可以断定梅芝肚子里怀的就是俩男娃,可事无绝对啊,要是一男一女还好,万一生了俩丫头片子...他们老池家这是要断子绝孙哪! 大龙犹豫不决地看着单子,想要签字手却停在那里,池妈拉着他叫道:“大龙,这字签不得,万一她出了啥事,你岳父岳母那一家是好惹的?他们这一家非讹死我们不可!不能签!”然后捂着心口直叫:“菩萨啊苍天哪,可得保佑梅芝怀的是男娃,我也不贪心两个都是男娃,只要有一个是就成!大夫,先别手术吧,再观察观察...” 糯米和池爸他们办完住院手续到了产房门口,池爸看到他们几个对着同意书发愣,气急败坏地吼道:“这同意书我给签了!” 糯米拉住池妈劝解道:“妈,您不签字要是让那一家人知道你弄死他们女儿,咱们家照样也要倒霉!您也当过女人,想想您当初生产时的痛苦,这字您就签了吧!” 池妈却听不到糯米的话,见池爸要签字扑上去夺过同意书,被池爸一挥手臂推搡得老远,他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飞快地递给医生,见池妈还要说话,对她吼道:“朱月平!你脑子给我清楚点!” 这才把池妈给吼清醒了,池妈对着医生再三嘱咐:“大夫,求你好好给我儿媳妇接生,千万别让她有事,万一出了事咱们家就完了!” 另一个医生严肃地说:“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天职,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你们谁先去交钱!”说完推着梅芝要进手术室。 池妈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叫道:“大夫!” 池爸火了:“人都快死了,你还在说这些有的没的!” 池妈没理他,抓住大夫轻声说:“要是人真不行了,你们吱一声,要不就别救了吧,我们家还欠债呢!不要人救不成又添新债,到时候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109章 大龙结扎(大修) 医生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推开池妈:“有你这么当家属的吗!走开走开,别耽误我们抢救病人!”说着推着面无人色的梅芝进去了。 漫长的手术时间,等在手术室外的一家人都沉默下来,他们坐在医院长椅上还能听到隔壁产房产妇痛苦的哀嚎声,大龙把头抵在医院的墙上撞了好几下,池妈间或发出一两声哀嚎,但很快就被池爸喝止住了。 经过漫长的等待产房里终于传出婴儿的哭声,医生一出来池妈跳起来就问:“大夫,生的是男娃是女娃?” 大夫擦了擦汗说:“是对双胞胎,都是男娃,母子平安!” 那一瞬间,池妈有种飘上云端的不真实感,她只觉得脚步虚软,差点摔个趔趄,幸好被池爸扶住了,池爸脸上也散发着幸福的光芒:“孩子他妈啊,我是爷爷了,你成奶奶了!” 大龙高兴地在产房外头叫:“是儿子!都是儿子,我有俩儿子啦!我当爸爸啦,妈!妈!你当奶奶了!” 大龙的孩子出生没几天,村长和妇女主任就上门来做思想工作,说梅芝生了两个男娃,符合当地的结扎标准,大龙必须去结扎,否则出生的俩男娃都不给上户口。 大龙一听这话蹦起来三尺高:“你他妈狗生的,老子得罪谁了,老子还有老婆孩子呢,老子只听说过劁猪阉牛,还没听说过新社会还阉人呢!想让我进皇宫当太监,没那么容易!” 农村家家户户大多养猪,只要不做种猪便要阉割,所以农村人没几个没瞧见过劁猪。 每次劁猪匠劁猪都要吹响一个号,然后家家户户都知道要劁猪了,一群人围起来看热闹。猪仔子撕心裂肺地嚎叫着,却被劁猪匠抓住后腿摁倒在地,半跪在猪仔身上,右脚用力支撑地面,然后拿出劁猪刀麻利地用右手将刀对准,左手捏起公猪裆下的一对卵子轻轻划两下,在凄惨的哀嚎声中,劁猪匠转眼双手托出两颗血淋淋的肉蛋蛋,像是去了外壳的荔枝果肉,孩子们吓得哇哇大哭,劁猪匠却哈哈大笑。 妇女主任耐心地介绍道:“大龙,结扎可跟劁猪不一样,刀口很小,你眼一闭一睁就完事了,你们家这条件怕是不会想接着生吧,生得起你们也养不起啊!反正你都不生了,咱干嘛不做这手术,昨晚孩子户口也上了,村里还给补贴50块钱营养费,再说你不做,以后你俩男娃不上户口上学都成问题啊...” 大龙面红耳赤地吼道:“反正我就是不扎!你能把我怎么滴!我他妈哪知道上了手术台你割哪儿,老子还有老婆呢,嘿,我今年抱了俩大胖小子,明年我还想要俩闺女呢,谁说我养不起,咱们老池家的香火要长长久久不能断!” 大龙本来只是顺口胡诌两句气气这两人,村长听到可当了真:“大龙啊,计划生育可关系到我们国家的国计民生,你一个人不服从政策,村里多少人要拿你做榜样,我们的思想工作也不好做啊,叔劝你一句,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村长说到最后一句话已经隐隐有些威胁的意味了。 池妈刚在屋里洗碗,听到外面有声音赶紧跑出来:“村长啊,咱们家大龙还年轻不懂事,今儿天色也晚了您先回去,我这个当妈的一定好好管教他!大龙啊,结扎妈听说过,真没啥,就是把那根管儿扎上...” 大龙平日里非常听池妈的话,可在这件事上他怎么也不肯屈服:“我就是不扎!你们能把我咋滴,村里俩娃的又不只我一个人!你们不就是要钱嘛!别以为我不知道!周家那口子都生仨娃了,你们咋不拉着姓周的去结扎!你们一个个掉钱眼里,想让我池金龙断子绝孙,没那么容易!” 村长解释道:“大龙,周顺发他们一家已经把户口关系迁到城里去了,他们家结不结扎已经不归我管了!” 大龙冷笑了两声:“徐为国,咱可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平日里好歹叫你一声叔,你就别当我是三岁小孩,随便你几句话就糊弄过去!前些年咱们村前任村长和党支书收存了大量结扎证在村部,三年前你接任了村长的职务,就打起这批计生证的主意,诬陷村里人偷走这些计生证,谎报上级,瞒天过海,然后把计生证高价卖给村民,违法超生的村民只要花钱购买计生证就可以免予结扎!我敬你是条好汉才不把这事情闹开,我只要我把这些事情捅到上面去,你头上这顶乌纱帽只怕早就戴不住了!” 池妈听了大龙的话吓出一声冷汗,这孩子是少根筋哪,对着大龙训斥道:“你瞎说什么,还不快给你叔道歉!” 大龙嘴上还犟着:“我就不!妈,我说的都是实话!凭啥让我道歉!我真是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就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赚钱就这么难!姓徐的,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就是拼了这条贱命不要,也非把你这芝麻大点的官撸下来不可!” 村长被大龙道破内情,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说话也不留余地了,冷笑道:“我要是真断你的香火还不容易,听说几个月前你从外地拐了好些妇女到咱们村,这事儿我当初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大龙,我只要把这事儿往上面一捅,别说你家的香火,只怕就是你池金龙也自身难保了吧!” 这算是怎么回事啊?他不就是干过一件错事,先是被林海那个杀千刀的威胁,现在又是被徐为国那个狗生的恐吓! 大龙恨恨地瞪着村长,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敢!”想了想又把心一横,“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反正有你这么个村长垫底,老子也不算亏!” 池妈见情况不对马上骂道:“你这孩子怎么跟你叔说话的!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好!赶紧给村长道歉!” 说着硬生生地按下他的头要向村长低头,大龙越想越气,瞥见墙角的镰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起了镰刀,吓得一屋子人惊慌失措,大龙挥舞着镰刀脸上一脸有恃无恐:“谁要想给我做结扎,都别忘了我手上还有把刀呢!” 村长和妇女主任铩羽而归,大龙得意了好几天,每天连睡觉都不离那把镰刀,一见有人影就挥起镰刀乱舞,好几次差点误伤自己人。 村长这下可为难起来了,要是把大龙强行结扎了,只怕他会把计生证的事情往外乱说,可如果不给他点厉害瞧瞧,只怕村里人不平,更加认定他心里有鬼,于是村长决定拿大龙开涮!反正自个儿手上也有他的把柄,想他池金龙还不至于这么不自量力! 这天下着雨,他一个人晚上起夜到墙根撒尿,一张麻袋从天而降像罗网似的裹得他严严实实的,然后他被吊起来跟沙袋似的打了好几拳。 徐为国隔着麻袋拍着大龙:“大龙啊,叔都是为了你好,别记恨叔啊,年轻人别断了自己的前程,你还是还敢胡作非为,老子有的是办法对付你!”说完嘿嘿笑了两声,对着大龙又是几下拳打脚踢,大龙嘴里被塞了俩核桃,在麻袋里扑腾了几下,嘴里没发出声响。 大龙失踪了一天一夜,池妈急得跟家里着火似的,直到第二天早上大龙才一瘸一拐地回家,他回来的那一个月他见人就诉苦说他怎么被结扎的,其惨状真可谓惊天地泣鬼神,猪朋狗友笑他:“你这只种猪再也不能到处播种咯!” 大龙打肿脸充胖子:“我有俩宝贝儿子了,不稀罕!” 大龙的两个儿子都特别特别像爸,眉眼间都是大龙小时候的模样,就是因为六个月就早产,个头特别小,像是两只小老鼠,小得让人动一动他手指头就觉得会弄伤他,大龙心里实在疼爱得紧,有了这两个宝贝疙瘩,什么结扎的痛苦都丢到脑后去了。 梅芝生完孩子第三天,池妈就吵着闹着要让她出院,护士好心劝她说:“病人情况特殊,还是多在医院观察几天吧。” 多呆一天?多呆一天就得多算一天的钱!自个儿俩孙子住保温箱这一天天的都是钱,自己孙子花钱没办法,再加上个儿媳妇——他们家又不是开银行的! 可池妈又不好意思直说是钱的缘故,给人听了笑话,于是笑了笑:“小姑娘,我也想让我儿媳妇在医院多住几天,可我们村里有个风俗产妇生产完第三天必须回婆家,不然婆家要走一年霉运!而且吧,看你这岁数是还没结婚吧?我都生了五个儿女了,生孩子我可比你有经验!” 护士还是很耐心:“您儿媳妇因为是剖腹产,跟其他产妇情况不同,万一肚子上的线崩了会很麻烦——” 池妈彻底不耐烦了:“我不管啥剖腹产不剖腹产的,反正都是生孩子,凭啥她就特别金贵,老娘一口气生了五个呢!一天医院都没住过!我那会儿生完孩子连做晚饭都没耽搁呢!你们医院不就想多拉点生意,那你们就打错主意宰错肥羊了!我直接把我的老底儿跟你们抖出来吧,我在咱们村也是个接生婆,多少娃娃是我这双手接生的!你想糊弄我,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没那么容易!” 说完不由分说地给梅芝办了出院手续。 糯米看着梅芝兴致勃勃地吃着她带来的猪蹄,反正自己也闲来无事,就问她:“大嫂,你怎么发现我大哥在外面有女人的?” 梅芝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吃得比猪栏里的猪还欢快:“我有段时间见他每天出门,忍不住跟踪他,然后就发现他去了市区还跟一个女的搂搂抱抱——当时我真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刮子,真不该跟着他!又不能离婚,发现他在外面有人我还得装着不知道,多累啊!”   ☆、第110章 梅芝猝死(大修) 糯米更好奇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梅芝嘴里塞着东西,模糊不清地说:“跟你们说有什么用?你们是一家人,横竖得站在他那边,帮着他算计我,我前头那个男人他妈就是这样。刚结婚那会儿说是把我当自家闺女,等进了门才晓得这原来是个后妈,我怀着俩孩子,闹翻了又有什么好,现在好歹还有个家,一闹连家也没了,生了孩子谁帮我养?回了我那个家,他们还得把我送去换亲,指不定还不如现在呢!男人嘛,在外头玩够了,知道回家就不错了,我有吃有喝就知足了,做人嘛,过得去就得了,何必那么矫情呢?” 糯米看她吃得更加欢快实在有点郁闷,这个大嫂真的是——心境开阔啊。 只见她见糯米的神情有些不服气,又是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你:“我好歹给你哥生了俩儿子,他在外头找女人就是撒个欢,他还能吃了我不成啊!还是把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娶回家?妹子,嫂子真要劝劝你,以后要是你跟你那位结了婚,他在外头有女人你可别大惊小怪的,让别人听了还笑话你小家子气!” 糯米总算是开眼了,还是第一次听梅芝说这么一番长篇大论,果然是——振聋发聩啊。本来自己因为池妈大龙不肯签手术同意书和提前出院的事对梅芝充满同情,现在好像也没那么同情了... ************** “大龙,前两天你妈给我买了炖了不知道什么汤,我看着古怪但也勉强喝了,今儿总算让我逮个正着!你妈竟然拿蚯蚓给我炖汤!那一整条塑料袋里,活蹦乱跳的,一条条爬着的!” 梅芝这个人,你让她怎么都好,就是不能在吃的上面怠慢她,要是平时她也忍了,现在她自认给池家生了俩孙子,想要大吃大喝一番总不过分吧。 大龙只好忍住冲动:“蚯蚓下奶!我妈还不是为你好!” “鲫鱼下奶,猪蹄下奶,寿面下奶,她不给我做,偏偏做什么蚯蚓汤!”梅芝只要一说到还是觉得阵阵恶心。 大龙听出她在说气话,忍不住笑了:“你咋跟我妈较上劲了,她是十月怀胎把我生下来的妈,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你是我一千块钱买来的,你们俩能比吗?这水咋这么凉,给我兑点热水!” 想到自己刚出生的俩儿子大龙心里越发得意,吹着口哨洗着脚扑棱着水花,梅芝只好无奈地起身给他倒热水。 倒完热水梅芝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诉说起池妈没给她弄好吃的,怀孕那会儿说她不能吃太多,免得肚子里的孩子太大不好生,现在又说她刚生完要恢复体型不能乱吃东西。 听到妻子的投诉,大龙就当没听到顾自脱了鞋袜就往床上倒,梅芝又推他:“大龙,我跟我妈他们都说过了,孩子满月酒叫他们过来。” 大龙本来已经睡着了,听到这句话,条件反射地一骨碌翻身而起:“不行!” 梅芝拉扯着大龙的衣袖:“他们就是来看看孩子!” 大龙一把推开她:“看孩子也不成!” 梅芝为难起来了,家里人那帮人最近非说要来沙洲一趟,其实吧,她也看出来了,自家弟弟就是瞧上凤凰了,梅芝一家人都自以为是地觉得这事情能成,想着凤凰这么个老姑娘反正也嫁不出去,为啥就不能跟自家儿子凑合凑合过呢,女人嫁谁不是嫁!在他们脑海里还把凤凰和梅芝往换亲的思路上衡量,都觉得自家儿子和凤凰般配极了! 梅芝父母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当初不把事情闹这么大了,现在如果赔礼道歉,他们不能不接受吧? 这次好歹自己闺女给池家生了两个儿子,腰杆子总算硬了,说话也有底气了,自家亲戚还是要多走动走动,多培养培养感情,有了感情啥都好办了。 大龙也不知道梅芝在想啥,他脑子忽然闪现他们喜宴那一天发生的事,总觉得越想越不对劲。 那天的打架斗殴事件是突然发生的,可事后经过池家全家分析,那一家子现场的表现看起来老道极了,配合得简直是天/衣无缝啊。尤其是她那个大嫂,表演水平一流,一般人做不出这事儿啊,难道他们是事先排练过的,又或者他们可能是长期以此为生? 大龙开口试探:“梅芝啊,你大嫂在家是做什么的啊?” 梅芝正啃猪蹄当夜宵呢,这家伙一遇上吃就特别没心没肺,全部的心思都扑在吃上,想也没想就说:“我大嫂她没工作,就是有时候村里老人去世了,她就去人家家里领着他们哭丧,别小看这活儿,一次能顶别人半个月工资呢!咱们村好多人都来找她哭丧,大家伙都说她领得特别好,才嚎两声他们一片人眼泪就哗哗下来了。我妈有时候没事儿也跟着她练,说是练好了哪天也拿这个活儿挣钱...” “啪!”梅芝话没说完已经挨了大龙一个耳光,只见他红着双眼指着她:“合着你们她妈都是一伙的!你早就瞧出来你妈是装的,为什么不跟我说!合着你真当我们全家是傻逼啊!” 梅芝抖着嘴唇嗫嚅道:“我...我不知道啊...” 大龙听到她的话更加生气,想到那一天的场景,更加用力地摇晃着她,那力道让梅芝整个人从床底下掉了下去,她摔在地上一声不吭。 大龙刚开始不觉得有什么,渐渐才觉出哪里不对,颤抖着声音指着梅芝的身体:“你他妈别跟老子装死啊,老子被你们这狗生的一家人害得这么苦,老子还没喊冤呢!” 大龙像只纸老虎似的色厉内荏:“你给老子站起来!别他妈给我装死!敢情你妈演戏的毛病你也得了!” 他的声音突然一顿,因为他瞧见梅芝的衣服渐渐渗出血来,他本来想拿手去试试她还有没有气,可手指实在抖得停不下来,实在试不出来有没有气儿,他一下蹦起来窜到父母房间叫道:“爸!妈!梅芝快不行了!你们快去叫救护车!” 池妈被吵醒拉开灯绳:“咋啦咋啦,梅芝又出啥幺蛾子了?”她在睡梦中被吵醒,本还以为只是他们小两口打架,抬眼却见自家儿子痛哭流涕,整个跟疯了似的。 池爸连忙披上衣服跟着惊慌失措的大龙跑到房间去看,只见梅芝一动不动地仰面躺在地上,见道她衣服上的鲜血整个人傻在那里,池妈也紧接着冲进房间,掀开梅芝的衣服一看,肚子上的线全崩了...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雪夜,梅芝再次被送进医院抢救,大量失血的她必须要输血,由于她是极其罕见的RH阴性O型血,县城医院难以救治,她只能在当晚被转送进市区医院。血液中心街道供血请求后立即从冷冻库中取了仅有的800ml的RH阴性O型血进行解冻,因为急于用血医生只能用手掌的体温捂暖血袋。 考虑到患者需血量较大,医院同时又组织了稀有血型志愿者进行采集。凌晨三点居然还有志愿者愿意鲜血,这是池家人始料未及的。 1400ml的血液很快采集完毕,但按照法律规定,对采集的血液检验合格后才能使用,而这个过程至少需要3个小时。同时,血液解冻也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而梅芝显然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池爸用嘶哑的嗓音说:“不要再等血液化验了,万一出了意外我们全部承担便是,绝不会连累你们医院!要不我签个保证书也行哪!”然而这个要求被血液中心以不符合规定驳回。 尽管各方如此努力,却还是没能挽回梅芝年轻的生命,在梅芝被送进医院第二天早上八点二十三分,她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梅芝离去的几天里,糯米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夺去这个年轻生命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大龙?池妈?她父母?让她换亲的哥哥?还是她自己? 回顾她的一生,无论是当初被父母换亲,还是被父母卖给池家,抑或是婚后大龙出轨时她的反应,每一步她都无可奈何——可每一步,她都没有试图反抗过命运,甚至她可能连想都没想过。 不知道她在临死前的那一刻,会不会后悔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毕竟她的悲惨命运只要她在任何一步有所反抗,结局都可能不一样了。 然而糯米并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她唯一能做的只是祈祷梅芝能在天上能得到最终的平静以及两个小侄子能健康幸福地长大。 梅芝去世后池家又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默默过着自己的日子,除了吃饭时间全家人都不会聚在一起,也不再跟其他人交流,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心头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梅芝那一家人却在去往沙洲县的路上。   ☆、第111章 FD章节 梅芝家这次只来了她爸妈和兄弟姐妹,他们接到梅芝的信就商量着上次都闹成这样了,他们上门提亲也真不好说话,所以想着还是先去梅芝生产的医院找到女儿问问情况吧,于是便到了梅芝信上写的人民医院,在前台报上梅芝的名字,前台说:“病人已经出院了,不过俩双胞胎还在保温箱里呢。” 梅芝爸妈一听说梅芝生了俩男娃都兴奋得不得了,在医院大声喧哗嚷着要看孩子,路过的医生训斥道:“医院不能大声喧哗,别吵着其他病人休息!” 梅芝她妈等医生走远了瘪着嘴嘀咕:“神气什么啊,不就是穿件白大褂,有啥了不起的!” 去小儿室这一路上梅芝她妈就盘算着住保温箱怕是不便宜哪,心里不禁暗骂亲家不会过日子,她养的娃自打出生连医院都没上过,还不是皮实着呢,真是小题大作! 不过转念一想,自个儿真是把女儿嫁对人家了,亲家还别说油水还真不少呢! 现在梅芝嫁了人又生了俩男娃,在这一家的地位也算稳固了,招娣贱娣找的对象虽然不成器也算是有了归宿,剩下的就是小宝,这孩子得趁早好好找个对象了。 小儿室的看护见了他们坚持不让进去,梅芝的弟弟刘小宝隔着玻璃窗指着里面的婴儿叫道:“妈!这孩子脚牌上写着姐的名字呢!” 梅芝她妈定睛一看,果然见到孩子柔弱无骨的脚腕上围着一个牌子,上面写字孩子的出生日期、孩子的姓名和母亲的姓名,梅芝爸妈见了高兴得直冲孩子做鬼脸,嘴里发出各种可笑的声音逗弄孩子,虽然他们也不确定孩子是不是能听到。 就这么过了一会儿,梅芝嫂子急匆匆地跑过来说:“妈!俺都打听过了,这儿住保温箱是五十块钱一天呢!还有他们一家住院时还交了一千五的住院费呢,这么几天撒腾得只剩下四百三十块钱,妈!照俺的意思,这保温箱住不住有什么要紧的,俺们山里的孩子连保温箱都没摸过,还不是活到这么大了。照俺说,俺们这就给俩孩子办出院,然后再让他们把多余的钱给退了...” 梅芝她爸妈都觉得这主意挺不错,可小儿室的看护咋都不肯放他们进去,梅芝嫂子对着梅芝她妈耳语:“怕是问你要这个——”说着用手做出数钱的动作。 梅芝她妈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笑脸迎人地说:“大姐啊,这钱你拿去买东西吃,这孩子咱们抱走了,就不麻烦医院了。” 看护急忙说:“不行不行,这孩子是早产儿,这大冬天的外头天寒地冻,要是着了凉可不得了,必须放在保温箱里才行。” 梅芝嫂子说:“大婶哪,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咱们家有火炉呢,冻不着孩子!” 看护知道自己跟这群乡下人说不清楚,于是也不再辩解,只是坚持态度,反正孩子反正不能抱走,梅芝这一家人面面相觑,也对,医院可不得拖着病人在医院多呆几天,不然人家咋赚钱呢? 既然直来直往不成,那不如就曲线救国吧,于是对着看护笑道:“阿姨,俺们就是想看看孩子,你就放俺们进去,俺们不抱孩子走了成吗?” 梅芝她妈也红着眼哽咽道:“大姐,俺和她爹就这么俩外孙,俺女儿她婆家瞧不起俺们是农村人,上次见面差点把俺打成残疾,这次连俺女儿生了俩外孙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告诉俺们,俺匆匆忙忙地赶过来,就是为了赶在外孙被抱回她奶奶家之前见外孙一面,你就让俺了了这桩心愿吧。” 梅芝家其他人也帮着求情:“大婶,你就行行好吧,俺们会感激你一生一世的。” 看护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她进去了,梅芝她妈一进去就用那双沾满泥的脏手在俩外孙身上摸个没完没了的,好半天都不肯撒手,说孩子哪里哪里像她,哪里哪里像梅芝她爸,还说不到三句话就是喷嚏连天,想是在路上感冒了,那喷嚏不偏不倚每一个都是照着外孙的脸打的。 接着俩孩子就像是接力棒似的,轮流被刘家每一个人参观了个遍才消停,刘家那些人笑啊叫啊,那唾沫星子直往俩孩子的脸上溅。 按照规定家属感冒是万万不能进小儿室的,看护是看在红包的面子上才没好意思把他们轰出去的,可时间久了,她也忍不住开始旁敲侧击地催他们离开,见他们还是没一点离开的意思,转了转眼珠说:“我说你们这一家也真奇怪,你们女儿死了都不见你们来医院,咋今儿才来瞧外孙?” 说得梅芝一家全愣了,她说啥,梅芝死了? ...不能吧? 他们老两口的下半生,大女儿二女儿的婚事,小儿子的婚事都还指着她呢,她咋能这么死了? 梅芝她妈听看护絮絮叨叨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当然她也是从医院打扫卫生的阿姨那里听来的,离真实版本还是有一定距离,大致主题还是对的——梅芝是死了。 这一家人彻底忘了要给孙子办出院,忘了让医院退钱的事,梅芝她妈跳得一尺来高,一下冲出小儿室,梅芝家其他人也连忙跟上主帅的步伐。 刚冲到医院大门口,只见迎面开来一辆手扶拖拉机,照理说在九十年代初期,拖拉机已经不算啥新鲜的交通工具了,可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无不停下驻足围观,只见拖拉机上挂着白色的灵幡,在风中剧烈地狂舞着,而拖拉机上两个人穿着白色的丧服,其中那个一个人一手拉着白色横幅,另一手单手扶把昂首挺胸。 仿佛下一秒就会像阅兵仪式上的领导人对着战士们喊:“同志们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 那横幅上斗大的黑色粗体字:“人民医院还我命来!” 没错,这两人就是池妈和大龙,两人很快跳下车来,又从拖拉机上拉下来两个花圈,每个花圈上的白纸上都写着:“人民医院还我名来”还有“胡春风杀人偿命!” 接着池妈就和大龙在医院门口盘腿坐下了,一声高一声痛诉医院的杀人行径和胡春风的魔鬼行为,可池妈和大龙毕竟都是生手,哭也是大吼大叫的干哭,眼里压根就没啥眼泪,跟梅芝大嫂那种机具渲染力的哭丧还差及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呢。 梅芝她妈看着亲家母拙劣的演技,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于是走过去一把扯过池妈低声说:“亲家母,需不需要俺们家儿媳妇帮你哭?” 池妈见到从天而降的梅芝她妈被吓得一愣一愣的:“亲家母,你你你——” 梅芝嫂子也拉住了池妈:“大婶,这事情咱们都知道了,现在不提那事儿先,俺们就说说,要是帮着你们哭的话,医院赔了钱可咋算啊?” 池妈试探着:“五五?” 梅芝她妈说:“你三我七!” 池妈不高兴了:“拖拉机、花圈、丧服都是我家准备的,你们出啥了?空手套白狼,一分钱不出还想拿大头!” 大龙拉了拉池妈:“妈,三七开就三七开,您就让他们哭吧,梅芝跟我说她嫂子就是干这一行的,她比我们——专业。”大龙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个形容词。 池妈直瞪眼,敢情大龙和梅芝结婚那天这一家的表演都是有预谋的! 可眼下事急从权,也只能一致对外,所以无奈地妥协了,接着医院的哭闹声比之前可要声势浩大了许多,以梅芝嫂子为总指挥,其他人自由发挥,极具感染力的哭嚎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喊声像是海浪似的一浪一浪地席卷着医院门口的行人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出了啥六月飞雪大旱三年的千古奇冤呢,也终于惊动了医院里面的领导。 几个领导太无奈了,在门口说道理扯得嗓子都哑了,这两家人还是叫着喊着闹着,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双方僵持到了中饭时间中场休息了,领导们要去吃饭,而池刘两家也要补充下水分和能量才能继续战斗,两家人在中饭时间仍是不离战地,盘腿在医院门口的地上坐着,绞尽脑汁地构思着下午表演的剧本和台词。 大龙趁着中午休息又悄悄跑去小儿室看俩儿子去了,回来时整个人脸色惨白惨白的,目光直直的,这可把池妈吓坏了,她连声问:“儿子,你咋啦?” 大龙急切地说:“妈,您赶紧过去看看吧,我那俩小子可能快不行了...” 池妈只觉得眼前一黑,接着跳起来条件反射对着大龙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就是大龙的娘,缓了缓声气,“你不会看错孩子了吧!” 大龙扯了池妈就往小儿室走,一路上大龙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话,可池妈一句也听不进去了,不会的,全天下的男娃都可能死,就是他的孙子不可能! 池妈急三火四地冲进小儿室,一手一个地抱起浑身滚烫的俩孩子,只觉得他们浑身烧得像块炭似的,迎面就给看护一个巴掌,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你会不会看孩子!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孩子!要是我孙子有啥三长两短,我连带着我儿媳妇的帐要你们偿命!” 看护被她打得蒙了,接着絮絮叨叨地哭,说是就在刚才那会儿有一大家子来看俩孩子,其中那个年纪最大的女人伤风还非得抱着孩子,那喷嚏直往孩子脸上打,那一家子走了以后俩娃娃的身子慢慢地热了起来,等大龙来看孩子的时候,两边的小脸颊红得跟煮熟的虾似的。 大龙疯了似的奔去找大夫,大夫用听诊器对着孩子的胸口听了半天,摇了摇头:“你们还是送别的医院吧。” 池妈指着他厉声骂道:“你这个庸医!我不就是死了儿媳妇心里不痛快在医院门口吵了几句,你们就狠着心不给我们孙子看病,亏你们还有脸说自己救死扶伤呢!我把话撂这里了,这孩子你们要是不给救,我就砸了你们这医院!” 大龙也在一旁附和:“对!你们要是不救我儿子,我就砸了你们这黑心的医院!” 大夫苦笑了下,这都是一帮什么人? “咋回事儿,我外孙咋啦?”梅芝她妈也过来了。 看护立马指着她叫道:“就是这个人明知道自个儿伤风还非要进来看孩子!对着孩子打了好几个喷嚏孩子才病的!” 池妈听了蹦得老高,冲上去和梅芝她妈对打起来,俩老太太就像是武侠小说里势均力敌的武林高手,打了半天还是不分胜负,就在那混乱中,医生趁机逃逸,梅芝她家其他人都知道自家老太太吃不到亏,袖手旁观即可。 大龙各个房间各个科室地去找医生,逮到白大褂就低三下四地求道:“大夫,我给你跪下了,我求求你,我儿子发高烧呢,快救救我儿子吧!” 医生见他那恐怖的表情还以为他要砍自己呢:“我是五官科的,感冒不归我们管,你去内科问问吧!” 大龙对着他们各种下跪磕头:“大夫,我知道你们是见我们闹事故意不治我儿子,可我是穷得没办法啊!”大龙抱头吼道,“为了生俩儿子,我们家已经一贫如洗了,要是不来医院闹一闹,我们家连饭都吃不起了,以后我拿什么给我俩儿子娶亲?!反正你们大医院有的是钱,给我们点也就九牛一毛!” 他见医生拔腿就跑,死死抱住对方大腿:“大夫,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医生见到他右手只剩下一个手指,心里莫名地害怕,好不容易挣脱了他跑出门去,身后是大龙绝望的叫喊:“老子忙来忙去,到头了还是断子绝孙!老子他妈刚结扎!” 而小儿室里那两个高烧中的男娃就在混乱中越烧越热,生机越来越渺茫。 在梅芝去世后不到半个月,两个男娃也跟着走了,但是很奇怪的是,在俩男娃走后的三天里,池家没有一个人哭,平时有点小事儿就对着池爸哭天抹泪的池妈,得知俩孙子离开的消息啥话也没说,也没有再去医院闹,也没说啥话,就这么沉默了三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夏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1-14 11:47:48 乖瓜皮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1-14 21:17:45 乖瓜皮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11-14 21:19:50   ☆、第112章 刘提亲 与其说池妈是得知孙子死了仍然不哭不闹,还不如说池妈的潜意识里根本没有意识到双胞胎的死,很多时候她恍惚以为双胞胎还在医院里,只要再过几天他们就会回家,她甚至还在盘算着操办满月酒的事情,有时她午夜梦回还能依稀听到孩子的啼哭声,她一时以为是大龙的双胞胎,一时又以为自己回到大龙凤凰小时候。 就在池家全家都茫茫无主的时候,凤凰的婚事居然有了眉目! 对方名叫梁石头,家住核桃村,别听名字土,长得还挺不错,只不过跟林海比还是有一段距离,如果说林海是天,刘小宝是地,那么梁石头就是介于天与地那一段。高中文化,家境也算村里恨不错的,他跟凤凰相亲当天他激动得不得了,凤凰整个人一直在发呆没说几句话,媒人两边催着赶紧结婚,池妈之前也特别着急,一是凤凰过了年都二十五岁了,要找对象是越来越不容易了,二是怕凤凰又因为林海有什么风吹草动又要死要活,于是催着两人赶紧把婚事定下来。 可没想到梁石头比池妈还急,刚见过一面就三天两头催着要结婚,这样一来,池妈心里反而放松下来,故意拖着让人家着急。 “妈,明天梁石头让我去他家吃饭。”凤凰无精打采地说。 “什么?”池妈警惕地看着凤凰,“这不年不节的你去他们家做什么?” 凤凰吞吞吐吐地说:“我听梁石头说,他妈想见见我。” “见什么见!”池妈凶巴巴地说,“等你成了他们家媳妇天天都能见!你们才认识几天就着急忙慌地想见你,敢情他们是觉得自己儿子还有挑拣你的余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行,你要不是岁数大点,就他们那个擀面杖吹火的东西也想娶走我们家女儿,我呸!” 其实池妈潜意识里真正怕的是梁家父母瞧出凤凰的问题来,虽然凤凰的条件不愁嫁,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弄坏了名声可不好。 凤凰马上说:“那妈我不去了,梁家的婚事我去推掉就行了。”对凤凰而言,这个梁石头实在鸡肋,嫁不嫁真的也无所谓。 池妈连忙抓住她:“哎,凤儿,你还是去吧,都是妈太大惊小怪了,梁家叔叔阿姨要见你想必是谈你们俩的亲事,你记得见面要有礼貌要叫叔叔阿姨,千万别大眼对小眼看看就完了,还有...” 凤凰叫道:“妈!您还有完没完啊。” 凤凰真受不了池妈变脸变得如此之快,前一秒还在怒骂,后一秒就开始教育她要有礼貌。其实池妈本来担心凤凰要当一辈子的老姑娘,现在见凤凰能找这么个人,池妈还是挺欣慰的,这个梁石头虽然离配得上她的凤凰还有一段距离,但好歹也算过得去。 池妈看凤凰神色如常,内心真的好奇之极,明知道自己不该问,还是忍不住开口:“凤儿啊,你到底是咋想的?你真的把林海放下了吗?你真的愿意嫁这个梁石头?” 凤凰淡淡一笑:“我不想嫁给他,可我总得嫁个人,就算不是他,换个别人说不定还不如他呢。我想嫁给林海,可林海会愿意娶我吗?” 凤凰的语气非常平淡,把池妈都惊呆了,话是没错,可完全不像是凤凰的语气啊!她总觉得凤凰这段时间在疏远她,可是为什么呢?难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可照理说,以凤凰的脾气要是真觉得自己亏待了她,她早就跟窜天猴似的上天爆炸了。 按照池妈多年的经验教训,凤凰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她越是闹越是没事,所以池妈从来不怕她闹,反倒是她现在的样子更让自己担心。 “他宁可跟村里人说自己是个废人也不愿意娶我,当我知道这件事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他这辈子都不会娶我了。” 凤凰的语气还是非常平静,池妈被吓了一跳:“你...你咋知道的?” “他自己跟我说的。”凤凰顿了顿说,“或许我早就该对他死心了吧。” 池妈看着凤凰那淡淡的神情内心越发担心起来,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担心的是什么,凤凰对林海死心,愿意嫁给别人对池家每个人都应该是好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隐隐预感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凤凰出门后没几分钟,梅芝一家人登门了! 梅芝她妈是来为他们家小儿子刘小宝提亲的,仍然沉浸在梅芝和双胞胎离去的悲痛的池家大开眼界地瞧着这得意洋洋的一家子,他们咋觉得这一家子完全不像是死了女儿或兄弟姐妹啊,好歹也是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亲人,就连池爸他们跟梅芝只认识几个月的人也因为她的死难过了好几天,可他们脸上真的瞧不出来有任何悲痛的情绪... 虽说死者已矣,内心的悲痛不一定要挂在脸上,可池家实在难以接受梅芝他们家那一张张笑容洋溢的脸,他们深深怀疑,梅芝是他们家捡来的吧。 梅芝她妈满面笑容地说:“俺们家小宝自从上回见了你们家凤凰,这不就惦记上了嘛。哎,亲家母啊,俺本来也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咱们家要是以前就算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俺们家发了一笔小财,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俺们家小宝要啥女人没有啊,可俺这个人就是心软,只要孩子们愿意,俺也不好说啥。” 池妈本来听到前面的话正铜铃似地瞪起眼睛,可听到他们家突然发财忍不住发问:“你们哪来的钱?” 刘小宝给梅芝她妈传递了一个眼神,梅芝她妈这才住了嘴,还是咧嘴直笑:“没啥没啥!就是俺们家种玉米的地儿这几天突然挖出几个金元宝...俺们打听过了,卖掉以后在你们这儿买个房子还有剩,以后俺们也尝尝当城里人的滋味!” 池家一家都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他们全家都在这儿,谁还在家种地啊,买个房子还有剩,这得多少金元宝啊,要是金元宝都这么好挖,他们都不干活儿,全是挖金元宝去! 刘小宝跟狗腿子似的讨好地凑到池妈跟前说:“丈母娘——” 还没叫完池妈就指着他大喊:“你闭嘴,别这么叫我!我女儿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刘小宝结结巴巴地说:“池大妈,自...自打上...上次在...在你们家见...见了凤凰,俺...俺满脑子都...都是她,要...要是能娶她做...做老婆,俺...俺真愿意少...少活十年,这次俺...俺就是想...想告诉您,俺想...想跟她一起过日子...” 池妈指着他骂道:“你别瘌□□想吃天鹅肉了,我们家凤凰已经有人家了,今天她上男方家门了,他们很快就要订婚了!想娶我们家女儿,下辈子吧!” 梅芝她妈一下乐了:“亲家母你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就你们家那女儿要是能定下来还能等到这岁数,俺二十五岁的时候招娣贱娣都能打酱油了,俺们又不笑话你,呵呵,瞧你这谎扯的!”说着还嬉皮笑脸地指着池妈直笑。 池妈不耐烦地挥开她的手:“我们家凤凰真要跟人订婚了!核桃村梁家,不信你们去看!” 刘小宝直瞪眼,不是吧,这也太快了吧! 凤凰在梁石头的带领下到了核桃村梁家,梁家除了梁石头还有两个出嫁到外村的姐姐,这次特地赶回家见见弟弟的女朋友,当凤凰露面时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梁家父母因为之前被儿子再三叮嘱过,凤凰的脾气他们也略有耳闻,梁家家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梁家妈妈总觉得自己儿子该娶个贤惠听话的媳妇,长相只要过得去行了。 这姑娘脾气不好就算了,过去那些历史都能拍成几百集的连续剧了,反正梁妈妈是没法发自内心喜欢这个姑娘。可儿子信誓旦旦非要娶这姑娘,把这个凤凰夸得天上仅有地下绝无,梁家妈妈只好跟儿子说想见见这个凤凰,看看情况再说。 “爸妈,她就是凤凰,凤凰,这就是我爸妈!”梁石头热情地介绍道。 “叔叔阿姨,你们好。”凤凰淡淡地说。 “哎!”梁家父母都有些不知所措,早就听说梧桐村的池家大囡长得美,可百闻不如一见,梁家父母都有些理解儿子为什么会被迷得晕头转向,可这姑娘真是块过日子的料吗? 无论梁家父母心中有多少猜疑,儿子既然喜欢,他们做长辈的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梁家妈妈想陪凤凰聊天,结果说了半天都是话不投机,讪讪地住了嘴。梁家两位姐姐在厨房忙着烧菜,梁家大姐用铲子把油锅里的鱼来回翻来覆去,开水倒下去整个油锅嗤啦啦地响。 梁家二姐借着这声音的掩护跟姐姐抱怨道:“你说咱弟弟脑子是不是有问题,咱爹妈给他张罗了多少好条件的姑娘他横竖一个都看不上,今儿这位听说她有个双胞胎弟弟真是个傻子,娶了好几回亲了,花钱跟流水似的,听说家底都被掏空了,咱不指望贪图人家女孩子家的钱,可也不能让她败了咱们家的家产。哼,脸蛋好看有屁用!” 刚说完,就听到梁家妈妈扯着嗓子在外面喊:“老大老二,怎么还没好呢,你们俩赔钱货在厨房孵小鸡呢!” 梁家大姐连忙叫道:“就好了就好了!”然后息事宁人地对妹妹说,“你小声点!仔细让爸妈听了不高兴!”梁家二姐讪讪地闭了嘴,跟着姐姐把热菜热饭端上了桌,梁家妈妈赔笑:“都是些家常菜,凤凰你可别嫌弃——” 凤凰镇定地笑了笑:“当然不会。”梁家妈妈表情一滞,她不过是一句谦虚话,谁知道这孩子这么不懂人事,梁家二姐见母亲讨好未来儿媳还碰钉子,心里觉得好笑,默默跟姐姐对了对眼神。 梁家爸爸没看出端倪,一个劲地对梁石头说:“石头,今天这糖醋鱼不错,你给人小姑娘夹点。” 梁石头这才颤颤巍巍地举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鱼放到凤凰碗里,可他不知道凤凰吃饭图个清爽干净,别人夹的菜她不吃,她完全不能理解夹菜这种招待客人的方式,多脏啊,谁知道筷子上有没有对方的口水!   ☆、第113章 难逃一劫 吃完饭梁石头送凤凰回去,到门口的时候凤凰让他回去,可梁石头还是坚持要送她回家,凤凰没有阻止,两人走了一小段路,梁石头一路上一直在说他们结婚的打算,梁石头不是个浪漫的人,他只是个老老实实过日子的普通男人,凤凰听到一半就开口打断他:“梁石头,我跟你还是别谈结婚的事情吧。” 梁石头心里一跳:“凤凰,你怎么了,是不是我父母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我回去跟他们说,他们会改的!” 凤凰摇头说:“你们家没什么地方不对,我就是突然发现我这个人真的很不适合结婚,结婚要面临的问题太多了,我真的没有勇气结婚,你明白吗?” 其实应该说是梁石头这个人没给她结婚的动力吧,她原本想着随便找个人凑合就得了,可今天她才发现这种事情真的一点也勉强不了,就算她再怎么勉强自己,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种事情真的没有一点点办法,想到这里她的内心充满了绝望。 算了,一个人过一辈子也不丢人,何必为了别人的眼光随便找个不喜欢的人。 梁石头还以为凤凰是在闹脾气耍性子:“凤凰,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有什么条件尽可以直接提出来,我们之间什么都好说。” 凤凰直截了当地说:“我们以后真的不要见面了。” 梁石头还想说什么,结果被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打断:“人...人家姑...姑娘都让...让你滚了,你...你脸皮咋就这...这么厚呢?” 梁石头望着眼前冒出的结巴,也跟着他大着舌头:“不...不关你...你的事!”他又转向凤凰,“这事儿咱不急,以后再说吧,凤凰,只要你想明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等梁石头一走,刘小宝又开始结结巴巴地说话了,“凤...凤凰,俺...俺就知道你...你看上的人是...是我。” 本来他听说凤凰要跟别人订婚心里急得不行,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跟对方闹掰了,可见这是命中注定啊。 凤凰压根连正眼都没瞧刘小宝一下,一时也想起来这个丑不拉几的家伙是谁,斜着眼睛指着他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他妈什么时候看上你了,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女人,就去刨你妈的坟啊!” 刘小宝还没说,梅芝她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炸了锅似的叫起来:“你这是骂谁呢!老娘儿子看上你是你祖坟冒青烟了!俺们家现在也是万元户了!你说话客气点!” 大龙也气喘吁吁跑过来把凤凰拉倒一旁说:“大姐,你要不就答应跟他好吧,小宝他是真心喜欢你,而且人又老实...” 凤凰指着他骂道:“你还是不是我弟弟,要我嫁这样的人除非我死!”她转念一想,不对啊,大龙为什么要帮刘小宝说话,于是厉声问他,“你是不是收了人家什么好处!” 大龙因为寒冷缩着脑袋,没有说服力地辩解着:“姐,我真没有啊!” 凤凰刚想往家里跑就听到梅芝她妈对着大龙叫道:“你还不上去劝哪,你还收了咱们家三千块钱,你咋光拿钱不办事呢!” 凤凰一下冲到大龙面前用目光逼视他,大龙低下头又很快抬起来用哀求的口气说:“姐,我真求你了,我要去上海做手术,家里实在没钱了...” 凤凰一愣:“什么手术?”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弟弟得了绝症呢。 大龙顿了一下:“我不是被结扎了吗,听说上海的医院可以把那根管子通上,然后就又能继续生孩子了...” 凤凰冷声打断呢:“然后呢?咱家已经家徒四壁欠着一屁股的债,亲戚借咱家钱都借怕了,就算你花三千块钱所有把你的病治好,还有谁愿意嫁给你?还要继续买媳妇吗?” 大龙被凤凰问住了,急急地说:“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凤凰冷冷地说:“那就请你自己想办法去!别把我扯进来!” 大龙急了:“姐,你就最后再帮我一次吧,下次我再也不会搞砸了!我不能就这么断子绝孙!我不甘心!” 凤凰本想往大龙那张脸上扇一个耳光,然而她竭力忍住了:“大龙,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答应你。” 大龙急忙答应:“好好好,姐,别说一个问题,就是十个问题我也会老老实实地回答你!” “林海身体根本没有问题这件事,你跟妈到底知不知道?” 大龙没想到凤凰会问这个问题,他一下愣住了,凤凰声音有些发抖:“你和妈到底知不知道?你老实告诉我,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大龙点了点头,凤凰又平静地问:“那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龙抓着头发:“那个——反正他当时就是跟妈说要帮我找个工作,然后妈就...” 凤凰帮他说完:“答应了?” 大龙急切地说:“姐,我当时一点都不知道,后来才知道的。” “但你还是一个字都没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背叛我?”凤凰还是用让人发慌的冷静口气质问大龙。 大龙越来越心慌:“姐,不是我跟妈背叛你,而是我们都觉得你跟姐夫,不,你跟林海没戏了,与其继续拖下去耽误你,还不如...” “还不如把我卖了换一份工作,是吗?”凤凰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寒冷,想到自己得知林海身体有问题自己各种担心,各种忙里忙外,她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 糯米固然让她痛恨,林海固然让她绝望,可是,真正让她寒心的是母亲和弟弟的背叛!终于像她曾经的预言一样,他们都站到糯米那一边去了! 此刻凤凰已经没有心思听大龙吞吞吐吐的解释了,她心里默默做了一个决定,她转身离开,梅芝她妈想上前拉住她,却被凤凰凶狠的眼神吓退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凤凰在沙洲当地的公安局报了案,告诉他们梧桐村有人拐卖妇女,拐卖妇女人数多达十几个,已经有被拐卖的妇女死亡了。当时上面刚好下来一个打击人贩子的文件,因为要做业绩也因为做人的良知,警方对这个事情非常重视,营救梧桐村被拐妇女的计划也在一步步地酝酿中。 凤凰去警察局报案时她用的是糯米的名义。 打拐,听起来好像是件充满正义感的事情,但实施起来并不容易,每年警方都会接到许多妇女儿童被拐的报案,但是真正的打拐实在是困难重重。而且当时通讯和交通都很不方便,像梧桐村这种偏僻山村,几乎整个村的村民都有血缘关系,他们甚至可以全村团结起来阻挠警方。 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妇女离开的意愿,有些妇女可能刚开始寻死觅活,生了孩子慢慢地也认命了,有的妇女警方前去营救,事到临头却会因为舍不得孩子放弃离开的机会。 警车终于还是开进了梧桐村,为了不事先惊动村民,他们是以计生委调查人口的名义来到池家。 池妈提着一桶衣服打算去河边洗衣服,警察刚进院子就问:“你们家有没有个叫池金龙的?” 池妈见了这一身警服就心慌:“咋...咋滴了?” “他被人举报涉嫌拐卖妇女,我们是来调查情况的。” 彭!池妈手里的木盆一下掉到地上。 警察挨家挨户地寻找被拐妇女,那些当初被大龙哥狗儿半哄半骗来到水泽县的女人,全部口径一致地声称他们是被大龙和狗儿拐卖到的沙洲。警察询问她们离开的意愿,不少妇女声称她们就是死也要离开,但也有少数因为孩子要留下,无论哪种情况,所有被拐妇女的家里全都哭哭啼啼,很多村民都是拿棺材本才买的老婆,一下就没了,男人就红着眼找家里亲戚闹着跟警察打架斗殴,婆婆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最后警车直到夜深才终于离开梧桐村,载着一车的被拐妇女,而那些男人和婆婆就在车后面牵着抱着孩子一路追着,那些被拐的妇女在车上一路捂着脸哭。 那是糯米最难忘的一个晚上,警方当天解救了十二个女人,他们来自梧桐村榕树村核桃村三个村子的十二个家庭,当初附近几个村子的光棍汉从人贩子手上买媳妇的人不少,他们形成了一个牢不可破的利益联盟。 也正因如此,警方营救被拐卖妇女才会那么困难,狗儿贩卖妇女的事也暴露了,当即被警察逮捕了,而警方还在全村搜捕着大龙。 村里头有叫黑皮的无赖家里人砸锅卖铁给他买了个媳妇,他妈妈身体本就不好,儿媳妇被警察带走的当晚心脏病发走了,他当即卷了铺盖跑到池家找糯米:“是你报的警让人带走我媳妇的吧,那好啊,我买媳妇花了三千块钱,这钱你赔我啊——” 黑皮是隔壁村里出了名的泼皮无赖,糯米竭力表现出有底气的样子:“黑皮,我清清楚楚地跟你说一遍,我没有报警,你家媳妇不是我放走的,而且我也没钱。” “没别当我是傻子,你没报警,我在公安局有朋友,他告诉我就是你报的警!没钱?没钱你给我当媳妇啊——”黑皮痞痞地笑了,“从今儿起我就住你家了,做你们池家的上门女婿怎么样?” 池爸愤怒地吼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女儿报的警?有人看到吗?还是有什么物证?” “爸,是我亲眼的。”一直沉默的凤凰发话了,“我亲眼看到这个小贱人送走了狗儿家以前那个媳妇,糯米,这件事你不能不承认吧!爸妈,这儿还有她和狗儿媳妇的来往书信呢!” 池妈 看了凤凰递过来的信,严厉地审视着糯米:“你姐说的是不是真的?” 糯米抬头:“妈,狗儿他们家媳妇是我放走的,但这次报警的人真的不是我!” 池爸在旁边劝道:“孩子她妈,这件事情还没搞清楚,你先别急着发脾气——” 他说到一半突然有个村民冲进屋里来大叫:“建设月平,你们赶紧去看看吧!大龙把村长给...给阉了,他口口声声大骂村长去公安局举报他拐卖妇女!他说既然村长让他断子绝孙,他也不能让村长好过!警察已经把村长整个家都包围了!” 大龙涉嫌拐卖妇女,现在又加上故意伤人这一条,下半生只怕都要在监狱里度过了。 池妈缓缓合上眼睛,完了,她这辈子最寄予希望的两个儿女都完了。 池爸见她的样子,知道她伤心欲绝,叫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看看!” 池妈睁开眼用怨毒的眼神看着糯米,糯米自知毫无说服力但仍是竭力辩解:“妈,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一个耳光扇在糯米脸上,池妈使劲摇晃着糯米,把她往地上一推:“你滚!我朱月平今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生了你!如果我知道有这天,我就应该在你出生那天掐死你!你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你滚!” 池爸池妈离开后,一帮愤怒地妇女冲了进来。 “你说你好好的姑娘干嘛要去报警,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我们家顺子脑子不清楚,咱家好不容易给她买个媳妇重洗,这回丢了媳妇整天在家又哭又闹不肯吃饭,我们都拿他没办法!” 核桃村的一个大妈又哭又吼,扑过去把她压在身上去扯糯米的衣服和头发,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撕成碎片,接着好几个大妈也冲上来用比在河边踩踏衣服还要大的力气踩踏她的脸、四肢、后背以及臀部,她们从地上拽起糯米的头发把她的脸狠狠往院子里的水泥地上推,她已经感觉到她的脸上和膝盖沁出温热的液体,糯米刚开始还反抗到了后来渐渐没了力气,就像个稻草人似的毫无知觉地被他们蹂/躏着。   ☆、第114章 梦醒时分 一个大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剪刀,一把抓起糯米的头发咔嚓咔嚓几下剪成男生留那种的板寸,纷纷扬扬的发丝落到她脸上,她的眼角沁出了最后一滴泪,然后她晕了过去。 她被浑身疼痛惊醒,四下环顾,天已经黑了,她发现自己被捆在一棵大树上,一个男人正拿竹条抽她,抽了半天说:“累死我了,你们想到怎么处置她的办法没有?” 另一个人说:“还能怎么样,咱们的媳妇让她报警被放跑了,咱们今晚就在她身上寻欢作乐讨回咱们本该有的!你们说咱们先放狗咬死她呢,还是先让大爷们痛快下呢。” 手电筒的光照亮几个光棍汉的狞笑:“当然是先让我们痛快下了,你们可不能跟我抢第一次啊!听说她还是黄花闺女嘿嘿嘿——” 还等不及她有任何反应,刚才说话的人一边脱裤子一边摸她的胸:“靠!这么平,黑灯瞎火的,正面背面都分不清!” “你嫌平就一边去让我来!”另一个男人压到了她身上上下其手,他嘴里的臭味和身上说不出的恶心,让糯米又是厌恶又是恐惧,糯米那被竹条抽成一条条的裤子一下子被扯下来,对方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另外几个人等不及了,“进去了没有,妈的,你到底会不会插,不会插让你爷爷教你!” 那个男人还是第一次经验不足不免紧张,因为怕被同伴笑话又想抢第一次只能把心一横褪下自己的裤子就扑倒糯米身上,糯米不知哪来的勇气,一脚踢在那男人的裆下,那男人当即晕了过去,惹得同伴哈哈大笑:“废物点心!给个现成的婆娘还不会插,就这么晕了哈哈!” 还有个人提议:“咱就把她的腿绑上,大家伙一起上吧。”说着几个大男人七手八脚地把糯米的脚捆住。 这时突然听到由远至近有汽车远远驶来的声音,还伴随着鸣笛声,几个光棍汉都是第一次没经验,又是老鼠胆听到鸣笛声就忙着仓皇逃窜:“不会又是警察吧,咱们先走吧,反正今天成不了事儿!” “那咱们就这么便宜她了?我不甘心!” “谁说就这么放她走,看我的!”那个人说着把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嘴唇吹了一声口哨,一只半人高的狼狗横冲直撞冲到他面前,他附身对它说了几句话,狼狗黑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那两人在黑夜里狰狞地笑了两声,糯米瘫软在树上听到那只大狗在耳边发出老虎般的咆哮声,她竭尽全力地挪动着身体想要站起来逃跑,可双腿软得跟糖稀一样,身体更是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动弹不得,狼狗扑了过来在她后脑勺狠狠一挠,极度恐惧之后是一记让她永生难忘的剧痛。 糯米被剧痛惊醒,刚才在她的噩梦里清清楚楚地响着那条狼狗的咆哮声,她吓得浑身冒冷汗,渐渐地视线清晰看清楚身旁站着的人:“我这是在哪里?” 乔兰一下握住她的手:“糯米,你现在县城医院,你被狼狗挠伤了头皮就晕过去了,我和你二哥一听说消息马上就赶回来了,还是晚了一步,医生刚给你做好缝合手术,待会儿还要在你头皮上打五针狂犬疫苗,被狗挠了要是染上狂犬病可不得了,可能会很疼,你不要怕——” 糯米惨白着脸额头上都是汗,她虚弱地笑了下,当晚医生在她的头皮上打了五针疫苗,她的右耳被狼狗撕咬裂开,后脑勺是两条长长的伤口,在头部右上方、后脑勺正上方、颈部上方分别是四条狼狗撕咬的伤口,为了方便打针和缝合,她原本被剪短的头发被剃光了。 不管是缝合还是打疫苗皆是在没有麻醉药的情况下进行,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痛楚,就像是每分每秒都成了煎熬,接下来的几天她整天整夜疼得睡不着觉,疼得她想哭想叫但顾忌病房还有其他病人只能硬生生地忍着。 糯米昏昏沉沉地睡着,她梦到四岁那年奶奶要做脑部手术,爷爷只好把她送回梧桐村的家里,池妈见到她的眼神俨然早已忘了自己还有她这么个女儿,家里负担已经够重了,她不想再多一张嘴,刚好朱三姨结婚三年都没生孩子,所以池妈动着脑筋想把糯米过继给她。 趁着池爸出远门,池妈偷偷跟朱三姨和她男人王喜旺把事情定下来了,那几天池妈对糯米特别特别好,给她买了新衣服新头绳还有棒棒糖,糯米开心得要死,直到有天池妈骑着自行车带她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她一转身池妈就不见了,等她回过神一身酒气的王喜旺伸长着脑袋,摸着她的脸咧着嘴惊悚地笑:“你、你是糯米?” 朱三姨不紧不慢地从台阶上走下来:“也不知道你咋想的,我妹家孩子多的是,现在肚子里就怀了一个,孩子还得不记事时开始养才好培养感情,听说那还是个男娃,以后养大了好歹能当壮劳力使,养个女娃有屁用,赔钱货!” “你懂个屁!”王喜旺唾沫星子溅了她一脸,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女娃才好,我就喜欢女娃,来叫一声爸爸,来叫啊,叫完爸爸带你去买好吃的,来啊,叫爸爸!” 小糯米哆哆嗦嗦地哭道:“叔叔...” 王喜旺拽着她拼命摇:“什么叔叔!叫爸爸,我是你爸爸!” 说完他发疯似的拿酒瓶往地上一砸,茫然的眼神转为愤怒,吼道,“酒怎么全洒了?!是不是你砸了我的酒瓶!我打死你个败家的臭娘们儿!”他举起拳头准备砸向朱三姨,朱三姨可不想血溅当场,连连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王喜旺红着眼睛吼道:“不是你还有谁?!” 他顺着朱三姨的眼神看到害怕得蜷缩在墙角的小糯米:“小乖乖,是不是你啊?来,让爸爸亲一口,来,到爸爸身边来...” 糯米吓得连连退出院子,拼命往外跑,糯米梦里跑得很累很累,耳边一直是王喜旺和朱三姨追赶的声音,不知跑了多久一条野狗不知从哪里角落窜出来追她,糯米被吓得边哭边叫地上了一棵柿子树,她也不知道自己爬上来的,野狗围着树一直吠,突然画面切换成她被村民捆在树上,狼狗扑上来狠狠在她后脑勺上一挠! 她觉得自己好累好累,眼皮好重好重,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终于睁开眼睛。 眼前像是深度近视般的模糊。 好半天才对焦清晰,她的床边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把胳膊枕着头睡觉,糯米看不清他的脸。 这...是谁?这是哪里? 糯米看了看周围,这间房间是她和凤凰一起睡的卧室啊,她怎么又回家了? ...... 刚好乔兰走进房间,看到她醒了惊喜地叫道:“糯米,你终于醒了!爸!爸!您快起来啊,糯米醒了!”说着大力推醒床边的老人。 糯米一阵纳闷,这个老人是池爸? 老人缓缓地抬起头,是池爸,只不过是苍老憔悴得不成样子的池爸! 比起上次见到他的样子,他像是老了十岁! 这才几天工夫,为什么池爸会老成这样? 池爸看到糯米醒了激动地抱住她老泪纵横:“糯米!你这傻孩子怎么那么想不开,向卫东那个畜生把大丫二丫卖了,你没了女儿难过也不能跑去跳楼啊!你也不想想,你受不了失去女儿的痛,我就受得了吗?你让我这个老头子这把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好狠的心哪!” 糯米脑子轰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是她原来住的房间没错,只不过看起来更加破败不堪,墙上挂着一本挂历,上面的年份是她前世自杀后的第三年! 不!这不可能! 她已经重生了,她已经改变自己的命运了,为什么上天还要那么残忍送她回到当初? 等等...她当初并没有跳楼啊,她只是去跳海,为什么爸说她是跳楼? 一定是爸爸搞错了,一定是! 她转过神才发现自己被池爸抱得透不过气来:“爸,你先放开我!我快透不过气来了!” 乔兰也连忙叫道:“爸,糯米才刚醒,您不要太激动了,要让她好好休息会儿!” 池爸这才松手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兰儿说得对,是爸爸不对,是爸爸不好!好孩子,你能醒过来爸爸实在是太高兴了!” 池爸语无伦次,糯米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隙插话:“爸,我没有跳楼啊,大丫二丫被向卫东送人的那天我是打算去自杀,但我没有跳楼而是跳海啊。” 就算自杀,胆小懦弱的她也不敢采取跳楼这么激烈的方式啊。 乔兰在一旁耐心地说:“但你跳楼是咱们院子里的几个街坊邻居有目共睹的,那天你站在阳台上她们劝了你好多话,说你还年轻,还有很长一段人生,让你再想一想,就算婆家人对你不好,大不了离婚何必要自杀呢。可你好像听不见似的,还是从阳台上跳下去了。邻居马上叫了救护车把你送到医院抢救,还好院子里长了不少杂草,你摔下来没有死却也变成了植物人。这么久以来不管别人怎么劝,爸都坚持认为你一定会醒。每天他都会在你床边不停喊你的名字,盼望着你会从梦中醒来,没想到真的让他盼到了,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 如果当日她真的在自家院子里被邻居发现的话,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在自杀时出现了幻觉,她突然记起自己自杀时发生的事情。 渐渐地,她的身体开始下沉,眼前越来越亮,刺眼得让她闭上眼睛... 糯米悚然一惊,自己当时竟然是在跳楼! 池爸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对啦,糯米,你自杀后向卫东不知道为什么,没多久就把双胞胎女儿接回来了,我心想你是为了她们自杀的,于是经常接她们过来看看你,希望能早点让你醒过来,她们现在都已经四岁了。” 糯米听到池爸这句话差点跳下床:“是吗?爸,您没骗我吧!” 池爸苍老的脸上皱纹笑成一朵菊花:“爸怎么会骗你呢!你先吃点东西再下床,躺了这么久总得好好调养一阵子啊!” 她恨不得马上飞到双胞胎女儿身边,可惜因为太久的沉睡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第115章 大丫二丫 池爸连忙按住准备下床的糯米,糯米心急如焚地说:“爸,我昏迷的这几年她们好不好,向卫东他们对她们怎么样?” 要是他们敢虐待她的两个女儿,她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弄死他们! 乔兰在一旁说:“糯米你放心,向卫东要是对她们不好也不会把她们接回来了,再说,当初还是你婆婆坚持要把她们接回来的呢。” 糯米不解地看着乔兰:“为什么?” 向卫东他妈是哪根筋不对了,她可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 乔兰犹豫了片刻才说:“糯米,我说了你可别难过啊,你昏迷后没多久,向卫东又娶了一个女的...” 听到向卫东再娶的消息她一点也不惊讶,难过更提不上了,一个她活着就会出轨的男人,自己能指望他在她昏迷的时候守身如玉,接着她很快想到一个问题。 “那个女人怎么愿意让向卫东把大丫二丫接回来呢?” 一个未婚女人嫁给一个遗弃两个女儿的男人已经够憋屈了,还能容许丈夫把遗弃的两个女儿接回来,而且向卫东的妈还能同意,这也太反常了吧! 池爸叹了口气:“你自杀变成植物人的消息在村里传开后,即便向家开出再高的彩礼,也没人愿意把女儿往他们家嫁,后来向卫东好不容易娶了个女的,听说你婆婆还到处炫耀说她儿子想找黄花闺女还不是轻而易举,婚后才发现那女的不仅以前有过男人,而且还是个不能生育的。你婆婆这下可慌了,每天吵着逼着向卫东把大丫二丫接回来,女方的妈也不是个吃素的,跑过来跟你婆婆打了一架,好在那个女人倒是个通情达理的,她说自己没有孩子,愿意把大丫二丫视若己出。听说向家到那户人家家里要人,对方父母又哭又闹,也难怪,养了那么久就是小猫小狗也有感情了,何况是俩女娃儿,谁愿意这么拱手让人?