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儿子重生了[七零]》 作者:山林之乐   【文案】:   穿为小说里反派的妈,乔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出婆家,第二,就是和原主老公离婚,原主的命运不属于她。   路遇一个身材完美比例的帅军官及他的萌娃,画手魂发作,乔巧流口水,好想画。   没想到萌娃抱着她大腿直叫妈。   萌娃的爸说:嫁给我,娃和我随你画!工资随你花!   萌娃说:嫁过来吧,这一世让我来守护妈!   原来,反派儿子也重生了!   PS:   1、本文偏狗血,反派儿子有些自私,最亲女主妈及他自己;   2、不喜勿入,不用特地告诉我,宽容是美德。   内容标签:甜文 现代架空   主角:乔巧 ┃ 配角: ┃ 其它:年代文种田文甜文 第1章   正值七月,太阳像个大火炉一样烤得人直想冒烟。   不过,乔巧挺喜欢。   她看看晒得黝黑的胳膊,感觉连上面的汗都是香的。嘿嘿。前世她身体赢弱,至多就是在天气和暖时钓钓鱼,哪敢想象这样肆意地在大太阳下自由奔跑呢。   对于她这个原来比林妹妹身体还娇弱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更重要了!   能来到这个世界以一个健康的身体重活一次,她赚大发啦!   背着一捆柴回来放在院子里,乔巧进到灶屋,拿起一个里面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大搪瓷碗,掀开高粱杆做的大盖子,从大缸里舀了大半碗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这才觉得凉爽了些。   放在过去,谁要和乔巧说她会喝生水,还牛饮似的一口气喝大半碗,她会觉得是天方夜谭。可现在乔巧不得不说,连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走出灶屋,这个身体原主的弟媳妇赵新菊拿过来几件衣服,颐指气使地说:“大嫂,我还要看孩子,你反正也没事,把这些衣服洗洗,再把我床上的被子、褥子拆了洗洗晒干后缝好。”   说着,她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地在乔巧肚子上打量一番,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大嫂,你得抓紧时间给大哥留个后啊。我们都两个娃了,你们还是老大呢,连一个娃都没有像什么话呢!”说完,她还向上耸了下怀里的孩子,咯咯笑道,“就是生出来,也得叫我们二蛋哥哥呢。是不是二蛋?”   院子里在一边乘凉的原主的婆婆洪老太对二儿媳露出了个赞赏的笑,婆媳两个对个眼色,洪老太也敲打了乔巧一番。   乔巧现在已经知道,她穿进了一本看过的言情小说里。福利是有了一付年轻健康的身体,不好的地方就是原主婆家人太极品。   像弟媳妇及婆婆嫌弃的话,原主不知道听过多少了。一个说她没孩子,另一个就说洪学兵一个有工作的城里人,不嫌弃原主不会生孩子,也不嫌弃她家庭成分不好,她嫁进这个家里烧了三辈子高香。   丝毫不顾忌原主的心情,甚至故意哪里疼就朝哪里扎。知道前因后果的乔巧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留个屁的后啊!   这个身体原主的老公洪学兵初中毕业考了个技术学校,毕业后分配去了首都燕京工作,一年才回来一次,在家待不了几天,基本就是原主月经刚过的时候两人相聚。   就这短短的相聚,两人晚上有点动静公公就在屋子另一边咳嗽,好像他们在干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洪学兵爱面子,往往夫妻两个也很少更深入地交流,这样情况下,能生得出才怪。   不像后世,没孩子还可以抱养,或者代孕,有的人甚至更乐意过丁克生活。在七十年代的山村里,没孩子简直是女人的原罪。   从16岁结婚,现在都9年了,连个孩子都没生出来,原主觉得自己真是罪孽,对不起洪家,更对不起洪学兵,不管做什么都任劳任怨,在大队里干的是男壮劳力的活,能拿到一天最高的10个工分,回家后还做饭、洗衣、养鸡、做鞋、挑水、打柴等等。干的是牛的活,吃的跟鸡一样少,起得比狗还早,睡得比猫还晚。   实情则是书中的男配洪学兵并不知道他是洪老头抱养的。他从小被洪老太夫妇教育作为长子要承担起供养整个家的责任,为这个大家庭尽心尽力,是个典型愚孝男,唯一为自己抗争的就是得到了洪老头父亲的支持,坚持上学,可工作后挣的工资除了他自己必需的生活需要,余下的全寄回了老家给了洪老太夫妇,以报养育之恩。   而洪老头夫妇之所以给洪学兵娶了原主,有多方面原因。   一是原主成分不好是富农,嫁给洪学兵属于高嫁,嫁过来后没什么底气;二是她不识几个字,见识有限,和有学识的洪学兵难以有共同语言,夫妻两个很难处得融洽;三是她个性懦弱好控制,又能牵制洪学兵,免得他在外面找个老婆不听家里使唤就麻烦了;四是原主能吃苦肯干,娶进来家里就像多了条老黄牛一样。   长子长媳这么好用的劳动力,洪老头夫妇怎么舍得他们生孩子,生了孩子后他们小两口有了自己私心,不再为这个大家无私奉献怎么办?所以,他们根本不想让两人多团聚,即使团聚了,也得想办法减少他们生孩子的可能!   就是没有这个原因,洪家也不乐意乔巧去燕京,家里少了这么好用的劳动力不说,去燕京坐车要花一大笔钱,这是洪家人绝对不允许的。   赵新菊与洪老太两人看似矛盾话的原因就在这里。   在洪家,一家人长年说原主生不了孩子,从信心上打击她,另一边又说他们一家对原主好,即使她生不了孩子,洪学兵及他们也没嫌弃她。她一个富农的女儿,嫁到别人家都是受打击的对象,嫁给他们家可算是烧了高香。   在洪老太夫妇这样的安排及洗脑下,原主觉得这个理论没错,一直心甘情愿为这个家奉献。一直到29岁,结婚十三年后才生了个女儿,在一岁多时死去,后来又生的一个儿子还成了这个书中的反派。她自己伤病缠身,中年早逝,一生既没享受到家庭的温暖,也没享受到丈夫的体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穿成这个命运悲惨的女人,乔巧可不愿重复她的生活。她始终认为,人的生活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在不同的命运叉路上,选择了不同的路,就会通向不同的终点。   她可不像原主,对洪老太及赵新菊典型的话语圈套看不出来,相反,看到赵新菊及洪老太两人伎俩她只觉得可笑,妄想靠这个来束缚住她,他们做梦去吧。   赵新菊的话都够难听了,她带着的儿子洪铁蛋及洪学兵二婶家的洪金蛋则更直白,“哈哈,不会下蛋的老母鸡!乔巧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   好像要应和他们两人的话,院子里的鸡咯咯哒叫了起来。   孩子都是看大人眼色行事的,如果这家人对原主有一分尊重,两个小孩也不会直接叫她名字,还肆无忌惮地笑话她。   乔巧笑了,“赵新菊,你真是个会下蛋的好母鸡,下了两个蛋就天天叫。不过你比母鸡可厉害多了,它只叫一会儿就会停,你已经叫了好几年呢!”   不会下蛋的鸡说多了,也没什么意思了,两个小孩听乔巧这么说,反而觉得有趣,“妈妈/嫂子是会下蛋的好母鸡!哈哈哈!”   原来乔巧一听他们说孩子话题,头也低了,腰也弯了,二话不说闷头抢着干活,恨不得把自己低到泥土里供他们踩,今天乔巧不但没像往常一样干活,反而还出言讽刺赵新菊。   这太出乎婆媳两人意料,两人有种失控了的感觉,一时愣得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再一听铁蛋二人的话,洪老太顺手给了两个蛋屁股上各一巴掌,“瞎说什么呢!没事干就去薅草,别在这里瞎嚷嚷!”   平时被宠得很,只要他一那么说就给好吃的,今天竟然还挨打,洪铁蛋抽抽答答,“明明你们说乔巧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我都听到了,为什么说我瞎说?”   这话是没错,可都是她们在背后说的,表面上还得哄着乔巧干活,所以两人才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洪老太婆媳两人听到铁蛋的话有些尴尬,生怕弄巧成拙,“小孩儿们不懂事,巧儿你别听铁蛋二人瞎说,我们一不打你二不骂你,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说过你啥?”   他们是不打不骂,因为他们根本没把原主当作人,谁没事会骂家里的桌子椅子呢,他们做的是洗脑原主,挖掘她最大价值,物尽其用,并作为牵制洪学兵的一枚棋子用。   懒得理他们这一家极品,乔巧直接准备出门。她的行为更让洪老太两人摸不着头脑,赵新菊脱口而出,“衣服还没洗,被子还没拆呢,你去哪儿?”   乔巧气极反笑,他们真以为她是他们的奴隶,任他们揉搓?   她借口随意就来, “慧芳婶找我有事,衣服你自己洗!”   支书在七十年代大队里是绝对的权威,安排群众活计、推荐青年上大学、甚至确定谁为积极分子,谁为坏分子,都是支书说了算,是大队里土皇帝一样的存在。   林慧芳就是原主所在的红星大队的女支书。与洪老头只在洪家有权威不同,她在整个红星大队都非常有权威,一大帮老爷们都服服帖帖听她安排。   她一向喜欢乔巧,一听说是她找,洪老太屁都没敢放一个,哪怕是家里自己的活不干,也得先去给林慧芳干啊。心里还感叹就这样一个要眼色没眼色,性子柔弱的乔巧也不知道哪里得了林慧芳的青眼,让他们不得不对乔巧多两分客气。   乔巧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事情还得做,洪老太骂起赵新菊,“以后你管好铁蛋,别让他乱说!”乔巧天天像个傻子一样被他们愚弄就好了,万一说得多了,她脑子一热执意要去燕京和洪学兵团聚生孩子怎么办?   赵新菊觉得委屈,平时婆婆也是这么说的,怎么把锅扣她身上了?她没敢反驳,气得又给了两个蛋各一巴掌,“小兔崽子,再乱说揍你们!”   两个宝贝蛋被连环双打,哇地大哭起来,吓得那只刚才咯咯哒的母鸡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还屙了一泡屎,正拉在洪老太头上。   洪老太恶心透了,让赵新菊擦了半天还觉得有股鸡屎味,只得去洗了头后接过二蛋,督促赵新菊把铁蛋两人赶快带走,去洗衣服拆被子。再不洗,衣服今天干不了,回头就没得换了。   乔巧不知道她走后洪家这一地鸡毛,她确实是要去找林慧芳,却不是她说的那样林慧芳找她办事,而是她自己要找林慧芳帮忙。   在这个年代,出门是要单位开证明的。没有证明,比后世的人出门没有带身份证还严重,那是寸步难行,如果遇上严查,还可能被当成坏分子抓走。   她要去燕京找洪学兵,必须得林慧芳这个大队支书开证明,盖过大队公章,才能放心出行。 第2章   走过红星大队一排排低矮的泥土房,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青砖瓦房处,这是一个正房四间,东厢及西厢各三大间的小院落。   这就是林慧芳的家,也即是大队部所在。林慧芳住了东厢三间,正屋四间就是大队部。   村子里面,这样的青砖瓦房十分少见,洪家的是用洪学兵寄来的钱新盖的,大队部这个,是原来村子里地主的。   现在东边院墙上,写着鲜红的“把无产阶级□□进行到底!“,西边院墙上,写着“备荒备战为人民!”   这字写得太刻板了,没有神韵,乔巧站在大门口往两边墙上各看了眼,跨过高高的木头门槛进了院里。   进院子后,屋里那“哒哒哒”的声音更响了。乔巧来这里次数多了,叫了一声“婶”就直接进了屋,果然,林慧芳正在屋子里用缝纫机做衣服。   “巧儿,这个边马上完了,我就不站起来了,那里有凳子,你先坐!”林慧芳把手里拿的那道布边缝完,站起来从桌子上的一个陶瓷大碗里抓了把炒黄豆给乔巧,这才问:“巧儿,你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乔巧吃了几颗黄豆就停下了,把余下的又小心装进了碗里。穿到这里几天,她已深有体会,现在不是后世那个物资丰富廉价的年代,现在吃饱肚子都是奢望,相比饿肚子,洪家的极品就不算什么了。   谁家粮食都是稀罕物,特别是豆子这种高蛋白的粮食,人家给是情义,还是给的原主的,她也不能厚着脸皮全吃下去!   这也是她想早点离开红星大队的一个原因,这里的生产力现在就这样,辛苦干一年,连吃饱肚子也是奢望,只有她出去,才能有更好的机会。   听到林慧芳问,她正好把刚才洪家的事拿来当借口,“婶,刚才赵新菊又说了我生孩子的事,诶,连铁蛋与金蛋都说我是不会下蛋的鸡!”她坐在板凳上,低着头做出伤心状。   “洪老太过分了,也不管管她孙子!”林慧芳十分关心原主,听到这话不出乔巧所料骂了一通洪家人,又劝道,“巧儿,听婶一句话,你去燕京找学兵吧。生不出孩子也不单是你的事,你们一年见一次,就跟那牛郞织女一样,怀不上太正常了,怀上才是奇迹。   “还有,你干的都是青壮男子干的活,吃的又不好,时间久了,也影响身体,你去燕京住一段时间,顺便休息一段养养身体,两人在一起久了,自然就生得出孩子了。”   乔巧当然想去燕京找洪学兵,却不是如林慧芳那样说的找洪学兵生孩子,她是准备找洪学兵离婚。这样脑子不清楚的愚孝男,这样极品的一家子,谁爱侍候谁侍候,她与他们再处一分钟,都觉得是浪费生命!   这不是林慧芳第一次这么劝,原主也心心念念要生个孩子,不过她只有一次听劝后壮着胆子和洪老头说了这事,洪老头发了一通脾气后就没敢再提。   此时乔巧就装着一付为难的样子,“婶,我公公说去燕京太花钱,不会让我去的。”   洪学兵寄来的钱全被洪老头拿着,原主挣的工分也一样。就连嫁过来时原主妈给她两块钱的嫁妆钱,也被洪老太找借口要走了。   林慧芳知道个中情况,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也亏得是你能忍到现在。婶借你20元钱,想去就去吧,有婶给你撑腰,不要管那个老龟孙!呸!没见过这么糟蹋人的,养个孩子娶个媳妇就跟养了个摇钱树一样。听婶的话,你这脾气也得改改,不然以后还会吃亏的!”   林慧芳说着进屋拿了20元钱出来,刚要递给乔巧,又缩回手,“我现在就去给你开证明,钱和证明都放在我这里,你走之前过来拿就是,免得你那兔子胆,被洪老头一吓把这个钱也给他了。”   乔巧过来的目的就是这个,谢过林慧芳,又帮着她做了一些日常的活计,在她家消磨快到晚上,这才磨蹭着准备回去。走之前,林慧芳到底让她吃完了一把炒豆才放她走。   她回去的时候洪老头及赵新菊的老公洪志兵都回去了,坐在院子的一边闲着。院子里两棵树之间的绳子上,挂着洗好的被套、衣服,看来,没有她,赵新菊也做得很好嘛。   这家人男人是不做饭的。洪老太自从乔巧嫁过来,也没干过,她没想到这次乔巧回来这么晚,想训她两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今天是林慧芳找乔巧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到底没说出口,勉强笑了下让乔巧去做晚饭。   做饭就做饭,乔巧不以为苦,只当体验生活了。   前世乔巧身体虚弱,动一动就气喘吁吁,冷不得热不得,现在即使热着,汗水滴下来也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并且,做饭有做饭的好处呢。   天热,灶屋矮小又有火,更是闷热。刚穿过来那两天,乔巧不了解情况,即使饿着也没敢在做饭时偷吃,而洪家人大概习惯了原主的规规矩矩,做饭过程中竟然没有人来监督她。   不过今天没人来看正好,虽然在林慧家吃了把炒豆,乔巧肚子还是饿了。家里哪怕窝窝头也是有数的,乔巧没动那个,就趁机吃了一些粥,肚子填得差不多,这才装着做好了饭叫人。   但他们家,第一碗稠的粥是洪老头的,第二碗稠的既不是洪老太的,也不是洪老头夫妇的亲生儿子洪志兵。   洪老头端起那碗稠饭,拿了一个粮食馍说:“你二婶照顾你二叔不容易,我们也得照顾他们家些。“他端起饭给金蛋他们家送去了。   洪老头说这话是有原因的,他二弟,即洪学兵的二叔是个傻子。为了让他不至无后,洪家花了重礼娶了一个地主的女儿给二叔当了老婆。二婶的年纪也只比乔巧大六岁,不过她也不是善茬,平时非常和洪家人统一战线,没少欺负原主,很快还得了洪老头的欢心,有好吃的洪老头总想着他们。   一家人习以为常等着,就连白天闹腾的铁蛋也没吭声,只眼巴巴看着桌子上的饭,忍不住把黑乎乎的手指放在嘴里唆着,口水都流下来了。   一直到洪老头回来,一家子才开始吃饭,不用说最稀的那碗是乔巧的,黑乎乎掺了糠及野菜的窝窝头也是她的。   不过乔巧已经在灶屋偷吃得差不多,喝了稀饭她抹抹嘴说:“爸,今天铁蛋还说我是不会下蛋的老母鸡,我想是我和学兵聚的时间太短,才没有孩子,我想去燕京找他去。”   她一天也不想在这个极品的家里待了,只要离开这里,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第3章   听到乔巧说她想去燕京和洪学兵团聚。   “啪!”   洪老头用力把筷子朝碗上拍去,用劲到一半,怕拍坏这个值钱的东西,姿势别扭地把筷子轻放在了碗上。再大力拍了下吃饭的桌子,桌子被他拍得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洪老头一发脾气,全洪家人都放下了筷子,肃然望着他,连洪铁蛋也是,屋子里静得落针可闻。   只除了外面大队里的大喇叭传来“东方红,太阳升……”的歌曲声。   洪老头瞪向乔巧,声音严厉,“你说什么?”   原主一看到洪老头这个样子,早就吓得不敢吭声了,唯恐惹恼了他,她在这个家里更无立足之地。   乔巧心无所忌,根本不惧他的黑脸,平静地说:“我想去燕京!免得在家里总被说成不会下蛋的鸡。我一个人也没本事生得出来! 我们团聚久了,孩子总会有的。”   洪老头脸色沉得像要拧得出水,“去啥燕京呢!白浪费钱!有这工夫,干点啥不成?”   洪老头扮黑脸,洪老太扮红脸,“巧儿,你听你爸的吧,来不来孩子也要看缘分的,现在是你们的缘分没到,到了他自然就来了,与去不去燕京没啥关系。”   赵新菊也帮腔,语气轻佻地说:“嫂子,铁蛋人小不懂事,你是他大姆呢,和他一个几岁的小屁孩子计较啥,妈都打过他了。”   洪志兵则粗声粗气地说:“小屁孩子就是这样,听风就是雨的。”就和他这个嫂子一样,一点屁事,竟然敢惹爸爸生气。惹急了他,他也不是不打女人的。   这一家子,说什么的都有,好像自己要再计较就是跟一个小孩子似的无理取闹。乔巧并不想理这些话茬,跟着他们节奏走。   “我不花家里的钱,我借钱去燕京好了。”乔巧并没有把林慧芳说要借她钱的事说出来,只含糊说借钱。反正只要她能离开这里,以后的生活就由她自己做主了。   “借钱?你和学兵是长子长媳,就要撑起这个家,现在我替你们担着,早晚这个家是你们的。你们挣的钱也要支撑这个家才是。借什么钱,借的钱就不是这个家的了?”   乔巧就要被这无耻的话逗笑了,合着就是她和洪学兵就要一直为这个家做贡献,连借钱也不成,因为洪老头已把她未来挣的钱也归入了这个家里头。   洪老头真是这么想的,如果让乔巧成功了,她和洪学兵养了自己的孩子怎么办?有了孩子,夫妻的亲密度自然不一样,也会为自己孩子考虑,哪有可能还能像现在这样把挣的钱都给他?乔巧哪还会像现在这样听话乖巧任劳任怨?   在他看来,乔巧这是仗着林慧芳的势,要在家里挑战他的权威,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冷哼一声,他目露凶光,像一头狮子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乔巧就是那个入侵的小兔子,“借钱也不成,谁敢出门,我打断她的腿!”   不用说,这话就是和乔巧说的。   乔巧低头没吭声。   在这个家里,她就是个彻底的外人,她怕洪老头真打断她的腿,那她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能屈能伸方为俊杰,好女子不吃眼前亏,反正回头她会找回来的。   一般这个时候,洪老太就该装好人了,果然,她柔和地轻轻拍拍乔巧的肩,“你爸脾气爆,你别和他硬顶。我们回头好好商量啊。”   她转头对洪老头笑笑,脸上的褶子能夹死蚊子,“你看你把孩子吓得,就不能声音软和些?”   洪老头哼了一声没说话。   “好了,你也别记在心上,你爸他没坏意。这么远的地方,你没出过远门,要是在外面被人拐卖了怎么办?有些山洼洼里穷得几个男人用一个老婆,怕人跑都是打断腿,用根绳子拴在床腿上,反正不影响用就成。”   她说这话时声音平静,好像觉得那并没有什么似的。   乔巧不禁打了个寒噤。   就像训兽一样,打一棒给个甜枣,久了,原主就深深烙下了洪老头是家里不可反抗的人,如果挑战会有不测后果的印象。   如果她不是穿过来的,对这个家完全是个看客,怕也很难有勇气冲出去。一个人要怎么同这整个家对抗呢。   真要被打断腿,她行动不便,可就是大麻烦。战略撤退不是投降。领袖都说了,我们要从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给自己这么做着心理建设,乔巧才忍住没把碗扔到这两口子脸上去。   她低下头,装着像原主一样害怕地没说话,心里想,既然洪老头夫妇一点儿希望也不愿给她,非要把她绑在这个家里,那也不要怪她不义了。   刷过碗,收拾好家务,乔巧又帮着洪老太纺线后才回到自己屋里才睡去。   想到要做的事,乔巧不由心里激动,等到晚些时候,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听到洪老头推开门走了出去,一直好久,也没听到他回来。   她可是知道,洪老头之所以出去,因为今天是农历15日,是每月洪老头和二婶相聚的日子,她要给洪老头一个终身难忘的记忆,让他再也无暇阻挡她走出红星大队。   之后乔巧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很快就沉入了梦乡,不过到底心里有事,早早就醒了过来。   她穿上衣服走了出来,因为这个家里每天都是她起得最早,洪老太在另一侧连吭都没吭声。乔巧起来时,顺手拿过了桌子上的一盒火柴,悄悄走到院子外面,又抱了一堆晒过的干草。   这里他们山里的一种长得很像蒿草的草,俗名就叫熏蚊草,夏天里大队社员们每家睡觉前都会点燃这种草熏蚊子,很管用,所以每家院子边上都晒着一堆。   乔巧偶然知道这种熏蚊草燃得多了,人也会被熏晕。她抱着这堆草,走出了院门。   天色仍黑,大概是凌晨三点多钟近四点钟,整个村子一片静寂,只有天上的明月及淡淡的几颗星星和乔巧相伴。   乔巧和洪老头夫妇同住一幢房子,他们房子后面,是洪志兵两口及孩子的家,紧挨洪老头这幢房子的东面,是洪学兵二婶家,即洪金蛋一家住的房子。   乔巧穿着原主绱的布鞋,几乎没有一点声响,她又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就走到洪金蛋家房子前。   这里的门像大宅门里的那种门是两扇,一扇上面是门拴,一扇上面是门鼻,锁门的时候两扇门合在一起,把门拴推到门鼻里,用把锁锁上就成了。   推门栓的时候,里面的人动了一下,乔巧停下了动作,半天里面没声响她才拿出从家里带过来的一把铜锁锁住了房子的门。   她的动作小,几乎没发出什么声响。锁完后她把耳朵放在门上没听到什么声音,这才退了开来,又从屋外抱了一堆熏蚊草。   村子里人比较讲究,主人住的地方都在东屋,二婶家也不例外。   乔巧抱着熏蚊草蹑手蹑脚走到西屋那间窗户前。不像后世用的透明宽大的玻璃窗,现在村子里怕冬天冷窗户做得不大,上面最多用层纸糊一下。   乔巧用手捅了下那层纸就捅破了,正好,因为天热连窗户都没关,她先用火柴点燃麦秸,又借着麦秸的火把干蒿草点燃后,通过窗户塞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时正是人最瞌睡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一点声息发出来。她干脆又点燃了几束,直到把带过来的干蒿草全塞了进去后用一件旧衣服蒙上了窗户。   熏蚊草的味道并不好闻,里面的人发出了不满的声音,正是洪老头,“味怎么这么……”可惜晚了,好几束熏蚊草填进去,话没说完,声音就断了。   乔巧翘了翘嘴角,这个熏蚊草还真有用,看来里面的人已被熏晕了。晕了最好。即使不晕,门被她锁了,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她这是双重保险。   她轻轻退到了二婶家的麦秸垛前,划了一根火柴。火柴发出哧的一声,橘色的火苗亮了起来。乔巧把它放在了麦秸堆上。   因为麦秸很碎,怕垒好的麦秸会塌架,每家垛的时候要要反复夯实。有的甚至还会在中间撒一层土,增加麦秸垛的重量。所以,麦秸垛可不像单把的那么好燃。   乔巧还薅出了几把,才把垛点燃了,浓烟顿时冒了出来。一人高的麦秸垛,要想烧完得一会儿功夫呢。   他们所在的位置偏东,乔巧跑到了偏南边位置,用手捧成喇叭状,粗着嗓子叫了起来:“失火啦!失火啦!”   村子里大部分用的是土坯房,房顶上盖的都是茅草,何况这又是夏天,本就容易着火。她这一嗓子惊动了不少的人,周围好多家都点燃了灯。   乔巧见到大家都有了动静,飞快地跑回了二婶家的屋子前,熏蚊草真有用,这时候里面仍没有一点动静。把锁取下来,她这才轻手轻脚回了洪家。   乔巧回去后先把灶上的火熄了,免得一会儿她出去这里也遭到火灾,然后就站在灶屋里静静等着。   也就一两分钟,她就听到有人脚步跑过灶屋前,也有了说话声。 第4章   乔巧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叫道:“妈,外面好像着火了,我出去看看!”她拎个桶出院子去了金蛋家房子前,和已经来这里的社员们一起灭火。   外面的火很快被灭掉了。可这么大的喧哗声,里面始终没有动静,有人就说,金蛋他爸是个傻瓜,他妈这是咋回事,大家都来救火了,他们一家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人就说:“里面怎么也在冒烟,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进去看看吧!”   洪老太这时也过来了,看着里面在冒烟的房子非常惶然,她太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听到这话慌得尖声叫:“不能进去!”   平日洪老头夫妇吝啬,爱占人便宜,有个和他不对付的杨老头惟恐天下不乱,看洪老太紧张成这样,偏不如她的意,冷笑一声,“不能进,我们在外面这么大的动静,里面都没反应,如果人有什么问题,你负得了责?”   他斜着眼睛,“没想到你连个傻子都不放过!这火是不是你放的,要烧死他们啊!”   这话太严重了,可洪老太哪敢让其他人进去,她忙站在门前,“我平时的照顾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今天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她越是这样,老杨头越是要进去看。   大队里一直有个传言,说洪老头之所以对二弟一家那么照顾,是因为他和洪金蛋的妈有一腿,不然为什么大家连吃都吃不饱,洪老头那么吝啬的人,对一个傻弟弟,凭什么那么好?   甚至还有传言,洪二拴傻得连夫妻生活都不行,洪金蛋是洪老头的种。   还是有一次洪老太在大队里大骂了一通说这话的人,流言才慢慢止息。也是,如果洪老头与弟媳妇有染,以洪老太的精明,能这么平静?还帮着遮拦?别人不知道真假,自己枕边人总知道对方做了什么。   看洪老太这么焦急,难道传言是真的?   如果不是洪老头在里面,离得这么近,以洪老头平日表现的对弟弟的重视,怎么火都灭了也没见他过来。   老杨头眼睛一转,“大家给我证明啊,如果里面金蛋他们一家有了问题,洪老太婆就是杀人凶手!”   洪老太脸都白了,连一边的洪志兵也劝,“妈,你让人进去看看吧,万一真有事就麻烦了。”说着他一把拉开了洪老太,踹上了门。   单薄的门被他大力一下子就踹开了,一群人轰地涌了进去,老杨头首当其冲。   “屋子里这么大的熏蚊草味,是不是被熏晕了?”   大家四处查看。   突然,东间一个人惊叫一声,“妈啊,你们来看!”大家冲过来一看,一双一黑一白的肉体正暴露在面前。黑的是洪老头,白的是金蛋妈。   “啧啧啧!洪老头可真是照顾自家弟弟啊,都照顾到他老婆床上来了!”   “反正洪二拴啥也不知道,他哥就代弟弟照顾了。哈哈哈!”   听到这话,洪老太软着身子倒下了。   洪志兵接住了他妈,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明知道老杨头跟自己爹不对,他那时候脑子被屎塞了脑袋嘛,怎么还当头把门打开了。早知道是这个情况,还不如让他爸晕在这房子里。现在这种情况,他可要怎么办呢?   “先把人救醒再说吧。看来他们是点熏蚊草点得太多,被熏晕了!”大家都看过后,终于有个理智的人说话了。   大家七手八脚用凉水浇醒了二人,也救醒了西间的金蛋及洪二叔。金蛋他妈一醒过来,看到周围乱遭遭的人群,尖叫一声晕了过去,只余洪老头面无人色。他想伸手抓个东西挡在身上,可这时天热,床上什么盖的东西也没有,只得胡乱用枕头盖在了关建处,虚张声势地说:“你们怎么进来了,出去!”   老杨头兴灾乐祸道:“让我们出去,县里还抓坏分子呢,这对奸夫□□,乱搞男女关系,标准的破鞋与流氓,怎么也没把他们抓走?”   本来被儿子救醒的洪老太听了这话,又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洪志兵忙着救他妈。   一时间,洪金蛋的哭叫声,洪二叔的傻笑声,社员们的感叹声,洪学兵喊他妈的慌乱声,全部交织在一起。现场一片狼藉杂乱。   被这么多人当面看到,这时候谁也救不了洪老头了。乔巧趁人不注意溜了出来。   走在路上,乔巧还想着原主的情况。   书中交待,原主生了一个女儿,小姑娘一岁多时发烧,问洪老头要钱去治病,洪老头嫌浪费钱不给,说小病问题不大,生生耽误了孩子的治疗,孩子因而去世。原主自己,也劳累过度,近四十岁拼了命生了个男孩后,没几年也过世了。   这样强壮的一个身体,如果不是在洪家受到搓磨,又因为孩子去世太过伤心,怎么可能四十出头就去世了呢。   她这也算是替原主出了一口气了。   乔巧返回洪家,发现洪家大门洞开,估计洪老太着急出去连门都没顾上锁。   她进正屋后把铜锁放回原位,直接去了洪老头夫妇住的东间,看着床上那个黑黝黝有些发亮的枕头,还是把手伸了进去摸了摸。感谢原著作者,才让她对这些情况这么了解。   直到摸到了一个发硬的包,乔巧心内一喜把它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发黄的手帕包成的一个包。乔巧打开一看,好家伙,里面尽是钱、粮票及银元,厚厚的一迭。   她没细看,银元没拿,把钱及粮票抓了大部分放进裤子暗兜里,只余下了几张又包好放在了枕头下。如果不是怕拿完了洪老太回来发疯,影响她走人,乔巧不会给他们留下一张。   装好钱票出来,天仍黑着,大街上空无一人。大队里的人要么去了洪家,要么没起床仍在睡觉。   乔巧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看左右无人,在地上挖了个坑把钱及粮票存了进去,又在上面放了一小块石对头,这才又赶回了洪金蛋家。   洪老头穿上了一个裤头,被人抬着下巴被迫面对大家的奚落及批评。金蛋他妈脸上抹着黑灰,好歹穿上了衣服,就是脖子上挂着一个破鞋。洪二叔斜着嘴巴流口水,呵呵呵地傻笑,洪金蛋仍坐在一边大哭。   洪老太则闭着眼睛歪在洪志兵怀里。   金蛋妈突然尖叫一声,“他强迫我的!”   “呸,不是你勾引我,我会和你睡?”洪老头冲金蛋妈吐了口唾液。   两个人开始互相指责开来。   “反正两个人谁也跑不了,一对奸夫□□!”   乔巧走到洪老头面前,呸了他一口,“老不要脸的,我要和你划清界限!”   洪老头看到这个平日最怯懦的大儿媳妇竟然敢这么说,眼露凶光,“小兔崽子,有你这样的小辈吗?”   乔巧冷哼一声,洪老头还以为这是原来啊,她仍是那个任他搓磨的原主?“我原来尊敬你,是敬你是长辈,可你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我自然不能与坏分子为伍!呸!”   洪老头脸胀得通红,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杨头按着他的头,嘲笑道,“呵呵,自己不要脸,要一点儿脸的人也得离你远远的!”   社员们都轰地笑了,他还想摆当公爹的架子呢,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怪不得能和弟媳妇搞在一起。   连赵新菊也过来冲着洪老头呸了一口,“没见过你这样没羞没躁的,我和孩子也和你划清界限!”   乔巧还好,洪老头根本没拿她当人看,赵新菊是正经儿媳,听到赵新菊的话,他脸一下子灰败起来,重重垂下了头。   洪学兵扶着浑身抖个不停的洪老太,听到洪家两个媳妇的话,冲着她们怒目道:“你们怎么敢这么对爸?”   赵新菊根本不怕他,平时敬着洪老头是因为他有洪学兵寄过来的钱,管着全家的钱粮,现在他都要成为坏分子,明显被人游街的份,还要求她像过去一样,做梦去吧。   她冷笑一声,“他做了这样不要脸的事,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难道你要与坏分子为伍?”   洪老太这时颤抖着身子说:“学兵,你媳妇是对的,他哪怕有一丝考虑到我们,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他既然都不考虑我们,我们也不用去考虑他了!我也与他划清界限!”   洪老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洪老太,却收获了洪老太恶狠狠的目光。真当她死人啊,平时让这个贱人吃的比她的儿子孙子还好,她忍着不过是怕说了影响儿子孙子。现在这个丑事全大队的人都知道了,也就别怪她了。   洪学兵看看妈,再看看爸,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还是洪老太叹了口气,“学兵,我头晕得不行,你把我背回家!”人都出了这事,千万不能让钱再出问题了。   洪学兵跺了下脚,还是听话背着洪老太走了,赵新菊也跟在他们后面。这一家子立马四分五裂,杨老头看够了戏说:“我们把这对不要脸的送去大队部吧。” 第5章   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推搡着洪老头两人走了,乔巧也跟在后面。没到大队部,就赶上出来的林慧芳。   她扫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安排人救火去了吗?”   大家七嘴八舌把情况说了。   “支书,这么不要脸的奸夫淫.妇我们可不能轻易放过了,这简直是丢我们无产阶段的脸!败坏我们红星大队的风气!”   “行,现在还没没亮,先把他们关在大队部,等天亮了我就派人送去公社!对于这种坏分子,我们坚决不能姑息!”   洪老头双手被别在后面,头被人重重压下,腰都弯成了近九十度,再也没了原来气焰高涨的样子。   知道了洪老头的下场,乔巧这才慢吞吞返回洪家。   她不知道为什么穿进了这本书,虽然同情原主的遭遇,但没有感同身受。   本来她只想离开这个家庭,安静过她的日子。可这一点要求洪老头也不乐意,非要她继续为这个家作牛作马,压榨尽她的价值,还威胁如果她走,就打断她的腿,那么,她只好费些事,给自己争取到自由了。   回去后还有一场戏要演呢。洪老太急匆匆回去,自然是为了平日洪老头管的钱。洪老头在的时候她不敢反抗,现在洪老头被打倒在地不得翻身,乔巧不相信她对那笔钱不动心。   可洪老太发现想象中的钱没有那么多时,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呢?想必很有趣。   乔巧把面色调整到平静,这才踏入了院门。   正如乔巧所料,洪老太让洪志兵把她背到床上躺下,支开了洪志兵给她烧水,就去拿那个被洪老头珍视无比的枕头。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她对他还是有些把握的,家里的钱应该都在这里。洪老太颤悠悠把手伸进去,直到伸手摸到一个包,这才压着怦怦跳的心,拿了出来。   一拿出来她就觉得不对劲,包比想象中的小太多了,等打开一看,她的心一下子就像大冬天掉进了冰窖里,禁不住叫了起来,“这个天杀的,谁拿了我的钱?”   洪志兵端着水进来瓮声瓮气地问:“妈,什么钱?”   “家里的钱,全是那个死老头子拿着,可现在怎么就只有这一点儿了?不到二十块钱啊!我天天省吃俭用,怎么才只有不到二十块!”   洪老太颤颤悠悠地伸出手里的手帕。只见里面只有纸票几张,银元两块,在那个大大的手帕里,显得那么微小。   