对方父母为了不让向家找到大丫二丫偷偷跑到外地躲起来,你婆婆急得哭天抢地要撞墙。最后只能把对方父母告上法庭,你婆婆给法官送人情都快跑断腿了,向卫东带着那个女的上门下跪,对方见他们可怜,想想自己还有俩儿子,人家一个孩子都没有,最后心一软把孩子还给他们了。” 糯米连忙问:“那他们对大丫二丫好不好?” 乔兰说:“糯米你放心好了,他们对大丫二丫好着呢,一开始我跟爸也觉得不放心,到向家门口偷看过好几次,又找了好几个榕树村的熟人打听过了,你婆婆现在对大丫二丫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谁让他们老向家只剩下这两条血脉了呢!” 糯米依然不敢相信,让她那个重男轻女的前婆婆对俩孙女好,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正想着,乔兰突然说:“你瞧瞧我!糯米说了这么久的话也该饿了,爸,晚上我要做几个人的饭,凤凰晚上还回来吗?” 池爸哼了一声:“你管她回不回来,这个不孝女我就当没养过她!女儿都这么大了,大海要是吃喝嫖赌她要离,我一句废话没有支持她,可她居然跟我说她和大海性格不合!糯米,你听过这么可笑的离婚理由吗?” 糯米一愣,她这时才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世界已经和几天前完全不同了。 乔兰在一旁补充道:“虽然离婚是大海三年前提出来的,可凤凰一说离婚就要带走女儿,大海当即不愿意,两个人又分分合合了好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怎么的,凤凰居然跟个男的好上了,但还是不肯把贝贝给大海,直到前几天法院才把贝贝的监护权判决给了大海。” 糯米听了又是一阵沉默。 他们口中的大海已经不是她的林海了。 乔兰跟池爸都出去了,糯米这才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在床上躺了三年,自己的样子一定是人不人鬼不鬼的吧。 她望着自己干瘦的手臂,抚摸着自己瘦骨如柴的锁骨,她拿起床边塑料框的圆镜,只见镜子里是个头发凌乱,脸上完全没有血色的女人,因为太瘦颧骨高高地凸起来,眼睛大而无神,乍看像个孤魂野鬼。 她拿着梳子想要理清头上的“鸟窝”,可是越着急越理不清,这三年她都没有梳理过头发,发丝纠缠不清。 ...... “糯米!你醒过来了!”地瓜回家看到醒过来的糯米欣喜不已。 池爸说:“糯米,你当时的住院费都是你二哥出的,你变成植物人后都是你二嫂在照顾你,还不赶紧谢谢他们。” 糯米恳切地说:“二哥二嫂,真的谢谢你们!” 地瓜连忙说:“你是我妹妹,照顾你是我应该做的!” 糯米又对池爸说:“爸,谢谢您!” 池爸老泪纵横:“傻孩子...父母跟孩子之间谈什么谢字...” 糯米看了看四周说:“妈、大哥还有高粱呢?”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前世还有个大嫂。 乔兰说:“高粱在外省找了个媳妇,人家是独生女舍不得把女儿嫁过去,高粱就跟过去当上门女婿了。凤凰刚刚离婚,妈和大哥大嫂都赶去劝她了,刚打了电话来说是不回家吃饭了。糯米你不知道吧,咱们家去年装了台电话,用起来可方便了,不用跑腿,拨几个号码就能跟对方说话。” 好吧,她醒过来的消息已经让真正关心她的人知道了,其他人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呢。 糯米吃过晚饭后说想出去走走,池爸坚持说要陪她,糯米笑道:“爸,我这次绝对不会再寻死了,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知道生命的可贵了。” 乔兰看糯米神色不像想不开的样子,于是劝道:“爸,糯米在床上躺了那么久,你就让她出去散散步吧,不过糯米,你可得快点回来啊,你刚醒过来,这身子还虚得很呢。” 糯米点点头,出了门,在夜色的掩护下到了榕树村的向家门口。 糯米在门口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当她下定决心进门时,突然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奶声奶气地叫道:“爸爸!这是老师奖励我的奖状和小红花,我要把它贴在我们家墙上!” 另一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学她说话:“爸爸!这是老师奖励我的奖状和小红花,我要把它贴在我们家墙上!” 第一个小女孩不愿意了:“你干嘛要学我说话,你又没有拿到小红花!妈妈,二丫说谎!她今天上课的时候没回答出老师的问题,晚上你不要给她讲故事了!明天也不要给她吃小饼干了!” 向卫东身旁是个眉清目秀的女人,听到大丫的话忍不住笑了:“大丫,你可别欺负妹妹啊,家里的小饼干都让你给吃光了,小朋友要懂得分享,你怎么不让着点妹妹呢?” 大丫不满地把手上的动物小饼干往嘴里塞:“什么妹妹啊,才比我小一个小时...凭啥让我这辈子都得让着她...” 二丫听到妈妈的话得意极了:“我比你小一个小时也是小,半个小时,一分钟都是比你小!” 隔着木条编成的柴扉,糯米热泪盈眶,贪婪地望着两个孩子,她们的五官像极了小时候全家福上的自己。 曾经以为永远失去的女儿,却活蹦乱跳地站在自己面前。 失而复得的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懂。 向卫东和那个女人进了屋子,两个小女孩在院子里玩耍,姐姐在草丛里发现一只蜻蜓,妹妹也跑过去看。 糯米这才冲进院子蹲下身抱住她们俩:“大丫二丫,我才是你们妈妈啊,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 大丫二丫被吓得直哭,用尽力气地推开她:“你是谁啊,你不是我妈妈,我妈妈在屋子里头呢,我妈妈每天帮我扎辫子,买小饼干给我吃,你不是我妈妈,你是坏人!” 二丫只知道哭:“妈妈,快来救二丫,二丫好害怕,这里有个疯女人!” 向卫东的老婆刘香雪在屋里听到声音以为是俩姐妹闹着玩,过了一会儿才跑出来劝架,只见披头散发的糯米抱着自己两个小女儿被吓得不轻。 “你是什么人,干嘛要抢我两个女儿?” 刘香雪敌意地看着眼前形同枯槁的女人。 糯米崩溃地大喊:“你才不是她们妈妈,我才是!她们是我生出来的!大丫二丫,我才是你们妈妈啊,她不是!她不是!” 大丫二丫害怕地往刘香雪的怀里钻:“她是!她是!她就是我们妈妈,你是疯女人!你不是我们妈妈!”虽然她们去池家探望过几次糯米,可躺着的糯米跟活生生出现在她们面前的糯米差别还是非常大,她们被吓得直哭。 糯米好半天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用袖子擦干满脸的热泪。 刘香雪对大丫二丫说:“你们去后院玩去吧,别乱跑。” 糯米恋恋不舍地看着两个女儿的背影越来越远,然而她心痛的是,两个女儿的心也跟自己越来越远。 刘香雪温和地说:“你就是大丫二丫的亲生母亲吧,我曾去你们家探望过你,不过当时你还昏迷着。也许这样问有点冒昧,但我想知道的是,你今天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你想要大丫二丫,还是想要跟卫东复婚?” 这个刘香雪,一听她说话就知道她念过书,从她刚才对大丫二丫的态度来看,她的确是个好母亲,两个女儿也跟她有了很深的感情。 如果她要把两个女儿从刘香雪手中夺过来,那大丫二丫一定会恨死她的,她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毁掉两个孩子的幸福。 刘香雪见她一直不说话,低声恳求道:“大丫妈,我求你了,我因为不能生育结婚后被我前夫休了,回到娘家我爹嫌我丢人动不动就打我,到了向家好不容易过了两年太平日子,你要是想回这个家,那我只能找个地方上吊去了...” 原来也是个可怜人。 糯米正色:“你真的保证能一直对我两个女儿好?” 刘香雪连忙赌咒发誓:“我保证!我保证!要是我对她们不好就让我被天打雷劈,出门就被车撞死!” “那好,只要你能善待他们,我保证不会回到这个家,可只要让我发现你对她们不好,我就算拼尽全力也会带走两个女儿。” 刘香雪连连说:“我保证!我保证!” 屋里传出一个声音:“刘香雪你死哪去了!才结婚多久让阿东一个大男人烧饭,一个不会生蛋的母鸡,咱们家给你口饭吃就不错了,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要清楚!” 刘香雪害怕地说:“我婆婆叫我呢,你赶紧走吧,别让他们看见你。” 那表情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糯米忍不住拉住她:“你怕她什么,你应该过去跟她打一架,打不过就在她饭里下点泻药什么的,谁怕谁啊!” 再次回到这个世界让糯米在绝望无助中生出破釜沉舟的勇气。 刘香雪笑了下:“闹起来有什么好的呢,我也知足了,我婆婆也就是嘴上骂,她心里还是疼我的,前几天她还给我买了两件新衣裳呢,谁让我不会生孩子,我在前夫家我婆婆不光骂我还打呢,跟她闹翻了被送娘家,我那个爹打起来皮开肉绽我是实在受不了了...” 一模一样! 糯米以前就是这样,她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想着息事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结果对方只会看自己好欺负更加蹬鼻子上脸,老话说的好,长一张包子脸就别怪狗跟着! 望着刘香雪匆匆跑进屋里的背影,她在门口越想越不放心,虽然池爸说过向妈妈和向卫东对双胞胎不错,可这种歧视女性的成长氛围对女孩子的伤害有多大,她自己是亲身体会过了。 她看着门口刚砌好的墙上的白灰,突然有个主意。   ☆、第116章 向妈遇鬼 过了一会儿,向妈妈把向卫东拉出来:“...妈跟你说,你疼媳妇也是太过了!男人老进厨房没出息!做饭哪是男人家的事!” 向卫东小声嘀咕:“那您还老让我爸进厨房,照您这么说,我爸这么没出息也是您害的!” “你这孩子...”向妈妈骂道,“你爸是嫁他那会儿就没出息!再说了,你妈好歹是人民教师,你爸做个饭咋啦,你媳妇一个无业游民,你养着她,饭就该是她做的!” 向卫东满不在乎地说:“香雪每天带着大丫二丫也够辛苦了,我做顿饭咋啦...妈!我好不容易才找了现在这个媳妇,您就别搅和了!” 向妈妈气不打一处来:“你瞧你没出息的样子,我看了就有气!你说说咱们家这条件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都是那个天杀的池糯米!好好的跑去自杀!现在变成植物人不死不活地躺着,这是她的报应!哪天她死了,我还要放鞭炮庆祝呢!” 向卫东忍不住:“妈!她好歹也是大丫二丫亲生的妈,您说话客气点吧...” 向妈妈满不在乎地说:“说说咋啦!要是随口说说就能让人死,你娘也能成半仙了!” 向妈妈话音刚落,只见院子里走进来一个人,只见她披头散发,脸色白得像是墙上的石灰,手臂枯瘦得皮包骨,在晦暗的天色下说不出的诡异。 向妈妈慌了:“你...你是谁?” 只见她慢慢走到向家母子面前,把披散的头发往两边拨开,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的脸。 “糯...糯米”向妈妈结结巴巴地说,“你不是变成植物人了吗?” 糯米怨气深重地说:“我挺着一口气想见我两个女儿最后一面,可今天我终于坚持不下去了,但我死也不甘心,我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母子!” 她猝不及防地伸出两只手掐住向妈妈的脖子,向妈妈平时力气挺大,可她这人向来迷信怕鬼,自从糯米自杀后她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知道愧对她。如今糯米以这副面貌突然出现,让她在惊惧之中手脚发软,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 向卫东本就是色厉内荏的纸老虎,扑通一声跪下了:“糯米,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该死,我不该送走大丫二丫,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已经把两个女儿接回来了,你就行行好,放过我妈!好不好?她已经是个老人了!” 糯米愤怒地说:“你要不是因为我自杀臭名远播,你娶不到媳妇没人帮你们向家传宗接代,你会把她们接回来,你会吗?你会吗?!” 向卫东被质问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向妈妈因为她把事情了解得这么透彻更加相信她是鬼,抖得更加厉害。 “刚才我来本来只是来看看两个女儿,没想到让我听到你们商量着我死后怎么庆祝,我想着我死了一个人上路也挺孤单,要不多找两个人给我做个伴也好!”说着更紧地掐住向妈妈的喉咙。 向妈妈吓得眼泪噼里啦地落:“糯米,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重男轻女,不该说那些话!我已经是个老人了,就算你不杀我,我也没几年好活了,你要杀我我无话可说!但是阿东还年轻,再说了,他要死了,大丫二丫不是没有爸爸了吗?我求求你!求求你!” 向卫东跪在地上说:“糯米!你要杀就杀我好了,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耳根子软什么都听我妈的,我妈、她还是个老人,你要个老人陪你死做什么?” 糯米松开了掐住向妈妈脖子的手,对向妈妈说:“你虽然不是个好婆婆,却一直是个好母亲。”又转向向卫东说,“你虽然不是个好丈夫,却一直是个好儿子。” 向卫东苦笑了下:“曾经我以为我是,但后来我才发现,孝顺不应毫无原则毫无主见,一个男人再孝顺也应该以小家为重,否则最后只会鸡飞蛋打,鱼死网破。可惜,我知道得有点迟了。” 糯米看着他:“你现在能明白这一点说明你还有几分良知,今天看在你们母子这两年来对大丫二丫不错的份上,我就放过你们。从今天起我会像影子似的跟着你们,要是让我看见你们虐待大丫二丫或是有任何侮辱女性的言行,你们任何一个人犯错,我就要了另一个人的命!听清楚了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母子俩忙不迭地说。 “卫东!婆婆!饭菜好了!”刘香雪在屋子里叫道。 向卫东母子想进去却看着糯米的脸色。 糯米厉声说:“还不赶紧进去!” 见向卫东母子屁滚尿流地进了屋子,糯米才像一缕幽魂似的离开向家。 相信经过今晚,向家母子一定会善待两个女儿和刘香雪。 处理完这件事,糯米脚步也轻松了不少,想着还是别吓到无辜的路人比较好,找了条小溪把脸洗了又头发梳理整齐了,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到了林家。 要不要进去呢? 现在的林海已经不是她的林海了,就算见到也是徒增伤感,还是算了吧。 她还是忍不住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林海不在家里,隔着灯火看着林家一家人围在桌子吃饭,她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接下来,她要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她能去哪儿? 她蹲下身子啜泣,这个她曾那么熟悉的世界现在却让她无比陌生。 这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她想回去,她发了疯地想要回去! 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头,她抬头见到张半仙站在她身边。 “你是老池家的小四丫头是吧?” 糯米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张半仙,您眼睛看不见怎么知道是我?” 张半仙指着自己的心口:“我眼睛瞎了,可这儿没瞎。丫头,告诉我,你昏迷的这三年去了哪里?” 糯米诧异地望着张半仙,难道他能知道自己的梦境? 糯米哽咽着说:“半仙,我想回去,我想回那个世界,这个世界不属于我!哪怕那是个梦,我也想回去,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张半仙打断她:“那不是梦,丫头,那是真实存在的世界,是平行空间,跟我们这个世界一样延续下去,大千世界就像是暗藏无数抽屉的房子,现在你只是把那个抽屉关上了,并不代表那个世界消失了。” 糯米疑惑地问:“那半仙,我怎么才能回去?” 张半仙沉思后说:“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回去。” “为什么?我要回去,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都要回去!”糯米冲他大喊。 张半仙沉吟片刻说:“我年轻时候也曾跟一个女孩子相爱过,后来我们因为误会分手,所以她另嫁他人了。我想尽一切办法想回到我们都单身的时候,结果却在半路上出了差错,当我到达那个世界的时候我发现,时光已经流转到她婚后了,她已经结婚并且还有了女儿。而我在那个世界终日郁郁寡欢,我始终放不下这段往事,终于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跑去质问她,问她当初为什么要另嫁他人?她没有说话,也许她早就忘了跟我的那段陈年往事吧,然后我丧失理智地对着她大喊大叫,告诉她我为了她是怎么从另一个平行空间穿越过来的。” 糯米好奇地问:“那她怎么说?” 张半仙苦涩一笑:“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所在的世界突然像末世般天崩地裂,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又回到原来的平行空间,而我已经变成瞎子了。” 他望着糯米无比震惊的表情沉重地说,“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在我回去的平行空间根本不存在我跟她相爱的那一段!她不是因为忘记我,而是她根本没有遇到我,而我因为泄露了平行空间的秘密受到了惩罚,泄露天机,非死即伤!糯米,不要试着回去,虽然穿越平行空间像我这样失败的案例并不多,但万一、万一出了意外,你付出的代价太沉重了。也许当你回去时你会发现,那个世界早就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也许你的心上人早就已经结婚,老了甚至死了!” 糯米坚定地说:“就算这样,我还是要回去!半仙,求求你帮帮我!无论后果如何,我都无怨无悔!” 张半仙想了一会儿说:“好吧,如果你真要回去,你就好好想想,你在平行空间里发生的事是因为哪件东西发生转折的?” 糯米想了一会儿,脱口而出:“海鸥手表!在那个世界,我姐夫跟我姐姐结婚时原本要送她一块手表,结果被我姐夫的弟弟丢了。” “那么你要做的就是找到这块手表,找到后你戴上这块手表躺在床上,深夜十二点你就会回去了。还有,你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你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来的,也绝不能泄露平行空间的秘密,哪怕对你的心上人也不能!否则你和你的心上人都会有生命危险的,记住我的话,泄露天机,非死即伤!” 糯米看着张半仙点点头。 张半仙想了想,“最后,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记住,这块手表一定要是原来那块,一个零件都不能换,切记切记!一个零件都不能换!否则你就算回去了,那个世界也会发生各种怪事!” 糯米把这些事情牢牢记在心里,听完以后又问:“张半仙,您这么帮我,可惜我却身无长物,要是您有任何事情我能帮得上忙尽管说。” 张半仙面色晦暗:“你不用回报我任何东西,这些都是我欠你的。二十多年前,我因为贪图钱财强行逆天帮你和你姐换命,你原本的命格极好,婚配极佳,嫁人后必定会公婆疼丈夫爱,是我收了你妈给的祖传玉镯偷走了你的命,是我对不住你。” 二十年来,这件事像块大石头似的压在张半仙的心上,尤其当他听说糯米自杀,内心的愧疚越来越沉重,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把真相告诉她,无论糯米是愤怒或怨恨,他都可以坦然面对了。 糯米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半仙,你没有对不起我,你不必为自己所做的事后悔,任何事情之所以发生都有它的道理吧。”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她不想怨天尤人或是自怨自艾。 过了一会儿糯米问:“半仙,我想知道当日您的预言到底是什么?” 半仙沉默半晌说:“那个预言是你跟你姐相生相克,一方强势必会有另一方的衰弱,如果生活在一个家庭,终有一天会姐妹反目,势不两立。后来这个预言被奶霞告诉了你姐姐,她才会全力打压你,是我造成你如此悲惨的童年和婚姻。” 糯米叹息:“原来如此。” “糯米,如果你回到平行世界终有一天跟你姐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当你有能力对付她的时候,你会怎样对她?” 糯米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 她跟凤凰真的会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吗?她目前只想着怎样才能回去。 海鸥手表,它像一簇微弱的火苗点糯米内心的希望。 深夜,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才能找到这块手表呢? 看来明天只能去找林海了。 按照前世的记忆,林海是在县城检察院工作,明天她就要去检察院找他。 林海... 不是她的那个林海,糯米反复提醒自己。   ☆、第117章 林海女儿 一夜无眠,因为怕池爸阻止她去县城,糯米天没亮在桌上留了张字条就出门了,身上揣着从抽屉翻出来的一百块钱。 她来到市区检察院的大门口,只见十几个检察院的干警正在摆放道具,准备做普法宣传活动。 糯米对门卫说:“你好,我想找林海。” 门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找林检察长干什么?” 糯米装作一脸茫然:“是他让我今天来找他的啊。” 门卫这才拨通内线电话,放下电话说:“检察长不在。” 糯米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门卫牛气冲天地丢下这句话。 糯米无奈地在门口等着,看到有人在做宣传,百无聊赖中随手拿了本宣传小册子看。 几个干警交头接耳地议论。 “你们听说了没有,林检察长跟他老婆离婚了!” “这早就是老掉牙的新闻了,我听说三年前就要离了,怎么现在才离?” “你们都搞不清状况,林检察长之前还到处打听哪儿有好律师,男方要争取监护权真心不容易,他女儿那么小,法院大多都是判给孩子她妈的,他这次离婚听说是净身出户,房子存款都给了女方,他说了,只要女儿其他都不要。” “林检察长也是傻,以他的条件要是不带女儿多少黄花闺女贴上来,现在带着孩子又没了房子,就算找对象也找不到好的。” “人家根本没打算找,上个月我还打算给他介绍对象,他说什么女儿太小,想等她大一点再考虑这件事,吓,等他女儿大了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刚才我见他匆匆忙忙往外跑,不用说肯定是他女儿的事,有孩子真是操心!” “好像是幼儿园打来电话说他女儿病了,要他赶紧送去医院。” 听到这里,糯米心里也有底了,他们这个县城只有一个医院,那就是人民医院。 去那里找人肯定没错。 糯米刚到人民医院就看到林海领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撅着嘴巴:“爸爸,我以后再也不来医院了!打针真的好疼好疼!” 林海学女儿皱着眉头捂着心口说话:“打针真的好疼好疼!” 贝贝急得对着林海跳起来:“不许学我说话,爸爸是坏人!” 【我喜欢女儿,尤其是像你的女孩——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糯米突然想起另一个时空里林海对她说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要流泪的冲动。 正在这时,林海突然看到她了,难以置信地叫道:“糯米!是你吗?贝贝,快叫小姨。” 贝贝前一秒还在生气,下一秒听到爸爸的话乖乖地叫了声:“小姨!” 糯米忍住眼泪:“姐夫...” 虽然他已经跟凤凰离婚了,可在这个时空她找不出另一个词去称呼他。 “爸爸,你明明答应我,只要贝贝愿意打针就带我去吃好吃的!爸爸骗人,爸爸是猪!” 贝贝开始闹腾。 林海笑道:“糯米,我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请客。” 进了餐厅点完餐后,贝贝跑去拿餐厅自助的小蛋糕。 现在不是用餐时间,偌大的大厅只剩下他和糯米。 林海沉默了片刻说:“昨天我跟你姐姐正式离婚了,拖了三年,最后还是走到这一步,原本还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可到最后才发现粉饰太平的婚姻对孩子的伤害只会更大,后来找律师打官司,中间拖了很久,最后贝贝还是判给我了。” 糯米不知道说什么好,一阵沉默后才问:“那你都没有想过要再婚吗?” “之前就有同事给我介绍,我都一一回绝了,实在没有那个心情去见,就算有人愿意接受我带个女儿,也未必能一直对贝贝好。这孩子,有时候淘气起来我都想揍。” 林海无奈地笑了笑,眼角笑纹隐约。 这个林海比那个时空的林海老了九岁。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深深吸引着自己。 “爸爸!”贝贝打断了她的思绪,“这里有好多吃的,你要不要来块奶油蛋糕!” 林海对贝贝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糯米突然觉得有点尴尬,没话找话说:“我去检察院找你,听说你已经升到检察长了,恭喜你。” 林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还是副的,都是他们叫着好听才叫检察长...” “那也很厉害了啊。” “还行吧...”作为公职人员被人奉承是家常便饭,可糯米真心的夸赞却让他非常受用,“对了,你刚才去医院做什么?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我没有不舒服。”糯米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姐夫,我想问下,你当初跟我姐结婚是不是送了她一块海鸥手表?” 这对糯米来说只是三年前的事,对林海来说却是九年前的事,他这几年跟凤凰的离婚拉锯战已经把两人之间的恩情消磨殆尽,他不想去回想有关凤凰的任何事。 看着林海痛苦纠结的表情,糯米才发现自己出言不慎:“对不起...” 林海笑了笑:“你要找那块手表做什么,周末我回家帮你找找看,说不定在我妈家里。” “小姨!”贝贝拿着蛋糕站在餐厅甬道上,“那块手表在妈妈家里,贝贝偷偷拿出来戴过好几次,可是后来妈妈说贝贝戴手表上幼儿园就不会好好上课了,规定贝贝每天只能在家戴一小会儿...你要的话贝贝可以去妈妈家里拿,反正现在妈妈跟叔叔在一起一天到晚不在家,也不管贝贝了!” 妈妈跟叔叔在一起... 这个叔叔就是凤凰现在的男朋友? 糯米心头一窒,用眼角瞥了一下林海,见他脸色如常才松了一口气。 糯米感激地说:“谢谢你贝贝,到时候阿姨请你吃糖。” 贝贝大大咧咧地说:“别客气!对了爸爸,小姨是我什么人?” 林海解释:“小姨就是妈妈的妹妹。” 贝贝张大嘴:“原来妈妈还有妹妹啊,妈妈从来没有跟贝贝提过,贝贝只知道贝贝有舅舅,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从来不知道贝贝还有小姨。小姨,你为什么跟妈妈不像呢?” “因为贝贝妈妈漂亮,小姨不好看是不是?” “不不不!”贝贝连忙说,“才不是呢,小姨会对贝贝笑,但是妈妈从没对贝贝笑过,妈妈每次见到贝贝就骂贝贝是讨债鬼,说贝贝长得只像爸爸一点都不像她,每次她跟爸爸吵完架就会打贝贝出气,说爸爸一点也不爱她,还说了一句贝贝听不懂的话,说什么...说什么,对了,父债女偿!爸爸,父债女偿是什么意思啊,还有拖油瓶是什么意思?上次叔叔跟妈妈说,她干嘛没事给自己弄个拖油瓶,让妈妈把贝贝给爸爸...” “贝贝,”林海认真地说,“拖油瓶的意思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宝贝。贝贝,爸爸妈妈虽然离婚了,但这只是爸爸妈妈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爸爸妈妈还会像以前那么爱你,记住了吗?” 贝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林海不放心地加了一句:“贝贝,爸爸刚才说的话是爸爸跟你之间的秘密,你不可以到处跟人说你是拖油瓶,记住了吗?” 贝贝又点了点头。 气氛有点凝结,好在贝贝又很快恢复了往常的活泼,跟个小大人似的对林海说:“爸爸,晚上我要回妈妈家一趟帮小姨拿手表,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按时吃饭,你还有胃病呢,上次发作起来贝贝可心疼了。小姨,我们得晚上才能去我妈妈家,妈妈跟叔叔白天在家里,晚上才会出去。” 糯米点点头:“好。” 贝贝又说:“爸爸,我现在针也打完了,饭也吃好了,你就回去上班吧。你要时刻记住你是人民的公仆,国家需要你,快去吧。” 这个小丫头还要教育他,林海哭笑不得:“那贝贝你怎么办?” 贝贝感冒还没好,机关幼儿园肯定不愿意她回去上课。 “贝贝有小姨陪着啊,小姨下午你带贝贝去商场买衣服好不好,爸爸每次给贝贝买的衣服都丑死了!” 糯米听到贝贝的话忍不住去看贝贝身上的衣服,不看还好,一看差点笑出声:“姐夫,这条不是裤子是裤袜啊,你得给贝贝搭个小裙子,这么穿出去会被人笑死的!” 林海尴尬地挠了挠头:“裤子跟裤袜有什么区别,不都一样吗?” 糯米理解地看着林海,想让男人弄清楚女人的穿衣搭配,那比骆驼过针眼还难。 想到这里,糯米忍不住想到更长远的问题,单亲爸爸带着女儿会有多少不便,衣服还是小事,要是贝贝进入发育期,来了初潮胸部发育,要买内衣卫生巾,林海要怎么应付这些? 想想都觉得尴尬。 “糯米,我下午得回去上班,你能不能帮我去百货公司帮贝贝挑几件衣服?” 林海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卡,把密码告诉她:“只要贝贝喜欢,你看着不错就买下来,多买几件,我平时工作忙,没空帮她买衣服。逛完街贝贝你带小姨去吃肯德基,知道了没有?” “知道了爸爸!” “小姨!快来看,这条裙子好好看!我要!我要!” 离开林海的贝贝像匹脱了缰的野马,精力充沛得不得了,糯米的身体还很虚弱,根本受不了跟着她这么跑,她也终于理解林海为什么说有时候连他都想揍贝贝。   ☆、第118章 手手 大包小裹,长盒方盒买了一堆,贝贝还特别懂事地自己拎着,要不是因为她实在拿不下,糯米又坚持帮她拿,她肯定要自己全部拿着。 一路上糯米忍不住问贝贝:“肯德基是什么啊?” 贝贝大笑:“小姨,你怎么连肯德基都不知道啊,肯德基就是吃饭的地方啊,那里可以吃到好好吃的炸鸡哦。” 糯米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在贝贝的指引下看到县城原来是百货大楼的地方,已经变成那家叫“肯德基”的餐馆,门口挂着红色背景的标志,一个白胡子的外国老爷爷微笑着。 而那些曾经熟悉的街道已经天翻地覆,曾经熟悉的建筑已经消失不见,被一幢幢现代化建筑所替代,这让糯米颇有些沧海桑田之感。 带着这么多东西也不好去肯德基了,贝贝只好带着糯米回宿舍。 两人拎着东西,并排走在县城大街的人行道上。 远处的盲道上停着一辆比亚迪,一名打扮时髦的女人摘下了墨镜。 她身旁开着车的男人问道:“凤凰,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她摇了摇头,一定是她看错了,那个人现在应该躺在家里的床上,跟条死狗没什么分别。 “小姨!前面就是我们家了。” 贝贝带着糯米进了检察院的宿舍,刚进门糯米还以为家里发生过抢劫案,只见六十平米的房子里铺着一大一小的两张床,上面丢满了衣服,地上都是些生活垃圾和水。 贝贝像个大人似的招呼糯米:“小姨,你先坐着休息会儿,我去烧水给你喝。” 只见她拿着开水壶去水龙头那边接水又插上电源,一看就是做惯了家务。 她转身见糯米在帮忙收拾衣服拖地,连忙说:“小姨,你放着吧,爸爸回来会收拾的。” 糯米笑了笑:“小姨坐着也没事,你爸爸工作忙没时间整理屋子。” 贝贝点点头:“那我给你做饭去!” 糯米拉住她:“不用,饭小姨来做,你去玩一会儿吧。” 这么小的孩子做饭太危险了,饭没做好,说不定把房子都烧了。 糯米翻了翻冰箱里的食材,缺了好几样,林海给她的钱还有多,糯米又去附近的菜市场买了鱼和葱姜蒜香菜,又买了紫山药、一斤牛肉和芋头。 路上遇到几个检察院干警家属,贝贝见了忙不迭地喊人,姐姐阿姨奶奶地叫了一通。 “贝贝啊,这是你们家谁啊?我咋从没见过。” “这是我小姨。” “哦哦,小姨啊小姨...”她们眼神怪异。 ...... “好香啊。”她炒菜的时候贝贝一直在叫,“妈妈从来不做饭,爸爸平时工作忙没空给贝贝做饭,都是带贝贝去食堂吃的。” 林海下班回家打开门的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机关宿舍的门都是一模一样的,屋里的家具摆设也大同小异,反复看了好几遍房号才确定没有走错。 床上丢得乱七八糟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床沿,地板湿湿的显然被拖过,桌上摆着正冒着热气的饭菜。 家里这是来过田螺姑娘? 贝贝坐在饭桌前垂涎三尺地望着眼前的饭菜,一见林海就冲着厨房叫:“小姨,爸爸回来了!” 糯米从厨房里端出最后一盘菜,牛肉炖芋头,这道菜得高压锅炖,所以时间最慢。 “好香好香!”贝贝忍不住叫道,“爸爸,我们买完东西没去肯德基,小姨说要回家做饭给我们吃!小姨做的饭菜比食堂的好吃多了!是不是啊爸爸。” 林海赞同地点点头:“糯米,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帮我带了一下午孩子,又是买衣服,又是做饭。” 糯米连忙说:“姐夫你千万别跟我客气,贝贝很懂事,一点也不难带。” 林海无奈地看了一眼贝贝:“等你跟她多见几面就能看清她的真面目,这孩子可伤脑筋了。” 贝贝听了爸爸的话炸起来:“爸爸!你别当着小姨的面说我坏话了!我跟小姨现在是好朋友了!小姨,你别听爸爸的,待会儿贝贝去妈妈家帮你拿手表!” 林海听贝贝提起这茬事忍不住问:“糯米,你要这块手表做什么?” 糯米表情一滞:“这块手表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姐夫你要是不问我会更感激你的。” 林海听她这么说也就不问了:“这件事我不太方便出面,就让贝贝帮你去拿吧。” 糯米和贝贝出门后,林海到宿舍楼下的公园散步,楼下公园里有不少运动器械,所以每到晚上都会有很多人聚在这里。 他刚到楼下就听到有人窃窃私语,本来林海对那些闲言碎语从来不在意,可他无意听到“离婚”两个字,这两个字对他而言太敏感了,所以不由自主地听下去。 “...昨天才离婚就带个女的回家,又是烧饭又是拖地...敢情是找好下家才离的...我就说嘛,给他介绍那么好几次对象都说不想见,说什么等孩子大了再说,呵呵男人啊!” “最可气的是,他们还骗小孩子让她叫小姨,糊鬼呢!他老婆在我们这儿好歹住了两年,什么时候听她提过有这个妹妹?” “那女的五官长得还不错,就是瘦得吓人,比起他前头那个差多了,听说他为了那个女的还净身出户,现在的男人一个个的是不是都眼睛有问题?” “都是脑子进水吧!” ...... 糯米跟着贝贝来到凤凰的住处,当年县政府为了解决公职人员的住房困难批了一些商品房地基给他们,地价才三千元不到。 林海跟亲戚借了点钱加上自己的转业费,在这间地基上盖了一间三层楼的房子,现在这间房子已经在凤凰名下了。 贝贝拉着糯米进屋:“小姨你进来,妈妈一到晚上就会跟叔叔出去,有时候天亮才会醉醺醺地回来。” 贝贝领着糯米边走边跟她介绍:“小姨,这是我们家客厅,以前爸爸会在这里招待他的战友和同事,后间是厨房。二楼是我们的卧室,爸爸说房子只有三层,夏天三楼被太阳晒得太热了,不能住人。二楼这间卧室是我的,这间是妈妈的。那块手表平时妈妈都放在一个抽屉,妈妈有好几块手表,她老嫌爸爸给她买的那块表土里土气的,我从来没见她戴过一次。小姨,你拿走吧,妈妈不会发现的。” “谢谢你,贝贝。” “不客气,小姨。你快走吧,门让贝贝关。” 两个人正说着话,房间的灯突然亮了! 一个艳妆女子跌跌撞撞地走进门:“林贝贝你个赔钱货,又在搞什么鬼!” 贝贝缩了缩身子,低声叫道:“妈——” 她是凤凰? 糯米差点认不出她了,只见她化了一个非常浓的妆,头发烫成显老气的细波浪卷。 她斜睨着眼睛看着糯米:“你谁啊,你跟我女儿来我家干嘛?” 她马上看到了糯米手上的手表:“好哇,敢情我这些年养了只白眼狼,我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亲生女儿带着外人来家里偷东西!” 贝贝叫道:“妈,你喝醉了!你好好瞧瞧,她不是外人是你妹妹,贝贝的小姨啊!妈,你别报警!小姨不是小偷!她只是想借一下这块手表而已!”她跳起来去抢凤凰手里的小灵通。 凤凰这才拿正眼去瞧糯米,她的酒一下醒了:“你还活着?” 糯米点点头:“是的,我还活着,活得好好的。” 凤凰笑了一声:“你这能叫好好的?瘦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要钱没钱,要孩子没孩子,要男人没男人,活着也就是个喘气的罢了!” 糯米笑了笑:“但是我还有自己,即便没有钱,没有孩子和丈夫,我依然还是可以选择不自暴自弃,善待自己。” 这番话说得凤凰无话可驳,她恼羞成怒地从糯米手中夺过手表,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锤子,狠狠地往手表上锤去! 糯米义无反顾地伸手去夺手表,锤子狠狠锤在她的指甲上,锥心之痛从她的指尖蔓延开来,痛得她脸色苍白直冒冷汗。 然而让她绝望的是,凤凰用锤子一下下地往那块手表砸:“我不知道你拿这表做什么!反正我砸碎了也不给你!” 石英材质的表面龟裂得看不清表盘上的数字,血一滴滴地落在表上,她的眼泪也一滴滴地落下来。 贝贝冲着凤凰叫道:“妈!你怎么能这么过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妹妹,你不知道小姨对我有多好,今天她陪我逛街买衣服又帮忙打扫宿舍,帮我和爸爸做晚饭,你再这样我告诉爸爸去!” 贝贝刚要夺门而出就被凤凰一把拉住:“你告诉你爸爸有屁用啊!你爸爸早就不要我了!” 糯米拿着手表奔跑在车水马龙的街上,她拼命用手指揩去手表的血迹,表停了...她记得县城百货公司三楼有家国营修表店... 她在县城读高中时听同学说过,这家店修表技术精湛,对外号称没有修不好的表。 那个时期,如果到私营修表店修理手表,不仅可能会出现手表一次修不好还得不厌其烦地多次修,既浪费时间还要花不同的修理费用,而且偷换表芯和零部件也是常事。 所以去国营点修才是明智的选择,只希望这个时候店还没关门... 糯米拼命冲进三楼的修表店,门还没关! 修表匠老秦正准备关门,糯米气喘吁吁地冲进店里:“师傅!” “店打烊了,明天再来吧!”秦师傅作势要拉下卷门。 糯米急道:“师傅,这手表我要急着用呢!” 秦师傅见她着急的样子心一软:“小姑娘我跟你说,我们这家店一天起码得接二十几块表,我连一个星期前的表都还没修好呢,你这块表今天给我也成,但是丑话我得给你说在前头,你这表最快半个月才能修好,你要愿意等就把这块表留下,等不了就另请高明吧!” “行行行!我愿意等!多久都没关系,花多少钱都没关系,只是师傅,这块手表的零件您千万不能换...” 秦师傅误以为糯米把他看成贪小便宜换人零件的黑心修表师,倔脾气一下上来了:“我老秦修了三十多年的表,从没做过偷换零件的缺德事!你既然这么怀疑我,你这手表你拿走拿走!” 糯米好说歹说,好话说了一箩筐才让秦师傅把表留下。   ☆、第119章 穿越回去 “半仙,除了我,还有别人像我一样要穿越时空吗?”糯米对张半仙问出了她最近一直想问的问题。 “有,很多。每年都有非常多的时间旅行者,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穿梭于各种时空。” “他们都是为什么要穿越时空?” “各种各样的原因,记得前天有个中年人,他穿越时空只想回到他父亲生前见他最后一面,还有些人为了挖掘某个朝代的宝藏,对了,几年前还有个作家他特别向往大唐的盛世,想写一本关于唐朝的小说,想要穿越回唐朝。他还在报纸上给他的读者留言说,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找一些写书的灵感,要是三年后他还没出现,就让他们把自己忘了吧。” 糯米越来越好奇了:“那他后来回来了吗?” “没有,他在穿越的路上出了差错,本想穿越到贞观之治,结果路上出了差错穿越到安史之乱——被安禄山的叛军杀了,我赶到也能只能见他最后一面,他托我向他的读者宣布他因病去世的消息。” 糯米听了沉默半晌,是很可怕,但并未动摇她的决心半分。 张半仙知道自己哪怕举出最可怕的穿越事故,也不能说服她留下,不仅幽幽叹道:“总而言之,所有的时间旅行者想要穿越的理由都逃不过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前四者,皮囊之苦,身灭即可,后四者,灵魂之苦,纵万世轮回,皆难磨灭!” 糯米听不懂这些话:“半仙,你可以自由穿越于时空吗?” 张半仙点点头:“我自从眼瞎后就得到两个技能,一个是未卜先知,另一个就是穿越时空,我不需要像你们必须找到某个物品才能穿越,我可以自由穿梭于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 距离手表修好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里干点什么好呢? 张半仙还给了糯米一个忠告,穿越者经常会出现穿越到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所以她最好把中国各个地区的谋生手段和各个时间段的历史都学一遍,糯米这几天泡在市区图书馆里每天研究地理和历史,头都大了。 你想想,中国地大物博,有那么多省份那么多城市,还有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她哪知道出了差错自己会掉到哪个时空里?这比大海捞针还要难好不好? 糯米比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还要焦灼,只有半个月了,半个月就要回去了。 上次穿越回六年前没有预先知道,当然也没有事先准备,这次她是知道的,她可得多学学现代技能,以防回去不时之需。 除了每天学习功课,糯米还每天到向家门口偷看,不知道是不是那一晚她的恐吓起作用,向卫东和他妈对大丫二丫疼爱有加,对刘香雪也不再打骂了,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她对池爸更加孝顺,有空就到二哥二嫂店里帮忙,再三叮嘱他们要好好照顾池爸。 地瓜跟她开玩笑:“你怎么跟交代遗言一样。” 乔兰在一旁说:“你别瞎说!” 地瓜这才自悔失言,过了一会儿说:“对了糯米,前几天我丈母娘说她们村里有个男的,今年三十五岁,去年刚离婚带着一个女儿,问你要不要去见见?” 乔兰也说:“我也是忙得浑忘了,那个男的是我妈的隔壁邻居,刚死了老婆,只丢下个女儿给他,家庭工作都挺不错的,你要不去瞧瞧,看不上没关系。” 糯米摇了摇头:“二哥二嫂,谢谢你们,但我现在不想找对象。” 乔兰连忙说:“糯米,你不愿意见,二嫂绝对不会勉强,我晚上回家就跟我妈去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不过,你要是不想找对象也就算了,要是想找就得趁这几年了。” 二哥这时走过来说:“糯米,你这几天要是出去把手机带上,万一出了什么事也好联系。” 说着把一只手机交给糯米,糯米好奇地研究起来:“这个怎么用啊?” 这个手机还不同于后世的智能手机,它只是个类似后世老人机的翻盖手机,数字键盘上方只有一个很小的黄绿色屏幕,然而对于糯米这个还没见过大哥大和BP机实物,就直接跳到手机的人来说太新奇了。 二哥笑道:“对了,我忘了你还不会用呢,我来教你,你要先把盖子翻开来,然后拨出号码,比如我的号码是135xxxxx,你要是想找我就拨出这串号码就能找到我了。” 她诧异极了:“我不信,怎么可能会这么神奇?” 乔兰说:“你要不信,我们俩给你演示下。” 说着,她去了店外面拨通了地瓜的手机号码,地瓜的手机在糯米手里震动着。 她接起电话,乔兰的声音冒出来:“糯米!” 糯米目瞪口呆,这玩意儿太神奇了! 她拿着手机看乔兰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二嫂,你在干嘛呢?” 乔兰说:“上网啊,原来给我们店里供货的供货商进价太贵了,算上人工费电费这些大大小小的开支赚不了多少,现在我们店进货都是在叉宝网,价格便宜了不少呢。” 糯米好奇地说:“为什么从叉宝网进货就便宜呢,他们难道不用赚钱吗,而且从外地寄过来还要运费呢!” “因为他们不用房租啊,货物都是展示在互联网上,实物可以堆在家里的仓库,不需要花钱租旺铺这就省了不少钱,而且糖果质量并不太重,运费花不了几个钱,跟便宜下来的成本差价比起来不算什么。” 糯米又忍不住想到一个问题:“那如果你把钱打给对方,对方不发货怎么办?” “不会的,所有叉宝买家都是先把钱打给叉宝,等于叉宝是一个中介,然后等收到货确认收货,中介再把钱给店家。” 糯米过了好久才弄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乔兰也非常理解,真的不怪她,就是自己也是花了好久才搞清楚。 “二嫂,如果你可以回到十年前,你会做什么?”糯米帮二嫂干活的时候突然冒出这句话。 乔兰托着下巴想了下说:“借钱再买两个店铺!我跟你二哥当初买这个店铺的时候才8万呢,现在已经涨到一百五十万了!” “那还有呢?” 地瓜听到妹妹跟妻子的对话忍不住插话:“换我我就去体彩店把体彩一等奖号码全背下来!” 糯米见到林海的时候也问他这个问题。 林海笑了笑:“我会选择不改变一切,依旧过现在的生活。” 糯米非常诧异:“为什么?” 林海微笑:“因为我认为任何会发生的事情都是天意,非人力可改。当初我跟你姐姐结婚的时候,其实我已经预料到我们总有一天会离婚,我也想过要退婚,我明明心里就不愿意,但事情就是一步步走到结婚,一点也由不得我。结婚后我想好好过日子,离婚是我万万不愿意的,可后来还是一步步走到离婚。总之,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反正我觉得,一切都是注定。” 他想了下,又补充道:“我之所以不想改变生活轨迹还是因为贝贝吧,如果我没有跟凤凰结婚这世上也不会有贝贝,我最感谢凤凰的地方就是她生了贝贝。” 糯米在乔兰的帮助下上网在当地论坛发了一个帖子:“如果能回到十年前,你会做什么?” 出其不意地收到几百条评论! “当然买房啊,贷款买五套房!” “炒原始股!” “好好照顾妈妈,让她赶紧去看医生,她就不会离开我了。” “戒赌,不然我老婆就不会跟我离婚了。” “不和初恋分手...” 糯米走在二十一世纪的街道上。 九年,这个世界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糯米望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衣着光鲜亮丽的人潮,车水马龙的街道。 这个世界不是不好,只是少了一个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人。 她要回去!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都要回去! ******************* 秦师傅拿起螺丝刀在手表背面扭了扭,打开碎掉的表盘,里面大小不同的齿轮都已经停滞不前了。 秦师傅用细针在小齿轮上滑来滑去想让它带动其他小零件转动起来,可它们都纹丝不动,这就是要换表芯了啊。 对了,秦师傅恍惚记得顾客再三说不能换手表的表芯,哼,她当自己是贪小便宜的人啊。 秦师傅时常能遇到这种怕他换表芯的顾客,其实修表行业属于“料轻工重”,挣的就是手工费手艺钱,配件本身价值不高,修表师傅不会换、也没有必要换顾客的机芯,这是很多顾客的误区。即便更换机芯也是更换一模一样的机芯,因为手表内部做工精细,盘爪位置、时分针库眼、机芯大小等等差一丁点儿都装不回去的! 秦师傅换好表芯得意看着自己的杰作,手表的指针又转动了起来,他又眯着眼睛开始校对时间。 大功告成!哪有他秦师傅修不好的表! 深夜十二点,糯米带着手表躺在床上,等着未知的未来。 她渐渐睡去了,眼前一片黑暗。 然后黑暗中是一片迷雾,她在迷雾中疲倦地往前走着,渐渐地雾散了,天快亮了。 她在黑暗中真的越来越害怕,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要是等雾散尽,天亮了,她发现自己穿越到古代怎么办,万一她到了一个未知的地点怎么办。 她哆哆嗦嗦地在夜风中往前走着,只觉得夜越等越长。 东方的天际露出鱼肚白的颜色,天终于亮了。 眼前的景象让她又惊又喜。 喜的是这是现代!不是古代就好!惊的是她发现这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从这个城市建筑风格来看,这里显然比沙洲县城要繁华。 一个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从她身边走过,糯米连忙拉住她:“大妈,我想问你,这是什么城市,现在是几几年?” 中年妇女用看着神经病的眼神上下打量她,一把推开她:“神经病!脑子有毛病!”说完匆匆忙忙走了。 糯米只好黎明的城市里东游西荡,寻找着能让自己获知时空所在的信息。 她东张西望,一张报纸吹到她脚边,她捡起来第一眼去看时间,没错没错!她穿越到正确的时间点! 只要时间点对了就行!只是空间错了就好办了,她只见报纸上写着四个大字:“新远日报”,难道这就是后世著名的经济城市新远市!   ☆、第120章 乍到新远 也许因为她曾救过的郑亚玲就在新远市的缘故吧,在图书馆她翻到新远市的资料时,看了不少有关新远市的资料,这个城市是国内重要的经济城市,是改革开放的窗口,在九十年代更是飞速发展,当然飞速发展不光是经济,这个城市的房价更是从三四千每平米暴涨了十倍! 然而糯米却知道,1993年,新远市普通居民人均月工资在200元到300元之间。一套房80平方米的房子,价格大约就要30万元左右。按照一个月300元,一年收入也不超过3600元,十年3.6万元,所以在当时要买一套房,不吃不喝也需要80年左右。可是从1994年起,新远的房子却迎来一场暴跌,到1996年就降到每平米2000多元都不到,所以在这个时候最稳赚不赔的买卖就是买房子! 既然因缘际会来到这个城市,又获知这个城市未来的发展趋势,糯米有意向在这个城市安家落户,不过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联系到林海。 她反复摸了摸口袋,却找不到一枚硬币,随着对未来的恐慌逐渐退去,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明显的饥饿感,没有钱不能吃饭也没有地方住,更不能买回沙洲的车票,她得赶紧想个办法才好。 她突然想到郑亚玲,她是这个世上离自己最近的朋友了,相信她会看在自己曾救过她的份上会愿意借给自己几百块钱。 糯米开始努力回忆郑亚玲家的地址,之前跟她通信的地址是哪里来着?好像是晨曦路233号? 总之先去晨曦路总没错,糯米站在街头开始研究街边广告牌上的城市地图,新远市的交通路线特别复杂,从这里到晨曦路看起来只是地图上一小段路,走起来可是一段路,而且其中绕来绕去的,糯米都被绕晕了,问路问得口都渴了。 到吃中饭的时间她已经饿得走不动路了,头顶的大太阳晒得她热汗直流,而她身上居然还穿着一件棉袄,她连忙脱了棉袄和毛衣,只剩里面一件长袖,但还是很热啊,她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来,四处张望着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一个拿着菠萝包的小男孩被妈妈牵着走在小石子路上,他一下把面包扔在地上:“妈!你买的什么面包,太难吃了!我不要吃了!” 他妈妈对他骂道:“小孩子小小年纪就浪费粮食,有的吃就不错了,赶紧捡起来!” “我不我不我就不!”小男子跺着脚叫道,然后跑远了,他妈妈无奈地看了一眼地上弄脏的面包,摇摇头追上儿子。 糯米弯腰刚准备捡起面包,已经有一双脏手抢先她一步,对方是个脸上脏得像煤矿里出来的老乞丐,看着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跟自己抢东西吃,龇牙咧嘴地直笑:“小丫头片子,想从老子嘴里抢食,你还嫩了点!” 就在他说完的一瞬间,糯米不知哪来的力气从他手上夺过那个面包,一把塞到嘴里,嚼都没有细嚼就咽下去了。 老乞丐完全没有防备,见到手的鸭子飞了,气急败坏地骂道:“好哇,你这个臭娘们儿,你打听打听,这个公园是老子的地盘,你吃了老子的东西,老子非打死你不可!” 说着扑上来就要打她,糯米拼命地跑,老乞丐一路疯了似地追着骂,她也发了疯似地跑啊跑,老乞丐年纪大了体力毕竟不行,追了半天终于放弃了,可嘴上还是骂骂咧咧个没玩没了,气得直跳脚。 糯米在树丛后面看到他跟羊癫疯似的乐得直笑,嘴里都是面包的香甜。 老乞丐终于骂不动了,只好悻悻地转身走了。 糯米这才从树丛后面出来,笑得眼睛里都是眼泪,她笑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无聊透顶,一件完全不好笑的事情自己居然能笑得这么开心。 她喃喃自语:“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跟老乞丐抢东西吃。” 她到达郑家已经是下午三点钟,开门的人是郑亚玲的妈妈,她带着敌意看着眼前的人,眼前这姑娘吧,长得还算清秀,但奇怪的是大夏天的,她身上还穿着一件长袖,手上还拿着一件破旧不堪的棉袄。 她厌恶地从厨房的米缸里拿出一把米,放在她手上:“走走走,我们家没有钱!” 糯米不好意思的嗫嚅:“伯母...我是来找亚玲的。” “妈!你在跟谁说话?”郑亚玲已经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糯米愣了两秒钟叫出声:“糯米,是你!妈,这就是当初在沙洲救我的人,糯米,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快进来!” 郑亚玲把她带进自己的房间,糯米把她离开沙洲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郑亚玲听到又是抱歉又是难过:“对不起糯米,都是我连累了你,你这次来就在我们家住下吧,再也不要回那个家了好不好?” “亚玲,我还是要回去...” 郑亚玲激动地喊道:“难道你被那些人还没害够吗?” “不是,我还有个未婚夫,我们本来打算年后结婚,现在我失踪了,他一定很着急。亚玲,拜托你能不能借我点钱,让我打电话回去找他?” “我们家就有电话,你打吧。” 糯米感激地看了一眼郑亚玲,起身跟着她到客厅,完全没有在意郑母异样的眼光和郑父以及亚玲弟弟好奇的眼光。 终于可以联系到林海了,她激动得浑身发抖,要是他在家的话,明天——最晚后天就能见到他了!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完全不能用科学解释,奇妙到写进小说都没人信吧,既然张半仙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对林海或是其他人说出平行空间的秘密,她大概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吧。 她记得乡镇府的电话号码,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拨通了,心跳越来越快,对面传来机器女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她一下愣住了,空号? 是不是她拨错了?怎么会是空号? 她又拨了一遍,第三遍第四遍,无论怎么拨依然是空号... 她觉得自己就像白天出门时一家人还好好的,下班回家却发现只剩下空荡荡的房子。 糯米开始冒冷汗,拨不通电话并没有什么,她在意的是电话那端的那个地方,那个人在这个时空还存在吗? 她一下跳起来就往屋外跑,郑亚玲拉住她:“糯米,你怎么啦?” 糯米这才想起来没有带钱,她对郑亚玲说:“亚玲,你能帮我买一张沙洲县的地图吗?” 郑亚玲愣了:“沙洲县是哪里?” 糯米只觉得冷汗淋漓:“你不知道沙洲县?就是我家乡啊。” 郑亚玲还是呆滞状态:“你家乡不是叫南郊县吗?我从没听过沙洲县这个地名。好,你别急啊,你要买地图干什么,我陪你一起去吧。” 郑亚玲匆匆回房间拿钱,糯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无意识地抓着沙发扶手上的蕾丝扶手巾,看得郑妈妈一阵心疼。 糯米一路上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她几乎是报亭老板手上抢过地图,还好还好!梧桐村,核桃村,榕树村,这些地名都在! 她稍微安心了些,只要榕树村在,他一定就在吧? 糯米突然想到了什么:“老板,你这儿有电话簿吧?” 报亭老板见她买了地图不好意思不借,还是热情拿出电话簿给她,糯米翻到南郊县的部分,榕树村...只要有榕树村任何一个人的电话就行! 她翻到了一个名字,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户人家是个体户,所干的营生是做衣服的,这些年赚了不少钱,所以有电话。 糯米拨了电话过去,电话接通了! 对方问道:“您哪位?” 显然是把她当做主顾,糯米好声好气地说:“您好,打扰你了,我想找一下林家老三,您能让他过来接一下电话吗?” 糯米真的很怕,他下一秒会说他们这里没有这个人,对方只是迟疑了一会儿说:“你等一下。” 电话里只剩下缝纫机做衣服的声音,糯米还是拿着电话不肯放下,她只顾着想心思,耳边突然传来林海那带有磁性的声音,把她吓了一大跳:“喂?你好。” “你好。”糯米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到说什么话,只能跟着他说。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你是谁?”林海的声音带着困惑也带着对陌生人的冷淡。 糯米的声音有点发抖:“海哥哥,我是糯米。” 一片沉默。 对方迟疑片刻,又问了一遍:“你说你叫什么?” “我是糯米。”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糯米只听见耳边一阵嘟嘟声,电话已经挂了。 糯米慢慢地放下话筒,如果说在她穿越的空间里林海已经不记得她了,林海说到那句“你说你叫什么?”不像是对陌生人的态度,那句话明显带着慌张,甚至还有点恐惧,可是为什么呢? 她呆呆地跟着亚玲回到郑家,她就是想不通,林海为什么要那么慌张和害怕? 郑亚玲虽然没听到电话内容,但也猜出了个大概,她一下把外套脱下来甩在床上:“你别傻了,你那相好准是跟别人好上了!你不是说你离开村子那会儿还差点被人强/奸吗?那个王八蛋准是听到你们村里那些闲言闲语,信以为真嫌弃你了!” “他不会的,就算他听到那些话也会来问我的。” 郑亚玲一下跳起来:“你拉倒吧你!你个蠢货,他要是没找别人我头砍下来让你踢!姐姐告诉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郑亚玲跟她讲起了她的经历。 原来,郑亚玲亚玲在被拐卖之前也订过婚,她跟她男友感情还算可以,只是有次吵架亚玲为了气他离家出走想要外地散心,没想到因为轻信人贩子的话被拐卖到了水泽县。郑亚玲回到新南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男友,事先她父母也都跟她做好思想工作,说男方已经找了别人,劝她想开点,去看看就好。 她的出现她前男友措手不及,前男友因为她的经历对她避之不及,直到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叫着她前男友的名字,问他那个女人是谁,她前男友搪塞道:“不认识的人。” 从那一刻,郑亚玲发誓今生不要相信男人。   ☆、第121章 糯米改名 郑亚玲自从回家后开始酗酒了,每天晚上都会在酒吧里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郑父郑母很担心她的情况却无法走进女儿的内心,他们只能寄望于糯米能好好安慰亚玲,即便郑妈妈不喜欢糯米,为了女儿也再三挽留她在家中住下。这期间糯米多少也弄清楚郑家的情况,郑亚玲的爸爸叫郑雄,是新远市著名化妆品企业九露厂的副厂长,这家福利性质的企业隶属新远市民政局。 郑家一家就住在化妆品厂一百二十平的三居室福利房里,本来郑家只有一儿一女,这么大的房子完全够住,之前郑亚玲失踪,郑亚玲的弟弟郑家明又去新远大学读书,郑家只剩两老很孤单,没想到现在不仅儿子女儿都回来还多了个糯米,房子显然不够住了,这段时间糯米都是跟亚玲睡一个房间,糯米仔细想过了,在郑家叨扰十天半个月还说得过去,可自己总归自力更生,否则郑家会不会嫌弃自己另说,她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的。 她本来只想在郑家等林海来接自己就走的,没想到现在——再加上她现在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不如再等等吧。 糯米在郑家的卫生间洗澡的时候,特地还拿了一面镜子照过后脑勺,密密麻麻的伤疤像蜈蚣般爬过她右耳后,右侧后脑勺和颈部,她的手背上也同样有一道被狗挠的伤痕,这是她在那个空间没有的,这些伤痕证明她已经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她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五官,她的五官也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变得更精致清秀了些吧,等等—— 记得她被狗咬的时候还是冬天,现在可是盛夏啊,也就是说她在那个空间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过了半年了,可是她跳楼变成植物人在床上躺了三年,这个世界也是过了三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到底哪里出错了,这一切真是不可思议。 糯米想到她打给林海的那通电话,她实在困惑,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林海会是这个反应。 她一个人坐了回沙洲——哦不,现在已经是南郊县的汽车,因为怕被人认出来,她在市区买了顶斗笠,垂下来面纱刚好可以挡住她的脸。现在正好是盛夏时节太阳毒辣地很,田里做农活的人不戴个斗笠能晒掉你一层皮,走在榕树村的乡间小路上,没有人注意她也没人能认出她。 除了她戴着斗笠的缘故外,也因为现在距离她上次离开家乡已经时隔半年了,半年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正是发育期,她在池家和学校的日子一直吃不饱穿不暖所以永远一副长不高的样子。 经过半年的时间,她已经长出了饱满的胸部,再也不是半年前的“豆芽菜”了,她的五官越来越像凤凰,只不过没那么明艳逼人,而是邻家女孩的清秀,她的身材已经让她散发出迷人的女人味,如今走在新南的街道上时常有路人搭讪,然而离林家越近,她越是忐忑不安。 糯米刚到榕树村村口只见一群小孩追着一个女人跑,朝她扔石头:“你这个丑八怪疯婆子!都这么老了,还出来吓唬人,你去死吧!” 糯米小时候也被这么追过,所以她非常同情那个老妇人,而且相貌是爹娘给的,丑也不是她的错啊。 然而那个女人一开口,就把糯米吓出一身冷汗,只听她歇斯底里地对着那群小孩骂道:“你们这些有娘生没娘养的短命鬼,老娘今天就代你爹娘教训你!”说着跟一群小孩打成一片。 糯米只觉得自己快站不住了,不是因为那个女人骂的话,而是她从对方的声音和骂人的腔调才发现...对方竟然就是凤凰!更精确来说,是老了三四十岁的凤凰! 只见她脸上沟沟壑壑,头发灰白,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年轻时候的美丽,就算还残留着一点风韵,也在她泼妇骂街的架势下荡然无存了。 为什么会这样...