看自己妈心丧若死,洪志兵提醒说:“会不会是乔巧拿了?”   他的话让洪老太提起了精神。   乔巧一进院子,洪老太一脸狰狞地冲过来,用力攥住乔巧的胳膊把她拉进了屋里,关上屋门这才说:“咱们家没别人进来,你老实交待,钱是不是你拿的?”真要是她拿走的,非得把她揍个半死不可!   洪志兵也一脸凶相地看向乔巧,“你是不是把钱拿走了?”   “什么钱?”乔巧无辜脸。   “你爸,不,洪拴子存的钱!”   乔巧一脸茫然装不知道,“家里钱不是都花了吗?他怎么还存得有钱?”   这是平时洪老太夫妇为了哄洪学兵向家里寄钱才编的谎话,说家里没钱,自然也一直瞒着乔巧。   此时看着乔巧茫然无知的样子,洪老太无言以对。是啊,老大媳妇平时胆子跟兔子似的,洪老头一个眼神都吓得她不敢抬头,又不知道他们存了钱,救火时出去得比她还早,这钱不应该是她拿走的。   可不是她拿的,钱又哪里去了呢?乔巧不知道,她可是知道洪学兵寄回来多少钱的,也知道家里一年有多少收入与支付,那可不是一笔小数!   想到这里,她整个人都气得控制不住抖了起来。   难道,他偷偷把钱贴给了那个贱人?   洪老太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平时里好吃的他拿给她,说不定还嫌不够,把钱也贴了过去。   想到这里,她的心像刀绞的一般,奸夫淫.妇一对贱人,多批.斗他们才好!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出口气。   男人靠不住,连钱也只有那么一点儿了。洪老太颓然垂下了头,看着比刚才洪老头被人捉奸在床时还要难过,整个人好像都老了十岁。   乔巧趁机抽出被抓得紧紧的胳膊,皱着眉头说:“妈,我准备去燕京,看看能不能让学兵想想办法,让他没事。”   洪老太决定再诈下乔巧:“还说不是你拿的,你没拿怎么有钱去燕京?”   乔巧索性掏了掏她的兜,甚至连鞋都脱了下来让他们看了下,“我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钱,昨天晚饭时我说了可以借钱,就是想着去借慧芳婶子的钱。刚才我去问了慧芳婶子,她说愿意借我。”   洪老头都被抓了,虽然一家人和他划分了界线,但他就是洪家的一个污点,乔巧看洪老太心神大乱,提醒她,“不然家里有个坏分子,连孩子们都受影响。参军、保送上大学、招工都不会考虑地富反坏右的后代。”   不知道洪老太会怎么选择呢?是选择让她走,去找洪学兵换一个飘渺的机会,还是看洪拴子被打倒在地,连子孙都受他牵连?   乔巧相信洪老太忍了这么多年,证明是一个理智又隐忍的人,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果然,洪老太脸色变来变去,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老家伙罪有应得,可总不能让老家伙毁了她的儿子及孙子。哪怕有万一的机会,还是把他救回来拉倒。就是想到他那么对她,做了这么不要脸的事,她竟然还得想办法去救他,心里比吃了黄莲还苦,气得一口血吐了出来。   洪老太越想越怀疑钱是被洪老头私藏了起来给了金蛋妈,准备等乔巧走了,她好去查问,就心慌意乱对一边的乔巧挥了挥手,“那你去吧。”   乔巧自己也没什么带的,她只有身上穿的这一身衣服,不过去收拾了一件长袖,一条裤子,用块破布包着出来了,依然让洪老太看过,这才出了门。   夏日的夜被黎明撕开了一个口子,东方被一片红霞染得通红。   乔巧就像出笼的鸟,心情一下欢快起来。   她先去了她存钱的地方。大概大家都被洪老头的事吸引住了,大队里没几个人在外面。即使这样,乔巧仍很小心。她左右瞧瞧没人,把手里的包袱扔到了地上,然后装着收拾包袱,把钱掏出来装进了包袱里。   拿着包袱,乔巧越想越有意思,除了盖房子的花费,余下存的钱大部分应该都在她包袱里了,也算是另一程度上的物归原主了。   迈着轻快的脚步,乔巧去了林慧芳那里,做戏做全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婶,我真的来向您借钱,再拿证明准备去燕京。”   林慧芳爽快把钱及开的证明拿给了她。   乔巧拿着证明看了下。   最上方,是用红框框着的最高指示,写着:   “我们要斗私、批修!   “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我们的责任,是向人民负责!“   最高指示下方,正中间是证明材料介绍信。介绍信下方先是个抬头,单位为燕京市机械制造厂革命委员会,再下方,是一句话:   首先敬祝领袖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这句话下方,写着兹介绍我大队乔巧同志去贵单位和爱人洪学兵团聚字样的正文。 正文下方,是领袖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后,是红星大队的公章及时间。   有了这个证明,她才能安全去燕京,才好买火车票。看过后,乔巧仔细收到了裤子口袋里。   林慧芳看乔巧把钱及证明介绍信放好,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昨天乔巧要去燕京,洪老头大概率不同意,今天凌晨洪老头就被捉奸在床,要成为全大队甚至公社的笑柄及坏分子被打进尘埃里。   林慧芳很怀疑这是不是与乔巧有关,但看着眼前这个安静纯良的乔巧,她觉得自己可能想太多了。   即使没想多,洪老头和弟媳妇通奸又不是假的,只能说自做孽,不可活。再说,洪老头总以自己是三代贫农,恨不得代替她来进行大队工作,她对他的遭遇没有一点同情。   乔巧不知道她的想法,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以为在担心所借的钱,就说:“婶子,我去了燕京,会尽快把欠您的钱还回来的。”   林慧芳笑了起来,“钱你只管先用着,什么时候方便了再还就行。你有什么事了,写信或者发个电报回来,婶能帮的都会帮你。”   告别了谆谆告诫的林慧芳,乔巧迎着升起的金灿灿的太阳回了乔家大队的娘家。   到了这里,她才算彻底放下了心,没顾得上别的,她先拉着乔妈妈去她住的房间找了机会看她包袱里的钱及票,计算的结果让人惊喜不已,钱有190元,粮票20斤。在这个时代算是一笔巨款了! 第6章   看到眼前这笔巨款,乔妈妈比乔巧更为惊讶,“巧儿,你哪里得来这么多钱?你公公怎么同意你去燕京了?”   “我公公和洪学兵的二婶勾搭,被大队里的人捉奸在床,现在大概都送到公社里了,哪还顾得上我。这些钱就是我趁机拿出来的,我为他们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每年大队分的钱都给了他们,这点钱我拿着一点也不亏心!”   乔妈妈目瞪口呆,“他怎么这么不要脸!还有你二婶,真是把脸都丢尽了!怪不得听你说他很照顾你二婶一家,我还以为他真是照顾呢,呸!原来是这种照顾!”   等乔妈妈消化了这个消息,乔巧才说了她拿钱的过程,又递给乔妈妈50元,“妈,我要去燕京了,离得远也难以尽孝,这点儿钱你拿着,想要什么了就买,只当我尽孝了。”   然后她又拿出20元说:“我们支书林婶子借我了20元,我把这20元钱也给您,等我在燕京立住了脚,写信回来,您再还给她,就说是我在那里挣的。”   乔妈妈说乔巧去了燕京没有粮油关系,让她多带些钱,最后推辞半天才带着还林慧芳的钱一同留了50元。   乔巧的钱,乔妈妈让她把裤子脱下来,找了块布给她在腰间缝了个口袋,让她把大部分钱都装进缝的这个口袋里,一部分装进包袱里,再在裤子外口袋里装一些够路上花的钱及票就行,说分散风险。   一则老人的好意难违,一则老人比她在这个时代更有生存智慧,乔巧囧囧有神听从了。可在穿的衣服口袋上缝口袋装钱,如果回到现代,她要把这件事告诉亲友们,大家肯定当作奇谈怪事。   看乔巧装好她的钱及票,乔妈妈这才叫来了儿子乔立及儿媳林盼儿,把30元钱拿出来说:“这是你姐给我的钱,我想带四十斤麦子给你姐带去粮店换粮票,她可不是白拿我们的。”   没想到大姑姐能拿到了这么一笔钱,林盼儿惊讶不已。   现在1斤面粉不过是1.8毛钱,乔巧给的30元,价值超过麦子不少,可现在粮食,特别好粮是稀缺物资,有钱也难买得到,到不好说哪个价值更多了。   乔巧没有拼得过乔妈妈,只好同意了。   乔妈妈再三说如果乔巧去燕京不顺利了别忍着,家是她永远的依靠,才让乔立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带乔巧去了公社的粮店,用四十斤麦子,乔巧又加了钱,才换成了32斤全国粮票。   送到县城,乔巧坐上了去所在地区市红安市的汽车,和乔立告别。红安市在京广线上,从这里才能乘火车到燕京,只是乔巧去了火车站一问,火车票就要18.5元,相比这时的物价,实在是太贵了。   在红星大队忙碌一年,不过才值180元,这180元中还包括分的粮食的价钱,如果单纯论分的钱,一年不过几十元罢了。一次的车票,就要用去三分之一还多。   太贵了,还是个硬座就要这么贵!差评!   不像后世,只要不怕吃苦,哪怕找个发传单的活呢,哪怕去餐厅传菜呢,都能养活自己。因为简单的日用品很便宜,一个月3000块的工资,在小县城里不追求生活质量的话,吃饱穿暖不成问题。   穿到书里才发现,平时习以为常的事,原来是那么不容易。在七十年代,吃不饱穿不暖才是常态。洪家因为劳动力多,洪学兵还是城里的工人,生活条件比其他大队的人好不少,可即使这样,哪怕洪老头夫妇,也只是过年或者节假日才吃一次纯小麦面粉做的白面馍。   更别说,七十年代城市的工作机会远没有后世那么多,还实行粮油配给制,即使是想买粮,没有粮票也是枉然。除非去传说吧的黑市,不然光有钱也没用。   红星大队她是不准备回来了,前世乔巧就是燕京人,现在自然还想去那里生活。如果短期内她找不到工作,就要全靠手里这些钱了,真是一点儿也不想多花。   乔巧犹豫了下没有买票,从火车站走了出来,看能不能想到别的办法。   从火车站出来,看着正南方的大太阳,乔巧肚子也饿了,就去一个招待所里要了一碗汤面。一碗汤面8分钱2两粮票。看到这个物价,乔巧才确实觉得她拿的算是一笔巨款了,怪不得洪老太看到钱少了,一下子像老了十岁。   现在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狗咬狗,以为钱是对方拿的呢,乔巧坏心眼地想。   就着乔妈妈给她带的玉米面饼,乔巧吃了来这个世界后最好的一顿。   准备走的时候听到旁边有人说去新华书店看书。乔巧眼睛一亮,问了位置后就去了新华书店。   乔巧前世因为身体问题,兴趣培养了书画及钓鱼,成就都不俗。从书店买了相关的工具,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她画了一张车票。   车票上方写着红安市经(武、宝)至燕京,中间是乘指定日指定车,下方写着6日内到达有效,右侧是竖写的一行小字,共18.5元钱。   完全和真的一样嘛,自己的手艺没有退步。   可真让乔巧拿着这张假票去用,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又让她做不出这种事。最后她叹了口气,还是把这张假车票装成兜里,又排队买了一张真票拿在手里。   她这一番折腾,离火车进站的时间已不早了,车站里的大喇叭响了起来,让大家排队验票。黑压压的人群涌动起来。   让后世说帝都地铁挤的人来这里看看,就知道什么叫挤了,乔巧就像一朵浪花那样被浪头推着一样不由自主向前,小心翼翼保护自己不要被挤倒。   前面一个大娘被挤得身子一歪,差点摔倒,乔巧顺手把票放进兜里,双手扶住了她。大娘谢过了她,两人互相支撑跟着人群向前。   快轮到乔巧时,她周围还有不少人,大家抢着向前,乔巧双脚叉开站稳,从兜里掏票时发现,她当时扶大娘时顺手一放,把两张票放进了一个兜里。做得太精细了,光用手她自己也分不出哪张是真,哪张是假。   她只好凭感觉掏出了一张,刚发现是假的要换,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正好把她推到了验票的人面前。   检票员目光灼灼看着她。   这时再换已经来不及了。   乔巧心砰砰跳了起来。这时候对各种不法违规事件特别严厉,不然她也不会借此让洪老头被抓。虽然她对自己的仿制有信心,可如果她这张票真被看出是假的怎么办?   忐忑中验票员接过票查看了一下,拿着手里的剪票机在票上剪了个缺口,并没多说就让她进去了。乔巧不由庆幸,这时候进车站不像后世,买票的时候要用身份证,进站时也要验身份证,这才让她以假乱真得以轻松过关。   顺利进了站,没想到的是车站的人更多,站在站台上,汹涌而上的人群几乎要把乔巧淹没。她用力拽着她的小包袱,眼看火车要开了,可她根本挤不进去车门。   这一切被骑在曾志国脖子上的洪思源看个清清楚楚。   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他。   没想到他上辈子心灰意懒死后,却穿进这个叫曾思源的小孩身体内。   曾思源的妈妈去世了,爸爸爱他却有原则,比他上一世的爸爸洪学兵要好得太多,家人更是强过洪家人八条街。因此,哪怕洪学兵后来有别的际遇,他也不准备与他有太多牵涉,决定就以曾思源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唯一牵挂的就是他的妈妈乔巧。可惜这个身体年纪还小,谁也不可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回红星大队找妈妈,他也没那个费用。   以为至少得等到他上学才会有机会。   没想到他今天就在车站遇上了她。   难道是上辈子老天看他太悲惨这辈子补偿他了!   一定是这样!   太喜悦了,为了不与妈妈错过,曾思源揪揪曾志国的耳朵,爸爸,我们从那个车门进车厢!   儿子这几天好像生了他的气,爸爸不叫了,不让他抱了,连原来最喜欢的骑他脖子上骑大马的游戏也没让儿子露出喜色,曾志国没想到这时又听到儿子叫他爸,立即就朝他指的五号车厢而去。   他身材高大健壮,比周围的人高出半个头,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很快就后来居上,走到了乔巧的身边。   曾思源去抓乔巧,可他骑在曾志国的脖子上,伸手只能抓着乔巧的肩膀,激动得说:“跟我走!”   乔巧用力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这里面装着她的小半身家。这时她不由庆幸她听了乔妈妈的话,不然这么挤的情况下,万一有小偷顺手牵羊拿走她的包袱,她也追不回来,那可就惨了。   正这么想着,有人抓了她的肩膀,乔巧警惕地抬头一看,一个拥有这年代少有的胖乎乎脸蛋的小孩正激动地看着她,还说让她跟他走。   这个小家伙大概三四岁,眼睛大大的,睫毛长长的,就像外国油画里经常出现的天使一样,乔巧对于美的东西没有抵抗力,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再听到他稚声稚气地说“跟我走”,霸总的话,三头身的人,反差萌得她心都要化了,如果这不是挤得她快要成照片的车站,真恨不得立马坐下来以这个小家伙为模特画幅画。   再看小天使之所以这么高,是因为骑在高人的肩膀上啊。她冲小天使友好笑了笑,紧跟着他们冲上了火车的踏板,验票后进了车厢。 第7章   还没来得及道谢,上车后小天使骑着的那个男人把他往车厢地板上一放,从开着窗户边伸出手,“有要上车的过来,我拉你们上来!”   不亏是小天使跟的人,这思想觉悟,这助人为乐的精神,真是太好了。   乔巧仔细打量,发现他是一名警察,怪不得这么为人民服务呢。他上身穿着衣领上有红色领章的白色警服,被一条藏蓝色腰带束在同色警裤里面,此时身子向外伏着,更显得宽肩细腰,充满了力的爆发感。   这完全是黄金比例的身材啊,乔巧看得想流口水,画画的灵感大发,脑海里出现了米开朗基罗《创世纪》里亚当伸出手时那充满了力量线条的样子,这就是一个可以媲美亚当的身材啊,真让人恨不得剥掉他的衣服,让她画。   如果说刚才那个萌哒哒的娃是天使,他爸爸就像阿波罗,一个是纯洁的天真的美,一个是阳刚的力量的美,都让她激动得心肝颤。当然,阿波罗更吸引她的目光。   她看得太专注,没发现萌娃拉着她的衣服,正仰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里波光闪动。   乔巧的目光此时正顺着阿波罗身体曲线向外看去,下面没上车的人一脸焦急,一个上些年纪的中年人看挤不上火车,已经冲到窗户边,此时听到男人说会拉他们,忙伸出手。   从窗口到外面还是有段距离的,不过男人力量很大,双手一握,轻松就把一个中年人从窗户处拉了过来。   中年人被拉起时,肚皮连裤子的腰带都露了出来。不过他根本不在意这个,上来后千恩万谢。   男人让他也一起帮忙从窗户处拉人。有了男人的榜样,其他窗户处也有不少人开始从伸出了手,终于在火车开之前,车站上所有的人都上了车。   大家热烈地讨论,说原来经常有上不去车的人被留在站台,今天幸好大家帮忙从窗户口拉人,竟然全上车了。   乔巧也在庆幸,幸好她前面有男人这个开路先锋,才让她安全无虞地跟随着上来了,也避免了从窗户被拉进来的狼狈。   这样好心肠及好身材的男人,如果能给她做模特画画该有多好,不过乔巧也知道以这时候的风气,她的想法就是梦中花,水中月,想想罢了。   就像把一盘满汉全席摆在一个吃货面前却不能吃一样,眼不见为净,乔巧向男人道了谢,依依不舍把目光移开,准备向车厢里面再走走。票价太贵,最终她也只买了个站票,还是找个舒服些的位置待着就好。   不料却被小天使一把抱住了大腿,“妈妈!”   乔巧傻眼了,她只是想画父子俩,没想付诸行动,这就被小家伙讹诈上了?   曾志国也傻眼,这还是他那个怕生的儿子吗?   他不但抱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妇女不说,还叫人家妈。   却不知曾思源也有苦衷。他脑海里留存最深的记忆,就是在黑乎乎的房子里,妈妈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不管他如何叫,如何哭,这个给予他生命及爱的女人再也没了回应。   之后,更是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被铁蛋几个当马骑,被饿得去和猪抢食,全靠命大及外婆、慧芳奶奶偶尔的帮助,才好命没死。   妈妈的存在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温暖,妈妈的去世是他前世今生最大的噩梦。好多时候,他一睡着,就做梦梦到妈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人世,然后开始了他那一生最黑暗的日子。   他的执念,就是想着让妈妈离开洪家,不要把年轻的生命在那里生生消磨掉,再过上幸福的生活。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重生,才导致了原本不应该这时去燕京的妈妈改变了命运轨迹。   现在人多口杂,他又不能直接和妈妈说他重生了,就是他说了,以现在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氛围,那是自找死路。   和曾思国说他不是他的亲儿子,眼前这个女人是他的妈妈,那更不可能。   曾思源发现,他现在竟然毫无办法和妈妈相认。以他现在的年纪,如果今天放走了妈妈,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她。   想到这里,他把怀中的大腿抱得更紧了,还酸楚地又叫了一声,“妈妈!”反正他现在是小孩子,谁也不能跟他计较。   被原来以为的小天使抱着腿叫妈,乔巧懵了,抬了抬腿却抬不动,无奈只得说:“孩子,我不是你的妈妈,我还没生过孩子呢。那是你的爸爸,找你爸爸去吧。”   曾志国道歉蹲下身,去抱曾思源,曾思源手扣得紧紧的,曾志国用力是可以掰开他的手,但他怕伤到儿子,没敢用劲的结果当然是曾思源的小胖手仍然抱着乔巧腿。   再看到儿子眼睛里好像都有水光在晃动了,曾志国一下子心软了,也是他的疏忽,觉得哪怕没有妈妈,其他亲人都亲他就行,却忽略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对母亲特有的眷恋。   曾志国只好站起身再次对乔巧道歉,“同志,对不起,孩子没了妈妈,可能看你和蔼可亲,就以为你是他的妈妈。小孩子骨头嫩,我现在也不敢用力拉开他,能不能麻烦你去先坐我们的座位,估计一会儿他就不会这样了。”   乔巧刚受了人家的帮助,再看树袋熊一样好像要流眼泪的小家伙,同意了。她劝自己,现在这两个人不可能给她当模特,但能多看两眼也好,美的东西总让人心情愉快。   车站上人群都挤得很,车厢里更是,他们好不容易挤过去,乔巧抱着小家伙坐在座位上还心有余悸地想,她挤得都要喘不过气了,幸好跟着过来了,还能有座位坐。   坐下后乔巧又理了下剧情。能叫这个身体妈的,只有原主的两个孩子,可哪一个都不是这个乖巧坐在她腿上的男孩啊。   这本书名字叫《她如一束光》,是一本言情小说。书中原主没像她这样干翻了洪老头,她一直在洪家干活,和洪学兵聚少离多,直到32岁才生了第一个女儿,可缺少衣食下女儿身体一般,两岁时发烧后洪老头不舍得花钱,说发烧不算什么,用些凉水降降温就好,结果耽搁了治疗去世了。   三十九岁时原主才又生了儿子,可因为她劳累过度,加上死了女儿精神也受了打击,身体受损严重,在儿子洪思源三四岁时就一场急病猝死屋中。   洪学兵直到老婆死去,回去时才发现儿子也不成样子,父爱终于发作,战胜了愚孝思想,严令家里人要好好对待洪思源。可即使这样,洪思源除了没饿死,受到的冷暴力不胜枚举,直到他再次奄奄一息时,洪学兵才终于觉出了他的错,把洪思源带到了身边。   可已经晚了,小时的记忆让洪思源对洪学兵恼恨不已,觉得是他不管自己才造成了母亲的去世及他生活的痛苦,性格偏激冷漠,洪学兵觉得儿子太不成材,对他失望之余更加严厉,也把洪思源彻底推离了他。   后来,洪学兵才发现他根本不是洪家的孩子,而是一对逃到国外夫妇的儿子,也继承了一部分那对夫妇奋斗的财产,生活富足。   可是这些对洪思源并没有什么用,外在的东西并没有让他有多么喜欢,他喜欢的是一个女孩,觉得那个女孩就是他生活中的一束光,照亮了他整个人生。   那个女孩待他好是因为她天生的性格,洪思源把她视为生命中唯一的光,给男主制造了不少麻烦,还在一场意外中不放女孩离开,希望她一直陪着自己。   看书时乔巧曾为洪思源唏嘘不已,这个反派太缺少爱了,童年的生活给他的只有痛苦,最后影响了他的一生。很难说他对女孩是爱,还是因为她带给了他温暖的感觉。   曾思源的心里则起了涛天大浪,他很想单独和乔巧谈谈,却碍于周围人群,只得按捺住这个想法,他能做的,就是尽量离这个妈妈近些。   曾思源很庆幸,虽然被妈妈抱在怀里有些羞耻,还是他用了无赖幼稚的方法得到的,但总算现在和妈妈在一起了,他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想如何和她保持住联系。   突然他有了个灵感,如果妈妈能和这个爸爸结婚就好了,他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妈妈不用像前世那样命运悲惨,被洪学兵无视,被洪家人搓磨,这个新爸爸也有了人照顾,简直是一举三得的好事!   乔巧并不知道曾思源所想,坐着无事,她干脆从包袱里掏出了做假票时她买的画画工具,在纸上画了个曾思源的像,又画了一个曾思源骑在爸爸脖子上的画。   曾思源记忆已有些模糊,印象中妈妈是喜欢画些鞋样什么的,还会画衣服样,不知道她还会画人像。   但那种温暖舒心的感觉并不会错,这就是他的妈妈。   曾志国也有些惊讶,这个面色稍黝黑的年轻妇女,脚上的鞋是自己绱的,衣服是农村自己织的那种布做的,除了自信盎然的样子与灵动的双眸,不像个艺术工作者,没想到却有一手好画技。   看到儿子这么乖巧地坐在乔巧腿上,爱不释手地看着手里的画,而乔巧眉眼温和,笑意温暖,他萌生了给思源找个这样的妈也不错的感觉。   曾思源此时却憋不住了。 第8章   什么也强不过人体的本能,作为小孩的身体弊端来了,曾思源憋不住,只得红着脸对曾志国说:“爸爸,我想去厕所!”   乔巧中午去吃了汤面,喝了一大碗水,到现在也想去了,没想到这时候火车上挤成这样,可是看着座位边上站的挤得密密麻麻的人群,她恨不得有个尿不湿让她穿上拉倒。   反正让她一个人,她是没有勇气挤出去的。有曾志国在前的话就不一样了,上车时那么拥挤,她跟着就毫不费力气上了车,这次也一样跟着走好了。   人这么多,去厕所太麻烦了,曾志国本想说他把着儿子,让他从窗口撒尿算了。看到一脸期待的乔巧,他把儿子放在脖子上,“那你能憋得住吗?可不能尿我脖子里啊。”   曾思源脸变得通红,他怎么可能尿到脖子里?即使他现在是个小孩,小孩也是有尊严的。可妈妈在一边看着,他只得有些生气地拉了下曾志国的耳朵,“我当然不会!”   儿子活泼了许多呢,曾志国哈哈笑了起来,默默在前开路,乔巧也忙跟上。走在车厢里,三人这才彼此交换了姓名。   火车上的厕所周围站了不少的人,乔巧就看到几个人憋得脸色通红,不停跺脚,可厕所门仍然关着,里面的人并没有出来。   曾志国看了一眼厕所,直接向前走,乔巧跟着穿过两个车厢的厕所他都没停,忍不住问:“我们去哪里?”   “马上就好。”   曾志国去找了乘警,上前打了招呼说了情况,乘警帮着开了一个锁着的工作人员用的厕所,让他们出来后锁上就好,还说他们可以去餐厅坐着,孩子也能有个座。说完他给曾志国敬了个礼就去忙了。   曾思源先进去厕所,等他出来后曾志国和他去了一边等着。   如果人在厕所外边,乔巧肯定觉得不好意思,看两父子走到一边,她想,没想到曾志国看起来人高马大,还挺细心的。   却不知她进厕所后,曾志国和曾思源有一场关于她的郑重对话。   曾志国蹲下身,眼睛直视曾思源, “臭小子,阿姨不在,我要告诉你,我的老婆才是你的妈,或者生下你的人你才能叫妈,可不能像刚才那样乱叫人啊。你这是遇上乔巧阿姨性格好,才没和你翻脸。如果遇上一个脾气不好的,乱叫妈人家打你一顿我也没话说。”   总不能自己亲妈他去叫阿姨,太戳人心了,反正他现在年纪小,即使出格些人家也不会计较太多,特别是他这个善良的妈妈。   曾思源趁机说:“那你把她娶回家不就变成我妈了?”   曾志国心里怦然一动,他对乔巧第一印象也挺好,但这个年纪的妇女没结婚的可能小,主要是,为人性格、家庭背景什么一时也看不出来,还是要多了解才行,免得像思源亲妈那样。   想到自己那个前妻,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恼意,很快又消失了,告诫曾国源,“成家是大事,哪有这么随便的,回头等我问过情况再说。你现在再叫妈,小心把你乔巧阿姨吓跑了。”   曾思源不服气,不知怎么,他进入这个身体,思维好像受到了身体影响,幼稚了不少,心想,那是自己妈,他不想叫阿姨。   看曾思源并不多认同他意见,曾志国低声说:“你在外面就不能乱叫妈,影响人家声誉知道不?在火车上还好些,大家彼此都是陌生人,可如果到了你乔巧阿姨周边生活的地方,人家会想,这个小孩为什么叫她妈?你这样只会带给她麻烦。   “不管做什么事,我们不能完全以自己为中心,这样路只会越走越偏。特别是你喜欢一个人时,才更应该多为对方想想,这样对方才能更容易接受你。”   他原来以为自己是重生的,比小屁孩肯定是要强得多,太大意太欢喜的结果就差点做了错事。   曾思源冷汗都出来了,是不是这样,前世温柔才不选择他?   他见到妈妈太惊喜了,竟然都没考虑到这一层。他只是想和妈妈团聚,完全不想给她带去麻烦啊。   如果因此给妈妈带去麻烦怎么办?如果她对他有不好的看法怎么办?曾思源垂下了头,“对不起,我不会这样了。”曾志国丰富的经历、锐利的眼光不是他可企及的。这些为人处世的话,前世如果有人和他讲过,他是不是会有另一个结局?   两父子刚达成一致意见,乔巧就从厕所出来了。   曾志国说可以去餐厅坐,那里宽松,座位也多,问乔巧去不去。   乔巧这时才正面直视了曾志国,高挺的鼻子,轮廓分明的面部,黄金比例的身材,不管从哪个角度,每个线条都是那么符合她的审美。   乔巧犹豫了,虽然去餐厅会更舒服些,虽然这两个人她都很心动想画,但一直被曾思源叫妈,她也很尴尬的。   曾思源虽然觉得叫自己亲妈为阿姨有些难过,妈妈看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才的作法让她不高兴,不想和他们走,忙说:“阿姨对不起,你跟我们去好不好?”   萌萌的小天使眨着纯洁又无辜的大眼睛眼巴巴看着你,乔巧觉得是个人也不好拒绝。何况,还是对她有利的事。   三个人去了餐厅,曾志国报了乘警的名字之后进去,三人各占了一个座位。   此时不是饭点,除了他们并没有人。   没了周围密集的人群,乔巧觉得连呼吸都松快许多。   “阿姨,我能再看看你刚才画的画吗?”   占了人家便宜,乔巧本就喜欢曾思源,把画拿了出来。她只是简单用铅笔勾了线条,画的速写,但人物的神态很逼真。   曾思源珍惜与妈妈的相处,在火车上又没事干,就问能不能也跟着她画。乔巧就画了一些卡通的小动物之类让曾思源画,两人相处得十分融洽。   曾志国拿了份火车上的报纸看,可眼睛的余光不由就落在旁边的两人身上。他梦想中的家就是这样。妻子笑意融融,儿子乖巧懂事,和他共同组成一个和煦的家,哪怕外界风风雨雨,家里却温暖安宁。   曾思源说的那句话又在他脑海响起。   好不容易和妈妈重逢,曾思源连乔巧上个厕所,他也不舍得离得太远。一次乔巧出来后他就在不远处等着,火车加速时他人小力单,站的正好是两截车厢连接的地方,身子一歪向后倒去。   他脑袋后面就是火车的铁皮,怕他磕破脑袋,乔巧忙上前一步接着了他,却让她的手在车厢蹭了一下破了皮。   “对不起!”曾思源见自己因为太亲近妈妈反而害她手破皮了,低垂下头,耳朵都耷拉下来了,好像干旱许久的树一样蔫蔫的,“我不是故意要害你受伤的,要不你打我一顿好了。”   话里真切的关怀与懊恼是掩盖不住的,乔巧忍不住用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没事,孩子,这不算什么。”   “这孩子不知道怎么这么黏你,连一刻也不离开你的视线。”曾志国看儿子垂头丧气的样子,去找了一点药粉帮乔巧包扎了下,还替儿子说好话。   被人这么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乔巧不是不感动的,可她现在自己和洪学兵的事还没处理好,也没精力去管别人的事,只是在车上更照顾曾思源。   只是,两人相处时,乔巧有时候会感觉到曾志国的目光会不时投向她,真抬头去看时,却又没有发现。   晚上,作为儿子受照顾的谢礼,曾志国请乔巧吃了一顿火车上的盒饭。主食是米饭,菜是西红柿炒蛋及肉丝炒豆角。   放在后世普通的一份盒饭,但与在洪家时的吃食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品种比中午吃的汤面丰富,味道也更接近后世的饭,乔巧吃得不亦乐乎。   曾思源还把自己碗里的肉挑给了乔巧,“妈妈,不,阿姨,你吃,我人小少吃点就行,你是大人要多吃。”   这孩子怎么这么让人心疼呢。   乔巧自然没要他的,把肉又夹了回去,“你小,多吃肉才能尽快长得大,像你爸爸一样。”   她看了眼曾志国。孩子亲爸在一边,看儿子对她这个外人这么好,还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曾志国抬目望着窗外,他是大人,也没见这个臭小子这么好心地把肉给他。好像这个叫乔巧的女人才是他亲妈,而他是后爸一样。   曾志国没想到真相就是这么简单。见儿子对乔巧这么热情,他心中那根弦又动了,趁机有技巧地问乔巧要去哪里,干什么。   作为一个年轻妇女,还是被人儿子叫妈的年轻妇女,哪怕对二人挺有好感,从现代社会过来的乔巧仍下意识起了戒备,她也没有当人后妈的准备,索性借此说:“我去找我爱人呢,他在燕京工作,来之前我已拍了电报给他。”   为了取信于人,她还掏出了大队里开的介绍信给曾志国看。   想到离开了洪家,不再过原主的生活,再与洪学兵离婚后,她就算彻底自由,乔巧脸上不由带上了笑。   曾志国看到上面写着燕京机械厂的抬头,也看到了乔巧期待的表情。他心里有些失落,难得她性格很合他眼缘,儿子也喜欢。可人家结婚了,再怎么样也跟他们无关了啊。   却不知曾思源也失落,妈妈不但提前了好多年去燕京,看起来还很欣喜去团聚的样子,他还能让他们分开吗?他要怎么才能劝她离开洪家那个泥淖?   火车上,三个人各怀心思,可这样也挡不住他们彼此更加熟悉了。   近两天的时间,火车终于到达燕京火车站。对于洪思源这样乖巧听话、对她充满信任,好看得天使一样的小孩子,很难让人不喜欢。乔巧想,难道是因为他们的名字都叫思源,和书中原主的儿子一个名字,才让曾思源这么喜欢她?   可再喜欢还是要分开,她没有要去做后妈的想法。她还年轻,前世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奔波,现在拥有了健康的身体,她想自由地生活一段时间。   曾思源不用说,心里的难过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曾志国觉得,如果这时候乔巧说可以带他走,这臭小子怕是能高兴地立马和他说再见了。   曾思源管不了那么多,哪怕知道洪学兵所在单位,他还是问了乔巧要去的地址,又告诉了她曾家的地址,一再让乔巧有空去看他,没地方住了去找他们,“阿姨,我们家很大的,你能来陪我就最好了。”   他甚至还石破天惊地说:“要不你嫁给我爸吧,这样我就不用和你分开了。”   乔巧哭笑不得,只好摸了摸他的头,“孩子,我有自己的家,你也会找到自己妈妈的。”   你就是我的妈妈啊,曾思源内心这样不断地回响,却只能说:“那你有空了就来看我啊,我也会去看你的。没空了给我写信也行。”   被眼前小男孩用小狗狗乌溜溜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乔巧心里一软答应了有空去看他,又把画的画给了他。小孩子比大人更不舍分离,可他早晚都要懂得,人生是一场旅行,能相伴走过一段,已是有缘了。   这次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呢。 第9章   一直到乔巧走远,完全看不见之后,曾志国酸溜溜地说:“别看了,你乔巧阿姨已经没影了。”   曾思源依依不舍回头,无精打采地说:“你什么时候才把我妈娶回家?”   曾志国郑重地说:“儿子,人家有爱人,破坏人家庭是不对的。男子汉大丈夫,有些界限是不能碰的,哪怕你再喜欢,不是你的你就不能伸手!”   他脸上神色变得严厉,“如果被我发现你做了这样的事,我亲自收拾你!听到没?”   曾志国一向是个慈父,曾思源这几天习惯了他近乎无条件的宠溺,没想到他突然他这么严厉,有些不习惯地说:“那如果她离婚了呢?”   “离婚了再说离婚的事,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就要恪守我们的底线!过了这个底线的事,我们就不能碰。”   “那什么样的底线才是不能碰的?”曾思源也想看看这个便宜老爸怎么说。   “规则规定好的,违背社会传统道德的,不能碰。” 曾志国趁机和曾思源举例做工作。   另一边,乔巧从火车站出来,到了公交站牌处,花了五分钱和售票员买了票,上了23路公交车,准备去燕京市机械制造厂。   在车上她想,不知道洪学兵见到她会是什么心理,会不会轻易同意离婚。   即使读过原书,可毕竟这是一本以男女主为主的言情文,洪家只是反派悲惨童年的背景,书中所写有限,乔巧也只是知道洪学兵是个愚孝男,读书认真。但没真正接触过,对这个人没有直观的认识。   如果可能,乔巧还是想着能和平分手,除了对自己喜欢的事物,乔巧其实个性有些懒,洪老头如果不是威胁她要打断腿,执意不让她来燕京,她也不是非得用那种方式。   而洪学兵不像其他洪家人,对原主说不上不好,可也说不上差。他只是没看到她,对她忽略罢了。能平和分手,不占用她的精力,这样最好。   按说他一向对她也没什么深刻的感情,又不是他放在心上的人,离婚应该不难。   离婚后,她就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下了车,乔巧一路问人,又走了一段路到了燕京机械制造厂,就被保安拦着了,“同志,你找谁?”   乔巧拿出大队开的证明给了保安。   保安拿着看过,“原来你找洪工啊,现在已下班,他大概就在宿舍里,这样吧,我让人去叫他过来接你。”   很快洪学兵过来了,皱着眉头,第一句话就说:“你来干什么?”   保安诧异地看了洪学兵一眼,人家小夫妻久别重逢,都很激动,洪工这话说得,他爱人来找他,他好像很不满的样子。   乔巧则更坚定了离婚的决心,不过这是大门口,她也不乐意把私事让众人都知道,就说了一句废话,“我来找你。”   两人告别保安,洪学兵让乔巧跟着他走,来到一幢红色砖垒成的四层小楼前。上了二楼,走过楼道里堆着一堆堆的煤球,洪学兵打开其中一间刷成深绿色的房门。   