凤凰已经这么老了,那林海呢,糯米的心被紧紧揪着,她到林家看到的林海不会也已经是个老人了吧,还有池爸呢,他不会已经... 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这一定是梦吧! 她一定还没从梦中醒来,一定是的! 疼!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 糯米曾经以为,重回这个世界的那个晚上是她最害怕的时刻,然而她现在才发现,跟现在比起来,她人生任何时刻的恐惧都远不及此刻。 去林家的路又长又短。 一路上她都觉得自己快中暑了,随时随地都要晕倒在路上。 还没到林海家她就看到林海和一群人从他叔叔家出来,这个叔叔就是来池家帮忙干过农活的林志家,所以糯米认得他。 见到林海的一瞬间,糯米才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他还是年轻的样子,林家叔叔也还是原来的样子! 一点都没变,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还是正常的样子,只有凤凰变老了? 她站在榕树后面想着心事,林海叔叔声如洪钟的声音让她的思绪回到现实:“大海,你送送人家回去!” 林海还没开口说话,突然凤凰出现了,在刚才那群孩子的追逐下发了疯地往前跑。 林海冲着凤凰的背影一阵发愣,林家叔叔摇摇头:“刚才那个是梧桐村的池家大囡,大海,你还记得吧,你爸跟你池叔叔关系那么好,以前还说要让你们见见,后来也没见成——还好没成,半年前,那孩子不知道咋地一夜之间得了怪病就变成这样了,还上了报纸呢,我听说,她现在精神有点问题,有时候清楚,有时候疯疯癫癫的。” 这些话林海听了似乎也没多大反应,对糯米来说信息量大到难以接受! 以林海跟凤凰的关系,她现在变成这样,林海无论如何都不至于如此漠然,除非他根本不认识凤凰!林家叔叔说的那句“以前还说要让你们见见,后来也没见成”更是验证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凤凰跟林海的那一段在这个时空根本没有发生过! 那他还记得自己吗? 林海已经带着身边的女孩子走了。 糯米怔怔地望着他们,那个女人她见过,就是林海高中时候的初恋女友。 她站在林海叔叔家门口站了许久,林海叔叔一帮人在院子里说的她能听得一清二楚:“是啊,大海那孩子也老大不小了,要是娶了苏冰是再好不过了,人是大学生,和他是同学,长得又好看,和大海真是般配...” “是啊,大海那孩子跟苏冰从高中时处对象到现在也有七八年了,现在总算要修成正果了!” “大海他娘啊,等你们家大海结婚,喜酒可不能少我的!嚯嚯嚯嚯!” 林海婶婶笑起来就跟有人挠她痒痒似的,糯米在院子外面听得浑身发冷。 林海跟苏冰从高中时谈对象到现在也有七八年...也就是说,在这个空间里,她以及凤凰跟林海之间发生事情都不复存在了! 但是! 林海接到她电话的那一刻为什么要害怕呢,按理说他应该不认识自己啊,听到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他为什么会有情绪的波动呢。 糯米现在的思绪真的太混乱了,眼前一切让她实在难以接受,她在树后崩溃地蹲在地上低声喊着:“为什么会这样,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因为那块手表。”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抬头见到了张半仙:“手表怎么了?” “我再三叮嘱过,那块手表一定要是原来的那块,一个零件都不能换!” 糯米叫道:“手表被凤凰砸了,我跑去修表店修的时候,再三让修表师傅不要换零件啊。” 张半仙说:“但他还是换了!所以才会把这个空间搅得一团乱,这件事因你、凤凰和林海三人而起,所以你们都要付出你们眼里最在意的东西,你和林海都失去了彼此,而凤凰一夜之间变老,失去了她最在意的美貌。” 张半仙望着远处凤凰被一群孩子追着的样子,摇头叹道:“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现在的下场全部因为她在另一个空间无意间做的小恶。” 糯米对凤凰的下场没有兴趣,无力地说:“半仙,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做什么?” “离开这里。” 糯米执着地问:“我能不能去告诉林海以前的事?也许他能想起来。” “你忘了我眼睛是怎么瞎的吗?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泄露天机,非死即伤!你不能告诉他,除非他已经想起来,想要他想起过去的事情,想要这个空间恢复正常,除非...” 糯米连忙问:“除非怎样?” “除非你能找到这个平行空间的那块手表,让我带回去重新把那块修好,才能让一切恢复原样。” 糯米内心燃起的一丝失望又很快破灭,哪有那么容易,当日那块手表已经被小河丢失,都已经两年多了,早就找不到了。 张半仙见她目光茫然,又提醒她另一件事:“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在这个空间已经不叫池糯米这个名字了。” 糯米又被吓了一跳:“那我叫什么?” “池胜男,这是你的身份证。” 糯米从张半仙手上接过身份证,只见上面的照片还是她以前办身份证时拍的,名字却换成了让她如此陌生的三个字。 池胜男,而她却从来没想过要胜过男人。 张半仙走了,糯米走出大树,不远不近地跟着林海和苏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她想着心事,不料却被苏冰发现了:“林海,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在偷听我们说话?” 她以为是家里派来盯梢的小尾巴,有心捉弄对方,不等林海说话,她一下拦住糯米:“你一路跟着我们的吧,要听我们说话就正大光明听啊,干嘛鬼鬼祟祟?” 说完她伸手要揭开糯米斗笠垂下的面纱,糯米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条件反射地伸手挡住苏冰要揭开面纱的手,苏冰看到她手上那条蜈蚣般的伤疤,一下子尖叫起来躲在林海身后:“啊!”   ☆、第122章 留在郑 林海皱眉看着大喊大叫的苏冰,她嘴里还不住地嚷嚷:“那人手上的疤好恐怖!我从没见过她,她不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人,林海你不要过去!” 林海扶起她时发现对方抖得像是筛糠似的,头一直低着,非常低眉顺眼的样子,他不知为什么心上涌出无限柔情,轻声说:“你不是附近几个村的人吧,你是迷路了?还是来找亲戚的?我可以帮你带路。” 苏冰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跑到糯米面前解释:“咳,你别误会啊,我刚才是突然看到你手背上的伤被吓了一跳,哦不,我是...我是自己大惊小怪,我是个新闻记者,我能采访一下你吗?请问你手背上的伤是怎么弄的?你的手都伤成这样,我想你的脸也好不到哪里去,能不能拉起面纱让我看看你的脸,你能把你的故事告诉我?” 因为职业病苏冰已经脑补了几百条社会新闻了。 林海实在受不了女友时不时发作的好奇心:“苏冰够了!不许再说了!” 苏冰撅着嘴一跺脚:“好不容易挖掘出这么一条社会新闻,我当然不能放过!不过看她一直摇头也不吭声,很可能是个哑巴,天哪,这是多大的仇,她的手都这样了,脸肯定也毁了,把她脸毁了还不算还要毒哑她!你会不会写字啊?我好想知道你的故事。” 想象力泛滥的苏冰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林海正色说:“不许胡闹了!”说完,他从口袋里把身上全部的钱都拿出来,糯米一直摇头不肯接受,林海最后只好说:“你还需要我帮你什么吗?” 糯米最后还是摇头,林海无奈,苏冰天色渐晚见新闻又追不成,拉着林海:“人家都说了不需要你的帮助,你就让她自己走啊,她又不是没手没脚,你对她这么嘘寒问暖她会领情吗?” 隔着面纱的视线中,林海被苏冰越拉越远,糯米站在原地,远远地目送他们。 坐在回县城车站的公交车上,糯米在心里默念。 再见了,林海,再见了,梧桐村。 回到郑家,郑父郑母都不在家,满屋子都是郑亚玲声嘶力竭的歌声,一听就是喝过酒了:“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展不开的眉头,挨不明更漏...”每一句都是从她心底吼出来的,她边唱边笑,拉着糯米,拿着高脚酒杯:“来来来,陪我喝酒...” 然后斜眼看她直笑:“我听说你今天回家找你相好了,怎么样?劝了你多少次你不听,人家...”郑亚玲整个身子都倒在糯米身上,糯米只好扶住她,郑亚玲醉醺醺,“人家说不定连孩子都有啦!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些贱货!你姐姐我也算是什么都经历了,我受得起!我那个死鬼好歹是一年才找了新欢,没想到你的那位更薄情寡义,才半年哪,他都等不及!枉你对他痴心一片!杀千刀的负心汉!” 糯米平静地说:“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他是我爱的人,不是负心汉,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郑亚玲一身酒气,恨铁不成钢对着她点头:“好好好,就你骨头贱!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你没男人就不能活了?你气死我了,我们女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糯米望着她一字一句说:“但我还是不后悔,玲姐,如果上天让我再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和他走这一程。一段感情成败与否,不一定要看结果,而是要看你是否后悔遇到他,认识林海,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无怨无悔。” 郑亚玲被她一番话震住了,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糯米拿起红酒往案上那只空的高脚酒杯里倒满酒,一口气一饮而尽:“我干杯,你随意。” 她酒量非常不好,进自己房间脚步昏昏沉沉的,在酒精彻底麻痹她意识的前一刻,她仿佛看到林海出现在她面前,糯米对着他微笑:“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力,谢谢你陪我度过那些我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度过的岁月。我从不后悔曾经爱过你,只是从今天开始,我要忘了你。” 然后她缓缓地倒了下去,一觉到天明。 就这样糯米带着复杂纷乱的心情留在了新南市,她当时还不明白她的人生从这一刻发生了巨大的转折。 糯米在郑家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开始帮郑家买菜做饭,本来郑爸爸和亚玲不让她做这些,可糯米总觉得白吃人家饭心里不安,郑家本来的家务都是请来的住家阿姨做的,阿姨姓吴,吴阿姨原本就不是个勤快人,做的饭菜家里没一个爱吃,糯米来了以后她更是每天比郑妈妈还清闲,因为这个月的五百元工资已经支付给她了,郑妈妈心里暗暗打算留阿姨到月底就让她卷铺盖走人。 亚玲也跟郑妈妈商量这件事,糯米做的饭很合她的胃口,与其花钱请那个懒得断手断脚的吴阿姨,他们干嘛不把钱给糯米? 郑妈妈说:“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下个月我就让她走。” 亚玲是大嗓门一向在家说话没顾忌,吴阿姨也是个听壁脚的高手,这些年她在郑家养尊处优惯了从没想过要离开这里,一听郑妈妈的话立马慌了,可她眼珠一转立马想出个招来。 第二天中午糯米煮河鱼时才发现忘了买葱和姜,煮河鱼不放葱和姜味道就会很腥,她刚打算解下围裙去菜场买点,吴阿姨笑嘻嘻地说:“小池你不要去了,这两样东西隔壁家有种,俺帮你去要。”说着她边敲开三楼对面的套房。 “大姐,咱们家要煮河鱼,你们家有葱和姜吗?” 对门便是厂长杨孟达家里,杨夫人早就知道她是对门家的住家阿姨,杨家与郑家交好,加上他们家葱和姜都是自家种的不花钱,于是非常客气地从阳台上摘了好些给她:“这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摘点。” 吴阿姨一迭声地说够了够了,刚准备走杨夫人似是无意地:“吴阿姨,这阵子我散步怎么老瞧见你们家有个小姑娘进进出出,这是你们家亲戚来串门子吧。” 吴阿姨压了压声音:“不是亲戚...到底是谁俺也不晓得了,俺家大侄子带回来的姑娘,俺每天做饭累得四脚朝天哪管得了那么多闲事...” 吴阿姨口中的大侄子指的是郑家明,郑家明带回来的姑娘,难不成是他在大学交的女友?不像啊,那姑娘看起来年纪那么小,长得倒挺水灵可不太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模样,她还没继续想下去吴阿姨附在她耳边说:“照我说,俺大侄子也是个没福气的,厂里那么多姑娘哪个不比他带回来的那个强?大姐,您家闺女长得真是一个标致,又是大学生,你们家的门槛都快被提亲的踏破了吧?” 虽然是老套的奉承话,听着还是很舒心,杨夫人笑了笑:“哪能啊,咱们家玲玲大学还没毕业呢,她说还打算硕士博士一路读上去,眼前不着急结婚的事。”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啊!” 吴阿姨面上赞许,心里却嘀咕你们家闺女今儿都二十多了,再读硕士博士还不读成千年老怪物,女人认识几个字会算柴米油盐的帐就好,她才读到小学二年级还不是照样活了这么多年,女人读书专坏脑子! 吴阿姨站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糯米还等着她葱和姜:“大姐,我就不打扰了,我今儿跟你说的话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杨夫人正色:“那是当然!” 转眼就要出伏了,只要熬过三伏天夏天就要过去了。 糯米把烧好的糖醋排骨端上桌:“叔叔阿姨菜都上好了,不是让你们先吃吗?” 每次糯米都让大家先吃别等她,但郑家处于礼貌,总是会等她上完最后一道菜等她坐下再一起吃。 亚玲说:“你赶紧坐下一起吃吧,其实你不用每天烧这么一大桌菜,随便弄几个凉菜就好了,大热天的厨房热死了!” 郑家明没说什么,只是默不作声地把电风扇掰过来定点对着她吹。 “不热不热。”郑家烧的是煤气,已经比在自家烧灶好很多了,说着糯米不动声色的把电风扇定点开关打开,风扇重新又开始四面转悠。 儿子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郑妈妈的眼睛,她如有所思地想了一会说:“小池啊,前阵子你不是说要找工作吗?我跟厂里包装车间主任说过了,下个星期你就可以去上班了。” “真的吗?”糯米欣喜地说,虽然在郑家干活她也很开心可毕竟没有收入,想买点东西也不自由。 郑妈妈点点头:“我都打好招呼了,对了,我还让厂里给你安排了一间宿舍,你东西也不多,实在搬不动我再找个人帮你。吴大姐,这两天你好好跟小池学学做菜的手艺啊。” 吴阿姨在厨房应了一声,她平时吃饭都是不上桌,这是郑妈妈雇佣她时就说好的,平时她也是乖乖在厨房吃的,可自从糯米来了以后她心里就不平衡,大家都是农村来的,凭啥让她上桌自个儿不能上啊! 郑亚玲奇怪地看着郑妈妈,前两天不是还说要让糯米留在家里帮忙做饭让吴阿姨走的吗,其实亚玲除了喜欢糯米做的菜心里也存着别的想法,糯米跟自己弟弟年龄差不多,长得也挺般配,她早就想给他们拉红线,就看弟弟有没有这方面的意向了,这下计划全被打乱了! 她抬眼见郑家明似乎没什么反应,而糯米则是面露喜色,难道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俩一直没通上电? “妈,您干嘛让糯米去厂里上班把吴阿姨留下啊?”郑亚玲好不容易等到只剩下她和郑妈妈急不可耐地发问。 “快别提了,我快被气死了!”郑妈妈一脸气恼地说,“真是好心没有好报,好泥打不出好灶啊!” 郑亚玲惊诧:“您说谁啊?” “还有谁,还不是你带回来的那个人!”郑妈妈存了几分顾忌不敢指名道姓,她气呼呼地说,“你杨阿姨的女儿跟你弟弟同岁,长得又正气,刚好大学放暑假在家里,她是厂长女儿,家明是副厂长女儿,咱们两家凑在一起不就是老人说的天作之合!我心想着男方总要主动些,谁知我昨儿个刚把这话头一提,你杨阿姨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顿,说家明明明带了女朋友回家同居还要脚踩两只船,我...我这是比窦娥还冤哪!” 郑亚玲听得一头雾水:“妈,这关糯米什么事儿?” “还不关她的事!”郑妈妈瞪着眼睛,“你是没听见你杨阿姨说的那些话,咱家的事儿她全都门儿清,就跟在咱家装了摄像头似的,我看哪搞不好就是那个丫头片子到处乱嚼舌根说她已经跟家明生米煮成熟饭,以为把家明和玲玲的事情搅黄了我就会接受她?做梦!”   ☆、第123章 连夜造假 郑亚玲不以为然:“就算糯米真喜欢家明也没什么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郑妈妈态度出乎意料激烈,“我当了半辈子的农村人,三十多岁才熬到进城,当我到了新远感受大城市的繁华,我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回农村去,可万万没想到没过几年我女儿又被卖到农村去,我恨死农村,恨死那群乡巴佬了!我可想好了,家明跟玲玲的事情成不了我就介绍厂里其他姑娘给他,我没有门户之见不一定要厂长的女儿,只要是个城里人我就不反对!” 郑亚玲听到母亲的话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她本以为念念不忘那一段的只有自己,没想到母亲也在为过去耿耿于怀,可她受了这么苦却从没想过要把怒火发泄在糯米身上,这一切都跟她无关,糯米是个好姑娘,家明要是不喜欢她也罢了,如果真对她有意思郑妈妈还要因为对农村人的偏见棒打鸳鸯,自己决不能坐视不理! 关键...家明现在是个什么态度? 郑亚玲可真不敢轻易下结论,她这个弟弟是亲戚几个孩子里出了名的闷葫芦,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也从不轻易跟人吐露心事,就算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认识时间不久,万一家明刚刚有点感觉被自己一问给打断了咋办,更何况就算家明喜欢糯米,糯米现在还不一定忘了那个男的。 郑亚玲耸了耸肩,算了算了,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周一转眼到了,糯米跟着郑妈妈去了九露厂车间报道,在人事部填过一份简单的资料后郑妈妈直接带她去车间,大家刚好来上班,车间主任看到郑妈妈来了连忙打招呼:“蔡阿姨好!” “这是我女儿的朋友,名字叫池胜男,”糯米填的资料上就写了这个名字,郑妈妈也就这么叫她了,“刚到新远市说想找份合适的工作,我想了半天这不只能想到咱们厂不是,不过啊丽萍,这孩子要在厂里做了啥错事你该怎么处罚还是怎么处罚,不用顾全我和老郑的面子!” 糯米礼貌地上前:“黄阿姨,我叫池胜男,请多多关照。” 黄丽萍笑了笑说:“蔡阿姨,您太客气了,这孩子一看就机灵,小胡,带小池去更衣室换衣服鞋子,对了!小黄调质检部去了,她那身工作服拿给小池试试合不合身。” 那个叫小胡的姑娘带着糯米进了更衣室,拿给她一件白色的工作服和一双白布鞋,又把储物柜的钥匙给了她一把:“衣服鞋子你先试试看,实在不合适你再写份申请报告我帮你交上去买新的。” 鞋子穿着挤了点,衣服有点大,不过糯米不想那么麻烦,跟小胡说很合适,又问她说:“我该怎么称呼你啊。” 小胡说:“我叫胡敏静,是一车间的小组长,你叫我胡姐就行。” “好的,胡姐。” 小胡用公事公办的口气嘱咐她说:“你刚来厂里很多规矩还不懂,你不是工厂正式招聘进来的,而是靠着厂长和蔡阿姨的面子进来,所以你要规矩点,上完班别东逛西逛,每天在食堂吃完饭就直接回你的宿舍去,万一捅出什么篓子,可没人帮你收拾烂摊子!” 糯米听了这话默默记在心里,小胡见警告的效果已经起到了,又想着这人好歹是厂长家的人,以后说不定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于是又缓和了面色把她带到车间去。其实厂里的活很轻松,糯米的车间只要把做好的药水灌装到瓶子里,然后再把瓶子放进包装盒里,封膜印码然后再成箱成箱地装好就好了。 糯米她脑子聪明,这么简单的步骤很快学会了,她开始留心观察周围的人们,流水线旁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妈动作特别慢,她看着看着差点叫出声,她发现这个大妈没有手指! 她的手跟大龙被机器轧断手指的手不一样,别人的手指和手掌接缝处在这个大妈那里是光溜溜的,没有伤口的痕迹,也就是说她一出生就是这样... 糯米急忙移开目光,这么朝着别人看很不礼貌,她把脸一转恰好转到另一个大妈的短腿上,她的裤管仔细看可以看出来里面空荡荡的...还有一个大妈正在用哑语跟其他人比划... 也就是说,她们几乎都是残疾人...糯米突然想起来以前郑爸爸说过九露厂是个福利性质的企业,她这才明白所谓的福利就是照顾这些残障人士啊,她鼻子一阵发酸,想到她曾为失恋自暴自弃,这些被命运捉弄而身体残缺的人尚且不放弃自己,她怎么能放弃自己? 一转眼早上过了,电铃一响大家都放下手头的工作,胡姐来找糯米:“早上的工作强度你还适应吧,我现在带你去食堂吧。” “挺好的,对了,胡姐,我听蔡阿姨说工厂有给我安排宿舍,是不是啊?” “是啊,本来宿舍都满员了,可是蔡阿姨好说歹说非让主任想办法给你安排个房间,你中午吃完饭就去402,那边都是六个人一个宿舍的,你随便问哪个室友要了钥匙配一把就好了。” 糯米听了胡姐的话吃完饭就提着行李去402敲门,开门的人午睡被吵醒心里正恼,瓮声瓮气地说:“你找谁啊?” 糯米客气地道:“你好,我叫池胜男,是新来的女工,是一车间的胡姐说公司给我安排的床位在402,所以我才来了,很抱歉打扰你睡觉。” 对方见她温言细语,不知不觉把挡在门前的身子挪开让她进来:“我们这里就下铺这张床还空着,现在大家都在午睡,等晚上再让她们把东西搬走吧。” 糯米看到其他床位都铺好床褥和蚊帐了,只有下铺对阳台的一张床位放满了杂物,开门的人已经顾自去睡了,糯米只好靠着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 下午一点要上班了,糯米出门时她们还在呼呼大睡,她刚准备叫醒她们,突然想到下午在一车间二车间都没看到她们,难道她们是别的部门的?否则就算一个睡过头也不可能五个人都睡过头啊。 算了算了不管啦,糯米一个人出了门,到了车间下午三点时车间主任让大家放下手中的活儿,然后宣布了一个让人垂头丧气的噩耗:晚上要加班到九点! 车间所有人都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只有糯米无所谓,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加不加班对她也没什么区别,加班的阴影一直持续到下班,大家在食堂还是怨声载道:“晚上‘没头脑’让我加班干嘛?” “不知道啊,二车间‘不高兴’可没说加班,怎么到了咱们头上就要加班呢!” “我晚上还得回家带孩子呢,孩子他爸也要加夜班,这临时让我找谁去,这个‘没头脑’净给大家伙添乱!” 糯米听了半天,原来大家管她们车间主任叫“没头脑”,二车间主任叫“不高兴”,据说是因为一车间主任老是丢三落四忘东忘西,二车间主任每天总是一张苦瓜脸,有个车间女工上班带了孩子来,见了她俩给她们分别起了这两个绰号,很快在两个车间流传开来,还别说可真贴切! 到了晚上,“没头脑”才揭晓今晚的加班任务——造假! 原来,工厂每天流水线投料都要有相应的生产记录,什么原料,投多少料,谁投的,投料时间人员都要填好表格,二车间的“不高兴”老早就让他们做好记录,专门选了全车间字写得最好的女工抄,抄错一个字还得整页重抄,而“没头脑”那个二百五居然给忘了,整整一年的记录,明天就是上级的大检查,所以才着急忙慌地组织大家在一夜之内造假! 车间主任挨个布置完作业后,糯米的任务是给车间抽样表格造假,本来是质检部的事情,可那群家伙非常懒散,就算是“没头脑”跟他们说话也是爱理不理的,还不如自己做记录呢。 糯米分配的份额是四张记录,她抄得手发酸,抬眼一看,车间每个人都在奋笔疾书,除了极少数不认识字和那个没有右手手指的大妈,其他人都在“没头脑”的呵斥下马不停蹄地造假。 转眼八点半到了,糯米才做完第二页的记录,做这个记录特别麻烦,每个空格都要跟其他原始记录对应起来,不能乱写一气,而原始记录其他人可能也要用到,要等其他人用完才轮到她用,“没头脑”简单的头脑压根没想这么复杂,真正做起来才发现问题重重。 “你这数据怎么这么填啊!” “没头脑”叉着腰指着一个女工正在填写的表格,“赶紧改过来,哎你怎么涂得跟鬼画符似的...算了算了,别改了!越改越乱!” 也不知道上面的人会不会看得很仔细啊,想到“不高兴”干净又整洁的原始记录,不想了不想了,她只要能把记录赶出来就谢天谢地了! 正想着整个车间陷入一片黑暗,停电了! “没头脑”终于大赦天下:“都先回去休息,没写完的明天一早写完交给胡组长。” 一伙人哀嚎着纷纷做鸟兽散。 糯米回到宿舍,刚想进门听到有人在说:“宿舍本来就不够住,还要加一个人,我一堆东西都没地儿放呢,真烦死了!” “就是就是,本来我妹妹周末来了还可以睡这张床呢。” “要不...我听一车间的胡姐说她还没有寝室钥匙呢,你们说要是咱们都不交出钥匙,她怎么搬进来啊?” “也对哦,我们这个寝室明明都是质检部的,干嘛把车间的人分过来啊。” “哎不行不行,我听说她是郑副厂什么亲戚,要是得罪她咱么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算了吧,我还是把下铺的东西搬走吧。” 糯米一进屋子房间几个人马上结束话题,看她在铺床还问她需不需要帮忙,糯米铺床倒不需要帮忙,就是把被子拢进被套里一个人弄不了,她一开口求助马上有个叫黄丽梅的姑娘热心地帮她。 糯米上床后房间很快就熄灯了,她没来得及想什么就累得进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乖瓜皮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11-24 12:57:06   ☆、第124章 歪打正着 齐活了!第二天胡姐把大家交给她的记录收齐了,又哼着歌端来一碗咸豆腐脑,通不通过另说,好歹也完成任务了不是! 糯米看到那白花花的豆腐脑上浸没在红褐色的酱油里,条件反射地一阵恶寒,豆腐脑配酱油,绝了! 完成任务的胡姐心情大好:“胜男,你吃包子都不要喝点啥吗,咸豆腐脑那边还有呢!” 糯米嚼着包子,一阵恶寒:“不用不用!” 胡姐看了看她说:“我知道了,你是外地人,吃不惯咱们这儿的早饭是不是啊,我们这儿不仅豆腐脑要加酱油,吃荔枝也要蘸酱油...你当心点!” 胡姐右手边的文件因为糯米一个不经意泼上了酱油,这可是大家辛苦努力一个晚上的劳动成果,她忍不住大声叫出声。 “你!”胡姐气急地瞪视着糯米,“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糯米连忙跑到水龙头边问洗碗阿姨弄了条毛巾,打湿了以后小心地往文件上擦拭,酱油渍是擦掉了一些,但纸张也因为打湿而发皱。 “对不起对不起。”糯米愧疚极了,这是整个车间昨晚一个晚上的心血。 “怎么回事啊?”“没头脑”终于注意到她们了。 “主任,池胜男她故意捣乱,在大家一晚上辛苦的劳动成果上洒酱油!”胡姐忙不迭地撇清关系。 “没头脑”看着糯米的目光真像是恨不得把她杀了,这时车间有人跑下来:“主任!厂长让你赶紧过去,说是上头验收的大领导提前到了!” “没头脑”惊道:“怎么提前到了?!” “听说他们下午还有安排,想来看一看就走。” 算了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交上去再说吧! “没头脑”抱着一堆文件怀着即将就义的心情进了二楼车间,一堆人涌进车间,糯米也不知所措地跟上去了。 隔着玻璃门只见厂长和郑副厂长脸色都不太好看,大家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们审查各种文件,偶尔有一两个女工被叫过去问问题,糯米又紧张又难受,如果验收因为她个人原因出了茬子,等于她在郑家父母脸上抹黑,就算厂里不赶她走,她恐怕也要因为愧疚引咎辞职。 她正想着,只见那些大腹便便的领导缓缓走出车间,后面跟着一大帮人,杨厂长一路赔笑:“...中午留下来吃顿便饭吧。” 几个人里为首的那个挥了挥手:“不了,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呢。” 说着被厂里一群人簇拥着送到门口的小轿车里才转身回到车间。 杨厂长啐了一口:“他妈的,专给老子掉链子!” 郑副厂长拉住他:“老杨,待会开会有话好好说。” 老杨撇下他:“不用你教老子怎么做事!” 厂长召集了全场人在会议室集中,杨厂长开门见山地说:“本次会议首先我要批评的是二车间!” 说着把二车间的生产记录骂得狗屁不通,“没头脑”听着听着心里可慌了,心想二车间那么整齐干净的生产记录领导尚且不满意,自己岂不是死翘翘了,杨厂长那爆炭脾气可是翻脸不认人啊。 “当然有错当罚,有功必赏,这次我们也要表扬一车间!” “没头脑”和众人,包括糯米都一下愣了,她们有啥可表扬的? 只见杨厂长拿起一车间的生产记录:“你们看看,这是一车间的记录,跟人家学学!笔迹乱七八糟说明记录真实,字体潦草说明车间生产繁忙,沾了水和酱油更是说明她们喝水吃饭都在忘我工作!再看看二车间的生产记录,这么干净这么整齐,又是一水儿的笔迹,他妈骗鬼啊!”杨厂长左右两只手一手一本生产记录激动地抖着。 郑副厂长连忙安抚他,又对大家说:“这次验收暴露出很多问题,希望大家都回去反思一下问题,尤其是一车间,都回去想想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先散会吧。” “没头脑”和一车间其他人出了车间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这是歪打正着了? 要不要跟人家小姑娘道个歉?刚刚自己的态度也不太好,不管怎么说,是自己好死不死地把这么重要的任务拖到最后一天的,是自己考虑事情不周全,也不能怪她出岔子... 正想着糯米已经走到她身边:“主任...” “没头脑”不耐烦地说:“好啦好啦,我知道自己错了还不行吗?” 糯米连忙说:“主任我没有让您道歉的意思,我只是想跟您道个歉,因为我个人的失误差点让公司验收出问题,我一定吸取这次的教训,下次不再犯了。” “没头脑”性格直率,不喜欢那么婆婆妈妈:“行了行了,你去干活吧!” “好!”糯米开心地叫道,回到车间胡姐给她五瓶成品:“你把这几瓶成品送到四楼质检部让他们化验。” 有女工在窃窃私语:“质检部那群家伙傲个屁啊,生产记录要我们帮着写,每次抽样还要我们的人送过去,真当自己是正经领导啊...” “就是啊,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优越感,我听说刚来的王秀花还是从农村来的呢,家里穷得不得了!” “嘘,我跟你说啊,听说王秀花她哥哥跟副厂女儿在谈对象呢,昨天我还瞧见他们手拉手在一起说话呢!” 玲姐恋爱了,糯米又是为她开心又是为她担忧。 开心的是高兴她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担忧是害怕她现在的对象会不会介意玲姐过去那一段,而带给她更深的伤害呢。 糯米接了样品就往四楼质检部跑,现在是上班时间质检部还是静悄悄的,她之前也听车间的人说过质检部的人上班很晚,没想到现在都十点了还没人。 糯米走进化验室刚放下样品,突然闻到一股又酸又臭的味道! 她远远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糯米心知不妙,连忙从水池边弄了条毛巾打湿了,捂住自己的口鼻然后去把电源拔掉,又把全部窗户都打开通风。 质检部的人陆陆续续地到了,见了这一幕都惊呆了,连忙把倒在地上的人扶起来抬进旁边的办公室:“秀花,秀花!不要紧吧。” 质检部科长见王秀花睁开眼,关心地问道:“你刚在烧啥呢?你咋就那么不小心呢,要不是车间的人来了,等我们到的时候只能帮你收尸了!” 王秀花听不惯科长说话这么难听,一边咳嗽一边委屈地辩解道:“科长,你昨儿个不是说我们这儿有老鼠,让我把老鼠药跟饭放在一起炒一炒...” 科长瞪着眼:“谁让你把药跟饭一起炒了,我是让你把老鼠药跟拌在一起,你这孩子还赖上我了?你没有知识也得有点常识,老鼠药那是毒啊,你加热一炒还得了!这次你没死都算你命大!” 科长直摇头,这次要不是她哥哥拜托,他还真不愿意收这么个人,王秀花对化学完全没有基本的概念,做起事来又非常毛躁,要是放其他部门,她出错也就出错了,放在化验室里,化学试剂可不长眼睛,万一出了事故,谁能担得了这个责任? 王秀花见科长说她没有常识,误解他是说自己没有文化,气不过地伸着脖子说:“王科长,你话可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你们都不来上班,我也不至于闯这么大的祸,这个理我要是到厂长副厂跟前说道说道,我就不信他们会不理解!” 她在科长面前说完居然还真的跑到厂长副厂面前让他们评理,本来厂长他们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倒是她这么一说,郑雄也觉得像王秀花这么个学历素质偏低的人,进质检部的确不太合适,这次还好是有惊无险,万一她人身安全出了问题,岂不是给厂里惹个大/麻烦,再说出了生产事故还不得连累自己啊,只怕这次的事情已经有人在背后议论自己。 于是郑雄主动要求把她调到车间,那里都是简单的机械工作,而且人多,她去那里不至于出问题。 有错当罚,有功自然有赏。这次要不是池胜男对现场做了恰当的处理,后果简直不敢设想啊,于是他代表厂方包了一个500元的红包给她。 糯米坚持不肯收,刚好质检部科长提出王秀花走后质检部还需要一个人,杨厂长心想这个小姑娘倒挺合适,于是简单问了她几个化学方面的知识,糯米初中化学学得还不错,问题答得挺流利,反正她刚去质检部也是干一些打下手的活儿,一些专业的工作还是需要经过培训,她的基础比起王秀花和厂里大部分人已经不错了。 糯米就这么调到质检部去了,科长让她帮技术人员整理下生产记录就可以了,糯米每天花两个小时就把工作做完了,实验室其他人一有空就溜出去玩,她闲着没事开始观察起实验室操作台上的原料,当她看到氢氧化钠和植物油时突然想起高中时手工课老师教她们做香皂。 步骤非常简单:用水将烧碱溶解开,将水和烧碱放在容器中,一直搅拌到水变得透明为止。应该注意的是,搅拌过程中将出现泡沫和发热现象。一边放入油,一边搅拌,待烧碱完全溶解以后,一边搅拌一边将油逐渐地放进去。用搅拌器搅拌10分钟左右。注入模具中,停止搅拌,两三分钟以后,将其注入模具之中。原封不动地放上1—2天,在温暖的地方放置1—2天。这时,液体在模具中产生化学反应,请不要用手触摸。最后的完成,切成适当大小的方块,放在通风处,避开日光直晒,放一个多月以后,制作完成。 糯米心灵手巧,做过一两次就上手了,她有时还会把做好的肥皂送给同学亲戚们试用,口碑一直不错,糯米看到这些原料一时技痒又忍不住开始行动,因为没有模具她第一次的试验品做的不太好看,不过用着手感还是很不错,她傍晚没吃饭就去了批发市场买了各式各样模具,有爱心、小熊和圣诞树,看着就让人爱不释手。 糯米做好香皂后自己用过感觉手感真的很不错,于是盘算着能不能把香皂卖掉好歹能赚点生活费,她选了当地最大的商场门口,因为以前卖甘蔗有叫卖的经验而且在新远不会有人认识她,她叫卖起来更加无需顾忌:“最好的美白香皂!滋润手感好!别的香皂做不到!”为了对比她还拿了一块纳爱斯的香皂让顾客们试用对比。 好多女顾客一见这香皂的外观就忍不住掏出钱买了,商场门口人流量本来就多,没多久就卖出去一半了,看着赚的钱她的心情终于好了些,她数完钱坐在商场的台阶上想休息一会儿,她望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人潮突然有种落寞的思乡之情,她自言自语:“我一个人在这个城市,真的可以吗?”   ☆、第125章 采购药材 感觉又有顾客来了,她马上抬起头说:“您要香皂吗?” 一抬头却是郑家明,只听他用低沉的声音温和地说,“糯米,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糯米以为他误会自己了,连忙解释道:“郑总,我知道我不该拿公司的原料做香皂出来卖,一开始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做几块试验一下,而且我用公司原料的事情已经事先跟科长报备说过了,科长说只要我事后把原料的钱补上就没问题。” 因为公司进的原料是大量批发进货的,自然会比她自己买要优惠太多了,因为她在质检部干活很勤快,科长也是做个顺水人情,只算原料的钱,运费都没算她的,所以她的产品相对于同行有非常大的价格优势,加上产品外观好,卖得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不是说原料的事情,而是你现在的推销模式不对,你推销自己的香皂这没有错,但你不能说别人的香皂不好。” 糯米连忙解释:“我没有点名啊。” 郑家明指着她手上的纳爱斯香皂说:“那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胜男,新远是个大城市,这里跟你的家乡有很大的不同,你可能到现在还没完全意识到这一点。你目前的推销方式严格来说是违法的,你这么做纳爱斯是有权告你的,你做生意是好事,但我不希望你莫名其妙卷入是非中。” 糯米听他的话语重心长,慢慢体会到对方是真正为自己着想,连忙收起了那块纳爱斯香皂。 那天中午郑家明请糯米去饭馆吃饭,这是糯米这辈子第二次下饭馆,吃饭时郑家明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说:“我们公司目前需要几种中药,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下,看看价格怎么样?” 糯米连忙摆手:“可是郑总,我不认识药材商啊。” 郑家明想了想说:“很容易的,我教你个办法,你去公司传达室弄本电话薄,然后你查药材公司的电话号码,然后一家家地联系就好了。” 糯米说做就做,回到公司也找了门卫要了本电话薄开始查阅药材公司的电话,然后她又发现一个问题,有些偏远地区的药材公司还没有电话。 她抱着大部头电话薄去找郑家明,他给她出了个主意:“你不会打电报吗?” 糯米耐心地把药厂的电报挂号一个个抄出来,第二天再到邮局去打电报,电报发一个字要花0.14元,全部发完几乎花掉了她半个月卖香皂的收入,她也没跟郑家明提这笔钱,默认这笔钱是欠郑家这么久的饭钱和房租。 经过数日漫长的等待后厂家纷纷联系她,有的请糯米上门看货,有的直接寄了样品给她看。 她经过初步的比较后整理了一份资料给郑家明,请他做决定。 没想到郑家明想都没想就说:“这件事我全权交由你处理,你说哪家好就哪家。” 糯米不禁愣住了,经过再三斟酌比价后,她锁定了几家药材公司踏上了采购药材的征途,以前糯米在家时也曾有过很多次外出经历,比如小时候给县城的外公外婆送米,路远如果没有车辆顺路捎带她,就要走整整一天。 但这次是她第一次因为工作外出执行任务,要面对的困难也完全不可知,要去的地方有国营大厂,也有私营小企业,要打交道的人更是形形色/色,想到这里已经让她忐忑不安了。 更何况那个年代也没有银/行/卡,她单枪匹马带着巨款出门,她也不知道郑家明为什么认为她能胜任,而且...他都没有怀疑过自己会携款潜逃吗? 她整个皮箱里可是数万元,这可能是她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啊,躺在鱼龙混杂的招待所她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门外时不时传来醉汉的醉言醉语或是持续的敲门声,她不敢出声只能蜷缩在被窝里握紧枕头下的水果刀。 白天到了药材公司她竭尽全力地跟销售人员讨价还价,想要争取一个最优惠的价格,因为这是她能想到报答郑家恩惠的唯一途径了。 本来有家厂经不住她软磨硬泡,答应在原来优惠过的基础上再打八折,但糯米中午吃饭在报亭买了份当地的地图,她琢磨这家厂距离市区较近生产成本高。 要是去更远的地方说不定可以拿到更优惠的价格,于是她又坐长途汽车到了更远的一家药材厂,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家厂的价格果然又优惠了不少。 当她正在为这个新发现高兴时,销售人员又主动跟她提出,他们厂可以给她5%的回扣,也就是说她只要介绍任何厂到他们这里采购药材,货款的5%就是她的提成,糯米不假思索地说:“你们别整这些虚的,你给我一个最优惠的价格我们就合作,否则我就换别家!” 对方先是一愣,继而对她钦佩之极:“不容易啊,你一个女同志孤身一人跑到我们这个小地方,还不愿意收我们给的好处。这样吧,以后我把这些药材什么季节价格最低告诉你,帮你们厂能省点就省点。” 糯米再三谢过,接下来药材要运回新远市,中途要在衢安转车,厂方见她可怜只好派了一辆厂车帮她运到衢安,然后糯米再找人运货到新远。 一路颠簸吐了好几次,回到新远整个人都虚脱了,大病了一场,害得郑家明被郑亚玲数落了好久。 郑家明看糯米进的药材,价格只有以前仓管进价的60%,而且品质比以往还要更好些。 仓管进货收取回扣一直是公开的秘密,杨厂长和郑雄都心知肚明也默认了这个事情,只是不曾想过其中的利润空间会这么大。 每次采购药材都非常辛苦,公司以前每次去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像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居然也能把这件事情摆平,郑雄和郑家明对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开始另眼相看了。 郑家明开始时不时地去实验室,因为实验室有药物污染所以在公司偏僻的西面,而管理层在公司南面山高皇帝远,自从糯米到质检部后郑家明郑亚玲总是有事没事来找糯米,每次都搞的质检部科长神经兮兮,指使办公室几个人团团转。 糯米和郑家的关系也让大家议论纷纷,一面奉承她一面又怕她是来监视他们的而有所保留,这让糯米有点不好受。 而在这时九露厂最畅销的“汉方魔水”却面临着一次危机,这个产品在八十年代末期的新远可谓是炙手可热家喻户晓,好多人高价求而不得,几年过去后市场上出现竞争的替代品,消费者的选择趋于理性。 而“汉方魔水”的假货却仍在市场上疯狂蔓延,很多消费者因为错买假货导致对正品的误解越来越深,本月“汉方魔水”的销售量达到前所未有的最低点,仅仅为旺季月份的十分之一!这让郑雄和杨厂长都重视起这件事。 这天郑亚玲带了刚交的男友回家,她男友是公司研发部经理,叫王继发,这人长袖善舞却无真才实学,不过却把郑雄奉承得服服帖帖的,这也算是他的本事吧。 因为桌上都是熟人,郑雄也没什么好见外的,说着说着就谈起公司的这次危机,王继发刚当上副厂长的准女婿,一心想要立功表现,出的主意却个个都不太靠谱,眼见郑雄眉头越拧越紧。 糯米听他们的话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们搞得那么复杂,弱弱地说:“公司为什么不开全国连锁专卖店呢?” 在经历过前世的她眼中,专卖店是再司空见惯不过了,然而在九十年代初期,这个想法绝对是颠覆性的。 王继发见她这么个小姑娘口气倒不小,忍不住反对:“我只听过糖烟酒专卖店,我们生产的可是化妆品,开什么专卖店?!” 郑家明插嘴:“爸,我赞成胜男的看法,我在日本的时候考察过,国外很多化妆品洗发水都是通过专卖店销售出去,在日本这差不多是全国性零售企业的常规模式,对顾客辨明真伪再有利不过了,我怎么没想到这点。”说着赞赏地看了糯米一眼,看得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驸马见太子爷发话了,马上跟鹌鹑似的不敢说话。 郑雄还是有几分犹豫:“一下子开全国连锁店投入会不会太大了?” 郑家明说:“爸,我们可以现在新远市先开一家看下效果再说。” 郑雄见儿子思考问题已经非常成熟,而且只开一家专卖店就算亏也亏不了多少,万一成功就是个打翻身仗的机会,郑雄已然年迈,也是时候磨炼一下年轻人了,于是跟杨厂长提了这个建议。 杨厂长的观点还是比较保守,汉方魔水一直依靠代理商和渠道销售,在全国已经形成大规模的网络,一旦改为专卖,要如何跟以往的合作伙伴解释? 再说,开全国连锁专卖店说的容易,真正付诸行动要在全国建多少点?需要多少人力财力物力? 在郑家明的努力争取下,杨厂长才同意先在新远市中心开一家试点看看成效再说。 *************** 试点的店长很快定了下来,这个人是郑家明在外地一家百货公司认识的祝经理,这个人正因为改制问题闲赋在家,这个人在生意上的很多想法都和郑家明不谋而合,所以郑家明很希望能将他纳入囊中,为己所用。 然而就在专卖店开张前一周,原本谈得好好的祝经理却突然说不来就不来了,对方搪塞他的理由却是不适应新远饮食和气候等勉强之极的理由,郑家明经过再三试探后才明白这位祝经理的心病,原来人家还是体制内的思想,对这种纯市场化的工作还是信心不足,觉得收入没有保障。 既然对方不愿意,就算勉强硬留下他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郑家明决定临阵换将,可是店面已经装修好,员工都已经培训好了,消息也已经放出去了,大家都等着一周后试点开张呢,店长的选拔迫在眉睫。 “胜男,专卖店开了你去当店长好不好?” 糯米被郑家明的话被吓了一跳,她进公司也才半年不到啊:“郑总,我行吗?” “我说你行就行!我想来想去只有你了,你细心谨慎爱学习又能吃苦,善解人意又懂得察言观色,你来当专卖店的店长再合适不过了。”郑家明仔细地分析道。 糯米犹豫了下说:“但是我没有钱啊。”她这些日子卖香皂虽然小赚了一笔但距离开店还差十万八千里。 “钱不是问题,如果店面运转顺利,利润给你提成,如果亏本由公司承担,所有开店的费用一律由公司出,我只需要你对这个店尽心尽力,可以吗?” 糯米难以置信,睁大眼睛望着郑家明,他笑了笑把开店的注意事项娓娓道来,最后又说:“也许在你眼里我的决定很草率,但我真的是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观察才选中了你,我相信人的潜 力是可以被无限激发的,如果你努力一把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能量。” 见糯米还是有点犹豫的样子,郑家明又给她打了一针强心剂,“你放心大胆地去做,赚了算你的,赔了算我的。”   ☆、第126章 当上店长 糯米这才觉得这件事有了一点真实感,有这么好的上司她哪能真的让他亏本啊,糯米下定决心要做出一番成绩。 郑家明让池胜男当店长的消息传到公司后,其他人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也不敢明面上提。 倒是王继发忍不住提醒未来的小舅子:“家明啊,你虽然读的书比我多,可你这种选拔人才的方式太不靠谱了,池胜男她就是一个农村来的小姑娘,连高中都还没毕业,她的素质能有保证吗?她这个人信不信得过?她救阿玲的事情我也很感激她,可你不能因为对她有感激之心就把她放在一个她无法胜任的位置上啊,这是害了她啊,她不仅是文化程度低,她有实战经验吗?你看看她什么都没有!这店长的位置就算找不到人也不能这么干啊?” 王继发家也在农村,他之前就有心把家里的弟弟妹妹弄来公司帮忙,他妹妹好歹也初中毕业了,他本来还觉得让她来店里打打杂干点零碎事情也够了,可一听说郑家明提拔的店长也不过是个半吊子的高中生他马上气不服了。 郑家明看出王继发的心思,笑了笑:“那你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王继发以为郑家明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依我看,你招店长要有个门槛,我不是说一定要文化程度,万一文凭是造假的呢?我觉得最好能笔试,考一些我们公司产品的知识点,通过笔迹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文化水平和表达能力,要是错字连篇,鸡同鸭讲,我要你干什么?” 郑家明听完呵呵笑了两声:“你这就是国内现在大学生按部就班的思想啊。” 王继发是他们老家好几个村唯一的大学生,自命为天之骄子,对这个身份骄傲极了,听到郑家明的这句话心里甚为不悦,心想你不就是老子有钱被送出国留学吗,要是他有这么好的爹现在的境况保准比他好一百倍! 郑家明知道他面服心不服:“你信不信,就算让你当主考官最后当上店长的还是池胜男?” 王继发转了转眼珠:“那我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郑家明这个傻小子在国外呆久了呆傻了吧,也好,他只要跟妹妹透透题这店长的位置还不是他们家的!又是公平的考试选拔旁人也不能说什么闲话。 王继发这个人城府颇深,他转念一想,题目是他出的,要是他妹妹考试得了第一名,旁人难免诟病他透题,于是又跟郑家明提出AB卷的考试方式。 也就是说王继发出一套A卷,郑家明出一套B卷,所有参加考试的考生以随机抽取的方式拿到考卷,王继发想着只要他安排好妹妹做A卷想必店长的位置必定手到擒来。 想的是挺好的,考试的日子终于到了,考场设置在公司的会议室。 因为王继发和郑家明是出题人,为了避嫌由第三个人发卷,王继发早就安排好发卷人是他研发部的人,事先打好招呼把A卷发给自己的妹妹王秀花,并且他还耍了个心眼,因为怕郑家明透题给糯米他同时安排好人把A卷给糯米。 考试时间到了,王继发举起装试卷的牛皮袋道貌岸然地说:“大家帮我做个见证,这试卷封口是不是封死的?” 台下紧张的考生们连忙答道:“是!” 郑家明翻了个白眼,心想,试题反正都是你出的,哪怕试卷出好后把封口封死了他也是可以随时透题给别人。 看王秀花那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恐怕早就把答案背得滚瓜烂熟了,其实王继发对自己家里人有私心也是人之常情,郑家明看不惯的是王继发的伪善,明明想给自家人开后门还想被人歌颂公平公正,这不就是当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吗? 哎,自己姐姐怎么就这么不开眼看上这样的货色。 要发试卷了,王继发看了看手表环顾会议室,怎么发卷人还不到? 郑家明看他那副着急的样子就好笑:“王经理,考试不能耽误,发卷人既然迟到那我只能换人了。” 说着跟自己助理使了个眼色让他下去发卷,其实那个王继发安排好的人早就被他支开去办别的事了。 王继发这才知道郑家明做了个现成的套子请君入瓮,自己这回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那个妹妹在农村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能把他给的答案背下来已经很不容易,要让她把郑家明的题目答出来那比骆驼过针眼还要难啊。 王继发看一眼讲台上淡定的郑家明,心里想着自己这点小把戏恐怕早就被他看穿了,他很快又愤愤不平起来了,他就不信他郑家明就没有私心,作为出卷人不给池胜男透一点题! 说完他装作监考巡视的样子走到池胜男旁边,他发现池胜男做的卷子居然是他出的A卷! 他的脸腾一下红了,只见池胜男答题答得流畅思路也算清晰,更证明郑家明眼光不错,他不禁抬头只见郑家明意外深长地望着自己笑,原本红了的脸更加红了。 散场后考生都走了,王继发一边收拾考卷一边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池胜男是个可塑之才?我咋看不出来?” 郑家明笑了笑:“因为你是在用眼睛看,而我是在用心去观察。池胜男刚进公司我们家给她安排的是个闲职,别的同事一得了闲就乐得轻松,把事情都丢给她,她也没有怨言,这个人很勤快。” 王继发抓头:“这勤快也不一定能成事儿啊。” 郑家明点头:“对,扫厕所的清洁工也很勤快但她成不了大事,勤奋只是其一。第二点,池胜男非常有商业头脑,别人晚上周末都是玩、睡大觉,可她在街头摆摊,卖的是她自制的香皂,而且生意做得很不错,足以证明这个人的能力。” 他见王继发有些被自己说服,继续说,“最重要的是最后一点,她对公司忠心而且不爱贪小便宜,一个女孩子带着几万块钱去进药材能把事情搞定,她的进的药材价格是仓管的60%...” 说到这里郑家明有意压低了声音,王继发的脸腾一下红了,王继发是供应部经理,仓管进药材大部分的回扣最终还是落进了他的钱袋子。 这点郑家明早有耳闻,郑雄也许会出于对女儿的疼爱睁一眼闭一眼,可郑家明就没那么好应付了,现在是敲山震虎让他收敛些吧。 郑家明见他不说话,轻松自在地说:“你要是能找个人像她似的把进药材的事情搞定,我也让她当店长!” 王继发连连摆手:“这我可找不到!郑总你真是厉害!” 郑家明说:“说起来面试,我倒想起在日本念书时第一次找工作面试题:有6个小孩在铁轨上玩耍,有人提醒他们这里很危险,让他们在旁边的废道上去玩。有1个小孩过去了,有5个没去,这时候一辆高速的火车行来,唯一的方法就是变换轨道,这样的话那1个小孩就有危险,不变的话那5个小孩就有危险。王经理,如果是你会怎么选择?” 王继发不假思索地说:“我不会变换轨道。” “可你想过没有因为你不改变轨道5个孩子会死去,5个家庭会因此破裂啊。” “那5个孩子没有遵守规则在轨道上玩,他们这么做就是不守规则!如果我改变轨道,那对遵守规则的那个孩子也太不公平了!” 王继发说的是慷慨激昂,可他心里盘算的是,要是他不改变轨道那轧死那5个孩子也是应该的,要变换轨道那可是故意杀人是要把牢底坐穿的! 王继发以为郑家明想的跟自己一样,见他不说话赔笑道:“那你面试时怎么说?” 郑家明笑道:“我选了改变轨道,然后就被录用了,虽然只是一份临时工却是我人生非常宝贵的工作经验。” 王继发不解地说:“可你这样对那个遵守规则孩子不公平啊。” “王经理,这道题出题人的意思并不在考你真的遇到这种情况会如何处理,我们都不是火车司机,也不会有机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我们应该跳出这个故事去思考出题人的本意,出题人想要知道的是,你究竟是一个宁可让企业变坏还依旧要墨守成规的人,还是一个为了让企业变得更好不惜大刀阔斧、创意革新的人!” 见王继发不说话,郑家明想着毕竟是未来的大舅子总要给点面子,“继发,你是对的,我也是对的,一个企业的发展需要创意革新的人也需要墨守成规的人,关键看具体问题上得听谁的。” 王继发点头称是,心里默默地想,你是副厂长的公子爷,我别说还不是你正牌姐夫,就是真的转正也要仰人鼻息,这么想着始终觉得心中不快,只是面上却还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 这次考试池糯米以最高分92分得到了店长的职位,第二名是个叫黄丽梅的贫困生,她的得分是85分,而王秀花只得了30分,郑家明或许想给王继发一点面子吧,他没有当众公布全部考生的成绩,只宣布了前三名,王秀花也成了专卖店试点的店员。 专卖店开业了了,装修一新的专卖店外摆满了花篮,开业当天郑家明在鞭炮锣鼓声中剪断了红绸带。 而糯米也不再是原来的糯米,她带着新的名字“池胜男”走上了新的人生。 专卖店连她一共6个人,因为条件有限她们6个人一起挤在一个50平米的宿舍里,6个人都是从农村来的,文化程度都是初中或初中没毕业,她们为人质朴踏实,池胜男管理她们最初倒是一帆风顺,但渐渐地问题也出来了。 首先是这几个姑娘是从全国各地来的,口味不同有的吃辣有的不吃辣,一开始为了节省,大家都是一起吃晚饭一起叫菜再平摊饭费,后来渐渐发现每个人的口味不同只能口味相合的几个人一起吃,所以宿舍里的帮派就这样渐渐形成了。 王秀花是四川人,跟其他两个爱吃辣的姑娘相处得特别好,对其他人总是一副颐指气使的腔调,几个小姑娘从农村来改不掉口音也是难免,王秀花总是凶巴巴地纠正她们:“这里是城里!别老把‘我’说成‘俺’,俺跟你们说多少遍了!不是...我跟你们说多少遍了!” 池胜男跟黄丽梅比较合得来,不过她对宿舍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不喜欢拉帮结派。 这天刚好是中秋节郑家怕糯米在异乡孤独特地叫她过去过节。 池胜男回来带了很多月饼和水果,她分了些给其他人,然后自己留了两块月饼和水果。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她发现吃的东西不见了,见王秀花她们几个在玩扑克她问:“谁吃了我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糯米从本章起就直接改名叫池胜男啦~~~~   ☆、第127章 心有不甘 因为大家在玩很吵没人理她,池胜男大声重复了一遍:“谁吃了我的东西?” 王秀花这才懒懒地说:“我下午回来看你那水果熟得都快烂掉了我才吃的,你这个人怎么那么自私啊,宁可烂掉也不分给我们吃。” 另外有两个人也跟着帮腔:“是啊店长,你好歹也是我们的领导,大人有大量啦,为了这么点吃的跟我们计较说出去反而显得您小气。” “这事儿也不能怪秀花,你水果放着也是烂掉,跟吃掉有什么分别,难道你宁可水果烂了也不让我们吃?”一群人帮腔说得王秀花越来越得意。 池胜男看着她轻慢的态度:“你吃我东西没关系,但你起码得跟我说一声,不然我还以为哪来的老鼠呢。” 她敢骂她是老鼠! 王秀花瞪了她一眼,还是吊儿郎当的态度:“行了行了,下次我记得跟你说总行了吧。” 在接下来一个月里,池胜男在宿舍里遇到各种麻烦,比如打来的开水莫名其妙空了,比如刚买的百雀羚面油被人用得精光,比如新买的洗衣粉刚打开就没了,比如收拾好的被窝被人倒了水。 作案人再明白不过了,可她能把对方怎么办,又不能开除她,而王秀花越来越蹬鼻子上脸,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池胜男平时在宿舍的时间不多,当时还没有周末双休,店里一个星期周一到周六都要上班,只有到周日才休息。 她总闲不住,晚上和周日都要跑出去摆摊,她现在不仅卖香皂,还买袜子、小首饰、内衣、毛巾这些,夜市生意挺不错的,位置好的地方摆摊,光是年末生意最好的三天就卖掉了五百多双毛袜,一百多件小首饰,四百多件内衣、三百条毛巾! 池胜男的生意渐渐做大了,她开始攒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一千块钱,她拿到钱心里真的好激动,一直想着犒劳自己吃一顿好的,下一步再进什么新货。 池胜男打算下一次进一些质量不差而且便宜的陶瓷,这次不卖,她打算做一些套环,在人口密集的地方,比如公园,把陶瓷摆在布上,越近的陶瓷越便宜,然后让顾客在粉笔画的线后面扔套环,2毛钱一次,套中了就归他,这个办法是她上辈子从街头小贩那里学来的,相信能赚到不少钱。 果然,这个办法让她摆了六天夜市加一个周日就赚到了五百块钱! 当时在国企工作的人一个月才赚这么多啊,上次摆摊还有些小首饰因为有了瑕疵不好卖。 池胜男想了个办法,她又去进了很多精致的香囊和一些质量好的首饰,每包都搭配好的和差的首饰,5元一只香囊,买到哪个就是哪个,她本来拿不准这个销售模式是否经得起市场的考验,于是只做了100个香囊,一天之内全部被抢光了! 她正开心地数钱时,一抬头见王秀花带着俩跟班,她阴阳怪气地说:“呦,这不是咱们店的店长吗?难怪晚上和周日在宿舍都看不到你,原来是在这儿摆摊呢,我说你就这么缺钱啊,堂堂的店长也不怕给我们店丢人!” 池胜男淡淡地说:“我不偷不抢的丢什么人,要是真觉得我缺钱就照顾下我生意吧,否则就滚一边去。” 王秀花听了气得够呛。 “胜男,你怎么啦?”池胜男在郑家吃饭时,郑亚玲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问道,这下饭桌上的人都注意到她了。 “是不是在店里干活太辛苦了,你撑不住?一个女孩子有份闲职就够了,做什么店长?再过几年还不是要嫁人了。”郑妈妈还是旧观念。 郑雄和郑家明也是一脸关切地望着她,池胜男笑了笑:“没事。” 她自己的问题应该由她自己解决,如果这么提出来以亚玲的脾气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呢,不到必要的时候还是别麻烦她吧,更何况问题的根源还在自己身上。 如果她不树立自己的威信,就算走了个王秀花,剩下的人也不会服从她的管理。 吃的用的都没了,去买新的不就好了,第二天池胜男又带了大白兔奶糖和一瓶洗衣液回来,还大喇喇地放在桌子上,可把她们几个笑坏了,之前池胜男把东西锁在柜子里,结果王秀花用了根铁丝把钥匙扣扭开照用! 想必她也知道锁着没用干脆就大方给大家用,王秀花得意洋洋地端着一脸盆的衣裤袜子,当着池胜男的面把洗衣液倒进脸盆,然后就一块块地把大白兔奶糖剥开吃,池胜男一点也不生气,还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真是个怂货! 过了十几分钟,她想想衣服泡得应该差不多了,跑到阳台上准备洗衣服,一看脸盆她整个人快晕过去了。 只见脸盆里的水五颜六色,她拎起新买的牛仔裤,只见那深蓝色褪得跟漂白过一样,几件花花绿绿的衣裳颜色褪下来跟彩虹似的,可好看了,而自己袜子染了那些颜色红一块蓝一块紫一块,跟进过染缸似的。 “你!”王秀花一头脑热地跑进屋愤怒地指着池胜男。 池胜男看着书若无其事地说:“我怎么了?” 王秀花拎起她的裤子溅她一身的水:“我新买的裤子!你买的什么洗衣液!” 池胜男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我这阵子衣服上沾了颜色,所以我特地去实验室弄了瓶双氧水来漂白,不过秀花,我也没说这是洗衣液,你刚用的时候也没问过我啊!现在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她越说越委屈。 “你!”王秀花恼怒地丢开**的裤子,刚想扑上去跟她对打,却被其他几个姑娘拉住了,“秀花,有话好好说啊,她好歹是店长!” “是啊,秀花姐,别跟她一般见识!” 王秀花看着池胜男无所谓地翻着一本资料书,看都没看她一眼,心里竟有点发慌,但她转念一想对方不过是个区区一个店长,而她可是副厂长未来女婿的妹妹,她怕什么! 想到这里她颇有些得意地说:“你还不知道吧,我哥哥很快就要跟郑副厂长的女儿订婚了,所以你以后对我客气点!别说我吃你点用你点,就是给你一巴掌你也得给我受着!”说着就向她抬起巴掌。 “是吗?”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门口响起,王秀花扭头只见郑亚玲和郑家明站在门口不知多久了。 她脑子反应还算快,跑到郑亚玲面前恶人先告状:“玲姐,我只不过问我们店长借点洗衣液,她不想借我说一句不借就完了,你看她故意把双氧水装在洗衣液的瓶子,你看我衣服裤子统统不能穿了!” 王秀花从农村出来到新远市,见大城市哪儿哪儿都好打算在城里找对象,为了体面,特地花着肉疼的钱买了几件像样的衣裳,没想到这一下全泡汤了。 郑亚玲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你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从村子里滚出来的,你跟你爹娘兄弟姐妹都处不好,我本来听你哥哥说的话可怜你,没想到你狗仗人势欺负到我小姐妹头上了,你做错了事还恶人先告状,你现在给我滚回家去!” 说得王秀花怔了半天,她刚到城里见识了城里的好,这么灰溜溜地回去还不被村里人笑死! 于是拉着郑亚玲的袖子低声下气地说:“玲姐,是我错了,我不该仗着我哥欺负店长,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郑亚玲不耐烦地说:“我叫你滚啊!” 王秀花见郑亚玲这边意志坚决,只好从郑家明入手:“郑总,我知道错了,我真的不能回家去,我们家已经没有我的床铺了,我回去根本没地儿睡啊。” 她说的是实话,他们家兄弟姐妹一箩筐,家里的房间根本不够用,小时候就是一起打地铺,等发育以后她只能在房间打个隔断用布隔开来。 有时候她恨透了她的父母,家里这么穷了还要不停地生,越穷越生,越生越穷,都像郑家只有一儿一女多好! 当即哥哥发了疯地读书考大学,就是为了离开那个破地破家,城里多好啊! 哥哥到城里以后,写了信回家把大城市的种种好处说了一遍,他们兄弟姐妹听了好几天睡不着觉,也不肯好好种地了,被爹妈狠狠骂了一通才消停。只有她不吵不闹,却是把大城市的好牢牢记在心里,她一直跟哥哥通信拼命地奉承迎合他,终于等到了来大城市的一天。 她刚到新远的时候,哥哥带她去郑家吃饭她都惊呆了,一家四口就住那么大的房子,到了公司她更是惊掉了下巴,对这个哥哥崇拜得无以复加,哥哥把她送到宿舍的一路上告诉她,他打算让她当上新远分店的店长。 更重要的是,哥哥希望她能多多跟郑家明接触,全家几个女孩就数她最漂亮机灵,他把她弄到城里来就是希望她能嫁给郑家明,到时候整个郑家就可以任凭他王继发上下其手。 王秀花当时被吓坏了,在她眼里嫁到郑家跟嫁给皇帝也没什么分别,别说嫁给郑家明就是当店长她都不行,她一个初中生能做个店员就心满意足了。 王继发当即撂下脸骂她眼皮子浅没出息,骂完又开导她说郑家明心中的店长人选也不过是个半吊子的高中生,也是农村来的,跟她也不过是半斤八两,能强到哪里去? 她转念一想,郑家再好不也找了哥哥当女婿么,俗话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自己跟哥哥是一家兄妹能差到哪儿去呢? 