里面是一个大概十五平方米的房间,两张单人床,每个床前各有一个木头柜子。墙壁下方用绿漆刷成了一米多高的墙裙,连接着水泥地面的地板。   洪学兵进屋后又说:“你怎么这时候来了,那父母谁照顾?”   乔巧出身不如他,和她说些时事她也听不懂,本来作为长媳,应该在老家替他照顾父母才对,不知道这时候来燕京做什么。   乔巧很无语,蓬水相逢的曾思源父子还让她有什么麻烦去找人家,还要帮着她找地方住,结婚数年的老公见了她,却是这种态度。   难道他以为她是他们家的不收报酬的奴隶不成?就要一生一世为他们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乔巧冷下脸,“你父母怎么办与我何干?”   洪学兵一脸惊讶,没想到一向柔顺的乔巧这次态度这么坏,他两条眉毛都要皱在一起了,“我的父母就是你的父母,你怎么这么说话?”   也不知道原主怎么忍受这一家人,并与洪学兵生了两个孩子的。   “你的父母是你的父母,我尊重他们孝敬他们,是因为我们是夫妻,可你连做丈夫的责任都没尽,我凭什么要把你的父母当作我的父母对待?他们又没有生养我!”   洪学兵不可思议地看着乔巧,“我不嫌弃你出身富农,也不嫌弃你没文化,也没打骂过你,这还不够?你竟然说我没尽到责任!”   “如果你嫌弃我,你可以不娶,可娶了老婆不是应该互相照顾互相尊重吗?这是最起码的要求!现在是我单方面奉养你的父母,为你们家做牛作马,收入全归了你家,还要被你们洪家人嫌弃我占了大便宜,连一个小孩都敢指着我鼻子骂说我是不下蛋的鸡。   “打骂那是对阶段敌人的,你不过是不打骂我,只能说你没有把我当成阶级敌人,这算哪方面的夫妻?哪怕对一个普通的同事,你也不可能打骂人家,嫌弃人家啊!”   “你说你父母是我父母,那是因为我们是夫妻,你对我付出过什么?你没有,又怎么要求我对你的父母像对我父母一样?”   洪学兵被问得哑口无言,大概没想到乔巧这么不留一点情面,他吭哧半天才道:“你看我们红星大队,有几家夫妻没有拌过嘴,没打过架。就是咱们家,爸还打过妈。我一不打你二不骂你,你还觉得我做得不好?”   乔巧鄙夷看了他一眼,“洪学兵,你好歹是上过学,留在燕京工作的人,尊重人你总懂得吧,现在你把你自己和那些没有读过书,没什么见识的人比较,你不嫌丢人吗?”   洪学兵的脸涨得通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说了那些话,大概是被乔巧那一脸的鄙夷给刺激得了吧。   他张口要说什么,乔巧却不准备与他多说,直接道:“你爸与你二婶通奸,被大队里的人捉奸在床。对做出这种败坏社会风气、伤风败俗的人,他有什么脸当我长辈?我现在就是来告诉你,我们离婚吧!”   洪学兵还没从乔巧带来的消息里回过神,就被她下一个消息惊着了,痛心疾首地说:“离婚,乔巧你怎么是这样的人?我爸刚出了问题,你就想离婚离开这个家?”   “是啊,与坏分子划开界限有什么不对的?对待同志,我们要像春天般温暖,可对待敌人,不应该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才对吗?”   洪学兵哪敢说来自于领袖的话不对,可他又不想离婚, “我都没嫌弃你出身富农,你反而嫌弃我爸来了,做人不能这样!”   “你早嫌弃我,我也不会嫁给你了,就为了你不嫌弃,我得在你们家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工分全部上交,重活全是我干,你们比地主还地主,地主还给长工付工钱,你们反要我倒贴!”   洪学兵没想到乔巧今天这么不容情,他连耳朵都气红了,“遇上一点儿事就抛弃对方,这是你的教养吗?夫妻两人应该休戚相关,如果是你遇上事,我绝对不会以离婚的方式离开。”   乔巧没想到洪学兵会不同意离婚,反而说出这样一番话。如果是原主,大概会原谅他,可让她一个陌生人现在听他这样的话,只觉好笑。什么休戚相关,如果他原来有关心原主及孩子一点,原主也不会四十来岁就早早离开这个世界,也不会死了一个孩子,另一个也成了反派。   “行,你不同意,我就去找你们厂革委会去!”乔巧转身欲走。   洪学兵有了不详的预感,他拉住乔巧,“你找革委会做什么?” 第10章   “洪学兵,我说和你离婚,我们两个好聚好散是给你面子,如果你不同意,我只能去你单位告诉你领导,你爸说是照顾自己弟弟,可却照顾他弟媳妇到了床上,相信大家都会对这样的人深恶痛绝的!”   对于一个洪老头咳几声,夫妻生活都不好意思继续的人,洪学兵无疑是极为要面子的。   听乔巧说如果不同意离婚,她要到单位说洪老头与弟媳妇通奸,洪学兵心里狂跳起来,他为什么在单位能成为骨干,他技术过硬是一,最重要的是他出身三代贫农家庭。其他技术过硬的,还有从国外回来的专家,有的成了右.派,有的成了反.革.命,现在要么在牛棚,要么去农场劳动了,甚至还有住进了监狱里,这才让年纪轻轻的他出头。   虽然这时候没有前几年对黑五类那么严厉,慢慢也有改造好的黑五类回来,回到工作岗位,可真要家里有个坏分子的事传出去,他能想象得到厂里那些人的眼光。   这事绝对不能发生,洪学兵五指握拳再分开,分开再握紧,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乔巧,你想离婚就离婚吧,我以为你会踏踏实实跟我过一辈子,没想到有一天是你看不上我。今天民政局也下班了,明天我请假陪你去。”   说完,他摔手就要走。   洪学兵面无表情,好像丢了三百块钱似的,乔巧一时有一点点儿同情他,一向尊敬的父亲与二婶通奸成了坏分子,老婆也坚决要和他离婚,一天之内遭到双重打击。   可这一点点的同情看到他立马就要走人时也消失了,“等等,就是要离婚了,我们现在还没离呢,好歹多年夫妻,我照顾你父母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就要走?”   “你要做什么?”洪学兵转回身来。   “我开的证明是来探亲,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你先帮我找个地方住。”   这时洪学兵同宿舍的人小郑回来了,看到乔巧,笑着说:“嫂子不用愁,我刚听人说嫂子来了,今天我去别的地方挤挤,就不打扰你们团聚了啊。”他冲洪学兵挤挤眼睛,拿着自己东西要走。   洪学兵很想说他不用走,老婆也要不是自己老婆了。可看着乔巧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再说,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被自己农村户口没文化的老婆给甩了,太丢人,只好眼睁睁看着小郑出门后冲他们笑了笑,还体贴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门内的气氛与小郑所想完全两回事。   洪学兵的脸阴得好像能拧得出水,气呼呼地说:“这间宿舍住我们两个,小郑走了,你就在这里住吧。”   洪学兵答应第二天去离婚,以后她就要靠自己生活了,手里的钱花一分少一分,乔巧看这个宿舍虽然简陋,但一个房间放了两张床,还算收拾得干净,同意了。   肚子已经饿了,她反客为主,“晚上了,怎么吃饭?”   洪学兵指指屋里的煤球炉,“外面有煤球,要么自己做,要么去食堂吃。”   乔巧坐了两天一夜的车,在火车上条件又差,无法洗澡,晚上也只是趴在凳子上睡一会儿,现在是又累又脏,她不客气地说:“你去帮我去食堂带些饭,我要先洗个澡,你们单位能有地方洗吧。”   洪学兵看着这个对他指手划脚的女人,真想拂袖而去,都要离婚了,凭什么这么指挥他,不把自己当外人?可最终还是臭着脸给了乔巧一张洗澡票,带着乔巧去了他们单位澡堂。   乔巧在澡堂洗的时候,洪学兵去食堂买饭,认识他的工人打趣他:“洪工,你老婆来了,真是不一样,今天竟然舍得在食堂买菜了。”   洪学兵撑出个笑脸,心里却憋屈得很,他真想说,他要离婚了,这是被迫的。   可对着别人的笑脸,他也说不出口,只得默默忍下这口气,面部僵硬得很。这也被人误解,“这是洪工的老婆第一次来看他,看他,笑得嘴都要合不住了。”   洪学兵:“……”   能不提老婆两个字好吗,每次说都是在他心上扎刀子。   乔巧在澡堂里却很高兴,原主在红星大队哪有这种条件,平时都是用盆接个水擦擦拉倒,天冷时就不敢洗了,怕感冒。过一个冬天,身上的灰能变成硬块。   这里不但有淋浴,沐浴周围,还有一个很大的澡池,里面一池清水。还是大城市生活上更方便啊。   乔巧占了一个淋浴开洗。   澡堂里大家坦诚相见,大嫂们是荤话不断,她还在里面打听了机械厂的一些情况,这才带着在澡堂洗好的衣服回了宿舍。洪学兵已在里面等着她,见她回来,硬梆梆地说:“吃吧。”   他给乔巧买了两个包子一份粥,乔巧吃时才发现他自己在啃夹了杂粮的窝窝头,不禁有种她是恶霸在欺负人的感觉,“你怎么不吃包子?”   “爸出了那样的事,我得多攒些钱给他带回去,他日子才会好过些。”   自己不舍得吃不舍得花,真是和书中描写的一样,钱都给了洪老头夫妇。自己活成这样,连老婆孩子都不照顾,他根本不知道洪家人就拿他当个摇钱树,到现在这种情况下还记挂着洪老头。   乔巧深刻理解了一句话,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她来这里洪学兵不欢迎,更不考虑她日后生活。她从洪家拿的钱又不能在外公开,洪学兵的钱与其全给洪家还不如给她些,给洪家那完全是肉包子打狗,给她她还感激他些。   乔巧吃过后就说:“我来的时候车票是借了慧芳婶20元钱,我准备在这里找份工作,可暂时没找到工作能养活自己前,你也给我些生活费吧。”   洪学兵不可置信地说:“你不准备回去了?你又没有粮油关系,在这里也不能长久,光我自己的粮票,可无法养活两个人。”   “领袖不是说人定胜天嘛,我再想想办法,如果不行再回去。”   “那你为什么还问我要生活费,我们都要离婚了。”   “洪学兵,你是不是忘了,你上学的时候你爸不乐意给你出路费,是我妈拿了两块钱给你,才让你去了红安县参加考试。再说,我们结婚后,我在你家作牛作马当佣人,挣的工分全给了你爸妈,你替他们给我个生活费也是应该的吧。”   洪学兵嘟囔一句,“都是新社会了,哪还有佣人这种被剥削阶级?”   乔巧送他个呵呵哒。   “你为什么冷笑,乔巧,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呢?”洪学兵痛苦地抓抓自己的头发。   她穿越了这种封建迷信就不用和洪学兵说了,乔巧说:“佣人给地主干活还有佣金呢,我在你家免费劳动,还受嘲笑,这样说你们家连地主老财都不如。”   洪学兵无言以对,父母养他这么大,他孝顺他们不是应该的吗?夫妻一体,她替他孝顺老人,也没错啊。但听乔巧的话也没问题。好像双方都没错,他只好说:“别说了,我给你四十块钱生活费,多了也没有了。”   乔巧见好就收,但还是和洪学兵说好,她没找到工作,没有新住处前还是要住在这里。洪学兵还得保证他不能侵犯她,洪学兵一一答应,却气得不行。   乔巧这边和洪学兵交锋,曾志国带曾思源回了军区大院后也没闲着。   他的母亲杨利娟在吃过晚饭后,看洪思源去一边玩了,就说:“志国,你也单身这么久了,思源也慢慢长大,还是得有个女人能照顾你们最好。我们现在帮你照顾思源,可你自己还是要有个伴,才更知冷知热。”   她恼死曾思源的妈贺玉书了,不是她,儿子也不会如今孤单单带着孙子,没个女人疼。怕儿子还因为贺玉书不愉快,她劝道:“人嘛,形形色色,世上好女人还是很多的,你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看到妈妈已大半都白了的头发,看到她小心翼翼关心的目光,曾志国说:“妈,不是因为玉书。我现在单身与她无关,原来思源小,我再娶个要不要人家生孩子?生孩子后难免会忽略思源,怕委屈了他,可不生,对人家也不公平。”   他想到儿子抱着乔巧腿不放的情景,爷爷奶奶及他再亲儿子,也代替不了孩子对母亲的孺慕。   再想到乔巧低头温柔的笑脸,心中不知怎么微微一痛。可惜好女人是别人家的老婆,他不能再想,思源现在大了,真有一个像她那样的女人,和他共同一起支撑起一个家,应该也可以吧。   原来一说再相个对象,儿子坚决不同意,今天明显这是迟疑了,杨利娟不由兴致大起,“你刘阿姨单位有个新来的女孩,根正苗红、政治可靠,相貌秀丽,为人和善,还是工学兵大学生,这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对象呢,你要是同意,我就和你刘阿姨说了你们见个面。”   曾志国把嘴里咬着的烟吸完,把烟头摁灭扔进垃圾筒,“那就先见见再说吧。”   听到儿子这么说杨利娟高兴坏了,立马就去客厅里沙发坐下,拿起小桌子上的红色电话机,开始转动上面数字拔号,“他刘姨,你上次说那个女孩,叫侯亚男的……”   看到母亲这么高兴,曾志国心里一软,相亲就相亲,只当满足母亲的心意吧。   杨利娟放下电话,笑着说:“运气不错,人家还没找对象,等你下个休息日你看怎么样?”   曾志国点了点头。   一边的曾思源虽然在玩,可耳朵一直支棱着听两人说话。听到这个老爸要找对象的消息,大惊,他还想撮合他和妈妈呢,如果这个便宜爸爸再婚,他妈妈怎么办?他想要一个完整家的愿望又成空了吗?   不行,除非对方是他妈乔巧,不然谁来相亲他也不认!   晚上躺在床上,前世今生的事曾思源想了许多,只可惜现在这个身体年纪小,一时想不出好办法,可辗转反侧,第二天起来就恹恹的。   曾志国摸摸儿子的头,不发烧啊,“思源,你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看着这么没精神?”   “我想乔巧阿姨了。爸爸你带我去找她好不好?”曾思源灵机一动,抬起小脸仰望着曾志国。   自己就要去相亲,如果成功就会和另一个女人组成一个家,曾志国鬼使神差答应道:“行,爸爸带你去看她!”   说完他停顿了下,又加了一句,“今天我正好还有一天假,以后就不能这么打扰你乔巧阿姨了啊。”   杨利娟听到这话,警觉天线一下就竖起来了,问:“什么乔巧阿姨?” 第11章   听到杨利娟问,曾思源洪思源忙大力说乔巧的好话,还把乔巧送她的画拿了出来给杨利娟看,“乔巧阿姨是火车上我们遇上的一位阿姨,人特别特别好,我快摔倒的时候她为了保护我还蹭破了手,要不我的头就要磕到火车上了。即使乔巧阿姨受伤了,这样她也还是喜欢我,给我画了不少好看的画。我觉得她就是我的妈妈。”   他怎么不说快摔倒是因为不舍得离开乔巧,连人家去厕所他也要站在外面等着。曾志国似笑非笑看了儿子,没有拆穿他的小把戏。   看到孙子一脸嘚瑟过来献宝,杨利娟原以为是小孩不懂,随便看到一个画就以为是好的,没想到她看下,哪怕只是简笔画,可儿子和孙子的神态抓得很好,儿子的矫健有力,气宇轩昂,孙子的可爱灵动都很传神。让人觉得,他们两个就应该是这样的。   “确实不错。”她由衷表扬一句,挑出曾志国驮着曾思源的那幅画,叫来在一边读《人民日报》的曾志国的爸爸曾雄,“老曾,先别看报,你看这幅画,我觉得不逊色我们去老潘家看到的画呢,画得非常逼真。”   “老潘家的画是国画,讲究神韵,不是光逼真就好的,单说画得像,拍的照片岂不是最像本人?”   曾雄说是这么说,从硬木沙发上站起身过来一看,也不由有些吃惊,点头赞许,“没想到你们在火车上随便遇到一个人,就有这么高的实力。”   杨利娟有些得意地说:“我说好,现在你也认可了吧。我看这个可以去补个框,挂在志国他房间就行。”   一边的曾思源一幅与有荣焉的表情,拼命给乔巧说好话,曾志国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神情放松露出了笑意。   杨利娟心中一动,相亲的对象虽然条件好,但还不知道具体怎么样,和志国能否处得来,如果可以,这个乔巧做她的儿媳也好啊,她冲曾志国使个眼色到一边说话,“思源这么喜欢,你们有没有可能……”   妈妈这是乱点鸳鸯谱啊,曾志国苦笑下,“妈,人家是来燕京找他爱人的。”   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知道,儿子明显是有些心动,可惜人家已经成家。杨利娟心里叹息下,儿子这是什么命啊,第一次婚姻不幸,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心意的对象,对方却又是个已婚的。她心里暗暗骂了一顿贺玉书,全是她,坑得儿子现在还是孤单单一个人。   她心里一软,想看乔巧就去看看吧,看过后儿子也好死心去相亲了,她从屋里拿出一盒饼干及一兜鸡蛋,“人家送了你们画,还因为救思源伤了手,送人家点东西表示感谢吧。”   这是送给妈妈的礼物,曾思源迫不及待就去提着,冲爷奶挥挥手,“我们走啦!”   机械制造厂。   这天早晨,洪学兵没待乔巧吩咐就买回了早饭,油条加豆浆。   原来回到洪家,都是原主给洪学兵端饭,这是第一次他没等吩咐就买回了饭。乔巧奇怪地看他一眼。   洪学兵小心把饭放在桌子上,搓搓手,“乔巧,我昨天几乎都没睡着,想了半夜,你看你这样身份,离婚了还能找到比我好的吗?我们还是不要离婚了吧。我爸虽然做了错事,但你爸也是个富农,我们谁也看不起谁,凑合着过日子吧。”   可惜乔巧已非原主了,乔巧对他无感,也不觉得一个大男子主义的愚孝男值得她拿余下的时间去凑合。   两人三观根本就不合,就是他现在求和,也带着高高在上的味道。   她带上自己的东西,“走吧,去民政局。”   洪学兵无奈只和她一起去了附近的民政局。这里排队结婚的人很多,但离婚的很少,前面只有一对男女。   乔巧两人站在后面听他们说话。   工作人员问:“为什么要离婚?”   女人说:“感情不合。”   这可说是万能理由了,后世一般给双方做过调解,没有意外一般都会给双方判离。   不料工作人员一下子端正坐姿,严肃地说:“什么感情不合。同志,你这是中国赫鲁晓夫资产阶段‘唯感情论’的产物,是小资产阶段泛滥的结果,领袖说过,我们与资产阶级与小资产阶级思想还要进行长期的斗争。你也要反醒自己,要用领袖思想及无产阶级思想武装自己,不要被资产阶级思想所腐化。回去好好认识自己错误并反思。不准离婚。”   乔巧都听傻了,她原来也准备用这个理由的,看那对夫妻走了,轮到她时换了个说词说:“我出身富农家庭,他出身贫农,我们是属于包办婚姻,现在发现双方思想不能融合,特要求离婚。”   经过工作人员调解,乔巧一口咬定离婚,工作人员让他们拿出离婚证及单位开的证明。离婚证?据乔巧所知,他们并没有领证,只是洪学兵把她从乔家大队迎到红星大队,给大家公告了下就算结婚了。   “没领证办什么离婚手续?”工作人员不高兴地说:“你们去双方单位,把档案由已婚改为未婚,让单位开个证明附在档案里就行。”   原来这么简单,两人虽然在一起多年,属于事实婚姻,可不牵涉到其他事情时,也好分开。   一路上,洪学兵一直黑着脸,直到两人走出民政局,他还说:“我先不去单位开证明,你再想想,离婚后你会有好日子过吗?哪里还有人像我这样不歧视你富农出身的?”   现在是1976年夏天,很快整个华夏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乔巧笑了笑,冲洪学兵摆摆手,她就要恢复自由身了,随便他说什么吧。   不过,今天她高兴,还是提醒下洪学兵吧,“洪学兵,你发现没,为什么你父母对你和洪志兵态度完全不同?”   “我是长子,应该挑起家里重担,志兵是小的,更受宠一些正常。”   既然他觉得这没什么,乔巧不再多说。说得多了,洪学兵说不定以为自己看不习惯洪家人,离间他们家人关系。   她想去看看这个时代的燕京,再看看能不能找到份工作养活自己。最好还能参加1977年的高考,改变现在的状况,让她能有个更好的起点。   洪学兵则有些失魂落魄地回了机械厂,一路上,他不断在想乔巧的那句话,为什么父母待他及志兵完全不同。   周围十里八村考学出来的也就洪学兵一个人,还考了红安市第三。顶着洪拴子的压力,能从那么偏僻的地方考学出来并留在燕京工作,洪学兵的意至力及智商完全在一般人之上。   他并不是没发现父母待他与待洪志兵完全不同,可父母把自己养大,听爸爸说他还因为他丢了工作,他只能尽力孝顺父母,以报他们养育之恩。   他坚持自己思想,觉得孝顺父母并没有错,但被乔巧提出时,仍是忍不住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他是个人,虽然不管父母如何对他,他都会孝顺他们,但也想着能得到一些关怀温暖。   这时,曾思源随着他的便宜老爸也到了机械厂,看到了离他不远处的洪学兵,曾思源正装模作样地问一个人:“你们这里有个叫洪学兵的人吗?”   对方笑着指了指洪学兵,“那不是嘛。”指完那人走了。   曾思源没想到这么巧就遇了他前世的父亲,但此时他愁眉苦脸,眉头深深地拧着,聚成了一个川字。   虽然这是他前世生理上的父亲,曾思源并不想认洪学兵,相反,他心里一直恼恨他。   他眼中只有洪家,却没有自己妻儿。   不是他没尽到做丈夫做爸爸的责任,前世妈妈不会那么早就离开人世!不是他,他不会在洪家受那么多的罪!不是他,姐姐不会于一岁多就死于小病!   曾思源转头四望,明明妈妈说她来探望洪学兵,可现在妈妈呢?   曾志国也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原来他就是乔巧的爱人,可爱人千里迢迢来相聚,为何他没有一点喜色呢?反而一脸无奈,烦恼的样子?   他上前一步,“请问你是乔巧同志的爱人吗?她在哪里?”   曾志国比洪学兵比高半个头还多,这样靠得近了,健壮的身材很给人压迫感,洪学兵不得不抬起头看,见眼前男人五官立体,不怒而威,眼睛里却充满了对这个问题的关切。   第一次来燕京,乔巧怎么认识了这样的人?同为男人,洪学兵直觉对这个男人没有好感。   他本来心情就不好,直接冷冰冰地道:“我怎么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去了哪里与我何干?”   就是这个男人不以为然的态度,才造成了他前世的悲剧,曾思源怒了,冲口而出,好像要替前世的妈妈问他,“你是她爱人,她来找你,你怎么会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也不陪着她,不关心她,你是怎么当人爱人的?”   小孩子的爱憎真是分明啊。   曾志国听得好气又好笑,儿子想让乔巧当他的妈,对于乔巧的爱人对她的疏忽充满了不满。   这话听到洪学兵耳中,只觉得一个小屁孩反而来教训他,真是行事莫名其妙,可对他的指责又让他怒气上升,乔巧都和他离婚了,她那么一个大人,他难道还要跟着她不成,怎么反来找他的毛病?这小孩怎么这么不懂事?   他瞪了一眼曾思源,“你是谁?是她什么人?”   曾思源张口就来,“我是她救了一命的人。”反正妈妈生了他,给了他一条命,说她救了他一命也没错,“要不是她救我,我可能就被拐走再也见不到我的亲人了。乔巧阿姨现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去了哪里?万一也遇到坏人怎么办?”   经曾思源提醒,洪学兵才觉得自己是太大意了,乔巧一个乡村妇女,也不认识几个字,只问他要了钱,粮票也没带,不知道会不会饿肚子。这么大的燕京城,她找得到回来的路吗?   可让他承认自己错误,承认乔巧不要他了,那也万万不行,洪学兵吭吭哧哧说不出话。   他这模样让曾思源越发生气,“你一点也没当人爱人的样子,乔巧阿姨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过日子的。”前辈子,妈妈为他们家当牛当马,没有得到他一点的关怀,这辈子,他依然还是这样,两人还是分开的好。   任谁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被人怼一通,只会更恼怒,洪学兵一再被个小屁孩训,冷哼一声道:“这位同志,管好你的小孩不要乱说话,这是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插手。”   曾志国看着儿子那一付动怒小公鸡的样子,心里更是发酸,没有妈妈的孩子,这是完全把乔巧当自己妈妈看待了,他挺儿子,“我觉得我儿子说得没错,连自己老婆都漠不关心的人,不配当人丈夫!” 第12章   双方不欢而散。   曾思源很不开心,他一改来的时候兴冲冲的样子,慢吞吞走着,曾志国早把鸡蛋篮接到了自己手里,免得累着小家伙,看他没精打采的,他不禁道:“要不我带你去汽车厂那边看看?”   人与人真是要讲缘分的,两人刚相见,他就那么喜欢乔巧,他们又不像大人那么能克制自己,表现出来就是十分的眷恋。不过小孩子嘛,有新奇的事说不定就不会念念不忘乔巧了,这点又和大人不一样,大人要长久得多。   曾思源摇摇头。后世他还开过汽车呢,汽车厂有什么好看的。   “那要不去革命历史博物馆看看?”   有一个人为了你的心情而想方设法,曾思源心里暖暖地同意了。   ......   乔巧和洪学兵分手后,顺着大街走了一会儿。后世寸土寸金的金三环内,此时也多是低矮的建筑,灰扑扑的,萧条得很。路过一些单位,乔巧就去问问人家要不要招人。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现在能干的工作,中午了,大太阳晒得她嗓子干,看到一个小饭店门口黑板上写着今日特供鸡蛋面,她忍不住进去,问过最便宜的面要1毛钱2两粮票,就要了一碗,最后还要了人家一碗水,全灌进肚里才觉得饱了。   她问饭店的大婶,“您这里来往的人多,能问下您知道哪里能去找个活儿干吗?”   大婶有着这时代少有的粗腰,“你是知青返城吧,现在哪有什么活儿呢?除非去矿上挖煤或者钢厂搬东西,不过这种活儿都是大老爷们干的不说,也抢手得很,没熟人介绍根本进不去。姑娘,我劝你一句,不如在你插队的地方好好干,争取有好的招工机会时,你们大队能推荐你回来。不然,难喽!”   看乔巧一脸失望,她想了想,“要不如你去自行车厂看看,他们财大气粗,说不定能有你能干的活。”   谢过了她,乔巧依据指点向自行车厂方向而去。等她到时,太阳已经向西偏斜不少。走过围墙处,见两个人一个拎着两桶油漆,一个拿个大刷子在墙上比画来比画去。   拿油漆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细高个,他把桶放在地上,没好气地说:“侯华,你能不能写成啊?”   叫侯华的哭丧着脸,“胡组长,不是我不写,但这和写小字还不一样,这么大的字,本就容易出错,我一想到老杨的遭遇,这手都在打颤啊。”   胡斌也默然了,老杨原来写标语的时候写错了关键的一个字,被打成坏分子,成了黑五类,被发配打扫厕所不说,还经常被批,不然原来写标语都是老杨的工作,哪用他们两人这么为难。   他出主意,“不行你先用粉笔在墙上把字边框勾出来,然后再用刷子描一遍。”   侯华一脸迟疑。   他先用粉笔在墙上写了一遍,把边框描出,可到了用油漆再写的时候,他又开始手颤了,脸上的汗也在往下滴,“不行啊,胡组长,你还是再找个人吧,让我干别的行,写大字太难为我了,要是这油漆出了框,可怎么办啊。”   乔巧看他们两人为难的样子,上前一步说:“你们写什么大字,不如让我来试试!”她在红星大队时看到墙上写的标语,就觉得字写得一般,让她来写,肯定要强不少。   胡斌打量了眼前说试下的女子,二十多岁的年纪,鸭蛋脸,因为瘦的缘故,显得下巴稍尖,五官秀丽,有些偏黑。   这么一个年轻的女子,有那个臂力写得出合适的大字?   胡斌虽然很想有个人能来帮他,但又怕眼前的女子不知高低,做坏了影响他们,她自己也没好下场。   他劝道:“你可不要以为这事容易干,这可和写一般的小字不一样,写不好是要出问题的。”   能这么提醒自己,而不是直接把事情交给她,乔巧对这人多了一分好感,她微笑了下,“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反正让我试下,有什么后果我承担了。但我写好了,你们也不是不用为难了嘛。”   胡斌半信半疑,但真如这人说的这样,正好解决了他们的难题。侯华听到乔巧要接过这个烂摊子,像烫着了手似的把粉笔忙给了乔巧,意思让她先勾边。   “你们准备写什么字?”   “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创自行车产量高峰!”   原来这两人是自行车厂的,乔巧心中一动,越发想要表现一番,“我不用粉笔,直接用刷子写就好。对了,同志,我叫乔巧,怎么称呼你们二位?”   “我是侯华,这是我们宣传组的组长胡斌。不用粉笔勾边可以吗?原来的老杨也是先用粉笔在墙上写上字,再用油漆描一遍还出错了呢。”   “没问题。”   看到乔巧气定神闲的样子,胡斌心中大定。能说大话的人,要么是真有本事,要么是脑子和别人不一样。这个乔巧,怎么都看起来不是后者。   乔巧不知道胡斌的想法,她把桶拎到墙边,拿起刷子沾了白色油漆,直接写了一个字,然后一个接一个,一排刚劲有力的大字很快出现在了青色的墙壁上。   侯华啧啧称叹,看这字,一个个整齐得像报纸上印刷似的,难得一气呵成,气韵生动,比一般写出来刻板的大字完全不同。   “我曾看过一个故事,说的是写山海关这个大字的人,写的时候用的扫帚,沾着墨汁写的斗大的字。原来以为这不可能,那么大的字,难道不用打草稿,不怕出错吗?没想到现实中见到了,真是心有成竹,才能下笔如有神啊!”   乔巧自己也很满意,她前世也练过字,但因为气弱,写出的字力度不够,未免小气。现在身体健康,胳膊有力,能让势透字而出。   胡斌大喜,心上有了一个想法,不禁问道:“乔巧同志,你在哪里工作啊。”   “我,现在没有工作。”胡斌这么问,是有相关工作吗?乔巧心中升起了希望。   胡斌的目光更热切了,“你能不能画画?”   书画不分家,乔巧前世从小学画,练习多年,“相对写字,我更擅长画。”   她随手拾了个树枝,在地上画了个胡斌的头像。   “组长,这个可真像你,连八字胡都这么传神。好神奇,只这几笔,就像画得惟妙惟肖。”侯华笑了起来。   不知道的人觉得神奇,其实这不过是后世前见的技巧罢了。乔巧笑了下没说话。   “哎呀,画在地上,又带不走太可惜了。”胡斌弯着腰欣赏了自己的画像后,用脚把画抹去了,站直身子热情地说:“乔巧同志,你没有工作,乐意不乐意来我们宣传组啊,我们刚好缺少一名做宣传的人。”   乔巧大喜,这正是她需要的,“谢谢胡组长给我机会,这是我的荣幸。”   “那你明天上午来自行车厂找我。”胡斌指指不远处的厂大门,“到时直接说我名字就行。”   告别了胡斌,乔巧脚步轻快地向回走,她运气可真好,刚出来第一天就找到了一份工作。此时,再看路两边那灰扑扑的房子,也觉得充满质朴感。   同时,曾思源已和曾志国看过了博物馆出来,远远就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忍不住跑了起来,“乔阿姨!”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乔巧转过身,曾思源小炮弹一样扑到了她怀里,脸蛋都跑得红扑扑的,“乔巧阿姨,好巧!”   刚得到一个好消息,现在就又遇上了熟人,乔巧也很惊喜,她弯下身,接着了这个全心依赖着她的小天使,用力蹭了下他的脸,蹭得曾思源耳朵全红了,“真是好巧,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思源非常想见你,我今天刚好有空,就带她去燕京机械厂找你了。”   此时的乔巧,和火车上还不一样,那时带着对未来不确定的茫然,但此时,她虽然头上有汗,两脚上有不少尘土,但整个人精神焕发。虽然还是同一个人,却如同擦试去了灰尘的玉石,露出下面温润的光华。   人家是有爱人的人,曾志国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到了儿子身上。   曾思源正示意曾志国过来,目光却看着乔巧,一脸献宝的表情,“乔巧阿姨,我带了鸡蛋和饼干给你。”   他从曾志国手里拿到了饼干,一连串的话脱口而出,“你有地方住吗?吃饭了没有?如果现在饿了就吃个饼干吧。”   这时候可不像后世,饼干是高级点心,售价很贵,一盒饼干够她吃好多顿中午那样的汤面了。乔巧在商店里看过就没舍得买,没想到洪思源毫不客气全递给了自己。   认识没几天的人还这么关心她,结婚多年的洪学兵反而想不到。看来,这真在于人,好在她已经离婚了。   乔巧笑容轻快,“我在机械制造厂住,并且刚找了个工作,就是在自行车厂的宣传组里搞宣传,明天去报到。”   “自行车厂的人有眼光。恭喜你。”   没想到得到这样直白的赞美,还是来自心中阿波罗的,乔巧打量了下曾志国,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警服,如同山岩上的青松一样显昨坚韧挺拔,不知道里面的肌肉线条怎么样。如果能让她画个祼.体,该是多么幸福。   诶,不能想了。 第13章   大概乔巧眼光太灼热,曾思源觉得,妈妈应该对这个便宜老爸也有好感,他还要更加努力劝说她离开洪家才行。   曾志国被她看得耳朵有些发热,咳了下问她现在去哪里,他骑着自行车,可以送她回去。   曾思源说:“乔阿姨,我们今天去找你的时候,你的爱人洪叔叔好凶啊,见我们问你,他凶了我一通,说你去哪里关他什么事。他这样一点都不关心你,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这样努力去拆散亲爸妈,他也很辛苦了。嗷~~呜。   洪学兵和她刚去过民政局,心情能好才怪呢,可连这么可爱的小天使都凶,他也太过分了。就是眼前的小家伙一心想她当他的妈妈,她已离婚的事反而不好在两人面前提。   乔巧只得笑笑说:“叔叔估计工作上出问题了,心情不好。思源你不要生气,阿姨替他向你说声对不起啊。”   明显这哄小孩的语气,曾思源心里暗急,妈妈为什么还要忍受洪学兵,替他说话呢?也是,妈妈没接受过多少教育,见识有限,洪家一向重男轻女,她大概习惯了自己处于低微的地位,没觉得这样是不正常的。   妈妈不懂,他这个当儿子的得告诉她,让她知道她自己的重要性,知道在男女关系上,是平等的,不是一味地付出就好的。   “就是一家人,也不能这么乱发脾气啊,两个人应该互相关心,彼此都对对方好才成。”   小家伙奶声奶气说着大人的话,让乔巧不由失笑,揉揉他黑亮的头发,“阿姨知道了,谢谢思源关心我。”   一听就是敷衍的话,曾思源鼓起了腮帮子,可惜他年纪太小了,讲道理也不受重视,他把目光转向了便宜爸爸。可惜便宜爸爸现在单身,也不是什么好的榜样。   最后只得说:“我爷爷奶奶就是这样,两个人有什么事互相商量,互相尊重。”说完还把目光投向曾志国。   接到儿子求救的目光,曾志国也点点头,“夫妻就如‘人’字,一边一半,互相支撑才成了人,才能稳定和长久。”   他没说的是,像洪学兵这样,对千里迢迢而来的老婆漠不关心,真不是什么好的对象。可他对人家老婆有了遐想,这话反而不好说了。   他心里暗搓搓地想,如果真像思源说的那样,她离婚就好了,那样他肯定立马就去追求她。   最后,曾志国只得说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帮忙。曾思源眼珠一转,“乔巧阿姨找到了工作,我们去吃顿好的,祝贺一番吧。”   一路上也多亏曾志国,让她在火车上的几天好过了许多,乔巧爽快答应,“没问题,阿姨请客,思源你要吃什么?”   曾思源小脸笑得像朵向日葵,“是阿姨的好事,再说你还没拿到工资,应该我爸爸请客才行。阿姨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好了,反正爸爸有钱。爸爸你说是不是?”   曾志国:“……”   这儿子真的是他亲生的吗?这胳膊朝外拐得也太明显了吧。   不过儿子这话说得不错,乔巧连工资也没发,还是个妇女,怎么也不能让她请客,就大手一挥,“这次我请,发过工资了你有机会再请好了。”   三人谦让了半天,还是曾志国抢到了请客的权利,正好附近是全聚德,三个人就去里面,在大厅找了个座位。   开吃之前,曾思源先夹了肉最多的一块给了乔巧,“阿姨你吃。”   曾志国假意咳了一声,曾思源看了一眼,“爸爸,你也吃。”却径管夹了一口放进了自己嘴里,“哇,真好吃。”   曾志国又咳了一声,指指自己面前的盘子。   曾思源恍然大悟,夹了一块放在曾志国面前,“原来你想让我帮你夹,那你就告诉我啊,你不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你想让我帮你夹呢。”   臭小子,乔巧也没说让你帮着夹,你直接就动手了。老子咳了两次,却得到这样一句话,这孩子真是他亲生的吗?   乔巧看得直笑,这父子两人都逗,她尝了一口曾思源夹的鸭肉,别说,天天吃的都是没油水的东西,觉得烤鸭细腻香嫩,真是好吃啊。   愉快地吃了一顿,曾志国又骑着自行车送了乔巧一程到公交站点处。曾思源坐在前面车横梁上,到站后感叹一句,“如果我们是一家人该多好啊,可以骑着一辆自行车出去玩。”   这个小家伙是时时不忘要她当他妈妈,乔巧现在没有成家的打算,刚好有辆车来了,急忙上车和他们挥手告别,曾志国把鸡蛋和饼干都塞给了她。   看到公交车走远了,曾思源才蔫蔫地转回头,“走吧。”   两人回了他们自己的家,曾志国道:“去贴墙站军姿20分钟。”   曾思源没反驳,老老实实在过道处墙角处站好。   看他这么乖巧,曾志国还有些奇怪,等他站足时间,问:“知道为什么让你贴墙站军姿吗?”   “我又去烦乔巧妈妈了?”   “因为你说假话。