面试当天她见他和哥哥高高在上地坐在讲台上,时不时地打量着自己,她以为他多少对自己有点意思,好几番刻意接近,他却对自己态度冷冷的,考试阴差阳错她与店长职位失之交臂,她心里难受但也怪不得别人。 直到中秋节那天,她在宿舍阳台看到池胜男被郑家明开车送回来,天已经黑了,她提着东西站在台阶上,郑家明跟她说着话突然拉起手说了什么,然后她就跟见了鬼似的头也不回往宿舍跑。 从那一刻她开始恨池胜男,凭什么一样都是农村出来的姑娘,她就能被郑家明这样长相家世人品什么都好的男人追求,拉下手又不掉块肉,不识抬举的东西,瞎矫情什么啊! 她用尽所有办法让她膈应,可池胜男对她的态度更像是一个大人看着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孩子恶作剧,已经看穿了一切却懒得跟他计较,就是她这样压根不拿自己当对手的态度才更激怒了自己,才有了今天的这一出! 郑家明温和地说:“秀花,我们公司接下来会在全国各地开分店,你们家乡的县城很快也会有,我可以让你哥哥安排你去那里的分店当店长。” 他不想太赶尽杀绝,王秀花并不是一无是处,她除了针对胜男外,在工作上还算勤勉负责,这一招明升暗降起码给王继发留了面子。 王秀花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事到如今唯有接受这个安排,见识过大城市的风光,当上县城的店长也够她向村里人显摆一阵了,只是她真有些不甘心,真不甘心!   ☆、第128章 他的秘密 可她还来不及继续不甘心,就觉听见肚子咕噜咕噜地一阵乱响,她条件反射地跳起来就往楼下的公厕跑,刚拉完准备还没站起来肚子里又是一阵闹腾,足足拉了十几回,脚都蹲麻了,整个人都虚脱了才完事儿。 准是池胜男在那些大白兔奶糖上下了泻药! 王秀花心里对她那个恨啊,可她就算心里再恨,此刻双腿发软,浑身一点劲儿都使不上来,有啥办法呢? “杨阿姨,”王秀花凄凄惨惨地向郑家妈妈哭诉道,“您说池胜男凭什么仗着自己是店长就欺负俺啊,她是不是觉得俺是农村人就瞧不起俺?”王秀花委屈得连口音都忘记改了。 郑妈妈“哼”了一声:“就她一个农村来的,也敢瞧不起你!秀花啊,你跟阿姨说,家明真的拉了她的手啊。” 王秀花信誓旦旦地说:“阿姨,这种话我要是敢乱说,就让我被天打雷劈!” 郑妈妈这下觉得问题大了,纠结地皱起眉头,郑亚玲当初要跟王继发谈对象她也是百般阻挠,可亚玲这孩子她一旦有了主见就谁也劝不了,再加上郑妈妈考虑到女儿过去那一段,好条件的人家的确很难接受,于其嫁到别人家受气,还不如招个上门女婿。而且王继发这人特别擅长讨长辈欢心,这才见过几面就让原本坚决反对的郑妈妈偃旗息鼓了。 可池胜男...她真不想自家儿子娶个农村姑娘,那个池胜男也真是不要脸,不就是当初施舍了碗冷饭给亚玲吗,他们家收留她这么久又让她当上店长,居然还贪得无厌,竟敢打起他们儿子的主意来! 不行不行! 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这件事,她得找家明来表明自己态度! 可郑妈妈转念一想,当初亚玲喜欢上了王继发自己也是拼命阻止,口都说干了,结果自己的阻止非但没有收到效果,反而让亚玲为了跟她作对更快答应了王继发! 其实郑妈妈心里也明白当年轻人选择了人长辈不喜欢的对象时,长辈切莫用过激的行动去拆散他们,否则晚辈极有可能因为逆反心理反抗家长爆发“罗密欧与朱丽叶情结”,不去考量对方是否真的像家长说的那样不适合自己,反而跟对方站在一条战线上反对自己的父母。 郑妈妈心想,对对对,这次她可不能犯同样的错误了,或许家明只是一时兴起跟她玩玩,万一自己是大题小做,他跟亚玲似的一头脑热怎么办? 可这事儿让她如何坐视不理呢? “杨阿姨,俺已经跟家里人说了,俺是下定决心留在城里了,俺家也早就没有我的房间,要是现在回家去我还不得被人笑话死啊!” 心事重重的郑妈妈只顾想着自个儿的事情,完全没听到王秀花的话,“...杨阿姨,杨阿姨!” 郑妈妈回了回神:“什么?哦,秀花啊,阿姨也就是个家庭妇女,这公司的事我哪管做得了主。阿姨知道让你受委屈了,这样吧,阿姨下午带你去商店买几套衣服鞋子,就当为你饯行好不好?” 郑妈妈不傻,那个池胜男不是个好东西,这个王秀花更不是! 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她那点心思,这个王秀花还不就想走哥哥的老路,攀上他们家的高枝吗? 想得美!难怪人家说农村人惹不起,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只要让他们其中一个找了城里人当亲戚,他们就跟葫芦串似的一个带一个地往大城市拖家带口。 王秀花见郑妈妈都说无能为力只能死心了,不过能混几套衣服鞋子也算是意外收获了,就算自己不能留在城里,她也绝不能让她池胜男称心如意! ********************* 林海有一个从来没跟别人说过的秘密。 从三年前起他就会每天做一个梦,梦到一个叫池糯米的姑娘,对,是每天。 这三年来每天只要他一进入梦境,就会梦到自己跟这个姑娘之间的故事,而且这些梦都是连贯的,林海梦到自己和这个姑娘从相识到相爱的全过程——虽然自己不知道她是谁,甚至也没有见过她。 那些梦太真实了,真实到让林海有时候难以置信这些只是个梦,有时候林海甚至会怀疑,那些梦里发生的事情才是真的,而他现在认为的“现实”才是梦境。 一开始他非常困惑也非常惶恐,原因很简单,他有女朋友。 是的,他跟苏冰从高中时就恋爱至今,如今他要从部队回来履行他们的婚约。 所以林海在连续好几天梦到那个女孩的时候,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变心了,他曾一度怀疑自己对苏冰的感情,直到后来他越来越频繁地梦到那个姑娘,他反而逐渐接受了,只是做梦而已。 有人会梦到自己在天上飞,有人会梦到自己成了万元户,有人梦到自己死了,不见得会变成现实。 时间久了,当这些梦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时,林海反而没有再去在意这些梦,直到有一天,也就是几天前他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人自称“糯米”,并且用了那个姑娘在梦境里对他的称呼:海哥哥。 苏冰或是任何其他人都没有这么叫过他。 林海那一刻的心情太复杂混乱了,一个你只在梦里见过的人突然出现在现实中,这是多么惊悚的一件事。 当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不想知道她是谁,因为他和苏冰即将订婚,他不想因为任何事发生变化,于是他挂掉了那通电话。 就在他挂掉电话三分钟后,他马上后悔了! 当他重新拨回去的时候,接电话的人是一个报亭的老头,他用非常不客气的语气让他不要再打电话回去了。 那天晚上林海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用家里用省吃俭用的钱盖房子,在梦里他潜意识以为跟他结婚的人是那个叫糯米的姑娘。 他不停地做砖和瓦,满怀着喜悦,先把泥土踩匀和好,像做年糕一样把黏坭放在木制的砖合里摁一下,刮平倒出来就是一块砖坯,晒干后入砖窑烧成熟砖。制瓦的工艺要复杂一些,将一张切好的泥片围在木制的瓦筒模上,用半月形的木拖灒点水在泥片的表面上下拖匀,再用高度尺旋转钩勒,瓦坯就做好了。晒干后用手轻轻敲打成四片,再一叠叠入窑烧成熟瓦。 在梦里他觉得很累很累但他就是停不下来,一叠叠一摞摞的砖瓦做好了,他开始盖房子,因为没有经验他盖的房子用高度尺量起来有误差,简单来说就是房子歪了,梦境中他幻化成两个人,一个用上帝视角俯瞰一切,大叫着:“房子歪了!赶紧停下!” 但在梦境中的他还是完全不受控制地不断地往上盖着房子,越垒越高。 突然一阵强台风刮来,房子轰然倒了,林海一下子从噩梦中惊醒。 就是从那一晚开始,林海再也没有梦到那个女孩了。 终于能摆脱那些莫名其妙的梦,对林海来说应该是件好事,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见一见这个姑娘,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只是想弄清楚她与自己的联系,知道她现在好不好,如此而已。 于是他把那个报亭的电话号码交给公安局的朋友,让他们查下这个号码到底是哪个省市的,结果很快出来,那通电话是从新远市打来的。 他从来没去过新远市,也不可能见过那个城市的人,也许那些梦真的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未解之谜吧。 林海决定放下这件事好好跟苏冰过日子时,林爸被确诊出肺癌了,全家人都瞒着他,林妈也已经婉转地告诉家里其他人林爸的病不会坚持很久,最长也只有半年时间了。 林妈告诉他林爸最希望见到他们几个兄弟成家,他的几个哥哥都成家立业了,小河还小,只有他老大不小了终身大事却总是磕磕绊绊没个着落,林海听了母亲的话心里很不好受,再见苏冰的时候就向她提了结婚的事。 苏冰本来在高中和林海恋爱的时候就不是省油的灯,有事没事的就喜欢作,这段时间林海因为父亲的病心情一直不好,对苏冰远没有过去的耐心,两人时常会因为小事僵持甚至发生激烈的争吵,再加上苏家父母并不满意林海的家境,好几次给女儿安排相亲,村里就那么巴掌大点的地儿,这种消息七传八传就传到林海耳朵里去了。 要是从前苏冰闹脾气林海一定好脾气地哄她,可林海发现自己转业回来后对苏冰的忍耐力远不如过去,当然这跟他父亲去世心情郁结有关,这一点苏冰也不是不明白,可她就是受不了林海一见她就是愁眉苦脸的样子,一见他那张脸苏冰就会忍不住跟他吵,林海这个人性子冷,一吵两人就陷入冷战。 其实林海内心还有一个小秘密,他知道这样不对,但他总是忍不住把苏冰和梦里的糯米相比,也许不是苏冰不懂事,而是糯米太懂事。当他意识到这点时突然觉得对苏冰有些愧疚,他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那些梦不是他想梦的,他连梦里的人都不认识呢。 可他就是觉得有点说不上来的愧疚,这份愧疚让他对苏冰低头了。 林海打算向苏冰求婚,顺便帮林爸冲喜,就在他们打算订婚的前一周。 林爸的肺癌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最后几天完全不认识人了,一直在胡言乱语,临死前他的意识突然明白了,哭着喊着说自己放不下,说自己对不起林妈,这么多年也没让她享过清福,放不下大海和小河,最后便是毕生研究的医术却屡屡碰壁,后继无人,然后像个孩子般哇哇大哭,林妈一直守着他,坚持让林海他们都回去,林海只好在门口等着,第二天天还没亮,林妈出来告诉大家林爸已经走了。 从发病到去世,不过七个月而已。 父亲去世,林妈心力交瘁,卧病不起,几位兄长都在为生计奔波,也只有他能出面操持丧事,在林爸处理身后事苏冰出了不少力。 林海对苏冰早已没有初恋时刻骨铭心的感觉,但他目前实在没有力气再去重新认识一个新的对象,再慢慢了解彼此,能和一个熟悉的人进入婚姻,他已是求仁得仁。 林海的大嫂二嫂跟他商量:“大海啊,咱爸的讣告要不要把苏冰的名字写上去?” 按道理,林海跟苏冰要不是林爸去世早就订婚了,而且处理后事苏冰也出了不少力,把她的名字写上去也是应该的,不过这种事情还是让林海问问她本人的意思比较好。 林海晚饭后烧纸钱时问了一下苏冰,没想到苏冰小心翼翼地说:“大海,讣告上可以不写我名字吗,还有后天伯父出殡我能不能不披麻戴孝啊?” 看到林海表情有些诧异,她无奈地解释道:“我妈说,没有哪个女孩子家没有订婚就在男方家人的讣告上写上自己名字的,这几天我在这里都跟别人说我不是你们家的儿媳妇,只是作为朋友帮忙——” 苏冰吞吞吐吐地解释了好多话,大意就是不想这么快跟他订婚,想再等几年。 林海不是白痴,他渐渐也听懂了她的意思,苏冰是没想到林爸这么快就走了,林爸是林家的顶梁柱,他这一走原本就捉襟见肘的林家等于失去大部分的经济收入,现在他们的情况的确不适合考虑婚事。 林海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跟大嫂她们去说的。” 说完沉默地把纸钱放进面前的火盆里,他一向沉默寡言加上在父亲灵前,苏冰也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林海对着火光默默地想,以前林海觉得只有苏家父母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也不能怪苏妈妈不同意,换任何家长都不会同意,之前他们也谈过订婚的事情,苏家的意思是他们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大学生的女儿,嫁到林家已经是下嫁了,所以还是坚持男方打三金办酒席,彩礼也得照村里娶未婚姑娘的规格给,林家不是不想给,而是经过林爸生病再加上办后事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所以才他们的婚事才只能拖着。 可现在看苏冰的意思,她目前也不会愿意跟自己订婚吧。   ☆、第129章 事业奔波 林爸去世后不停有他以前的病人上门,林爸的医术在附近几个村子已经非常有名了,源源不断的病人来到林家求诊,林海都是婉言谢绝。 直到有一天,有个脱发的姑娘被父母送了过来,她父母告诉林海,她因为一年前开始脱发莫名其妙地脱发,从此以后她就再也不愿意出门,后来戴着假发找了个未婚夫,但前阵子被未婚夫看到她拿掉假发的样子,未婚夫果断提出退婚,姑娘哭着要喝敌敌畏,还好及时被家人发现了,但如果这个病不根治的话,只怕对姑娘以后的人生会造成非常大的印象。 看着眼前的姑娘,他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闪现梦境里和糯米第一次遇见的场景,他决定至少要花功夫研究一下父亲生前的心血,几天后他用父亲生前研制的药方,配制出一种生发水免费送给这位姑娘试用. 林海吩咐她每天早晚用药水涂抹在脱发处,这位姑娘照做了,一个月后姑娘长出了新发,她到林家对林海千恩万谢,没多久这位姑娘找到了新的对象很快订婚了。 林海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苏冰听说了这件事,她在报社工作,自作主张地通过报社刊登了一篇名为《妙龄脱发少女欲自杀 妙手回春生发有妙方》的文章,这篇报道见报后一石激起千层浪,许多外地的求医信件雪花般地寄到林家,有时候一日信件就有一两百封之多! 林海最初摸不清头脑,直到有人给他看了报道他才明白是苏冰干的,他有些疑惑地跑去问她。 结果苏冰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她罗列了她为什么这么做的种种原因,林爸研制的生发水的功效在附近几个村子有口皆碑,她之前早有耳闻,她认为之所以没有传播出去成为品牌,就是因为无人帮他做宣传,如果以生发水创业,这会是发家致富的大好机会。 她把种种利害关系分析给林海听,最后说了句:“我嫁给你就是希望你能有出息啊,我不会害你的,你就别那么死脑筋了,听我的没错!” 林海没有再多说什么,苏冰分析的他全都赞同,但他只希望她能多征求自己的意见,多跟自己商量商量,不要凡事都自作主张。 林家生发药水声名鹊起,病人越来越多,林海从一开始地勉为其难地为亲友熟人介绍的人治疗,到后来真正地以此为主业,他渐渐不再因为完成先父遗志,而是真心发自内心地用心做这件事,林家生发水的名气就此传播开来。 然而,事情在这时却急转直下,榕树村附近几个村好几个赤脚医生见林家生发药水名声大噪,不免有些眼热,集体向当地的卫生管理部门举报了林海! 说他的药水掺杂了刺激性的有害成分而并非声称的纯中药,卫生主管部分接到举报要求林海出示行医许可证,无奈之下林海只好来到卫生局申请行医资格。 办事员早就听说过榕树村有个姓林的江湖郎中是个骗子,只不过他把林海和林爸混淆了,林海一说明来意就被对方拒绝了。 林海试图辩解,对方根本进不进去:“我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你说你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做点啥不好,非要行医骗人,你也别多说了,你要是再骗人钱财,就别怪我们取缔法办了你!” 尽管林氏生发水没有得到官方承认,然而患者们不看官方承不承认,只听口口相传的口碑。 林爸生前的医术早就声名远播,在附近几个村子的有口皆碑,每天到林海家看病的病人还是络绎不绝,林海没顾得上去想办事员的警告,依旧我行我素地用父亲留下的药水救治病人。 当一封封来自患者的感谢信雪花般地送到林海手上时,林氏生发回春水却没有获得任何卫生部门的认可,这让他烦恼不已。 终于有一天,当病人来到林家看病的小屋子时,患者们惊呆了,门上是一张斜贴着的封条,上面是卫生局鲜红色的盖章。 不用每天接待那么多病患,突然闲下来的林海开始每天无所适从,这让他非常茫然无措,他这才意识到父亲在行医过程中遇到了多少困难,然而这却是他临终前最念念不忘的夙愿,林海决定竭尽全力坚持下去。 他在家里待了三天就闲不住了,他想到既然这个小小县城并不认可父亲的医术,那么市区呢? 林海又开始了日夜奔走,他把父亲生前和自己半年来患者用药前后对比照片,很厚的一沓放在一只牛皮信封里。 他花了一个月时间走遍市区大大小小的医院,然而这些医生看着他的眼神总带着那么些不屑,俨然把他当作了骗子,甚至有人听过他父亲行医的事直接骂他是骗子。 林海可以忍受别人对自己的冷漠和蔑视,却受不了他们这么看他死去的父亲。 在市区之行失败后他开始走出南郊县,到省内等地奔走,一个医院一个医院地毛遂自荐父亲的生发水,说是受尽冷眼并不夸张,很多医生表面上很客气地答应下来,说会给患者试用,可林海一走药品就进了垃圾桶。 转眼间林海在奔波中度过没有糯米梦境陪伴的第一年。 他常年在外奔走,过年回到家中还是翻阅几本医书,林妈见他很晚还不睡,当晚给他端了宵夜坐下跟他谈天:“大海啊,前几天梧桐村的小刘他妈遇见我说,她们家儿子转业进了检察院,待遇啥的都挺好的,领导对他也挺照顾,要是你愿意的话咱们送点东西去刘家,让他跟领导说说你的情况,” 林妈见林海默不作声,越发语重心长,“孩子啊,有些事勉强不来,你爹的事你已经尽了心,妈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但是不成咱们就不要为难自己了。” “妈,我知道了,我先把年过了,要是年后还没起色我就真的放弃了。” “那就好,大海,你最近跟小冰还好吧?” 林妈素来不管小辈的闲事,这么说必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林海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没吭声,依旧看着医书。 “我听说她家人好像要给她重新安排相亲...” 林海一下子抬起头:“妈,您别说了,苏冰不会的。” 林妈说:“大海,妈不是怪小冰,她今年也25岁了,换哪家父母闺女到了这年纪不急啊,我看拣日不如撞日,干脆明天我去找苏家父母把话挑明了,你们就结婚吧。” 林海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第二天林妈假借打牌为名去找了苏家妈妈,苏家妈妈先是装聋作哑,后来见林妈直接说出结婚的意向却是百般推脱,连晚饭也没留她,林妈走到半路才发现忘记带伞,又折回去拿伞,听到苏家父母坐在里屋说话。 “阿冰嫁给前几天见过的男的多好哇,人又老实又是靠手艺吃饭的...” “哎,大海也是个好孩子,就是家里穷,这回他爹大病一场家里又不知欠了多少债,房子卖掉不说,要是他有个铁饭碗我也答应了,可他偏偏脑髓搭牢好好的检察院不去,非要做什么药,说到底还不是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咱家吃糠咽菜好不容易培养出个大学生,就他家这样的条件...老一辈人都说‘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我是嫁女儿,不是把女儿送去他家吃苦的!” 老一辈人都是体制内的思想,总觉得还是国企事业单位这种铁饭碗更加可靠,他们完全不能理解林海,他们对这种纯市场化的买卖总觉得心里没谱,而且上一辈人总希望女儿能嫁进衣食无忧的人家,高大帅气又不能当饭吃。 林妈回到家里没有再向林海提起这茬事,但林海已经从母亲数天欲言不止的态度了解了这件事的结果,他不怪苏家父母。 平心而论,若是他自己以后有了女儿,他也不愿她在这样的家庭吃苦,他们家现在的家境用捉襟见肘来形容真的不为过。 林爸乐善好施,多年来免费治疗了很多乡亲,林妈勤俭持家却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多年来的积蓄非常有限,林爸住院的医药费和办理后事丧葬费用都是林家的叔叔伯伯凑的,可借来的钱总归还得还上。 这还不算,林海数月在各地奔波的车费生活费住宿费,研制药水的材料费,无疑更是让林家的财政窟窿越来越大,家里已经卖掉一间祖屋和还没生崽的母猪,可以说是家无长物,而父亲的生发水却迟迟得不到世人的承认,难道真的到了放弃的时候吗? 直到有天,终于有个省城的小医院被林海的执著打动了,而且院长也在报纸上看到林氏生发水的报道,答应和林海合办脱发门诊,果然不负众望顾客盈门,这也让林海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他带去的药很快用光了,这时候他忙得分身乏术,只好写信回家要求家里找人带药给他。 林妈收到信考虑到小俩口很久没见,所以让苏冰去一趟,苏冰倒也没有推辞,当时交通并不便利,她又是坐船又是坐汽车火车。 林海因为不想让林妈担心又怕林妈不支持他继承父亲的遗志,所以信里把情况说得很乐观,说他在一家大医院,院长也很看重他,省城的饭菜偏辣,因为怕他吃不惯还特意拨了一个私厨给他开小灶。所以苏冰是带着很多的憧憬到的省城,她凭着林海信上的地址找到了林海在的医院。 到达目的地,苏冰简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她看到在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屋子里,林海正在为几个病人做临床治疗,而屋子角落放着一口煎煮中药的破锅,苏冰没有打扰正在专心治疗病患的未婚夫,默不作声来到灶旁,揭开锅盖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两个冷馒头和隔天的面条,她心里有些百味杂陈,刚回过神才发现林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注意到她了。 林海在尴尬中无意识地把被中药弄脏的手指往围裙上揩:“你怎么来啦?” 苏冰不自然地说:“大妈让我来的。” “那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让我去接你?” “我这不是找到了嘛,”她环顾四周,“这就是你说的大医院?” 林海局促地说:“我怕我妈担心,所以尽量往好处说让她放心,其实现在这些情况跟我在部队吃过的苦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现在院长真的特别看重我,好多病人来医院都是冲我来,这都是因为你当时为我做的报道。” “哦,是吗?”苏冰冷淡地说,心中暗悔当初做了这件事,“不是说有个专门给你做饭的厨子吗?你怎么每天都吃这些?” “本来是有,但我不太习惯搞特殊,而且我觉得饭菜都很合口味。” “所以...你打算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第130章 合作终止 迎上苏冰的目光,林海迟疑了一下:“我当然要做下去,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不是吗?” 看着林海认真的样子,苏冰终于咽下满肚子想说的话:“既然你想继续做,那就做吧。” 林海望着苏冰突然说:“上次我妈说我们订婚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冰愣了下:“你觉得你现在的情况适合结婚?” 林海用低沉的声音说:“我当然知道不合适,我也知道应该要等经济情况好一点的时候再去考虑结婚的事,不应该让你陪我吃苦,但是目前的情况我真的很想有一个家,有一个人可以陪我一起打拼...” 苏冰终于忍不住:“你觉得你做这个多少年能出人头地?三年?五年?十年?你给我一个等待的时限好吗?” 沉默半晌,他说:“苏冰,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具体的时间,我也不想欺骗你,现在的情况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多久能做出个样子,我只能请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你根本不适合做这一行你明白吗,林海?大学教授都治不好的病,你一个根本没有学过医的人能治好?我是记者我见过的人和事比你多,你是绝不可能成功的!” 见林海还是默不作声,她也觉得自己的话太重了,于是缓和了语气说,“你放弃吧,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找找别的办法或是做点什么小生意,我认识很多大城市的商人,哪天有空我去问问他们有没有门路。” 林海没有说话,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放弃,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希望,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就此打住。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陷入了僵局,苏冰自以为她可以说服林海改变主意。林海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的意志非常坚决,苏冰一方面想再观察观察林海的工作环境,看看还有没有希望,一方面也寻思给林海找新的谋生之路。 每天都会有非常多病人住进这家条件简陋的小医院,大家互相打听着彼此的病情。 “你这孩子咋小小年纪就秃了?” “哎,眼瞅着要高考了天天熬夜,孩子压力大,一晚上弄个鬼剃头让同学们笑话,愁死我跟孩子他爹了。” “我这秃头是遗传的,代代皆是如此,本来我也算了,不过听说这家医院请了个不错的大夫,就死马当活马医呗。” 在二十几个床位的嘈杂病房里,只有一个女孩子特别安静,入院好几天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发呆,除非必要否则不跟任何人说一句话,林海最初也觉得这个女孩有些特别,又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不过医院的事情多,他也顾不得那么多。 这天林海给她拿药时顺便问了下她的病情,姑娘望着他:“大夫,我这病是不是好不了了?” 林海温和地笑了笑:“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你入院才一周不到,没有反应是正常的,你不要太担心,再等等好吗?” 另一个病人拽住林海的白袍:“她没反应算好的了!我的头皮这几天又痒又疼,还起了小红疙瘩,大夫你可别忽悠我啊。” “这个药是要帮你长头发的,所以对你的头皮和毛囊会有一定的刺激性,你愈合伤口也会又疼又痒吧,疼痒还有过敏,都代表药效在发挥啊。” “照你这么说,过敏还是好事咯?” “那倒也不是,但过敏体质的人会比一般人反应更剧烈些,这些都是正常情况,不用着急,过两天就好了。” 这个病人跟同伴边嘀咕边回病房:“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骗子...” 林海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他相信时间能证明一切。送走那两人,林海这才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病床上的姑娘:“不好意思,刚我太忙了,我再帮你看看,你有疼痒或是过敏的症状吗?” 姑娘的眼泪止不住地留下来:“没有任何反应,医生,我这病是不是没救了?” “当然不是,你可以把你生病的原因告诉我吗?” 姑娘听着林海的声音真的觉得很温柔很亲切,好久没人跟她这么说话,让她不由自主把自己的经历告诉他,这位姑娘姓孙,是个初二学生,虽然从小失去母亲跟着外婆生活,不过从小到大外婆对她悉心照顾,家里穷倒也温馨快乐,直到一年前她爸爸染上赌博,本来就不富裕的一个家整个被掏空了,她爸在无钱可赌的情况下把家里的老房子也卖了,外婆受不了打击中风瘫痪在床,她急得在一个月之内掉光全部的头发。 林海从对话中明白病因来自心理,俗话说心病还须心药医,像这种心理疾病,光吃药没有用,只有缓解病人的心理压力才能彻底根治。 “林医生,我真的很想回学校,我好想上学但是我要照顾外婆,而且我拿不出学费生活费。”小孙略带哽咽说完她的经历,一时抬起失神无助的眼睛望了他一眼,然后又垂了下去,林海一时拿不定主意,突然苏冰进来没好气地说:“现在都几点了,还不吃饭!” 林海这才回过神,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已经是下午两点了,连忙起身去食堂吃饭,一路上他觉得苏冰对他爱理不理的,他也不懂她在想什么,打了饭就坐下来吃。 “我下午就回去了。”好半天,苏冰才冒出这句话。 “我送你到车站吧。” “不用了,你是大忙人,这个医院没了你一会儿还不马上倒闭啊。” 林海终于听出来不对:“你生气了?” 苏冰瞪了他一眼:“谁生气!”她停顿了一会儿说,“现在我只要你答应你跟我回去,改行做点别的生意,我们再考虑以后的事情,否则我们就分手吧。” 停顿许久,林海终于开口:“对不起冰冰,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那既然这样,我们分手吧,反正我随时都能找个比你强的。” 苏冰说完这句话就离开了食堂。 苏冰当天收拾好行李离开了省城,她坚持不让林海送她去车站。 林海没有坚持,痛定思痛,他也觉得自己目前这个情况结婚很不理智,凭什么拉着人家姑娘陪自己吃苦?还是等事业好一点再考虑将来的事吧。 没过几天就是林海到医院满一个月了,好多病人已经可以出院了,他们头上长出绒绒的发茬,治愈的病患逐一对医生护士表达感谢,并且安慰鼓励没有治愈的病人,好多人自发欢送出院病人到医院门口,那一天医院热闹极了。 小孙也主动来跟林海说话:“林医生,你真有本事,这么多病人都被你治好了。” “你也别心急,过个一个月你也可以长出头发的。” 小孙忧心忡忡地说:“真的吗?其实就算我的病治不好,每天能跟你说说话我心里也很满足了,真的谢谢你,我好久没这么跟人好好说话了。” “你只好放宽心,你这病一定可以好的,对了,你病好了还继续上学吗?”上次林海就想对她伸出援手,哪怕目前囊中羞涩,也是能帮多少帮多少吧。 “老师帮我登报求助好心人,有个在外地的大姐姐写信给我说愿意帮我付全部的学费和生活费,所以我终于可以回学校了。”小孙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那太好了。”还有别的病人要咨询,林海不能多说,正准备离开转身突然撞到一个人,他刚想说对不起,结果被对方蛮横无理地薅住他的衣领:“你就是林海是吧。” 对方来者不善,林海迟疑片刻,身后的小孙叫道:“爸!” “我女儿在你们医院都快一个月了,你不说能长出头发吗,啊?一根毛都没长出来!你们都不要被他骗了,他就是个骗子啊!” 有人看不下去说:“林医生是个老实人,你说他是骗子刚刚我们还送走好多被他治好的病人。” “是啊,爸,你回去,好不好?”小孙哀求那个壮汉。 壮汉抬手给了她一个巴掌:“回去?回哪去,房子都没了!我说这两天怎么没看到你,家里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原来是来这儿逍遥快活了!啊,我养你有什么用?!” “是是是,爸,都是我不好,你回去吧,林医生真的是个好人,我在这治病他没收我一分钱。”小孙苦苦哀求道。 “没收你一分钱?他跟你非亲非故平白无故干嘛给你治病,哪有这么好的人,他就是个骗子啊!他的药里面说不定就放了什么,刺激你们的头皮,就算能长出头发也会对身体有害!姓林的,我跟你说,我女儿在你这里接受这么多天的治疗,对她地身体已经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人身伤害了,识相的赶紧赔偿我们,否则我就砸了你们的医院!” 林海之所以给一部分病人免费治疗是因为他想扩大知名度,等知名度打开后自然而然会有更多的人来购买产品,没想到被这样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已经看明白这个壮汉只怕是来勒索一笔赌资,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竟被如此揣测。 他一时愤懑不已,但他一向不善言辞,一时也找不到适合的话辩驳对方,整个人思绪混乱地站在病房里。 好多病人见壮汉说得煞有介事开始动摇,有人开始落井下石:“我就说他是个骗子,跟你们说还不信!” “我听人说这个人以前在家乡就是个骗子,他爸在当地行骗可有名了,后来他爸死了子承父业,啧啧,被卫生局查封了待不下去,才跑到我们这里行骗!” 听到有人侮辱自己的父亲,林海终于忍不住分辨:“我爸不是骗子,我也不是!各位,你们怎么说也和我相处一个月的时间,我到底是不是骗子你们真的分辨不出来吗?” 壮汉无赖地说:“骗子难道还要在脑门上贴条不成?我看你就是个骗子,不给钱是吧?那我今儿就砸了你这医院再说!” 说完便甩开膀子抄起一张椅子就往地上砸,林海冲上前去阻止,电光火石一瞬间被击中右手,紧接着就是彻骨的剧痛。 林海的右手中指在那次打斗中断了,在医院打了钢钉,接下来要输液一周,院长来看他时说话也很客气,但他话里的意思林海再明白不过,省城的合作就此中止了。   ☆、第131章 来到衢南(大修) 那一周林海心里憋屈极了,离开医院后他又四处奔波了一个月,处处受尽冷眼,他想来想去就是想不明白努力那么久,好不容易看到一点希望,怎么又回到原点了? 他在外地逗留了一段时间,直到身上的旅费用尽才郁郁不得志地回到家乡。 林妈从儿子的沉默大致了解他在外地发生的事,她明白儿子不愿多说没有多问,他到家过了一周,苏冰又来找他,林海这时候看到他简直头痛,挣扎半天才是出去了。 一见面苏冰就开始数落他:“我就跟你说这事情不会成功你还不死心,你啊,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要是当初跟着我回来至少还有面子,现在算什么,非要人家下逐客令,最后还不得回来?” 她好像完全忘了提出分手的事,絮絮叨叨数落个没完,从学生时代起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吵架,冷战,和好,然后再吵架,冷战。 可林海每次哄她却根本不明白她在气什么,苏冰有时候生气,林海就会一直哄:“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然后苏冰就质问他:“你到底哪里错了?” 林海就哑口无言了。 他不是一个懂女人心的男人,但苏冰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男人,反正目前也没有合适的人,继续相处也没什么坏处。 接下来几天苏冰就带着他去见衢南和新远商人,林海很不喜欢那种场合,却又不得不去。 他渐渐也发现苏冰跑新闻认识各色各样的人,她言谈中总是不自觉地把林海和那些成功人士比较,她觉得林海不够世故圆滑,待人接物太过呆板,一直劝他改掉这个毛病,这点让林海很不快却没有发作的机会,本来林海有两次去外地经商的机会,最后都被他拒绝了。 那段时间苏冰对他恨得牙痒痒,一个月不理不睬,最后还是和好回去了。 在家休息的几天里,林海因为家里过年掸新收拾出好些陈年的报纸,无意间他在报纸的夹缝里看到一则广告:“本店兜售、批发护发水,欢迎广大用户前来购买洽谈。” 林海灵光一闪,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们出售护发水,我有生发水,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跟自己合作呢?他看了一眼这则广告的地址——衢南燕林商店,而广告已经是一年前了。 林海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也许自己的希望要破灭了,可他并不愿意就此放弃,很快提笔写了一封去往衢南的信。 很幸运的是,广告上的这家商店还在,而且商店的经理秦元开是个华侨,具有那个时代少有的商业眼光,他通过林海的信看出了林海产品的商业价值,马上发信要求林海寄一批样品过去。 在家乡一路碰壁的林海见这么快就有了回音简直难以置信,心里既激动又忐忑,他很快准备了一百瓶林氏生发水寄往衢南,为表诚意他还附上一封回信:“林氏生发水效果很好,我很愿意去衢南开门诊,如果三个月不见效,愿意全部退款。” 燕林的秦元开收到回信有些吃惊,听对方的口气倒是一副非常有把握的样子。 他考虑再三,找到一个在衢南医院在办公室主任的朋友宋飞,此刻这家地处偏僻的医院效益很差,眼看着濒临倒闭了,想想就死马当活马医,拿了几瓶林氏生发水给医院的一些病人试用,让他非常惊喜的是,此药水效果非同凡响! 这个宋飞和衢南当地卫生局局长周涛有些交情,当即找到周涛把这件事说了一番,这个周涛刚从部队退役回来,他听说林海也当过兵不禁多了几分亲切感。 周局长刚刚上任,很想做出一些成绩,他很早就设想过要在衢安城区创办一家有特色的门诊,一听说林海的情况,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人请过来,当即建议衢南医院派人带着聘书前往南郊县。 这份聘书的不期而至,让林海不知所措,原来前几天他才向一个在检察院的战友打听情况,于是帮着他跟领导疏通。 刚开始,检察长考虑到林海的第一志愿不是检察院有些犹豫,后来因为林海的干部档案已经转到地方,检察长一看他的档案不错,就接收他到检察院,而这个战友就在聘书送到的前一天才回他的信。 本来一份工作都没着落,现在突然有了两份看起来都不错的工作,一份安逸稳当,另一份前途无量。 林海也有些纠结,这期间徐庐山打来电话,告诉他自己的父亲就是燕林厂的一个领导,如果林海能去的话,他可以给林海很多照顾,并且说如果他还可以带着未婚妻去,厂里可以给她也安排一个闲职。 第二天他就把这个事情跟林妈说了,想问问她的想法。林妈对子女的事向来不会过于干涉,只让他问过苏冰的意见,他找了个机会跟苏冰说了,苏冰一口否决了他的提议:“你要去你就自己去,反正我不去!我报社好好的工作不做了陪你?你能干出什么明堂,我看用不了半年时间你还得像省城那次一样被人扫地出门!” 苏冰的回答虽然在他意料之中却让他为难起来,林海不是个把事业看得重于一切的男人,他想要创业更多的是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然而他身上的优柔寡断却是苏冰最不欣赏的地方。 后来的一周里战友徐庐山不断来信,告诉林海自己父亲徐川的想法,经营生产化妆品多年,徐川深知市场对护发、生发的需求。 尤其改革开放后,人民的生活水平发生了质的飞跃,大城市居民已经不满足于衣食住行方面的消费,对外貌的重视程度远远高于从前,然而市场上真正有效的生发药水少之又少,几乎都是骗子。如果林氏生发药水的效果真如林海所言,那么他有信心把生意做大。 去衢南还是留在南郊县?是要眼前的安逸还是走一条特立独行的道路? 这个问题深深困扰住了林海。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却是一个非常偶然的瞬间,他在了解衢南市气候和风土人情时意外得知,那个地方和新远市很近,两市市区相隔的就是一个小时的车程吧。 ******************* 池胜男去烫了非常妩媚的大波浪卷,19岁的她身材已经发育成熟,走上新远市的街上经常会有异性搭讪,她很不喜欢这种骚扰所以上街习惯戴口罩,有一天她走在路上,一位直播记者拦住了她:“你好,我是电视台的记者,请问你是新南本地人还是外地人?” “外地人。” “那太好了,我想对你做一个简单的采访,你对新远市是什么印象?” “我非常喜欢这个城市,这里可以说是我的第二故乡,每天我在街上都能看到非常多从各地来的和我一样怀着梦想来到新远市打拼的人们,他同样也海纳百川地收容了无家可归的我,更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她的第一次重生是在前世自杀后,而她第二次的重生是在这个大都市。 嗯,一个人在这个城市,她真的可以。 林海终于坐上了去往衢南的火车,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他正在离某个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分隔的三年里,他们各自走在没有彼此的道路上。 第一年,池胜男进入九露厂,并在入职半年后成为店长;而林海在父亲去世后应邀前往省城坐诊,在市区开办了属于他个人的门诊。 第二年,池胜男在郑妈妈的鼓动下,通过自考考取新南大学。她开始学习化妆,郑亚玲是她的老师,虽然总是严厉地训斥她土里土气,纠正她的穿衣风格,但胜男知道她是为自己好。她的情伤已然自愈,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快乐,在课余时间她打理专卖店的生意,下了班她就摆摊赚钱;而林海已经逐渐在衢南站稳脚跟,在家乡多年郁郁不得志的他终于得到了世人的认可。 到了第三年的时候,池胜男不仅在容貌上发生很大的改变,性情也随之大变。虽然她并不欣赏郑亚玲的做派,然而她变得越来越像郑亚玲,性情冷淡又喜怒无常,并且在大学里沾染恶习——酗酒抽烟,否则她不知道如何度过那些漫漫长夜,她逐渐在灯红酒绿迷失了自我... 直到第三年到来时,命运又将他们悄悄拉近... 林海抵达衢南当天,宋飞周涛亲自到火车站迎接他,将他安顿在医院附近的旅社。 亚美方面对他的衣食住行非常照顾,亚美公司所在的衢安是衢南生活水平较差的一个城区,虽然厂方为了迎接拿出了他们最大的诚意,但毕竟公司因为效益不好条件自然有限。 衢南医院只是一座陈旧的六十年代建筑,石头堆砌起来的墙,大半截子斑驳的影壁墙,门窗看起来都是历经风雨侵蚀,油漆剥落,大部分的窗子已经没了窗框和玻璃,只能拿塑料布抵挡灌进来的寒风,绕过影壁墙便是通往病房的丁字楼梯。 周局长再三表示,这样的条件的确委屈林海了,等以后医院效益好些了再补偿他,因为医院房间不好,还特地从燕林厂部找了一间最好的房间给他做宿舍,还专门拨了一个会做江南菜的师傅专门给林海做菜。 林海刚到医院没几个月,因为工厂制剂室、车间、库房、办公用房扩大之需,厂部向刚竣工的社会福利院租了两层楼房,公司全体职工都从厂里搬到福利院二楼居住。这里的卧室、活动室、厨房、餐厅,都是按照国家标准养老用房专门设计的。 每个房间两张床,朝向、采光、采风都非常合理,每个阳台都是斜角,房间设备齐全,卫生间、电视机、沙发、茶几、衣柜样样俱全。公司职工的卧室全部安排在二楼朝南偏西的房间,二楼中间是厨房,边上有个大食堂,还放有一张乒乓桌。职工们平时休息日空闲了可以打打乒乓球。 在节假日,公司为了改善伙食还会在附近的菜市场采购海产品,邀请领导一起来相聚、唱歌、划拳,其乐无穷。 林海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很安静,上下班还有公司专车前来接送。 这里的生活水平的确远不如在南郊县,然而林海却得到了非常大的尊重和认可,在这里没人觉得他是骗子,每个人都把他当作朋友和亲人,在这样的坏境里他身心愉悦。 随着林氏生发回春水在衢南的知名度越来越大,前来求诊的患者急剧增加,医院的效益也越来越好,而他在忙碌中忘记了与苏冰之间的不愉快,也暂时放下了父亲离去的伤痛...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林海。。。男主是林海。。。男主是林海。。。   ☆、第132章 录像厅里(大修) 转眼已是林海来到衢南的第三年,这时候的燕林公司因为他在国内声名远播,甚至在日本和东南亚也小有名气,好几家报社纷纷报道林氏生发水的奇效,燕林化妆品厂也将生意越做越大,而在这时与衢南不远的新远市九露厂却正遭遇着一次几乎濒临破产的危机。 而池胜男却还是一无所知地在学校忙着功课的事情,这天晚上吃完饭她们同宿舍的小芳扭扭捏捏地跟她说,能不能一起去看录像。 九十年代的大学生除了周五六晚上看学校放映的电影,就是出去到学校附近的录像厅去看录像,要么就是去外边的小歌厅去唱唱卡拉OK跳跳舞什么的。 胜男忙着功课的事情,连头都没有抬:“我还有事情呢,你自己去吧。” 小芳把目光转到她画的图案上,惊喜地叫道:“胜男,这是你自己设计的服装品牌标志吗?好漂亮!”说完没完没了地在她的图纸上摸来摸去,看完了还要拿起下面的设计图看:“可是...Renee是什么意思?” 池胜男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稿纸:“它的意思是重生。” 热脸贴了冷屁股,小芳见她一如往常的态度冷漠真有些扫兴,不过自己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从自己到这个宿舍那天起,她就见识这个性格古怪的姑娘。 你说她冷吧,她在学校门口摆摊做生意倒挺舍得说话的,你说她热吧,只要你不在她做生意时跟她说话——特别是男生,准得吃瘪。 她耸了耸肩又回到原来的话题:“胜男,其实是这样的——外系有个学长说想追我,可我不好意思就一个人跟他约会,所以想找个人陪我,现在宿舍只有你在。你忙了一个星期了,今天是周日,你就休息休息,出去放松放松吧。” 池胜男想想自己还没去过录像厅呢,放下笔把稿纸锁在柜子里,换了身衣服对着镜子补了妆,想了想自己这次是做陪客还是不要抢了女主角的风头,于是只化了一个很简单的生活妆。 尽管看过镜子里的这张脸无数次了,池胜男还是每看一次就诧异一次,其实上辈子她到22岁脸都没长得这么漂亮,顶多就是清秀而已,可她现在的脸已经不能用清秀来形容,应该是介于清秀与美艳之间,要是妆容淡一点就是清秀,要是妆容浓一点就会非常惊艳。 不过就算她平日里素面朝天出门,也会惹来不少麻烦,以前她一直不明白凤凰为什么对她的追求者们这么无情,现在她才明白,当你每天出门都会有无数人跟苍蝇似的围观搭讪外加偷窥,吹口哨甚至跟踪,你能有好脾气才怪! 而且你的同性永远不可能会真正地喜欢你,也不会放心你融入她们的圈子,除非她们神经实在太大条了。 女人的美貌是原罪,有时候池胜男有点怀念起她作为池糯米的日子,然而只要照照镜子,这种怀念就会荡然无存。 当然还是漂亮好啊! 她收拾收拾就跟小芳出门了,才刚到宿舍楼下就有路过的男生在路上对着她吹口哨,结果刚出声就在她冷冷的瞪视中噤了声,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走,身后飘来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傲个屁,长得漂亮有什么了不起,说到底还不是自考生!” 她跟小芳到学校门口的时候,两个男生已经站在那边等着了,原来对方也带了个男同学陪着,一来怕尴尬,二来也是给对方的女伴作陪。 好吧,他们两个电灯泡不声不响地与男女主角保持不近不远的两米距离,让池胜男比较庆幸的是对方或许天生就是话少,或许他也看出自己不想说话,总之他没强行跟自己搭讪。 池胜男虽然此刻人在去往录像厅的路上走着,满脑子想的却是那些服装设计图纸。 她一路上心不在焉,只顾着想那堆图纸,完全无视身旁的人,以至于到地儿还不知道,对方见她往前走连忙提醒她:“地方到了呢。” 池胜男这才如梦初醒,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问他:“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对方一愣,刚想开口还没说话就被女主角小芳中途打断了:“录像厅都是干嘛的啊?” 池胜男怕对方误会自己故意搭讪,所以又把话岔开了。 他们在一边偏僻的街巷停下来,只见门口立了块牌子,上面用红油漆写了几个片名,后面是块牛肉色的帘子,通往放录像的地方。 进去以后才发现里面真是别有天地,不仅是大学生还有好多中学生也在里面,只是表情都有些怪异。 池胜男还来不及想,已经听见好几个同班同学已经认出他们,见了他们一个个咧着嘴露出猥琐的表情,又大喊大叫着说要一起看片,更多的电灯泡加入他们的队伍,男主角参照女主角的意思点了一部《卡萨布兰卡》,整个看片过程,池胜男都没发现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地方,然后又开始努力回忆自己以前在什么时候见过那个男生。 直到录像放完她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外面的人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出了录像厅男主角又邀请大家一起去卡拉OK厅唱歌,男女主在大家的哄闹下合唱了一首当时流行的《雾里看花》: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你能分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 掏走云飞花开花谢 你能把握这摇曳多姿的季节 烦恼最是无情叶 笑语欢颜难道说那就是亲热 温存未必就是体贴 你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在回去时快到学校的时候,那个男生突然对她说:“我们见过的,在拦诗巷。” 池胜男也想起来:“你自考考上大学了!” 那个男生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太没用了,第一年考试没考上,第二年才考上的。” “那也很厉害了啊。” 两人终于打破沉默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攀谈起来,那个男生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池胜男,服装设计专业,你呢?” “我叫宋千里,金融系大三学生...” 池胜男的脚步一下顿住了,宋千里!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宋千里见她停下脚步忍不住奇怪。 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她的内心实在太震撼了,这个人就是日后叉宝网的创始人! 她脑子里迅速地过了一遍宋千里的个人资料:宋千里,叉宝网创始人。高二时因为家贫辍学后自考,历经两次自考考试考取新远市大学,可以说宋千里的发迹与新远这个著名的经济城市密切相关,真不知道应该说是时代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 这个人在学生时代就开始摸爬滚打地学做生意,靠在闹市卖冰水凉茶和开录像厅挣得第一桶金,富了之后还不安分,开始大炒原始股,这些都为他日后创建叉宝网奠定了基础! 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简直比财神爷还管用好吗? 当然,现在的宋千里还看不出太多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她从小芳那里得知,这个人目前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平时也会出去打打零工什么的,赚的貌似也不多。 池胜男前世见过二嫂从叉宝网上买喜糖,既然有人买就有人卖吧,要是她设计的衣服能在展示叉宝网上,让全国各地的人都能买,那该有多好? 哎,宋千里啊宋千里,你咋不赶紧创建叉宝网呢! 她下一次见到宋千里的时候,正是他的录像厅开张的时候,这次又是小芳把她叫出去还有几个学长一起给他的录像厅暖场。 这次到录像厅池胜男的关注焦点不再是片子,而是宋千里如何去经营这个录像厅。一般来说录像厅收费是每场五毛,夜场通宵两块,条件好的场子收两块半到四块。 录像厅不仅放映片子,在柜台还出售各种小零食和饮料,价格也比外面贵了三成,不过来这儿的人想必也不会计较这个。 她正想着,突然有个男同学从房间的帘子里伸出脑袋,挥着一张纸钞高声叫道:“老板,换片!” 池胜男有些疑惑,换什么片? 只见宋千里满脸堆笑地跑过来,接过钞票好声好气地说:“好好好,你们稍等啊,马上就给你们换上!” 接着她听到小隔间的帘子里面传出一阵阵笑声,带着那么些似曾相识的暧昧和猥琐。 这让她忍不住掀开帘子弄明白他们到底在看什么,池胜男一掀帘子只见屏幕上放着一部香港的三级片,女主该露的不该露的全都露了,而那些看客们一个个瞪着眼珠咽着口水,表情精彩极了。 后来池胜男从宋千里那里得知,原来录像厅有个潜规则,要知道在九十年代也不是人人家里都有电视机,录像厅也应运而生。录像厅白天放的是外国黑白电影或是武打片,晚上名义上也应该是放武打片,不过等夜深了就会不失时机地换上三级片,而这些片子不会出现在门口的片子预告牌上。 如果想要白天看片子也不难,只要多给老板个五毛一块的,老板会高高兴兴地拿出一堆重口味系列的片子任君挑选。 池胜男有幸参观过宋千里录像厅的片子,那满满一屋子的片子大概只能用蔚为壮观来形容吧。 绝大部分还是无聊的剧情片,香港多是夜总会,海滩泳装,泡妞赌博喝酒之类;还有什么黑社会、分尸案、情杀案、闹鬼凶宅。如果是台湾片,就是家庭伦理剧,出墙少妇、萎靡大叔之类的,还有什么潘金莲武则天那种谎诞诡异的古装片。 当然更少不了的是香港的、欧美的、铁链、皮鞭、滴蜡甚至还有人/兽、人和尸体交,那些片子哪怕让推后十年的观众观看尚且都要目瞪口呆,更何况在那个相对保守的年代,而且与后世相比,录像厅的片子不仅在多样化上取胜,内容上也大胆放肆得多。 总而言之,录像厅呈现的是一个光怪陆离,畸形扭曲的世界,毫无逻辑的社会。也许也正因如此才刺激了很多人的感官,让他们心甘情愿为此买单吧,宋千里这个赚钱的办法虽然有些走旁门左道,倒也的确是条赚钱的路子。 不过池胜男还是不太放心地提醒他,因为据她了解,国家不会任由录像厅的怪相肆意发展下去,扫黄迟早要来,许多录像厅的老板因此被罚款,被封店,甚至被劳教,没收全部财产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还是小心点为上策。 宋千里听了池胜男的建议谢过了她,说他会小心的。 池胜男听出他似乎没把自己的建议太放在心上,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过她跟宋千里毕竟是交浅言深,更何况人家好不容易做出点成绩,也不能指望人家把自己的话完全听进去吧。   ☆、第133章 丢衣事件 池胜男现在最郁闷的还是一件事,眼看着新远市的房价已经快跌到近二十年内最低,市区的房子已经跌到每平米两千都不到了,全市大部分的房子每平米大部分都是1000-1300每平米,而郊区甚至只要800每平米! 等过了这两年,新远的房价就会跟窜天猴似的一飞冲天,一去不复返。 大部分的人就算省吃俭用一辈子都未必买得起一套房,新远的房产,那可是国内资产的硬性指标,比黄金还保值的硬通货啊。 可她研究了下,她现在手头只有八千块钱,还有少部分的钱都压在货上面了。 这两年她读新远大学学费倒花不了几个钱,从新中国建立到20世纪80年代中期,我国高等教育一直实行免费制。80年代中期,高校开始在公费生和定向生之外招收属于市场调节成分的自费生和委培生。1989年高校对所有学生实行收费,招生与毕业生就业的“双轨制”正式确立。 1989年大学开始收费,当时的每学年学费也仅为象征性200元,是当年中国城镇居民平均收入1376元的1/7,加上生活费和其他学杂费开支,每年的费用是600元左右,供养一个大学生的费用占居民年收入的50%左右。 如果她能参加工作还好说,可以她目前的情况也只是半工半读,不管是经营九露厂的试点还是晚上去摆摊都是兼职,实在赚不了多少钱。要是不买房的话,她还不至于如此着急,可是如今有这么好一个机会在眼前,要是错失了,实在是可惜啊。 如果按每平方米两千的价格计算,她的存款连买个厕所还不够呢。就算是郊区的房子也得每平米八百块钱,也就是说她手上的钱只够买六多平米,想想就觉得好可怕,眼瞧着历史上房价上涨的时间越来越逼近,她也有些不淡定了。 按她想法,如今在新远市摆摊卖东西的主意已经不太适用了,虽然遇到过年过节这种人流量大的时候能赚不少,可摆摊收入实在太不稳定,而且这年头摆摊竞争压力也不小,而且她又有学业又要顾着店里,晚上再去摆摊真的觉得太累了,再加上新远市的城管抓起摆地摊的小贩还真不手软。 有时候他们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你身边,也许你正在跟顾客讨价还价的时候,他们已经抓住你了,所以摆地摊没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还真不行。 池胜男很想把自己的专业学以致用,所以几个月前她和一家服装厂合作,由她负责设计,服装厂负责加工和销售,就在她为拿到第一笔设计费而沾沾自喜时,服装厂突然宣布倒闭,紧接着新远市的服装厂一大片一大片的倒闭,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倒闭潮! 细究起来,这个倒闭潮引发的原因是,很多服装厂没有抓住改革开放的重大机遇,没有与时俱进的发展自身,久而久之,便导致其在市场经济的竞争中失去原有地位,加上大量外资、外国品牌的冲击,导致了发展困难,走投无路,催发了倒闭浪潮。 就在她不淡定的时候,一个赚钱的机会来了。 宋千里跟她见面时主动提起,能不能请她去他朋友的服装厂帮忙设计服装,池胜男真的有些开始佩服宋千里了。在新远市服装业如此低迷的情况下,能有这样一个机会实在让她喜出望外! 而且她到了服装厂发现这家服装厂规模还不小,她设计的服装将批量生产,虽然每件的款式也不过几百件,但相比不景气的服装业,却已经是不小的规模了。 池胜男刚得到工作非常珍惜这个机会,每天一大早都是她第一个到办公室,因为公司目前经济条件紧张,没有多余的钱租办公室,所以设计师们暂时只能在工厂办公了。 池胜男只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而且还是自考生,而其他设计师都是在读研究生或是已经毕业了的,而厂长是宋千里的朋友,因为好友的托付再加上池胜男的外表,厂长对她不免多加照顾,其他设计师虽然没有说什么,私底下却是面服心不服。 这天早上池胜男一个人在办公室设计图纸,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大声喧哗,出去仔细听了听才知道,原来车间的人发现昨晚夜班已经打包装箱的棉服,竟然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要是普通衣物丢了损失也不太大,可这几件刚好是狐狸毛领的厚棉服,而且这不光是钱的问题,如果服装丢失未按合同完成,就要照着合同给予客服赔偿,九十年代服装厂竞争激烈,一件衣服只赚个块儿八毛的加工费,一旦丢失无论在钱上还是工厂的信誉上都损失惨重。 经过工人粗略统计,昨晚丢失的衣物至少价值五千元,而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两百元,已经有人慌慌张张地报告了厂长,厂长到现场急得满头大汗,接着其他设计师也陆续上班来了,一听到这件事全都惊讶不已,接着厂长表情凝重地对现场人说:“我不想把事情闹大,这件事我就当你们中哪个人跟大家开个玩笑做的,那些衣服都是要出口到国外的,如果丢了工厂损失的不仅是财物,更陪了信誉。你们谁做的就在中午之前悄悄把衣服拿出来放回去,我就当啥事都没发生过,不会报警,要是警察来了就不好看了。” 于是就这么解散了,池胜男虽然心里疑惑却也自顾自忙去了。 其中有个叫郑静的设计师进了厂长办公室:“舅舅,这件事我看不简单哪。” 原来这个郑静正是厂长的亲外甥女,厂长听出她的话里有文章马上问:“难道不是像上次那样,是下面的工人手脚不干净?” 郑静细细地分析道:“咱们厂里上次服装被偷不就是因为厂里来了个新女工,您想想咱们厂最近多了谁?” 厂长连忙摇头:“不可能,千里的朋友我信得过,那姑娘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那舅舅您说,咱们厂里衣服为什么早不丢晚不丢,偏偏就在这时候丢!还有,听说这两天周末每天最早来上班也是她!她最有作案可能。” 见厂长还是沉默,郑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拉着他撒娇:“舅舅,您要是还继续包庇她,我要跟舅妈告状去了。” 厂长脸一下红了,恼羞成怒地说:“别胡说八道!你这孩子,说话也太没大没小了!”他冷静了下,“如果真是她做的,那咱们这儿可绝不能留这样的人了!” “对不起厂长,不小心听到您说的话。” 厂长和郑静往门口一望,只见池胜男站在那里,郑静冷笑:“某些人原来不光偷东西,还会偷听哪。” 池胜男笑了笑:“厂长,为了证明我的清白,我要求您报警!” 厂长脸色一下不好看了:“小池哪,我跟千里是多年的朋友了,他帮过我不少忙,这件事要真是你做的,你只要把衣服还回去,我不会追究什么的,要是一旦报警那就是撕破脸皮,谁都不好看,你还是再想想吧。” 看来厂长也听信郑静的话觉得她是偷衣贼吧,看来这警不报还真不行了:“厂长,要是警察来了查出来是我,我愿意用十倍价钱赔偿工厂损失的衣物!” 厂长叹了一口气报警了,就在等着警察来的时间里,厂长打量着车间开始推理。 门锁没有被撬动的痕迹,而车间的窗户挨着公路绿化带,小偷多半是翻窗进来的,护栏也被小偷用管钳弄变形了,厂长仔细查看窗户,结果发现被破坏的玻璃上贴着工厂用来封箱的透明胶带! 不用说,肯定是内部人所为了。 丢失的衣服全部都是昨晚夜晚工人制作的,成衣经过熨烫整理,挂吊牌,包装,最后才封箱的。如果不是内部人,不熟悉车间环境怎么能如此准确地知晓打包好的衣服放在哪里呢。 如果是内部人犯案,那池胜男作为新人,犯案的可能性的确不小。 想到这里,厂长内心的忧虑不禁加深了一层,他之所以如此维护这个小姑娘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并不是像郑静说的有那些龌龊的歪念头,也不仅因为与宋千里的交情,而是他出于一片爱才之心,这个小姑娘当初被宋千里引荐给自己时,自己对她的能力也有所怀疑,然而她进厂后的表现却完全打消了自己的疑虑。 以她目前的能力或许还赶不上那些研究生设计师,却比她们更有潜力,只要悉心培养,假以时日必能成大器,这次丢失服装也许她也有她的难处吧,谁年轻时没一时糊涂犯点小错?所以哪怕他发现这个小姑娘有偷鸡摸狗的行为,他也不愿高调处理,只会另外找个借口让她离开工厂。 工厂离派出所不远,而且因为涉案金额比较大,警察很快就到了。 两个警察四处观察了下周围环境,只是简单问了几句话,记录下了案情,警察刚要走,郑静便将他们拦住了,询问能否查出谁是小偷,警察只是简短地说:“从现场来看,的确是内部人作案,不过具体是谁,还要进一步调查。” 这样的托词,在场的人听了心里也都明白,警察这一走只怕这便成了无头案,等时间久了,谁还有闲工夫去追究事情的真相? 郑静一听这句话就冷笑了一声,把目光停留在了池胜男身上。 池胜男也知道警察这一走,自己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无心理睬郑静挑衅地目光,只一心想着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于是把目光对准了那扇贴了透明胶带的窗户,为什么小偷要在窗户上贴透明胶带呢? 池胜男走近窗户研究其中的蹊跷,她想了数秒马上就明白了,那个透明胶带小偷是怕敲碎玻璃发出异声惊动旁人,所以才事先用胶布贴在玻璃上,然后再敲碎玻璃,她拿了个工厂停电备用的手电筒往那透明胶带一照,只见上面是一个脉络清晰的手纹! 民警很快带着厂里所有的工人和设计师提取了指纹,其实那个胶带上的指纹特别清晰,通过肉眼都能分辨出大概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trouble maker 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12-05 15:08:06 yoyo160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12-04 14:19:37 yoyo160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12-04 13:13:27   ☆、第134章 炒始股 从透明胶上的手纹来看,作案人的手掌不小,但跟成年男性比起来还是要小一些,而且成年男性和工厂干惯了粗活的女工力气大,手纹会深很多,所以可以初步判断手纹来自一个大手掌的成年女性,而且可以排除掉女工,而池胜男的手掌大小与此也并不吻合。 通过观察厂长可以断定,这个人就是工厂另一位设计师张楚楚,她在厂里工作已经两年了,一直深得自己的器重,厂长自认自己待她不薄,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想把此人叫过来盘问又担心打草惊蛇。 于是把厂里跟她交好的设计师叫过来盘问一番,他这才知道这个张楚楚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她的父亲因为赌博借了高利贷还不出来,结果被黑社会的人上门追债,恐吓他不还钱就剁他手脚,所以张楚楚才做出这样的傻事。 