我知道你为了显示乔巧对你的重要性,才说她救了丢失的你,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可假话就是假话,它永远变不成真话,特别在我们公安眼里,到处都是破绽。我得让你知道,说假话是不对的,人也不能习惯说假话,说一次假话,你得用无数的假话去圆。”   “男子汉大丈夫,要行得正,不能走歪门邪道!”就像他非常想乔巧能离婚嫁给他,他也不能去干那种缺德事啊。   乔巧这时已经回了机械制造厂,现在她暂时还是只能住在洪学兵这里。好在洪学兵虽然愚孝,不知体贴人,但人品还是可以信赖的。   回去后他看到乔巧拿的篮子,认出正是来找乔巧那两个人拿的东西,不快的记忆又涌上心头,“你什么时候走?我告诉你了,你没有粮油关系,我的也支撑不了我们两个吃用。”   “我找到工作了。”   工作有这么好找?洪学兵有些不敢相信,上下打量乔巧一眼,“你能去干什么工作?给人看孩子?”   乔巧都要笑了,“我进了自行车厂的宣传组,帮着写字画画作宣传。”   “你会画画,写字?”   乔巧知道这是个一个漏洞,原主从未在前显露过这个本事,而她忽然会了怕要引人疑惑。好在这时候什么封建迷信全是被打倒的思想,任谁也想不到她是穿越过来的,干脆就趁这个机会表明了。   “我一直喜欢画画,自己私下里也画,写字只当是画特殊的画了。洪学兵,你一年也在家呆不了几天,还要忙着当孝子,你和我说过几句话,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你连正眼都没看过我几次,就觉得我是个免费的仆人,是代替你侍候父母的对象。我会不会画画,对你来说重要吗?”   洪学兵被她这一句话说得哑口无声。   乔巧没理他,拿着床上的塑料盆去接了盆水,看了一眼洪学兵,“麻烦你出去下,我出了一身汗,要擦一下。”   洪学兵刚想说夫妻,却想到乔巧已经和他说好分开了,只得走出了宿舍,正好遇上小郑。小郑过来揽着他肩膀,“学兵,和老婆团聚爽吧,为了给兄弟你让位,我现在就挤在人家的地板上打地铺呢。”   洪学兵只得道谢。   “来点实质的兄弟,光口头感谢有什么意义?”   洪学兵只得答应他请他吃顿饭,心里呕得很,老婆来了,是和他离婚的,离婚了还住着他的床,他还得对小郑的支持表示感谢。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心里像吃了黄莲似的,表面上还得做出一幅笑模样。   乔巧却不但是洗澡,她还飞速地把原来衣服上那个暗袋拆了下来,缝到了另一条裤子上。一切都准备好了,她这才打开了房门,把原来那条裤子洗了。   晚上洪学兵又失眠了,他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又这么久没和老婆团聚,特别想做些亲密的事,可两人现在离婚了,他只得望乔巧兴叹。   乔巧只是好奇他对洪老头一家那么好,这次知道消息后不知道要怎么做,干脆就问了他。   却不知道洪学兵已经请过假想回老家一趟,但领导说正处于攻克一个项目关键时刻,让他要有大局意识,不要只顾小家,不顾集体,最后也只给了他半天假,两人去了民政局,这个假期也用完了。   听到乔巧问,他只得说等他忙过这段时间,就回去老家看看。   洪老头真是对他洗脑相当成功啊,乔巧感叹了下,没再说话。   洪学兵却忍不住问:“你都没有什么想说的?”   乔巧莫名其妙,“那是你的父母,你又是个成年人,对自己的选择有承担的能力,我不好说什么。”   洪学兵叹了口气,心里像有虫在动似的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好的家,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乔巧没再理他,第二天早早起床洗漱后吃了几块饼干,就去了自行车厂。自行车厂的大门高高的,外面一层是大理石,看着很是雄伟,不过到了门口她就被拦住了,“找谁,证明呢?”   乔巧说了胡斌的名字,门卫大爷笑了,“原来你就是胡组长找的写字高手啊,他说过了,你去吧。他在411房。”   顺着门卫指的大楼,乔巧走了进去。   这里才有一点儿现代化城市的迹象,平整的水磨石地面,明亮的玻璃窗,还有适合画画的一张大桌子。胡斌此时正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乔巧敲了下开着的房门,叫了声,“胡组长。”   “乔同志你来了啊。我带你去办手续。”胡斌面带喜色地站了起来。 第14章   “老胡,这个人行吗?也不经过考试就让她进厂?”宣传组的另一个人杨来杰进来说。   胡斌听到杨来杰说的话,以往的种种全在脑海里浮现。   杨来杰以为他是宣传组的老人,对他这个空降下来的组长不满意,觉得他是走后门进来的,平时就阴阳怪气。   老杨出事后,他想让他小舅子进宣传组,说他小舅子能写会画,在学校就做过宣传委员,又做过知青,政治上可靠。上级领导不同意,他就消极怠工。   宣传是领导的喉舌,他没想想他自己平时就恃才自傲,混身是刺,领导不可能让和他有亲戚关系的人再进同一个部门,这是很正常的工作安排。可杨来杰知道后开始闹情绪,现在快建军节了,厂内要出宣传展板,可他请了病假不干了。   弄得连去刷条标语,都让自己和侯华为难。   现在看来了新人,要来吓马威?   他没想到,乔巧可不是像自己这样,只会写些文字性的东西,乔巧画及大字都很突出,怕是他要失望了。   侯华伸手拉拉杨来杰胳膊,“老杨,你别这样!”   杨来杰伸手拂开了侯华的手,“怎么,我说错了不成?原来进人的时候说要考察,现在不考察也不考试,直接就进了?还是说她也有什么当厂长的亲戚?”   这话指向性太强了,胡斌姐夫就是自行车厂的厂长,原来杨来杰一直因为这个事看他不顺眼,觉得他走后门,没想到乔巧刚来,他又这么说,连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真以为离了他这个人就不行了,胡斌也不像原来那样对他客气,“为什么让她进来?就冲着她能写会画,听从工作安排,这就够了。不像有的人,自以为是,没有一点组织纪律性。”   他堂堂一个学美术的,又有这么多年实践经验,如果不是这场运动,他也不可能在一个自行车厂干一份和专业没多少沾边的工作。杨来杰根本不信乔巧比他强,这要经过专业训练,可不是随便画两笔就成了。   原来刚来胡斌还对他客客气气的,现在却说话这么难听,他直接说:“我病还没好,这段时间恐怕没办法过来工作了。”   “那你多休息。”难道还等着自己请他不成?   侯华看着精神满面的杨来杰走了,不禁为他叹息,你说你是赌哪里的气啊,安排工作就好好地干好了,真以为离了他张屠夫,就不吃去毛猪了?   等他走后,胡斌勉强笑了下,“乔同志,让你见笑了。”   乔巧只能说:“搞艺术的人都会有些个性。”   “还没见乔同志你有什么个性。他典型地不顾大局,小资产阶段思想严重。”胡斌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他现在一堆的任务,不想给他姐夫惹麻烦,他早收拾这个杨来杰了。   乔巧笑了下没说话,她的脾气早在前世疾病缠身时消磨没了,修身养性才活到28岁。   有了杨来杰做对比,胡斌越看乔巧越满意,“走,我带你去办手续。”   侯华也在一边帮腔,“乔同志,我们胡组长在厂内可熟了,人面也广,有他帮着你去办手续,可就省事多喽。”   “那谢谢胡组长了,我正发愁两眼一摸黑,不知道去哪里报到,都要办什么手续。”   听到乔巧的感谢,胡斌想,这才是正常的同事关系,哪像那个杨来杰。   他一路介绍着自行车厂的各个地方,让乔巧熟悉了一番,这才领着她去了人事部门入了档,不过乔巧户口在红星大队,只能算是临时工,一个月20元钱。   不过乔巧觉得,她已经很幸运了,临时工也行啊,只要现在先有固定收入,慢慢总会好的。   谢过了胡斌,她问:“咱们自行车厂有没有职工住宿的地方,我能不能住在厂里?我离得远,万一工作上要加班,怕来不及赶过来。”   胡斌想了下,“一般你们临时工是没有的,厂里的房子很紧张,有结婚多年的没有房,两口子还分离着呢。”   看乔巧一脸期待,还是为了工作考虑,他们这工作也真是经常有突发事件,就说:“那你跟我去单身宿舍楼看看吧。”   两人又一起去了单身宿舍楼。   这是一幢四层的小楼,红砖裸露在外。从正中间的大门进去,就听到旁边一个窗口有人说:“找谁呢?”   “郝阿姨,我正要找您。”胡斌说着带乔巧进了大门口的一间房,里面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笑容满面站了起来,“小斌是你啊,你姐姐近来还好吗?”   “我姐姐一切都好,托您挂念了。”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我听说你们不是正忙着出展板庆祝建军节吗?”   “我们不是少人嘛,现在刚招了个高手,这是乔巧,这是郝阿姨。”   胡斌给双方作了介绍,“郝阿姨,这是个女同志,我们工作还经常要加班,您看能不能给找个床位?”   郝阿姨看了下四周,放轻声音说:“你也知道床位非常紧张,好多人都和我说要给他们留个床位,这不,刚腾出来一个,不是你,我肯定是不承认有的。”   “我就知道郝阿姨最支持我。”胡斌笑眯眯的。   郝阿姨拿起桌子上一个绑满了钥匙的铁圆盘,一路走着哗啦啦地响,带两人来到三楼一个房间前,掏出钥匙开了门,“这个房间还是个阳面,能晒太阳的。”   乔巧进去一看,这是一个十五平方米的房间,门的两方靠墙各有一个1.5的床,每个床头靠门方向分别有两个垒在一起的黄色小柜子。   “太谢谢郝阿姨了。”终于有了住了地方,这好像后世大学的房间还好,乔巧很满意。   “你得感谢小斌,不是他,你可住不进来。”   乔巧又再次感谢了胡斌,表示以后一定会听从领导安排,努力干好工作,不辜负胡组长的信任与赏识。   胡斌越发觉得招乔巧进来没错,吩咐乔巧先把东西整理好去上班,他先走了。   郝阿姨给拿了一套铺盖,一张蒲席、一个军绿的褥子,一个套着白色被罩的被子,一个边缘写着燕京自行车厂几个红色字的床单及一个枕头。全部洗得干干净净,闻着就有股太阳晒过的清新味道。   这可比原主在洪家用的被子强多了。原主用的被子,上面补丁摞补丁不说,里面的棉芯都破旧了,没了弹性。可郝阿姨给她的这一套,连褥子都比原主用的被子柔软。   “这被子可真不错,摸着软软的,还没有补丁。”   郝阿姨自豪地说:“也就是我们自行车厂,才有这个福利,单位给发被褥,还能有地方住。”   乔巧已经知道,现在一人一年才分给9尺布票可以做衣服,她就带了一套衣服来燕京,真让她自己配一套被褥,一是找不到门路,二是也没有那么多布票及棉花票。   乔巧从郝阿姨那里借了个抹布,擦干净木板,把褥子及床单铺在了唯一空着左边床上,然后拿出纸笔开始给乔妈妈写信,把她找到工作并和洪学兵分开的事说了。   从乔家大队出来之前,她已经和乔妈妈沟通了她可能会和洪学兵分开的事,乔妈妈也知道这些年女儿的不易,说家永远是她的后盾,不管她做什么都会支持她。   虽然不管乔妈妈是否同意,都不影响乔巧的决定,但老人家能支持她,还是放乔巧放松许多。她还请乔妈妈把钱还给林慧芳,标注上她已恢复单身,再看机会把户口迁回乔家大队。   把信拿到附近邮筒寄走,乔巧回去宣传组开始做宣传八一建军节的展板,完成这天工作已不早,导致她到很晚的时候才回了机械制造厂。   没想到洪学兵已在大门口等着她了,见她回来劈头盖脸道:“你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回来?”   乔巧有些奇怪回他,“我不是和你说过了么,我今天去工作了。”   “乔巧,工作如果这么容易,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知青下放回不来?你还是早点回老家去吧,好歹参加大队里劳动能挣工分,养活自己不成问题。说不定人家是骗你呢。”   明明也算是好意,让洪学兵说起来怎么这么难听呢。说到底,他还是不相信自己有在这个城市生活下来的能力。   乔巧不想在大门口和他争执,问:“你怎么在大门口?等我吗?”   “我反正忙完了,过来转一圈。”   却不知道洪学兵昨天是生着气,也没详细问,自行车厂那是一般人能进的单位嘛,乔巧早上走后洪学兵越想越觉得乔巧有可能是被骗了,害怕她人生地不熟有什么不测,虽然乔巧和他离婚了,但他还是不想她出事。   白天干活的时候也差点出了差错,可这么大的城市,他又没问乔巧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怎么找,只得按捺住心思。   看到乔巧全须全尾回来,他的怒气忍不住了,可也不想在大门口争执,两人有志一同沉默了,回了他的宿舍。   一进屋,洪学兵就沉着脸坐在了床上,还没等他再说什么,乔巧收拾了下她的小包袱,直接说:“谢谢你收留了我两天,我已经有住处了,明天就搬走,不会再影响你的生活。”   洪学兵顾不上生气,惊讶地说:“你确定是自行车厂,不是骗你的?”   “大门上都写着自行车厂呢,我也没什么好骗的。”乔巧啼笑皆非,“我很累了,想洗漱下,麻烦你一会儿去外面等着。”   一直到乔巧洗完躺在了床上,洪学兵还不敢置信,他一向以为没什么本事,只会在家里干干粗活的乔巧,这么快就找到了工作,还是自行车厂这么热门地方的工作,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他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看到一边发出微微鼾声的乔巧,心里颇不是滋味。虽然他劝自己,乔巧离开了他之后肯定会后悔,但却越来越难过,心里空荡荡的,感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自己远去了。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大半夜都没能睡着。 第15章   乔巧却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看洪学兵眼下一片青黑,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我打扰你了,让你没睡好觉?我今天就搬走了,再也不会来打扰你。”   看到乔巧满脸笑意,口气轻快,是他从来未见过的样子,洪学兵心里像压了块石头,闷闷地疼,他突然发现,他不舍得她走,“乔巧,如果我说我知道错了,你还回来吗?”   乔巧却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牵涉,根本不理他的话,“那我走了,谢谢你这几天让我住下。”   乔巧带着她的小包袱去了自行车厂,忙着制作展板及宣传画。文字内容已经有了,不过是她画些画,再设计下整个展板,乔巧看了以往的图,觉得挺简单的。   洪学兵这一天都心里不舒服,神情恍惚,在走路时差点一头撞在树上,小郑眼疾手快抓住了他,“老洪,你这是怎么回事?嫂子走了影响你这么大啊。过一段攒个钱回去团聚就行啦。”   以后再也没有团聚了,洪学兵忍不住说:“你说,一个女的什么情况下才会决绝地离开家?”   “那肯定是那个男的太渣了。”   这句话像利箭一样穿过洪学兵的胸口,他不由捂了下胸口,好像觉得里面那个位置在流血,是他太渣了吗?   另一边,曾志国的假期结束,准备把处于暑假的曾思源放在爸妈这边大院,毕竟曾思源在这里成长的,认识的小伙伴也都在这边。走之前,他被杨利娟拉到一边去说话,吩咐周末一定要回来去相看。   她拿了对方姑娘的一张照片说:“你看,这真是难得的好闺女,看着就面目和善,人家也知道你有思源,不过对方说看重你的人品,也能好好待思源的,你就放心吧。”   曾思源正在暑期,一看两人去了一边,就悄悄溜过去偷听了。不过便宜奶奶这次估计是失望了,他还是想他的妈妈能嫁过来。   他觉得在火车上他是表现太急了,如果不是他年纪小,怕是会让大人怀疑他为什么那么黏乔巧。怕给妈妈带去麻烦,接下来这几天他都安静地没有闹,曾志国还夸他懂事了。   曾思源也很会说话,“爸爸上班那么辛苦,我当然不想再让你为我操心了。”   这话让曾思国的心里软得不行,大手一挥,“儿子你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的我就答应你。但是,你自己选妈妈这条除外。”   曾思源把这个条件暂时记下了。   等曾志国走后,曾思源私下和杨利娟说:“我上次和爸爸去吃的全聚德烤鸭很好吃,什么时候爸爸再带我去吃就好了。”   杨利娟正不知道把儿子和人家姑娘的第一次相看安排在哪里,听到此话心中一动。全聚德烤鸭非常有名,请在这里见面,也能表现他们的诚意,就和对方商量后确定了到时就在全聚德见。   等曾志国晚上回来接曾思源回他们家时,问:“思源在这里怎么样,有没有累着您?”   杨利娟还非常自豪地说:“我不是夸思源,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人家像他这么大的,都一个个淘气得要命,他不一样,自己看看书,还帮我摘菜,帮我拿东西。”   儿子表现这么好,曾志国觉得小孩的记忆力真是短,这才几天,他已经不再提乔巧了。却不料回去他们自己家后,曾思源说:“爸爸,你不是答应了我一个条件吗?”   曾志国点点头。   曾思源装出一付可怜兮兮地说:“我听到你和奶奶的话了,她说你要去相亲,就是要再替我找个新妈妈。那么有了新妈妈你会不要我吗?”   曾志国听得心里一酸,儿子这是没有安全感啊,蹲下来平视他,“思源,别听别人瞎说,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爸爸最亲的儿子,我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你,永远也不会不要你的!”   “我会一直听话乖乖的,但我同学说了,有后妈很可怕的,不知道那个阿姨喜欢不喜欢我,奶奶不是说了她知道我嘛,那我也跟着你去看看好不好?阿姨真喜欢我,我也就放心了。我只要你答应我这个条件,别的什么也不要了。”   曾志国对儿子更是怜惜不已,如果相亲的人是乔巧,大概他就没有这样的不安了。心想反正对方早晚要面对思源,真带他去看看也没问题。   等到见面那天,杨利娟让曾志国换上洗得干净的白色警服,又替他把大檐帽戴好,退后欣赏了下,自豪地说:“就我儿子这相貌,这人品,保证谁也相不掉。”   她吩咐曾思源,“你今天和爷爷在家,我和你爸爸出去办件事。”   “爸爸说今天要带我一起去的。”曾思源笑眯眯地上面一步,挺着胸膛说。   杨利娟想说这种时刻,怎么能带孩子去呢,曾志国却一把捞起曾思源把他放在自行车前面,“走吧妈,思源是个好孩子,早晚都得见,晚见不如早见好了。”   杨利娟无奈,只得吩咐曾思源,“今天我们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客人,你不许淘气,要乖乖的,回来奶奶给你糖吃好不好。”   反正只要让他去,不管说什么曾思源都猛点头。   杨利娟放下了心,这孩子一向都很懂事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有曾志国骑自行车带着,三人很快到了全聚德,他们来得早,进去时对方还没到。   曾思源欢呼一声进去挑选了一个座位,“上次我和爸爸来吃烤鸭就是坐的这个位置,我们今天还坐这里好不好?”   这是一张靠窗的四人台方桌,四边各摆了一张和桌子同色的紫红色椅子。这个位置不错,杨利娟同意了。   三人先要了一壶茶等着,很快对方就来了。   介绍人说得没错,这个女孩不错,甚至比介绍得还好。气质温腕,容貌秀丽,即使以曾思源戴着有色眼光来看,也不得不认为这是一个很合适的对象。他心中的警惕一下子提高了许多。这样一个优质的相亲对象,对乔巧妈妈太不利了。   杨利娟很满意这个对象,她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这就是亚男吧,来来,你喜欢吃什么,一会儿随便点啊。”   双方介绍了之后,杨利娟拉着曾思源要走,还低声说:“乖孙啊,你爸爸和阿姨有事情要谈,我们先去商店买点心吃好不好?”   曾思源露出他最可爱的笑容,为了达到目的,还豁出去说了耻度很高的话,“我喜欢这个阿姨,我也留在这里好不好,我很乖的,不会打扰爸爸和阿姨谈事情。”   被这样一个可爱爆棚的小孩子用祈求的眼光看着,谁也挡不住啊,侯亚男也不例外,她虽然有些不快对方第一次见还带了孩子,但要是这么可爱的小家伙,也可以啊,就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这是思源对吧,来,让阿姨抱抱。”   曾思源哧溜从坐的椅子上跳下来,坐到了侯亚男怀里。   看着三人相处还融洽,杨利娟和介绍人一块先走了。   侯亚男想着拿出她最亲和力的一面,还掏出几颗糖给曾思源,希望第一次见面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可很快她发现她小看了小孩子的战斗力,他两句话就让她惊愕失色。   曾思源乐呵呵地说:“阿姨,你也喜欢这个地方这个位置吧?”   地方是对方挑的,全聚德也是有名的地方,在这里吃一次价值不菲,亚男还有些小窃喜,人家选了这个地方,也代表着对这次相见的重视,就笑着说:“当然了,这里很好。”   “那你和我妈妈一样呢。前几天我和爸爸妈妈刚一起在这里吃了烤鸭,就是在这张桌子上,妈妈就坐在阿姨你坐的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是他妈妈前几天坐着的,侯亚男觉得坐的这个位置下面好像有细刺似的,让她坐着难受,不由得挪动了下位置。   她怀里的曾思源想,这就不安了?谁让你要想着做我妈妈呢,那我只好对不起你了。   他皱了下眉头,“阿姨,你刚才挪动压着我了,你要抱着我不舒服,我还让爸爸抱好了。”   “啊,是么,对不起。”侯亚男信以为真,忙坐好把曾思源调整到坐着舒服。心里涌起了涛天巨浪,介绍人不是说曾志国没有老婆了吗,怎么曾思源又说和他妈妈、曾志国一起吃饭。回去后她得好好问问介绍人,曾志国老婆是怎么回事?   他们要复合?   她有些迟疑地问曾志国:“思源妈妈回来了吗?”   儿子是一心想着乔巧做他妈妈,估计又忘了她并不是妈妈,曾志国只得解释道:“这孩子是太想念妈妈了,那天吃饭是我的一个朋友,思源觉得她像妈妈,就说那是他妈妈。”   乔巧是别人老婆,跟他的关系最多也止于朋友,他心底坦荡,说得也坦荡。   让侯亚男听起来,却想,是他朋友,还能让曾思源叫妈妈,那得是多亲密的关系?加上他前妻,这都有两个亲密关系的女人了,还都是曾思源认可的。怪不得曾志国的妈妈那么热情,看起来美丽的果子并不像外表那样的甜美啊。 第16章   侯亚男勉强笑了下,“思源人见人爱,也难怪大家都喜欢他。”   这边曾思源接着问:“那阿姨你也喜欢我吗?”   “喜欢啊,你这么可爱的孩子,阿姨当然喜欢了。”   “会像我妈妈一样那样喜欢我,照顾我吗?”   自己做了他妈妈,虽然做不到像对自己的亲生孩子那样,但只要他不惹事听话,她想她是能照顾他的。   侯亚男点点头。   儿子看来真是太想有个妈了,曾志国心里有些酸楚,见到一个合眼缘的人,就恨不得人家像他妈妈一样,希望他能和这个侯亚男同志相处愉快。只要对方能让思源有家的温暖,他也会尽到自己当丈夫的责任,照顾好她,而不像乔巧的爱人那样,对她不闻不问。   怎么又想到乔巧了,可能受儿子影响了,曾志国强行把乔巧的音容从脑海中驱除,看儿子和侯亚男互动。   曾思源又说:“阿姨你既然像妈妈一样喜欢我,我不喜欢小弟弟,也不喜欢小妹妹,你能不要孩子,只喜欢我一个人,只照顾我一个人吗?”   曾志国脸色变了,警告地说看了一眼曾思源,“别乱说话!”   对方不想要,或者不能生则罢,不然结婚了要求一个女人不能生自己的孩子,这是何等残忍的事。   曾思源心一横,眼睛里冒着委屈的光,从侯亚男的怀里跳了下来,大声说:“人家说有后妈就有后爸,现在还没有呢,你就开始训我了,真有后妈了,还有我的好日子过吗?反正我不要后妈!”   说完,他蹬蹬地向外面跑去了。为了乔巧妈妈,他也是蛮拼的。   周围吃饭的人目光都投了过来,亚男羞得脸都红了,只好勉强扯了下嘴有说:“你快去追孩子吧,别让他跑丢了。”   心里却气得不行,这家人真是太过分了,第一次见面,就带着孩子过来,这哪有相亲的诚意?   这么小的孩子,没人教能说出这种话吗?   曾志国看了亚男一眼,放下十块钱让她结帐,说了声抱歉去追曾思源了。   曾思源虽然跑得早,但他人小腿短,在全聚德外面马路上就被曾志国追上了,感受到头顶有阴影遮住了他,想到今天他故意搞砸了曾志国的相亲,不禁瑟缩了下又挺直了身体。   就是挨顿打他也认了!   没想到,那个高大的男人只是过来摸了下他的头发,叹口气抱起他说:“走吧。”   竟然没打他不说,连态度都没什么变化,曾思源虽然不后悔自己做的事,但对曾志国不由多了分愧疚。   “爸爸!”曾思源穿到这个身体上时,身体里原主身体已亡,却还残留有意识,也不知怎么就和他融合了。他也是权衡利弊之后,才决定以这个身份继续活下去。这声爸爸,是他叫得最心甘情愿的一声。   这个男人给了他渴望的父爱,可时间哪怕再后退回去,他还是会做相同的事。正是因为他好,他才希望妈妈能嫁给他,过上幸福的生活。   曾志国嗯了一声。   “对不起!”   曾志国把曾思源在怀里又换了个姿势,又揉揉他小脑袋,“回家再说。”   这时候,亚男结过帐,把几张钱及打包好的菜递过来,淡淡地道:“孩子没事就好,这是余下的钱及菜,我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   曾志国接过钱,把菜推了回去,“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这个菜都没动,你拿回去吃吧。”   这几个菜,得好几块钱呢,现在一个月肉票有限,这些菜都比得上她半年的肉票了,亚男不客气地接过了菜,相亲不成,好歹还有好吃的。   几人各自分开,曾志国和曾思源回了他们的家,一进门,曾思源就自动到上次被罚站军姿的过道处站好了。   他这态度,让曾志国都气笑了,“你也知道你做错了啊?”   曾思源耷拉着脑袋,“我不想要另一个女人做妈妈。”   “你不想让另一个女人做妈妈可以,你得告诉我,我结婚是想我们的生活过得更美好,肯定要参考你的意见,但你不能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给别人难堪,这不是有教养的人做的事。这周都要站军姿,两个月不能去找乔巧阿姨,知道了吗?”   “那能不能把罚站军姿的时间加长,不要阻挡我去找乔巧阿姨?”   曾志国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正因为聪明,我才说有事一家人要好好商量,不能自己任性枉为。什么叫惩罚,疼了才叫惩罚,看来站军姿你都不当回事,那么我就换一种方式,这样你才能记得住!”   曾思源垂头丧气地想,两个月,都从夏天变成秋天了,不知道到时候妈妈会怎样。早知道曾志国也不是非得急着再结婚,他也不用这么激进的方式了。这算什么,两败俱伤互相伤害么?   晚上回去,杨利娟知道了相亲的结果,气得训了曾思源一通,又责备曾志国道:“我看你就是太心软了,哪有这么宠着孩子的,这样下去,你这辈子都别打算再成家了。让我说,你下次不要告诉思源,再去相个对象,把生米做成熟饭,小孩子过了那个时间段,人也熟悉就好了,哪能这事也依着他呢。”   “妈,思源不是普通的孩子,虽然有些偏激,但他这么做可能还是跟小时侯没妈了有关系,想要一个全心全意为他考虑的妈妈,但他有自己的思维及做事逻辑,我们不能那么粗暴对待他,不然只能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什么他自己的思维及做事逻辑,一个小屁孩,不过听风就是雨,怕有后妈后你不再像这样亲他罢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我们本来就没有征求他的同意,他之所以养成这个性格,我想可能还是我没有给足他安全感的缘故,是我失败的婚姻才给他造成了这种缺憾,所以以后我才不能不管不顾他的意愿再成家。相亲的事就算了。”   杨利娟清楚儿子的脾气,看他这么说知道是没有可能改变了,只得罢了。曾思源又忙过来卖萌,哄得杨利娟露出了笑容才罢。   乔巧并不知道曾家发生的事,她做的八一建军节的展板获得了大家的好评,连胡斌的厂长姐夫都在厂里例会上表扬了她,工资还浮动了些,涨到了一个月21元。   工作得到了认可,胡斌也很高兴,偷偷和乔巧说,因为他姐夫是从部队转业回来的,所以一直对部队怀有很深的感情,年年建军节他都当成大节日来办。   工作得心应手,乔巧觉得如果她在燕京的生活有什么不足,那就是她没有粮油关系,眼看带过来的30斤粮票已去了快四分之一,她也有些发愁以后怎么办。好在上次写信她已说了这个问题,让妈妈问问支书杨慧芳,现在就等着回信了。   忙完晚上回到宿舍,胡晓娟已回来了,见到乔巧有些激动地说:“乔巧姐,你太厉害了,展板在例会上被表扬,也给我画幅像行不行?”   这都是小事,乔巧给胡晓娟画了一幅速写,美得她不停说谢谢,还说:“乔巧姐,你画得这么好,我看《工人日报》上有十一征集图画比赛的活动,你去参加说不定就获奖了呢。”   胡晓娟随口一说,乔巧却觉得这是个机会,回头她就去找了份《工人日报》来看。   上面说为了迎接建国27周年,展示工业方面成果,用图画的形式描绘波澜壮阔的革命形势,进行绘画征稿,篇幅不限。   乔巧想了下,她现在是在自行车厂工作,最好画一幅能和自行车有关的。不像后世她去世前,汽车都已经泛滥,直到八十年代中期,自行车、缝纫机、手表还是结婚的必备三大件之一。   而1976年,拥有一辆自行车还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就乔巧所知,整个红星大队,也不过两三辆,连县里革委会主任下乡视察,骑的都是自行车。   可一个物品既然值得炫耀,得到它就有难度。这时吃饭要粮票,买布要布票,买肉要肉票,买自行车除了一大笔钱,也少不了工业券及自行车票。一辆自行车,以乔巧的工资,不吃不喝要攒近一年。   钱还是次要的,自行车票只发给单位,一个单位一年也不过几张,所以展示自行车的发展也是工业进步的一个表现,乔巧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可以。   可怎么表现呢?她不断想十一有什么特殊的,后世在这个时刻会有什么,突然,她眼前一亮,那当然是激动人心的安安门前阅兵啊。   乔巧的脑海里有了个灵感。 第17章   这天下班后, 胡斌见乔巧还不走,反而拿出了画画工具,催她说:“乔巧同志, 知道你一心扑在工作上,不过也要爱护身体。”这样一个好用的属下, 他可不像她有什么意外。   “胡组长, 我有一个想法想向您汇报一下。”乔巧给足了胡斌面子与尊重。   侯华不亏姓侯, 猴得很,当即就说自己有事要先走了。乔巧这才说:“我看到了《工人日报》上的征稿启事,想画一幅表现咱们自行车行业的画去参展, 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   胡斌眼睛一亮, “行,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你只管说,我们单位的绘画材料你只管用,有什么不够的地方我还可以申请经费。”反正得奖了是他领导有方, 是自行车厂的光荣,没得奖最多不过出笔材料费罢了。   乔巧找他就是为此,这时候讲究集体主义,她自己掏钱画一幅, 以个人名义参展,即使得奖了,说不定还说她无组织无纪律,个人思想严重, 不如直接以单位名义参展,还能获得支持。   “这幅画会大一些,除了绘画的纸墨颜料,我想用下咱们这张大桌子。”这样才好铺展开。   “这都没问题,你专心只管画,如果时间不够了,单位的工作你只管交给我与侯华,我们能自己做的,就不用你来干,我们宣传组隔壁办公室还有一间是小仓库,如果你嫌这里不静,也给你腾出来好专心作画。”   “谢谢胡组长。”   事情就这么说定,乔巧开始了她大幅画的制作。   另一边,洪学兵忙过手头的项目,终于请下来假,买了张回去的火车票。   他舍不得买带座位的,只买了站票。在火车上不敢多喝水,饿了就吃口自己带的干粮,等下火车后,嗓子火辣辣地疼,腿也要僵得不会打弯了。   再乘车到了县城,从县城走回家已到半夜了,是又饿又渴又累又困,想着终于到家了,他可以看看爸爸怎么样了,再吃顿热饭,好好睡一觉,休息一晚。   洪老头听到声音出来开门,见到是他,劈头就问:“你怎么回来了?我原来不是和你说了,一年回来一趟就行了,现在回来,得浪费多少钱嘛!有那个费用,你寄回来多好!”   洪学兵心里一下子凉凉的,没有嘘寒问暖,没有人关心问他怎么样了,只是觉得他回来是浪费了钱。   突然他觉得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乔巧去燕京时他说的第一句话不就是“你怎么来了?”当时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才斥责他后就一口气咬定要离婚。   洪老太也出来了,打了个呵欠堆了个笑脸,“学兵,别怪你爸脾气不好,这段时间他经常被人□□,这是好不容易才被放了回来,你回来了看看能不能找人免去他的□□?摘去坏分子的帽子?现在天晚了,先去睡会,明天早上我们再商量看怎么办?”   原来乔巧在的时候,哪怕他半夜回来,也会去倒个热水让他喝,给他洗脚,他这边洗着,她还会去做碗热面或者煮个鸡蛋水。   那时他习以为常,不以为然。   可这次,一个责备他浪费了钱,另一个就让他快想办法去解决难题。没人问他嗓子为什么沙哑着,也没人问他一句这么晚了,饿不饿,渴不渴,累不累。   他忽然觉得,没了那些关心,哪怕是夏天,这个家还是冷冰冰的。洪学兵忽然又想起了乔巧说过的那句话,你没觉得爸妈待你和志兵是不一样的吗?   一个想法浮现心头,如果是志兵大晚上回来,爸妈也会这么对他吗?   洪学兵心里忽然有一丝不平来,他省吃俭用,匆匆忙忙赶回来,图的是什么?   “妈,我晚饭都没吃,一直到现在。”   “梁上挂的篮里有馍,对了,那个白面的是给铁蛋留的,他小,吃不得粗粮,你别动。干了一天活,我一把年纪累死了,先去睡了啊。”说完两口子就去睡了。   留下洪学兵拖着僵硬的腿,伸手摘下挂在梁下面的篮子,里面有两个白面馍,其他的是黑褐色的窝窝头。洪学兵拿出来一个,因为被吹得久了,窝窝头硬得像石头一样,吃着磨得嗓子更疼了。   家里连热水都没有,洪学兵去灶屋缸里舀了碗凉水,这才就着把窝窝头吃了下去,也吃下去了满肚子的苦涩。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两口子叫醒了。   洪老头叹气说他被人□□,让洪学兵赶快想办法,解除他坏分子的身份,免于被□□。   这时天还没亮,家里的座钟显示才四点钟,洪学兵在火车上熬了两天一夜,昨天又半夜才回来,几天没有好的睡眠让他头疼欲裂,听洪老头这么说,只得苦笑说:“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他只是燕京一个机械制造厂的工程师,哪里管得着这里的情况。就是他有能力,可洪老头是被全大队的人捉奸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又怎么可能敢循私舞弊?   洪老头一下子就黑下脸,“白供养你上学这么久,一点儿本事也没有?”   原来只是抱了万一的希望,听洪学兵说没办法,洪老太开始关心起另一个问题。   家里的钱一下子少了那么多,问洪老头他还不承认,反而指责是她拿了,两口已为此发生了好几次争执了,现在洪学兵回来,洪老太忙说:“你爸被拉去□□,家里一下子少了一个大劳动力,挣的工分更少了,生活越来越难过,恐怕今年分粮时还要倒找大队钱了。学兵你有工作,看能不能帮衬下家里?”   洪学兵更难过了,原来他怎么眼瞎了一样,一门心思全用在家里边,没对乔巧有一点儿的关心呢?   原来每次回来,洪学兵都很主动拿钱出来,今天他突然起了个念头,“乔巧去和我离婚了,她又逼着我给了她钱,说不给就去单位宣传我爸的事,我现在除了来回路费,也没钱了。”   这下子像捅了马蜂窝,洪老头骂了洪学兵及乔巧半天,这次连洪老太也没在中间缓和,只不轻不重说句洪老头心情不好。不拿钱回来,还白浪费来回的路费,挨顿骂也不亏。   还有乔巧,富农出身的人,还要和洪学兵离婚,就得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被一群男人轮着使用才行。   洪学兵表面上平静,却想到乔巧的一番话,“做佣人还有佣金呢,我辛辛苦苦做牛做马,还承了你家天大的情一样。”   可父母对他还是这样,对尚是外人的乔巧呢?   他们骂他还可以,他们生养了他,可听他们骂乔巧,让他忍不住说:“不要骂了,是我对她不好!”   这一声吼让洪老头两人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半响洪老太才说:“学兵,你大声训斥我们我就不说了,谁让你是我们儿子呢,可乔巧出身富农,我们平时可没有对不起她,现在家里出了事她就嫌弃你,这种女人会有什么好结果?”   原来他一直听父母说乔巧家里成分不好,嫁过来没人打她,他也从来没看不起她,是她高攀了。   他也是这么认为,现在再听,却是那么刺耳。那么乔巧又是怎么在这样的家里待了好几年的呢?   洪学兵心如刀绞。   他萌生了去找林慧芳去问问情况的念头,他想知道别人眼中的她是什么样。等他劈柴挑水干完一堆的活,又把洪老头送到公社再返回时,直接去了林慧芳家。   另一边,乔妈妈也接到了邮递员送来的信,在签收的地方按了个手印,她忙拿着信让乔立念。   乔立很快读完了信,说:“我姐在自行车厂找了个工作,但只有工资,没有粮油关系,让咱们问问红星大队的支书林慧芳,有什么方法能让她也跟着分粮。还有就是她和洪学兵分开了,想把户口迁回来。”   乔巧走之前就说过这事了,乔妈妈及乔立心里都有了准备,虽然女儿离婚让她有些担心,但能找到在自行车厂的工作,还是让她挺高兴的,她和乔立及儿媳妇林盼儿商量,“你姐在自行车工作,以后能想办法弄来自行车票,真弄来了,我想着把票给林支书,感谢她对你姐的帮助,你们觉得怎么样?”   乔妈妈自己拉扯一双儿女长大,待人又好,在乔家很有权威,乔立不用说,林盼儿也赞同地说:“给林支书吧,这样分粮时也能多考虑着姐姐。”   乔妈妈赞赏地看她一眼,又吩咐他们这事先不要说,就拎了一只老母鸡急着去找林慧芳了。   林慧芳见到说:把她迎进堂屋坐下,问:“你急匆匆过来,还一脸喜色,是不是巧儿有了好消息?”   女儿从洪家出来不再受他们磋磨,还找到了工作,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乔妈妈不由露出了笑,“乔巧在自行车厂找到了一份工作,她在信中还记着你的好呢,让我赶快把借你的钱还回来不说,还说他们得到自行车票的机会很大,现在不是刚去嘛,说等她有了票就让给你送过来,感谢你对她一直的照顾。”   “我原来有个女儿没养住,巧儿踏实能干,我把她就当作自己女儿看呢。”林慧芳也为乔巧感到高兴。现在乔巧去了外面,还能想着她,她的付出也算没白费。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乔妈妈把钱给了林慧芳,这才说:“我今天来找林支书你,是有两件重要的事来找你帮忙,就是巧儿想一直在燕京工作,可现在她的户口没办法迁走,还能不能在咱们这里分粮食,二是巧儿和洪学兵过不成,到燕京后现在两人已分开了,我能把她的户口迁走不成?”   林慧芳直接说:“第一个问题好解决,我们大队去年一个人的生产价值是192元钱,原来她一直参加着劳动,工分都给她算着呢。余下的月份里,我可以做主,只要一个月交17元钱,就能继续参加大队分粮。   “第二个问题,乔巧要想迁户口的话,最好是等分了秋粮之后,这没几个月了,原来的工分在咱们大队,现在户口迁过去各方面对她不利。”   洪学兵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了说乔巧要迁户口的话,心里猛然跳了起来,如果她把户口也迁走,岂不是与自己更是一点关系也没了?   他变走为跑,跌跌撞撞进了屋。 第18章   洪学兵想, 如果乔巧户口也迁走,他就彻底与她没关系了。大步跨进屋内,他顾不上别的, 先冲乔妈妈叫了声妈,焦急地说:“能不能不要迁走乔巧户口?原来是我做得不够,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会好好照顾她, 关心她的。”   乔妈妈冷哼了一声,早干什么去了,结婚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看女儿实在过得苦, 她也不会同意女儿离婚啊。   “学兵,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那时觉得好歹知根知底,洪老头还说你们家不会像别人家那样看不起巧儿出身,我这才同意了你们的婚事。可去了你们家之后巧儿过的什么日子?她自己挣的工分一分钱拿不到不说, 只当孝顺你爸妈了。可他们不该天天戳巧儿的心窝,连小孩都说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你自己扪心自问,生不出孩子是她一个人的事吗?”   “这当父母的,哪有支持孩子离婚的呢, 谁不是想着他们好好地过日子?你从小孝顺,这是应该的,哪怕你对巧儿有对你父母十分之一的好,今天我也会劝巧儿慎重考虑。可你对她说过一句暖心的话吗?你有体贴关心过她一次吗?”   林慧芳也说:“要说我不应该说这话, 可你父母娶了个媳妇,那跟娶个摇钱树差不多,吃的是草,挤出的是牛奶,吃的草还是自己去找的,简直是一本万利啊。也就是乔巧性格好,换个人早就受不了翻脸了。”   洪学兵发现他竟然无可辩解,心里像被蚂蚁咬着一样疼,怪不得乔巧无论如何也要和他离婚。只好想了个办法说:“妈,我真的后悔了,就跟做了一场大梦一样,突然醒了过来。现在别人还不知道我和巧儿分开了,可真把她的户口迁走,要有不少人对你们对乔巧指指点点怎么办。”   “反正我们家是富农,受到的指点还少吗?真心关心你的人不会去幸灾乐祸,那些爱说几句酸话的,随便他们,不疼不痒的。日子是自己过的。”乔妈妈不以为然。   “巧儿将来总要成家的,不然一个人多孤单,可即使再成家,也难保证对方人品怎么样?那还不如继续选择我,现在她已在燕京工作,远离了家里这些事,我会努力对她好,弥补以往的过失。”   乔妈妈犹豫,仍是坚定地说:“这是巧儿自己的事,嫁人的时候是我给她选的,她过得这么苦我是有责任的,一在我要按她的意见办。”   林慧芳却想到另一个问题,就说:“快秋收了,放在红星大队,我可以给巧儿作主分粮食。暂时先放这里,你再写信问问巧儿这样行不?”   乔妈妈不好不给林慧芳面子,但她坚持一点,“日子是巧儿自己过的,该怎么样,让巧儿自己选吧。我这当妈的听她的。户口就是不迁,但要在上面注明两人已离婚,免得洪家再有什么事连累她。”   “行,我一会儿就为她写证明。”她还劝洪学兵,“既然巧儿都这么说了,你也答应了离婚,就放她自由吧,不然你强着不放,她心里还是怨你。你真改过,也得让巧儿看到你改过的表现才是。”   “林支书说的话在理,我就是这么想的。”乔巧妈忙道。   洪学兵无奈答应了,不过他沮丧到了顶点,整个人像干旱了许多的庄稼似的没了精气神。   林慧芳看他这样,想着乔巧他两人之所以到如今地步,主要还在于洪家人太极品,洪学兵要真改过了,说不定两人还有机会,有些可怜他,就说:“学兵,你也不要你爸让东去你不敢往西,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对待他们,大队里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现在既然你能认识到原来有不足,有句话我得说下,你很可能是抱养的。”   这话让乔妈妈及洪学兵都震惊不已,特别是洪学兵,心里简直像十级台风刮过一样,他想说这不可能。   但看到林慧芳郑重的表情,他觉得林慧芳一个支书,哪用得着对他说假话。也只有这个说法,才能解释为什么爸妈对他和洪志兵那么不同。   他嗓子本就有些沙哑了,现在更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发出声音,“您为什么这么说?”   林慧芳沉吟下,“你父母结婚好几年都没能生育,这事大家都知道。结果他们去红安县干了一段时间活,就抱了一个孩子回来,说是你妈生的,中间他们回来,也没看出你妈有怀孕的迹象。那时是冬天,我原来也没在意,志兵出生后,他们对你和你弟的不同,让我有点儿怀疑,但让我拿证据我是拿不出来的。”   为什么父母要把这事秘而不宣?   洪学兵谢过了林慧芳,和乔妈妈走了出来,掏出十元钱要给她,乔妈妈却不收,说:“只要你和巧儿都过得好,我就没什么其他要求了。”   让了半天也没让出去,看有人来了,洪学兵不得不收回了钱,心里却感叹,自己父母与乔妈妈真是太不一样了。   在家勉强留了一天,没了乔巧的家,竟然是那样的冷,洪学兵顶着洪老头两口不满的目光,说厂里工作忙,要回去了。走之前,洪老头还说,下次不要再瞎跑了,白花路费,有那个钱,不如寄回来。   洪学兵忍不住想,林支书说家里娶了乔巧,父母觉得她是棵摇钱树,而他呢,他们是不是也把他当作摇钱树,而没当作是儿子?   他真是瞎了眼,还把唯一对他真心好的乔巧逼走了。洪学兵心里涌上了无穷的悲哀,眼里禁不住流出了泪。   此时的乔巧,已经画完了她的画。   画高100CM,宽80CM,胡斌接过,发现图画上领袖面带微笑站在安安门城楼,在阳光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高大,他目光所关注的下方是自行车排成的洪流,最前方一名骑手面带虔诚与崇拜之情,手举一面写着“领袖思想万岁!”的红旗。   整幅画人物生动,构图饱满,色彩明丽,情感热烈,胡斌不由赞了一声,“这不但表现了我们自行车在未来生活中起的作用,还表现了骑车的群众对领袖的无限崇敬热爱,这幅画我亲自送往报社,如果得奖了,我会申请厂里奖励你做的贡献!”   胡斌是难得一见的上司了,乔巧也乐意说他好话,“都是有胡组长你大力支持,我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画好这幅画。以后我会更多画些自行车厂工人的画,表现我们的发展与建设的热情。”   两人又寒暄几句胡斌带着画走了。   而此时洪学兵已到了红安县,一路上,他可能是抱养的这个消息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激得他脑海里混沌一片。如果真是抱养的,他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抛弃了他,他又怎么到了洪家?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去火车站方向,反而狠了狠心,在商店花0.78元买了两盒大前门牌香烟装进口袋,问了路后,去了洪老头曾打工的县制砖厂。   走了半天,到县制砖厂时已经中午了,洪学兵肚子开始咕咕叫,可他没有一点儿吃东西的心情,直接掏出一盒烟,从中抽出一支递给门卫,“大伯,我想打听个事行不?”。   门卫一看是大前门,接过嗅了下没舍得点燃,把烟夹在耳朵后问:“什么事?”   洪学兵说:“知道您在这里见多识广,我想打听个二十多年前的人,您能不能指条路?”   门卫哈哈笑了起来,“我在这里干了近三十年,几乎没有我不知道的人,说吧,你找谁?”   洪学兵犹豫了下,“二十五年前,即1951年,有个在这里打工的叫洪拴子的,他和他老婆一起在这里干活,大概干了有近一年,不知道您有什么印象没有?”   门卫凝神想了起来,半天他有些尴尬地摇摇头,“如果是这里的工人,我都知道,可多年前一个打短工的,我只能带你去找当时一同搬砖的工人问问,如果要说有谁知道,也就老乔了,他记性好。”   洪学兵中午随便对付了几口,又帮着门卫买了份饭,门卫对他好感大增,等下班后就带着洪学兵去找了他所说的姓乔的搬砖工人。   洪学兵对于乔这个姓现在充满了好感,递了支烟给他,矮墩墩很壮实的乔师傅点燃后吐了个烟圈,“这好烟就是不一样啊,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抽上大前门,真过瘾!”   洪学兵毫不客气把整盒烟都给了他,“那这盒烟您抽吧。”希望他看在好烟的份上,能好好想想,让他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乔师傅不客气把烟收了起来,没再吊胃口,“你们打听的这人我还真有印象,他太抠了,平时买菜吃的是最便宜的菜,有时候还故意去晚,就为了舀一勺菜汤。然而有一天他却买了一斤点心回来分了,说是老婆生了孩子。呵呵,不久前他老婆还和他一起搬砖呢,没看出来哪里来的孩子。   洪学兵的心跳了起来,人抠这点像洪拴子,而没怀孕却说有了孩子,这点林慧芳也提过。他真不是洪家亲生的孩子?   他目光急切地看着乔师傅,恨不得立即到他脑子里去,好立即得知他所知道的所有消息。   乔师傅也看到了他的急切,加快了说话的速度,“不过吃人嘴短,人家说是自己怀了孩子,我们就当他们自己生的。结果没多久,他和他老婆就不准备干要走。我们还奇怪呢,搬砖虽然累些,但收入不差,为什么洪拴子夫妇这么抠的人不干了。   “问他的时候他说有了孩子,老婆要带孩子,他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不了他们三人,这才要走。   “明明看他生活阔绰起来了,吃的饭比原来好了不少,连衣服都新添了几件,怎么又说养活不了呢。”   “我们私下就讨论,是不是他抱养了人家孩子,人家给了他一笔钱,他怕人家反悔回来找他,这才走了。哈哈,不过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只是个猜测。”   洪学兵又问了比如洪拴子哪天有了孩子,当时周围有什么奇怪的迹象没,不过时间太久远,如果不是这件事这么奇怪,乔师傅说他也记不得。不过他好像为了拿那包烟拿得理直气壮,打包票说:“那时其他搬砖的都是临时工,干一段时间都走了,只有我是正式工,后来也换了其他工作,换个人,你还真不能问得出。”   谢过了乔师傅,洪学兵恍惚着离开了砖厂,他可以肯定,十有八九他就是那个被抱养的孩子。以洪拴子一向抠索的性格,当时又吃好吃的,又买新衣服,绝对是得到了一笔不小的钱,并且是得到了超过他在砖厂长时间劳动的钱。   只有这个可能,才能让他不顾砖厂的工作离开,也不想让别人看出来他是抱养的孩子。   来这里一趟,他另一些疑问仍没有得到解决,他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现在哪里,又是为了什么不要他了?   回家问洪拴子夫妇,他们绝对是不会承认他是抱养的,洪学兵发现,他唯一能说一说这个事情的乔巧,两人也已经离婚了。   他心如刀绞,这么多年来,他干的什么啊啊,对一直吸血他的洪家夫妇予取予求,对关心他的乔巧视而不见。   他狠狠地锤了自己脑袋一下,希望他还有机会挽回乔巧。   此时的乔巧,把画上交之后,是神清气爽。一方面她感谢胡斌对她的帮助,一方面没有一点儿肉,她也有些馋了,就准备在周末休息时去郊区河里钓鱼。 第19章   周末的时候, 乔巧从宿舍胡晓娟那里借了一个桶及线,让胡斌帮忙找了个截铁丝及竹杆,自制了一个钓鱼杆, 配了鱼饵,然后拎着桶, 准备去乘公交车。   在一个小巷子里, 她遇见一个人拿着个饼边走边啃, 旁边过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抢了这个人的饼也不管上面还带着那人的唾液,就一口塞向嘴里。   被抢的是个中年人, 见状气得去抢, “你这个坏分子,敢抢我的东西!”   那个少年死死地捂着嘴, 咽得真翻白眼也不停。中年人看没办法抢回来,直冲那个少年头部击去。   任凭雨点般的拳头落下,那个少年人都一声不吭, 蹲在地上只管使劲地吃,直到吃完了才护着头缩成一团,让那个中年人出气。   “死兔崽子!”中年人打得不过瘾,使劲踢了一脚。   如果不是饿到极点了, 谁会这么干?乔巧看得触目惊心,站得远远的劝了一句,“你再打他可能就要死了,那样你还得因为这个坐牢!”   大概这句话劝动了中年人, 他狠狠又给了那个少年一脚,“便宜你这个兔崽子了!”然后骂骂咧咧走了。   乔巧没敢再看,她也能力有限,如果不是乔妈妈给她换了粮食,现在她也在发愁。放下一块钱给那个少年,飞快地走了。   下了公交车又走一大段路,她才到了河边。   前世,这里附近已成了一个有名的高档小区,河边也围上了围栏,铺平了地面,种植了花草。此时,这里还是一片荒芜,半人高的芦苇随风摇荡。   此时,已经近中午了,烈日炎炎,周围并无人烟。乔巧找到一个僻静的位置,把鱼饵挂在钓钩上垂入了河中。   她前世身体不好,不能剧烈运动,所能进行的运动也就是钓鱼,因她心思沉静,久而久之,竟然练出了一手好钓技。   没多久,有鱼咬钩了,等感觉到鱼杆下沉的瞬间,乔巧猛一提杆,长长的钓鱼线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带着晶莹的水花及鱼到了岸上。   这是一条巴掌长的草鱼,连每一个鳞片都那么地均匀漂亮!   太好了!   乔巧忍着要流出来的口水,从周围找了一块石头,一下把鱼砸死了,心里默念,反正早晚都是死,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   等钓上来第二条鱼,同样一石头砸死后她再也忍不住不断分泌的唾液,用带过来的裁纸刀划破鱼的肚子,把内脏挖过用水冲了后,抹上盐用芦苇包好,挖了个坑把两条鱼放进去,又找了一些干的草及柴在上面点燃了。   等乔巧再钓上来两条鱼放进桶里之后,她过去把火熄灭,把鱼挖了出来,一股诱人的香味传了出来。   打开已经焦黑的芦苇叶,乔巧强忍着去洗了手,撕开表面的一层黑鱼皮,白白的肉露了出来,咬一口,鲜香中带着甜。   这绝对是她来这里后吃过的最美的东西!乔巧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狼吞虎咽了大半鱼后,她才吃一口肉,再吃一口带来饼。两条鱼一块饼下肚后,这才觉得有了饱腹感。   换了个地方,她又继续钓上了三条鱼,太阳已经西沉。乔巧把线及钩子取下,找了个地方把竹竿埋了起来,这才带上线及钩,拎着桶向回走。   天气炎热,怕鱼死了放不住,她在桶里放了一点水,几条鱼在里面把桶撞得啪啪响。走到公交车终点站牌处,车还没来。乔巧拎着桶走了一长段路,胳膊有些累,就把桶放在地上伸手揉了揉胳膊。   没想到一个人过来,拎着她的桶就跑,只留了一句话,一会儿会把她的桶还回来!   桶会还回来,乔巧可不敢相信这种好事,桶是她借的,鱼是她花了那么久的功夫钓的。功夫还好说,买桶这种工业用品需要用票,万一丢了她怎么向胡晓娟交待?   乔巧撒腿就追。   追着她还不敢喊。   上午遇上那个抢饼吃的少年太让她震惊了。那还只是一块饼,如果真让人知道她桶里好几条鱼,她真怕有人上来像这个人一样抢了就走。一个人她还能追下,人一多才没希望了。   抢她桶的人大概也是这种想法,一声不吭地跑。   再次感谢这个健康的身体,乔巧没想到她来到这里的第一场奔跑,是去追抢她鱼的人。就溜了这一下神,她被脚下一个东西一绊,摔倒在地。   前面那个人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她倒在地下,犹豫了下又说了句:“你别走,我一会儿就把桶还你。”   我信你的邪!   乔巧根本不信,难得费这么大劲就是抢个鱼?算起来,桶可是比鱼还要值钱的。   可她脚崴了下,这下追也追不上了。   正在烦恼,一个熟悉的声音说:“你怎么了?要紧不?”   乔巧抬头一看,正是曾志国,他如同火车上时穿着白色的警服,上面的红色的领章给乔巧莫大的安全感,忙指着前面就余下衣角的人说:“我没事,有人抢了我的红桶装的鱼,请快帮我追回来!”   她快速说了对方的面貌,曾志国听了她的话,骑着自行车似一阵风一样追了上去。   乔巧坐了起来,脚有些疼,但她更关心被抢走的桶和鱼,希望曾志国给力一些,能顺利把追回来。那人占了地利,但曾志国占了人和,还骑有自行车,应该没问题吧。   很快,曾志国带着垂头丧气的一个青年回来了。   乔巧老远就看到了她的红桶,松了口气。   不亏是她心目中的阿波罗,不光身材外貌符合她的审美,这能力也是杠杠的,“鱼没事吧?”   “完好无缺。”   被她灼热的眼光盯着,曾志国觉得脸上一热,肯定是太阳太毒的缘故,他咳了一声,蹲了下来,“我看看你的脚。”   乔巧低点看了眼自己的脚,走了这么远的路,穿的布鞋上都是土,里面也没穿袜子,估计也有难闻的味道,怎么好意思让人看呢。乔巧把脚往后缩了下,“问题不大。”   明明是个大方的性子,怎么突然不让看了?曾志国皱了下眉头,“这里远离医院,别看当时不严重,万一伤着骨头了呢。我帮你看下,推拿下,能保证没有大碍。”   她还要每天上班,乔巧也怕真伤着了骨头,那就麻烦大了。只得做心理建设只当那不是自己的脚,把鞋子脱了伸了出去。   和露在外面的皮肤不一样,这只脚白晰柔嫩,上面青色的血管纤毫毕现,骨肉均匀,纤侬合度,曾志国身上一热,血一下子冲一下地方而去。   这是有夫之妇,这是有夫之妇,这是有夫之妇,连念了三遍,曾志国才压下心中的心猿意马,一只手托着,另一支手在关节处推拿了几下,说:“好了。”放开了她的脚。   别说,经他这一推拿,乔巧觉得好了许多,她穿上鞋站起来走了几步,没有原来那种不敢挨地的疼痛感了。   看曾志国一脸汗,肯定是推拿很费力,她掏出一个手帕递过去,“辛苦你了,擦擦汗吧。”   曾志国犹豫下接过了那个手帕,上面还带着肥皂的香味及一股若有若无女子的幽香,让他又有些心思烦乱。   他胡乱擦了一把,把手帕还给乔巧,把自己注意力转移,“鱼宝贵还是你的命宝贵?怎么敢自己一个人去追抢东西的?”   乔巧看他一眼,曾志国面色红润,高大健壮,完全没有其他人常见的那种面黄肌瘦样,他这样的,估计是不能了解她这种穷人的思维的。   说到鱼,乔巧把目光转向了旁边的青年,抢她好不容易钓起来的鱼,还害得她摔倒崴着了脚,这种人绝对不能姑息!   这时,那个青年扑通跪了下来,“两位同志请高抬贵手!”   “高抬贵手?”   乔巧看了一眼这个说话前先跪在地上的青年。曾志国此时已像捉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动不动下跪,你这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当成地主反对派那样的人吗?”   青年结结巴巴地解释,“对……对不起同志,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心情。”   说着说着他眼睛流了下来,对乔巧说:“对不起,我抢了你的桶及鱼,哎!”他给了他自己两巴掌,打得脸啪啪响,“我知道我不应该干这样的事,但我妈重病,呓语说想吃鱼,我没钱买,也没本事钓得上来,我上午见你从这里过去去了河边的方向,下午就拎着鱼回来了,就一时起了杂念。   “我知道我做得不对,当时肯定是被狗屎蒙住了脑子,想着你钓得容易,我就拿走两条,余下的还准备还你的。求求你们了,你们要把我送公安局,哪怕判我为坏分子,我都认了,可能不能求你们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不想让我妈现在知道这个消息。要不,你们先打我一顿也行,只要别打脸。”   说完,他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抱头蹲在了地上,一付任打决不还手的样子。 第20章   在红星大队时, 一年吃不到两回肉不是什么新鲜事。在燕京,拥有城市户口的人一个月有四两肉票。可一般都不舍得吃,多是买肥油炼油, 好炒菜时用。   看这个人穿得破破烂烂,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 估计也不是那种有钱舍得吃肉的。再说, 如果家里有个病人, 花钱更是无数,真有可能没钱买鱼吃。   这人抢了她的鱼是不对,可如果真是为了自己病重的妈妈, 让乔巧如他所说举报他为坏分子, 她又觉得太残忍了。   如果在后世,她可以把这个人押到派出所, 按法律制裁,这样是最公正的。   但这时把这件事公开,以这个青年的所为就会被打成坏分子, 成为黑五类之一,不光对本人,对家人都是一场灾难。   像洪老头那样一样压迫原主,还扬言要打断她的腿, 限制她的自由,她这才反抗,但对一个为了重病母亲而冒险的人,她做不出来。   上一世她得病, 父母也是不计代价,想方设法多延续她的性命。此时,她对这个青年有了同感。   就是不知道他说得真还是假。可就是真的,也不能上来就抢啊,好言好语说不行吗?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需要鱼,为什么上来就抢?”   那个青年嚅动嘴唇,“我没有钱,随便一口吃的都珍贵得不行,何况是鱼?说了也没用,哪会有人舍得让给我啊。”   哎,也是,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一段时间,但在后世物资极大方便的年代成长起来,乔巧觉得,自己还是没给食物足够的重视,来的时候路上她还遇上了一个抢吃的少年呢。   可即使这样,这人也让她不爽,害她崴着了脚。   她下意识看向了曾志国。   接到她求救的目光,曾志国心里一叹,乔巧还是太善良了。这年头,父子反目,夫妻翻脸的他见得太多。像她这样对一个素未平生的,还是抢了她的人还犹豫,才算是难得。   这种性格,太容易被人欺负了。   让他忍不住产生一种要把她护在身后的冲动。   在现代社会久了,乔巧觉得这种事当然要交给专业人士啊。   不知道曾志国饱含深义看她一眼是什么意思,是怪她放过坏分子?   她看了蹲着的青年一眼,放低声音说:“曾同志,我有话和你说。”   曾志国看了眼乔巧的脚,不想她来回走动,踢了那个青年屁股一脚,“老实点!去那边蹲着去!”   等那个青年老实去到曾志国指定的地方又蹲下,曾志国才说:“什么事?你说吧。”   “曾同志,能不能请你和我一起去看看,是不是这人的妈妈重病了。我一直没做过错事,可就是出身富农,一直被人瞧不起,天生低人一等,我不想再这样轻易决定一个人是不是要成为坏分子。再说,如果他成为坏分子,他妈妈要真是重病,也就没人照顾,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曾志国答应了下来。   乔巧犹豫下又说:“我想让他也尝试下脚折的疼楚,然后再给他正过来,不知道行不行?他害我脚崴着了受罪,还虚惊一场,我也想让他长长记性。”曾志国是个公安,向他求助不知道行不行?   原来不只是一味愚善,曾志国心里像被羽毛轻扫了下,他没有说话,却大步回到了青年面前说:“忍着点,如果叫了就送你革委会!”等那个青年点头,他弯腰拉起他的脚,用力一掰。   青年身体颤抖,却死死地咬紧了牙一声不吭,等曾志国停手,他恨不得把头垂到地下去,哀求道:“同志,废了我这只脚也行,求求你们不要让我妈知道这个事!”   “我要你的脚做什么,明明是你崴了脚。”青年恍然明白,“是,是,是我不小心崴着了脚。只要你们不告诉我妈,我记你们一辈子的恩。”   大概过了十分钟,看他脸上布满了密集的汗,乔巧说:“算了吧,他也受过苦头了。”   曾志国又一把拉过他的脚,也不知他怎么一用力,那名青年眉头松开了。   “还不起来?不是这位同志说要去你家看你是否说的假话,我早把你送公安局了!”曾志国不耐烦地说。   青年听出了意思,忙起来点头哈腰地说:“谢谢两位同志!谢谢两位同志!如果我说的假话,就让我成为反革命,被人天天批.斗!”   “是真是假,我们自会判断!你带路吧。”   曾志国则对乔巧说:“来,你坐自行车后座上,免得脚再疼,再受过伤,最好还是少动一点。”   乔巧听从了他的话,要跳上自行车后座时,曾志国一手扶着车把,一手在她肘下用力一托,她就轻松坐了上去,不由感叹幸好今天遇上了曾志国。   在路上,青年介绍说他叫何文华,父亲已经去逝,只有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还可怜巴巴地请求他们去了家也不要说他抢了鱼,“我妈一直教育我要走正道,听党的话,做领袖的好孩子,要知道我做了这样的事,肯定会生气的。你们只要别让她受刺激,以后我当牛当马报答你们!”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何文华是个孝子无疑。   三人很快到了何文华的家。这是一个北方常见的院落,正屋三间草屋,屋顶上还长着几棵一尺多长的青草。   推开旧木头板做的栅栏门,何文华提高了声音,“妈,我回来了。”   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回应,何文华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快步先进了屋。   曾志国停下自行车,乔巧刚要先下完好的右脚,再慢慢从自行车上下来,曾志国双手一合就揽着她放在了地上。   看曾志国还要扶她,乔巧拒绝了,“曾同志,我只是脚崴了一下,经过你推拿,已没什么问题,走平路还是没问题的。”   曾志国遗憾地放了手。   乔巧走进屋,就闻到了一股中药味道。不过屋子里暗,她过了好几秒才适应这里的黑暗,看到东间那里何文华正坐在床上,床上他妈妈散着头发,一张脸瘦得很,显得眼睛大得吓人。   何文华伏着身子正对他妈说:“妈,我有两个朋友来看你了。”   何妈妈喘了口气,声音有些不清地说:“水……糖 ……”   何文华扭过身,用手擦了擦眼睛,“我妈意思是说,给你们倒水,要放糖。”   看样子何文华说得没错了,乔巧稍提高声音说:“何妈妈,我今天去钓鱼,文华帮了忙,我送他一条鱼过来。我们还有事忙,就不多坐了,您多保重身体。”   何妈妈脸上露出幸福及怀念的神色,“鱼……”不过这几个字仿佛已耗尽她力气,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何文华又激动又不敢置信地看向乔巧,乔巧点了点头。她能力有限,但送一条自己钓的鱼给一个重病的人还是能做到的。   她已经原谅了何文华,如果她处于何文华的境地,她也会千方百计想着去满足长辈的心愿。   看何文华又开始用手抹眼睛,却还忍着不发声的样子,乔巧也有些心酸,她想回去了,转身的时候却发现床前破桌子上有一个卷着的画轴。   看画轴颜色有些历史了,乔巧不由咦了一声。何文华顺手拿着画轴随着他们出来到院子里,把画轴塞到乔巧手里,“同志,谢谢您!我看您看了这个,这也不值什么,您拿走处理吧。”   在灿烂的阳光下,乔巧看这个画轴看得更清楚了,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从画的装帧及纸张,这很可能是一幅由岁月浸润过的画。   她忍着激动打开了画,发现这是一幅纯用黑墨画成的竹菊图,不见一点儿其余颜色,却竹梢低垂,菊花傲然,看上去漫不经心,然而枯、湿、浓、淡,错落有致,墨晕、飞白,浑然天成。   画的右上方,题有“身世浑如泊海舟,关门累月不梳头。东篱蝴蝶闲来往,看写黄花过一秋。”署名天池,却正是中国大泼墨山水的创始人徐渭。   徐渭的画竟然在何文华家里,他还漫不经心要送给自己!他知道不知道这幅画的价值啊,乔巧问:“这是幅明代的画啊,你竟然要送给我?”   何文华搔搔头,“乔同志,我知道这属于封建糟粕,并且,这幅画上一点颜色也没有,完全是个墨疙瘩,正象征着封建残余黑色心肝。我没有传播这些封建余毒的意思,就是我们家什么也没有,这个画好歹您拿回去了可以点个火什么的,能烧半天呢。”   乔巧:“……”   有牛头不对马嘴的感觉。她想说这是古代留存下来的难得的文化瑰宝,却不知要怎么说出这像是大逆不道的说法。   可让她拿去烧火,天啊,那简直罪孽深重,真那么做了,她天天夜里都会做噩梦醒的。   这时,曾志国问了何文华说要去厕所,何文华给他指了屋后,他去了。乔巧掏出了身上5元钱,递给了何文华,“给你妈买个药吃,好好侍候老人吧,这副画我要了,回头可以照个画个花样子做鞋垫。”   何文华飞速接过,给她鞠了一下躬,“我妈也是喜欢画个花样子,我在垃圾收购站就捡了一些这样的画,如果您要的话,回头只管来找我就好。放心,您是个好人,我拿我妈妈发誓,这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两人默契地说好,曾志国回来了,他看了下何文华,严肃地说:“今天看在你情有可原的份上,为了让你好好照顾你妈妈,我们放过了你,但后续还要观察你的行为。”   何文华连连答应说表示感谢,又庆幸乔巧看起来喜欢他捡的那幅画,冲着这个公安对她的关心,大概率应该不会找他的事了。   乔巧也去了一趟这里露天的厕所后,和何文华告别。何文华细心地用了一张报纸在画轴外面包了一层,又用了一根细线给捆上。   乔巧心里激动得很,一直在想何文华说的话及手里的画。这画在现代可是存在省博物馆的,她也只是参观时隔着橱窗的玻璃看过一眼,没想到有一天她竟然拥有了一幅徐渭的真迹。回头有机会她要好好地欣赏一番。   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乔巧发现曾志国已骑过了自行车厂,在往机械制造厂的方向而去。   “哎,曾同志,我住在自行车厂,把我送到那里就行了。”   曾志国把她送到自行车厂,看了下挂在车把上的鱼,说乔巧脚受伤了,他还是帮着送到楼上去好了。   乔巧推却不了,等曾志国把车锁好,乔巧手里拿着画,曾志国拎着桶一起上楼。虽然脚经过曾志国推拿好了许多,上楼梯时还是有些疼,乔巧走得比较慢。   曾志国也不慌不忙地走在她后面,问出了一路疑惑的问题,“你爱人不是在机械制造厂吗,你怎么不住那里?”   乔巧正处在兴奋与激动中,听到话想也没想,“哦,我们离婚了。”   曾志国猛地顿住了脚步,有些不相置信他听到的话。桶被甩得晃动起来,里面的鱼惊慌地大力游动,曾志国心情比那些鱼更激烈,忍不住冲口而出,“离得好!” 第21章   虽然乔巧自己也觉得她离婚是好事, 但被人这么直白说出来,她才意识到面前男人的儿子曾思源一直想她做他妈妈,而这个男人, 他没有阻止曾思源的意图,也想她做他孩子妈。   她现在刚恢复单身, 工作也步入正规, 正是自由的时候, 完全不想马上步入另一段婚姻,还是一个有着前妻所生孩子的婚姻,所以原来一直没吐露说她已离婚, 就是为了避免麻烦。谁知道, 得到了徐渭的画让她太激动了,竟然无意说出了这个消息。   乔巧有些懊恼地住了嘴, 伸手去接那个桶,“曾同志,麻烦你帮我要回了桶及鱼, 也麻烦你送我回来了。”   她从桶里捞出一条鱼,“这条鱼你给思源带回去,我和人合住,不方便让你上去了。”   曾志国看到她懊恼的神色却笑了起来, 看来她很敏感啊,还瞒着消息,原来是在跟他打马虎眼呢。   之前他一直以为她已婚,只能把所有对她的想法埋进心里, 现在还有什么能阻挡在他面前呢?   他把桶向一边移了下,避开乔巧的手,“我帮你送到楼上就好,不会进屋的。领袖教导我们,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的温暖,送人送到底嘛。”   乔巧自然不同意,不然她感觉就真成引狼入室了。   两人争执时,乔巧弯腰向下去拿桶,可她受伤的左脚不能受力,重心不稳差点摔倒,曾志国在下面一手接着了她,“你怎么样?”   洪学兵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乔巧被人揽在怀里,姿势亲密,眼睛一下子红了,光天化日之下,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在欺负乔巧吗?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来,一把把乔巧从曾志国怀里拉了出来,怒视曾志国,“你在干什么?”   曾志国看到他就觉得烦,这个男人,既然和乔巧离婚了,还来找她做什么?   但洪学兵气急败坏,他越发要保持风度,气定神闲地说:“乔巧钓鱼,我送她回来。”   他这话说得含糊,好似乔巧和他一起钓鱼,又被他送回来似的,洪学兵心里如同被打翻了五味瓶,乔巧钓鱼怎么轮到他来送?   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空气好像燃一点火星都要爆炸似的。   被洪学兵这一拽,又牵动了乔巧的脚,她看到两个人像斗架的鸡似的,懒得理他们,探身去拿桶,“我要休息了,你们两个都走吧。”   这次有洪学兵在,曾志国没有再有多余的行为,只是向前一步,“我把桶帮你拎上去就走。”   想到自己刚才又差点摔倒,乔巧也不再勉强。   洪学兵看着乔巧走路有些跛的脚,忍不住问:“你脚怎么了?”   曾志国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趁机撒料,“乔巧脚扭伤了,不是你用力拽她那下,估计还没这么严重。”   洪学兵果然一下子垂下了头,“对不起,乔巧。”他这次又办了坏事,也怪不得乔巧不耐烦。   乔巧转过头,“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以后你没什么事不要再来找我了。还有你也是,曾同志,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就告诉我,没什么事就不麻烦你来回跑了。”   曾志国完全不以为意,笑眯眯地点了点了头,乔巧把他放在洪学兵后面才说的,是不是在她心目中,其实他还是比洪学兵地位高些呢。   洪学兵则不然,他听到这话,觉得疲累到了极点,比他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从火车上赶过来还累,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一块一样,他有一堆的话想说,说他后悔了,可他刚办了错事,明显乔巧不高兴,只好怏怏走了。   曾志国则真是把桶拎到楼上,又去公共卫生间把桶里的水换了新水,放在乔巧宿舍门口这才走了。   室内胡晓娟在,她替乔巧把鱼拎进屋,一脸惊喜,“乔巧,你真钓来鱼了,太厉害了!”   “还多亏你帮着找的鱼线,回头我把这条鱼做好了我们一起吃。”   