池胜男差不多也猜到了是这个人,可是眼见警方鉴定结果已经出了,厂长对这作案人还是不做任何处置,厂里不知情者对自己也是颇有非议,认为这件事还是自己的过错。 她只能找来厂长问他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她刚问完华,厂长那张憨厚老实的脸面露难色,把事情跟她解释一遍说:“那个...这件事小张也是情有可原,她事后把衣物都还了,也跟我道过歉了,说是因为家里的缘故才一时昏了头做出糊涂事,她在工厂的两年一直为工厂尽心尽力,我就想着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总得给人家改错的机会...” 池胜男惊奇地看着厂长,这种领导也宽厚得太没边没际了!这种原则性问题都可以大而化之,这不是大肆助长偷盗的风气吗?张楚楚固然有难处,可人生在世谁没点难处,也没见谁都去偷去抢啊! 更何况,她对张楚楚家的事也略有耳闻,她父亲虽然欠债,数目也不过六千元,这个数目对于寻常人可能是笔巨款,可张楚楚当了这么多年设计师,池胜男不信她连六千块钱都拿不出来,非要干这小偷小摸的勾当。 或许父亲的债务只是一部分的原因,说她父亲赌博,债主追债她心里急,她信。 不过据她所知,张楚楚父亲赌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为什么以前不犯案,偏偏要在自己来工厂没几天就犯案?只怕这个张楚楚对自己早有不满,能够除去自己这个眼中钉,又能顺手捞一笔,何乐而不为? 可惜她是初犯,反侦查意识又太差,以为只要将赃物藏好,就算要厂长怀疑也只会怀疑自己这个刚到工厂的新人,没想到却露出马脚被人拿住证据引火烧身。 只是现下厂长态度暧昧不明,迟迟不肯正面解决这件事,想必是考虑到张楚楚工作这么多年,知道厂里不少商业机密,如果就这么把她开除了她再去其他服装厂工作,只怕对工厂生产影响不小。 如果这件事与她无关,池胜男也能体谅厂长的决定,只是此事关系到自己的声誉,如果处理不当很可能会成为自己事业生涯抹不掉的污点。 池胜男本想辞掉工作证明自己的清白,可转念一想,要是她这一走在厂里的人眼中便是东窗事发,没脸在厂里待下去才被迫离开,鬼知道那些本就与她不睦的设计师会怎么编派她离开的原因,难道就任由这个人继续待在工厂,任其他人对自己指指戳戳吗? 第二天在食堂吃饭时她在食堂大门口等着,张楚楚跟一帮设计师有说有笑地过来吃饭,一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身子瑟缩了下,然后又下意识地昂首挺胸,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池胜男笑着走到她面前,张楚楚以为她要跟自己说话,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狠狠挨了池胜男一个耳光。 两人对视数秒,池胜男脸上依然笑意盈盈:“张组长过来吃饭啊。” 张楚楚心里有鬼,挨了她一个耳光也不敢作声,带着颤音无力地说:“是...是啊。” 池胜男还是笑着:“今天的烧茄子挺不错的,张组长可以尝尝。”然后转身离开食堂。 整个工厂的人这时候全在食堂吃饭,见了这情景跟炸了锅似的议论:“这是咋了?干嘛打她?” “看张设计师那副心虚的样子,像是真做了对不起小池的事啊,要不然谁当众挨一耳光还能跟没事人似的。” “是啊,可是小池来厂里也没几天,张设计师能干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然后众人七嘴八舌就把真相拼凑出来了,接下来的几天厂里对池胜男的非议一下变成了敬佩和赞赏,对张楚楚虽然面上客气,心里也鄙视她这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就在这时池胜男才向厂长提出了辞呈,这个工作对她来说的确是很难得的赚钱机会,但这不代表她可以因为钱出卖自己的人格,这不是故作高风亮节,也不是一时意气行事,而是她知道一个人的名誉似乎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然而它却与一个人的前程挂钩。 有这样一个一味宽厚只追求眼前利益的厂长,只怕这个服装厂将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她要是继续待在这里,谁知道还会不会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这次算是她运气好,被她拿住了证据,可下一次呢?要是她沾了什么污点洗不干净,以后还有什么单位愿意聘用她? 眼前她的罪名已经洗清,是时候该离开了。 她一提出辞呈,厂长就慌了,这几天厂里都在背后议论他这个糊涂鬼,黑白不分存着私心包庇小偷,池胜男一走只怕工厂上下更是人心不服,厂长带着外甥女郑静再三向她道歉,池胜男还是选择离开了工厂。 事后宋千里知道这件事更是痛骂了好友一顿,对池胜男却也更加看重了,以前自己是小瞧她看了,这件事她处理得是够地道! 她的确是个干大事的人,有长远眼光,明白一份工作丢了就丢了,人格不能有失。 于是他又帮着联系了另一家服装厂,这家服装厂规模就小多了,公司的设计师学历远不如之前的那一家,九十年代的大学都包分配,一般大学生毕业都会进入国企单位,很少有大学生愿意进私企。 私企想聘用大学生研究生,只能用高薪吸引人才,以这家服装厂的生产利润,只能招来一些中专毕业的学生,池胜男是唯一一个读过大学的。 厂方多次托宋千里在新远大学找几个服装设计专业的大学生来工厂,宋千里知道这家服装厂的条件对于池胜男来说不算最优选,所以一直不好意思提,后来听说池胜男自个儿说目前缺钱,让他帮忙介绍工厂,薪水低的也没关系,所以帮着她牵了这家的线。 池胜男一到工厂就把情况了解了下,还好,这家虽然只是一家规模较小的私企,厂长也是位年轻女性,设计师们也比原来那家低龄化,设计出来的作品水准还有待改进,不过自己进了这样的工厂得到重用的可能性也更大些,只要自己小心些不要太露锋芒,相信不会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 只是现在她工作虽然找到了,可离买房子还是差十万八千里,怎么办呢? 要是有办法能让钱像变魔术似的,一变十,十变百呢,池胜男的脑子里一下闪现四个字:炒原始股。 在九十年代最赚钱的莫过于炒原始股,她想起在另一个平行时空上网时看到一段话。 80年代初第一批下海经商的人在他人歧视的眼光中富了,90年代第一批买原始股的人在其他人嘲笑的眼光中富了;九十年代末期买地皮的人,在其他人忙着下海炒股的时候也富了! 他们成了中产阶级,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少能耐,而是因为他们看准先机,敢于在大多数人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做出了实际行动。 当初在梧桐村的时候她就曾动过炒股的念头,当时之所以打消除了没有资金,也因为沙洲没有营业部,只能去深沪这些大城市而打消了。 当年的沙洲没有营业部,可如今的新远市有啊,新远市于1988年就开始进行股票交易市场试点,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看重股票,所以交易并不活跃。 直到1990年,随着企业股份制试点在全国热起来,股票买卖也逐步活跃,进行股票交易的人越来越多。新远的股票柜台交易不断升温。随着股价的不断上涨,出现拥挤现象,柜台买卖股票不得不靠发号进行,许多人一大早就排在证券营业部门前拿号。每天发200个号,领到号的200人就可以到场内报价配对成交,买卖价格写在黑板上。 最初新的股市缺乏严格的股票交易制度,所以整个股票买卖完全凭相互之间的信誉来进行。 举个例子,如果张三的股票卖给李四,成交后,他们把身份证号码互相记下来,股票就交割了。 由于当时并没有10%涨跌停板制,股市早期的股票价格涨得很快,今天成交还是每股27元,第二天就涨到30元以上了。张三可能就不干了,要反悔,不卖出已成交的股票,这样就会发生争执和斗殴等情况。尽管有很久纠纷,炒股影响还是越来越大,很多人跑到营业部门口去排队围观,很快就出现了新远市炒股狂热现象。 池胜男不懂怎么炒股,她只是知道这个年代炒股绝大多数都是赚钱,眼前既然自己手头还有几千块钱,又急需钱,这么个机会可不能错过了。那么是她自己去炒股,还是找个基金经理人帮自己炒?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宋千里又来找她了,这次他说话却不似往常的爽快,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池胜男听了半天都没弄明白他表达的重要,忍不住疑惑地问他:“宋千里,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宋千里涨红了脸:“那个...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我给你打借条!三个月,只要三个月我双倍奉还!”想到要跟个女人借钱,他惭愧得无地自容,可他目前的确很需要钱! 池胜男看着宋千里脸红的样子,突然想大笑三声,宋千里啊宋千里,你可是叉宝网的创始人!中/国未/来的首富啊!这样的人,居然要问自己借!钱! “你要借多少啊?八千块钱够不够啊。” “啊?”宋千里一下呆了,八千块钱在当时也不算小数目了,也许就是她全部的存款了,她为什么这么放心把钱借给自己?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问:“你都不问我拿钱干什么吗?” 池胜男心想,反正我拿着八千块钱也买不起房子,还不如借给你这个未来的首富,反正也不愁你还不上钱,怕什么! 不过面上还是客套一些吧,免得他以为自己对他图谋不轨呢:“我是觉得你是个不轻易向人开口借钱的人,你既然开口了,而钱我也有,你帮过我这么多忙,这次借钱就算是我回报你吧。借条就不用打了,三个月后你不用给我一万六,按银行利息算就可以了。”   ☆、第135章 决定买房 宋千里手头本来还有些闲钱,可录像厅是租的,每个月都要交房租,他也试着跟朋友借钱,朋友本来也愿意慷慨解囊,可一听说他借钱是拿去炒股的,态度马上犹豫起来。在他们看来炒股就是把钱往水里扔,赚了钱还好,万一亏得血本无归,宋千里拿什么还? 宋千里不想勉强他们,就这么问了好几个朋友,他们不是接受不了新事物,可他们做的生意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那种,股票在他们眼里只是营业部黑板上的一串数字而已,就这样让他们拿出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他们望而却步了。 那些敢闯敢拼的大男人尚且对股票如此抵触,所以宋千里问池胜男借钱时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她不仅愿意借钱,索性连自己借钱的理由都不管不问,连借条都不打! 她为什么如此信任自己?宋千里想来想去都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想到这里宋千里脸上有点发烧——这个傻姑娘也太容易轻信别人了,还好遇到的人是他,要是换了别人,就算是一开始是借,时间一久就未必愿意还了,借钱这种事太考验人性了。 不过,也许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借钱是去炒股的缘故? 宋千里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把自己借钱的目的告诉她,就算她听了自己改变借钱的主意,也不能瞒着她做这件事。 他一把原因跟她说完,然后看了下她的脸色说:“其实你要是改变主意也没关系...” 池胜男愣了下,宋千里居然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她微笑了下:“其实我这段时间也在考虑炒股的事情...” 宋千里惊了,虽然经过这几年炒股已经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可听池胜男的口气好像对炒股这件事非常有把握,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风险,他忍不住提醒她:“胜男,其实我只是个新手,虽然对股市我也有一些了解,但我不确定具体炒作起来会不会赔钱...要是万一赔本了...” 池胜男笑着打断他:“万一赔了,我不会追着你要债的。” “那好!既然你把我当朋友,我就不废话了,这个钱算是我问你借用的,要是亏了算我的,要是赚了我给你分红!我们找个时间签协议吧!” 原本宋千里打算借了钱三个月后双倍奉还,但实际上根据他的估算三个月的利润远远不止一倍,可眼下对方这么信任自己,这让他下定决心用更多利润回报! 不过,宋千里现在开了录像厅他有空盯着股票吗? 当她提出找个疑问时,宋千里笑了笑:“录像厅我雇了几个系里的同学,让他们没课就轮流来看店。对了,我还打算开一家租书店,所以最近才会手头紧。” 池胜男听完真心感叹这个人的经济头脑,这个人太厉害了! 九十年代在大学附近开租书店绝对是条靠谱的赚钱门路,学生又是廉价劳动力,而且宋千里又说他的租书店除了租书还出售零食和水果,等于是把租书店超市一体化。 只是大学附近的店面房租都比较高,宋千里只能租了一个较为偏僻的店面。一开始店里生意并太不好,池胜男去店里参观了一次,她给了宋千里一个建议,让他找人印很多传单,传单上说明只要推荐一个同学到店里消费,就免费赠送借书一周的机会一次,还让他做了一些卡片,推荐一个同学就在上面敲一个章,集齐十个就可以兑换商店里的水果或零食。 宋千里惊叹了半天,觉得这个办法太好了,池胜男都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这个办法在如今是挺惊艳的,可在二十一世纪,这不过就是商家吸引回头客再来消费的雕虫小技啊。 这个办法实行没两周,店里就从原来的门可罗雀到后面的门庭若市。 宋千里又从全市商场商店搜集了很多优惠券,放在店里让大家随便拿,当时全国连锁超市也刚刚兴起,宋千里又弄了很多超市优惠特价活动的广告册子在店里,好多学生原本不是为了看书买东西只为了优惠券去租书店,后来渐渐地也开始在租书店消费了,租书店开张后第二个月的每周平均收入就有六七百!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宋千里投进股市的钱已经翻了五倍,这么高的利润让宋千里那些原本不看好的哥们眼红得要命,纷纷积极要求入股,于是宋千里狠狠地敲了他们一笔操作股票的酬劳。 他询问池胜男的意思,要不要撤出资金,股票现在赚钱不代表以后也会继续赚钱,毕竟股市的风险在,几百年前曹公就在《红楼梦》用一句话概括了: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池胜男细想了下在另一个平行空间里做的功课,按理说股票大跌的日子还得再过半年才会到来。 股票在持续一年大跌的时间过去后,1997年香港回归,举国欢庆,股民也迎来新中国股市中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牛市。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是,这波行情竟然持续了4年半,第一批股民富翁也正是在这轮牛市中诞生的。 所以她要求宋千里不要撤资,所以她的资金在股市历经五个月后才真正撤资,虽然这时候的股价已经到了让全体股民如痴如狂的地步,那时的新远市迎来了全民炒股的时代,稍微知道股票是什么的人都在炒,但池胜男心里明白,不能再继续玩了! 她的撤出让宋千里有些不解却依然尊重她的选择,她不仅自己退出战局,还劝说宋千里和他们的朋友也趁早出局。 宋千里再三询问她为什么非要在股市的巅峰时期出局,池胜男并没有说得非常明白,宋千里原本也是一头脑热,见她撤回了不知怎么回事也有些清醒下来,很快把大部分资金从股市撤出。 而他那些朋友却完全没把池胜男的劝告听进去,反而私底下嘲笑宋千里听信一个女人的话,就此断送了自己发家致富的大好机会。 然而,接下来的股市却让他们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两个月后上证指数开始持续暴跌,从最高点到最低点跌了一千多点,其中宋千里朋友全仓持有的一只股票更是从40元暴跌至7元,当然他们不过是无数赔得血本无归股民中的沧海一粟。 而池胜男拿着在股市中赚的钱开始考虑买房子的事情啦! 她现在手上有六万块钱,这在当时算是一笔巨款,要是在家乡想买个好点的房子不难,然而在新远市想买套合适的房子并不容易。 新远市中心房价3500-5000不等,想都不要想,她肯定是买不起的。 就算偏远的郊区也要1000元每平米,那么她只能买得起六十平米的房子,这种房子多半是二十几年的老房子,而且装修和家具还得自己添钱。 算了算了,老房子就老房子吧,这可是新远的房子啊,等再过十年就算是老破小也能让人争破头。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她还真不愿意在新远市中心买房子,除了买不起的缘故,也因为她知道如今的市中心在新远市后来有了地铁后,越来越边缘化,反倒是如今地价偏低'的郊区,一举变为后来的市中心,房价在原本就是暴涨的大环境下更是涨得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她要用什么途径才能知道哪里有她想要的房子呢? 当时的新远市并没有房产中介,在二十一世纪之前新远的居民对房产投资非常警惕,有香港的房价大起大伏的例子在前,新远人非常排斥炒房。 炒房热直到二十一世纪才开始逐步升温,然后发展到癫狂的地步,一套150平方的二手房价值400万,过一个月可以涨到450万。 她只能拜托郑亚玲让她帮忙问问朋友有没有适合的房子,郑亚玲得知她打算买房非常高兴,就连郑妈妈这次见了她也比从前热情不少。 一周过后,郑亚玲答复她说,她有个亲戚的朋友有套在郊区的房子,楼龄已经三十年了,附近的房子也比较破旧,房子面积是80平方米,出价六万四,想六万块钱拿下应该不难。 池胜男当即去看了下,房子是坐东朝西的,冬天晒不到太阳,夏天西晒能热死人,而且三十多年的房子应该会有各种各样毛病吧,后期修葺费用也会不少吧。 房子是有很多缺点,可眼下离历史上房价涨价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又去看了其他几套房子,跟这套也差不了多少,即便偶尔遇到一套稍微好点的,也会带其他更让人无法忍受的缺点。 比如有套房子吧,面积九十平米,朝向也不错,房子也比较新,出价五万五本来算是很便宜了,可这个房子的房东就住在一楼,男主人早些年就生病去世,女主人带着独生子艰难度日,这几年好不容易做生意赚到钱,买地盖了这栋楼,没想到儿子染上毒瘾欠下了不少债务,债主上门讨债,逼得她不得不把二楼三楼卖掉。 因为舍不得房子,再加上女主人性格特别彪悍,动不动就会泼妇骂街,明着是骂老公儿子,实则指桑骂槐地辱骂买了她房子的人,所以自从三楼卖掉以后,无人敢买她的房子,她因儿子的赌债急于将房子脱手,只得来个贱价大甩卖。 可买房子本来就是求个安居乐业,她这样的性格只怕再便宜也无人愿意买吧。 池胜男这下纠结了,本来手上就这么点钱,买哪套房子都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这可怎么好呢? 她决定去这套房子实地考察情况再做决定,这套房子也是在郊区,从现在的眼光看地理位置非常一般,可据她印象中,几年后地铁1号线就会通过这里,很快就让这一片的房价暴涨,后来有了步行街和商业中心更是让房价持续大幅度上涨。 池胜男心里有些动摇了,毕竟她买房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拿来住,而是拿来投资的,学校和九露厂都有宿舍,她可以买了房子先空着不回来住,那原房主脾气好不好似乎跟自己也没啥关系。 她下了车站就在附近一带游荡,手里拿着郑亚玲给她的地址,远远地就听到一个女人在骂街:“你这个老不死,你早早地死了倒躲清净!留下个不成器的狗东西,净让我生气!早知道有今天我还不如三十几年前直接掐死他干净!省得让那些乌龟王八蛋鸠占鹊巢,占着老娘的地儿!” 池胜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叉着腰骂街的泼妇,明明是她心甘情愿把房子卖给别人的,到头来怎么就成了鸠占鹊巢? 想到要跟这种脑子拎不清的女人做房产交易,还真是让人不放心。 万一她拿到钱不愿意交房怎么办?万一她一开始愿意交房,时间久了见自己不回来,又把卖出去的房子据为己有怎么办? 虽然这在法律上是行不通的,可毕竟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啊,房产归属问题马虎不得! 她正想着,一个经过的老太太笑眯眯地问她:“小姑娘,你是来看房的吧?” “是啊。” “哎,那个女人的房子可买不得啊,三楼的人家买了房子才两年,刚住进来两个月两家天天打架吵架,后来见打不过骂不过人家干脆不做声,人家悔得肠子都青了,你说你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哪斗得过那个女人?” 池胜男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面积小点,地段差,朝向不好都能忍,邻里关系才是最要紧的,于是感激地看了一眼那个老太太:“婆婆,这附近有没有便宜的房子?” 她话音刚落,这个婆婆连忙说:“有有有,我家就有!” 池胜男哭笑不得,敢情你贬了人家房子一顿就是为了推荐自己的房子啊,不过要是房子合适的话,这点小节倒不要紧。 路上她一直想象着这位老太太房子的模样,可她一进房子就惊了! 这房子也太大了吧! 凭肉眼粗略一看都能看出房子的面积少说也有上百平方米吧,三室一厅。房间的朝向也是坐北朝南,冬暖夏凉,房子在二楼,虽然二楼湿气比较重,可上下楼会很方便。 而且这房子看起来还非常新,估计买了也没几年,为什么这个老太太现在要卖房子呢? 她心里正犹豫着,突然有人把头探进来:“石婆婆,又有人来看房子哪。” 石婆婆装耳聋,笑嘻嘻的没答话。 那个人对着池胜男努了努嘴:“我住楼上的,有空来玩啊。”说着有用怪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等那人一走,石婆婆拉着她去看卧房,池胜男马上推辞了:“还是不了吧,婆婆,你这房子我买不起——” “哎,别走啊!”石婆婆见她转身就走马上急了:“小姑娘,这房子我便宜卖你啊!比那个骂街的还便宜,五万成不?四万五?四万?三万八给你!” 池胜男看她一副急扯白咧的样子,第一次怀疑石婆婆的智商,这个人不会是个疯子吧?这么大的房子只卖三万八? 她下意识地转身就走,石婆婆大喊大叫:“小姑娘,你别走啊,这房子你要愿意买,价钱好商量!对了,家具我可以都送你啊,上好的红木家具!你就当帮婆婆一个忙吧,小姑娘,你行行好吧!” 池胜男越听越觉得这个婆婆是个疯子,想要挣脱她只见那个石婆婆用哀求的口气说:“小姑娘,我得了绝症!我急着卖了这房子治病呢,我无儿无女,卖了再多钱也带不进棺材去,小姑娘,咱俩今天遇上也算有缘,你这孩子我一见了就喜欢,所以才把这房子我卖给你!” 绝症? 池胜男仔细地打量石婆婆的脸色,看她的样子不像生病的样子啊,不过这种事也不好说。 要是她真得了绝症的话,倒比较好解释她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要卖房。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听刚刚那个三楼的邻居的话,似乎经常会有人来看石婆婆的房子,以这套房子的面积和朝向,这么便宜到姥姥家的价格哪轮得到她?她才不信什么有缘,什么一见了她就喜欢的说辞! 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这件事必有蹊跷! 但是会有什么蹊跷呢,房子虽然位置偏了些,可面积、朝向、卖相都是无可挑剔啊,卖个八/九万都有的是人要,石婆婆为什么三万八出手这么久都没人买呢? 郑家明听说石婆婆房子的事情,忍不住说:“也许人家真得了绝症呢?” 池胜男笑了笑:“我给你讲个故事,我大哥是个非常挑剔的人。从他二十几岁起全村的媒人给他介绍了很多姑娘他都看不上。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又漂亮又温柔又贤惠。所有人想破脑袋都想不通,她为什么愿意没名没分地跟着我哥哥。这个姑娘也自称自己母亲得了绝症,为了凑齐给母亲治病的钱才嫁给我哥哥,只要我们家给她三千块钱治好她母亲的病,她就愿意跟着我哥哥。我们全家原本都很疑惑我哥哥能找到这么好的对象,后来因为哥哥坚持也没再反对了。然后有一天这个姑娘失踪了,我们全家这才知道,她是个洗头店出来的,专骗男人钱,我哥哥因为贪念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 她买房跟大龙挑媳妇都是一样的道理,因为手上的钱不多或是自身条件不够好,才导致找到的对象都不尽如人意,就像钱不够还非想买个大苹果,结果只能买到被虫子蛀过的烂心大苹果。 贪念,真是要人命的东西。 她又很快把这件事跟宋千里商量,宋千里也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让她暂时不要考虑买房的事情。 “你要不再等等,房价说不定还要跌呢,你也不急着住吧。” 提到房价池胜男更不淡定了,就是因为知道房价要涨她才更要买好吗? 可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那套房子能有什么问题呢?会有什么问题呢?   ☆、第136章 误入凶宅 池胜男把事情想了好几天,问过不少人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这几天里好几套房子她原本看过的房子都卖了出去,就算她现在想买也晚了,她决定趁哪天石婆婆不在家,向邻居那里打听出房子的蹊跷之处。 结果她刚到邻居家还没开口,邻居已经竹筒倒豆子地把石婆婆房子的蹊跷之处说个一清二楚。 房子之所以卖那么便宜,不是因为其他原因,而是因为...闹鬼。 原来这个石婆婆并不姓石,没人知道她的姓,别人之所以叫她石婆婆是因为她身体上的缺陷——她是个石女。 因为这个缺陷她没有结婚,所以无儿无女。 在很多年前,石婆婆房子所在的这片土地是一个古老的村庄。 这个村子闭塞守旧,因为出去一趟要翻山越岭非常不方便,村子里的人极其不喜外出。 除非在不得已的时候,他们才会把钱交给一个人让他出村购买日用品,否则不轻易出村。 因此导致这个村子世代几百年来一直是近亲结婚,如此恶性循环的结果显而易见,这个村子到石婆婆这一代的时候,已经满村子都是哑巴聋子或是缺胳膊断腿的人了。 那时候每家每户有女人大了肚子,全家人操心的不是能不能生出儿子,而是能不能生个正常的孩子,只要能生出正常孩子,这户人家就会大肆庆祝一番。 石婆婆之前有过好几个没有四肢的兄弟,刚出生就死了。当石婆婆出生时,在场人看到她完整的身体,没有缺胳膊断腿,她的爸爸奶奶还有家里的其他亲戚,都喜出望外地不断惊呼,在这种极度兴奋的情绪冲击下,石婆婆身体的缺陷直到几天后才被家里人发现。 不过那个地方的缺陷除了家里人,外人并不知晓,所以也算是家里一件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了。 那个年代的人并不知道这是近亲结婚导致的,他们也不知道产检能规避大部分生出畸形儿的风险,反而因为自卑更不愿意出村子,他们生出畸形儿不仅不肯去医院,而是用一些愚昧到极点的办法来解决。 比如,这个村子但凡有孕妇生了畸形儿,孕妇家的人就会抱着孩子到村里河边的一座桥上,河面很窄,他们会一边骂一边用锄头或是其他工具把孩子弄死,他们嘴里骂骂咧咧,因为在他们看来,畸形儿是同一个人来投胎,投了一次又一次,只有这样把他们狠狠打死,让那个人不要再来投胎,才能生出正常的孩子。 后来这个村子在石婆婆长大后几经变迁,村子里的人老的老死的死,终于灭绝了。 而石婆婆在桥边的一块地上盖起了楼房,第一层是地下室,石婆婆除了留了二楼的房子自用外,其他楼层都卖给了别人。 但是非常蹊跷的是石婆婆的房子闹鬼,白天一切正常看不出任何端倪,可只要一到晚上满屋子都会响起孩子的哭声,而且只有石婆婆所在的二楼才闹鬼,其他楼层一切正常。 大家都说房子之所以闹鬼,是因为原来河边那些被弄死的畸形儿来索命,所以一到晚上才会有婴儿啼哭不止的声音。 石婆婆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两年人都快神经了,她也试过很多办法,比如找道士和尚为那些死去的婴灵超度亡魂什么的,这个办法有时候可以换来数天的安宁,可没过几天又故态复萌。 石婆婆每天都发了疯地想把房子转卖,这已经是她近两年来唯一的心愿,但凡能抓到一个买主她都会纠缠不休。可其他楼层的人早就把房子的蹊跷到处跟人说道,石婆婆不管把房子的价格压得多低都没人愿意买。 那天她是见到池胜男去看那个骂街女人的房子,她见池胜男年轻好骗,所以想挖邻居的墙角,又用绝症的借口想骗她买下自己的房子。 池胜男听完三楼女人的这番话惊呆了,她之前也想过石婆婆可能会是个骗子,可她想到的情况是石婆婆买了房子会把假房契给她,或是她根本不是房子主人,又或者卖给她房子收了钱事后耍赖什么的,她压根没想到这个房子会是个凶宅! 不过——三楼女人想了想又说:“小姑娘,如果你要是非卖这房子也不是不可以,也可能是石婆婆这个人本来就不祥,不然为啥咱们的房子都没事,偏偏就她的房子里有孩子的哭声?或许,这房子只有石婆婆住才是凶宅,别人住了就没事呢?” 池胜男没她想得那么远,她质疑的是,这房子真的一到晚上就会发出孩子的啼哭声吗?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无神论者,池胜男不相信会有婴灵索命这种无稽之言,她刚表达自己这个观点后,三楼的女人马上就说:“小姑娘,你还真别不信啊,我住三楼半夜都能听得到呢。” 池胜男回去后把这件事跟郑家人说了,郑家明和郑亚玲都说不相信有这种事,他们之前听说有人这么贱卖房子也觉得房子会有问题,可谁都没想到会是这种原因。 郑雄默然,而郑太太却说:“你们别不信,这种事情多了去了!”然后阿弥陀佛地开始念佛了。 郑亚玲说:“要不这样吧,我们不如跟那个老太太说说,我陪你去她的房子住一晚上,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这么好的房子如果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错过,那就太可惜了。 第二天,郑亚玲就跟池胜男去跟石婆婆说,能不能在她房子里住一晚上,石婆婆一听就知道她们还是一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一开始石婆婆坚决不肯留她们住下来,后来见池胜男要放弃房子她才勉强同意了。 嫌货才是买货人,愿意提条件说明还是有买的意向,毕竟要是错过了这个买主,很可能以后再也卖不掉房子,想了想客气地说要把大床房腾出来让她住。 池胜男连忙说她打地铺就可以了,毕竟在床上万一睡着了听声响反而不如睡地上听得清楚。 郑亚玲本来想留下来陪她,可池胜男拒绝了,她和王继发就要结婚了,还是别因为自己留宿在外的好吧。 在石婆婆家的第一夜过去了,房间里毫无动静,没有听到任何异响。 池胜男担心这只是巧合,又接连留宿了三个晚上,结果仍是毫无动静,第一天她以为是自己睡着了没听到声音,可接下来的两天她已经竭尽全力保持清醒,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也许真像三楼说的,房子闹鬼是石婆婆的问题,一旦这个房子住进了别人,情况就会完全不同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可占到大便宜了! 她曾用皮尺量过石婆婆房子的面积,整整一百二十六平方米的房子啊,而且是再过几年就位于新远市中心的房子啊,再过十年,多少人几辈子不吃不喝都买不了这么一套房。 房子闹不闹鬼另说,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个房子真的闹鬼,在几年后房价疯狂暴涨的大环境下,她也亏不了。 如果她不能当机立断下定决心把房子买下来,再继续这么挑拣下去,只怕连闹鬼的房子也卖不了了。 这么一想,她拿定主意决定买房了,石婆婆一听说她要买房激动得跟羊癫疯似的,只差拿她当菩萨拜,欣喜若狂地让她马上定下写卖契的日子。 池胜男考虑到服装厂和学校的功课很忙,抽不出空来,跟石婆婆说能不能下个月再写卖契,没想到石婆婆一听急得不行,生怕她会反悔,连忙说把家里的家具全都送给她,房子还是算是三万五卖她的。 池胜男想想反正这房子自己打算买了,早买晚买都一样,石婆婆又说拣日不如撞日,于是趁热打铁当天便叫来一位附近写卖契的老人到场,池胜男怕自己以前没买过房被忽悠,连忙去电话亭打电话叫来郑亚玲。 郑亚玲和郑家明俩姐弟到的挺快,写卖契的那位老人眉目慈祥,一看就是年高德劭,说话也算公道,没有偏帮买卖双方的任何一方,听说这附近全部人买房卖契都是他写的,只见他带着夹鼻眼镜拿出在家里写好的卖契,填上买卖双方的名字和立卖契的时间。 然后便是当众宣读这份卖契,并时不时向大家解释卖契上的条文规定:“...第二,除因立卖契人的原因致使该房屋的产权不能依法过户给买受人外,买受人不能以任何理由要求立卖契人退房或经济补偿等...这条的意思就是房价有涨有跌,一旦买卖达成之后房价不管涨跌,买卖双方都不能要求对方退房或是补差,这样懂了吧? 第三、立卖契人有义务协助买受人向房地产产权登记机关办理权属登记手续。若立卖契人拒绝或妨碍买受人办理权属登记手续的,买受人有权退房,并且立卖契人应赔偿买受人由此造成的损失;如因买受人自身的原因致不能顺利办理权属登记手续的,则买受人不能据此退房,同时立卖契人不承担由此造成的任何责任。 第四、若卖方家属因不同意卖房发生纠纷,则由卖房自行解决,与买方无关...这条也很容易懂吧,如果石婆婆卖掉房子以后,她的儿子女儿或是老伴不同意,那么这些纠纷全部由石婆婆个人解决,与买方没有关系...” 写卖契的老人话音刚落,石婆婆连忙说:“我无儿无女也没有老伴,绝对不会有人来闹事...” 老人笑道:“不管你有没有,反正这个卖契的条文就是这么规定的。” 于是就这么达成了买卖协议,她终于在新远市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晚上她请了石婆婆,写卖契的老人还有郑家全部人出去吃了一顿,就当是为买房庆祝,在场的每个人都非常高兴,石婆婆在写完卖契的第二天就搬出了房子,她信守承诺把全部的家具都留下来。 池胜男也不急着住进去,房子不管离学校还是她所在的服装厂都很远,她把房子的锁换了,给三楼的邻居一百块钱,麻烦她帮忙照应着点房子,三楼的人一见了那钞票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 眼瞧着又到了年底,也许是独在异乡的缘故吧,每到过年的时候都会有种特别落寞的情绪。 学校放假了,九露厂的门店和服装厂也休息了,无数在外打工的人都陆续回到家乡,新远这座繁华的大城市进入了一年之中最冷清的时候。 郑亚玲和王继发回老家探望王继发的父母去了,宋千里也回老家了,池胜男一个人回到郊区的新房度过大年夜。 她做了满桌子的鸡鸭鱼肉,给自己倒了老白干自斟自饮,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她举杯对着面前空着的座位大声说:“喝啊,你给我喝啊!”她低声自言自语,“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过年,这也一定会是最后一次,明年...明年我一定要找个人过!” 她喊完就瘫倒在地板上了,她半夜在黑暗中醒过来,耳边幽幽传来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声音。 孩子的哭声!   ☆、第137章 跳楼事件 (137-139章节为出差连夜赶出来的,如果有写得不好的地方请大家见谅,容我回家修正) 一个人独在异乡过年的孤寂落寞,瞬间变成了恐惧! 而且那啼哭声还伴随着划水的声音,像是一个婴儿在水里扑腾着发出哭声求救... 她打开整个屋子全部的灯,把自己裹在被窝里捂上耳朵仍然在瑟瑟发抖。 为什么?这世上明明没有鬼。 之前她听说这里闹鬼的事,心想也许是住在这里的孩子夜间啼哭,然而她已经全都打听过了,整个楼都没有婴儿... 这一夜太长了,她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天一亮她就起身匆匆忙忙地把桌上的残羹剩菜都收拾了,带上几件东西就感回了九露厂的宿舍,想破脑袋都百思不得其解,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一个能解释这一怪相的说法。 不过,她想不出,不代表其他人也想不出,也许等亚玲和宋千里他们回来能帮她拿个主意吧。 其实新房所在的那一片郊区没几年就会变成新远市的商业中心,到时候动迁,就算房子闹鬼,她也能得到妥善安置,这也是她在买房前就想好的最坏情况。 只是想到昨晚房子里的异响,她心里始终有些不太舒服。 宿舍没菜了,她打算出去买点菜,刚要出九露厂就看到一堆人围在楼下交头接耳,接着她听见工厂楼顶有一个崩溃的声音:“...我一个断腿的废人,你们让我去哪儿,呵呵,反正都是死,我还不如拖着你们一起死!” 池胜男隐约认出这似乎是车间哪个工人的声音,从他话里可以判断他要自杀的原因和工厂最近的一次危机有关。 九露厂去年推出了新产品“青春美之露”在新远市可谓是家喻户晓,以物美价廉著称,九露厂也因此一举成为系统内的明星企业。 谁知去年秋末,有位记者明察暗访出了个报告,声称九露厂的“青春美之露”用户前后的对比照片皆是“托儿”,短短两个月,该产品销路一落千丈,到了今年八月份工厂已经发不出工资,公司员工见发不出工资跑到杨厂长家和郑家闹过好几回事,接着公司便传出裁员的风声,不过九露厂是个福利性质的工厂,就算裁员也会妥善安置裁掉的员工。 只是九露厂的员工大部分都是残疾人,而且多半他们的配偶也是残疾人,加上文化程度并不高,如果失掉这份工作很难再找到新的,就算工厂想办法另外安置他们,他们也未必能融入新的环境,所以他们大多把这份工作看得比命还重要,工厂领导也曾想法设法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可他们就是听不进去。 他们眼里,裁员比世界末日还可怕,所以其中一对同在九露厂工作的夫妻双双接到工厂裁员的通知,他们俩眼前一黑,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 这对夫妻男的姓姜,厂里人都叫他老姜,是个断了右腿的残疾人,他老婆是个聋哑人,下面还有两个七八岁的女儿,就算在九露厂工作也是勉强维持生计罢了,如果夫妻俩双双失业,那就是把一家四口往绝路上逼啊。 所以这个老姜在绝望中想到了玉石俱焚,在工厂楼顶跳楼,就算自己死了,也要那帮领导跟着倒霉! 工厂好多人过年回家都回来了,一见这情形都急了,连忙打了119,还帮着在楼下喊话。 “老姜,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别闹出人命来!” “是啊,老姜!这事儿咱们再好好商量!” 警察很快就到了,在楼下拉开了一个大网,池胜男上前问警察:“要是他真往下跳,你们能保证他不受伤吗?” 警察为难地说:“这个真不好说,楼层太高了,而且万一我们没接住...最好还是说服他不要跳楼!” “好,我知道了。” 当她上了五楼楼顶的时候,杨厂长和郑雄还有厂里几个领导全在离老姜十米之遥的距离,苦口婆心地做他的思想工作,可惜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已经听不进去了,见池胜男继续往前走,他发了疯似地大叫:“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往下跳了!” 池胜男笑道:“你往下跳啊,”她一步步离老姜越来越近,“再过一年,你的魂魄回来再看这个世界,你会发现这些苦苦求你不要死的领导还是领导,工厂还在继续运行,我们这些让你讨厌的人还是活得好好的。倒霉的人不是我们,是你撇下的妻子,你死了她哭坏了眼睛,还要一个人养活两个女儿,对了,你女儿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因为别人都知道她们是没有爸爸的人...” 前世她在绝望中自杀,可她却没想过向卫东和她的前婆婆并不受到实质性的惩罚,伤心的是池爸和她的二哥二嫂,伤害自己是件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实在太不值得了。 老姜蹲在地上泣不成声地啜泣:“我...我没办法了,离开工厂我真的无路可走了!” 池胜男见他终于冷静下来,把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要是你可以不离开呢?” 老姜把脸埋在膝盖,绝望地摇着头:“工厂效益不好,最先走的肯定是我跟我老婆这种大字都不认识一箩筐的...” 池胜男斩钉截铁地说:“如果我能想办法扭转公司目前的局面呢?老姜,你相信我,死不能解决问题,只能把现状变得更糟。” 虽然都是些再老套不过的大道理,但老姜情绪很显然平复了不少,接着老姜赶到现场的妻子女儿发了疯地向他冲了过去,老姜妻子是聋哑人只会咿咿呀呀地比划着,他两个女儿抱着他一直爸爸爸爸地叫不肯放开,老姜跟妻子女儿抱头痛哭。 直到确定老姜自杀的念头已经打消,池胜男才跟公司几个领导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郑雄问她:“你是真有办法解决这次的问题,还是只是想让老姜别自杀才骗他的?”他叹了口气,“咱们厂里最近发生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吧,那个记者的报道对我们厂里影响不小。民政局已经下发文件,厂里也登报辟谣了,可工厂近期的销路还是不见起色。工厂已经决定卖掉一部分房产给大家伙发工资,可这么下去实在不是个办法哪。” 池胜男听到郑雄的话忍不住说:“那您觉得我这个办法可以吗,既然之前那个产品不能挽回,我们不如索性另起炉灶,引进新产品?” 在一旁听到他们对话的杨厂长说:“这办法倒是不错,只是去哪儿找这样产品?说到底做起来还是难啊。” 这话说完没几天,郑雄就在随手翻阅的报纸看到一则豆腐块新闻,内容说的是衢南有个叫林海的人,用祖传的生发水治好了很多人脱发的毛病,在衢南当地反响很大。 郑雄大喜过望,很快把这个想法报告给了民政局周局长,周局长觉得此法可行,立即拍板让郑雄把这个人从衢南请来,于是王继发就踏上了去往衢南的路上。 当王继发到达衢南时,发现燕林公司的厂址是一幢简陋的五六十年代建筑,石头砌的墙,显然生活水平不怎么样,王继发一见这情景笑了,看来挖墙脚压根不是什么难事儿! 然而出乎民政局和王继发的意料,与林海的见面似乎困难重重,阻力重重。燕林方面戒备非常严,从门卫到工厂,一道道关口盘查得很严,问来问去还是给挡了驾,王继发忙活了一个下午连林海的面都没见到。 这让他不禁开始意识到衢南方面对此人的重视程度,能让燕林如此重视此人想必有两把刷子吧,看来自己还非得把这个人弄来不可! 第二天他假扮成记者:“你好,我们是从新远来的,久仰林医师大名,我们想对他做个简单的采访,可以吗?” 厂方似乎对这套说辞早已司空见惯,客气地说:“不好意思,林医生今天很忙,没有时间见客!” 一见面就碰了钉子,这让工作一向顺风顺水的王继发颇感意外,他不愿意马上放弃,他执著地说:“林医师忙没关系,我们可以等,我们可以坐在这里等他一天,直到他有空。” 徐川听到瞬间火大,好哇,这是这是□□裸的威胁,那他也不必给对方留什么余地了,他压了压怒气拿出一份文件说,“林医师是我儿子的战友,我们公司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弄来,他现在和我们公司合作得很好!我们已经和他签了十年的合同,要是他十年之内离开这里,他就要付给我们厂20万元的违约金!” 王继发终于明白这件事的难度,想了许久终是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只好起身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心有不甘地在衢南待了几天,原本以为能够到新远这样的大城市发展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事,应该轻而易举就能办到,所以他才把这事儿揽到自个身上,没想到却大费周折,绞尽脑汁都没见到正主儿。 王继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回新远一路上他都在构思怎么跟郑雄和厂方交代这件事,要是人见到不肯来还好说,要是人没见到那恐怕真是个天大的笑话了。 那么只能跟郑雄说见到了人,但人家说已经跟衢南燕林方面签了十年合约不能来,反正有合约在那,谁也不能把林海弄来拆穿他的谎言。 郑雄虽然按照国际惯例把他臭骂了一顿,不过他也明白请一位专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王继发不行就让别人去,总有人能办得成这件事。   ☆、第138章 前往衢南 (此章节为出差连夜赶出来的,如果有写得不好的地方请大家见谅,容我回家修正) 接下来的一个月,郑雄陆续发动了公司好几名高层前往衢南,然而这些人都表示他们甚至见不到林海的面,而见到林海的王继发反而在郑雄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郑雄也暗悔不该为难女婿,这件事的重担终于落到了池胜男身上。 池胜男这几天心情一直很好,因为她买了一个大哥大! 手上原本有六万块钱的存款,原本打算买五六万上下的房子,结果花了三万五卖了套凶宅。 好吧,她也不算亏,再过几年那一片差不多也要动迁了,到时候国家必定会合理安置给她一个去处,而且1997年香港回归还有四年半的牛市,她何愁赚不到钱? 最近青春服装厂的生意越来越好,毕竟城市居民生活水平后提高,消费力也会随之上升,服装业的大环境也从原本低迷逐渐开始崛起,中国的服装品牌之路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公司又从日本、德国、美国等国引进三百多套一流生产设备。 九十年代的人还没有太强的品牌意识,也不懂宣传营销的手段。在池胜男的鼓动下,青春服装厂的厂长赵女士拿着借来的7万块钱,下了血本在中央电视台投放了本省的第一个电视机广告:青春西服,越穿越年轻。这钱没有白白花,这句广告词几乎在一夜之间家喻户晓,青春服装厂的知名度也越来越高,在打造品牌的同时也为工厂赢得了发展的主动权。 公司的订单越来越多,池胜男越来越忙,当然这种忙碌是有代价的,伴随着忙碌她赚的钱也越来越多,去年年底光是服装厂给她的分红就有五千块钱,因为平时的工作需要以及给自己近期忙碌的一点奖励,她才给自己买了个大哥大。 她原本用的是赵厂长闲置的一台bb机,赵厂长看她没有传呼机联系不方便所以借她的。 那会儿能用个bb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上世纪90年代初,人们都以拥有一台寻呼机为荣:数字机卖过近千元,中文机,像摩托罗拉一类的牌子至少两三千元。经营寻呼台,所需设备简单、投资少、利润丰厚,大大小小的寻呼台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同时由于传递信息及时、覆盖面广、服务费用低廉等特点,小小寻呼机备受青睐。 所以当时的人但凡有台bb机,就非要找机会炫耀一番才肯罢休,比如郑雄就是个爱耍酷爱弄的家伙,前几天的时候单位给配了一台bb机,当晚他彻夜未眠,第二天便牛气哄哄地挂在裤腰带上,并扎起腰来。 有次单位同事儿子结婚,他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郑妈妈千万要在八点半的时候准时呼叫他,郑妈妈骂他是神经病,对他的要求不予理会。 在喜宴上郑雄表面上镇定地和同事们推杯问盏,心里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望眼欲穿地等到八点半,眼瞧着自家老婆的电话迟迟不来,他急中生智佯装起身小解,却偷偷在bb机上设置了闹钟,然后若无其事地返回喜宴。 闹钟声准时响起,他喜出望外,故意让铃声响一会儿,半晌才从腰间摘星星似的摘下bb机握在手心高高举起,迟迟不肯按掉停止键,眯着眼睛装作老花眼打量屏幕上的字,并大声吼道:“这是谁啊?谁这个时候呼我?” 然后只见全部在座的宾客人头攒动,无不将艳羡的目光投向他手中的那个黑色塑料外壳的小东西。 bb机的神话贯穿了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初期人们的生活,这并不是仅仅是一个通讯工具,更是财富和身份的象征。但人们很快不再满足于bb机的通讯方式,因为bb机不能直接与对方说话,还要到处找电话回,一时找不到还着急,特别麻烦。到了九十年代末期,寻呼业务的增幅骤然下降到10%左右,用户流失严重、业务急剧萎缩,寻呼台数量也因之骤减。 寻呼时代过后,“大哥大”粉墨登场。 到了九十年代后期,大哥大虽然不像八十年代那么让人牛气,能有一个也是叫人看着非常眼红的事情。 池胜男虽然没有郑雄那么夸张,但她刚拿到大哥大也心急如焚地等着第一个打通她电话的人。 她此刻虽然和宋千里还有几个学长在一家酒吧里,说着新房闹鬼的事情,却有点心不在焉,总觉得今天会有事情发生。 宋千里听说新房闹鬼的事情,也瞠目结舌了好久,再三说要陪她去那里看看。 池胜男再三说不用,他的态度还是非常坚持。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中闪过在另一个平行空间无意中在网上看到宋千里私生活的八卦。 那个报道显示宋千里从大学时换女友就比换衣服还快,他的创业史非常坎坷,他是凭借着老婆娘家的势力援助才逐渐在新远市站稳脚跟,还没到不惑之年就成为家乡当地的首富。他飞黄腾达之后,光是媒体曝出来的私生子私生女就有五个,可见其后宫后援团人数之多。 这样的人,当当事业伙伴或是好友还好,不过还是保持距离的好,不管这个宋千里现在对自己是单纯生意伙伴的照顾还是另有所图,她最好还是避嫌为上。 望着眼前那杯浸没在灯红酒绿中的鸡尾酒,她的眼神有些迷离,突然她的大哥大响了! 在宋千里和那几位羡慕的目光中她接起电话,早就等着第一个给她打电话的人了! 她接起电话:“你好...家明啊...郑伯伯找我啊,什么事啊,现在就去公司吗?好的,好,我这就去。” 其实还能有谁,知道她号码就这么几个人。 放下大哥大,宋千里问她:“什么事情啊?” 她耸耸肩:“不知道,公司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看样子可能是想让我出差吧。” “那你路上小心。” “谢谢。” 晚上8点池胜男已经登上了去往衢南的火车,郑雄交给她的任务是说服衢南燕林公司的一名技术人员,让他来向新远市的九露厂工作。 坐在硬座车厢里,她开始思索怎么能和对方见上一面,她的初步计划也是和王继发一样假扮成采访的记者,先见到对方再见机行事。 两个小时后她抵达衢南,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饭店洗了个热水澡睡了一觉,醒来时匆匆化上淡妆,吃过早饭之后在街上拦了辆出租车去往燕林公司。 徐川听说又有记者来访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是一群蝗虫! 他正寻思如何羞辱来访者,只见对方已经落落大方地进了屋子,池胜男开口:“您好,我们是新远日报的记者,久闻衢南燕林公司大名,我想要采访...” 又来这一招,还有完没完! 徐川还没等对方说完话就立马打断:“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林医师不在就是不在!我们一个福利机构好不容易找个专家容易吗,你们还要这么挖空心思地来挖墙脚!” 面对徐川的怒火,池胜男做出一脸惊愕的样子:“林医师是谁?我这次是专程来采访徐厂长您的啊?” 徐川瞬间懵了:“采访...我?” 池胜男落落大方地笑道:“是啊,徐厂长您把亚美这么一个福利性的机构,从濒临倒闭经营到如今这么大规模,您的声名早就远播海外,所以我这次来是特地采访您的啊。” 溜须拍马谁不爱听啊,徐川脸上的表情渐缓,池胜男恭敬有礼地说:“徐厂长能说一说您对燕林公司的经营之道吗?如果您允许的话,我会把您的创业史写成一片专访刊登在我们当地报纸的头版。” 徐川先是怔了下,然后口若悬河的高谈阔论,其实以他的墨守陈规做个守成之主还算勉强。 当初林海初到燕林,徐川对林氏生发水的功效总是持怀疑态度,只不过那时的燕林也只是个濒临倒闭的旧厂,厂里效益不好,难以维持厂里人的生计,一旦发不出工资工人们就会闹事,人心惶惶眼看就要出事,突然来了这么个人,他最初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 林海到了衢南坐诊的第一天,厂里临时设立的门诊部门庭若市,数百名患者前来治疗,林氏生发水在衢南不负众望地一炮而红。 徐川这才看出了林海的能耐,这时候他提出了一个要求林海出卖配方的提议,林海立马拒绝了,被这么一个毛头小伙拒绝,他有些恼羞成怒,但是林海的口气也不容置疑,要么办厂,要么分道扬镳,让他出卖父亲的心血绝不可能。 徐川气头上想为难林海,拉着他去布满灰尘的车间,里面疏疏落落坐着几个残疾工人和几台破机器,他说:“不卖配方也行,你就用这个厂房和机器生产你的药水,但是厂里所有职工的工资,包括退休的你都要负责,你敢不敢接?” 林海毫不犹豫地回答:“没问题!” 答应得如此痛快,徐川反而愣了,这小子不是吹牛吧? 然而林海很快让大家看到他的魄力和行动力,这家简陋的工厂开始步入正轨,迅速投产,林海在部队管理一百来号人,如今打理一个工厂更是如鱼得水,他终于享受到被承认的快感,开始在衢南这片土地上大展拳脚。 一瓶瓶生发水生产出来,灌装,打码,包装,装进纸箱,运输进货车,工厂两百名工人,平均每月生产成品40万瓶,在投产的半年里为公司创造了上百万元的利润,而在当时一个家庭富裕的月收入不过千元。 徐川在叙述这段故事添油加醋,很大程度上美化了自己,好在池胜男也没有没有心思听他胡扯,她现在不过是拖延时间想等那位林医师自行回来,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她等待的人正在为明天的鉴定会焦头烂额,眼看徐川滔滔不绝的话也要说完了,林医师还是不见踪影。 等徐川停下漫长的对话,小黄像是憋了半天,站起身难为情地说:“不好意思,我想问下你们这里厕所在哪里呢?” 一个在场的员工说:“你往楼下走,一楼楼梯直走右拐。” 池胜男想着也该走了,起身告辞,刚要匆忙往楼下跑,没想到撞上一个人,她连忙道歉:“对不起!”   ☆、第139章 狭路相逢 (此章节为出差连夜赶出来的,如果有写得不好的地方请大家见谅,容我回家修正) “你没长眼睛啊!撞伤老子有你好看的!” 还没说完,徐庐山看到对方的脸倒吸了一口气,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徐庐山眼睛黏在对方身上好半天移不开。 池胜男见他先是满脸愤怒然后又是死死盯着自己,忍不住问:“同志,你没事吧。” 徐庐山止不住地傻笑:“啊没事,没事...都怪我刚刚跑得太快了,撞伤你没有?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看看,你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吗?我怎么没见过你啊?” 见到对方色令智昏的表情,池胜男翻了个白眼,简直不知道先回答他哪个问题比较好,想了想说:“我是一名女记者,想采访林医师,不过他今天不在,要是待会儿来了,你能不能帮我跟他说有新远来的记者在四季饭店1205房间等他,想找他谈谈合作的事情。” 她说着拿出随身带的纸笔写了一行字:“四季饭店1205房间”交给对方。 徐庐山一拍胸脯:“这人是我好哥们啊,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他非常得意这么容易就得到对方住的地点,有地址就好,追求什么的都好下手。 林海晚上回来才知道有人找他,他隐隐觉得事情不是采访那么简单,但他还是骑上自行车直奔饭店,到了饭店1205房间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他反复敲了好几下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他心想对方应该不在吧,因为惦记着明天技术鉴定会的事情,他离开了饭店回到公司宿舍。 徐庐山听说他没见到池胜男本人大失所望,跟他聊了会天就回家去了。 林海躺在床上考虑着明天技术鉴定会的事情,不禁兴奋而又紧张,想着想着,在快要入睡的瞬间他突然跳起来,他爬起来四处乱翻,他发现那个陪伴他行走各地的牛皮文件夹不见了! 里面全是患者们用药前后对比照片,是明天技术鉴定会用到的重要资料,就算鉴定会用不到,这些照片是他这么多年辛苦创业的见证,丢掉实在太让人心痛遗憾。 林海开始努力回忆,他骑自行车去饭店文件夹还在吗? 他有个习惯,他通常把文件夹夹在自行车后座,这样比较不容易丢,难道是他进饭店的时候被人偷走了吗?他越想思绪就越混乱,整个晚上辗转反侧,凌晨5点就起床了。 其实林海到饭店的时候池胜男在房间,只不过因为她在洗澡的缘故,所以没听到敲门声。 池胜男等了半天都不见对方来,想想也许是带话人根本没把话传达到,又或者对方根本毫无合作之意,还是不要等了先去吃饭吧,她到了大厅突然听到有人提到一个名字,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仔细听还是那个名字,摇了摇头,应该只是同名同姓而已吧。 “我们饭店的客人里面有个叫林海的吗?刚我在门口地上捡了个文件袋,上面写着这名呢。”前台小姐问另一个同事。 “没有这个人,你看看袋子里是什么?不会是钱吧。” “不是钱,都是些照片,这都是什么啊。” “别看了,既然没钱咱们就放在失物招领处吧。” “好。” 事不关已,池胜男只是听过去就算了,吃饭回来时经过失物招领的橱窗,只是一刹那的瞬间她一下子认出了他的笔迹,小时候她曾模仿过他的笔迹,见到他的字就像见到他的人一样。 那一刻五味杂陈,整颗心跟翻江倒海似的,她好半天平息下情绪,迟疑片刻才上前跟前台说这是她朋友的文件袋,因为她说的时候态度很真诚加上里面并没有贵重物品,不太可能是冒领,所以前台也只是记录下了她的姓名和房间号就把文件袋交给她了。 池胜男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拿着文件袋进了自己房间,她愣愣地望着文件袋上的名字出神,她曾经模仿过无数次的笔迹,小时候悄悄地在作业本上写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有涂抹掉,她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好多脱发病人的前后对比照,好多都是从没有头发直到长出浓密的头发,照片背面标注着时间,林海的字很大气,龙飞凤舞却依然赏心悦目。 照片的时间从三年前直到最近,地点从榕树村到衢州医院再到燕林公司,她仿佛旁观着林海在这三年内付出的努力,当一晚她看着这些照片许久许久,迟迟没有入睡。 次日,林氏生发回春水鉴定会在国际饭店正式举行,来自全国各地以及海外的数十名专家出席了会议,专家们正在仔细审阅有关报告和病例档案,而林海在专家学者面前宣读他的科研论文《林氏生发水疗效机理分析》,这次鉴定会意义格外重大,林海想到丢失文件的心忐忑不安,向来老沉持重的他念错了论文好几处,有专家不禁皱起眉。 “我想请问下,你的论文里说你的门诊病例已经超过2万例,可否能让我看下患者用药的对比照片?”一个专家发出质疑。 林海手心捏着一把汗,现场安静极了,突然听到一个人说:“当然可以,这就是林医师患者的对比照片!” 说话的人是徐庐山,只见他手上拿着一个牛皮袋子从门口走来,里面是一大摞照片,患者前后效果对比太显著了,专家不禁发出赞叹声。 技术鉴定会最后圆满结束了,专家们经鉴定一致认为它的疗效安全可靠,无致突变性,无毒性,对胎儿亦无致畸作用,是目前已知的10余种治脱药物中最好的一种。 想到父亲临终前的夙愿终于得偿所愿,林海不禁热泪盈眶。 会议终于结束了,林海重重嘘了一口气,对徐庐山说:“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这次能不能通过鉴定真的难说了,对了,你怎么找到我的文件袋的,我昨天到处找了半天还找不到呢。” “还不得怪你粗心,还不是你去找那个女记者,把东西落在饭店门口了,人家一大早特地到公司找我,让我把文件袋交给你。” 林海听了说:“那我真得去见见人家请她吃顿饭才行。” “哎,她说她明天下午就要回新远了。”徐庐山垂头丧气地说。 林海非常惊讶:“她之前不是让我去见她,没见到人她就要回去了?” “我听她的意思好像是他们工厂想挖你到新远去,但是我爸的态度非常坚决,说不会放人的,她或许是知难而退吧。” 林海想想也对,他对新远这个城市很有好感,去那里发展也是他所向往的,只是徐川对他有知遇之恩,如果让他因为钱做出背信弃义之事,他断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既然对方已经打消念头,见这一面也没有必要。 徐庐山憋了好久,抱着脑袋崩溃地对林海说:“我要死了。” 林海被吓了一跳:“你得绝症了?” 徐庐山点点头:“相思绝症。” 林海笑道:“你也有今天,你这些年甩了多少前女友,终于轮到你了,可喜可贺!” “你就别笑话我了!你说怎么办,我居然会喜欢上一个只见过一次的女人!我跟我爸妈说了,可他们根本就不理解我,还骂我帮她通风报信帮她见你,他们都觉得她居心叵测!”徐庐山阴着一张能挤出水的脸,纠结万分,“哎,不说了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我的心!” 林海看着徐庐山百般纠结的样子泯然一笑,就连徐庐山这个情场高手也有被降服的一天,看来爱情真的是一物降一物。 徐庐山困兽般地满屋子乱转,突然一拍脑门:“要不这样!你就假装跟她说要去新远,然后等我弄清楚她的身份底细,你再撤好不好?” 林海断然拒绝:“显然不好!” 晚上徐庐山带着行李来找林海:“我跟爸妈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了!妈的,追不到池胜男我名字倒过来写!” 林海头疼欲裂,徐庐山这家伙晚上睡觉磨牙、打鼾、说梦话三部曲全会,以前在三连可出名了,半夜他磨完牙、打完鼾就开始说梦话:“嗯,下面有请连长为大家讲两句。” 然后啪啪啪开始鼓掌,晚上就算了,林海周日好不容易有一天休息,他非把他拉出来让他开着公司的轿车带他兜风,林海简直想死。徐庐山在车上思绪游离地想着心事,突然他指着前方的四季饭店狂叫道:“她出来了,上了一辆出租车,快跟上啊!” 一路上他开着车被徐庐山折腾惨了,跟着太近又哇哇大叫说会被发现,跟着太远又抱怨说怕跟丢了,等绿灯的几十秒简直坐如针毡,无时无刻不在对林海下命令,林海真的烦透了,下次不管他如何苦苦哀求也不会带他来了! 红绿灯的时候,林海问徐庐山:“我真不懂你跟着她能干什么?说不定人家都有男友了。” 徐庐山望着半空惘惘地说:“别说你不懂,我也不懂,但是哥们儿你信我,她真的特别特别好,你别这副不屑的表情,你是没见到她本人,我告诉你,我打包票,你要见了她保管迷得你丢了三魂六魄,我说什么?呸呸呸!我情敌够多了,不想再加你一个,我的意思是她真的不止是漂亮,她的心肠还特别好,昨天我请她吃饭,出来的时候她看到路边的流浪汉,还特地去小卖部换零钱给他买吃的,你别笑!” “你说你喜欢她不是因为她漂亮,而是因为她善良,但如果她不漂亮,你根本不会正眼看她,又怎么会发现她的善良?” 林海的话一语中的,但徐庐山没理他:“她对所有人都是那么客气,有时候却又非常冷漠,她第一次对我笑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她爱上我了,然后我就每天想着她,我现在每天闭上眼睛都是她...林海,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的生命里就没有那样一个女孩吗?如果你娶不到她,你宁可这辈子都不结婚不恋爱,一直等着她?得了,我问你跟问块木头也没差,你怎么能体会我的感受?你跟你们家苏冰一年见一次,我也没见你怎么想她,可我,我现在只要有一天见不到她,我就发疯地想她!” 林海冷冷地说:“徐庐山,我现在送你去医院好不好?你病得不轻。” 徐庐山凶狠地叫道:“显然不好!” 直到身后响起急促的鸣笛才发现绿灯早已亮起,急忙踩下油门。 林海和徐庐山跟着她到了一家百货公司,徐庐山不知抽什么风,要下车跟进去:“我就远远看她一眼就走,不会被发现的。” 林海实在受不了他反复哀求,为了防止他一时冲动闯祸,只好下了车陪他进了商场,好在周末商场人非常多倒也不至于被发现,远远地看着戴着墨镜的池胜男在商场门口掐灭了手中的烟,然后跟柜员咨询商品,试穿衣服,跟着跟着林海和徐庐山突然发现她不见了! 一转头发现逆光中,一身红色大衣的池胜男缓缓取下墨镜:“徐先生,你这两天这么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第140章 改变主意(大修) (此章节为出差连夜赶出来的,如果有写得不好的地方请大家见谅,容我回家修正) 她的声音婉转而又妩媚,徐庐山听得骨头都酥了:“池...