胡晓娟眼睛一下子亮了,忍不住咽了下唾液,“那可太好了。对了,你的脚怎么回事?”   “还好吧,回来的路上不小心绊着个石头,脚崴了下。”   “我陪你去看看医生吧。”   “那倒不用,骨头没事,只是外伤,去看医生一样得养。”乔巧觉得问题不大,也不想再下楼梯走远路。   跑了大半天,乔巧出了一身汗,脚又有些不舒服,天也不早,又有鱼,准备先做一条,换换口味。   胡晓娟一点都没让她费力,自己去把鱼收拾干净,又拿了姜和锅去走廊上炖。   另一边,曾志国心里又高兴又有了危机意识,知道了乔巧已经离婚,这对他是近期最大的好消息,但另一方面,没想到两人已分开,洪学兵看样子还是死心不改。   他得加快脚步才行。   飞速骑车回了他妈家,顾不得擦一把脸上的汗,他忙问:“妈,我记得上次我爸的一个老战友给拿了一瓶药酒过来,说是治跌打很管用的,您帮我找出来,我急用。”   “你受伤了?”杨利娟急着检查了儿子一遍。   “我没事,是一个朋友。”看妈妈急成这样,曾志国无奈说:“我好好的呢,您快帮我找吧,我得赶回去。”   “你看你急得,一脸的汗,衣服都要被汗浸湿了,先去洗把脸,收收汗,我这就去找。”不是儿子受伤,杨利娟心里放松许多。   曾志国嗅了下自己,果然,身上都有些味道了,匆匆擦洗了下,又换了件灰色的短袖出来,他妈已把药酒拿出来了,“饭我都快要做好了,你吃过再过去吧,也不差这一会儿。”   曾志国没答应,一手拿了个饼咬着,一手拿起药酒就走了。让杨利娟在他身后忍不住嘀咕,这是谁受伤了,饭都顾不上吃。   这边,乔巧和胡晓娟分享一顿美味的鱼及汤后,突然有了个灵感,想画一幅丰收后的画,就拿起画纸及笔开始画了起来。胡晓娟在一边织毛衣陪着她。   曾志国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乔巧安静坐在桌边,摇曳的烛光下,她自己也像一幅画一样静谧。   他有些不舍得打断她。   还是胡晓娟先看到了他,问:“同志,你找谁?”   “我找乔巧,乔巧,你脚现在怎么样了?我带了药酒,这个很管用的,我再帮你抹后推拿下吧。”   乔巧没想到曾志国又过来了,看到他,就想到曾思源叫她妈妈的事,心里有些别扭,就放下笔说:“谢谢你,不用了,我的脚都好了,没什么事。”明知道曾志国对她有意思,再欠曾志国人情她就说不过去了。   胡晓娟则道:“怎么没事了呢?我看你的脚都有些肿了,我让你去看医生你说不用,现在这位同志都把药酒拿过来了,你还是抹下吧,不然也是自己多受罪。”   曾志国说:“这位同志说得对啊。”他直接进了屋在乔巧身边蹲下,“有病还不忌医呢,把你的脚伸出来我看看!”   乔巧无奈伸出了脚把鞋子脱掉了,心里庆幸她回来后就去洗漱了,不然跑了一天的脚更臭。   曾志国看原本白晰的脚已经像发面馒头一样肿了起来,禁不住责备她,“你看脚都成什么样了,你还说没事。崴过一次后,不好好养护再次还容易受伤。”   他话说得重,动作却轻柔,小心地把脚托在手里,又把药酒倒上去些慢慢揉开。   脚下的手是热的,酒开始是凉的,慢慢有种火辣辣的感觉,不过随着药酒扩散开,又开始变得清凉。   乔巧觉得脚疼轻了许多。   下蹲着的男子面目温柔,神情专注,好像在做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乔巧心里有点淡淡的异样。她把脚抽了出来说:“谢谢你了曾同志,我觉得不怎么疼了,你这药酒及推拿真是太管用了!”   “这个药酒每天抹三遍,但不要自己推拿,不懂的人弄不好会让伤更严重,我明天再来帮你推下。”   说完,他也没再等乔巧推辞就走了。   胡晓娟连毛衣也不织了,目光里闪动着八卦的光,“乔巧,他是谁啊,长得也好,还对你这么体贴。如果我爱人对我有他一分体贴,我天天给他做牛做马也乐意啊!”   乔巧含糊应了过去,可坐在桌前,心思纷乱,拿着笔半天才静下心来,重新画她的画。   把画画好,又卷起来放在了柜子里,乔巧洗洗睡下,还有些苦恼地想,曾志国和洪学兵完全不一样。洪学兵爱面子,说他一句重话,他估计就老实不过来了。   可同样的话,对曾志国完全不适用,他就像没听到一样,不但来了,还帮她抹了药,又推拿了脚,正是她需要的,再推辞就显得她矫情,可不推辞,又要欠他人情,总怕有一天还不起啊。   曾志国却不然,出去后先去了他妈那里,说第二天早上有事,就让曾思源先住他们家几天。看他一脸地兴奋,杨利娟问:“你朋友好了?”   曾志国含糊应了下,让曾思源乖乖听奶奶的话,这才要走。曾思源看着便宜老爸满面春风,疑惑地想,奶奶不明白,他还不明白吗?青春期男孩面对心怡的女孩时多是这种表情。难道便宜老爸有了喜欢的人?那他妈怎么办?   他心里着急,直追着曾志国出了院门,杨利娟还唏嘘不已,还是父子亲啊,看思源这孩子平时也不黏他爸的,这才一天不见,都送到外面去了。 第22章   曾志国也觉得感动, 看,儿子对他多亲,他一把举起了曾思源, 来了好几个举高高,“儿子, 不用送我了, 你快回奶奶家吧。”   “放我下来。”曾思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个便宜老爸也太自作多情了,以为真是来送他的啊。他试探地说:“我想去看乔巧阿姨。”   “行,想看就去看, 我明天下班, 不,后天下班带你一起去看她。”   明明前一段还说让他不要去打搅自己妈, 为什么便宜老爸又变了态度?   没等曾思源问出来,曾志国嘿嘿笑了下,又抱着他转了好几圈, 转得曾思源头都晕了,才在他的反对声中把他放在地上说:“儿子,还是你厉害看得准。你乔巧阿姨啊,她离婚了!我会努力把她追回来做你妈的。”   离婚了?!   曾思源先是高兴, 离婚了,太好了,终于可以不在洪家那个泥淖里待了。可接着就是疑惑,妈妈为什么这时候离婚?感觉事情像脱缰的野马一样。   他满脑子的问号, 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最后限于小孩的身体本能睡着了。不知一大早曾志国就起来去了乔巧的宿舍,满面春风地说:“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带了油条,一起吃吧。”   竟然是油条,多少人一年也吃不了一次的油条!胡晓娟忍不住看向了乔巧。她也太有福了吧,有人大清早就送油条过来,还是这么英俊的一个人,如果是她,恐怕早就忍不住心动了。   吃人嘴短,欠得多了她怕还不清。乔巧却毫不客气地拒绝了,“我们已经吃过了。”不过她的肚子很不配合地出卖了她。   乔巧忍不住有些脸红,只得还绷着脸说:“无功不受碌。”   曾志国忍着笑,心里却想,明明饿着,却还对油条不妥协,可真是有原则。乔巧知不知道她的行为让他更欣赏她了?   他咳了下,毫不客气地拿儿子作挡箭牌,“思源一直非常想见你,知道你脚崴伤了他非常着急,可是今天太早了,还专门嘱托我带油条过来。我也是受人之托,总不能带回去,不然我回去他非哭给我看不可。”   他把油条放在桌子上,帮乔巧再一次推拿后走了。   胡晓娟看人不在了,羡慕得直叹气,“怎么有这么好的男人呢?简直把我家那位比成了渣渣,乔巧,你这待遇实在是太好了!不但送上门来帮你推拿,还帮着带饭。油条这么贵,怎么舍得买的啊!”   乔巧也被说得心里有些乱,她现在不想结婚啊。可是用药酒抹过脚,再经曾志国推拿后,是轻了许多。她现在走路只要不用力,只有微微的不适。她是明明白白受了人家情的。   回头再说吧,临走前,她又请胡晓娟给桶里的鱼换了水,两人这才一块去上班了。到了自行车厂,乔巧找了机会问胡斌,说钓到了鱼,作为感谢,送他鱼,看他什么时候方便。   胡斌双眼发光地看向乔巧,“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我老婆最爱吃鱼,我可是占大便宜了。对了,你回头去我家吧,我介绍我老婆给你认识。”   两人约好了时间,晚上吃过晚饭,乔巧刚要出门去送鱼,曾志国又过来了,顺手接过了她的桶,“你去哪里?你脚不方便,我帮你拎着吧。”   乔巧想了想,反正她也推不掉曾志国,她一个单身女子,晚上去别人家有些不方便,有曾志国跟着也好。   像那天送乔巧回来时一样,曾志国把桶挂在车把上,让乔巧坐在后座,他带她过去。   时间更早一些的胡家,当花志英听到胡斌说乔巧晚上来他们家时,不由皱起了眉头,“老胡,你老实交待,乔巧是不是和你有什么不正当关系?”   胡斌上前一把捂住了花志英的嘴,大惊失色,“有男女不正当关系,这话你也敢乱说?真传开了,我被打成坏分子怎么办?”   花志英抬了下眉毛,“你还没说到底有没有?”   “哎,志英,我向领袖他老人家发誓,我对你是一心一意的,你可不能乱说话。不说别人,我敢有什么外心,咱姐都不放过我啊,你和咱姐处得那么好,有时候我都怀疑,估计我是抱养的,不是她亲弟弟,反而你是她亲妹妹。”   胡斌半真半假地说,哄得花志英忍不住冷脸换了笑脸,胡斌这才松了口气,“你说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不伦不类的话啊,可千万不要相信啊,你真相信了,那可是亲者痛仇家快的事。”   花志英嗔道:“说这话的人被我骂了一通,我当然相信你,这不是才私下问你嘛。有传言说你要不是和乔巧有什么关系,怎么可能会用她这个临时工,还是从大街上找来的。”这件事,她也真是狐疑,要真让她问出什么,她非得好好收拾胡斌不可。   “幸好是遇上乔巧,这事我没和你说过,是不想你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闹心。杨来杰想让他小舅子进我们宣传组,但他这个人认为自己有才,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并且还以他的才能来威胁不同意他的要求,他就不干活了。”   “哪有这样的人,他以为他是谁?太个人主义了,哪还有一点集体观念?”花志英为胡斌忿忿不平。   “可不是嘛,不过他没明着反对,就说自己有病。这个活可不是谁都能来干的,要能写会画才行呢。你想啊,乔巧来工作,与别人并不相关,也只是影响到了杨来杰的小舅子。这则消息,我怀疑就是与他们家人有关。”   夫妻两正说得热闹,就听到外面传来的敲门声及乔巧的声音。   胡斌对花志英使个眼色,“估计是乔巧来了,关键时候,你可得有待客的样子啊。”   花志英掐了他一下,“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胡斌去开了门,惊讶地发现门外竟然是两个人,一个正如所料是乔巧,另一个是他曾见过的曾志国,不过那次见曾志国,正是他逮坏人的时候,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现在的曾志国脸色很平和,胡斌却不敢怠慢,也不知道曾志国是不是来找他的,只好含糊说:“请进请进!”   曾志国跟着乔巧一起时了胡家。胡家是两室一过道的房子,过道那里是一张四方桌,几把椅子,大家就围着桌子坐下。   “志英,这是曾局长,这是乔巧,去打碗鸡蛋水。”   曾志国拦着了她。他虽然这时看着挺平易近人的,花志英不知怎么,却不敢不听他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胡斌。   胡斌也不敢违逆曾志国,可人来到了自己家,他一点都不招待也说不过去,只好道:“乔巧,你看你们第一次来我家,我连碗鸡蛋水都不让你们喝,这么不懂待客之道,让别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我?”   鸡蛋这时候是稀缺物资,乔巧也不好让人家给煮鸡蛋水,只好说:“刚吃过饭,鸡蛋水不必了,喝个水就成。”   花志英偷窥了眼曾志国,见他没什么意见,忙去拿了家里珍藏的麦乳精给两人各冲了一杯。   乔巧尝了一口,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喝麦乳精这种很少在外面见到的东西,甜甜的,带着淡淡的奶味。   曾志国主动解释,“乔巧说很感谢你对她的帮助,她钓鱼后,哪怕脚都崴了,还是要记挂着送鱼过来。”他把桶放在了地上,“我不放心她的脚,就陪她过来了。”钓的鱼吃了一条,余下的乔巧全送过来了。   胡斌有些尴尬,他根本没注意乔巧的脚受伤了,如果知道,肯定不会让她再跑这么远啊,还是曾局长陪她过来。   花志英看了看桶里的鱼,没想到这是给他们家送的,客气了一番,这才收下了。等乔巧走后,她才松了口气,“那个曾局长是干什么的啊,他一说话,我下意识就觉得应该听他的。咱姐夫也没让我这么紧张。”   “别说你,我也是啊。这还是他态度和气,你不知道,我原来见他的时候,真感觉他带着杀气。”胡斌打个寒噤,也不知道乔巧怎么能和他安然相处的。   想到乔巧,他忙道:“这下你可该相信我了吧,她和曾局长那么亲近,我再加一个胆也不会和她有什么特别关系。”   花志英白了他一眼,“我哪有不相信你,看来真是有人在传播流言,让我知道,非得撕烂他们的嘴不可,哪有这样的人,见不得别人一点儿好。”   花志英骂了一通,灵机一动道:“既然乔巧和曾局长关系挺好的,这事又关系到乔巧的名誉,我们能不能暗中请他帮忙查一下看是谁传播的流言。”   “花志英同志,你真是聪明绝顶,这个主意太棒了,我回头就去找他。”   被两口子议论的曾志国,把乔巧送回了宿舍,这才告辞回家。曾思源正在他妈那里等着他,一见他就焦急地迎了上来,“乔巧阿姨脚怎么样了?”   “你这个儿子,对你乔巧阿姨可对你爸爸我好太多了,我忙一天回来,也没见你问候我一声,替我倒个水什么的。”   没想到这个便宜老爸还计较这个,曾思源要去倒水,把杨利娟心疼得不行,“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要喝水不会自己去倒嘛,思源这么小,万一烫着他怎么办?”   曾志国被说了一顿,也不卖关子了,“你乔巧阿姨脚问题不大,自己走路都没问题了。我明天就带你去看她。”   曾思源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乔巧,第二天一大早就醒来,让曾志国带他去看乔巧。 第23章   胡斌晚上是越想越觉得有些后怕。   看曾志国这样, 明显把乔巧放到了心尖上,连来他们家送条鱼,都要陪着来, 但流言偏偏说自己和乔巧关系不一般,如果被曾志国知道这个流言, 以为他真和乔巧有什么, 岂非冤死?   不行, 哪怕曾志国真要知道流言,也得是从他嘴里知道的,这样他还能解释, 真让曾志国从别的渠道知道了, 他可真是有口难辩了。   下定决心后,第二天一大早, 胡斌匆匆吃了口饭就去找了曾志国,还忍痛带了一包大前门烟,等曾志国屋子里办事的人都走了, 这才上前把烟递过去。   曾志国看他一眼,摆摆手,“我不抽烟,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吧, 我们都是熟人。”   “即使不抽,有人来时你也好应酬嘛。”   曾志国没说话,淡淡扫了他一眼,胡斌不知怎么, 不敢违逆的意思,乖乖把烟装进了口袋。   曾志国这才请他坐下来。   胡斌有些放不下心,“曾局长,本来我不想这么快来打扰您。可昨天我知道了我们厂里有一些不利生产稳定的闲话,不得不来求助于您。”   曾志国挑了挑眉毛。   胡斌继续道:“您大概不知道,乔巧同志之所以去我们那里,是因为我和我同事在墙上写大字的时候,怕写不好正在犹豫,乔巧同志正好经过那里,看我们为难,说她来帮助我们,我当时还有些半信半疑,还是壮着胆子才让她试试的。   “谁知道她真是厉害,三下五除二,连打底稿都不用,拿着大刷子就把字写好了。每一个都跟用尺子量过一样,大小尺寸正合适。”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天,胡斌仍记得那时的惊讶,所以他一点也没夸张地感叹了一番。   听人夸乔巧,曾志国不由嘴角翘了起来,决定胡斌说的事不离谱的话,就替他办了,也好让乔巧能工作得更愉快。   “她画画也很好的。”连家里老爷子都称赞,这很难得了。   “是啊,书画不分家,乔巧同志是书画双绝,我们当时正缺少一名这方面的人才搞宣传,所以我就和领导汇报后录用了她,完全是因为她的才能。乔巧同志也不负所望,不但超出预想地完成了任务,还利用业余时间画了表现我们自行车大好发展的画,我听《工人日报》的编辑说,也将要刊登了。”   “但是,我们厂里有人出于嫉妒,想破坏这种好的局面,就散布流言说乔巧同志运用了不正当的手段才得到了这个工作。”胡斌义正词严地说,“这不但是对乔巧同志的污蔑,我怀疑这也是有坏分子想破坏我们自行车厂的工作秩序,破坏我们稳定和谐的工人队伍,所以,我才向您求救,好查清这件事,以示乔巧同志清白。”   曾志国看着眼前义正词严的男人,他见多了表面一套,内里一套的人,有些怀疑胡斌是不是在知道他重视乔巧后,用乔巧的名义来利用他铲除异己。可是事关乔巧的名誉,他不得不慎重,就说了句知道了,会去了解情况的,打发走了胡斌。   胡斌回去后他老婆问他,“你去找了曾局长,他怎么说?”   胡斌有些惆怅地说:“真不亏是曾局长,他今天的态度与昨天的完全不一样,我看不出来他怎么想的。要说,是个男人,知道自己关心的女人有麻烦,也不能忍啊。”   “反正这事不急,我们先等等。”   曾志国却不像表现的那么淡然,胡斌走后,他立即派了人去自行车厂调查。事情并不复杂,很快他就得知了消息,和胡斌说的没有大差,不过另一个传言的对象就是胡斌。   曾志国冷哼了一声,怪不得胡斌急忙找来让帮着调查呢,这事还涉及到他。   吓得去调查的人忙问:“曾局长,是我哪里没做对吗?”   曾志国按捺下自己的心情,他当然相信乔巧,也对她找到工作的事一清二楚,不过是她才高被人妒,又正陷入了自行车厂的内部事务,才被人拿些莫须有的事放在她头上。   调查员没错,他只是为别人对乔巧的胡言乱语生气罢了。“你调查得很清楚,做得也很好,不过这件事不要外传。”   调查员敬了个礼,保证说自己会遵守纪律。   和同事交待了下,曾志国叫上调查员,两人直接骑着自行车去了附近的区卫生院,找到了他们院长。出示证件后曾志国说:“同志,我们来调查些事情。”   看到带着大盖帽的曾志国及调查员,院长有些慌,是医院又出现了反对分子搞破坏还是出了重大事故?   他擦了擦脸上不断冒出的汗,亲自把两人引到屋内,又给曾志国两人添了茶,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公安同志,有什么事?只要是您要求的,我们一定尽全力配合!”为了显示他的重视,院长还重重挥了下手臂。   曾志国也不和他客气:“是自行车厂的同志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厂的一名工人,看着身体健康,医院开的证明却一直是有病,自行车厂的同志怀疑这个人是否假借有病之名暗中进行不法活动才报告了我们,我们现在来就是来探查清楚的。”   调查员把一张证明递给了院长,院长接过一看,正是他们医院的纸,上面还写着最高指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最高指示下面,是他们医院的名字,再下方,才是对病情的证明。   “这是我们医院的宋医生开的证明,具体情况我不了解,我这就叫宋医生过来。”   曾志国颔首。   院长松了口气,不是他想象的政治事件还好,他走到房间外面,见到一名护士,让她去叫宋医生过来,他则回去继续陪着曾志国两人。   宋医生人很清瘦,外面套着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进来后看到曾志国两人,脸上露出丝异样,又被他掩饰下来,把目光转向院长,“您叫我有什么事吗?”   院长恼恨这个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人,没好气地说:“这是曾公安和他的同事刘公安,他们要问一些情况,你好好配合。”说完,他和曾志国打了个招呼走了出来,这种事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就是要知道,还是最后由公安同志把结论告诉他就成,中间的过程他没兴趣参与。   曾志国站起来送走了院长,这才脸一板,把病假证明拿出来给宋医生看了一眼,“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宋医生看到病假证明,不由汗从额头向下,顺着流进了他的眼睛里,他顾不上擦,瘫坐在了地上。   “说!”   “来让我开证明的人有神经衰弱,有失眠症,曾多次来找我开安眠药,慢慢地也有些熟悉。他和我说他们单位领导看不习惯他,常常为难他,他身体已经不堪重负,他家里还有老有小,怕身体累坏了没人照顾,又怕单位的人说他贪图享乐,就让我帮忙开个证明休息一段时间。我有些同情他,就帮他开了……”   他抬头望着曾志国,心里后悔不已,不应该为了贪图杨学杰的3斤粮票,帮他开了这个证明。万一他真是做了反动的事,自己岂非担了大责任?   想到这里,他眼巴巴望着曾志国,“公安同志,我只是同情他,完全不知道他休息期间干了什么事,求您明示!”   刘公安把记录下来的内容让宋医生看了,又让他签上了名字。曾志国站了起来,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他只是来调查清楚事实,没有审判别人的权力,至于宋医生会怎么样,这是医院自己的事。   事情已经一清二白,曾志国和刘公安两人离开了医院,吃过午饭,他拿着有宋医生签字的笔录去了自行车厂,让人找来了胡斌。   胡斌完全没想到曾志国这么快就过来了,这速度,这效率,他心里更加觉得,曾志国肯定对乔巧不一般, “曾局长,您的效率真是太高了。如果大家都像您这样,我们的共产主义肯定能提前好多年就实现了。”   “这只是一件小事,很容易就弄明白了。”如果不是关系到乔巧,他根本就不用出面。   曾志国把宋医生的笔录给胡斌看了,“因为牵涉到你们厂的杨学杰,我过来告知你们厂这个消息。”   “请您等下,我去叫下我们厂办及保卫处的人。”胡斌完全没有替杨来杰遮掩的意思,“这是公事,还是让相关部门来接洽更合适。”   厂办主任及保卫处主任很快就来了,两人知道情况都痛心疾首,“原来我们还同情杨来杰,觉得他身体不好,没想到他竟然是为了逃避工作,竟然弄虚作假。”   “这是典型的小资产阶段思想,个人主义严重,我得报告厂长,不能让这种行为再滋生!”   曾志国喝了口茶水,和宋医生一样,怎么处理是自行车厂的事。看看一脸兴奋的胡斌,他已可以想见杨来杰的遭遇了。   回到公安局时局里的内勤小王叫住了他,“曾局长,发这个月的粮票了,您点点数。”   曾志国看了看手里的粮票,共31斤,没有错,就在领用本上签了字。可他的心,已飞到乔巧那里了。 第24章   曾思源的心也飞到乔巧这里了。   虽然便宜老爸说了妈妈没大事, 但曾思源还是放不下心。曾志国回去接他的时候,杨利娟就笑,“思源特别黏你, 我听人说,他几次都跑到大院外面, 去看路的尽头你回来没有, 这真是父子连心啊!”   曾志国很怀疑这是接自己, 还是因为儿子想去看乔巧才这么着急,他悲伤地想,答案很可能是后者, 也不知道乔巧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让儿子这么喜欢她。不过,儿子眼光可真是不错。   他回去匆忙吃了饭, 把领的粮票留了十斤,其他的都交给了杨利娟。   曾思源已眼巴巴地望着他了,曾志国看得好笑, “走,我们去看你乔巧阿姨。”   他让曾思源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开始向自行车厂骑去。   此时,洪学兵已赶到了自行车厂乔巧宿舍, 把一管药放在桌子上,“我给你买的药,你抹抹看怎么样。”   乔巧不准备接他的东西,再受他的人情。人在的时候他不知道珍惜, 现在再这样有什么意思?胡晓娟在一边,她不好说得太多,无奈和他解释,“洪学兵,我用过药了,麻烦你把药带走好吗?”最好是不要再来了,以后就做个陌生人好了。   洪学兵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巧儿,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相识一场,我也是一片好意。”   那个需要他好意的人已不在了,乔巧怀疑是不是因为看不到未来一点点儿的希望,才让原主失去了意识。现在这个身体的所有人是她,她只想安静地工作,作画,再在新世纪来之后,好好享受生活。   “你把药拿走吧,我真不需要,放我这里也是浪费,你拿走给需要的人吧。”既然要做陌生人,她不喜欢再有什么羁绊。   看乔巧态度坚决,洪学兵只好拿起药膏走了出去。   在宿舍楼门口,就听到一声清亮的爸爸声,洪学兵不由想:如果他之前和乔巧有个孩子,是否也像这个孩子一样会叫他爸爸了?是否乔巧哪怕看在孩子面上,就不会和他分开?   他走出了院门,却发现那个孩子正是可气的曾志国和他的小孩,曾志国来干什么?他下意识问出了口。   没想到一大早,洪学兵就来了乔巧这里,曾志国的警报升到了高级,听到洪学兵的问话,再看他的表情,心里有了谱,灵机一动对洪学兵道:“孩子在这里,我们去那边说吧。”   曾思源看着前世爸爸与后世的爸爸去了一边,心里非常复杂。他原来一直很恼恨洪学兵,觉得是他的不负责任与愚孝才造成了他们一家前世的悲剧。但现在妈妈和他离了婚,他又垂头丧气,又觉得他有一点点儿可怜。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不过再可怜,他也不赞成妈妈再和他复合。   在曾思源复杂的情绪中,两个大人走到了一处空旷处。   曾志国说:“我说洪同志,你都和乔巧离婚了,是男人就痛快些,不要再来给她找麻烦了,你这样婆婆妈妈的人最讨厌。   “你不是问我们为什么来吗?我们和乔巧约好的,带思源来看她脚怎么样了。我想她做我孩子妈!”   乔巧把自己赶走,却和这个男人有约,洪学兵心里像吃了无数的黄莲,看着眼前的男人越看越烦,再一听他的话,说自己是给乔巧找麻烦,一个带着个小孩的已婚男,凭什么要乔巧当后妈?气得一拳捣了过去。   他这点水平完全不够看,曾志国下意识想制住他时,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就移了移位置,在拳头力量已不足时,把鼻子凑了过去。   血顺着曾志国的鼻子就流了下来。   洪学兵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打过架,完全没想到他的这一拳头会这么凑效。   一边的曾思源没想到两个爸爸一言不合竟然打了起来,现在的爸爸还流鼻血了。他一边急忙迈起小短腿跌跌撞撞要过去,一边焦急地问:“你怎么样了?严重吗?快捏住鼻子,别让血再流了。”   看到儿子焦急的样子,曾志国心里有些内疚,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可洪学兵现在在一边,他又不能解释,只好含糊道:“儿子,别担心,问题不大。”   曾思源刚才对洪学兵的一丝丝怜悯顿时烟飞云散,妈妈和他离婚太对了,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暴力的一个人,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人。   连便宜爸爸都躲不过去,如果这一拳打在妈妈身上,她又会怎么样?   他怒目看向洪学兵,“你太过分了,怎么能打人呢?”   被儿子保护的曾志国有一种奇特的暖暖的感觉,儿子这么小,就知道要保护他了。不过,他也怕万一洪学兵头脑发晕,一怒之下对曾思源出手,忙把儿子护在身后,“你去远点!”   曾思源不知怎么眼睛酸酸的,前世,无数次他受欺负的时候总在想有个人站在他身前就好了,没想到他终于等到了,却是他这一世的便宜爸爸。   虽然知道这份保护是给曾志国血缘上的儿子,可依然让曾思源决定,以后他真当这个人是他亲人了。   洪学兵无言以对,虽然曾志国说的话不好听,但他率先出手是他不对,垂头丧气地说:“对不起。你看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意外我来负责。”   “算了,你走吧。我觉得问题不大,我去用水洗洗。”曾志国捂着鼻子上了楼,曾思源瞪了洪学兵一眼,心里颇不是滋味,也跟着走了。   洪学兵明知道两人去找乔巧,但他愧对曾志国,此时反而不好,也没理由没资格阻挡,就蹲在一边抱住了头,长叹了一声。他的人生,就像脱轨的火车一样,不知道会滑向哪里。   曾志国上楼后如洪学兵所想先去找了乔巧。   乔巧见到一脸血的曾志国吓了一跳,没顾上和曾思源打招呼,忙过来着急地问,“你怎么流血了?先去医院看看啊。”又递给他一个手帕,“你先用手帕捂着伤口,我和你一起去!”   看,他挨这一拳头还是很有效的,洪学兵不敢对他说什么,连乔巧也开始关心他,为他担心。   曾志国知道自己的情况,他其实没什么问题,只是鼻子毛细血管多,破裂后显得吓人罢了,他捏着鼻子囔囔地道:“我去水管那里洗洗,你别担心,问题不大,只是鼻子流血了,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塞住鼻子的。”   团了两小团卫生纸让曾志国塞住鼻孔,乔巧说:“哎,我来吧。”   她拿了自己的盆,把手帕沾湿了帮曾志国擦了脸,又去接了盆水又替他洗了一遍,看看真没什么伤口,这才疑惑地问:“你鼻子怎么会流血?经常流吗?如果经常流,还是要看看医生才对。”   曾志国正等着这话题呢,有些赧然道:“我平时没有经常流鼻血,这是被人打的。”   乔巧很不可思议,曾志国人高马大,第一次见他时,他两只手拉着一个中年男人都拉到了火车上,再一次见他,他费吹灰之力就逮着了抢她鱼的人,还能是什么人才能打到他?   “是遇到歹徒了?思源有没有事,乖,是不是吓到了?”乔巧一把拉过一边的曾思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我没事。”   虽然是自己亲妈,被这样上下摸一遍曾思源脸仍有些红,他这时候算是明白过来了曾志国的意思,这个便宜老爸,他急忙上来根本是为了让乔巧妈妈同情他。   太有心机了,心眼太多了,他不禁想,他一心想撮合乔巧妈妈嫁给这个便宜爸爸是不是错了,乔巧妈妈会不会吃亏?   算了,他还是观察观察再说吧。反正有他在,总不能让妈妈吃了亏去。   听到曾思源说没事乔巧才放下了心,可到底是怎么回事?曾志国带着孩子,难道还不负责任去打架?   曾思源不好说什么,曾志国可没有替洪学兵遮挡的意思,就含糊道:“在楼下遇上了洪同志,他看我带着思源过来,不知怎么有些生气……”   曾思源听着这话,更觉得这个便宜爸爸是个心机男。这话虽然没错,但忽略了前后,听起来就是洪学兵无理取闹打人。   有曾思源在,乔巧料想曾志国也不会说假话,她也是这么想,就是洪学兵不忿他,才揍曾志国的。他为什么揍曾志国,还不是走的时候心情不好嘛。   乔巧对洪学兵印象更差了,对曾志国则更多了一分愧疚,他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啊,受自己连累了。   有胡晓娟在,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又拿了两团纸替换了曾志国鼻子里已被渗透的纸,也只得含糊道:“他那个人,真是说不来,没想到还会打人。你现在还在流血,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好吧。”   有乔巧在一边照顾,还去什么医院啊。   曾志国当然不去,他还用力捏了下鼻子,不然可能已止血了。得到了乔巧的细心照顾,还抹黑了洪学兵,真是一举两得,流点血算什么,小意思。 第25章   一会儿功夫, 曾志国的鼻血已止住,他又要替乔巧的脚进行推拿。照顾曾志国后,两人共同去解决一件事, 关系好像又近了些,乔巧也不再推脱。   别说, 也不知道是药的作用, 还是曾志国推拿的作用, 她的脚好得很明显,肿劲已消,只是一块青紫看着吓人, 但已不疼了, 行动也不成问题。   曾志国趁机又说曾思源很喜欢她,天天回去就念叨乔巧阿姨, 能不能带他来多看看她。   刚欠了人家的情,还因为洪学兵让曾志国鼻子流血,乔巧本来就喜欢曾思源, 反正曾志国也没说明,她也就假装不知,就答应了。   又待了一会儿,曾志国就很有眼色地带着曾思源走了。   等他一走, 胡晓娟再也忍不住了,“乔巧,刚开始来的那个人是谁,他怎么又和曾志国打架了呢?”   反正这个事又不是秘密, 有心人要问的话早晚都会知道,乔巧把洪学兵一家及他原来做的事告诉了胡晓娟。   胡晓娟义愤填膺,面带同情地拍拍乔巧的肩膀,“我太有同感了,我家公婆也很极品,恨不得把我们赚的钱全都上交养小叔子。凭什么啊,我们辛苦赚的钱,要交给他们?以后我们不养孩子啊。   “我公婆他们一家总共就两间房,我和我家那位同公婆住一间,两个小叔子一个小姑子住一间。就那一间房,我们住里面,外面拉个帘子住着公婆,连一点动静都听得见。还不如住在厂里的这个宿舍,好歹一间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比你稍好一点的地方在于,我家那位还算体贴我,有时候他们单位食堂做好吃的,他都不舍得吃拿回来给我,不然我也和他过不下去,现在只能凑合着,希望单位能分给我们一间房。”   两人各自分享了自己的事,感觉亲近了不少,胡晓娟说:“那个洪学兵,如果是我处于你的境地,早过不下去了。现在你离开了,他觉得你好了想挽回,早干什么去了。说不定你真回去了,他又嫌你这不好那不行。”   乔巧深有同感,告诉胡晓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想再结婚,就好好干工作好了。   说到这里,胡晓娟面有难色道:“乔巧,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洪学兵和曾志国两人争执的事被人看到了,有人在厂里传你闲话。”   乔巧好奇,她才刚来自行车厂几天,什么人会传她闲话?   胡晓娟说:“你就是听到了也别生气啊,我肯定是完全相信你的,但有些人不知道情况,就在那里乱嚼舌根,再让我听到,我一定要狠狠批他们一顿。”   可直到最后,胡晓娟也没说是什么闲话,乔巧也不强求,人要为自己及重视自己的人活着,不是为流言活的。她洗漱后上床睡了。   第二天早上,她和胡晓娟吃过早饭,就去了厂里,两人各自分开,乔巧去了宣传组,没想到没多久胡斌就满面春风地过来了,和侯华今天暂时把其他工作推了,厂里有大会。   他还悄悄地说:“得感谢你和曾局长啊乔巧,不然厂里没这么快揪出坏分子的。来,你们两个跟我来,组织下秩序。”   什么坏分子,又和曾志国有什么有关系?乔巧也觉得疑惑。看胡斌匆匆忙忙的也没顾上问,就听从安排和侯华一起跟着来到了厂大门口。   胡斌吩咐他们,“你们两个等人来的时候,组织下队伍,让大家按支部排好队。就按以往的顺序站。”说完他匆匆走了。   乔巧完全不知道是什么顺序,她忙问侯华,侯华和她说了一遍排序,“反正领头的都打着旗呢,我们只看旗上的字就行。”   乔巧默默把侯华说的顺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很快厂里的大喇叭响了,让大家在大门口集合。侯华压低声音对乔巧说:“厂里有一段时间没有这么兴师动众了,看这情况,事情不小啊!”   事情看着真是不小,很快,大门口空地上已是黑压压的人群,每个支部领头的人扛着红旗,旗上面写着机关支部、一车间支部等字眼。   和侯华一起让大家按顺序站好,乔巧站在了办公楼门前的台下等着。   一会儿,自行车厂的厂长一行人过来上了台子上,胡斌就跟在他们最后面。   厂长拿过一个大喇叭,严肃地说:“同志们,我今天开这个大会,主要是为了宣读一个文件。”他声音变得沉重,“ 现在我来宣布燕京市革命委员会燕电革字第23号文件,《关于对杨来杰处分的决定》”   “各党支部、各分队:杨来杰,男,汉族,现年35岁,家庭中农成分,个人学生出身,现任我厂宣传组宣传干事……   “领袖教育我们:‘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可杨来杰在我厂工作以来,不努力学习马列主义和领袖著作,世界观没有得到彻底改造。在工作中消极,不突出无产阶段政治,生活散慢,组织纪律松懈,对工作应付了事。   该同志工作中不负责任,更为严重的是,小资产阶段思想严重,为了逃避工作,找人开假证明证明自己有病,长期不参与工作,给我厂的宣传工作造成了被动与延误。   为了严肃纪律,教育本人,经我厂革命委员会党委研究决定,给予杨来杰开除厂籍留厂察看两年、工资降级下去当工人的处分决定,其工资由八级降为十级,由标准月工资51元降为38元,由宣传组干事调动工作为后勤组工人。   特此通知。”   下面一片哗然,不知怎么回事,乔巧觉得大家目光一下子投注到了她身上,她去看时,看到的却是一张张带着热情笑意的脸。   开完会后,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过来和她打招呼,比平日热情了许多。要知道,她是个临时工,原来那些正式工面对她的时候是有很强的优越感的,她从来没享受过这种被人簇拥的热情。   乔巧极为不解,回到办公室,她想到开会前胡斌说的话,就去问他,“你为什么说抓出坏分子与我有关?”   胡斌有些惊讶,“你还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真知道了我还不会来问你啊。”   “乔巧同志,杨来杰虽然说是我们宣传队的人,可你来这里之后他来上过班吗?我看他明明神清气足,却不来上班,怕他暗中做什么坏事,影响到我们宣传组,进而影响到我们自行车厂的声誉嘛。就去求了曾局长帮忙,请他查查这件事。”   杨来杰再也不会来宣传组恶心他了,又有乔巧加入,他各项工作轻松许多,胡斌神清气爽,耐心和乔巧解释,“曾局长的效率真是高,我昨天上午请他查情况,没想到下午他就把内情查得一清二楚,果然,杨来杰不是真病,所以厂里知道了他的情况后就给予了他处分。”   说完看到乔巧恍然的神情,胡斌还压低声音说:“我觉得这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要知道曾局长那么忙,哪能关注这样的小事呢,我也是沾了你的光,一和他说他就立马帮着解决了。”   胡斌认为杨来杰的处分与她有关,乔巧解释道:“我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这件事我觉得是曾局长就是这么高效能干的原因。”   胡斌非常没形象地挤了挤眼睛,“我懂,为人民服务嘛。”   乔巧见解释不清,也不再说什么。   原来曾志国还做了这样的事,结果昨天晚上见他时,他一点儿信息也没透露,胡斌却把这个人情放在了自己头上,乔巧觉得心里挺复杂的。   难道厂里的人对她热情,也是他们认为杨来杰的受处分与她有关?   晚上回到宿舍,她的这个疑惑也解开了。胡晓娟关上门后兴奋地说:“乔巧,真没想到你能量这么大,杨来杰都因此受到处分了。”   “晓娟,你别弄错了,他受处分是他做了错事,文件上都说了,是因为他开假病条,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厂里才处分他的。”   胡晓娟嘿嘿笑了下,“可原来他请假时间长了,也没见他受什么处分,你来没多久,有人传你闲话,说你作风不好什么,其实大家都传说是杨来杰的老婆传的,闲话刚传了两天,他就受到了处分。哪怕你说这事与你没关,大家也觉得是你的原因啊。”   “你不知道,厂长处分杨来杰之后,再也没人说你的事喽!反正不管怎么样,你别否认就是了,不然你一个女同志,真有什么捕风捉影的事,对你也不好。”   看来,这次真是又受了曾志国的情,乔巧虽然不惧流言,可能因此得到别人更多的优待,也不是坏事。   回头等脚好了,再去钓几条鱼,谢谢曾志国吧,曾思源再来,她也对他再照顾一些。   曾思源也在想着尽快见乔巧,他已经发现他重生后的妈妈太不一样,有满肚子的疑惑想问,特别想要一个和乔巧独处的机会。   当天晚上曾思源就磨着曾志国第二天把他送到自行车厂去找乔巧阿姨,说乔巧答应了。曾志国也想乔巧能从和曾思源的相处中更喜欢他,早上去的时候就给曾思源带着粮票把他送了过去。 第26章   乔巧自己并没有城市户口, 不能分得粮票,她自己的粮票紧巴巴的,也就不矫情地接过了曾思源的伙食费, 心里则觉得曾志国这人拎得清。   虽然觉得自己儿子在乔巧这里估计比家里还乖,曾志国依然摸摸他的头吩咐了一通, “在这里要听乔巧阿姨的话, 不要给她添麻烦, 如果让我知道了你捣乱,就不再带你过来找你乔巧阿姨了啊。”   曾思源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他怎么可能捣乱呢。不过乔巧妈妈就在眼前, 他也不好说曾志国不让他摸头。   看着儿子有些不耐烦还不得不忍耐的表情, 曾志国暗乐,儿子这样才像个小孩, 这一段总像个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让他少了许多看孩子成长的乐趣啊。不过,他见好就收, 看儿子快要到极限了,就收回了手,和他及乔巧告别。   曾思源有着成人的灵魂,自然很是乖巧懂事, 乔巧不放心他,上班时就带着他一块去了办公室,让他在大画室那个屋里玩。   曾思源只想找机会问乔巧话,解开心里疑惑, 没有异议,还让乔巧只管忙,不用管他,他自己带了本画书画着玩就成。   乔巧忍不住想,如果她将来有个孩子,能像曾思源这样就好了。   胡斌见到曾思源,知道这是曾志国的孩子,心里想,乔巧还说和曾局长没关系呢,没关系怎么连曾局长的小孩都跟着她,还这么听她的话,明显两人已很熟悉了,反正乔巧不承认,他只当不知道好了。   对于乔巧带小孩来上班,他只视同理所当然,不但如此,他态度很是和蔼,还抓了几颗糖给曾思源吃,让他不要拘束。   中午乔巧领着曾思源在食堂吃饭。曾思源脸色红润,整洁干净,像个洋娃娃看着就引人喜欢,引得大家争相问乔巧,“乔巧,这是你的小孩吗?养得可真好,别说,长得是像你呢。”   曾思源想,这是当然,因为这就是他的妈妈嘛。   乔巧:“……”哪里像她了。她一一解释后去给曾思源打饭。   吃过饭,曾思源随着乔巧往回走,到了一个僻静地方才说:“乔巧阿姨,我有悄悄话想和你说。”   看着这个小家伙一脸严肃的样子,乔巧忍住想捏捏那个胖脸蛋的愿望,问:“你想说什么?”难道又是要她当他妈妈的话?如果曾思源一直这么懂事,她照顾他是可以,但做人后妈她还是没有准备。   出乎乔巧意料,曾思源嚅动下嘴唇,反问她,“您相信这世上有来世吗?”   乔巧心里一惊,曾思源问她这个作什么?难道他发现了她的不对?   内心惊讶,乔巧表面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告诫:“思源,乔巧阿姨告诉你,什么来世这是封建迷信思想,是封建糟粕,是旧社会统治阶段欺骗下层群众的伎俩,是需要我们打倒的东西,作为一个生长在红旗下的儿童,你可不能相信这种思想!   “思源你小,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你看连寺里的和尚都还俗了,那些宣传封建迷信的庙也被打砸了,我们要拥有无产阶段世界观。”   看着乔巧平静的面容,曾思源极为疑惑,看来乔巧妈妈并不是像他这样重生的,不然也不会回答得这么坚决,对他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   他当然知道这个年代对一切非主流的思想全是打倒在地,除了太匪夷所思,这也是他犹豫不敢直说的原因。   乔巧妈妈这么不相信轮回,那么他说他曾是他的孩子,估计她也不会相信。如果真说了,她也把他当成封建遗毒,再也不理他了,说不定还会连累他现在的便宜爸爸追求她。   他不由得叹了口气,证明自己是她的孩子,怎么那么难呢。   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乔巧心里有一点不忍,她不知道曾思源为什么问她这件事,难道是因为他也是穿过来的?   可不管他是不是和她有相同的经历,乔巧现在也不打算认。现在这种彻底打破旧世界的氛围里,她一定得保证自己的安全,她是穿书的这件事,她打算埋藏在心里一辈子,谁也不说。   不过对于这样一个依恋她,尊重她的孩子,不管怎么样,她以后都会对他再好一些,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去照顾他。   两人又回了她所在的办公室,乔巧拿了几张纸及铅笔出来,“思源,你不是喜欢画画吗,来,阿姨再教你画个小鸟怎么样?”   好吧,只要乔巧妈妈嫁给他现在的便宜爸爸,就真又成了他的妈妈,最终结果是一样的。曾思源不再纠结,接过了画笔及纸,他想好好学画画,希望有一天,像乔巧妈妈画他一样,他也能把乔巧妈妈的神态完整画下来。   一天的时间匆匆过去,晚上曾志国来接曾思源时先问:“思源有没有捣乱?”   乔巧摇摇头,“他特别乖,特别懂事,还会帮我端水。”懂事得让人心疼,一下午,她在忙工作,都有些忘了曾思源的存在。估计是小时就没了妈,才没有一点儿这个年纪的调皮,这更让她对他多了一分怜惜。   想了下,她加了句,“男孩子,有空你多让他出去和同年纪的小朋友玩玩,估计思源会更活泼些。”   “我会的,谢谢提醒。”被乔巧提醒,曾志国才发现,好像从外地回来后,儿子就再也不怎么和院子里的小伙伴玩了。还是乔巧细心,男孩子可不是得皮实些,多跑多跳才成。   他告别乔巧回去大院,看院子里几个小孩在玩泥巴,拍拍曾思源,“儿子,去和小伙伴们玩吧。”   看那几个跟泥猴子似的小孩子,其中一个还用满是泥的手把裤子一扒,露出小JJ在泥里尿了一泡,大家开心地用尿又加了些土和了起来。   小孩子真是太可怕了!   曾思源把头一扭,“我不去,我要回奶奶家!”   曾志国觉得儿子可能真是太孤僻了,正如乔巧所说,小孩子就要多玩玩才好,哄他,“去吧,你不是很喜欢乔巧阿姨嘛,你乔巧阿姨也说让你多和小朋友玩。你要不去,下次见你乔巧阿姨,我可告诉她你不乖了啊。”   他这是被亲妈及便宜老爸联手坑了吗?   曾思源欲哭无泪。   曾志国扔下儿子回了屋,杨利娟问:“思源呢?”   “思源在外面玩呢,小孩子又没别的事,和小朋友多玩玩才好,身子骨锻炼得结实。”   “这段时间他天天憋在屋里,大人天天在屋里久了还受不了呢,让他出去他说不喜欢玩。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曾志国有些自豪地说:“本来他是不乐意去的,我说他如果不去,下回告诉乔巧,他就听了。”诶,现在这个儿子,对乔巧比对他还亲,真是让他既欣喜既有些吃味。   “既然思源这么喜欢她,估计也不会像上次相亲那样捣乱了,你能不能把她娶回来?这样你也正经有个家。”   曾志国有些沉默,他也有这个意思,但看乔巧并不乐意,甚至有些抵触提这件事,这话他倒不好跟妈妈提,免得妈妈以为乔巧看不上他,对乔巧有意见。   第二天,曾志国局里的陈局长叫他去家里吃饭,曾志国吃过之后,陈局长老婆,徐大姐端上了茶还说:“曾局长,你老婆也走了几年了,思源也慢慢大了,你不准备再找个对象成家?”   陈局长瞪了老婆一眼,“你别瞎掺合。”   徐大姐不忿,“我这怎么叫瞎掺合,我这叫替你替志国解决后顾之忧,关心他家庭生活,正是我当大姐的责任。怎么样志国,要不大姐帮你介绍一个?”   曾志国差点被一口水呛着,“大姐,你也知道,思源大了,有自己的意见,上次相亲,他装得好好的,回头就让人家下不来台。”他隐去了侯亚男的信息,把上次相亲的囧事说了。   徐大姐哈哈直笑,“你别说,思源这孩子真是聪明,一般的孩子哪有他那样的主意正。可他不乐意,你就一直不找,这样孤单单过日子?”   思源对乔巧就很喜欢,他也喜欢乔巧的性格,曾志国乔巧,不由心里一热。   徐大姐是个人精,看他这样子,问:“那你是有目标了?”   曾志国迟疑了下,虚心请教,“有个人思源很喜欢,我也觉得很好,但对方好像对婚事不感兴趣。大姐,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徐大姐在一边坐下,“你工作能力没得说,老陈回来天天把你夸得像朵花一样,人品端方,根正苗红,是我们最需要的又红又专的领导干部,还是最吃香的城市户口,工资也不低。如果鸡蛋里挑骨头,硬要说有什么不足,也就是你有个孩子,十全十美有一点点缺憾。   “她不愿意,难道说是怕结婚了和孩子处不来?”   原来相处时还很自然,曾志国也能看出她带些灼热的目光,至少证明乔巧对他并不讨厌,也就是那天自己知道了她离婚的消息,她才变了态度。   也许是自己太急吓着她了,一个女同志,宁可忍受风言风语也要离婚,一个是洪学兵人太差,另一个大概也与洪学兵的家庭有关,估计乔巧在洪家受了极大委屈,才对婚姻患得患失。   再加上有思源一见面就喊她妈,大概也让她情绪紧张。有了原因就好办,曾志国诚心诚意谢了徐大姐,说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说过了私事,徐大姐出去把空间留给了两人,陈局长这才说:“我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我不放心别人,想要交给你,不知道你能不能走得开?”   曾志国忽然灵机一动,对于怎么打破和乔巧之间的僵局有了个想法,“陈局,你就发话吧,我保证完成任务。”   “是这样,我们前一段时间发现了一名高级间谍,已经监视了他一段时间,现在准备故意惊动他,看他向哪里逃,再派人跟着他,好抓到他后面的人。你要接受这个任务,大概就要离家一段时间了,要记得这事要保密,和家人也不能说。”   曾志国点点头,“我一定会遵守纪律,严守秘密的,等我把家里安排下,就去做这件事。” 第27章   从陈局家里出来, 曾志国回家就说他要出差。杨利娟没当回事,说:“那你在外面注意照顾好自己身体,思源我帮你带着, 你不用担心。”   “妈,思源很喜欢乔巧, 我想趁这个机会, 托乔巧照顾他一段时间, 让两人熟悉些。”如果乔巧不愿意考虑婚事真是因为孩子,让她多和思源接触,知道他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 大概率能缩减两人之间的距离, 从而打破僵局。   杨利娟有些不放心,“她照顾过孩子吗?思源那么小, 万一她有什么疏忽的地方,岂不是对不起孩子。”   “思源很喜欢她,并且他心里有主意着呢, 又能自己吃饭穿衣,照顾他还是很方便的,再说,乔巧细心, 我觉得没问题。”   “这倒是,我不是夸自己孙子,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省事慬事的孩子。”杨利娟这时候早忘了曾思源搅坏儿子相亲一事的烦恼了,反而还想, 孙子脑瓜子这么灵活,看来也是吃不了亏的,算是勉强同意了。   说通妈妈,父亲一向不管这些小事,曾志国舒了口气去找曾思源商量,“我要出差了,你奶奶事情也多,你不是喜欢你乔巧阿姨嘛,在我出差的时候,请她过来我们家照顾你好不好?”   他怕小孩哪怕再喜欢一个外人,还是更乐意和自家亲人在一起,还哄他,“要是你同意了,并且表现好,我出差回来就给你买一个玩具□□怎么样?”   玩具□□曾思源自然看不上,不过便宜爸爸这么关心他,他还是挺感动的。   乔巧妈妈要过来,曾思源自然是满口答应,但他还有个疑问,看起来妈妈不是多想和他们有所牵涉的样子,她会同意过来住他们家吗?   曾志国笑了,看曾思源头顶上的三个旋,人家说旋多的人性格倔强,虽然从和乔巧见面起,儿子就表现得非常想让乔巧做他妈妈的样子,但万一他不在家时儿子又犯了性子,像相亲那天那样突然有意外行动怎么办?那样的话,别说他娶乔巧了,乔巧会不会再见他们都是个问题。   “怎么请你乔巧阿姨过来,我去想办法,但她真过来了,你得听她的话,不能惹她生气,乖乖的才好,不然我也就不去请了。”   “那行,老曾同志,你要说话算话!保证把乔巧阿姨请过来。”曾思源站起来,伸出手要和曾志国击掌,“这是男子汉的承诺。”   小小的娃,鼓着小脸蛋说这是男子充的承诺,怎么看怎么喜感,不过孩子有这种意识是好的,曾志国弯下腰,让自己和曾思源在一个高度,和他击了下,“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下班后曾志国去找乔巧时,乔巧已经回了宿舍。   曾志国掏出一把糖给了胡晓娟,在胡晓娟惊喜的目光下,这才搔搔脑袋,“乔巧,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你现在方便出去吗?”   胡晓娟识趣地说:“我刚要出去有些事,你们在这里聊吧。”   乔巧阻拦不及,她已快步走了出去。乔巧在桌边坐下,指了指被漆成黄色的方凳,“有什么事?”   “我要出一趟远差,思源年纪小,我不放心他,我父母工作忙,能不能麻烦你去我们家住一段,帮我照顾下思源?你户口还没调过来吧,等我回来,我会尽全力帮你,看能不能把你的户口也迁过来。”   曾志国那张堪比艺术大师雕刻出的面容上神情恳切,乔巧在心里喊,每一个表情都那么充满了美感,真是恨不得把每一丝表情的变化都表现出来,她鬼使神差地说:“别的不说,你到时候还要让我画个画。”   曾志国愕然,原来乔巧对他经常露出的带着炽热的眼神,是因为想画他吗?   在那她眼中,他的价值是不是就像一幅美景一样,并没有别的意义?   不知怎么,他心里有些酸酸的,一时没顾上说话。   乔巧这才反应过来,她的说法在这个时代有些惊世骇俗,忙道:“我在画一幅工人阶级取得了胜利的画,有一个地方的人物处理得不好,觉得你的神情很合适,需要你帮帮忙。”   不管怎么说,自己对她总是不同的,曾志国心情又一扬,“没问题,我只要有时间,很乐意帮你。”   他这话没问题,可配上灼灼的目光,显得有种说不出的意味,乔巧觉得室内多了种看不到的气流在环绕,不禁耳朵一热,又暗骂自己,“让你为美色所惑,本来想和曾志国保持距离的,现在反而要更近了。”   可让她把眼前最佳的模特人选推开去,她又舍不得。只好劝自己,不管怎么说,在这件事上反正她也是大赚的,曾思源非常乖,只要他能保持现在这个状态,其实很好带。   还有曾志国说的帮忙转户口一说,实在是太击中乔巧的心胸了,比后世一个人说送租房者一套燕京三环内的房子还重要,完全是超高回报,一本万利的事。   要知道,没有三环内的房子,租房总能生活下去,不过是生活质量差些,但她现在没有户口,可以说关系着能否继续生存下去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花着从洪家带过来及乔妈妈给她的粮票,但再省吃俭用,粮票也越来越少。   之前乔巧已接到乔妈妈的信,说是大队可以给她分粮,不过要她一个月寄回去17元钱,补上工分才可以参与。乔巧知道,这还是支书优待她的结果,即使这样优待,大队里现在并没有多余的粮,再分粮也是秋收之后的事了。   她迫切地想把户口转过来,这样就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可以享受领粮票,领油票、布票、糖票、工业券等等待遇了。   事情说定,曾志国就带乔巧去认门。坐在曾志国的自行车上,在行走的路人对他们不断投来的羡慕目光中,两人很快到了地方。   原来以为这个时代大家都没房住,令乔巧意外的是,曾志国竟然是住在一幢用红砖砌成的楼房里。楼高四层,曾志国的房在第三层。房子户型为两室一过道,有单独的厕所与厨房,过道不大,只有六七平方那样,但也足够放下一张桌子及椅子,可以当个餐厅用。   在自行车厂工作一段时间,乔巧也知道了这时候大部分燕京人都是一家人挤在一两间的房内,能住单独一套房子,还是楼房的,非常少见。   “你住这么大的房啊。”   “这是单位的房,我要交房租的。”   只要有房,让她交房租也值得啊,“交多少房租?”   “一个月1块6。”   完全和白送的差不多了,乔巧羡慕不已。   看过曾志国的住处,两人又去了曾志国他妈妈那里,说以后乔巧忙时可以让曾思源去他奶奶那里,晚上乔巧把曾思源带回这边房子就行。   曾志国的父母住的地方更大,地板铺着水磨石,显得特别干净整洁,客厅也更类似后代的客厅,摆着一组硬木沙发。   沙发正对面墙上,挂着一幅字,上面是乔巧很喜欢的领袖《卜算子。咏梅》的词。   字下方的长条几上,摆着一台这个年代少有的电视机,它左边是一台录音机,右边是一个落地钟。   从这些少有的设备上,完全可以看出曾志国出身不俗,这有些出乎乔巧的意料。   不过,看多了后世各种先进了好多代的家电,这些电器只能算是简陋,乔巧只扫了一眼就把目光更放在那副字上,这字落款为潘月明先生,潘先生为当代画坛大师,字也有大家之风。   没等她再好好欣赏,曾思源听到动静跑了出来,看到乔巧眼睛一下子亮了,“乔巧阿姨,你来啦!”请她坐在客厅的又给她拿糖吃,倒糖水喝,那殷勤的样子让杨利娟都有些吃味,“思源啊,你乔巧阿姨来了,你是不是就看不到其他人了啊。”   “哪有,这是因为乔巧阿姨第一次来,我才要好好招待嘛。奶奶我也一样亲你的。”来到这个家,每个人都对他亲热有加,曾思源也不想冷了老人的心,说着也拿了糖给杨利娟及爷爷和爸爸吃。   “你可这是借花献佛啊。”取笑了孙子一句,杨利娟这才对乔巧说:“乔巧,我和他爷爷工作都忙,思源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   “我会尽我所能的。”   又说了几句话乔巧就准备告辞走。看着三个人消失在楼梯处,杨利娟回屋后说:“老曾,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志国特别高兴?”   “有吗?”   “怎么没有?我看他的嘴角都没合住过,就是一直在笑。我做梦都想着有这一天,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什么一家三口,乔巧还不是我们曾家的人呢。”   “志国这么满意,思源也喜欢,我觉得这是早晚的事。对了,你觉得这个乔巧怎么样?”   “乔巧怎么样,我们怎么看没用,得看志国怎么看。”   “你说说吧,我们也得替他掌掌眼,别像上次那个婚事。”   曾安沉吟下,“我觉得乔巧心思正,为人大气沉稳。你看她那个出身的人,见到咱们家难免局促或者羡慕,她没有,眼光反而落在了这幅字上,这次志国眼光不错。” 第28章   把曾思源托付给乔巧, 曾志国临走前,把他家的钥匙、粮本、粮票及钱也给了乔巧。钥匙还好说,乔巧数了下, 他给的粮票有60斤,钱是87元, 也有些太多了。   “你出差多久?思源只是个小孩, 你留得多用不上。穷家富路, 留一半足够用,其余的你拿走吧。”   “不用,我不确定多久能回来, 你手头宽松才方便。”   乔巧没劝动曾志国, 拿着这些钱及粮票,觉得这份信任沉甸甸的。   把事情都交待好, 曾志国出差去了,乔巧要从宿舍搬走,就和胡晓娟说了声。   胡晓娟问: “乔巧, 你要怎么过去?去那里来回上班也有一段距离呢。”   “曾志国把他的自行车留给我了。”   “啧啧,你这是鸟枪换炮啊,从11路改为自行车了。他家有地方住?”   “嗯,他住的是一个两室一过道的房子, 我们也说过了,他走后,我住曾思源的床,曾思源住他爸的。”   “哇!两室一过道!这么大的房子竟然就住了曾志国他父子两个, 乔巧你真是有福气!我怎么没遇上这样的人啊啊啊!我现在连个孩子也不敢要,就是因为没住的。”   胡晓娟用力攥紧乔巧的胳膊,“乔巧,你可千万别犹豫了,等曾志国回来就和他结婚吧。不然你只能像我一样,连夫妻间亲密一点都几乎是在别人眼皮子底下,你可能不理解,那种感觉太难受了。我爱人要是能有一间单独的房子我们两个住,我天天把他当老太爷一样供着都行。”   乔巧并不是没有这样的记忆,原主在洪家时,虽然屋子大点儿,但彼此之间并不隔音。床又是自己做的旧木头床,稍略一有动静就会吱吱地响。所以,洪老头才能准确地卡在原主和洪学兵亲密时咳嗽。   不过,即使房子这么重要,乔巧也不想因为一套房子而去嫁人。   她知道胡晓娟是好意,只是笑了笑,就骑着那辆大大的自行车去了杨利娟的房子,曾思源看到她,立马就飞奔了出来,兴致勃勃地和爷奶说再见。   看到他这样,杨利娟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今天是你第一天过来接孩子,我就提前回来了,明天如果我们没回来,你就直接把思源接走吧。幼儿园就在院内东北角,平常也多是他下课后自己回来的。晚上你也不用管他,他在幼儿园吃过饭的。就是早上,得麻烦你给他做饭。”   “行。”乔巧答应后,抱着曾思源坐上后座,和杨利娟挥手告别。   看着宝贝大孙子屁颠屁颠地跟着乔巧走了,杨利娟就对晚一些回来的曾雄说,“你说思源这孩子怎么没有一点危机感呢,见了乔巧,高高兴兴就走了。”   “孩子直觉很好的,能让孩子信服,只能证明乔巧在这一段时间内是真对思源好的。你就放心吧。”   可是她心里不舒服啊,照顾了这么久的孙子,离开她连一点留恋也没有,就好像孙子对乔巧比对她更亲似的。   可看曾雄拿起文件又看了起来,杨利娟把这句话缩了回去,还自嘲一笑,正如老伴所言,这也正证明了乔巧的好,她得庆幸才是。   另一边,乔巧已带着曾思源回了住处。这是已是8月25了,虽然不像盛夏那么热,但白天太阳仍是很毒,忙一天下来出一身汗。   在单身楼时,哪怕擦身子,也得去公共水管那里接水回房间擦,卫生间也是公用的,半夜要上厕所仍要爬起来去外面。   住在曾志国这里最大的好处,就是房子里有单独的卫生间,方便生活。乔巧去厨房,先捅开盖着煤炉侧面出口的铁盖,再用长长的铁钳夹出最上面的两块煤球放在地上,夹出最下面那块已燃烧殆尽的煤球后,才依次放入原来那两个煤球,又夹起一个新煤球放在最上面。   她上一世根本没用过这种炉子,原主在洪家烧的是柴,也不知道要怎么用,还是去到自行车厂后,才跟着胡晓娟学会的。   火慢慢变红,乔巧接了一锅水放在了炉子上,烧了热水后兑好,想着先帮曾思源洗澡。   曾思源哪会乐意让她帮忙,死死拽着自己衣服,“我自己来!”说完,他一溜烟跑进了卫生间,砰地把门关上了。   乔巧莞尔,只是个小豆丁,还怕她看不成?看着关得死死的房门,她忍笑道:“思源,你忘了带换洗的衣服。”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曾思源把门开开,红着耳朵去拿了衣服又进去。   听着里面哗哗水响的声音,乔巧觉得,说是来照顾曾思源,其实也不过是把他从他爷奶家接回来,并不需要她多费心,现在曾思源连洗澡也不需要她帮忙,就更轻松了。   等曾思源出来,乔巧进去一看,曾思源把水都倒掉了,里面也不像想象中一样狼藉,和原来没人时一样干净。   “思源真棒,这么小就会自己洗澡,还能收拾得这么好。”乔巧大力表扬。   曾思源的耳朵尖都红了,心里却美美的,这就是有妈妈的感觉呢。   乔巧也洗了个澡,又把曾思源的衣服及她换下的衣服洗过,看时间才八点多钟,正不知道要干什么,曾思源就说:“乔巧阿姨,你来教我画画吧。”   乔巧就教他画了个杯子。曾思源画时,乔巧就在一边画曾思源,这样天使一样好看的可爱小孩,总让人觉得世界的美好。   时间匆匆过去两天,两人相处非常融洽,让乔巧觉得,如果将来她有孩子,就像曾思源这样就好了,乖巧,懂事,一点也不费心。   却不料第三天她去接曾思源时,发现曾思源并没有像前两天一样在他奶奶家等着她,在房子外面转了一圈,乔巧也没发现他。   思源去了哪里?   从和他交往中,乔巧觉得思源很懂事,也比一般的小孩成熟,乔巧不觉得他会自己贪玩不回来。   她焦急地问院子里的人看到思源没有,有个女同志说:“大概是和小朋友玩得高兴了,忘了吧。”   乔巧觉得,曾思源不是那样的人。   最后还是一名带孩子的家长和她说,思源因为打架被留在园里了。   思源怎么会和人打架,别人怎么惹他了?他受伤了没有?   乔巧没发现,她已代入妈妈模式自动站在曾思源这边了,带着满腹疑惑匆匆地赶到了幼儿园。   院墙内里面有一幢三层的小楼,曾思源的班在二楼。上去后,房间里面已站了几个人。乔巧没顾上别的,直接看向了曾思源,见他除了衣服乱了些,没什么明显外伤,这才松了口气问:“思源,你怎么样?有哪里痛吗?”   曾思源摇摇头。   里面一个瘦高的女人尖声说:“你就是曾思源的家长?你家怎么教育孩子的,小兔崽子无缘无故就打人!”   乔巧并不知道情况,听到这个女人骂思源,生气地说:“这位家长,等我问清楚情况再说好吗?还有,注意口德,别动不动就骂人!”   “还问什么问,你看他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还不是他的问题?有妈生没妈养的兔崽子!我骂他还算轻的!”   女人旁边的小孩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我的脸好疼!”   对这种嘴臭得要命的人,乔巧不再和她纠缠,反正看起来,是那个男孩脸上一片青紫,曾思源又没吃大亏。   她问班主任何老师,“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老师四十多岁,很是温和地说:“班里另一个老师请病假了,我当时去上厕所,具体情况不太清楚,据班里的小朋友说,是孙卫革骂了曾思源,两人就打了起来。“   不过曾思源此时低着头,像棵被暴晒的小白菜。乔巧轻声问他, “思源,告诉阿姨,你们两个真的打架了吗?”   曾思源沉默了几秒钟,这才点了点头,他没想到,就这一件小事,就被叫了家长。他上辈子小时候被打多少次,也没人管。   乔巧妈妈会不会觉得他是坏孩子,从而不喜欢他?   乔巧半蹲下来,眼睛直视着他,“乖,告诉阿姨为什么好吗?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   曾思源看看她,这才说:“他骂我有妈生没妈养!是没人要的孩子!”前世的时候,他不知道多少次被爷爷奶奶他们骂,恶狠狠地说他是白吃闲饭的,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心里充满了被嫌弃的痛苦。   没想到来到这个家,上个幼儿园还被小孩骂,他一怒之下就打了那个小家伙。   乔巧紧紧抱了下曾思源,“你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你非常棒,爸爸,你爷奶都亲你,你是大家的宝贝。”   曾思源仰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期盼,“那你也亲我吗?”   这就是一个缺爱的孩子,乔巧毫不犹豫地重重点点头。   曾思源觉得自己打一架,又被人骂也不算什么了。他也用力抱了下乔巧,这才从她怀里出来,和那个小孩说:“孙卫革,对不起,我不应该打你!”   孙卫革的妈妈却不依了。 第29章   孙卫革的妈妈手指向曾思源, 尖声道:“对不起又值几个钱,你家兔崽子把我家孩子打成这样……”她上下打量下乔巧及曾思源,眼珠一转, “必须得赔我们10斤粮票,不, 得20斤粮票, 才能弥补我家卫革的损失!”   一边的幼儿园何阿姨有些看不下去, 她一个月的粮票才28斤,因为没有油水根本不够吃,还时常饿肚子, 她张口就是20斤粮票, 也太过分了,劝道:“卫革妈妈, 小孩子不懂事,难免有你碰着我,我撞着你的时候, 又没多大力气,我看卫革也是皮外伤,思源也和他道歉了,这事就这样了好不好?”   “那我家卫革就白挨打了?不给曾思源个教训, 下次他还是记不住,再打我家卫革怎么办?”   乔巧没想到曾思源这么懂事,她还什么没说呢,他已经去道歉了, 越是这样,她得在孩子面前让他知道她是支持他的。哪怕没妈妈,但他不是没人要的小可怜。   “卫革妈妈,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不是你家卫革骂思源这么难听,思源也不会动手。现在思源也给你们道歉了,现在你家卫革还没和他道歉呢。”   “我们卫革和他道歉?!”孙卫革妈妈眼睛瞪得鸡蛋大,“他被打了还得道歉?你做春秋大梦吧!”   “道歉!”   狭路相逢勇者胜,乔巧知道,如果这时候她软下来,可能对方就会得寸进尺,反而你表现得比她还硬,这种人说不定往往会软。   乔巧一脸严肃,“不道歉,我可不保证他以后还会不会挨打。还有,思源三代出身贫农,他爷爷很早就参加革命,他爸爸也是为国家出力流汗,现在你骂他是兔崽子,难道你觉得光荣的贫农子弟就是你说的那样?我告诉你,如果你不道歉,我就去告你对贫农阶级心怀不满!”   孙卫革妈妈听得目瞪口呆,她明明只是骂曾思源那个兔崽子,哪有不满贫农阶级。她觉得乔巧说得不对,可也不敢让乔巧真那么做。现在谁贫穷谁光荣,那些曾高高在上的阶级都被打倒在地。如果真让人觉得她对贫农阶段心怀不满,还不知道有什么遭遇等着她。   “道歉!我数五下,你不道歉我就去告发你,何老师可以为证!”   孙卫革妈妈听乔巧这么一说,心里一慌推了推孙卫革,“你和曾思源道歉!”   孙卫革很不高兴,明明是他被打了,怎么反而还要给那个曾思源道歉,可他看看正不耐烦的妈妈,再偷瞧了眼一边的曾思源。曾思源狠狠瞪了他一眼,做出一付凶狠的样子,孙卫革觉得身上一疼,抽抽答答地说:“对不起!”   孙卫革妈还要说什么,乔巧抱起曾思源,“我代思源接受了你的道歉,那就这样了。何老师,麻烦您了,我看思源受惊了,就先带他回去了。”说完她径直抱着曾思源走了。   孙卫革妈:曾思源哪里有受惊的样子,受惊的是他家孙卫革好不好?想到这里,她也瞪了一眼儿子,“谁让你嘴那么贱?挨打不亏你,下回看你还骂不骂人?”   何老师内心摇摇头,她没想到最后发展成这个样子,不过孙卫革妈妈这样,怎么能教育得好孩子呢。   乔巧带着曾思源回了他们住处。   把曾思源从自行车后座上抱下来,乔巧推着车来到楼梯处。自行车太昂贵了,根本没人把车子放在下面,她也准备把它一块搬到房间里去。   她握着车把在前面推,突然感觉一轻,回头看时,发现曾思源小脸憋得通红,正在后面帮她推着。   “思源,你快移开,要是阿姨不小心碰着你怎么办?”   “我小心着呢,阿姨你一个人搬车太累了,我虽然小,力气不小的。”   这孩子怎么这么贴心呢。   劝不动曾思源,乔巧只得小心不碰着他。   自行车太长,搬着很难在楼梯上行走,两个人就一个推,一个拉,到了三楼,都有些气喘吁吁。   把车子推进屋内靠墙放好,乔巧舒了口气,顺口表扬道:“思源真是好棒,还会帮我干活,长大了肯定也是个顶大立地的男子汉!”   就做了这么一点小事就被表扬,曾思源不禁想,果然是亲妈,就是不一样,有妈的孩子是个宝啊。他上辈子在妈妈去世后,天天帮着干活还被洪家人骂,不是嫌他力气小就是嫌他干活拖沓,也没人考虑他是因为年纪小的原因。   他不由表示,“我以后还会多多干活,让阿姨你能少干些。”   “乖孩子!”乔巧摸摸他的小脑袋,心里软得很,都有些不忍心说下去。   酝酿了半天,她还是狠狠心问:“思源,你觉得你今天做得对吗”   曾思源没想到在外面乔巧妈妈明明很维护他,说打人也是因为孙卫革的错,还让孙卫革给他道歉,到了家里,还要问他这个问题。   他摇摇头,他也不觉得那是自己的错,如果今天孙卫革那样骂他他还不出声,打孙卫革一顿中止这件事,班里其他的小孩早晚也会这么叫他,那时候,他岂不是任一帮小屁孩欺负?   现在这样挺好,因为孙卫革说难听话挨了打,有几个跃跃欲试的小朋友再也不敢吭声了。   看到乔巧不赞成的目光,他仍是说:“我没错。”说完,把头转向了一边,不看乔巧。   乔巧怕的是这件事成功了,会让曾思源觉得用暴力手段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下次遇上困难时,还用暴力去解决。时间久了,养成暴力的习惯,总有一天,会在这上面吃大亏。   她蹲下,正面朝向曾思源,曾思源又把头扭到一边,意思是不接收乔巧别的意见。   小屁孩还怪有脾气呢,乔巧站起身,“好吧,思源不想和我说话,那我就走了,让你奶奶来接你好啦。”   她假装要走,曾思源知道她大概是在骗他,可他费了那么大劲才让乔巧住进曾家,却是容不得一点的意外,忙一把抱住了乔巧的腿,“妈妈,不,阿姨不要走!”   乔巧拉着曾思源的手,慢慢蹲下,平视他道:“阿姨还是很喜欢思源的,虽然阿姨在外面说是因为对方说难听话你才打他,但并不是支持你这种行为。你想,你打了孙卫革,这次他打不过你,但如果他生气之下再找人打你怎么办?”   “我们要换个方法的话,能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思源你能想到吗?阿姨希望今天你能好好想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相信你能想出更好的办法的。”   前世他年纪小,妈妈早早去世,曾思源从来没被人这么教导过,不由想,换个方法,要什么方法呢?作为一个孩子,能采用的方法也太少了。   “那告诉老师?”他这么一个大人了,难道竟然还要去告诉老师?这样也太LOW了!   “我才不想告诉老师,让老师去解决呢!”男子汉被打一顿也不算什么,孙卫革敢找人打他,就准备着他的报复吧!   “那你想想,如果你被打伤了,阿姨会难过,你爸爸、你爷爷奶奶也会心疼。你想让阿姨难过,让你亲人心疼吗?”   曾思源摇摇头,他前世没人心疼,也想象不到会有人替他心疼,这样说来,好像以暴制暴是不对。   他凝眉思考起来。   曾思源毕竟是成人,原来不过是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有了乔巧的引导,很快他想出了办法,“那我明天去幼儿园时,和孙卫革和好,这样他就不会想着报复我了。”   孩子能思考,这是好事情,乔巧忙肯定了他的想法。   得到乔巧的鼓励,曾思源眼睛晶亮许多,他伸出手指头,“第二个,还是可以报告老师的,让老师去教训他。”反正他现在就是个小豆丁,有外力可用时就去用。   “思源真棒,想到的办法真多!”乔巧蹲得脚有些发酸,拉过一个板凳坐下,温柔地对曾思源说,“还有其他办法吗?”   “再打他一顿,直接打服,免除后患,最后再讲和,这叫先礼后兵。”   “哇,思源真是非常厉害,连先礼后兵都知道。”   “还有,团结其他的同学,支持我的多了,有一些也就不敢乱说了。”   数了四个,曾思源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乔巧不由给他点了大拇指,她没想到曾思源一个小孩脑子这么活,她只轻轻一说,他就能想出这么多的办法来,不由道:“思源好棒,我们就是要多用脑袋的力量,少用拳头的力量。”   “还有一种方法啊,就是你强,比其他的同学多方面都强许多时,人都有慕强的基因,当你比别人都强时,他们会以你为中心,向你靠拢,这时候他们会自动忽视你其他的不足的。”   曾思源猛然点头。   “那下次你不会再遇上事就先想着用拳头解决吧?”   “不会。”   曾思源说完却越来越心慌。   