池小姐。” 池胜男微微一笑:“您有话想对我说?” 商场每个路过的行人都注意到他们了,徐庐山紧张得不知所措,只觉得嘴唇异常干涩,人生最重要的时刻猝不及防地降临了:“池小姐...胜男!我昨天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都不接,还有我来你的公司找你,你为什么不见我?你是怕我父母反对吗,我现在真的想过了!我不管我父母怎么反对我们,我都要跟你在一起!我现在已经搬出来住了!我现在住在林海的宿舍了,林海,你说是不是啊?” 林海震惊地望着眼前的艳妆女子,她的身材,相貌与他梦中的池糯米相去甚远,然而她的神态,声音的的确确是他梦中的那个人,眼前的一切不真实得让他有种眩晕的感觉,望着池胜男笑语嫣然地望着着他,他有点恍然如梦的感觉。 徐庐山拉住他的衣袖晃了两下:“你说啊!” 林海失魂落魄地看着他:“说什么?” 徐庐山只差翻白眼了,尴尬之间她的大哥大响了,她接起电话,电话是郑家明打来的,告诉她说好几个员工因为裁员的事情到工厂闹事,工厂方面想知道她这边的工作进行到哪一步了。 池胜男匆匆接过电话,为了回避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角落,林海和徐庐山只能远远看着她,只见她表情严肃,吐字坚毅而果断,林海虽然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是可以看得出她态度非常坚决,仿佛在承诺什么,她如今的样子跟自己梦境中已经判若两人,她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她迎面向他们走来,徐庐山又急急解释:“池小姐,这真的是个误会...” 池胜男做了一个截止的动作,挽了挽额前地碎发:“不好意思让你们就等了,晚上我要回新远,今天我请你们两位吃饭,徐先生有话可以到饭店再说。”说完对两人又是嫣然一笑,留下一阵香风。 徐庐山呆呆地站在原地:“哥们儿,我不是在做梦吧,她居然要请我们吃饭!” 林海开着车,刚刚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徐庐山陪着池胜男坐在后面,还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池胜男心事重重,经常会陷入沉默,但徐庐山还特招人烦地问东问西:“你在想什么?” 她望着窗外:“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我总是在想我十六岁那年发生的事情。” 徐庐山嬉皮笑脸地说:“你十六岁?你们身边认识的男生都喜欢你,在追你吧。” 池胜男对他笑了笑:“你说的那是我姐姐,我十六岁的时候没有人追过我,也没有人喜欢我。” 徐庐山嘴巴长得跟胖头鱼似的,在下一瞬间找到了追她的自信! 车子开到二环路最高档的少眉海鲜楼,这里因为价格贵得离谱,被衢南人戏称为“三刀一斧,雁过拔毛”。 进了包厢林海才缓过神,本想阻止殷勤点菜的池胜男,却又碍于服务员在场,忍到服务员走了才说:“池小姐,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池胜男思虑片刻:“林医师是爽快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不是什么女记者,我所在的公司是个新远的化妆品公司,我们厂长在报纸上发现了您的报道,觉得与我们厂发展方向非常吻合。而且我们认为,林氏生发水这样的好产品应该得到更广阔的发展,如果您愿意的话,可否随我回新远市与我们厂长上见一面?” 林海用犀利的目光望着她:“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在挖墙角吗?” 池胜男笑了笑:“您可以这么理解。” 林海深吸一口气:“很抱歉池小姐,我与燕林有十年协议在先,如果我在十年之内离开必须要付一笔数目庞大的违约金。” 还不等池胜男开口说什么,徐庐山就坐不住了:“林海你这就死脑筋了,你跟燕林有签协议没错,不过人家既然诚心诚意请你去新远,你去看看怎么了,万一合适的话违约金的事情可以再商量,万一不行的话你回来也没什么损失!” 林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抵触去新远,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不太喜欢眼前的这个女人...总觉得她非常危险... 池胜男笑道:“徐先生说得对,林医师您不必担心违约金的事,如果燕林追究起来也是由我们公司承担,另外您的薪水由您自己开,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们绝不还价,您觉得怎么样?” 林海缓缓站起身:“抱歉,晚上公司还有应酬,我和庐山必须先走一步了。”他说完拽起毫无防备的徐庐山离开包厢,徐庐山一边被他拖走一边叫:“去那看看怎么啦,你这个人什么时候能不这么死脑筋哇!晚上跟港商见面是八点呢!现在去干嘛,别拽我!我自己会走路的!” 晚上到了饭店徐庐山还在努力说服他,林海全部充耳不闻,安静地坐在大厅沙发拿着一本自带的医学书看,突然徐庐山叫道:“来了!” 林海放下书抬头一愣,向卫东一身西装革履,头油抹得都可以当镜子照了,走过来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一见林海就笑了:“大海,怎么是你啊,你现在在衢南发财了啊,恭喜恭喜!” 说着也不管林海愿不愿意,直接握住他的手晃了两下。 林海瞧着向卫东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不舒服,淡淡地说:“你原来不是在罐头厂的吗?” 向卫东笑了笑:“那活儿我早就不干了!这事儿咱们路上再说,咱都别站这儿聊了,咱们换个地方,今天不管消费多少都算我账上!” 原来到了九十年代初期,随着市场供销需求变化,新的各种食品如雨后春笋,逐步代替了罐头食品,使罐头食品销售走向衰退。 向卫东所在的罐头厂在1989年只生产了370吨果汁饮料,到1990年全部停产。1991—1992年逐步处理资产,1993年更是变卖锅炉等主要设备,曾经人人削减脑袋想进的罐头厂顺应失业潮的大势倒闭了。 不过向卫东心态还算不错,他觉得反正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有失业潮,哪有他如今的风光。 三人到了一家酒吧,一进去只见里面灯红酒绿群魔乱舞,三人找定位置坐下,徐庐山说:“东哥,我听人说你们公司现在不仅要接衢南的生意,业务已经拓展到了日本、东南亚、西欧很多国家,你可真厉害啊!” “做生意嘛,哪拘着在哪儿,哪赚钱不是赚嘛,哪能赚钱我就在哪儿。”说着掏出烟让了让林海和徐庐山,徐庐山一下就接过来,林海推辞说自己不抽烟,向卫东一下笑了,“大海,原本以为你出来这么多年总得有点变化,你现在怎么还是老样子,男人都像你这样可成不了气候,你抽烟喝酒什么都得学!” 林海之前在部队多年,私下也有抽烟,平时公司也常有同事给他递烟他都会接,只是今天的他有点反常,林海听了向卫东的话还是没接烟,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不待见向卫东。 徐庐山出来打圆场:“向经理,你明人不说暗话,你今儿找我们说想怎么合作?” 向卫东听了呷了一口鸡尾酒,煞有其事地说:“我们董事长最近搞了个新项目,也不知道咋想的,专门接待一些外国人,他们来中国,说是说旅游,其实就是冲着贵厂林氏生发水的名气来治秃头,赵董的意思就是想把其中需要生发治疗的患者组成一个‘生发旅行团’,所以我才找你们合作,至于分成好说,费用全部由我们出,我们七你们三...” 林海沉默片刻:“向经理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已经和燕林签了十年协议,这十年内不能和其他方面有利益关系,所以这事我看...” “别啊!”向卫东扯了扯领带,一副不自在的样子,“大海,别那么叫我,我们以前好歹也是同村的,又有些沾亲带故——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嫌钱少可以说,你四我六也行啊...别摇头!你这是逼我五五分哪!”他一副抓狂的样子。 林海正想站起身却被徐庐山拉住:“向经理,这事儿咱们不急,等晚上回去我再劝劝他。” 向卫东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不少,谈完正事,他对两人挑眉:“今天既然出来了,咱们就玩个痛快,你们不要拘束,今晚不管消费多少都是我买单!” 徐庐山贼笑两声:“让你破费,这怎么好意思呢。” 向卫东拉着他:“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待会儿我给你找个漂亮的舞小姐,这儿的人我熟着呢,大海你也来啊!” 林海扶着额头气闷地说:“我人不舒服,你们去玩吧别管我。” 徐庐山见向卫东还想劝林海忙说:“他人不舒服,随他去吧,我们玩我们的。” 说着两人分别找了个舞小姐下舞池跳舞,林海望着眼前这个个光怪陆离的空间,顿时有种跌入梦境之感,耳边是慢悠悠的圆舞曲,让人听了困意潺潺。 又过了两天,徐庐山突然说:“今天我跟胜男提到你了。” 林海愣了一下:“为什么?” 徐庐山这人嘴大,又把林海当自己哥们,说起话来也无所顾忌了:“你昨天不是跟我说你不喜欢她吗?我都跟她说了,她让我转告你说,如果你是因为她的缘故不肯去九露厂,她可以马上递辞职报告。” 林海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他只是顺口跟他说了一句而已,这只是他一个闪念而已,这家伙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说了? “徐庐山,你...” 看着林海生无可恋的表情,徐庐山迷惘地说:“兄弟,我说错啥了啊?你...你是跟我说过你不喜欢她啊——我、我是怕你因为她的缘故错过了这么一个大好机会,新远那里真的挺好的啊,我跟我爸去年还刚去过那里,反正你去那里挺适合。你就说吧,你是不喜欢她吧?” 其实一开始徐庐山听说林海看不上自己的心上人还挺不服气的,后来不知为什么竟有几分窃喜,然后跟池胜男说话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说溜嘴了。 林海像是看着一头猪:“徐庐山,你谈恋爱脑子都发昏了吧,我就算再不喜欢她也得公私分明啊,她又不是我什么人,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喜不喜欢她跟我要不要去那边工作能有什么关系?!” 徐庐山第一次见林海发这么大的火,嗫嚅道:“我...咳,林海,你别担心,她听说你不喜欢她,也没怪你,就只是淡淡地说她会很快递辞职报告离开的。” 林海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度了,冷静了下说:“庐山,你别恋爱发起疯来一头脑热就把我给卖了,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就会明白,你跟她说那些话有多不合适了,你这样人家会把我当成什么人?你这样,人家还以为我答应去那边了呢。” 徐庐山连连称是:“是是是,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说完他又探究地看着林海。 “你看什么?” “大海,我觉得你最近怪怪的哦...”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对女人不会有特别喜欢或讨厌情绪的人,我们家胜男那么好,你干嘛讨厌她啊?” 林海有点说不上来,其中的缘由要追溯到三年他还在家乡的时候了,那时候他踌躇着要不要来衢南市发展一直拿不定主意。 然后有一天他看到了新远电视台的一个电视采访,因为那个梦境的缘故他对新远有种特殊的感情,他总是特别留意那里的人和事。 然后他看到记者采访了一个年轻女孩,那个人虽然戴着口罩却与他梦境中的女孩非常神似。 而且她们都同在新远市。 也就是那么一个念头划过脑际,林海就下定决心来到跟新远非常接近的衢南。 他到衢南后又试着去新远电视台问过,那名记者说自己是在九露厂附近采访的她,林海于是去九露厂问传达室的人工厂里有没有一个叫“池糯米”的女孩,传达室的人说没有。 那一刻是有失望却也莫名松了一口气,因为他也不知道找到那个女孩有什么意义。 可前几天与池胜男的见面似乎让他又将真相一点点拼凑出来... 也许,那一切不仅仅是个梦... 也许,自己可以问问她为什么自己总是会梦到她。 林海在四季饭店周围徘徊许久,还是敲开1205房间的门,里面却是一张陌生人的脸:“你找谁?” “池胜男在吗?” “不认识,我是傍晚才住进来的。” 林海整个人只觉得轰然一下,又气喘吁吁地跑到前台问:“你好,我想请问下1205房间的池胜男去哪儿了?” “今天下午六点,她已经退房了。” “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好像是回新远吧,她的火车票还是我们帮忙订的,她走的时候很匆忙,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但是客人的**我们也不便多问。” 他很快把事情告诉徐庐山,徐庐山也惊了,然而徐庐山也同样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他关照了饭店如果她住进来就随时打电话来,在公司也随时留意要找他的人,那段时间真是够呛,以前有人找他都是能躲就躲,现在变成迫不及待地要见对方。 漫长的一周过去了,有天下午有个同事来叫林海说有人找他,他也没想太多,接起来听到对方说:“你好,请问您是林医师吗?” “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们一个星期前见过,我是池总的助理...她让我来问问您,来新远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海不假思索地说:“没问题,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新远?” 如此痛快的回答让小黄吓了一跳,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才能说动林海:“那您需要跟您在的公司打声招呼吗?需要我们的人去接你吗?” “不用了吧,我们这里去新远的火车很方便,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刚好这两天是周末,我离开一下也不会有人注意。”   ☆、第141章 附加条件 “那好吧,您路上小心,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们,对了,我们的电话和地址您记一下,到车站您就打电话给我,我来接您。” 林海急忙拿了张纸把小黄报的号码记下来放在上衣口袋里,匆匆忙忙回宿舍想收拾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刚放下电话就见徐庐山站在旁边:“你真的决定去新远了?” 林海愧疚地说:“庐山,真对不起...” 徐庐山狠狠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做得好!什么时候可以走?!” 林海一头雾水:“啊?” “我也要去啊,你看你在新远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点什么事,也有个人照应是不?” 最后在徐庐山的生拉硬拽下两人登上了去往新远的火车,林海一路上心事重重,一个回神火车已经到站了。 小黄已经在站台等着他们了,看到他们非常高兴:“林医师,徐先生,这边来。”说着带着他们到了火车站旁的一条小巷,一辆黑色轿车正等着他们。 坐着对方派来的轿车,林海有些局促,徐庐山一个劲儿地跟小黄打听为什么池胜男没有来,还没等小黄答出个所以然来,转眼间车子缓缓开进了一家星级饭店。 接待他们的人叫王继发,是个部门经理,他带着林海进了一个包厢,里面坐着两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目光却非常矍铄有力,王继发说:“这是我们杨厂长和郑厂长。” 郑雄虽然只是副职,但厂里为了好听一概称呼他为厂长。 林海和徐庐山对两位厂长打了声招呼,郑雄正低头看报纸,见王继发引着林海徐庐山进来就问:“你们俩谁是林医师?” 林海回答:“我是。” 郑雄见眼前的年轻人目光中透着几分朴实和真诚,不禁对林海好感大增,又板起脸教训王继发:“你看看你们跟小池的差距,我派了多少人请林医师他都不来,人家小池一去人专家还亲自上门来了!不过,这孩子咋就说辞职就辞职了呢,你看这才刚回来把辞职报告都打好了!” 郑雄没管林海跟徐庐山神色异常,变脸似的换上一张和蔼可亲的脸,“看我说了半天话,还没请你们坐呢,对了,服务员,上茶!对了,林医师,早就听闻林氏生发回春水的功效,我愿意出资花100万买下您的配方,另外再送你一套新远市中心的别墅,您看怎么样呢?” 林海最开始没听清楚,后来王继发又复述一边他才明白对方的目的是买配方,林海不禁大失所望,100万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目,可父亲一生在这张配方上倾注的心血岂是用钱可以衡量的? 见林海默不作声,王继发趁热打铁:“小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郑厂长如此青睐一个人,你可走了大运遇上千载难逢的机会,机会只有一次,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林海压伏下内心的负能量,平静地说:“没有别的合作方式了吗?” 王继发一脸惊愕,杨厂长和郑雄皆是沉默没有答复。 林海沉默半晌,忽然站起身坚定地说:“杨厂长郑厂长,多谢你们的厚爱,但是这个配方是我父亲留给我最珍贵的东西,在我心里不是用钱可以衡量的,我目前也许缺钱,但我绝不会因此出卖配方!” 他越说越激动,临走前对郑董事长鞠了一躬:“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海走后,王继发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这个林海可真是不识抬举,厂长你们这么看重他是他祖坟冒青烟,我听说他最近在到处找人筹钱,好像是想自己办厂,他也不想想现在办个厂有多难,就他那点能耐,做梦!不知量力的东西!” 郑雄正色:“你错了,这个人才是可塑之材!” 王继发一愣,坏了,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郑雄不紧不慢地说:“我调查过这个人,他父亲是一个农村的赤脚医生,虽然他父亲才是林氏生发水的发明者,但这个药在他父亲手上一直是明珠暗投,到了他手上没两年他就能在家乡当地开门诊,在衢南开鉴定会,连番被媒体报道,说明他本身就有必有过人之处。刚才经过我一番试探,他坚决不出卖配方以获一时之利,一百万不是小数目,他却不为所动说明他目光长远,不是鼠目寸光之辈,这才是做大事的人!” 王继发赔笑:“可这个人就算再能干,要是不能为您所用,也是无用啊。” 郑厂长瞪了王继发一眼:“所以我才让你想办法啊,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真不知道亚玲看上你哪里了,别说家明了,就是胜男身为女子都比你强一百倍!” 王继发连连称是,畏畏缩缩不敢反驳,郑雄看了越发生气,要不是见杨厂长在场真想痛骂他一顿。 要是王继发像林海那样有骨气地顶撞他,郑雄或许还会对他刮目相看,可他平时对自己不是阿谀奉承就是畏缩惧怕的样子,让他怎么能放心把疼爱的女儿交到他手上? 想到这里郑董事长脑海中闪现林海的身影,仅仅是第一次见面,这个年轻人已经让他非常有好感了,这个年轻人有才干却又没有城府,正是郑雄目前最需要的人才,林氏生发回春水的威力不容小觑,加上林海的才干必定能让更美如虎添翼。 他们当天就回了衢南,第二天,徐妈妈到公司来找林海:“大海,庐山这几天是不是都住你宿舍里?” 林海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这孩子,他就为了那么个没见过几次的外地女人,跟我们父母闹,那女人给他灌了什么**汤,都快订婚了还缠着庐山不放!这哪是什么正经的姑娘,大海啊,你有空帮着劝劝他吧,让他早点看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林海无奈地说:“阿姨,这种事情不要说朋友,连你们做父母的也未必能劝得动他,庐山现在就是铁了心追求她,我劝也无济于事啊,您现在越是反对,庐山越离你们越远,现在他只是不回家而已,你们再反对下去他也许就走到天涯海角让你们再也找不到了。” 徐庐山是独生子,林海的话彻底吓住了徐妈妈,愣了半晌,好半天叹了口气:“我们生儿育女都是为啥呢?生他养他到头来还不如个认识没几天的女人,罢了罢了,随他去吧,大海,你晚上回去帮我跟庐山说,我答应他了,他爹那面的思想工作也让我来做。” 其实徐妈妈这几天见不到儿子态度已经有所松动,而且只是答应让儿子跟那女的交往而已,而池胜男人在外地,能和自己儿子走到最后的希望实在渺茫。 如果只是谈谈恋爱,自家儿子倒也吃不了什么亏,庐山也是孩子脾气,兴许只是贪图一时新鲜,父母越是反对他越是爆发罗密欧与朱丽叶情结与父母抗争,真正谈起恋爱说不定没两天也丢开了,所以徐妈妈也不是非常担心,倒是林海听到徐妈妈的话表情一滞。 解决完自家儿子的事情,徐妈妈又开始操心林海的终身大事:“你这孩子也三十多了吧,庐山他爸在你这年纪,庐山都会打酱油了,听庐山说你老家有未婚妻是吧。” “是,阿姨。” “那你到新远也好几年了,怎么不见她来看你?” “她在报社工作,平时工作忙,我每次让她来新远她都有事,所以都是我回去看她。” “这怎么能行?小两口就应该在一起过日子,两个人不在一起久了再深的感情也被冲淡了,你现在在新远也有事业,正是缺人照顾的时候,女人工作再重要哪有家庭重要?” 徐妈妈说的这些林海早就已经想到了,他好几次让苏冰来新远定居,可苏冰这个人向来比他更有主见,林海实在说服不了她。 那晚深夜坐在灯下对着信纸想写信给苏冰,一时无从下笔,眼前浮现却是另一个人的面容,想到徐妈妈说的“两个人不在一起久了再深的感情也被冲淡了”,然而他和苏冰并没有太深的感情,高中时自己也曾喜欢过她,她会因为一些很小的事情跟他闹,有时候还和其他男生暧昧故意让他吃醋,林海知道她只是想让自己更在乎她,可他真的不喜欢这种心计,他觉得恋人之间就该坦诚相待。 他把写到一半的信撕下来揉成疑团,忽然听见徐庐山一字一句地把他写的内容念出来,嬉皮笑脸地说:“你还跟苏冰处着呢,这个苏冰啧啧,何明跟我写信也时常提到她,你要不要听?” 林海转头说:“你别瞎说。” 徐庐山嘿嘿笑了两声:“我偏要说!何明跟我说你那相好之所以不跟你来衢南才不是什么工作的事情,她现在还偷偷到处跟人相亲,何明你知道的,他可是个老实人,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跟你隔着好几个村子都能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你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林海平静地说:“我相信苏冰,她不会的。” “空穴不来风,她要没做过那些事情别人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说她?哥们儿,以你现在的条件什么女人找不到啊,我妈前几天还说有几个同事的女儿要找对象,让我给你介绍介绍呢,真不去看看啊?” 林海头也不抬,坐在台灯下写信:“不去!” “得了得了,我是看在你帮我在我妈面前美言,哥们儿谢谢啊,我妈都跟我说了,要不是你的一番话我和胜男的事情也不会那么快柳暗花明。” 徐庐山很少这么正经地表达感激,林海听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谢我什么,不是八字还没一撇吗?” “急啥,我现在已经得到我妈的首肯可以正大光明去新远找她了,来日方长,我有信心!” 徐庐山志得意满,林海转移话题:“那你什么时候能搬回去啊?你昨晚凌晨两点说梦话把我吵得一夜睡不着。” “我说什么梦话了,是不是跟胜男有关?我昨晚梦到胜男请我吃饭了,然后她一直对我笑,然后说要跟我处对象然后我就笑醒了。” 林海望着徐庐山一副陶醉的样子,真有种想打爆他的头的冲动。 又过了两个星期,林海再次接到来自新远的电话,这次的电话是来通知他,郑雄答应他在不出卖配方的前提下支持他独立办厂,林海接到电话内心五味杂陈,一时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站起身来去宿舍收拾东西。 这次郑雄再次约见林海提出支持他独立办厂: 1、不要求林海出卖林氏生发水配方,支持他独立办厂 2、办厂所需资金、场地等全部由九露厂方面解决 3、林海月薪暂定为1000元,销售利润按比例分成,技术服务费全部归林海本人 林海听完郑雄列出的条件不得不感叹九露厂是带着十分的诚意想与他合作,然而他沉吟片刻还是开口了:“郑厂长,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郑雄有些惊讶,王继发没那么好的涵养,直接板着个脸,九露厂开出这样优厚的条件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第142章 顺利解约 林海一说完条件杨厂长笑道:“小池来跟我请辞的时候说大学的功课太忙,加上服装厂的事情她说是分/身乏术,这几年她在厂里帮过我们厂不少忙,的确也是个人才,放心吧,就算你不说,我们厂方也不会放她走的。” 其实林海刚刚还在想提这么个条件是不是太苛刻了,不过看杨厂长和郑雄的脸色,似乎觉得他的要求还不算太离谱? 眼见事情谈妥,两方都松了口气,林海感动之中他说不出太多感激的话,举起酒杯连敬杨厂长和郑雄三杯,酒酣耳热之际郑雄笑眯眯地问:“小林呐,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 徐庐山插嘴:“伯父,林海在老家已经有未婚妻了。郑厂长不会是想给他介绍对象吧?我还单身呢,给我介绍吧。”说完又引得郑雄哈哈大笑。 郑雄当初见林海一表人才的确有意将他与亚玲撮合成一对,只是王继发虽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感情的事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何况亚玲与王继发这么多年的感情眼瞧着就要结婚了,也不能说断就断,所以郑雄也只是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对林海过分的器重倒让王继发不免多心。 林海到新远的第二天,郑雄就亲自带着林海去看厂房,一连看了好几处,最后找到了一个旧旅社作为厂址,郑雄将命名权交给林海,林海经过再三思考,将厂命名为“新远林氏生发精厂”,这家规模不算太大的工厂迅速投产,一瓶瓶生发水生产、灌装、打码、包装、装箱,一系列全部手工流水线操作。 接着便是挑选服务部,郑雄将公司产品销量最好的一个分店挪出来给林海开服务部,当即遭到王继发的强烈反对:“郑厂长,门市部的产品明明卖得好好的,怎么说下架就给下架了?林海的生发水再好,这市场到底怎样还犹未可知,可咱们公司的产品卖得好那是实实在在能看得到的,您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郑雄狠狠地瞪了王继发一眼:“冒险?老子一个上过朝鲜战场的你跟我说这叫冒险?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是市场经济的时代,不是以前都是大锅饭,任你滥竽充数,商品生产就要竞争,竞争就要冒险!” 郑雄想了想,缓和了声气,“不过,你为了公司的发展宁可得罪我也要提意见,这说明你有所长进懂得为大局考虑,只是你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正是应该奋起拼搏的时候,怎么比我这个老头子还墨守陈规?”郑雄说到后面越发语重心长。 王继发最先听到郑雄发怒吓得魂飞魄散,只是后面听到他的赞许稍稍得了些许安慰,其实他才不在意公司的发展,只是郑雄对林海的看重让他有些吃味,一个池胜男已经让他够头疼了,要是半路杀出个林海来,这郑家偌大的家业到底鹿死谁手可真不好说了。 林氏生发水门诊部就这么定下来,接着便是筹备公司的记者发布会,林海先行回到新远向衢南方面请辞。 林海经过再三思考,决定直截了当地向徐川陈述他在新远发生的全部事。 其实这段时间衢南方面虽然没有把事情摆在台面上说,却一直在留心林海的一举一动,而林海也不是个善于掩藏的人,加上他也根本不想欺瞒,所以徐川很快就知道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在和燕林争夺林海。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还没等他把事情查清楚,林海就已经跑到他面前把事情一五一十地招了。 徐川刚听完林海的话被气得不轻,好哇,日防夜防,好不容易请来的人才还是被人撬走了,他真是小瞧了那个池胜男,一个女孩子家不仅把自己儿子迷得五迷三道,连自己辛苦培养的人也要挖走!不过他也不会让她称心如意! 他打量林海一脸惭愧地望着自己,心想,这人在部队混了这么些年,在社会也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怎么还是一点城府都没有,这样的事换别人可能就直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哪会像他这么老实地有啥说啥呢。 他不知道的是,林海不是没有城府,只是他对关心帮助过他的人从来不忍心用心计,徐川和燕林给了他出人头地的机会,这样的大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只是这次他实在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徐川心里有了主意,望着林海和气地笑笑:“大海啊,这样的事你就该早点告诉叔叔,你想去大城市发展的想法叔叔也非常理解,但是咱们事先可是签了合同的,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事儿你不能说走就走,总得给我和公司一个交代啊。” 林海沉默片刻:“徐叔叔,是我对不住您,您是第一个真正赏识我的人,您对我的帮助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徐川语重心长地说:“大海啊,叔叔知道你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你在燕林这么多年我知道有很多人削尖脑袋要挖你的墙角,你都没有心动,其中不乏北京上海的大公司,为什么这一次你却动摇了?你说吧,对方开的什么价,你是觉得我们亏待了你吗,要真是这样,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也可以考虑给你改善改善待遇...” “徐叔叔,”林海恳切地说,“在您心里,林海真是这么势利的人吗?” 徐川大手一挥:“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好好待在燕林,哪儿都不准去!” 第二天池胜男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徐庐山打来的,告知她徐川强行扣留林海留在燕林,池胜男只是犹豫片刻,收拾了两件衣服便出了门。这次她已经熟门熟路,到了燕林就要求见徐川,徐川见了池胜男气不打一处来:“你总算上门来了!” 池胜男客气地笑了笑:“伯父您好。” “哼!我好什么,你知道我们在林海身上下了多少工夫才把他的产品捧红的吗,他当初进燕林只是个无名小卒,现在他有名气有技术,你们就想暗度陈仓硬是把生米煮成熟饭,但我告诉你林海跟燕林当初是签了协议的,十年之内他不能和除了燕林之外的第三方合作,更不能办厂!”徐川说出这番话时激动极了。 老实说,徐川对新远民政局方面的做法非常反感,燕林方面为了林海的产品下了血本,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成绩,他们就仗着自己的先天优势捡现成,徐川再三寻思都觉得不能签下这城下之盟! 池胜男虽然已经料到徐川的态度,但没想到目前的情况会如此棘手,她有点后悔当初怎么想都没想就上了去衢南的火车,连跟两位厂长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公司的新闻发布会已经万事俱备,只等林海到场了。 如果明天的发布会上主角不到,那对公司不啻是个致命打击,所以眼前的情形逼得她不得不迅速做出决定! 她心里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徐厂长,林医师的性格您是了解的,他这个人虽然脾气温和,但是心里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您就算留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就算您把他在燕林,他的心不在这里还是无用。当然,我们理解您的愤怒,你们看这样行吗,林医师既然已经与贵厂签订合约,那么这次的事件就当作违约处理,协议中提及的十万违约金就由我们公司付给燕林,您觉得怎么样?” 徐川马上否决了:“不行!三年前十万是什么数目,现在是什么数目,物价一天天地涨,再说,我们用心捧红的产品凭什么让你们这么凭空夺取?我们这里是个福利机构清水衙门,公司的几百张嘴都指望着林海的配方养活,你要带走他,等于把我们的生路都断了,区区十万就想打发我们,做梦!” “那就二十万吧。” 徐川有些无赖地戏谑道:“池小姐,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哪。” “那您要多少?”池胜男的语气还是很平静。 “100万!少一个子儿你也别想带走林海!” 池胜男调整了下情绪,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微笑:“徐厂长,此时此刻我非常了解您的心情,但我也希望您能理解下我们,九露厂在经历去年秋末的那次寒潮后实力早已大不如前了,100万我们实在拿不出来,而且我来衢南之前连两位厂长的意思都没有问过,给您的赔偿我个人还得顶着雷。徐厂长,既然我们是谈判,咱们就不能依照某个人的意思来,我退了一步,您是否也能退一步呢?” 不得不说,池胜男的确是个谈判高手,徐川想了想说:“那就80万吧,便宜你了!” “80万太多了,60万行吗?” “70万!” 经过一番激烈地讨价还价,两人终于在70万这个价码上互相妥协了,池胜男唯恐徐川反悔,当即拿出合同让徐川签字,签了字徐川对池胜男倒真有些刮目相看了,一个小姑娘倒是余勇可贾,敢只身一人前来与他这个老江湖谈判,而自己居然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苦笑了下,还是用比较友好的口气说:“小姑娘,不是我不好说话,林海的确是我们厂最重视的人才,他这一走对我们的损失是无可估量的。” 池胜男也说了几句场面话,两人最后也算握手言欢了。 这天晚上,林海在房间里看医书,突然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就看到池胜男站在门口,她脸上带着倦容但是看起来精神很好:“都解决了,我和徐厂长已经签好合同,他同意放你走,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啊?”林海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池胜男会来,没想到徐川竟会答应放自己走,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燕林,毕竟是自己待了数年的地方,一下子突然说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 “你先收拾好东西,我们今晚就坐火车回去,明天还有新闻发布会。” 林海连忙把床底下的一只皮箱翻出来,把衣橱里自己不多的几件衣服收拾进去,林海的房间很朴素,和任何一个男人的单身宿舍大同小异,一张床,几件旧家具,书架上放满了书,没有任何女人住过的痕迹,为什么他在外这么多年却不带着未婚妻,他们还没结婚吗? 她正想着林海倒了杯茶给她:“不好意思,我忘了应该先给你倒茶的。” 有点尴尬,沉默了会儿,林海还是问:“池小姐离开公司是因为我无心说的话吗?” 池胜男摇摇头:“我本来就有大学课业在身,而且服装厂也有的我忙,我本来就打算近期提出辞呈,我要离开公司,跟你没什么关系。”   ☆、第143章 门诊开张 林海突然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她关于他进九露厂的附加条件,林海本来想问她关于自己梦境的故事,不知为什么他总开不了这个口,两人又沉默下来。 林海想着心事收拾完东西,抬头去看池胜男,只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睡觉的样子不像醒着的时候,就算不说话也让人觉得充满攻击性。她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侧脸的弧线在灯下还挺顺眼的,林海发现自己对她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排斥了。 池胜男不知怎么地被惊醒了,林海连忙移开目光,她带着困意说:“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 池胜男起身,看他的皮箱非常臃肿根本塞不下那么多东西,她说:“我来。”然后帮他把皮箱里的东西,合理调整了下空间,然后帮他盖上了,扣上金属扣:“没有东西落下吧。” 林海看了看房间说:“没有了。” “那我们走吧。” 林海离开时最后望了一眼这个待了数年的建筑,在大雪纷飞中提着皮箱离开了,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往火车站,上了火车,两人坐了许久没有谈资,林海这才想起来问她与徐川的谈判内容。 池胜男简明扼要地把经过讲了下,尽量把过程平淡化,林海人虽不在现场,可他也明白以徐川的为人必定不会如此轻易地放人,她肯定受了不少为难,只不过不说罢了,能如此从容摆平这样一场谈判恶战,想必她也不是等闲之辈。 而池胜男望着窗外的雪景陷入沉思,100万!这个决定是她代民政局下的,也是她代替国家下的,一个国家单位下这么大的读本,是不是太冒险了? 以她对林海的了解,她也不知道他是否能胜任这个职位,她还有另一层更深的顾虑,林海的出现像是一颗小石子在她的心上投下一圈圈的涟漪,好在她很快就要离开工厂了,这是万幸。 火车呜呜进入终点站,林海和池胜男正准备拦了辆出租车,就往举办新闻发布会的世纪饭店赶。 早上八点半,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数十家邀约而来的媒体相聚一堂,几条色彩喜庆的大红横幅从饭店门口一直挂到会议厅,会场的条桌上铺着深枣红色的金丝绒台布,配上金色的椅套,显得金碧辉煌,蓬荜生辉。 司仪宣布了会议的主题:发布新产品“林氏生发水”,接着宣布了九露厂化妆品公司与林氏生发水发明者林海合作办厂的重大新闻,林海以技术入股。 技术入股在二十一世纪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可在当时可谓是大胆进取、锐意改革的先驱,是一件非常先锋又时髦的事情,所以池胜男介绍完从衢南请来林海的前因后果,台下的人议论纷纷:“听说是衢南来的专家,这个人在衢南很有名的,好几家报社都报道过他...” “他是南郊县人啊,我有亲戚在那里待过,他说这人明明是个骗子啊,九露厂也是病急乱投医,怎么找了个这么个人来,我看杨孟达和郑雄真是老糊涂了!” “嘘,别说了!人来了!” 司仪大声说:“下面有请林氏生发水配方发明者林海先生为我们大家说几句!”会场一时安静了下来,林海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走上了主席台:“大家好,我是林氏生发水的配方持有者,而并非发明者,林氏生发水的发明者是我的父亲,他是山里的一个平凡农民,为了让更多的人用上林氏生发水,他用了整整一生的时光,后来我传承了我父亲的梦想,从衢南到新远我只有一个愿望,希望用我父亲的药帮忙全天下想要变得更美的人!” 台下响起疏疏落落的掌声,大家的反响并不热烈,现场气氛略显尴尬。 “林医师,我们对您早已经是久闻大名,但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都是听说林氏生发水如何如何厉害,但真正的疗效我们谁都没有看到。” 面对记者的刁难,林海不急不缓地说:“林氏生发水的疗效有上万患者治疗前后的照片为证”,说完他从牛皮信封里拿出几十张分发给现场的记者传阅,看着照片许多记者不禁连连发出惊叹。 前后对比效果反差太大了,但还是有人发出质疑:“你们九露厂之前的‘青春美之露’不就是找托儿嘛,现在又如法炮制来这一套,你们真当我们傻啊?我有亲戚在省城,听说有个病患家属因为你出了差错砸了医院,你怎么解释?” 池胜男说:“这位记者,我可以摸着良心跟你们每一个人说,我们公司的‘青春美之露’所有照片都是真实的患者,没有一个托儿,我们因为该事件已经找回很多当时的患者,只不过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很多患者联系不到,我们公司会对整个事件负责到底,绝不会推卸属于我们的责任!” 一番话驳得记者无话可说,只得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林海:“林医师,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林海一时沉默了,传言不信,照片不信,到底让他怎么证明自己才肯相信? 现场的气氛一时有点尴尬,就在池胜男打算出手帮林海解围时,在场的一位观众却出人意料地发言了:“大家好,我姓孙,五年前我还是省城的一名初中生,当时我因为家事压力过大造成头上大面积脱发,这是我当时的照片,”她拿起从林海文件夹里找到的照片,“后来我进了林医师在的医院,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安慰我,不断告诉我不要放弃希望,尽管我觉得我的病肯定好不了,然而有一天我爸来到医院大闹,说林医师是骗子,所以我的病才一直没好,我完全不信林医师是那样的人,和我在同个医院的病人都好了我没好就是我的问题,但是没过几天我突然发现我的头上长出绒绒的发茬,我高兴地跑到医院想找林医师分享我这个喜讯,没想到却得知他离开医院的消息,直到今天重新再见到他,我发誓一定要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大家要是不信的话,可以看看我现在的头发。” 小孙一手拿着照片,一手拉扯着自己的头发,让现场人比较,现场许多人的态度终于从怀疑扭转过来。 林海望着小孙,这就是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姑娘吗,他也曾想过她离开省城接受好心人帮助后的境况和病情,如今知道她已然长出满头秀发,他的内心非常欣慰,他又把目光望向质疑他的记者:“对于林氏生发水的疗效,我只有一句话,只要是林氏生发水治疗范围内的病重,治不好就全额退款!” 这句话镇住了全场所有人,还没医生敢下这种保证,记者一时惊疑莫定,却见林海胸有成竹:“今天在座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我说到做到!” 记者会圆满结束了,看着郑雄满意的表情,池胜男终于松了一口气,等记者散场出了会议厅她才看到郑亚玲正在走廊上像教训孙子似的教训王继发:“你居然骗我!我都打听过了,人家林海在衢南根本没见过你!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根本就没见着他本人!” 面对母老虎的咆哮,王继发就像孙子似的委曲求全:“阿玲,你就原谅我吧,我怕你骂我没本事,连人都见不到...都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行,我甘愿承受!” “打你还脏了我的手,你给我滚,这婚我们也别结了!你马上搬出我家!别跟你那个农村来的妈一起死赖在我的房子里!” 王继发起初好言好语,直到听到对方辱及终于发火了:“你说我就说我!别扯我妈!我妈是怕咱们结婚人手不够好心好意过来帮忙,从火车站到你家念叨了一路让我对你好点,你别好心当作驴肝肺!” “哈哈,我谢谢她了,我们家不缺佣人!我看她是想看看我们家的家产,昨天她还问我,我爸疼我多些还是疼我弟弟多些,结婚家里能出多少嫁妆,她什么意思啊,如果她是冲着我们家的家产,让她趁早麻溜点收拾东西给我滚蛋!” 王继发咬牙切齿:“你!”然后拂袖离去。 “玲姐,”池胜男这才出声,“你别总为一点小事跟王总吵。” 郑亚玲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早就看他妈不爽了,农村来的就是农村来的!看着我就来气!” 池胜男平静地说:“玲姐,我也是农村来的,王总也是农村来的,你既然已经接受了他做你未来的丈夫,就该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出身和他的家人。” 郑亚玲“哼”了一声:“就他也配!凭什么啊,凭什么男人婚后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我却要低三下四地应付他们家那一群乡巴佬!要不是几年前我出了那事儿,就他也配跟我结婚!得了吧,上回去他家我也受够气了,我俩迟早得掰!趁着没结婚还不如散了干净!对了,我跟你说,我爸脑子不知道抽什么风,说是想把新来公司的那个人介绍给我认识,胜男,你说我要不要去啊,我上次远远地看他长得也还行...” ....... 转眼到了林氏生发水门诊部开张的一天,早晨门诊部还未开门已经有很多慕名而来的脱发患者在门口等着,林氏生发水对外宣传口号是“使用本产品三个月内未长出新发患者,一律全款退钱!” 被这个承诺吸引而来的顾客不在少数,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林海经过多番考虑,在保证疗效的前提下,修正了生发水配方,大大降低药水价格,一瓶林氏生发水的价格仅为20元,远远低于其他同类生发产品。 门诊部开业的第一天到了下午三点已经接待了一百多病人,服务员、营业员、坐堂大夫热情地接待每一个客户,挂号已经预约到了后天. 而咨询室里林海向前来采访的记者介绍了脱发治疗的情况:“脱发分为三种:普秃、全秃和斑秃,这种患者都是包治,三个月无效全款退货,还有一种是脂溢性的,分为早中晚期,早期有治愈希望,中晚期效果不显著,另外还有烫伤、烧伤造成的脱发,这类不在治疗范围以内。林氏生发回春水虽然能治疗大部分脱发者,但也不是万金油,我希望患者能理解。”   ☆、第144章 FD章节 林海并没有对林氏生发水的疗效夸下海口,他严谨真诚的态度反而赢得更多患者的信任和支持,光是第一个月就接待了三千多名顾客,林氏生发水一时销售火爆,林海的事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深圳迅速发展,九露厂决定趁热打铁将市场拓展到海外,第一站便是日本。 林海到了日本东京,他的日程表每天都是满满的,访问、座谈、实地考察,每天穿梭于医院、研究所、大企业和百货商场,走在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他发现这里的人们穿着打扮格外时髦,非常注重外表。 然而令他非常惊讶的是,生发护发行业在市场上却几乎是个空白点,林海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打开这个市场,但他觉得值得一试。 当时林氏生发水在国外已经小有名气,所以林海一到日本就有媒体争相采访他,有一天他做完演讲突然有个日本女人走上来向他鞠躬,激动地说了一串他听不懂的日语,身旁助理连忙将她的话翻译给林海:这位女士叫美优子,今年四十岁,至今已患脱发症25年,直到今年八月份才开始使用林氏生发水,最初并不抱希望,没想到半个月后真的长出了绒绒的发茬,她惊喜之中继续使用。 过了四个月居然长出满头秀发,她写了感谢信到衢南燕林,一直没得到回应。所以这次听说林海到东京演讲,她怎么也要亲自向他道谢。 美优子感谢林海的时候正好有一家日本电视台在报道林海的演讲,刚好拍下美优子激动欣喜的表情,不久后这段录像经过剪辑在电视台黄金时段播出,一夜之间林氏生发水红遍东瀛国,也让更美彻底摆脱了青春美之露引发的寒潮。 这段时间的林海是忙碌而快乐的,从前的积郁一扫而空,只是他从日本回国后,池胜男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林海内心有隐隐失落,不知道为什么他也不好意思再跟两位厂长提这件事。 眼看到年底了,工厂生产越来越忙,林海的厂长办公室每天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一见林海来了,他们追着他跟打了鸡血似的套近乎攀交情:“林哥,咱们哥俩谁跟谁啊,你就批了我这条子吧!” “林厂长,我只要十瓶,我有个外甥,一夜之间鬼剃头!我看那孩子可怜,您就行行好吧。” “厂长,我出两倍的价格!” “我出三倍!” 林海焦灼着看着面前如狼似虎的一双双眼睛,叫来自己的助理小徐:“怎么回事?” “咳,厂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都是做投机倒把的买卖呢,你知道一瓶林氏生发水在黑市炒到什么价了吗?” 林海摇摇头。 “一台遥控彩电的价格!”小徐说的时候自己也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好些人都是日本的留学生,十瓶林氏生发水在日本能攒够半年的生活费!” 林海皱着眉望着走廊楼梯上排着的长队,这两个月来几乎都是这个场景,办公室挤满了人屋里排不下就排到走廊上楼梯上,这里有很多人都是海外留学生。 因为知道在国内仅仅二十多元的林氏生发水,只要弄到十瓶,在国外卖掉却是他们往返机票,甚至是半年的生活费,所以他们锲而不舍地盯住厂长办公室,有的甚至不惜晚上在厂里打地铺,白天就堵住办公室,弄得林海上厕所吃饭看书都不方便,连正常生活都成了问题。 来自各地的商人也不放松与林海的合作关系,有些人跟林海的交情可以追溯到林海在亚美那时候,他们是跟随着林海从亚美到更美,他们都很有诚意与更美建立稳定的合作关系,其中不乏港台和海外商人,但都毫无例外地提着个大皮箱,里面装满了现钞。 因为林氏生发水的发货全凭林海亲手批的条子,他们就举着皮箱隔着人群冲林海喊:“林厂长,我是美国来的,钱都已经换成人民币了!您货没有也没事!我这钱您先收下!等有货再给我!” 林海只能无可奈何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公司保安,保安已然心照不宣,努力维持着现场秩序:“大家不要起哄,不要挤在屋子里,不要影响林厂长办公!条子会给大家批的!”说着把他们一个个推出门外。 全场还是一片混乱,林海只好冲着人群喊:“大家都在门外站好不要乱!每人10瓶!没有例外!” 说完飞快地流水似的批着条子,只想赶紧把这群人打发走他才有能去车间监督生产,年底了大家都是人在心不在,生产很容易出纰漏。 拿到条子的人心满意足地走了,没有拿到的人眼巴巴看着,希望能快点轮到自己,仓库那边又形成一条新的长龙。 林海估算了今天批的条子卖出去的货,使了个眼色让保安关门,随着办公室门的关闭,门外再次响起哀叹、埋怨、气愤的声音,林海看着医书,只当没有听到。没有买到药的人反应快的早就跑到仓库截住取货的人:“我双倍要了!” “我出三倍!” “我五倍!”把钱硬塞到对方手里,抢过对方手里的货。 还有人干脆截住拿着条子的人:“排队多累,我帮你排!价钱你说几倍就几倍吧!”很快,有些来得晚明知自己拿不到药的人就会干脆在仓库守株待兔,拿到条子的人在仓库里把货一转手就是三五倍的价格,而这些货到了国外又是十倍乃至几十倍的价格,而林氏生发水就在这些人的疯狂炒作下名扬海外。 面对如此疯狂的市场,林海开始由受宠若□□得不甚其烦,他每天最不愿去的地方就是办公室,他宁可在公司宿舍看会儿书,上班时间除非必要他很少会去办公室,一般都是在流水线上巡视,直到下班时间过了才回到办公室,这时候一个人找到了他,这个人就是向卫东。 只见他吊儿郎当地进了林海的厂长办公室,只见阴暗低矮的办公室里小山一般的患者来信摞满了一面墙,墙上挂满了锦旗和牌匾,而地上拥挤地堆满了洋酒洋烟,扑哧一笑:“林厂,您这是要开杂货店哪?” 林海看着他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吓,你这是装傻还是跟我摆谱呢,现在还有谁不知道您林厂和你的林氏生发水,走吧,我请您吃饭!” 林海连忙推辞:“不用了,你有事就直说吧,不用绕那么多弯子。”说完低头又看医书。 向卫东把医书从他眼前抽开:“大海啊,我是要跟你们公司谈大生意,你花半个小时跟我聊聊,我保证你不会后悔!你别怕凤凰,她这次没跟我过来,她人在香港,我给你打包票,这你可以放心!” 林海起初不愿意,可向卫东这次软磨硬泡非要他去吃这一顿饭,林海被他烦得不行,只好说:“去吃饭可以,但不许去上次那种场合!” “行行行,随便你!只要你陪我去吃这一顿,啥都随便你!” 林海想了下,他跟向卫东说到底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上次之所以见到他有些不自然也只不过因为那个梦境,如果真有什么互利互惠的合作也没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正想着事情,向卫东已经拉起他:“走吧,我请你去玫瑰餐厅吃大餐。” 到了大门口,林海的目光被一辆黑色轿车吸引了,林氏生发精厂的厂址在一个旧旅社,从外观来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建筑,更像是个老旧的民办小学,但门口时常停着五六十辆轿车,一直排到马路上,格外引人注目,在当时普通人出门只能坐拖拉机,地市级干部坐吉普,省部级干部才能坐小轿车,而却林氏生发精厂经常出现“小轿车停车场”的奇观,门卫和保安正站在一辆黑色奔驰旁拍照。 只见向卫东走上前去打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吧,林厂长。” 林海惊诧问道:“这是你的车?” 向卫东故弄玄虚:“可以这么说,但是很快就要变成你的了。” “林厂长,先别忙着想事情,先尝尝这日本上好的刺身,要配上芥末。”到了餐厅林海一直出着神,直到向卫东提醒他才发现服务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菜。 林海尝了一口,芥末的辣直冲鼻端,呛得他连连咳嗽。 向卫东连连道歉:“我不知道你还吃不惯这个,我在香港老吃这个,那你尝尝这澳洲上好的生蚝吧。” 林海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看着他说:“你到底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向卫东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高脚酒杯:“也没什么,我就是看你们厂里年底生产忙,我想把我那车捐给你们厂运货,怎么样?” 林海皱眉,厂里年底生产运输忙得不可开交不假,林氏生发水供不应求,说到底就是原料供应不足,运输车辆不够用,向卫东愿意捐车倒是能解燃眉之急,但转念一想,他向卫东凭什么要白白捐车,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向卫东笑了笑,装作满不在乎地说:“也没什么,不就是想让你帮我弄点药,大海,你只要帮我免费生产林氏生发水15天,我那辆开来的奔驰就是你的!” 见林海犹豫,向卫东也不勉强,对林海笑道,“弄药的事情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等你想清楚了答复我就行。”   ☆、第145章 酒吧风波 林海跟向卫东吃完饭后便回公司了,没想到刚到门口就遇上郑雄,郑雄看到他就问:“那个小林哪,你今晚有空不?” “伯父,我晚上都没事的,怎么啦?有事尽管吩咐。” “哦,是这样,今晚在红玛瑙酒吧我们公司跟别的公司的人有个生意洽谈,你现在就收拾收拾赶紧过去,记得穿正式一点。” 林海对这种洽谈生意实在没什么经验,所以心里发慌:“那伯父,您去吗?” “我就不去了,你过去吧,不用怕,到了地儿会有人招呼你的。”见林海要走,郑雄突然又叫住他,“我听说,你老家的女朋友这段时间在跟你提分手了?” 郑雄突然把话题跳到这个点上,这让林海又意外又尴尬,他也不知道郑雄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她是写信跟我提过分手——厂长您放心,我不会因为这个影响到工作的!” 郑雄意外深长地对他笑了笑走了。 林海乘公交到了红玛瑙酒吧,他进了酒吧等了好半天都没人理他,他坐着无聊不断四处看着酒吧周围来来去去的人,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宋,对不起,我们是不可能的。” 林海远远看过去,只见灯红酒绿的吧台上池胜男正跟一个陌生男人说话。 池胜男的拒绝让宋千里惊诧又意外,他以为这不过女孩子家的矜持于是说:“你再考虑下吧,以你的商业头脑,如果我们可以合作,一定能打拼出一个不同的局面。胜男,你相信吗?我可以做出一番大事业的。” 池胜男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招秘书或是合作伙伴呢,宋,在我眼里婚姻就应该是单纯的婚姻,它应该纯粹是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当然你因为事业想要找个合作伙伴作为妻子没有一点错,但这不是我想要的。而且,我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宋千里仍是不死心:“胜男,你还年轻,你把婚姻想得太理想化了,婚姻不光光是喜欢对方就足够的,也许你还抱着有情饮水饱这样的傻念头,但我告诉你,有共同利益的婚姻比仅仅单纯喜欢彼此的婚姻要稳固得多。” 她笑了笑:“也许吧,但我依然相信爱情。” 她理解宋千里,按照他前世的轨迹,他娶了有钱人家的女儿,靠着老婆娘家开始发家,恐怕他前世结婚的目的也并不单纯,跟他如今跟自己告白图的都是对自己的事业发展有所帮助,她无意去批判他的价值观,每个人都有权利拿自己婚姻去换取任何东西,或金钱或爱情,这两者没有谁更高尚。 只是她无法接受找个将自己当成合作伙伴而不是爱人的男人结婚,她更不希望成为丈夫往上爬的垫脚石,那么在他功成名就的时候她必然会被他抛弃。 “爱情...”宋千里觉得可笑,突然冷笑了下,“胜男,你真的相信有这个东西吗?在你眼里实实在在的事业还比不上那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吗?还是你不相信我的能力,胜男,你是知道我的,我从来不轻易跟女孩子表白,如果你这次拒绝我,我绝不会下一次求你。你长得是有几分姿色,头脑也还行,但你别忘了你是农村出来的,像郑家那种家庭根本就看不起你!你炒股炒得不错,我想你应该明白目前像我这样的潜力股才是你的最优选!相信我,我可以干出一番大事业,我现在是没什么钱,但不代表我将来没有!你不要等到枝繁叶茂才想着摘果子,我不希望十年后我出人头地,你回过头来想到今天后悔不已!” 池胜男真想告诉宋千里自己已经看到他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了,但她还是要拒绝他。 他的确是个出色的商人,但未必是个合格的丈夫。 见到池胜男还是不肯接受他,宋千里的自尊心严重受挫了,他低声国骂了一句,跳下吧台的旋转椅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酒吧。 今天本来是郑雄安排郑亚玲跟林海见面,名义上谈公事,其实大家都懂,只是双方都各有男女朋友不好把那层窗户纸捅破,可郑亚玲当初答应跟林海结婚只是因为跟王继发怄气想气气,后来她跟王继发和好后马上就后悔了,又怕林海白等一场,临时托了池胜男来赴约。 池胜男本来不想去,最后还是来了,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林海,却遇到宋千里,于是就有了这一场意外的表白。 望着身边空空的座位,想到自己在拦诗巷第一次遇到宋千里的情景,当时他是一个多么青涩单纯的男生啊,可如今呢,在灯红酒绿的大城市里他或许已经离自己的初心越来越远。 而她呢? 她正沉思着,身边突然靠过来一个人,池胜男不喜欢跟陌生人并排坐,刚准备下座位,对方却一下拉住她:“小姐,你一个人啊,我也一个人,晚上真的挺寂寞的,要不咱们一起去我住的地方坐坐吧。” 池胜男冷冷地吼道:“滚!” 对方难得见了这么漂亮的姑娘,哪肯这么轻易放过,死皮赖脸地继续说:“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思想太保守了吧,你现在不趁着年轻多玩玩,等老了就玩不动了。男欢女爱是人的本能,是一件能让我们两个人都快乐的事,为什么不做呢?哎,你不要听那些老顽固老封建说什么这种事情女人吃亏,现在新远的民风已经很开放了,再说你跟我睡一觉又有谁知道呢,现在男女平等,两个人都能享受到快乐的事,谈不上谁吃亏!” 池胜男冷冷地打量着他那张歪瓜裂枣的脸:“那你觉得我爷爷睡了你奶奶,我爸睡了你妈,我儿子睡了你女儿怎么样?” 对方恼羞成怒地说:“你长得还挺漂亮,怎么张口就骂人哇,不同意就说不同意好了,干嘛侮辱我家人,真是的!” 池胜男的口气还是冷冷的:“你刚不是说男女平等,谁都不吃亏吗?那我说我爷爷睡了你奶奶,你怎么会觉得我在侮辱你呢?” 对方自认倒霉,灰溜溜地跳下座位,林海在旁边看着她,越看越觉得她不可能是他梦中的那个池糯米。 一个柔弱,一个强悍,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 他正想着,池胜男却已经注意到他了:“林厂长,你来了?” 林海正在为被她发现自己在偷看她有点囧,尴尬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池胜男笑了笑:“玲姐让我在这儿等你的,她让我转告你,她已经准备跟我们王总结婚了,所以她不会再来见你,也不会考虑跟你发展。” 林海脑子一下转不过来:“等等,你是说,今晚应该过来见我的人本来应该是郑亚玲?可她跟王总结婚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还有她跟我发展什么?” 池胜男看了一遍他的神色,觉得林海没有说谎,淡淡地说:“郑伯伯想撮合你跟玲姐...” 林海一下明白过来:“郑伯伯也太能乱点鸳鸯谱了,我在老家已经有女朋友了,我明天就去跟他说。” 池胜男冷冷地说:“有什么误会还是趁早解释清楚比较好,我还有功课要赶,这就先走了。” 林海见她态度突然变得冷淡只觉得这个人真是喜怒无常,想了半天也只能又回到公司,他的秘书小李说:“林厂长,有位向先生打电话来约您吃饭。” 林海想了想说:“好吧,他约在什么地方?” “金泰会所。” 金泰会所从外观来看只是个非常普通的高档饭店,只有去过那里的人才知道这一类会所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林海这些年在燕林的时候是个工作狂,平时最多就是跟同事下属出去爬爬山,这类会所自然没有去过。 他刚进会所就感觉到某种奇怪的氛围,浑身不自在的感觉,招呼他的服务员出乎寻常的客气,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赤/裸裸。 他一边走一边心想怎么对方约了这么个地方,刚到大厅就见向卫东满面春风地坐在那里。 自从上次向卫东用奔驰换了林氏为他免费生产15天的林氏生发水,向卫东将15天生产的七百多箱林氏生发水运到日本,很快被抢购一空,这让他大赚了一笔,尝到甜头的他食髓知味,再次提出上次和林海的合作,他约了林海到会所,将自己的老板引荐给他:“大海,这是我的老板赵先生。” 赵良栋满脸笑容:“林先生,很荣幸见到你,久仰久仰!” 尽管见过不少大场面,不善言辞的林海还是不习惯被这么吹捧,忙说:“哪里哪里,我也很高兴见到您。” 赵良栋也是衢南人,从1978年政策有所松动他便丢了当时人人称羡的国营铸造厂铁饭碗,用自己省吃俭用的所有积蓄开了一家馄饨店,成为国内第一批“个体户”。曾在日本经营了十几年的假发生意,近几年虽在衢南定居但每次去日本出差都听闻很多林氏生发水在日本被抢购一空的消息,仅仅靠那些“国际倒爷”们小批量的人肉代购远远满足不了需求,而且林氏生发水并未获得日本的进口许可,只能小批量、多渠道进入日本,赵良栋心思活络,他想到既然不能将林氏生发水送到日本,那我就干脆把日本人送到中国! 当时许多从日本飞来的“生发旅游团”以旅游的名义到中国,同时接受生发治疗,这样的旅游团报价每人三千美金,仍有不少人愿意参加,赵良栋敏锐地看出这是个绝好的赚钱机会又得知向卫东认识林海,所以想通过向卫东牵线结识这个大名如雷贯耳的人物。 在向卫东的穿针引线下席间的气氛渐渐热络起来,赵良栋大谈自己的创业史,不少体会都与林海不谋而合,这让在陌生人面前一向拘谨的林海也变得健谈起来,说着说着三个人喝起酒来,酒过三巡赵良栋笑嘻嘻地说:“林医师,早闻阁下大名,今日终得相见,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我?” 林海有些醉意阑珊:“请说吧,只要我能办到一定尽力。” “我想购买您的林氏生发水配方。” 林海酒劲一下消了一半:“什么?!” 向卫东眉开眼笑地说:“大海,我们董事长的意思就是让你卖配方,价格好说,咱们好歹是同乡,我还能亏了你不成啊!” 林海断然拒绝:“赵先生,照理说您是我的朋友有什么事我都应该尽力帮忙,但是这件事我恕难从命!” 向卫东忙说:“大海,你别激动啊!你出个价钱我们绝不还价!” 赵良栋的气度显然远高于向卫东,不紧不慢地说:“林厂长,你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有话好好说嘛,我听说上次阿东用一辆奔驰换你十天免费生产林氏生发水,这样好了,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可以送你一套玫瑰园的临湖独栋别墅。” 玫瑰园是当地寸土寸金之地,独栋别墅价格更是高得令人咋舌,林海的薪资不低,可去年在燕林的技术鉴定会所需的4万成果鉴定费已让他倾囊所有还欠了朋友许多债务,如今在九露厂的薪水虽比过去更胜一筹,可林海对理财不太精通,这么多年虽然有些存款但是想买套像样的房子还是勉强。 面对如此大的诱惑,说不心动那是假的,然而... 林海不解:“赵先生,听说你在衢南做的是假发生意,如果引进我的产品治好了那些患者那岂不是自断财路吗?” 赵良栋哈哈大笑:“林医师,你真是太天真了!我是个生意人,什么赚钱我就做什么,你的林氏生发水在衢南、在日本的销路远甚我的假发生意,不瞒你说,贱内也深受脱发之苦数年,我给她换了多少假发她还在到处求医问药,人还是喜欢真东西,要是能长出真头发,谁还愿意顶着个假东西呢?” 林海一下被驳得无言以对。 向卫东以为他态度有所松动,连忙趁热打铁:“大海,还记得你上次愿意帮我免费生产十天吗,我把你的药全部运到日本卖结果被抢购一空,你想想要是你能跟我们合作把药都运到日本去卖,这里的市场前景无可限量!” 见林海没有表态,他又接着说:“大海,你好歹也是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的人了,你咋还这么死脑筋呢,我听说你几年前在你们老家就有未婚妻了,可人家嫌你没房没出息一直跟你闹别扭,你也三十多的人了,在咱们老家跟你同年的谁还不是孩子满地跑呢,我看你就把这房子收了也早点把终身大事定下来,在新远也安个家,这对你我都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啊。” 林海坚定地说:“真对不住,这忙我真帮不了。”   ☆、第146章 误打误撞 他沉默了一会儿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公司现在有急事要马上赶去处理。”说完就叫来服务员把账结了,留下沉思熟虑的赵良栋和一脸郁闷的向卫东。 林海急于离开所以行色匆匆,由于会所的走廊弯曲迂回,林海走了半天不但没走出去,还在走廊迷了路,刚想拦住一个路过的服务员问路,结果却瞥见有个包厢的门开了一线,他看到王继发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坐在沙发上左拥右抱,那女人在他怀里直发嗲:“王老板,您都好久没来这里,是不是都把人家都给忘了啊?” 王继发色迷迷地看着那个女人:“我要是忘了你今天还能来找你吗?嗯?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林海看呆了,早就听说王继发要跟郑厂长的女儿要结婚了,他背地里干出这样的事却被自己瞧见了,林海不想多事,刚要离开就被王继发的朱秘书拦住了。 林海的出现打断了刚刚缠绵得难舍难分的两人,王继发结结巴巴地说:“林...林厂长...” “王总,”林海不自在地说,“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就当没看到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别走,小林,你过来坐下!坐下!”说着他站起身拉着林海坐下,“这男人谈正事总要干点不正经的事儿,你放心,今天在会所的所有消费我全包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只管说,别跟我客气!” 说着向刚才搂着的女人瞪了一眼,“还不赶紧把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叫过来!” 王继发明白得很,既然自个儿被人拿住了把柄,就一定要把那个人一起拉下水,自己手上有了他的把柄才能镇住他不敢乱说。 那个女人媚眼如丝:“放心吧,王总,您的朋友我们姐妹几个能不好好伺候吗?” “哼,还废话什么,还不赶紧去!” 林海被朱秘书生拉硬拽死活按在沙发上已经坐如针毡,他坐了几秒钟还是忍不住起身:“王总,我以我的人格发誓,今天的事我绝对不会告诉其他人,请你不要顾忌我,我先走了...” 话音刚落,只见方才房间里的女人领着一排美女过来,在那儿搔首弄姿:“王老板,您朋友喜欢哪个随便挑,这几个不满意还有别的呢...” 王继发疾言厉色:“还不赶紧伺候着!” 那一群姑娘跟西游记里的蜘蛛精似的缠住了林海,林海被她们弄得狼狈不堪,只能一边拼命摆脱她们,一边对王继发叫道:“王总!我对这种事情实在没有兴趣,你要再不让她们滚,我回去就把你的事情告诉郑厂长!” 王继发一听吓傻了,朱秘书对着一屋子女人呵斥:“谁让你们进来,还不给我滚出去!” 一排姑娘蜂拥走出房间,接着一个年老的妈妈桑诚惶诚恐地出现在门口:“王老板,徐老板,要是那几个姑娘伺候得不好,我给你们换,换到你们满意为止。” “都给我滚!”王继发怒吼了一声,徐秘书连忙带着妈妈桑出去关上门。 “哎,林厂长,王总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当起真来了!”朱秘书看现场气氛不对劲,连忙出来打圆场,“王总今天本来是要约一位来头不小的客户吃饭,让我挑个好地方,刚巧我定位置的时候说国际饭店没位置了,我看这会所挺气派正适合有身份的客户吃饭,所以才安排了这个地方。其实我和王总都是第一次来这里,我们是真不知道这里面的底细,这都是我的错,林厂长你要怪就怪我,不要怪王总。” 一番话勉强将现场气氛缓和了些。 王继发道貌岸然地斥责道:“小徐,你看看你找的都是什么地方!我和林厂长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谈正经生意来这种地方像什么话!要是传到阿玲和我未来岳父耳朵里,我看你这秘书也干到头了!” 王继发刚才见林海推辞还以为他是抹不开面子,毕竟这是他以前拉拢下属的惯用伎俩,没有一次不灵的,直到后来见林海越来越激动,他才觉得事情不对,心中暗骂此人不识时务,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连到嘴的肥肉都不肯咬,这可怎么办才好? 房间的气氛有些尴尬,王继发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林海,林海刚开始推辞,王继发说:“拿着!你一大男人出来混怎么能不会抽烟呢,国外进口的烟,老贵了,我岳父送给我的,一直舍不得抽。”说着拿出打火机还亲自给他点上了。 王继发吞吐着烟圈:“小林,你家里有女朋友吗?” “我老家有女朋友了。” 王继发重重地拍了他大腿两下:“能嫁给你也算是那姑娘前世修来的福分了,真是羡慕你啊。”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倒是王总您能成为郑董的乘龙快婿,这才是其他人做梦都想要的福分。” “乘龙快婿?福分?”王继发呵呵笑了两声,神情有些落寞,深深吸了两口烟:“可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我跟阿玲谈恋爱那些员工就在私下议论,说我吃软饭,想靠着裙带关系往上爬,怎么难听怎么说,别人也就算了,我岳父岳母他们甚至阿玲也瞧不起我,咱们都打算结婚了,我妈来新远,我从火车站把她接回家的时候,岳父和阿玲看着她的表情就像看着讨饭的一样,阿玲当晚就跟闹,她说让我把她打发走,那是我亲生母亲啊,十月怀胎把我生出来,在郑家住了三天她就自己回去了,我当时觉得自己不孝极了...怎么说起这些了,我跟你说这个干吗,说了你也不懂!” 王继发想着暂时也只能打同情牌博取点同情了,说完他装作借酒消愁把眼前的红酒斟上,林海按住他的手:“王总,别喝了。” 王继发嘿嘿笑了两声:“兄弟,我知道你是个能干大事的人,我手下那几个人只知道拍马屁讨好我,正经事连个帮我的人都没有!你不仅工作上比我强还相貌堂堂,我岳父不仅在事业上非常器重你,还想把阿玲嫁给你,可我...我真的很喜欢阿玲...真的很喜欢,今儿的事情要是被她知道我就完了!” 说着他竟然已经呜呜咽咽地开始痛哭流涕,林海安抚了他好一番才劝住了他。 晚上林海回到宿舍,刚想脱下衣服休息,却在西装口袋里发现一个存折,林海拿起来翻开看到里面存着整整十万元! 还有一张字条:“密码是您生日,只求高抬贵手。” 林海彻夜难眠,这个决定太难了,一边是一个女人的终身幸福,一边是他的工作,好不容易干出了点成绩,却因为这么个乌龙泡汤了,林海内心说不出的烦恼。 第二天到了办公室他打算去九露厂把存折还给王继发,其他的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过——今天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怪的,林海正觉得奇怪,不过他还是照常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刚准备开始工作就听到门外有敲门声,他说了声请进,池胜男就进来坐在他对面的红木椅上,她脸上不太好,不过林海没想到这与自己有关。 只听她冷冷地说:“林厂长这里有打火机吗?借我一用。” 林海刚想问她要打火机干嘛,只见她从手上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对不起,我不抽烟,所以没有打火机。” 他特别反感女人抽烟,这么跑到人家办公室抽烟也太没礼貌了吧。 不过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继续埋头看书,池胜男笑了笑:“这不就是吗?” 林海正疑惑,突然见到办公桌上见鬼似的冒出一个印有“金泰会所”字样的打火机! 他脑子一片空白:“这不是我的!” 池胜男冷冷一笑,把打火机掷到他面前,转身走了。 这是他一个人的办公桌,怎么会有别人的打火机?换谁谁都不会信吧? 他出了办公室只听大家见了他在窃窃私语:“看起来人模狗样,居然去那种地方,还被王总逮了个正着...” 现在就算他往跟人说王继发不规矩的事,也没人会信吧? ************************* 几天后,林海起了大早来到门诊部巡视,虽然他来得很早,但门诊部不大的门脸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人群中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手上拿着挂号票对排在后面的人说:“大姐,听你的口音是天津来的吧?我也是天津来的,带娃儿来治秃的是不,这么小的娃儿咋就得了这病呢?” 淳朴善良的少妇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听到乡音觉得分外亲切:“是啊,这娃儿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三个月前就开始掉头发,我和他爸都不当回事儿,没想到现在成了瓢秃,被班级里的同学笑话...我带他去了上海北京那些大医院都治不好,这不前几天听说新远有个治秃神医,我这才带着孩子过来看看嘛。” “大姐您看,您是外地来的,晚上得赶火车回去是吧,你看这队伍还老长呢,轮到你至少得等明天了,要是在这儿等一天您自己不打紧,您这娃儿可受不了这份罪...您看我这儿有挂号条呢,别摇头,我送您的!咱们都是老乡,出门在外我不照顾您照顾谁呢,您拿着!不过等您儿子看好病拿药,您记得帮我也捎一份就成了!” 少妇一听这不是弄虚作假嘛,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五短身材”听了有些急扯白咧,没说两句就翻脸了:“行行行,不给就不给,老子大不了等你拿了药动手抢就是了!”   ☆、第147章 介绍对象 少妇和年幼的儿子孤儿寡母出门,万一出门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被“五短身材”几句话吓得脸色发白,后面排队的人看不下去:“我说你得了吧,我排好几天队了,每次都看到你插队加塞,这也就算了,人家是妇道人家你就积点阴德放过人家吧。” 话音未落,“五短身材”一拳打在说话人的下巴:“狗娘养的,我跟别人说话干你屁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当即就把对方的门牙打落在地,被打的人疼得嗷嗷直叫,林海正想上前突然听到一声玻璃碎裂的巨响,有人叫道:“赶紧搬!兄弟们,赶紧搬!干完这一票有你们的好处!” 林海冲进门诊部时门被挤垮了,窗玻璃也碎了,这群人是有组织有分工的,有人负责在外面卖号,一个人把手伸进服务窗口的钱盒大把抓去外汇券,窗户旁一个人在搬货通过窗户运输出去,窗户外面听着一辆接应的卡车,而另一个蒙面歹徒带着刀不让其他人接近,大堂大夫服务员都被吓坏了,尤其是其中女服务员不住地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林海平静地说:“把东西放下!” 蒙面持刀人奸笑一声:“林厂长,这几年你又是办厂又是做生意的,你是躺着都在赚钱哪,你我都是靠自己的劳力赚钱的,相煎何太急?何况这货虽然是你生产出来的,但是大部分的利润还不是进了别人的口袋,你看我这把刀可锋利得很,你是惜命的有钱人,不像我们贱命一条,为了几千块钱能豁出命去...” 他的话戛然而止,林海敏捷地要夺过他手上的利器,然而他退伍多年身手早不如当年被歹徒闪躲而过,歹徒面目狰狞:“臭小子,你爷爷今天就给你点教训!”说完刀子眼疾手快地一划,林海还来不及感觉到痛,只听身后有人叫道:“老大快跑!条子来了!”果然远远听到警车由远至近的声音。 歹徒对同伙吼道:“条子来了,快撤!”说完一脚把林海踹开,一伙人翻窗逃走。 那一脚踢在膝盖上力道不小,林海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只见满室狼藉,然后想起一个女服务员的声音:“厂长,池总来了!厂长,你的手上怎么都是血!” 林海还来不及反应池总是谁,池胜男已经从脖子上把丝巾摘下来给他包扎止血,冷静地说:“我有开车来,我送你去医院。”然后林海也晕晕乎乎地跟她走,路上红灯暂停时,他望着她的侧颜,池胜男问他:“血止住了吗?手上还疼吗?要不要我开快点?” “不用了,已经不疼了,血也止住了。”他抚摸着她打的蝴蝶结若有所思。 到了医院,池胜男帮她挂号,伤口不小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医生帮林海缝了几针开了点药就放他们走了。 出了医院天已经黑了,在车上林海执意要把医药费还给她,池胜男笑道:“林厂长真是太客气了,放心,您这次是工伤,医药费我会开发/票交给公司财务报销,一分钱也不用我出。” 林海一愣,这才想起来她带他看病也是公务,想了想还是有点过意不去:“那我请你吃饭吧。” 池胜男有点冷淡地说:“不用了。” 林海坚持说:“不管怎么样,上次的事情都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池胜男冷冷地说:“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想解释跟你女朋友说去。” 林海拉住她:“其实...我跟我女朋友已经分手了,她那方面提出来的,然后我答应了。这件事像石头一样压在我心里,好几天我心里很不好受,你能听我说说吗?” 那天正好是周末,去了几个西餐厅咖啡馆都找不到座位,他们两人奔波一天饥肠辘辘,结果找了家火锅店吃饭,林海把那天的前因后果全都说了一遍,说的整个过程他反复强调了好几遍表明自己绝对不是打击报复王总,而是说的是事实。 其实王继发找小姐的事,池胜男曾经撞见过一次,不过远远看着不是太清楚,所以她也不敢说,只是她没想到王继发这个人猖狂到了这种地步,没几天就要跟郑亚玲结婚了,连这么几天都忍不了吗? 林海最后说:“我已经把十万块钱还回去了,也做好离开公司的准备,虽然在这里发展得不错,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觉得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池胜男说:“他们不会让你走的,你对公司很重要,只不过眼前这件事情有点麻烦了,让我再好好想想要怎么告诉玲姐。” 眼下她跟王继发过几天就要摆酒席了,自己要把这么个消息告诉她,得好好说才行。 因为他手不方便,选调味料的时候池胜男拿了两个碟子去:“调料你要哪种,要辣吗,哦不对,医生刚交代你不能吃辣的,香菜和葱吃不吃?” 她如此周到,反倒让林海浑身不自在:“都可以,香菜和葱不要。” 池胜男拿了调味料回来:“你吃东西还方便吗,不方便的话我帮你夹菜。” 林海哭笑不得:“我只是手受伤又不是残疾,我能自己吃。” 池胜男嫣然一笑:“那就好。”她见林海一直看着自己忍不住问,“你老看着我干什么?”她有点怀疑自己脸上沾了脏东西,还往脸上抹了下。 “没有...”林海连忙摇头,他只是有点搞不清楚她刚刚心情还是很恶劣的样子,现在看起来心情倒挺好的。 不过,她笑起来的样子是挺好看的,林海现在发现自己一点也不讨厌她。 “池小姐,关于你离开公司的事情,其实你不用介意我...” 池胜男笑了笑:“我说过了,我离开公司只是因为我自己的原因,服装厂生意忙再加上学校的功课,已经让我忙得不可开交,九露厂这边我是真的顾不上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虽然是这么说,林海还是觉得有点失落。 池胜男送林海回公司后想了想又到了郑家,刚一进门跟郑家父母打过招呼,就瞧见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女人斜着眼似笑非笑地打量自己,那目光虽然不至于恶意却让人瘆得慌。 “哦,小池,你还没见过他们吧,他们是继发的爸妈。” 池胜男礼貌地笑了笑,坐在沙发上正奇怪平时她来郑家,亚玲肯定早就出来迎她,今天是不在家? 她正想着,郑妈妈就对着王妈妈说:“她现在才读大三,年纪轻轻就在买了房,对了,还有一家服装厂呢!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得了!” 池胜男听了连忙纠正:“伯母,那服装厂不是我的,只是我工作的地方,还有那房子买过来很便宜的。您再说我那房子我都无地自容了,那房子地段不好,我买来这么久还没住过一次呢。” 王妈妈笑得眼睛都只剩下缝了:“哎呦,有房子就得了,姑娘哪,俺跟你说,女孩子就要有房子才好找对象,现在时代不同了,男女平等,女孩子也别啥都指着男方家里。俺就跟我们家大壮说了,有空跟你哥哥学学,别净没出息找村里头那些歪瓜裂枣,有本事也跟他哥哥似的在城里找个有车有房的!姑娘,你有对象没有哪,俺可告诉你,女孩子别光顾着读书,找对象可得趁早了,你都读大学了年纪可得二十一二十二了吧,再过几年你看谁还要你!对了,俺们家大壮年轻倒是跟你差不多,样貌也般配...” 池胜男脸上勉强挤出来的笑容也撑不住了,冷冷地说:“我没有对象,可没有也看不上你儿子。” 王妈妈拍手:“哎呦,俺的大姑娘嗳!你是没见到俺那儿子,老头子快快快,快把大壮从房间里叫出来给人家姑娘看看,多好的一小伙儿,跟你真正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天作之合哪!对了,姑娘哪,啥时候能让我上你家坐坐,我刚说你那房子地方偏是吧。哎,咋不买套市中心的房子呢,上班也方便不是...” 王大壮被王爸爸生拉硬拽地强押了出来,本来嘴里一直嚷着让他爸松手,见到池胜男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王妈妈想用那双糙得跟砂纸似的手去拉池胜男的手,却被她一下躲过了,她笑了笑:“大妈,我找玲姐有急事呢。” 王妈妈冲着她的背影对儿子说:“小姑娘也太害羞了,大壮,你在家挺能说的,你见到人家咋一句话都没有啊!别怕!你别瞧着她看起来挺体面的,亲家母都跟我说了,她也是农村出来的,跟咱家是门当户对!你努力努力,把人家追到手,虽然郊区的房子不比市中心的好,总强过没有啊。” 池胜男一路想着都觉得特别可笑,又开始为郑亚玲担心,这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那个王继发摆明了就是冲着郑家的钱来的。 嫁给这种凤凰,只怕郑亚玲婚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幸亏王继发找小姐的事被林海撞见了,更好可以以此为理由分手。 她想着想着已经到了郑亚玲房间门口,她敲响了门。 郑亚玲开门见到的眼神似乎像是不愿意见她,颇带敌意地说:“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池胜男心里有事,对郑亚玲的态度没多想,很快把事情说了一遍。 她已经做好准备,她以为郑亚玲会哭,会闹,甚至还可能杀人。 但是没用,整个过程中,郑亚玲的情绪都非常平静,等池胜男说完,她说:“既然继发去找小姐,你干嘛要跟他表白?” 这下池胜男彻底蒙了,她跟王继发表白,她脑子又没有病好吗?! 还不等她辩解,郑亚玲上下打量着她:“胜男,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是这样的人。我一直因为你救过我对你非常感激,我是真心把你当成我的亲姐妹,甚至我还想过让你当我的弟妹,就算事情不成功你也不应该把主意动到我未婚夫头上...好吧,就算你喜欢继发,你也不应该编出这种谎话来骗我放弃他啊!” 池胜男简直不知道怎么说:“玲姐,我跟王继发表白这件事是谁说的?” 她刚问完觉得自己的智商也掉线了,还能有谁,当然是王继发啊! 郑亚玲还在按八点档偶像剧的套路滔滔不绝:“胜男,我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让给你,只有男人不可以!难怪我当初让你代替我去酒吧拒绝林海你那么不情愿,原来你是希望我跟他发展,然后你跟继发...” 真不知道那个王继发是怎么把那个精明,视男人如粪土的郑亚玲变得这么白痴的,反正池胜男此刻太佩服他了,看来如今她说什么郑亚玲都不会相信了,其实池胜男并不在意郑亚玲对自己的指责,而是担忧郑亚玲在这个男人蛊惑下,会干出更离谱的事情来。 她只能冷静地说:“玲姐,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勾引过王继发,我对他非常不屑一顾。还有,别再费心思煽动她那个妈来惹我,不然谁都不好看。我想事情既然如此,想必公司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本来还想好聚好散,现在却弄成了这样,我很难过也很抱歉。但无论如何,玲姐,你都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会永远感激你对我的一切好。” 郑亚玲本来还有满腔怒火,却被她这一番话说得有些平静下来。 池胜男隔天约了林海在茶馆相见,要了一壶龙井,翠绿的叶子缓缓在水里舒展开,茶香四溢。 池胜男抿了一口清茶,把郑亚玲的话全都告诉他,林海听了对王继发简直有些刮目相看,这个人也太厉害了吧! 池胜男笑道:“对了,今天约你出来除了告诉你这件事,还想跟你谈谈公事,完成这件事我在九露厂的工作才算结束了——新产品‘除藓散’的定价问题,我知道林厂长定的市场价是18元,这个价格相比同类产品并不算高,这是你的发明,我不能代你做决定,只是希望林厂长你能考虑到新产品目前刚刚上市,市场需要一段时间接纳它,况且需要买这个产品的受众很多都没什么钱,我希望林厂长能在价格上做一些退让,把更多的实惠让利给患者,让他们早日摆脱病痛。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如果你仍坚持自己的看法,我也会尊重。” 林海想起以前在老家,浙南农村雨水偏多,气候炎热而潮湿,农人长年累月在水田劳作,到海滩淤泥中捡蛤蜊、脏污浸泡、细菌感染,使得皮肤病的发病率极高,牛皮藓、鱼鳞藓、湿疹都是常见病症,有的病在乡下治不好得到县城甚至更远的地方。林爸当时总是对他们说,要是他有本事帮大家伙治好病该有多好啊。 林海想了想抬头对她说:“那就13元一瓶,不能再降了,做这个工人们很辛苦的,人工费一直在涨,再低下去就只能亏本了。” 这个产品是池胜男负责开发,她对原料采购和药剂制作流程当然一清二楚,她明白林海报出这个价格的分量,13元一瓶真的没有太多利润空间了,于是轻声说:“谢谢,完成这个任务,我们以后应该是再也不用见面了。”   ☆、第148章 亚玲结婚 转眼到了郑亚玲和王继发结婚的日子,郑亚玲大概也是因为那天的事情心存歉意,再三要求她给自己当伴娘,一副她不去还不成的架势,最后池胜男也只好答应了。 大概是郑亚玲父母总觉得亏欠女儿太多的缘故吧,所以郑亚玲的婚姻办得格外风光,也正因如此衬托得王继发他们家异常寒酸,郑厂长心境豁达,他经常劝郑妈妈不要太挑剔王继发的家庭:“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容易,别难为孩子了。” 他们主动要求承担结婚酒席费用,然而这种善意并没有得到好的回报,反而让王妈妈到处跟人说郑家的女儿是个赔钱货,因为被他们家睡了还不得不亏本大甩卖,池胜男对于这种脑回路再熟悉不过了,嫁凤凰男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永远做好只付出没有回报的准备,当一个无怨无悔的圣母,而郑亚玲并不具备这样的素质。 这次的婚礼王家来了不少亲戚,王妈妈嘟嘟囔囔地在跟王大壮还有王秀花抱怨新人不打三金丢人,事情是这样的,在王妈妈那边的农村结婚三金都是男方提供的,王妈妈事先也的确给了郑亚玲一千块钱让她去打,可郑亚玲想着反正结婚当天戴的也是婚纱店提供的假珠宝,要是戴真的婚礼那天忙众生乱,万一出了差错大家心里都不痛快,打不打都差不多,而且花钱的地方还多得是呢。 别的不说,郑家父母已经给他们小两口买好现成的房子,装修总不能再让她们出钱了吧,好在这期间王家人还算配合,当时装修、材料和人工费都很便宜,每天王爸爸和王大壮身上抹得跟小泥人似的当小工,也节约了不少钱。 只有一次,郑亚玲想要欧式复古的窗帘被王妈妈激烈反对,认为大红色的更为喜庆,两人经过几天辩论,郑亚玲胜出,王妈妈生了好几天的气,最后悻悻地妥协了。 而这几天王继发一家人住在郑家,他们的生活习惯也很让郑亚玲看不惯,比如说吧,他们节约用水节约到了什么程度呢?他们平时会把水龙头开到最小,一滴一滴地流,下面用个水桶去接,说是这样的话水表不会走。 其实这也没啥,节约也算是美德了。 然而,有一天,郑妈妈在厨房监督吴阿姨做饭突然闻到一股恶臭,本来以为是附近的公厕飘过来的,结果发现是王妈妈捡了很多垃圾堆在厨房的地上,吴阿姨平时很懒,没有天天买菜,很多时候都是买好三四天的菜,冰箱里放不下就堆在地上慢慢吃,想到自己每天吃的菜跟那些垃圾堆在一起,当即把郑妈妈恶心得想吐。 对了,王妈妈刚到郑家那会儿主动要求帮吴阿姨做饭,郑妈妈还觉得她是个勤快人,结果有一天她无意间撞见王妈妈每做完一道菜,都要自己用手拿一块尝尝。 郑妈妈觉得恶心,跟她提出如果她真要吃,干嘛不自己另外盛出一盘来吃,王妈妈理直气壮地说:“要没有俺们农村人种地养猪,你们城里人哪能吃上这么好的大米和肉菜,凭啥你们城里人就这么能享清福,我们这个农村来的偏要赶在你们前头享受享受!”当时把郑妈妈给气得发疯。 还有,王家人的生活习惯也很不好,每晚上床睡觉不肯洗脚不说,感冒流着鼻涕打喷嚏还专冲着桌上的菜打,还有那个王大壮每次抠鼻屎郑妈妈劝了多少遍,他都不肯用餐巾纸,偏用手指搓成一颗小丸到处乱弹。 郑雄劝妻子多体谅人家是农村来,可郑妈妈没有办法体谅他们,因为她总是能从他们身上见到自己卑贱的影子。 郑妈妈生在偏僻落后的农村,从小家里穷兄弟姐妹多没少忍饥挨饿,她做梦都想当城里人吃商品粮,后来她遇到下乡插队的知青,也就是郑爸爸,他那种城市人的气质深深吸引住了她,17岁的郑妈妈死缠烂打地倒追一气,加上当时政策非常支持知青扎根农村,郑爸爸纵使万般无奈也只能迫于形势娶了郑妈妈。 可跟郑爸爸结婚只是把一个城里人留在农村,并不能让自己住到城里去,郑妈妈又撺掇郑爸爸把她跟自己的户口都迁到大城市去,当郑爸爸告诉她户口不是说迁就迁现在他们俩都是农村人,变不成城里人时,她当时的表情精彩极了,结婚三天她就哭啊喊啊,说自己被郑爸爸骗了,郑爸爸无奈极了,他没想到郑妈妈会单纯无知到这个地步。 好在郑爸爸爱读书,即使被下放到农村也不忘充实自己,高考恢复后他考上了新南商学院,后来在杨孟达的引荐下进了九露厂工作,一步步从技术人员做到现在的副厂长,后来买车买房有儿有女啥都有了,可郑妈妈一心惦记着把户口转到城里来,可要是转户口那家里的地就要被收回去了,郑妈妈人在城里,农村的地都是她兄弟在种,庄稼人都靠这一亩三分地地吃饭,地是农村人的命啊,郑老太太知道女儿的心思还得了,把她臭骂了一顿让她绝了转户口的念头。 郑妈妈被迫放弃了这个念头,想着自个儿反正在城里安家落户了,只要好好保养打扮得时髦,谁能瞧出来她是个农村来的! 郑妈妈看着女儿结婚不禁思绪游离,想到自己结婚当日的情景,她嫁了农村人,她的女儿又嫁了农村人,又是一个轮回。 屋里的女伴闹起来,想也不用想是新郎来了,伴娘团不知道把红鞋藏在哪儿了,伴郎团绞尽脑汁都找不到,找了大半天眼见快要误了吉时伴娘团还不依不饶,尤其厂长秘书小黄闹得最厉害,池胜男跟她认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活泼的一面,气氛倒是被带动起来,摄影师也说要这么闹闹拍出来才好看。 直到司仪在一旁提醒大家适可而止,闹得正尽兴的伴娘团才放了王继发一马,将藏得密不通风的红鞋拿出来,伴郎团一见啼笑皆非,原来她们竟把红鞋藏在一个女伴高高的发髻里,难怪伴郎团找翻天都找不到。 伴郎们快笑疯了:“这种损招是谁出的!快出来,我保证不打死她!” 伴娘们笑道:“还有谁,还不是小黄!” 王继发心知大家都是闹着玩,被这么捉弄也不生气,好脾气地逐个逐个地派发红包谢谢大家饶命之恩,他给小黄红包时不经意装进她略带幽怨的眼眸里,他来不及细想只见女伴们配合地让出一条道,郑亚玲端坐在卧室的床上,他俯下身帮她穿好鞋,接着打横抱起她下了楼,整条街响起霹雳扒拉的鞭炮声。 一路上池胜男跟郑家明郑妈妈他们同坐一车,见郑妈妈气得掏出手绢擦眼泪不免有些诧异,郑妈妈虽然不是什么伤春悲秋的人,却也不是爱哭的人。 细细问起来,原来王妈妈因为郑亚玲没打三金,让她在老家人面前落了口实心里正不痛快呢,在给郑亚玲改口费的时候只给了101块钱!一般来说改口费都是1001,寓意千里挑一,遇上有钱的婆家给个万里挑一也不是不可能啊,可王妈妈只包了101块钱!还笑嘻嘻地跟郑妈妈说百里挑一已经不错了。 郑妈妈真心不是为了钱,不管王妈妈包了多少都是给小两口的,一分钱都到不了她手上,可她都是不肯输这口气啊,所以一路上跟池胜男念叨个没完没了,害得郑家明不得不再三打断她,免得自家妈妈丢人现眼。 接着到了饭店好戏才算是真正开演了,首先是王继发他爸开始发酒疯了,本来两家请的客人就多,只能一桌一桌地敬过去,王爸爸可好,非让小两口一个个地敬酒,接着滔滔不绝地开始陈述他们跟王继发从穿同一条裤子时候开始的兄弟情,介绍那些长辈怎么怎么疼王继发,不说完还不让走。 结果就瞎耽误功夫还没敬到女方那边,人家都已经散场了,王爸爸还在一杯接一杯地敬男方这边!亚玲这边别说是郑家的朋友和九露厂的领导同事们,就连那些近亲都没能敬酒。 然后郑亚玲都觉得不太对劲啊,就算人多,酒席慢慢吃也还是能赶得上的,为什么他们吃的那么快? 结果郑妈妈铁青着脸把郑亚玲拉过来说,当初饭店是让他们小两口去订的,钱也没少给,为什么菜这么少? 问得郑亚玲一脸茫然,她刚从男方那边一桌桌敬酒敬过去的,没发现桌上的菜缺斤少两啊,郑妈妈把她拉去看录像,郑亚玲一看快气炸了。 男方那边桌上的菜肴是应有尽有,自家这边的酒席上那些个好东西,比如说酱肘子、螃蟹之类的硬菜通通不翼而飞,桌上有的菜数量也不够吃,而且那些服务员还态度奇差,放下菜就走人,根本不理会客人让帮忙找碗找筷子拿纸巾的要求,郑亚玲光是从录像上都能感觉出客人们的尴尬,大家吃完也觉得马上走不太礼貌,只能坐着喝饮料充个水饱。 郑亚玲看到一半已经气得七窍生烟,池胜男忍不住提醒她:“玲姐,你公公要去前台结账,你要不要去看看?” 一语惊醒梦中人,郑亚玲当即豪迈地把婚纱往身上一卷,蹬了高跟鞋就往楼下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逃婚呢,她一下去,好多客人不放心也跟着下去。 “老王,这是找你的钱,一共收你一千九百零八块,都是熟人,已经给你打过折了。哪家闺女嫁给你儿子真是有福了,房子车子都是你们家买好的,又办了酒席...” 王爸爸酒喝得满脸通红,响亮地打了个饱嗝:“可不是嘛可不是嘛,娶个黄花闺女不也就这样嘛,我跟你说,我们家那儿媳妇以前...” “爸!”郑亚玲的出现打断了王爸爸滔滔不绝的话。 王爸爸红光满面地说:“孩子,快打招呼,这是你钱伯伯,咱们以前都是一个村的,巧吧,现在人家也在这里开起酒店了,人家为了你的婚礼费了不少心思呢,这年头外头酒席贵得见了鬼了,就你们家给的那点钱哪够办酒席,还是你钱伯伯帮你打了九点五折呢,赶紧谢谢人家。”   ☆、第149章 凶宅之谜 “谢个屁!”郑亚玲直接爆粗口了,她指着站在楼梯口的王继发,“你爹真能睁眼睛说瞎话,办酒席我爸妈给了你一万块,就今天桌上那点东西猫吃都不够呢!你给我解释清楚,你说清楚这婚就别他妈给我结了!” 郑亚玲这个人你让她里子吃点亏没啥,可你要是让她丢了面子她绝对要跟你拼命,接着她就当众跟王继发扭打了起来,王爸爸王妈妈怕儿子吃亏纷纷加入战队,接着郑雄和郑妈妈为了女儿更是豁出老命地去打,结果整个大厅两方打得乱七八糟,而郑亚玲拿了个端菜的餐盘往王妈妈头上砸。 就在他们吵架过程中,池胜男从饭店员工口中得知,原来这家饭店因为经营不善已经转让了,只不过因为新的东家还没来,旧的东家又不给开工资,员工们也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大厨原本是两个,跑了一个,只剩一个,全部菜都做肯定来不及,所以按王爸爸交代的只做王家这边亲戚的,按他们的说法,他们家爱面子,儿子一辈子也就结一次婚,绝不能在这上面跌了面子。 王妈妈被她砸得直嚷着要服务员报警,郑家这边的亲戚爱面子拦着死活不让报警,还把大厅的电话机给砸了,双方正打得不可开交呢,一件非常狗血的事情发生了。 厂长的秘书小黄不知道怎么就跌在地上,脸色惨白,不少人都看傻了,突然郑妈妈尖叫道:“有血!这地上有血!”一群人赶紧停下把她送医院,当众人齐心想抱起她的时候她眼睛一直往王继发身上瞧。 一路上大家都在嘀咕,小黄还没结婚咋就怀上孩子了呢,接下来事情就有些让人大跌眼镜了,小黄醒过来时孩子已经没了,她边哭边闹把事情说了一遍,她原本在车间上班,后来是王继发把她提拔上来的当了厂长秘书,小黄知恩图报,在厂长面前说了王继发不少好话,更方便他在公司上下其手,谋取私利,更方便他追求郑亚玲。 在这期间,小黄一直有女友义务却无女友的权利,她哪怕知道王继发在外面做的种种荒唐事也能隐忍不发。后来郑亚玲出现了,她还为王继发追求郑亚玲提供各种便利,仅仅因为王继发曾哄骗她说,他只是利用郑亚玲往上爬,自己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她,等事业上有了成就就会娶她为妻。 直到得知郑亚玲和王继发的婚讯,她才彻底傻了,然后发现自己已经怀了王继发的孩子,她找到他想让他给自己一个名分,王继发却用钱收买了她,让她打掉孩子,小黄收了钱却迟迟舍不得打掉孩子,只能眼睁睁参加他们的婚礼,只是没想到会因此流产。 这么复杂的事情最后会如何善后,池胜男不得而知,她只知道郑亚玲跟王继发这个婚是结不成了。 她出医院时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这时候学校早已关门,九露厂没有她的宿舍,郑家又乱成一团,唯一的选择就是回石婆婆的那套房子。 那是她最不想去的地方。 “我送你回去吧,我开了车来。” 林海的突然出声让池胜男吓了一跳,眼下郑家肯定不会有人接送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坐林海的车。 一路上池胜男问他:“你什么时候换的新车?” “昨天,一个新远合作的大老板刚从日本运来的车,皇冠牌的,一共两辆,一辆给公司,一辆给我个人,车上还配有车载电话,联系倒挺方便的。” 池胜男听他说着有些诧异,皇冠牌的进口车,还有车载电话,在新远都找不出几辆吧,对方就是单纯冲着九露厂的货来的? 她真有些担心,林海这个人虽然不能说没有城府,可一旦与别人交好就会付出全部的信任,比如以前在衢南燕林,那些人都把他当犯人似的看守起来,他居然还觉得他们对他不错。 只是她这些想法还不便对林海说出来,一来林海未必会把她的看法听进去,二来经过郑亚玲的事情,她也明白,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在对方没有询问的前提下,不要随便对别人的生活指指点点。 想着想着,车子已经开到了石婆婆的房子楼下。 池胜男开始纠结了,憋了半天才说:“你能不能送我上去?” 林海简直诧异极了,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他们孤男寡女的,这不方便吧? 不过他转念一想,可能还是送到门口比较保险一点,于是点了点头跟着他下了车。 到了门口,他刚想走,池胜男又像是迟疑了好久:“你能不能陪我进去?” 林海愣了一下:“好...好啊。” 然后两人进了房间,池胜男打开灯:“坐吧,我给你倒杯茶。” 林海也不好意思说走,两个人就在沙发上坐下,他因为是后面进门的,迟疑地思考着门要不要关上,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给关上了。 她居然会三更半夜跟林海坐在这间凶宅里,池胜男总觉得又好笑又像是梦。 两个人在一起坐了半天,聊的无非是工作的事情和今天发生的事情,只不过他们在工作上交集也就那么一点点,又不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渐渐也没什么谈资了。 “对了,”林海沉默片刻还是开口了,“上次我在酒吧看到有人说想跟你交往,那个人是谁?” “他是我一个合作伙伴,不过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 “他因为我拒绝他的事情生气了,我们就没再联系了。” “哦...那你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呢?”林海也许也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不过他平时习惯听公司的人在背后议论她不找对象,心里不免有些好奇,“听说郑厂长的儿子追了你好几年,你为什么没有答应?” “我对他没有那个意思,而且他妈妈也不喜欢我。” “郑伯母是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她跟我提起你时还老夸你能干。”林海小心翼翼地说,“其实家里人反对也没什么,只要对方真心对你好就行。” “是吗?”这个话题走向有点奇怪,她有点不想谈下去了。 “嗯...”林海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这个人藏不住,我跟你实话实说吧,你在衢南燕林见到的那哥们儿他托我问你愿不愿意试试跟他谈对象,他...他这个人虽然挺纨绔子弟,之前交了不少女朋友,不过人品还不错...” “林厂长,请问你要开婚介所吗?”池胜男冷冷地问。 “哦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既然也是单身...或许可以试试,当然你如果对他没意思,就当我今天没说这话,要是你没有特别讨厌他的话,我觉得你们可以试试看...” 池胜男冷冷地打量着他:“感谢你的热情推荐,我还是不想谈恋爱。” 林海尴尬得说不出一句话,池胜男打开门对他说:“你走吧,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 林海紧张地说:“是不是我的话让你生气了?我这个人不会说话,庐山是我好朋友,我是觉得他条件不错又特别喜欢我才...” “滚。”池胜男简短地说。 林海讪讪地转身离去,房间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孩子哭声。 林海被惊了一下:“什么声音?” 池胜男挥开他:“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我听郑伯父说过你房子闹鬼的事情,你别怕,这世上没有鬼。” 说着他在房间四处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他进了卫生间:“问题一定出在抽水马桶下面!” 上次池胜男住在这里已经被吓得半死,根本没想到去判断声音是哪里发出来的,林海能这么镇定真让她挺佩服的,可她想到声音是从抽水马桶里冒出来更毛骨悚然了。 林海转身问她:“你这里有没有拆房子那种铁锤?我要把这抽水马桶砸了看看下面是什么。” 铁锤是有的,可她拦住了林海:“你别去,我真的很怕...” 谁知道抽水马桶里是个什么东西,三更半夜会吓死人好吗? 林海镇定地说:“相信我,这世界上没有鬼。” 道理是没错,可是世界上有那么多未解之谜,她可不想经历任何其中一个。 在林海的坚持下,池胜男默许他砸开了抽水马桶,也好,不管下面是个什么东西,今天总算能弄个明白了。 她一边想着,耳边的哭声越来越响,那个东西在水里翻腾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突然听到林海一声惊呼,只见他拨开砸碎的砖石,抽水马桶一个黑魆魆的东西在水里翻腾着,哭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在卫生间不明的光线下,池胜男只觉得越来越害怕,唯恐真见到什么妖魔鬼怪,林海却认出来了:“大鲵!这是大鲵!又叫娃娃鱼,因为它的哭声非常像孩子的啼哭,所以才得名,可是它是怎么下去的?” 池胜男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么久以来的困惑终于解开了,只是她见这娃娃鱼起码都有五六斤,这么大的躯体是怎么下去了? 她跟林海再三分析,总算想出了一个最符合逻辑的说法,这娃娃鱼现在体积是很庞大,可两年前下去之前可未必,当时估计还是个小鱼苗,听说石婆婆非常节俭,冲马桶从来舍不得用自来水,而是去河里舀了河水冲,只怕哪天不小心把带有大鲵鱼苗的水倒进了抽水马桶里。   ☆、第150章 凶宅谜破 然后娃娃鱼就在抽水马桶里一日日长大,夜夜啼哭,吓得石婆婆难以安枕,加上这个村子的历史使得流言纷纷以讹传讹,让人误以为婴灵索命,才使房价跌无可跌,让她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 如今这个悬在内心的困惑终于解开了,以后自己要回家住也不用再害怕了。 她刚想对林海表达谢意,突然她的手机响了。 林海见她接起电话,听了两句脸色就变了变,等她放下电话问她怎么了,池胜男笑道:“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情,你现在方不方便送我过去?” 林海当然义不容辞,心里也挺好奇,现在是凌晨四点钟,她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这时候赶过去? 不过他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就送了她去,这地方就是新远大学附近的一家录像厅,池胜男下了车让林海回去,林海只见录像厅门口贴着两张交叉的封条,门口站着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急得团团转。 池胜男急得见了他们就问:“宋现在人在哪里?为什么录像厅说被封就被封了?” 一个学长把事情因果大致说了一遍,其实早在1984年,省广播电视厅等多部门就曾联合下发《关于营业性录像放映管理的暂行规定》,其中规定:“营业性放映的录像带内容,限国内电视台播出的节目、国内公开放映的影片,以及经省音像制品管理小组审核、准映的海外电视、电影片。”第九条还规定“夜间放映时间不得超过十二点”。 1993年3月,市文化局下达《关于对歌舞厅、卡拉OK、录像放映厅(室)实行等级管理的意见》,之后整顿、取缔了一大批营业性录像放映单位,此后也有好几波扫黄,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所以效果并不是太好。 而就在昨晚九点,上千名警察对全市的300多个歌舞团、卡拉ok以及录像放映厅展开统一行动扫黄一直持续到凌晨,带回了上百名非法营业者。 “你有办法可以救老大吗?” 池胜男听完学长的话默然了,这件事虽在她的意料之中,可真正发生了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不禁奇怪地问:“你们把我叫过来是想让怎么出力呢?” 几个学长欲言又止地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大着胆子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听到这里,池胜男就更奇怪了,她能生什么气? 只见对方迟疑了片刻说:“是这样的,前几天老大有个朋友说要给老大介绍对象,对方是老大的外甥女,听说家世很不错,老大想都没想就给拒绝了,现在老大出了这样的事,要是对方能抬一抬手,老大也不在话下了,只不过...你是怎么想的?” 池胜男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 “但是老大喜欢你啊!” “但是我只把他当作朋友而已啊。”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咱们就去办了,这件事情说难也不难,只不过老大跟人家非亲无故,平白无故受人家这么大的恩惠,就是打算接受对方了。” “这事儿你们跟我说没用啊,你们得问问他本人的意思。” “可咱们现在根本没法问他本人啊,我们就想问问你,你对老大到底还有没有意思,你这边没戏的话,老大才会去找别人。” 池胜男摇了摇头:“我跟宋是不可能的,他跟别人好不好的要看他自己的意思,我没法插手。” “那好吧,这件事也只能这么定了,其实那个厂长的外甥女真挺漂亮的,家世又好。” “哪个厂长?” “哦,就是你以前工作的那个服装厂的厂长,他外甥女叫郑静。” 池胜男跟他们谈完事情走在路上正在想这三更半夜的,要去哪里叫车呢,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林海的车还停在刚刚那里地方。 她上车系上安全带:“谢谢你。” “三更半夜,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不太好...”林海也许觉得这个解释有点牵强,又补上了句:“我刚好也有公司的事情想请教你。” 一路上两人谈了很多工作上的事情,还没谈完已经到了公司,刚到办公室李助理笑脸迎人:“林厂长,您未婚妻来了!” 林海一脸错愕。 池胜男走进办公室只见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好奇地打量着她和林海,这人正是苏冰。 李助理跟池胜男要好咋咋呼呼地跟她介绍苏冰:“池姐你还不认识我们厂长的未婚妻吧,我上次给你看过她的照片,你看她跟我们厂长般配吧?” 苏冰最初见未婚夫和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女孩走在一起心里不免膈应,直到听李助理说到对方早已知道自己的存在,总算松了一口气,她压根没认出对方就是她当年正眼都不看的女孩。 池胜男笑道:“是很般配,那林厂长你未婚妻来了工作的事情就先放一放吧,我刚好有事先回公司了,工作我们改天再谈。”说完转身匆匆走了,李助理也识趣地送池胜男下楼,把房间让给这对久别重逢的未婚夫妻。 林海皱着眉问:“你怎么来了?” 苏冰听到他这话就来气:“我怎么来了?我未婚夫的公司我为什么不能来?如果是我打搅你跟漂亮姑娘谈情说爱,那我走好了!”榕树村是典型的江南水乡,河湖密布,河汊纵横,陆路不同导致交通十分不便,苏冰从家里到新远需要用上拖拉机、渡轮、汽车、火车等几乎全部的交通工具,一路舟车劳顿,千里迢迢好不容易寻到了未婚夫,结果对方张口来一句“你怎么来了?”让她极其恼火。 林海连忙拦住苏冰:“苏冰,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为什么总要曲解我?” “好,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拒绝向卫东送你的房子?” 林海愕然:“你怎么知道房子的事?” 苏冰气鼓鼓地说:“果然有这事!要不是向卫东再三跟我说他说的都是真的,我真不信天下还有你这么傻的人!天上掉馅饼刚好砸你头上你都不干,你是不是在外面待久了脑子待出问题了?” 林海对苏冰的措辞有些不悦,但他还是耐心地解释道:“苏冰,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我和现在的公司已经签过协议,在公司工作的时间里我不能为任何其他第三方有利益关系,否则公司是可以告我的!” 苏冰一脸鄙夷地说:“吓!这是吓唬谁呢,我当记者见过人和事多了去了,就你们公司我从外面看就不怎么样,他们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啊,多少年你才能赚出一套房钱?就那么点钱就想买断你整个人为他们卖命,想得美!” 林海努力压着心火:“这不是多少钱的问题,而是我既然已经签了协议就得按照协议来,更美给了我出头的机会,如果我昧着良心做那些事我会看轻自己的,冰冰,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再给我几年时间,我一定可以攒够买房的钱。” 苏冰终于爆发了:“你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林海,你让我给你几年时间我给了你六年的时间,现在六年过去了你还是买不了房,有人要送你你不要然后让我再给你几年时间!几年复几年,我已经三十岁了,我等不起了,林海!现在我告诉你,向卫东把房子钥匙都给我了,他说随时可以去办过户手续,我告诉你,这房子我替你收下了,那事儿我也代替向卫东答应下来了,如果你敢把房子退回去,我就马上跟你分手!”说完她把房间钥匙重重朝他的办公桌掷去。 “那我们就分手吧,”林海平静地说,“我们分手。” 这回轮到苏冰一脸错愕:“上次你在信里说的话都是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苦笑,“而且苏冰你没必要难过的,你都找好下家了不是吗?” 宋千里三天后就被放出来了,很快又传出他跟郑静结婚的婚讯,宋千里本就极具商业头脑,加上郑静的家世背景,以后的前程只怕不可估量,只是池胜男见他态度淡淡的,并没有开心的样子。 不过不要紧,这个人本就不把男女情爱看得太重,在他看来再深的感情也不如他的锦绣前程。 这样的人不适合做丈夫,却能成得了大事,经历过这场浩劫他对池胜男的话更加深信不疑,如今他已经有了老婆,原本被她拒绝的气恼再也无从发泄,只能与她重修旧好,毕竟以后用得到她的地方还是不少。 比如眼前就有一件,宋千里一个同乡的朋友打算在南郊县建一个度假别墅,既然是度假别墅,自然要求当地有山有水,风景秀美,只不过他这个朋友跟宋千里一样长期住在市区,之前实地考察的地点一直不太满意,所以听说池胜男也是南郊县农村出身,于是忙不迭地来打听哪里有合适的地方。 池胜男笑道:“有个地方倒是挺合适的,我们村有个流米岩,依山傍水,在那一带建度假别墅倒是挺不错的。” 她以为自己只是随便一说,只是没想到后来发生的很多事全因她这一句话引了出来,当然这是后话了。 经过一个春天,很多事情都变了,郑亚玲又恢复单身,宋千里闪婚了,而她还是一个人。 虽然以她的年纪在新远并不是很大,但在家乡与自己同龄的姑娘只怕早就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吧。独在异乡,说内心没有落寞之情那是假的。 好在忙碌的工作总是能让她暂时忘却眼前的烦恼,眼瞧着股市新一波的行情就要来了,她是要及早做好准备才好。   ☆、第151章 牛市来临 股市走出大牛市行情是在4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因为盛传5月1日降息,股指从1100多点暴涨到1500多点。证券营业部里每天欢声笑语,随着股指连创新高,不时爆发出一阵阵掌声,那些曾在股市里忍痛割血的人们好了伤疤忘了疼,跟打了鸡血似的往里面砸钱。 之前的股市主要炒作绩优股,以后是垃圾股疯狂,当时绩优股经过一番炒作,都涨到了十几二十多块,而垃圾股股价还在3-4块上下徘徊。 于是新入场的资金开始炒作垃圾,股民为开户几千人在登记公司整夜排队,想在证券公司开户要走后门。人们相信买到股票就等于发财。每天股指都是跳空高开。在股民中流传这样一句口号:不怕套,套不怕,怕不套。股评家开的股评会人山人海,门票高达几百元。中央连下十二道金牌打压股市,也无济于事。 这波行情直到政府下令免了广发、申银和深发展老总的职务,银行全部收回给券商的贷款,证交所下令涨的最多的东大阿派等四只股票的庄家向交易所报告才终于结束了。 那个时期无论买什么股票,几个月内都能翻个八/九倍的,她买了重庆中药和吉化两只股票,前一只三个月一路不回头地从6元涨到20元,后者上市五天就暴涨300%,她赚了个盆满钵满就撤出了资金,毕竟炒股还是投机行为,偶尔做做还行,把全部心思放在这上面就会得不偿失了。 另外池胜男打算再买一套房子,就是上次听到有人骂街的那套,之前是因为那个女人不好相处,后来又有人向池胜男介绍这套房子,她才得知这套房子的女主人已经去世了,她儿子因为赌债缠身急于把房价脱手,所以不会开太高的价格。 这套房子虽然不如石婆婆那套划算,但是买那一片的房子再过几年就会到漫天要价的地步,买下来绝没有亏本的道理。 她试着联系到了女主人的儿子,对方开的价格是五万块钱,但是有个条件,当时买房一般的流程是决定好买房后,买家需付一笔定金给卖家,然后再定一个时间付清剩下的尾款再交房,如果这期间买房后悔则定金白抛,而卖家后悔则需付双倍定金。 而女主人的儿子买房有个条件,要求对方先给两万定金,一般来说五万块钱的房子,只要付几百元最多一千元的定金就足够了,要付这么多定金不免让人望而却步。 池胜男只好把这件事跟郑家人商量,郑亚玲对房产懂得并不多,不过郑家明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干脆直接付清全部的钱让对方交房得了。池胜男想想这也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对方一听说买家愿意一次性付清全部的钱高兴得马上答应,说是四万五就愿意卖,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有了两套房子在手,内心总算有些安定感,石婆婆的那套房子卫生间还要找人修葺,而那条大鲵池胜男听从了林海的说法把它放生了,这几天她都住在服装厂的宿舍里。 只是她不久就听到宋千里说毕业后要回南郊县的事情,不禁诧异地问他原因。 经她再三追问,宋千里才说出原因,原来郑静跟他是老乡,她家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头,如今听说她在外地有了男友,本来还反对,听说宋千里也是本地人,这才再三催着她带男友回家。 池胜男听宋千里的话也有点明白了,想必是郑静父母的意思是想让宋千里入赘吧,宋千里如今在新远事业受挫,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尤其那还是他的家乡,听说郑静家有些背景,帮助宋千里翻身只怕易如反掌。只是宋千里一向心高气傲,让他做这倒插门女婿,只怕太挫伤他的锐气了,这么想着她倒也不好开口发表什么意见了。 她正想着,宋千里突然抓住她的手:“胜男,要是你不让我去,我一定不去!我知道我那天说的话伤害了你,但我真是被你气坏了,我从来没有像对你这样去对别的女孩子,所以才忍不住说了那些重话...” 池胜男被他吓了一大跳,挣脱开他的手说:“我希望你能去,宋千里,无论你那天怎么对我,跟我说了什么话,我都会拒绝你。你已经结婚了,既然已经有了婚约就信守承诺吧,不要破坏我对你最后一点好感。”她说完转身离去。 还没走两步,宋千里追了上来:“那至少我们还可以做朋友的是不是?以后我们无论谁在感情或是事业上有了麻烦,都可以找彼此诉苦对不对?” 见宋千里眼神诚恳,她轻轻点了点头:“你趁早收收心吧,结了婚就不能像没结婚那会儿,异性朋友之间还是保持距离的好,以后你还是不要单独约我出来,真要找我还是叫上学长他们吧。” 宋千里满不在乎地说:“只要我们之间清清白白,还怕别人说什么吗?” 池胜男肃然道:“我不仅怕别人说闲话,更是想到自己以后有了男友,如果他跟别的女孩子单独见面,我心里肯定会难过,所以我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听说你身边追你的人也不少,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恋爱?” 池胜男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避重就轻地说:“也许是缘分未到吧。” 宋千里笑道:“有时候我真希望你的缘分永远都别到,胜男,我认识你也有一段时间,我总觉得这么多年来在你心里一直有个人,你是为了他才一直不恋爱的,你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 她淡淡一笑:“没什么好说的,都过去了。” 知道她不想说他也不便再问,只说:“那你开心点,趁年轻早点给自己找个好婆家,我告诉你,这年头世道乱着呢,好男人可不多,像我这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胸怀大志的五好青年已经绝无仅有了。” 池胜男只是笑,两人总算是冰释前嫌了,宋千里的脾气她了解,骄傲如他,经过自己这么拒绝他是不会再对自己表示好感,现在把话说开了,以后见面至少无需尴尬,双方无论是谁在事业上出了事,都可以向另一方求助,这就够了。 郑亚玲跟王继发分手了,王郑两家闹了好几天才罢休,最后还是叫来110才把事情解决了,郑亚玲当初买了不少东西给王妈妈,王妈妈原本还想带走,结果被郑亚玲当着她的面一把火给烧了,原本他们的婚房,王妈妈硬是说那房子是他们王家花了大力装修的,他们家应该也有份。 郑亚玲越想越气,一气之下用郑家明的电脑,在当地一个流量比较大的论坛曝光了那个婚礼当天在酒店发生的奇葩事迹,然后酒店那边不愿意了,找了个中间人要求郑亚玲把帖子删掉,要求她发帖向他们酒店道歉,并且告诉她,当天的酒席之所以办得潦草是因为她公公在其中收了提成!当时都说好了不会闹事,现在又让自家媳妇上网曝光算是怎么回事? 郑亚玲的公公一边跟郑家有纠纷没解决,被酒店施压,忙得满头大汗,最后只得来求郑亚玲放他们家一马。 还有郑亚玲本来还帮婆婆在市区租了个小店,让婆婆卖关东煮这些小吃,因为店租都是郑亚玲付的,现在两人解约,郑亚玲自然不会帮王妈妈续费,只是王妈妈当初开店进货的货款也是郑亚玲给的,原本说好赚了钱就还她本金,如今王妈妈见了这情况打算扣着本金不给呢。 就是这些琐碎的事情搅得郑家全家鸡飞狗跳,最后好不容易才了结了,池胜男原本还想安慰安慰郑亚玲,结果反倒是郑亚玲反过来向她道歉,两人好久没那样好好说过话了,郑亚玲又想让她回公司,被池胜男婉拒了,贪多嚼不烂,她的专业毕竟不是这个,还是好好做她的设计吧。 林海又忙了起来,他还是决定接下和赵良栋的合作,第一批生发旅游团的成员们带着近乎朝圣的心情来到合作医院诊室外静静传说中的“中国生发之父”为他们做诊断治疗,护士们按顺序一个个地请患者进入诊室,他们怀着激动的心情望着眼前这位年轻有为又俊朗不凡的医生,而林海对待他们的态度却与其他患者并无二致,只是淡淡请对方坐下,观察毛囊情况,细心询问是否家族遗传,然后对症下药,耐心讲解涂抹方法和次数,第一批患者回到日本后的两个月后60%开始长出头发。 有一天医院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此人据说是赵良栋的夫人,她也被脱发症困扰多年戴了这么多年假发,冬天还好夏天简直热死,而且关键场合假发还曾不止一次掉过链子,让她备受屈辱,要是能治好这种病不管花多少钱她都愿意! 林海低头写着病历:“你的脱发症是因为家族遗传吗?” “没有,我是因为有次机器机械故障把头发扯下来才导致这么多年...林医生,这病实在太折磨人了,”林海抬头惊愕地看着面前端庄得体的女人哭诉道,“有一年夏天我配老赵去一个公司剪彩,天气太热了,我戴着假发头皮热得快晕过去,假发一个没戴牢一下子就掉下来了,老赵当场就黑脸走了,我当时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老赵身边有的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她们面上大姐大姐地叫我,其实背地里一个个‘秃子秃子’地叫我,我再也受不了了!林医生,您一定要治好我的病,用最好的药,不管花多少钱都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眼前的医生话不多却总让她想要把心里话告诉他。 林海听完她的倾诉后说:“你把假发摘下来我看看你毛囊的状况。” 林海仔细把病例看了看说:“你的病情比较复杂,你头皮毛囊很大一部分受损了,”见张奶霞气馁地低下头,他连忙说,“所以我们只能等两个星期以后你再来复查,我到时候再看看有没有新发长出来才能判断你能不能痊愈。”   ☆、第152章 庐山自杀 一天林海开车下班回家,突然见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徐庐山正站在门口像在等什么人,他怎么来新远也不跟自己说一声? 林海看时间还早,悄悄下车从右侧拍他左边肩膀,那家伙被忽悠地转了一圈才看到林海,他哭笑不得:“哥们儿,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个。” 林海问:“你在这里等谁?” 徐庐山远远看到池胜男带着小黄笑容可掬地和下属打招呼,连忙对林海说:“你快走!” 林海猜也猜出来了:“你来新远也不跟我说一声,你要不好好请我吃一顿贿赂我,我可打电话让你爸妈把你领回去了啊。” 徐庐山低声下气地说:“我的好哥们,你行行好吧,我难得有空能来新远跟她见一面你就别捣乱了,等我跟她说完话,你要吃饭我请你十顿一百顿!你平时不是最头疼跟不认识的女人吃饭吗?我来这一手是为你好啊,别跟我说你看上池胜男啊,哥们儿,我情敌够多了可不能再多你一个!我跟她就差临门一脚了,你就帮帮忙别拆我的台。” 林海偏要给他添乱:“不行,你今天非把话说清楚不可,你来新远到底想干嘛?” 眼见池胜男越走越近,徐庐山急中生智,突然大声说:“既然你五月要跟苏冰结婚,我就委屈点当你伴郎,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因为这可能是我徐庐山这辈子最后一次当伴郎了!” 林海没想到徐庐山会如此恶作剧,狠狠瞪了他一眼,一下抬头望见池胜男似笑非笑的表情,只是他此刻辩解显得有些画蛇添足。 徐庐山伸手去拉她:“胜男你来啦,我请你去一家我吃过最好吃的餐厅吃饭!保管你吃了以后再也不想吃别家的...” 池胜男也随他去了,林海看着他们的背影发了好一阵愣。 林海知道徐庐山来新远也没住的地方,他跟池胜男去了餐厅肯定会来找他,于是就在宿舍等他,可是等了半天都不见他人回来,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等到十一点徐庐山才回来,只见他失魂落魄,林海本来还想问他跟池胜男表白成功了没,一见他这样子也就明白了。 他没有问,是徐庐山半夜翻身而起絮絮叨叨地跟他说:“她明明就没有男朋友,为什么不肯接受我!难道我就这么让人嫌弃吗,她宁可单着不肯要我?我真不信了!” 一周后,徐庐山到他公司找他,一脸绝望地说:“池胜男再也不见我了。” 林海没有说话,继续伏案写字。 徐庐山像个精神病人一样自顾自说下去:“她公司座机打不通,打她电话不接,去服装厂找她也见不到人,反正她就是故意逼着我” 林海拿着钢笔的手微微一抖,留下一小团墨渍,他看着徐庐山满屋乱转:“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做点什么,我一定要她接受我!” “庐山,我们都是成年人,都成熟点好吗?” “我没开玩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徐庐山语气一顿,又苦苦哀求道:“大海,我求你了,我跟她之间肯定有误会,说不定是她听到什么风声,比如听说我以前交的那些女朋友觉得我不是什么正经人,你跟她说我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你帮我跟她解释下吧,你帮我这一次!” 但是这次连林海也再见不到池胜男了,给她打过去的电话永远是她的助理接的,热情洋溢地招呼他,然后告诉他她也不知道池胜男在哪里。 有天早上凌晨五点林海被宿舍的电话声惊醒,他拿起电话,只听到一个中年妇女的哭声:“大海,庐山吃安眠药自杀了!医生正在抢救他呢!” 林海从床上翻身而起,徐妈妈还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哭:“这孩子怎么就死心眼,以我们家的条件,庐山什么女人找不到啊,偏偏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大海,你有那女的联系电话不,为了我儿子,我豁出去这张老脸了,我亲自跟她说,让她来医院看看庐山,她以后要和庐山结婚我们二老也不管了!” 林海没再听下去,问了医院名字就开车到服装厂,进了门就开门见山地问道:“池胜男呢?” 助理说:“池小说正在忙,暂时抽不出时间见您...” 林海努力压抑着怒气:“让她出来,有人为她自杀了!” 池胜男正在会议室开着早会,她正在严肃处置几个抽检时在流水线上抽烟的工人:“...生产安全必须放在第一位!新远某皮革厂员工抽烟引发大火造成27人死亡,一百多人轻重伤的例子都忘了?到流水线抽检能有几分钟?这一会儿都不能忍?我已经请示过厂长了,这次抓住的几位每个人工资扣100,当然这里也有我个人监管不当的成分,我个人工资扣200!” 在当时一两百可不是小数目,几个经理面上心服口服,心里可不服气,不就是抽个烟嘛,谁每个犯烟瘾的时候? 这时候助理突然进来凑在池胜男耳朵说:“林厂长来了想见你,说是徐先生自杀了!” 池胜男不假思索地说:“你让他回去吧。” 助理打断了她的谈话让她非常不快:“有什么事情等早会结束再说吧!” 林海站在门口心急如焚地说:“人命关天,我可以等,但有人等不了!” 两人看着对方僵持片刻,小黄拽了拽她衣袖,池胜男这才走出会议室。 一进办公室,林海急迫地说:“庐山自杀了,就在昨晚,他现在人在医院抢救,你现在跟我去看看他吧。” 池胜男客气地说:“林厂长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林海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下一秒池胜男已经坐在旋转皮椅上,从口袋里拿出火柴点燃了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中漫不经心地说:“这两天在流水线巡视憋了好几天的烟瘾,对了,林厂长刚才说什么?” 他真恨不得夺过她手上的烟:“...我是说我的朋友徐庐山,你还记得他吧,他昨天吞安眠药自杀了。” 池胜男冷冷地说:“是吗?那你现在跑来这里做什么,你该去医院看他啊。” 林海真想揍她:“池总,我朋友是为你自杀的,他父母一直阻挠你们交往,而你一直不见他,他一时想不开所以自杀了,虽然他现在人是抢救过来了,可如果你不去见他,只怕他下次还会干出傻事。” 池胜男想了一会儿,做出妥协:“好吧,待会儿我会让助理去看看。” “我朋友他是为你自杀,他不要见你助理,他只要见你一面!”林海简直有些愤慨了,池胜男比他想象中还不好说话。 池胜男直截了当地说:“我不会去的,我还有会要开。” 林海发怒了:“又不是什么紧急会议,你完全可以让其他人代替你主持!你就是不想去见他对吧?” 池胜男承认:“没错。就在刚才我已经仔细想过了,我跟你朋友相处过程中我没有做过任何越轨的事情,我也曾告诉他只把他当作普通朋友,如今他自杀了,你让我去见他,病人都是脆弱的,你敢保证我去见他不会让他萌生出新的希望,那么下一次我拒绝他,他会不会再自杀一遍,到时候我要怎么办?” 道理是没错,但林海此刻心急如焚哪顾得了这些,他望着池胜男冰冷的面孔:“我明白了,庐山虽然痛苦到为你自杀,也不值得你去看她一眼!所以你连看他一眼也不愿意,怎么会有你这么冷酷无心的人?你从来没有在乎过别人的感受,你在乎的只有你自己!” 池胜男霍然起身:“那么让我告诉你,前几年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件,当我到医院时我发现那个男人根本就没有自杀!当我问他为什么要骗我,他笑着说,‘如果我不对外宣称自杀又怎么见得到你?’从那次事件起就有不少人纷纷效仿用自杀诓骗我见他一面,你的朋友说不定就是听了那个传闻...” “庐山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对你是真心的!他是真的为你自杀了!”他不能忍受池胜男污蔑自己朋友的人格。 “即便他是真心的,人的生命是非常宝贵的,我不同情任何用自杀手段胁迫他人的做法,我要办公了,不送。”她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那一点点火苗像是林海的希望,黯淡地熄灭了。 林海摔门而去了,随着重重地“砰”一声池胜男只觉得双腿发软,助理连忙去扶她:“你怎么了?” 池胜男垂着眼皮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让司机准备车,下午我要去衢南一趟。” 林海没脸去医院见徐家父母也无心上班,一个人开着车到处转悠,到了中午时间想起徐家父母还没吃饭,匆匆忙忙赶去医院,病房外就听到徐庐山活蹦乱跳地说话,他疑惑地走进房间只见池胜男坐在他的病床旁,像个大姐姐似的开导他:“你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为我真的不值得。” “谁说的,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值得。” “庐山,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感情更值得你去珍惜,比如说亲情,伯父伯母为了你操心得饭吃不下觉睡不着你不为自己保重也要为他们保重自己啊。”池胜男望着徐庐山,她真心羡慕他有疼爱他的父母,她的前世竭尽全力到死都没有得到的亲情,他毫不费力就得到了,他却不懂珍惜。 一席话说得徐庐山羞愧难当,其实自杀也是他一时冲动之下的过激行为,药量也没够,否则等徐家父母第二天发现送他去医院哪还能抢救得回来,后面洗胃也遭了不少罪,看到年过半百的父母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他实在觉得自己不孝之极,强扭的瓜不甜,天下何处无芳草呢,他错过了池胜男可以找别人,父母失去他可再也没有第二个孩子了,想着想着他的心结也打开了。 “谢谢你花时间来看我开导我,谢谢。”徐庐山真挚地说。 “没关系的,我们是朋友嘛。”说完这句话,她抬头之间林海进来了,她连忙起身说,“我公司还有事,要先走了。” 徐庐山忙说:“大海是我哥们,你不用在意他啊,哎,大海你说你现在来干嘛,我还没聊够呢。” 池胜男起身:“我真的要走了,你好好养病早点出院吧。”说完拍了拍徐庐山的肩膀,徐家父母一起走进来,徐妈妈说:“小池,你这就要走啦,再跟庐山再聊会儿嘛。” “不了,叔叔阿姨我先走了。”说完对着徐妈妈徐爸爸笑了笑,徐川本对池胜男挖墙脚恼恨之极,只是后来被这个小姑娘的胆识聪慧所打动,想想她也不容易,现在儿子为了她能把命豁出去自己跟她硬杠更是没有好处,所以也只能对她客客气气的。 “那行,你走好,大海你送送小池,庐山你给我躺回去!”徐庐山原本打算起床送池胜男,听见母亲的命令讪讪地躺到病床上。   ☆、第153章 作品剽窃 林海送了池胜男回去,池胜男便说:“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林海本来还想说什么,池胜男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却听到是赵厂长的声音,她的声音非常严肃:“小池,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现在,马上。” 池胜男听她的语气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赵厂长跟她平时关系不错,她虽然在厂里比较严肃,可对自己不管是电话还是生活中总是有说有笑的,她声音里这么沉重,肯定是发生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林海见她有事,只好转身回病房,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徐庐山在哪里大呼小叫地乱嚷嚷:“妈,我就跟你说这招管用吧!要不我装死她哪肯来见我,家里有人当医生就是好,谢谢堂哥你帮忙啊,我跟胜男结婚时一定请你来喝喜酒!” 徐庐山的堂哥一脸无奈:“你少给我整点事情就行了。” 林海进房间的时候徐庐山都手足无措了,拉了吧椅子过来:“大海你坐吧,” 他见林海盯着自己看实在忍不住,“大海,你别怪我,你是个老实人,这事儿我要是事先告诉你,就怕你装不出来,那我就前功尽弃了。” 林海对他吼道:“你这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徐庐山结结巴巴地说:“林...林海,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怎么啦,你别跟我生气啊,我保证下次不这样了,还不行吗?林海,你别走啊。” 徐庐山可怜兮兮地冲着林海远去的背影叫道。 池胜男赶到工厂的时候,见赵厂长脸色非常不好,她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赵厂长拿出一叠照片:“有人在商场看到跟你的设计一模一样的衣服。” 池胜男脑子轰隆一下,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赵厂长把那叠照片丢给她,她一张张地看过去,是她的设计没有错,能这么像已经不是巧合可以解释了,可跟她设计的最终稿还是有一些区别,就比如说其中有一条裙子,它的裙摆让池胜男伤透了脑筋,跑了无数工厂看了很多样品都没有那种月光般轻盈柔和的感觉,直到后来她在一个工厂找到了一种纤细程度只有发丝五分之一的纱,那个工厂刚好因为这种材料在服装设计上不实用,面料厂卖不出而烦恼。 那种纱因为非常轻盈,做裙摆会有一种很飘逸的感觉,所以被叫做“月影纱”,她曾经做过一件样衣,只要穿上这件礼服,裙摆处就有一团月光般的东西漂浮着,但是从照片看商场里那条裙子,裙摆用的纱非常笨重,只怕顾客穿起来会拖泥带水,哪有什么轻盈之感,只怕顾客看到这条裙子会怀疑设计师设计这条裙子时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她通过初步判断这个人应该是看过自己没有定稿的作品,那么范围就大大缩小了,也就是公司里几个设计师以及跟她同寝室的同学了,会是谁呢? 她也考虑到剽窃的问题,所以平时创作对自己的作品也非常留意尽量不让其他看到,到底是谁? 赵厂长看着眼前的姑娘,在池胜男到工厂之前她一直想着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池胜男这回不管是一图两卖还是剽窃别人的作品都犯了她的大忌,一旦池胜男犯了这其中任何一个错,自己都会毫不犹豫地开除她,可现在事情好像并不那么简单。 池胜男脑子里闪过很多每天接触的人,此刻的她却觉得人人都有嫌疑,她对厂长说:“这件事的确是我的过失,但请您允许我暂时离开让我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可以吗?” 赵厂长叹了口气:“胜男,我承认你到公司这几年确实为公司创造了不少的利润,可这件事情你给我个交代。” 池胜男恳切地说:“厂长,这件事我一定给您个交代,请您继续信任我。” 赵厂长带着嘲讽地笑道:“我相信你,谁相信我啊,这年头遍地都是盗版,我花了大价钱花钱养了一帮设计师,结果设计出来的作品跟人家商场里一模一样,换了是你你信我不信?” 池胜男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没用,眼前唯一的办法是拿出证据。 她在赵厂长不信任的目光中缓缓走出办公室,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到底是谁剽窃了她的作品?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她突然想到一件非常关键的事情,刚刚在照片上那条商场的裙子,最初的稿子是在她进服装厂之前设计的,当时她设计也没什么经验,她后来有能力找到服装厂生产自己设计的服装时,她觉得自己以前设计的服装没有什么思想,所以当时那一批稿纸都被她丢弃在寝室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 直到后来进了赵厂长的服装厂,赵厂长提醒她设计太多前卫的作品其实在市场并不受欢迎,建议她设计出一些新颖同时又相对保守的作品,池胜男才拿出当年的一些作品加以修改交稿。 所以剽窃她作品的人应该是在学校,她到了学校寝室,到底是谁呢,寝室一共六个人,总不能一个个地去翻他们的抽屉吧,不知道为什么,池胜男凭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就把对象锁定了徐芳。 徐芳的抽屉上了锁,她没有钥匙,池胜男突然想到了什么,跑到老师办公室,老师刚好在,见了她行色匆匆诧异地问:“怎么啦?” 池胜男说:“老师,我上次交的作业还有个地方不太好,我想要修改一下。” “你拿去改吧,这次我布置的‘古典’主题的设计就你跟徐芳的作品还不错,她那条西式鲸骨裙设计跟你那件牡丹旗袍不相上下。” “谢谢您的夸赞。” 池胜男看着那幅西式鲸骨裙的作品下面署着徐芳的名字,心中一跳,果然是她。 这条西式鲸骨裙是她在宋千里录像厅看过好莱坞电影《乱世佳人》之后的余兴作品,她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满脑子就是一条缀满蕾丝花边的鲸骨裙,她不知不觉就把它画出来了,她当然也知道像这种作品在九十年代中期的中国是没有受众也卖不出好价钱的,可这还是不影响她把它画出来。 原本她还考虑到要把这条裙子当毕业设计,只是她还不知道制作鲸骨裙的技巧,问过老师老师也说不知道,她查阅过很多相关的书籍也没有获知相关内容,直到后来意外地看到一个西方贵族题材的话剧才得知制作鲸骨裙的技巧。 裙撑由一公分宽的竹条制成,竹子裙撑外面包裹着棉布做的另一层裙撑,只是在她获知这个技巧后她又考虑到鲸骨裙是对女子的束缚,并且对女人的身体健康不太好,于是她把设计好的稿纸束之高阁了,她很快又设计出一款中国风旗袍,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更加切合“古典”这个题目。 记得当时徐芳还特地问过自己为什么好好的设计,自己说不要就不要了,想来是特地打听好了免得和自己撞车吧。 只是这个人也太蠢了,不管是拿同学的作品顶替自己的,还是拿别人作品卖给工厂生产,这种事情都迟早要穿帮的,要是徐芳败坏了名声,以后还会有工厂肯要她吗? 交不出设计作品事小,被人发现剽窃同学的作品这事儿可就大了! 她悄悄拿了徐芳的作品离开老师的办公室,到了寝室见徐芳一个人在寝室,她这个人平日里就喜欢跟宿舍的人吵闹,人缘一直不好,所以老是落单。 也好,池胜男拿了徐芳的作品往她面前一扔:“芳芳,你为什么要抄袭我的作品,还卖到工厂里?” 徐芳先是有些慌张,紧接着就有些镇定下来:“胜男,我是抄了你的作品没错,可你也知道咱们班里的同学有哪几个人的作业是自己做的?其实我也不是故意抄你的,只不过我这个人记性特别好,我看过一幅作品就会过目不忘,你的作品我就是看过一两眼不小心就记住了,然后画着画着就带着那么点感觉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个儿抄了你的作品,而且你没听说过那句话嘛,天下文章一大抄...” 徐芳说的话倒也不完全是抵赖,在九十年代中期的中国服装设计还是个缺少版权保护的行业,哪怕是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在服装厂就业也只是抄袭外国设计师的版式,再稍微加以调整复制到中国的纺织生产线上,这个时期的中国人还完全没有要为设计买单的意识。 对于一个处于世界劳动链条底端的国家,没有人愿意为“设计”这种高级但是无形的脑力劳动买单,哪怕是再有消费能力的有钱人。中国的消费者只愿意为两样非常现实的东西掏钱——材料成本与工人的劳动时间,所以很多品牌服装正版还没卖出去几件,盗版已经满天飞了,所以这个时期是饿死正版,撑死盗版的年代。 当初池胜男也曾年少无知干过一件蠢事,她曾经在一家专卖店老板的鼓励下花了不少精力设计了一件非常精致的汉服,当时被老板定价为一万元,很快现实便给了她们狠狠一记耳光,根本没有人愿意为此买单,最后他们只能以一个非常非常低的折扣把这件汉服处理掉。 当她意识到这个错误以后,池胜男就决定不再收取任何设计费,在这个时代思想创新都不值钱,这不是某个顾客的问题,而是在这个时代设计就是不值钱的,当顾客不认可的时候,你想要把一张图纸变成钱,他们是无法接受的,在收到现实的教训后她很快都是把设计做成实物后再收钱。 池胜男又想到一个问题,她的设计是偶尔被徐芳看过一两眼没错,可徐芳哪有那么好的记性把一件服饰的细枝末节都记得这么清楚明白,池胜男是个细节控,牡丹花连一片叶子的摆放的位置都锱铢必较,可徐芳的作品显然连一些旁人根本不会留意的细节都跟自己一模一样,这不可能是看一眼过目不忘的原因。 徐芳必定是长时间拿自己的作品临摹过才能做出相似度如此之高的作品,她是因为工作忙碌的原因是经常不在宿舍,也提供了作案时间给徐芳,可她的抽屉并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啊,那就是徐芳堂而皇之地用钥匙打开过? 池胜男很快就想到了答案,徐芳的妈妈正好是宿管会的阿姨,因为担心学生丢了钥匙的麻烦,宿管会那边都会有门和抽屉钥匙的备份,如果徐芳妈妈被人揭发利用职权,给自家女儿提供便利剽窃同学作品,只怕在学校也待不下去了。   ☆、第154章 离开工厂 徐芳越是见她不说话心里就越是着急:“胜男,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啊,这件事算是我错了吧,我就从你抽屉里拿了几张你不要了的稿纸,我心想反正你都不要了,放着也是浪费,还不如给我用...” 池胜男惊奇地看着徐芳,看她的样子好像还在怪自己明明不用的东西却不拿出来跟她分享,她有点气不打一处来:“芳芳,你知道你这么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吗?我在的工厂在商场里发现跟我的设计一模一样的衣服,工厂现在生产的原版都成了盗版了,你知道这对我们工厂,对我的影响有多大吗?” 徐芳支支吾吾地说:“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也不是故意的,要不你跟我说你们工厂损失多大,我赔你们一点还不行吗?” 池胜男简直无语了,看来她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恶劣,看来自己得想个办法让她知道知道。 她下了课就回石婆婆的房子,她刚到房子就听见楼上有人下来,是三楼的女人:“小姑娘,我跟你说啊,咱们这一带听说是要拆迁了。” 她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不过这消息比她想的还要快,她笑了笑:“大妈,这事儿你是听谁说的?” “我有亲戚在拆迁办,说是听到一些风声,好像说要在这一带建商业中心。” 不过拆迁这种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是考虑方方面面的事情,所以风声发出来之后肯定还要一段时间才能付诸行动,她也不清楚新远市的拆迁会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过如今既然已经有了眉目,相信也不需要等太久。 池胜男笑道:“是这样啊...” 大妈见她表情并没有特别惊喜的样子,以为她年轻不知道拆迁的好处:“我的姑娘,我有个亲戚他们家也就四十平方的房子,自个儿添了点就换了七十平米的房子,一家子住着可舒坦了,你那房子面积少说也有一百二三十吧,要是货币安置的话...也不知道能拿多少钱呢。” 货币安置?她傻啊,再过几年新远的房价就跟钱塘江大潮似的,席卷一大波蜗居蚁族,如果这几年不置办几套房产,再过几年想买房?做梦吧! “对了,”大妈乐呵呵地瞧着她,“你那房子这几天倒没声响了。” “有时候还是会有动静,只不过我把卫生间门关上了,就怕打扰你们。”池胜男没把事情告诉楼里的其他人家,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对了,听说你们卫生间重新修了,有天晚上在你房间的那人是你对象吧。”大妈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 “不是,就是普通朋友而已。”池胜男刚想走,大妈又叫住了她:“我本来刚见你就想跟你说什么来着,对了,就是你那个男,不是你那个朋友,他前两天来这里找你,说他去了你服装厂和学校那边老碰不到你,让我转告你,你要是有空就给他回个电话吧,他有事想告诉你。” “我知道了。”池胜男平淡地丢下这句话走了。 她想着要去服装厂把整件事跟赵厂长解释一遍,谁知刚到厂长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一记极其清脆的耳光声,接着听到一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尖着嗓子叫道:“周卫国,你敢打我,我们分手!” 赵厂长的这句话把池胜男雷得不行,她一直以为赵厂长早就结婚孩子说不定都很大了,只是她也奇怪赵厂长为什么一直不说她家里的事情,原来她现在还是未婚的身份。 还不等池胜男有任何反应,一个其貌不扬身材矮小的男人猛地打开门,见到她诧异了一秒然后摔门而去了。 池胜男只见赵厂长满脸是泪,心想自己这回是捅了大篓子了,哪怕自己的作品跟人家商场的衣服撞车都不及这次闯的祸大。 赵厂长是什么人?她这么个最最要强的女强人被自己瞧见这么窝囊的家丑,她不恨死自己才怪呢! 只见赵厂长迅速地转身去擦眼泪,池胜男急忙解释:“厂长,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就是刚好到门口...” 赵厂长终于忍不住吼道:“你给我滚!” 池胜男连忙退出房间,赵厂长一把把门“彭”地关上。 她失魂落魄地去上课的时候,徐芳一见她就气势汹汹:“是你跟校长告我妈的状吧?校长把我妈开除了!” 池胜男冷冷地说:“恭喜啊。” 徐芳大声说道:“我不就抄了你几幅作品吗,你反正放着也是放着,物尽其用有什么不好吗?”她越想越难过,最后伤心地大哭起来,“胜男,我求你了,我爸有病,我们家全靠我妈一个人赚钱养家,她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她被学校辞退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也为我想一想...” 徐芳通过宋千里找她说情,池胜男听宋千里说完那些话,淡淡地说:“宋,你要再帮这个人说情,我们就做不了朋友了。” 宋千里恳切地说:“我不是帮徐芳说情,而是她男朋友通过我想让我跟你说,他可以赔偿你们那个服装厂的损失,希望你能放徐芳一马,可以吗?” “如果我说不行呢?”池胜男看着宋千里,“宋,徐芳根本没认识到她的错误你明白吗,她直到现在还不认为剽窃别人的作品是错误的,她根本不尊重我跟我的作品,这是我最最无法接受的,你明白吗?而且这件事也不是钱能解决的,现在厂长的意思是希望我引咎辞职。” 宋千里被吓了一跳:“不是吧,赵楠不至于这样,现在误会不是解开了吗,这件事又不是你的错。” 池胜男苦笑:“厂长是觉得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我的错,损失都已经造成了,更何况这件事情是我自己有错在先,这一点我的确无话可说。” 宋千里迟疑了一会儿说:“胜男,我跟你说件事情,你别难过啊,其实赵楠这次也许只是借机发作,我跟她当过好几年的朋友,她这个人的脾气我还是有些了解,她个性比较强势,她不喜欢能力比她强的人,而这几年你变得越来越强大,可能有点功高盖主了,盖过她的风头了,她这次很可能就是找个借口想逼你离开吧。” 池胜男听着宋千里的话觉得有那么几分道理:“那你说怎么办好?” 宋千里马上嬉皮笑脸起来:“还能怎么办,要不你跟着我走,虽然不能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但至少亏不了你的。” “神经病!”她一把甩开宋千里把拉起她的手,宋千里看着她的侧颜心想,难怪赵楠容不下她,听说赵楠最近跟她老公闹离婚,这么个人老珠黄的未婚老姑娘,眼瞧着眼前这么个美貌如花又前途无量的姑娘日日在眼前晃来晃去,她能忍得下这口气才怪! 池胜男想到赵厂长对她的态度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宋千里见她表情凝重也认真起来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赞成你继续在赵楠那个厂里。” “为什么?我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做出了点成就,现在在工厂里跟同事们相处得也不错,突然让我去另起炉灶适应新的环境,我觉得自己目前还没有计划好走到这一步。”这么说着她不免有些消沉。 宋千里说:“我有个建议,具体要不要这么做看你自己啊,我是觉得你现在可以独当一面了,你总不能一直帮别人打工吧,赵楠要是还像以前那么对你还好,可她现在对你已经有了戒心,只怕你以后在厂里也不会顺心,还不如趁早离开。” 其实池胜男老早就有了另起炉灶的想法,只是开独立工作室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就算她能搞定租门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也找不到合适的设计师,现在的大学虽然不像以前包分配,可大学生在人才市场上非常吃香,想找到合适的设计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这么想着心里也有了主意,既然对方都已经当面锣对面鼓地让自己离开,继续赖在这个地方也没什么意思。 池胜男这么想着已经到了服装厂,她刚到自己的工作室只见自己的那些东西已经在一个箱子里被打包好了,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看起来就那么像个死皮赖脸的人吗? 自己也不是没处去的人,就算离开了青春服装厂,还是会有不错的下家,何至于赖着不走?只是让自己走没关系,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厂长,我的作品被剽窃的事情虽然不是我自己愿意的,但因为我的缘故造成工厂了巨大的损失,我很抱歉,我愿意承担因为我个人造成的所有损失,这是一万块钱,请您收下。” 赵厂长表情僵硬地说:“钱不用了,不过这件事情你应该明白我也有我的难处,我是秉公办事的的,我不能因为跟你的交情就偏袒你让人说闲话,小池啊,你在我厂里,我这个厂长对你也不薄啊。” 赵楠是怕自己在外面败坏她的名声吧,她现在对自己的客气真有些虚伪,池胜男倒宁可她对自己说几句重话。 池胜男明白她的意思:“赵厂长,这钱请您还是收下吧,我虽然是无心的,可是工厂的损失毕竟是我造成,流水线也因为我的原因不得不停工,货赶不出来,跟客户钱的合同也违约了,工厂损失的不仅是钱,还有信誉,这一万块钱,希望能弥补我造成的一切损失。” 赵楠听她说得真情实意,这才半推半就地把钱收下了。 回到办公室,其他设计师也过来上班了,见了池胜男叽叽喳喳地说:“池姐,你家里出事了吗,怎么这就突然就要走了?” “是啊,是啊,你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呢?” 池胜男笑道:“我走了工厂还会照样运行,你们还照样做你们的啊。” 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小的设计师拉过池胜男说:“池姐,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啊,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池胜男有些诧异:“为什么?你不是做得好好的吗?” 小琴叹了口气:“池姐,你是不知道啊,赵厂长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净拿我们出气,以前她对我还算可以,上个月我在街上跟我对象逛街被她看见了,从那时起她就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还劝我女孩子这几年最重要的还是工作上的事情,让我不要急着找对象,我找对象碍着她什么了?” 池胜男听了这些话诧异了好半天,讪讪地说:“你别多想了,也许只是巧合呢,说不定她刚好那天心情不好呢。” 小琴哼了一声:“哪有那么多巧合,池姐,我听说她这几天跟她对象分手了,呵呵,就她那么个脾气哪个男的受得了,反正我是早就打算走了,以前看在你的份上,觉得大家在一起厂里这么久了也有感情,要是分开这份友谊怕是再也找不到了,现在连你也要走了,我还留在这里干嘛?”   ☆、第155章 寄卖衣服 小琴正说着,另一个已婚的姑娘小珍也插嘴:“池姐,是真的,自从我结婚后厂长好几次问我打不打算要孩子,还暗示我说,要是我打算要孩子的话就要早点跟她说,她说工厂现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她就要准备好换人了。” 池胜男听着小琴小珍的话太诧异了,女性员工怀孕的确会对工厂生产造成不便,作为领导提前做好安排没错,可也不至于要换人啊,她突然想起来,之前赵楠跟她说让她留意在学校找几个男性设计师,当时自己还想着工厂是不是要扩大规模了,只是她在学校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她回复了赵楠也就没再多想了,没想到当时赵楠就想着要把几个设计师都换掉。 想来赵楠早就打算等几个姑娘怀孕就炒她们鱿鱼,在池胜男看来这么做不仅在道义上站不住脚,从自身利益来看也是得不偿失,设计这一行毕竟是女性更加在行,心细如发是女性普遍的性格特点,所以很多职业更偏向于招女性,当然女性也有女性在职场上的不便之处,生孩子以及生完孩子后几个月的哺乳期会让女性的事业发展中断,她之前也听很多同行向她抱怨过招女性员工麻烦实在太多,与找女性相比,他们更愿意招男性。 可如果因为这些麻烦而拒绝招女性员工那就舍本逐末了,不过她现在既然要离开公司,这些事情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了,她只是简单安慰了两位姑娘几句,收拾了东西就离开了服装厂。 不再是凶宅的房子依然能让她夜不安枕,这一晚她总是有很不安定的感觉,在梦里像是放电影似的反反复复地回放着她十六岁那年发生的事,她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是冷汗,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梧桐村了,记得上一次做这样的梦是遇到林海的那几天。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漂泊,无论她有一颗多么坚强的心,都总有觉得自己孤独无依像浮萍漂泊的时刻,不过也好,人在逆境中总是更容易清醒,失去服装厂的工作虽然让她难过,却也让她开始思考新的出路。 事实上之前在青春服装厂的时候她就考虑过自立门户的事情,只是人在安逸中总是懒得多想一步,其实就算她继续在青春服装厂带着也迟早要脱离那里,她可不想一辈子都帮别人打工,且赵楠为人处世太过自我,听不进他人建议,池胜男在工作上跟她沟通起来总觉得非常累,每次跟赵楠沟通过一次总觉得浑身的正能量都被抽干似的,当然赵楠的雷厉风行坚毅果决,也是女性、甚至很多男性身上没有的,她自己是曾跨入二十一世纪才知道广告效益的人,而赵楠身处于这个时代,能够听从她的建议下血本在央视投放广告,她的眼界和魄力已经不一般了,跟郑静舅舅那家服装厂相比,青春服装厂的前途只会更好,不会差。 离开了也好,事情发展到现在虽然超出了她的预料,却也在一定程度上遂了她的意。 只是要建立服装厂,厂房、工作室都不是问题,设计师才是关键。 现在仔细回顾起来赵楠以前跟她抱怨过,以前青春服装厂是因为规模小经费有限,且当时的中专生说起来还是非常牛皮哄哄的,可现在国家已经取消了中专生分配工作的特权,大学生在人才市场的吃香让愿意继续读大学的人猛增,随着央视投放广告增加了公司的知名度,赵楠开始觉得厂里的设计师的学历过低,以工厂发给几个设计师的工资已经足够找到大学生,现在是时候对工厂员工需要进行大换血了。 可池胜男却不以为然,学历固然是招聘人才的重要指标,可学历跟能力之间不能划等号,大学生多了几年在学校学习的时光,而设计师却有更长的时间在学习并且实践,而且她们陪伴公司度过最艰苦的几年,建立起来的这份感情是很特殊的。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今天学校 没有课,她想去其他服装厂取点经,之前她找工作的时候就已经收集了本市好几家服装厂的名单,这次也可以派上用场了。 她去的第一家服装厂刚到门口就看到一辆集装卡车正在装一批西服,她就过去一看,那西服设计得轻薄而又讲究,一问原来都是出口的,看尺码是外国人的尺寸。 她假装对西服感兴趣,跟服装厂的工作人员聊了会天,对方说现在做服装的个体户非常多,衣服的款式变化也是日新月异,而且服装利润本就不大,通常都是赚个块儿八毛的加工费,万一服装中途出了茬子,白干几个月都不能把漏洞补上,所以他们老板就想了个办法开始做出口服装,把做好的服装卖到外国去,果然赚到不少钱。 九十年代的高级百货商场卖的高级西装分为两种:日本款式和英国款式。日本式的品牌有“罗马”“顺美”,它的特点是贴身瘦腰、窄袖子,服装上衣两边开叉。英国式的品牌有“金利来”,它的特点是气派、飘逸,服装上衣中间开叉。 池胜男之前在青春服装厂也设计过几款西服,不过中国人的西服跟日本和英国的有些不同,日本的西装两边开叉,因为日本人每天都要鞠躬,这样上衣在鞠躬的时候不皱又保持臀部的美光,英国人的西服是从骑士服装演变过来,为了骑马时的舒服感,上衣全开成高叉。 但是中国人既不需要鞠躬也不需要骑马,面料不要国际流行的毛涤,因为老百姓认为全毛的就是最贵的,所以服装厂普遍选用毛感十足的全羊毛瑟维呢做主料,颜色只两种:灰色和藏青色。 池胜男经过再三考虑,她觉得自己目前没有办厂的能力,她目前也没有把服装卖到国外的渠道,不过据她所知,如今的国内与几年前情况已经大不相同了,随着人民生活水平日益增长,愿意花在服装上的钱应该是越多越多才对,她决定自己设计一款西服再委托其他服装厂加工看看市场再说。 她按照中国男性的体形设计出宽松大方的双排扣,同时她又糅合了西方人的喜好,她记得新远有家新开的百货公司附近有条街住的都是外国人,万一卖给中国人没有销路也能想办法卖给外国人,只是这样容易有种不中不西的感觉,她把图纸修改了好一番才定稿。 随后到毛纺厂进了一批最好的瑟维呢面料,委托一家外地服装厂加工,工厂拥有当时全世界最先进的西服生产线,是花数百万外汇引进的,只是厂长一看过池胜男给的设计图纸就连连摇头:“小姑娘,别怪我多嘴,可你这图纸画的都是啥,西装西装,就是他们洋人穿的衣服,你这样的设计外国人是不会买的。” 池胜男笑了笑:“大叔,这西装我是打算卖给中国人的。” 厂长头摇得更厉害了:“我就说你这个小姑娘不懂事吧你还不信,实话告诉你吧,中国人没钱买的,所有在我们这里做西装的全都出口。” 池胜男还是笑道:“所以我才只做了一百套啊,大叔,你放心,这点损失我还是承担得起的。” 中国人买不起西装只是暂时的,现在买不起不代表以后也买不起,以后想买西装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这个蛋糕会越来越大,要是她不趁着现在竞争小打开这个市场,以后别人做起来她想要做这行就难了。 大叔听了她这话又摇头:“小姑娘,不是我不帮你,我们这里开一次生产线最少生产五千套,你就生产100套,一共也7250加工费,我给你把零头抹了算7000,连我们这里换版费都不够。小姑娘,大叔我做这行很多年了,我的经验比你丰富,你做这个赚不到钱的。” 池胜男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大叔,这事儿请你帮帮忙,我虽然钱不多,但对时间没有要求,您这边要是忙可以把我的订单往后挪,再过一个月让我来拿货也没问题的,这笔生意亏了我就认了,可以吗?” 大叔的工作经验比她长得多没错,可这家服装厂在的城市跟新远比说是穷乡僻壤并不为过,新远这个城市这几年发展迅速,不仅有很多富商以及这几年涌入的大批外国人,必然有愿意为此买单的人。 厂长见她态度坚持,只好答应了。 两周后工厂交货,当看到做好的那双百套西装如她想象中一样好,她终于有些放心下来。 这两周内她已经想好在哪里卖西装了,她托了个熟人在新远市著名的红双喜百货公司不起眼的位置弄了个柜台寄卖衣服,百货公司那一带人流量非常大,以为很快就能开张,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顺利。 她下完课来问百货公司的销售员听说一早上也没人买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刚好隔壁买运动鞋的销售小姐跟同事窃窃私语:“啧啧,也不看看我们这儿是什么地方,这种国产的垃圾西服也敢放我们这儿卖,要是那破衣服今天能卖出去一件我脑子砍下来给你当球踢。” 她同事帮腔道:“就是就是!” 池胜男本来还挺有信心,被她们这么一说有些没把握了,她的西装是比不上大牌,可是有价格优势啊,她的西装单价成本200元,给商场260元,他们卖300元,而当时“罗马”“顺美”西装单价500元,“金利来”西装单价900元。 她这边在学校上课,心里总惦记着在商场寄卖的衣服卖出去几件,又怕得知衣服一件都没卖出去的消息心情更加不好,所以忍着不去问。 好几天没看见郑亚玲了,池胜男想着就买了点水果去郑家找她,郑妈妈见了她很客气:“胜男,你快坐啊,我给你倒茶。” 池胜男一直不受郑妈妈待见,郑妈妈突然对她这么热情还真让她不习惯,还有点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感觉,等郑妈妈一走,她就问郑亚玲:“伯母怎么啦,突然这么对我,我都不习惯了。” 对池胜男而言,从小的生活环境让她对别人的冷漠以平常心对待,反倒是热情会让她浑身不舒服。 郑亚玲哼了一声:“还能为什么啊,你现在都买了两套房了,她这几天听说你们那一片眼瞧着就要拆迁了,你眼瞧着就要成小富婆了,她不巴结你巴结谁啊。” “其实我那两套房子在郊区,就算拆迁换到的房子也不会太好...” “哎,你就别谦虚了,跟你同龄的人里头有几个人能有两套房了?就拿我说吧,虚长了你几岁,现在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呢。” 她们正说着话,郑妈妈不敲门就直接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水果进来,把正在说话的她们吓了一大跳:“小池啊,最近怎么不见你来啊,是不是工作忙,有空多来咱们家坐坐。”   ☆、第156章 身世之谜 池胜男笑道:“伯母,我工作上是有点问题,以后我一有空就来陪玲姐玩,您别嫌我烦就行。” 郑亚玲抱怨:“妈,你进门咋也不敲门啊,把我快吓死了了。”以前池胜男来郑家,郑妈妈虽然不至于为难她,每次也就是撂个冷脸不理不睬,像今天这样殷勤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郑妈妈不以为然地说:“你这孩子,平时也不是个胆小的,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我这不是看小池好久没来了嘛,想对她好点招你惹你了?”说着,笑嘻嘻地拉起池胜男的手,“小池啊,大姑娘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你身上这件衣服我上回在商场看到价格可不便宜哪。” 池胜男看了看身上那件连衣裙:“这是我以前一家服装厂送我的样衣,这叫贝贝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款式了。” 她以为郑妈妈不过闲聊几句就走,没想到她完全没有走的意思:“小池啊,我听亚玲说你上班的地方就是电视上经常打广告的那个青春西装店是不是啊,我有个亲戚读大学也想报服装设计,所以我帮着打听打听,你们服装厂哪儿一个月多少工资?” 郑亚玲嘀咕:“妈,我们家哪来要读大学的亲戚?就你那些穷山沟沟里的亲戚一个个蠢得跟猪一样,能读完初中就不容易了...” 郑妈妈听了女儿这话脸上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给我一边去,我有事情要问小池。”说着要把女儿往屋外推。 郑亚玲反抗地站在原地不动:“凭什么让我走,妈,你有话当着我面说,咱们是母女你的话没啥是我不能听的!” 池胜男不想这俩母女为了自己吵,连忙说:“伯母,我最近已经离开那家服装厂了,你要是真想知道这个的话我可以找我朋友问问。” 郑妈妈脸色变了变:“做得好好的,干嘛要离开呢,现在设计师的工作不好找啊!” 郑亚玲冷哼:“人家是做老板的料又有资本,干嘛在别人的工厂憋屈?给谁打工都不如给自己打工!” 郑妈妈一听女儿这话,又是满面笑容地冲着池胜男说:“小池,你真打算办厂啊...办厂好办厂好!你年纪轻轻就有了两套房,现在又当起厂长了,以后可怎么得了?” 池胜男淡淡地说:“伯母,不管我以后怎么样,我都是得了你们家的照顾才走到今天的这一步,我是绝对不会忘记你们家的恩情。” 郑妈妈听了拍手叫好:“说得好,你这孩子亏得我没白疼你,你呀,没事多来家里走动走动,对了,听说你现在还没男朋友?” 郑亚玲终于忍不住爆发:“妈,你还有完没完,跟调查户口似的说个没完没了了,你再这样人家都不敢来咱们家做客了!” 郑妈妈把女儿推到一边:“你懂什么!有些事情就要提前问明白!” 池胜男见这情况怎么也明白发生什么了,站起身说:“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郑妈妈拉着她不放:“小池,再坐一会儿,跟我说说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池胜男淡淡地笑道:“都是跟你一样,又被你看不起的农村人呗。” 郑妈妈瞬间语塞,呐呐地说:“你这闺女怎么说话的,农村人怎么了,不一样是人嘛。”要是换平常她早就气急败坏了,可如今面对这样的池胜男,不知怎么的,郑妈妈有脾气竟也发不出来。 池胜男转身离去,郑妈妈还在她身后叫:“起码把水果吃了再走哇!” 池胜男走到楼下刚好见郑家明回来,两人还没打招呼,郑妈妈已经追出来:“家明,赶紧带人家小池出去玩,九点之前不准回家,听到了没有!” 郑家明答应了一声,拉了池胜男出去,郑妈妈得意洋洋地跑进屋对郑亚玲说:“你看吧,他们是多般配的一对,对了,小池家里有什么人,你应该知道的吧,他们家里人不会像姓王的那一家这么不好对付吧,跟妈说说。” 郑亚玲冷笑:“以前你嫌人家是农村来的,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自己就是农村来的也好意思嫌弃别人...换了我是你,我就闭上嘴,啥也不说,我啥都不干,免得巴结别人别人不领情还丢人现眼!” 郑亚玲脾气火辣,可是这么嘲讽亲妈还是头一回,郑妈妈顿时气急败坏,指着她骂道:“你自己没志气,找了那么个窝囊废男人还看不住人家,我想让你弟弟找个有钱的姑娘有什么错!家明跟你一样是根烂木头,怎么雕都不成气候,以前她没钱的时候追得倒勤,现在人家有钱了,他反而怕了,有啥好怕的,钱又不是老虎,又不长牙齿,会咬他不成啊!” “妈,你能不能别三句话不离钱啊,我告诉你,俗!” 郑妈妈更生气了:“你说钱俗,有本事你别花钱哪,有本事你别赖在家里等着你爸养你!” 郑亚玲气得直点头:“行哪,我现在就离了这家,要是我再花你们一分钱,我名字倒过来写!” 她说着就拉开衣柜收拾东西,郑妈妈被她连贯性的动作吓呆了,这个女儿她还是很心疼的,所以这么多年都没舍得放她出去吃苦,郑亚玲她哪懂如今社会人心险恶啊,要是又被骗了,他们做父母的岂不是要撞墙? 郑妈妈气得冲她叫道:“你给我住手!住手!我是你妈,我都是为了你好,我生你养你,说你两句还不成哪,不准走!” 郑亚玲随便拿了两件衣服,一鼓作气地把行李袋的拉链拉上:“妈,我走了,我再也不回来了!” 说完她推开郑妈妈就往外跑,郑妈妈跑到卧室对着床上的郑爸爸跟羊癫疯似的大喊大叫:“孩子她爸,亚玲离家出走了!” 郑爸爸淡定地坐在床上看书:“她都这么大了,能照顾好自己的,万一吃苦也是给她一个教训,你别大呼小叫的。孩子他妈,我给你提个意见,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想法,我们做大人的就别跟着瞎掺和了,小池是个好姑娘,可婚姻讲究缘分,不是强求就能强求得来。再说,你之前这么对人家,人家也都看在眼里了,能对你没想法吗?” 郑妈妈咋咋呼呼:“我咋对她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赶上好时候,我是打她了还是骂她了?这就把恶婆婆的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我不就没怎么跟她说话吗,我天生话少不成吗?” 郑爸爸本来还是专心看书,有一搭没一撘地跟郑妈妈说话,听了妻子的话诧异地扬起眉毛:“就你还话少?得了,你从现在开始今天之内能不跟我讲一句话,我就赞同你这个观点。” 郑妈妈见丈夫若无其事地入神看书,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我话多怎么了?同意就同意,说什么赞同,文绉绉的那一套少跟我来!” 郑爸爸想了一会儿又问她:“不对啊,前几天你不还让咱们儿子去相亲吗?” “儿子不肯去,说是现在不想考虑找对象的事情,孩子他爸我都快急死了,现在家明都快三十了,你在他这年纪都有他和亚玲了,再拖下去,他弄不好要打光棍了!” “孩子他妈,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咱们儿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他是个闷葫芦,平日里话少,有些事咱们父母也未必了解他在想什么,可我能看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人家姑娘,这不是我们做父母的能阻止得了的,就我说,两个人在一起,有钱没钱的,都是其次,真心实意想在一起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郑妈妈辩解道:“所以我现在不反对了啊!我这不是同意了嘛。” 郑爸爸反问:“你哪是因为家明真心喜欢她,要不是人家姑娘现在有两套房在手,你能同意嘛?你对人家另有所图,人家能看不出来,换了你,你能真心对一个图你钱的人好吗?” 郑妈妈说:“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家哪,怎么你们父女俩一个个都怼上我了,咱们家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咱们儿子相貌堂堂,哪能随便找个破落户家的女儿,我能不为儿子的将来好好打算吗?” 郑家明把池胜男带到了咖啡厅,两人坐下点过咖啡后有一小片刻的沉默,过了一会儿郑家明说:“不好意思,我妈那个人嘴上没把门,她就是那样你别放在心上。” 池胜男笑道:“伯母也是好心,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又是沉默,只能听到咖啡勺子碰到杯壁的声音。 “那你现在可以接受我吗?”郑家明轻声说。 “家明,你应该明白,如果我愿意接受你的话,几年前就会接受,既然当时没有,现在更不会。” “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吗?” “有一部分原因是,以前我就想过自己要嫁什么样的家庭,我当时就想,如果对方的母亲不喜欢我,我肯定不会嫁入这样的家庭...” 郑家明急忙打断她:“如果你嫁给我,她肯定会喜欢你的,她现在已经开始喜欢你了啊。” 池胜男冷冷一笑:“是吗?她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房子?” 郑家明被她这么一说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我妈她只是以前过惯了苦日子,她怕极了回到那种生活,所以她才会希望我找个条件好的姑娘,我希望你能理解她。” “我理解她,所以你不要找我,按照你母亲的意思找她喜欢的姑娘吧。” “胜男,如果你是为了我妈才不接受我的话,那我觉得...” “不是的,”池胜男淡淡地说:“我就是不喜欢你,就算没你妈我也一样不喜欢你,仅此而已。” 郑家明冷冷地说:“那你喜欢谁?你告诉我,什么人才配被你喜欢?池胜男,我追了你三年,结果呢,你就随便找个借口把我打发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个人,你明明说心里已经没有他了,可你还是忘不了他!服务员,结账!” 他猛地站起身,吓得池胜男手一抖,滚烫的咖啡烫得她手背生疼。 郑家明走了以后她呆呆地坐在临窗的位置上,耳边突然飘来一阵银铃般的嗲笑:“林厂长,我叫美优子,刚从日本陪着我爸爸来新远治病,好不容易见上你一面,你可别跟我客气哪。” 池胜男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林海跟一个日本女人坐着正喝咖啡,那个日本女人一双眼睛看着就不规矩,望着林海的眼神让人看着挺不舒服。 她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对着服务员挥手准备结账,另一个服务员端着盘子经过她身边说:“小姐,刚才跟你一起的那位先生已经结过账了!” 她这才一下子想起来,尴尬地拉上皮包的拉链准备走,抬头刚好见林海看着她,她站起身就走,林海追了上来:“这两天我一直在找你,你怎么没回我电话?” 美优子追了上来:“林厂长,咖啡刚喝了一半,你怎么走了?” 池胜男说:“林厂长,赶紧回去喝咖啡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到了百货公司打听了下,她的西装卖掉了十件! 已经比她预想中好太多了,毕竟她寄卖西装的摊位比较偏僻,三天能卖掉十件已经非常不错了,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又卖掉了四十件,在整个百货公司服装类排名第一,一开始百货公司的总经理打死也不肯信,按理说这样的西装在那么个偏僻的位置,应该是不好卖的,直到亲眼看过了他才终于相信了这个奇迹。 因为红双喜百货商场的摊位都是按照销售量来安排的,总经理见这西装销售量不错,于是主动提出把这款西服放在商场更好的位置,这样一来她的西装卖得更快了,她做好的100套西装两周就卖光了,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这100套西装卖完之后她又去进了更多的瑟维呢面料,在原来的那家服装店加工了500件,卖掉的速度还是有增无减,她开始对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做了一些决定。 她决定先不办服装厂,既然没有把握就一步步来,贪多嚼不烂,先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女装变化无常,不好做出品牌,而且竞争比男装西服要大,而且西服变化小,能做出品牌,等有了品牌再考虑转型的事情,她的品牌名字是一个英文单词:“Renee”,也就是重生的意思。 她这头忙着西装的事情,小琴来找她,说是她和小珍都已经离开青春服装厂。 池胜男问起原因,这才知道原来自打她上次出事,赵楠对她们几个也是跟防贼似的防着,尤其小珍原本她告诉赵楠不打算怀孕,最近却不小心怀上了,赵楠以为小珍故意骗她,刚好那阵子有个大学生来应聘还被她拒绝了,气得赵楠对小珍发了好一顿脾气,小珍也不是吃素的,跟赵楠吵了一架,很快就离开公司,赵楠见池胜男刚走,小珍就敢顶撞自己,心里认定是池胜男怂恿的小珍,找来小琴问了一番却被小琴否认了。 小琴一面为池胜男打抱不平,又见昔日里的好姐妹一个个都走了,自个儿再待着也是没意思,也跟着走了。 小珍因为怀孕待在家里休息还好,小琴突然没了工作,池胜男想了想问她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干,虽然目前比不上在青春服装厂的待遇,可前途还是不错的,小琴马上答应了,池胜男本来设计就忙,多了一个熟悉的工作伙伴,工作也轻松不少。 以前她只是一个人,随便在哪里作图都可以,现在多了个小琴是该考虑租间工作室了。 她很快就找到了一处交通便利,离小琴和她住处都相对近些的地方,简单装修下就可以工作了。 她这天在办公室收拾东西,突然听见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她接起电话却是宋千里,只听他语气有些迟疑:“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池胜男刚听宋千里话的语气不太对劲,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连忙开了车去找他,见了面就问他:“出了什么事了?” 不过她脑子里想的是宋千里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想到宋千里说:“我发现了你家的一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池胜男一怔:“什么事?” “是这样的。” 宋千里把整件事情说了一遍,池胜男听着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本以为池家那些人永远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没想到最后还是要面对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事情是这样,宋千里的朋友,其实就是郑静的家里打算在梧桐村建一个度假别墅开发旅游业,想要修建的度假别墅经过梧桐村几户人家的祖坟,于是宋千里便安排人挨家挨户地做思想工作,因为钱的问题没达成一致还差点大打出手,闹了不少事情最后好不容易达成一致。 因为其中有几户人家的祖坟年代已久,墓碑上的字迹都模糊不清,也不知道到底哪些坟是哪户人家的,就算有赔款也不知道赔给谁,迁坟也不知道迁到哪里去,所以只能将坟墓中的长骨拿出来做DNA鉴定,看能和哪家吻合就把钱给谁家。 宋千里找人来的时候池爸不在,所以是大龙去验的,DNA检验样本,一类是常规样本,如血液,血痕,口腔拭子,毛发等;另一类是特殊样本,如骨骼,肌肉,皮肤,烟蒂,精/液,精斑等。 一般用的是血液,结果出来发现与长骨中提供的DNA并不吻合,宋千里知道结果后又担心是不是弄错了,又提取了池爸的DNA,结果又发现结果吻合,然后宋千里就忍不住手贱把他们两个人的DNA结果验了一下,出来的结果把他雷得不行。 鉴定结果是池爸跟大龙没有亲子关系! 所有他这几天一直心绪不宁,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池胜男,如果告诉就怕她因为这件事又生出周折来,不告诉她又怕将来她知道自己瞒着她会怪自己,所以忍不住把结果告诉了她。 他以为这件事情把池胜男一定会让她大吃一惊,却没想到她只是默然,却没有吃惊的样子。 其实她早就有这样的猜测了,只不过她对大龙凤凰他们,从来没有像对地瓜他们那么好,所以对他们的事情也不那么关心。 只是她想知道池爸知道这件事吗?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种莫名的思乡之情,想要快点回到梧桐村。   ☆、第157章 大结局 池胜男回梧桐村的时候是阳春四月的一个烟雨天,她坐着回梧桐村的汽车。 这么多年了,梧桐村还是老样子,跟她想象中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分别。 她下了车走在回家的路上只听见不远处隐隐传来几声老农犁田赶牛的声音和骡马的嘶鸣声。 刚到梧桐村就看到一个姑娘在跟一群小孩子玩,她走过去才发现她居然就是凤凰! 她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池胜男看着她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只看见她跟那群孩子玩丢柿籽,赢了就哈哈大笑,输了就打滚耍赖:“不行不行,明明我赢了!都是我赢了!”她的语气里不再有以往的霸道了。 一群孩子不跟她玩一哄而散,池胜男正觉得奇怪,凤凰回过头来看她对着她,咧着嘴对着她笑:“姐姐,你要跟我玩吗?” 池胜男的眼泪不知不觉往下流,她万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个凤凰。 这时身后有个人说话了。 “手表找回来了,我去了那个平行空间把手表装好,你姐姐的容貌恢复了,可她的智力也许永远恢复不了了,好在今年你把把她嫁了核桃村一个不错的人家,对方姓梁。” 池胜男沉默了许久,张半仙说:“回家看看去吧。” 她抬起脚向榕树村迈出的第一步的确很艰难,可她进了村口很快飞奔起来,回家,她终于要回家了! 到了家门口她大声呼叫:“爸!我回来了!” 池爸出了门看见她刚开始还认不出,接着喜极而泣:“糯米,你可终于回来了!” 她抱着池爸啜泣:“对不起爸,这几年我在外面一直没回家看看你们。” 池爸说:“好孩子,父母跟孩子之间说什么对不起,这些年你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吧,看你瘦的,不过你现在跟以前比真好看,让爸爸再好好看看你。” 跟池爸说了半天话,池胜男才想起正事:“爸,这次我回来是有事情想问你,跟我妈有关的。”她带着迟疑把整件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以后池爸并没有惊讶的神情,只是沉默片刻后说:“孩子,其实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池胜男惊讶极了:“为什么?” 池爸目光悠远,仿佛穿透她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件事还要从三十年前说起。” 原来池妈当年读书时跟同学恋爱,这个男人很有才华,家境也好,池妈怀上了他的孩子,但是后来因为当时是□□,对方为了自己的身家利益不得不跟池妈分手,池妈跟他分手后凤凰的外公外婆拉着池妈去医院打胎,当时的民风非常保守,为了掩人耳目,凤凰的外公外婆带着池妈去一个偏远的乡下医院打胎。 池妈逃了出来,在雪中走了很远的路,结果就倒在一个屠宰场的门口被池爸看见了,当时的池爸是村里的大龄光棍,看到这么个漂亮姑娘倒在雪里连忙拉着人家进了宿舍嘘寒问暖,宿舍的人都惊诧池爸怎么找了这么个漂亮姑娘当女朋友,一开始池爸怕池妈尴尬还辩解几句,后来连辩解也免了。 池妈把自己怀着身孕的事情跟池爸说了,池爸表现他丝毫不在乎,如果池妈把孩子生下来他会视如己出,当做自己的孩子疼,然后两个人就私定终身了,在池妈挺着大肚子再过两个月就要生孩子的时候,凤凰的外公外婆上门让池妈去把孩子打掉。 原因很简单,他们希望池妈找个好人家而不是嫁池爸这么个穷光蛋。 池妈不但死活不肯,还跟池爸闪电领了结婚证,为此她恨死了凤凰的外公外婆,就连当时凤凰外婆病重也不去照顾。 而池爸因为怕父母反对,所以并没有把真相告诉池爷爷池奶奶,池爷爷跟池奶奶虽然诧异自己的儿子怎么突然找了这么个漂亮的对象,心里有些担心这女孩子不靠谱,可池爸非常坚持,告诉池爷爷池奶奶池妈已经怀孕的事情,池爷爷心想两个孩子既然看对眼了,自己作为长辈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答应下来了。 然而心细的池奶奶却通过细问池妈怀孕的月份推测出孩子根本不是池爸,把儿子叫到跟前来把事情细细问了一遍,池爸承认他愿意给孩子做后爸,池奶奶见劝不过就硬拉着池妈去医院打胎,结果在医院的半路上被池爸发现了,池爸气得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带着池妈离开榕树村到梧桐村过起了日子,直到今天。 池爸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情压在我心头很多年了,我从来没跟其他人说过,这些年来无论你妈如何对我,凤凰如何闹事,我都不后悔娶了她,帮着她带大这两个孩子。不管你姐姐对你做过了什么,她已经付出代价了,她现在虽然有时候还搞不清状况,也找到对象嫁人了,你就原谅她好不好?” 池胜男望着池爸说:“爸...我...” 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而是她觉得此刻的凤凰已经不需要她的原谅,原谅本身就是圣母一种自以为是的心理活动,自以为拯救了对方,其实对方根本不需要这种感情。 池爸再三挽留她在家里多住两天,池胜男却没有停留,当天下午就打算回去。 她在梧桐村到处走走看看,村民们已经认不出她的样子,用好奇的眼光远远地看着她。 是这片土地抚育了她,她人生最重要最挣扎的时光在这里度过,她在这里遇到了她最爱和最恨的人。 她在夜色中离开了梧桐村,到村口的时候她只见林海远远地向她飞奔而来,站在那里。 池胜男渐渐走近。 他唤道:“糯米...” 她的眼泪一下涌现出来,夜幕中一对男女深拥在一起,为了他们曾经错事的岁月。 另一个平行空间 林海带着林贝贝走在去往医院的路上:“爸爸,你说小姨什么时候能醒?” 林海有点沉重地说:“不知道。” “小姨一定会醒的!”贝贝坚持地说,“爸爸,今天我看见学校放学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接送,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新妈妈呢,是担心我吗?你放心吧爸爸,贝贝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自己,贝贝希望有个人可以陪着爸爸过以后的日子。不过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能找个跟妈妈一样凶的新妈妈,一定要脾气好,最好能照顾你,能做饭,能陪贝贝长大,好不好?” 林海温柔地注视着天真的女儿:“但是这样的人看不上爸爸啊。” “怎么会!”贝贝激动地说,“爸爸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没人会看不上爸爸!爸爸,你就是话太少,工作又太忙了,你上次跟小姨不是相处得很好吗...爸爸,小姨可以当我新妈妈吗?” 林海迟疑了片刻:“如果她醒过来,如果她愿意,那...” 当她在身边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她的重要,直到听说她再次陷入沉睡时才发现她在自己心中的份量,这两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会有奇迹出现。 几个医生和护士慌慌张张往病房的方向跑:“听说302病房的病人醒了!” “是吗?那真是奇迹啊!” 在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 在二十一世纪的平行空间里,林海和糯米结婚了,糯米到婚后才发现跟凤凰结婚的人就是她高中时让她怀孕的初恋,兜兜转转两个人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在另一个平行空间里,池胜男跟林海结婚,婚后定居新远,池胜男开了一家男装设计的工作室,生完孩子的小珍也过来一起加入她的团队,宋千里创立了叉宝网,事业上如日中天,但婚姻上却岌岌可危,郑静发现他有了外遇。 生活像时间一样从未停止,且行且珍惜。 本书由【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