这完全不像原来的妈妈会想到的话,会思考的方式。曾思源再对他亲妈增加光环,也知道他亲妈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没有太高的见识,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思维高度。   难道就像他是一个拥有洪思源思维,却用着曾思源的外貌,难道面前这个妈妈也是一个拥着其他灵魂的人。   这样的话,也就完美地解释了为什么她为提前来燕京,为什么会画画,为什么会与洪学兵离婚。   因为,她很可能就不是她原来的妈妈。   那他的妈妈呢,还在不在? 第30章   曾思源想问, 你是谁?   可看到乔巧那带着笑意的眼神,他突然什么也不敢问了,眼前的乔巧没有敷衍, 是全心全意为他考虑,和亲妈妈一样, 带给他温暖与爱。   问到了又怎么样?就像他自己, 有着原身的记忆, 能说他们不是一个人吗?   只是他一下子像被放得过久的芒果似的,没了原来的精气。   他觉得自己需要独自思考下,就和乔巧说:“我错了, 现在反思去!”   说完就哒哒地走向了客厅的一角, 开始站军姿。   乔巧以为他是为自己的错而难过,安慰他说:“人都会犯错, 只要我们错后知道反思,以后不再犯就行了。思源你已经非常棒了,不要难过啊。”   走之前, 曾志国也说过,如果曾思源错了,就让他站军姿。现在曾思源自己认识到了,她也不打算阻止他。这更像是一种仪式, 来让人反思自己。   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乔巧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杨利娟, 忙开门请她进来。   杨利娟进屋后就看到了没精打采站在一边站军姿的曾思源。   她心疼坏了。晚上她回家较晚,就听到邻居说乔巧当时找人,也不知道找到思源没有。她出去问的时候,又有人告诉她说思源和人打架,后来被乔巧接走了。   为什么孩子会打架?受伤了没有?杨利娟一着急,没顾上吃饭就先来看孙子了,没想孙子正蔫蔫地被罚。   “乖,你受伤了没有?现在怎么样?”   “奶奶,我没事。”自己做了一次囧事还被便宜奶奶发现了,看她一脸焦急,曾思源想,乔巧妈妈说得不错,这样的方式会让亲人跟着担心。   “奶奶你先坐,我一会儿就来陪您。”   孙子这么乖巧,让杨利娟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你现在就过来不行吗?”   “不行,我做了错事,得反思。”   难道孙子惹乔巧生气,是乔巧在罚他?   杨利娟勉强挤出个笑,“乔巧,孩子还小,就是做错了事,多说说他就是了,让他过来好吗?让我看看他怎么样了,你别罚他了。”   “不是乔巧阿姨罚我的,是我自己在这里反思。”虽然弄不清这是否他妈妈,曾思源下意识不想让杨利娟觉得是乔巧在罚他。   虽然他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乔巧妈妈给他的亲切感不是假的,对他谆谆善诱更不是假的。   杨利娟则心里发酸,这孩子就跟吃了迷心药似的,这种情况下还在维护乔巧,原来觉得他挺有心眼的,现在和志国那个相亲对象斗智时的心眼都去哪里了?   她不能直接拉孙子过来,就和乔巧商量,“乔巧,要不我今天把思源带我们那边去,这几天没怎么见他,他爷爷想得不行。”   乔巧想,这明显是对思源被罚站不满啊,她自问对曾思源尽心尽力,没想到遭到这样对待,幸好她只是暂时照顾曾思源,没想做他后妈。当了后妈,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猜疑呢。   乔巧笑笑,“行啊,我只是临时照看思源,当然要听您的,以您为主。”   杨利娟觉得有些对不住乔巧,可让她当着乔巧的面,也无法和曾思源说私话,只当不知道。   曾思源自然不想回去,可便宜奶奶都说便宜爷爷想他了,他占着人家孙子的身子,也不好说不回去。   只得道:“乔巧阿姨,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我回去看看爷爷就还回来啊,你等着我。”   越是见他黏乔巧,杨利娟越发觉得回去要和孙子好好上上课,让他知道谁亲谁疏。   十分钟时间很快到了。曾思源走了过来,杨利娟一把拉住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才确信孙子并没有受什么伤。   乔巧说:“要不以后还是让思源在你们家待着,不用我接他回来了吧。”   没等杨利娟说话,曾思源忙道:“那可不行。”   杨利娟看着乔巧平静的面容,女人的直觉让她知道,如果她说了同意的话,大概这名女子会再与他们家无缘了。   她顾不得带孙子回家,忙亲热地把手放在乔巧肩上,恳切地道歉,“对不起,乔巧,我没有别的意思,是思源他爷爷几天没见他,他又工作忙,经常回来都半夜了,不方便再过来,就想着睡觉前能看思源一眼。如果我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请你不要介意,我有些着急,怕思源打架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乔巧心软了下,这也是一个爱孙心切的人,她前世心脏病,为了找到最好的大夫,父母一样操碎了心,这才让她能多活几年。   她微微笑了下,“您这话太客气了。”不管是否真假,对方给了她这么一个台阶,也是对她的尊重,她接下来就是了。   看到她笑了,杨利娟才觉得放下心,她告辞乔巧带着曾思源回了她家时,曾雄已经在家了。   “思源回来了啊,爷爷抱个!”   抱了下曾思源,曾雄问:“思源不和你乔巧阿姨住了?”   “今天思源在幼儿园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所以我才把他带回来了。”   曾雄问:“怎么回事?”   “我等下再和你说,思源,你真的没事吗?有没有哪里疼或者不舒服的?”   曾思源说:“放心吧奶奶,我没有一点儿事,全身都好好的。”   杨利娟抓了一把糖给曾思源,“吃颗糖,压压惊!”   这样久了他会被宠坏的,曾思源这么想,却乖乖接过,先剥开一颗,给了曾雄,又剥开一颗对杨利娟说:“奶奶,张嘴。”   杨利娟张开嘴就被放进了一颗糖,甜甜的滋味从舌尖传到了心里。这个孩子,实在太让人疼了,越是这样,杨利娟才不想让任何人伤害他。   “告诉奶奶,今天是为什么打架了?”   曾思源嘴里含着一颗糖,腮帮子鼓鼓的,“我不是故意打他的,是他骂我有妈生没妈养,是没人要的坏小孩!然后我没管住自己的手!”也不是否受这个身体影响,曾思源觉得自己幼稚很多,也更情绪化。   “那你打他不亏!要是有人再这么说你,你只管打,打得疼了下次就没人敢说了。”杨利娟气乎乎地说。孩子没有妈妈,本来就够可怜了,谁家的小孩这么没教养,竟然还朝孩子心口上撒盐。   曾雄有些不赞同老伴的话,但这时也没说别的。   “那你怎么又被你乔巧阿姨罚站了呢?是你做什么事惹她不高兴了?”杨利娟最怕这个,毕竟乔巧是个外人,虽然儿子担保她人品好,但万一有什么不高兴时,撒气到孙子身上怎么办?   “奶奶,不是乔巧阿姨让我罚站,是我自己觉得自己做错了,去反思呢。”曾思源哪会让杨利娟这么想,忙说出了事实。   杨利娟有些奇怪,“你觉得你自己做错了什么?”   “打架总是一件不对的事啊,明明可以有其他的解决办法的。”   曾雄这时也起了好奇心,他身子前探,“思源,你为什么这么说?”   曾思源把乔巧让他思考后说的几个方法都说了出来。   这才四岁多的小孩,竟然思维这么敏捷,考虑问题这么具有逻辑性,让杨利娟不禁觉得后续有人,“思源,你可比你爸爸小时候强多了,能想出这么多的办法。他小时啊,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会天天跑着玩呢,一脸的鼻涕泡!”   曾雄则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思源,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方法呢?”如果开始孙子就这么想,就不会打人并反思自己了,曾雄想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孙子改变了想法。   “乔巧阿姨说以暴制暴,后患很多,让我想再遇上今天这种事情,有没有更好的方法。我认识到了自己错误,才想着去反思的,好能记住下次不再犯。”   事情一清二楚,根本不是乔巧因为今天打架或者其他的事罚孙子,反而人家还启发孙子去思考,让孙子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进而反思。   引导一个人思考已很难了,更难的是,她竟然让这么小的孩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想想自己对乔巧的误解,还因此把孙子带了回来,杨利娟就觉得内疚。   原来是有求于人家,才把孙子托付出去,结果才几天啊,就又巴巴地上门带了孙子回来。有本事的人都是有脾气的,要是她处于乔巧的位置,怕是根本不愿再来帮着照顾了。   让曾思源洗过澡睡去,她把这件事和曾雄说了,“你说,我得怎么挽回今天这件事呢?”   老伴已在自责了,曾雄就没再批评什么,他说:“一味宠溺孩子的妈妈,很好找,可有理有节,能引导孩子去思考的,太少了。我们处于这个位置,孩子可以庸碌,但一定不能惹祸,要有脑子,能明辨是非,行事有度。”   “如果乔巧真是一味顺着思源,我反而要看轻她,没想到她做得这么好,我们相应要更重视她,表现出我们的诚意来。我听说她户口没转过来,那么粮票肯定紧张,你从这方面着手,让她知道我们的看重。”   “那我给她送点粮票?”   曾雄有些无奈地说:“虽然这很好,但直接送粮票,会让人家怎么想?有本事的人都有傲气,乔巧如果误以为你在收买她,岂不是好心办了错事?”   杨利娟不服气地说:“这时候,什么也没有粮票更能表现诚意的啊。”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为什么我们许多的革.命党人,哪怕被严刑拷打,也不屈服呢?总有些人,看重气节更胜其他。”   “那你说怎么办才合适?”   “我们付出,也要让得到的人如沐春风最好。具体方法你自己去想,你一把年纪了,总不能连孙子都比不上。”   “哼哼,我自己想就我自己想。”杨利娟白了曾雄一眼,最后和曾雄说了她想出的办法。   “我看可以。”   第二天,乔巧早上起来,在锅里添了两碗水才恍然,这天早上,曾思源在他奶奶家,她不用做他的饭了,习惯的力量真可怕。   别说,没有曾思源在一边说话,一个人冷清许多。两室一过道的房子,还是太大了。   乔巧把水去掉一些,熬了个玉米粥,配着原来余下的烙馍及咸菜,简单吃了饭走了。   到自行车厂干了一会儿活,胡斌兴冲冲过来道:“乔巧,有市里工会的人要过来慰问,你跟我过来。”   乔巧跟着胡斌一起去了厂门口迎接,一会儿一名姓华的副厂长也过来等着,大概等了有十来分钟,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开了过来。   里面下来两个人,一名却正是昨天刚见过面的杨利娟,杨利娟今天过来做什么?乔巧不由咦了声。   胡斌拉了她一下。   却见杨利娟和华副厂长握手后,直接又和乔巧握了下手,“你好,乔巧同志,又见面了。”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转到了乔巧身上,严副厂长问:“杨主席,您和乔巧同志认识?”   “她刚帮了我一个小忙。”杨利娟笑吟吟地,却没再多说。可这一句话也够大家浮想联翩。   杨利娟这是什么意思?乔巧疑惑不解,不过她这么做,对自己只有好处没什么坏处。   几个人一起去了厂里的生产现场,把带的慰问品分到各个班组之后,大家返回了门口办公楼的会议室。杨利娟说:“我们这次过来,除了快中秋节来慰问一线工人,还有一件事,就是表扬一些除了工作做得好,在企业文化宣传方面也做出贡献的同志,给他们一点补助。希望他们再接再厉,继续努力,丰富我们革.命群众的文化生活。”   她点了三个人的名,这三个人都是曾在外面报纸或者杂志上有所发表的人,给每人了20斤粮票、2斤油票。   华副厂长说:“我也恨不得有这个本事,可以额外得到奖励的粮票啊。”   乔巧就是这三个人中的一个,她拿着粮票,觉得这是再好不好的礼物,正是她所缺少的。   她还有种感觉,今天杨利娟完全是为她而来。费了这么大劲,就为了把粮票送到她手上,乔巧觉得,昨天那一点点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现代社会里成长起来的人,考虑问题会更现实一些,她没有像胡晓娟说的那样,为了一套房子而结婚,但有其他的好处时,她也不会矫情不要。   她甚至想,不用费这么大事,如果把那两个人的粮票一起给她,她也不会嫌弃的。   办完这件事,杨利娟告辞走了。   一直到她的汽车看不到影了,华副厂长转身惊奇地问乔巧,“乔巧,你帮了杨主席什么忙?”   她根本没有,乔巧只得含糊说其实是一件小事。她也是今天才知道,杨利娟原来是工会主席。   “以后和杨主席说说,多来我们单位慰问。”不像其他单位来了是想从他们这里得到东西的,工会的人来了都是送礼物的,谁不欢迎啊。   “就是我人微言轻,产生不了什么作用。”   “你只要替我们厂说好话就够了,反正去哪里慰问都是慰问,来我们这里不是更好?”   “这个肯定没问题。”   大家又说了几句华副厂长走了,胡斌左看右看,越发觉得乔巧深藏不露,和曾局长关系不错,和杨主席也熟悉。   他悄悄问:“乔巧,你是不是下来体验生活的呢?”   乔巧:“……” 第31章   有了这20斤粮票, 起码20天内她不去考虑生活问题了,乔巧放心了许多,接下来的时间里, 她就继续带着曾思源,送他上幼儿园, 接他回家。   回来问他还有没有小朋友说难听话, 曾思源哼唧唧说:“他们估计被我吓怕了, 没人再敢说,我又拿了糖给几个和我关系好的,现在大家和我好着呢。”   乔巧莞尔, 小家伙还知道打顿大棒, 再给个红萝卜,有前途。   有吃有喝, 日子过得很快。乔巧偶尔也会想到曾志国,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样了。   曾志国觉得自己是度日如年,那个间谍不知怎么得到了风声要跑, 为了抓住他背后的人,他和另两名同事是一路跟着跑到了边疆,最后才把他及背后的人抓住。   回到燕京把人送出,曾志国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但陈局长看到他胡子拉茬的样子, 再看看他胸前的血,“这是怎么回事?”   和曾志国一起去的小王低下头,眼睛红红的,“曾局长都是为了保护我, 才被敌人砍伤的。”   曾志国不在乎地笑下,“好啦,说什么保护不保护,队友就是关键时候能把后背托付出去的人。再说,我是老兵,带头的,要是让你受了伤,算什么样子。”   陈局长点点头,“志国说得没错,他是你们的头,就得起带头作用。这次你们辛苦了,快去医院看下吧。”   作为曾志国和小王出差两个多星期的补偿,还被放了假回去休息两天。   小王陪着曾志国去了医院,发现伤口没及时清理,发着一股恶臭的味道,医生把发脓的地方剜掉,直到流出鲜血,才给他敷药后用纱布裹好。在一边的小王又眼泪汪汪地说:“对不起,曾局长,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受这么大的伤。”   “就是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别摆出一付娘们兮兮的样子,看得老子好像得了绝症似的!”   从医院出来回到家,曾志国看到家里像是变了个模样似的,一切都井井有条,整洁干净,连空气中都多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幽香,让人不禁心潮起伏。   不知道思源和乔巧相处得如何,有没有淘气,在家里洗了个澡,想到乔巧曾在这个屋内住过,曾志国内心火热,半天才从卫生间出来,用纱布在胸口紧紧缠了一圈,又穿上一件上衣。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了,他才满意地出门。   这一路上,经常风餐露宿,回来的时候又提着精神,都没机会买点什么带回来,现在终于回来了,他想给父母、孩子及乔巧都带些小礼物。   去商店给父母买了一桶麦乳精,给儿子买了一本《英雄儿女》的连环画,轮到乔巧时,曾志国有些犹豫。   他看了商店里的东西,目光在一块碎花布上移不开了,布是白色的,上面有青色的竹叶,亭亭如竹,乔巧穿上肯定特别适合。   “同志,做一件上衣,要多少尺布?”   “那得看人有多高,这匹布幅宽是90,你得要三倍衣长再加10厘米才够。”   乔巧大概1米6,曾志国让售货员帮着算了下尺寸,害怕不够,又多买了20公分,拿出布票及钱付了款。   这时,两名女子走了进来,两人第一眼就被售货员手里的布,第二眼就看到了曾志国。其中一名犹豫了下,转过身来说:“曾同志,你好。”   面前的人有些熟悉,曾志国想了下,才想起这是他的相亲对象——侯亚男,因为儿子的胡闹,他们两人的相亲不欢而散,曾志国觉得对人家姑娘有些内疚,也就缓声答了话,还又和侯亚男打了招呼,拿着布才走了。   侯亚男的嫂子刘红梅眼睛亮亮得看着曾志国走出去,没想到小姑子还认识这样卓然不群的人,捅了下侯亚男胳膊,低声问:“他是谁?”   一段时间没见,曾志国仍然是那么英挺,侯亚男涩然说:“我的一个相亲对象,不过没成。”   刘红梅忍不住大了声音,“相亲对象?”   售货员不满地冷声说:“买不买,不买站一边去,别影响别的同志买东西!”   刘红梅顾不得吐槽售货员态度不好,把侯亚男拉到一边,“你那相亲对象是干什么工作的?”   “听介绍人说是公安局的一个副局长。”   “刚才那块布,你知道多少钱一尺吗?5毛6,我看了多少次都不舍得买,他眼都不眨地就买了那么大一块。你疯了,这么好的对象你还不同意?你到底想嫁什么样的对象?”   哪里是她不同意,是对方家的小孩不同意,曾志国也因为孩子没了意思,她不想再被那家小孩羞辱。   侯亚男本不想说这件事,可家里住的地方紧张,对于她这个大了还未嫁的姑娘,嫂子早就不满了,她怕嫂子回家乱说,只好忍着羞意道:“是那家小孩,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不同意他爸再婚。”   “我说你怎么这么榆木脑袋,他家小孩能当大人的家,这样好的相貌、工作,就是有个小孩又怎么了?你拿出点耐心,把那个男人哄好了,他还不向着你说话?到时候小孩算什么,还不是任你拿捏。”刘红梅做出个攥拳头的动作。   家里只有两间房,小叔子和他们住一家,公婆和小姑子住一间,一间房内,只用一个破布挡着,弄得两口子亲密都得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如果小姑子出嫁了,让小叔子和公婆住一间,他们日子就会好过许多,因此,刘红梅恨不得倾囊传授,好早点让小姑子嫁出去。   “你多笑笑,温柔一点,别崩着脸像谁欠你似的,到时候你嫁过去,生活不比在家里强几倍?”   被嫂子说了一通,侯亚男被说得晕乎乎的,说老实话,见过曾志国之后,再看其他的相亲对象,不是这里不好就是那里不足,总觉得差了点什么,要不,她再试一次?   曾志国当然不知道侯亚男的心思,他出来没多远就遇上了洪学兵,看洪学兵手里拿着一袋雪花膏,曾志国灵机一动把车停了下来。   “洪同志,恭喜你,我看你买的这个礼物,是找到新对象了吗?”最好洪学兵再找一个人结婚,就再也不惦记乔巧了。虽然乔巧对洪学兵没什么好感,但能让他和乔巧的距离更大,当然更好了。   洪学兵被曾志国这句话说得有些懵了,他本来对曾志国没什么好感,但又不想让乔巧误解他找了新的对象,哼了下说:“我这是给巧儿买的,哪有什么对象?”   曾志国觉得洪学兵这个人真可笑,以乔巧那样知恩图报的性子,他之前哪怕能对她好一点儿,哪有可能走到离婚的份上。现在已离过婚了,反而又不舍她了买东西送,早干什么去了?   他看洪学兵手里拿着的雪花膏,有些怜悯地看他一眼,连乔巧在燕京生活,现在最需要什么都不知道,买了一瓶一点不实用的雪花膏,一点也不像他买的布一样正是乔巧所需要。再说,难道他以为乔巧会在离婚后还接受他东西?   如果是那样,他也不会绞尽脑汁不知怎么才能接近她了。最好想个办法让洪学兵再也不要出现在乔巧面前。虽然他不影响什么,但看着就让人烦。   曾志国灵动一动说:“别再打扰乔巧了,她根本就不愿见你。”   这个男人,和他那个儿子一样,讨厌得要命,从第一次见面就一付教训他的口气。洪学兵脸色黑得像要拧出水来,“我怎么做,不需要你来指点!你真是多管闲事。”   “毕竟现在乔巧在我家住,看到你她会不高兴,我也希望她心情好,所以这当然管我的事!”反正自己说的没一句假话,就看洪学兵怎么理解了。   “乔巧住进了你家里?”洪学兵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   “是啊,已住了近半个月了呢。”想到家里的情况,曾志国不用假装就露出一个幸福的笑,“觉得我整个家都变样了呢,变得整洁,干净。”   洪学兵用力捏紧了手里的雪花膏,塑料袋子被他捏得哗哗响,手上青筋爆出,觉得自己整个人就是个笑话,怪不得乔巧再也不想理会他,原来已攀上高枝了。   看他这样,曾志国一笑,就这心理素质,就这听风就是雨的性格,拿什么和他争?   他轻松地说:“洪同志,我还要忙工作,先走了啊。”   走在路上曾志国还想,他回来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把乔巧留在家里,也希望她还能不回自行车厂宿舍住,还继续住在他家里,这样感觉就离她更近了。   不过,以他对乔巧的了解,现阶段怕是没可能。   在没找到合适的理由前,要不他还暂时假装没回来?这样也免得大家知道他受了伤着急,转了一圈,反正现在也没事,在家里还容易想入非非,曾志国决定暂时还是上班去算了。   回去后陈局长脸一顿,“曾志国同志,组织让你回去休息,好好养伤,你就是这么不听从组织命令?”   曾志国完全不把他的脸色当回事,过去他抽屉拉开,拿出一盒烟,先敬了陈局长一根,又抽出一根自己点上,“在家里闲得发慌,才不利于养病呢。”   “你这臭小子!”陈局长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个烟圈,“你也就仗着年轻,等年纪大了,就知道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第32章   洪学兵知道乔巧不待见她, 等了两天才最终决定去找乔巧问清楚。   门卫换了个人,很有原则地问洪学兵要单位介绍信,洪学兵只是听了曾志国的话, 一时气愤才决定来找乔巧,哪里有什么介绍信。   他没有证明材料, 门卫仰着头就不让他进, 曾学兵只好说他和乔巧是亲戚, 找她有事。   乔巧前一段被市里工会的杨主席点明表扬,这件事都传开了,大家都是乔巧估计是上面哪家领导家的小孩。   门卫就好奇地问他知不知道乔巧有什么背景, 但洪学兵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虽然自从乔巧来京已被乔巧惊讶过几次,但听到她被杨主席专门点名表扬, 仍是吃惊地张开了嘴巴。   见他这个样子,门卫心生疑惑,哪有听到这样的喜事不高兴, 反而吃惊的,他收起脸上笑意,逼问:“说,你和乔老师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说我把你扭送保卫处了!”   问他和乔巧是什么关系, 洪学兵张口结舌说不出来,他说是她前夫,他嫌丢人说不出来,最后只好说是乔巧老乡, 一个村的,心里却烦燥得不行。   门卫这才去叫了乔巧出来。   乔巧听到有老乡找,还觉得奇怪,等看到是洪学兵,她根本不想和他说话,转身就要走,洪学兵没办法只得说:“乔巧,是有关你和曾志国的事。”   和曾志国又有什么关系?   乔巧这才出来,和洪学兵走到一边说:“洪学兵,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见到乔巧,洪学兵才觉得,他根本不想责问她,他只是想见到她,出口却道:“乔巧,你怎么住进了曾志国家里?”   “我再说一遍,我们没有关系了,洪学兵,我怎么样那是我的私事。你有什么就直说吧,不说我就走了。”   “你要真想结婚,也不要找曾志国这样的,他带着个孩子,后妈非常难当,轻不得重不得,做得好是你应该,一点不谨慎,可能就会被人说后妈没什么好的。你要慎重啊!”洪学兵一急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他已不奢想和乔巧再续前缘了,他真是后悔,原来怎么就那么听洪家夫妇的话,觉得原来不歧视她,不打骂她那样对乔巧已是可以了呢。现在两人再无可能,他也不想看着乔巧再嫁仍是不如意。   没想到洪学兵此次说话倒是诚恳,乔巧缓了语气,忍不住替曾思源辩解,“小孩和小孩是不一样的,曾思源非常懂事。”一心想着她当他的妈,并且她训他,不但曾思源没有生气,连他的家人也都很尊重她,相处起来很舒服。   “可你现在刚离婚就住进他家,和他们亲近,会不会被别人说。”   “我住进他们家,是因为曾志国出差了,我帮忙接送下他家小孩。”   “我两天前还在大街上见到了曾志国,他哪里有出差。乔巧,男人有太多劣根性了,你再仔细考虑下吧。”最好乔巧知道曾志国在骗她,说不定他还有一丝丝机会。   乔巧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一个能在火车上不求报酬拉人进车的人,会去骗她吗?不过她突然想到屋子里细微的变化,鞋子放的位置有点不同。   当时她还以为是她记错了,如果真是曾志国回来了,就对得上了。   那么,曾志国回来了为什么又不回家?不回家还好说,他连儿子也不看吗?   和洪学兵分别后,乔巧一直想着这事,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下午事情不多,看她一脸恍惚,胡斌干脆让她提前走了。   乔巧想了想,原来每次去接曾思源,他都在奶奶家等着了,今天她下班早,又没别的事,干脆早点把他接回来,再问问他,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却说曾志国出差两个星期,虽然又去了局里,但陈局长见他有伤,只让他做一些轻松的工作,还早早就把他撵走了。   曾志国第一天出来后干脆去幼儿园看儿子,曾思源见到他还是很是惊喜,“爸爸你回来了。”   “是啊,我现在没事,先接你回奶奶家吧。”   曾思源遇见乔巧之后,他虽然还有前世的记忆,但都越来越模糊,再想起前世的事,也没有了过去那种刻苦铭心。余下的执念就是想让妈妈幸福,最好和现在这个便宜爸爸结婚,他好有一个完整的美满的家。   并且,他越来越受到这个身体影响,思维慢慢也幼儿化,虽然觉得在幼儿园有些无聊,可又享受每天乔巧接送他的时光,又没有别的事干,干脆就在幼儿园里一直待着,享受和前世不一样的童年生活。   现在既然便宜爸来接了,他就一起回了便宜奶奶家。曾志国问:“你和乔巧阿姨处得怎么样,有没有惹她生气?”   “当然没有,乔巧阿姨推自行车上楼的时候,我帮她推车子,阿姨还夸我懂事呢。我觉得阿姨很喜欢我,比原来更喜欢。”   “乖孩子。我就觉得你会争气的。”   曾志国夸过之后又道:“现在我回来了,你乔巧阿姨估计不会住我们家了,思源你希望阿姨还住我们家吗?”   他还怕曾思源不明白这里面的原因,想解释却不知怎么解释起,可曾思源自然知道,他翻了个白眼,“你的效率太低了,你早点把乔巧阿姨娶过来,我们是一家人了,她自然就不会走了嘛。”   曾志国无语看看这个臭小子,如果不是他,说不定自己真早能点娶到乔巧,但儿子是无辜的,是他自己婚姻失败,说起来,还是他对不起儿子。   “是爸爸没做好,所以这两天我先不回家,再想想能不能有其他办法让你乔巧阿姨不走。不过,你在你乔巧阿姨面前得口严一点,别说我回来了,不然你乔巧阿姨知道了,说不定就不会住我们家了啊。”   两个人就此约定好,到了乔巧快来接的时间,曾志国就躲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乔巧接到曾思源走了。   到乔巧去幼儿园接曾思源,何老师奇怪地说:你不知道吗,这两天思源已被他爸爸提前接走了啊。   原来曾志国真的回来了,回来了不告诉她,只偷偷去见她儿子。   昨天接曾思源回家,他提前被他爸爸接了回来,却对她提也没提这件事。   她不辞劳累替他照顾孩子,还在洪学兵面前替他说好话,结果父子两人却共同瞒着她。乔巧心中怒火如被点燃的煤球,火焰腾地升了起来。   她告别何老师出来就去了杨利娟家,在门口就听到了一阵哈哈的笑声,“儿子,你昨天没对你乔巧阿姨说我回来的事吧。“   “爸爸,我没有。乔巧阿姨还以为你在外面没回来呢。”   “真是个好儿子。等你再和她处得熟了,她很喜欢你了,我再出面,这样怕是很快就能把你乔巧阿姨娶回家了。你说我这个办法好不好啊。“曾志国有些得意的说。   下面传来曾思源清脆的童声,“爸爸,你这个办法真的很好。“   她最烦别人骗她了,乔巧听不下去了,合着为了娶她回来当老妈子,曾志国假装出差,就是为了让自己和他儿子培养感情,她觉得尽心尽力的自己就像傻瓜。   她冷笑一声,“正好,既然曾同志你回来了,我也不用再特意说了。“她把自行车钥匙及房门钥匙向餐桌上一扔,“钥匙还你!”   说完返身就走。   曾志国没想到自己和儿子吹个牛竟然被乔巧听到了,并且明显很不满,他快步走出来去追乔巧。乔巧就像一阵风一样连走带跑,眼看她就要下到一楼了,他要追不上了。   今天绝对不能放乔巧走,曾志国哎呀一声,“我的脚,我的脚崴了。”   虽然她被骗,但她受伤时也曾被曾志国救过,乔巧慢下了脚步。   曾志国见有戏,忙用一只脚蹦着向下跳,“你先别走,听我解释!”乔巧扭头一看,曾志国就像后世电影里看到的僵尸似的,一手扶着栏杆,肢体僵硬向下蹦。   活该!   这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她都亲耳听到的话,难道还有内幕不成?   乔巧不想听曾志国说什么。   可后面又响起了曾思源有些惊慌的声音,“爸爸你怎么样了?”   算了,她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就当还曾志国帮她推拿脚的人情,她帮他带了两个星期的孩子,以后各不相欠。   乔巧返身,就看到曾思源正吃力地扶着曾志国,可曾志国块头大,他好像是被一座山压着的小苗苗一样,看着分外可怜。   她刚来的时候,曾思源就曾这样帮她推自行车,只是为了让她少费些力气,乔巧不由心里软了些。   不过,对曾志国,她还是有些没好气地道:“你怎么样,要不要我扶你进屋,还是去看医生?”   “扶我进屋就好。”   乔巧过去,让曾思源让开,她挽着曾志国胳膊向上走。   曾思源不知道曾志是是假装的,他真以为便宜老爸脚崴着了,有些担心地问:“爸爸,你现在怎么样?”   “思源,别担心,我没事。”   曾志国心想,这是他和乔巧离得最近的一次,他回到家,总觉得房间里有一股特别的幽香,现在,那股幽香的源头正在身边,热气顺着乔巧手扶的地方延伸出去,他全身都有些热。   心里却在不住懊悔,早知道不那么嘴欠了。如果真能让乔巧回心转意,他就是真的脚伤了也没什么。原来乔巧脚伤,他也脚伤,这不证明两人确实有缘分嘛。   他不舍得破坏这难得的相处,本来就走得慢,现在就更慢了。 第33章   走着走着, 乔巧觉得哪里不对。上楼梯的时候曾志国是右脚不方便,用的左脚单脚蹦的,但现在他怎么变成了右脚单腿蹦?   她猛地松开手, 曾志国歪了下身子又站稳了。   “你哪只脚受的伤?”   哪只脚受的伤,他当时随便选了一个, 曾志国心猿意马根本就没注意, “左脚, 不,右脚!”   “呵呵!”   乔巧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转身就走。   见乔巧生气, 曾志国恨不得捶自己一拳, 明明乔巧已经软化了,却让他给弄砸了, 这算不算弄巧成拙?   他伸手拉住了乔巧,“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挽留你, 急中生智。”不,这完全是急中生蠢。   乔巧挣脱不开,捶了他胸口一下。曾志国发出了闷哼声,乔巧冷哼一声, “我的力气会有多大,你就装吧!”   她气得又用力捶了一下,“放开我!”   曾志国想,他要放开才是傻了, 他紧紧地攥着乔巧的手,“先跟我回去听我解释好不好?”   原来自己真是看错他了,什么阿波罗,这就是个痞子!乔巧冷哼一声,没再说话,但她用力的态度则显示她完全不想听从曾志国的话。   曾思源也出来了,一脸乞求认错的样子,低声和乔巧说:“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不想让阿姨你走!”   他不是有意的!   乔巧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这还不是有意的,都把她骗得一溜一溜的,真有意的岂不是把她卖了,她还帮着人数钱啊!枉她对他尽心尽力。   乔巧不知道自己是被一个小孩子骗了而生气,还是单纯为被骗而生气。   反正大的是大骗子,小的是小骗子,乔巧转过了头不去看这对父子。她虽然不能挣脱开曾志国的手,但她有保持自己不看他们的自由!   她要让他们知道她也是有底线的!!   曾思源哒哒跑到她对面,仰着小脸,拽着乔巧的衣角,眼里含着泪光,“阿姨,你不要生气。”   他也不想骗乔巧妈妈,虽然现在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像变了一个人,但那种温暖与爱的感觉不是假的,他一样喜欢现在的妈妈,“我只是太想有个妈妈了,想让你和我在一起,我舍不得你走。”   看曾志国握着乔巧的左手,他去拉乔巧右手去拍他的脸,“要不你打我一下出出气吧。”   他的长睫毛此时垂下,神情沮丧,就像被雨淋了之后收起双翼的小鸟,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乔巧不知怎么觉得曾思源有些可怜又有些可笑,她自己有些心酸又有些甜。不管怎么样,她怎么也不可能下得去手,再说,她从来不喜欢暴力解决问题。   这边,曾志国拿着乔巧的手,挥了出去,给了他自己一拳,再打第二拳时,乔巧死死拉住了自己的手。   心里慌得砰砰跳,“你疯了吗?”能说不亏是父子吗?连行动都是一样的。   曾志国却没回答她的话,只双眼盯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盛满了专注,“解气了没有?”   没等乔巧来得及说什么,她发现曾志国的胸口慢慢红了起来,又闻到一股铁锈味, “你怎么了?”   曾思源也有些心跳加快,他没想到这个便宜老爸平时对他和蔼得很,却是能对自己这么狠。他站在一边,反而观察得更清楚,“爸爸流血了。”   “你快去包扎下!这是怎么回事?”乔巧不知道为什么曾志国受伤流血,但慢慢洇大的红色证明这并不是假的。   “你先不要走好不好!”   和平年代长大的人,手指切菜切出个小口子都是大事了,没想到曾志国这么固执,两人又没有什么深仇恨,曾志国还帮了她不少忙,乔巧无法违心地说不理会他,道:“行,我不走,你快去看下怎么样了。”   三人一起回了洪志国的屋,乔巧催洪思源去一边,怕他看了害怕,曾思源不乐意,“我要和爸爸阿姨在一起。”   洪志国看他一眼说:“去吧,不要让你乔巧阿姨着急。”   曾思源想了下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曾志国脱了外面的上衣,露出了精赤的上身,只见胸前绑得紧紧的白色纱布上,已被血染成了大片的红,“来,请帮我把纱布解开!”   曾志国的身材比她想象得还要好,如果是平时,乔巧该为这个美好的身体线条而激动了,可这时,她完全顾不上别的,上前颤抖着手去解纱布上的线。   如果不是她,曾志国被包扎好的纱布大概不会崩开又流血出来,乔巧心里一边自责一边又想,谁让他骗自己,再说,开始她打的那一拳根本没什么力道,全是他自己打的才又出血了,也不能怪她。   话是这样,看着这片血,乔巧心慌手乱,解了半天没解开来,引得曾志国笑了起来,“不要急,慢慢来。”   受伤对他不算什么,如果能换得乔巧的原谅,也就值了。特别是看着乔巧一脸焦急的样子,也让他心里有些定了。   她并不是无动于衷。这就好。真是见到他流血也没什么感触,他和她的未来,才是一片凉凉。   线被绑成了死结,乔巧解了半天才想起来,她完全不用一直和线死拼,就站起来,去拿了把剪刀过来,把绑着的线剪断了,解开一圈一圈纱布,一个狰狞的伤口露了出来。   乔巧禁不住吸了口气,因为这个伤口就离心脏位置不远,此时里面被人挖走了一块肉,显得格外可怕,“你怎么受的伤,还是去医院看下吧。”   “问题不大,刚才只是伤口崩裂了,再上些药就好。”他示意乔巧把药拿过来,再往伤口上撒了一些,“好了,绑住就好。”   乔巧又帮着把纱布绑好,“真不用去医院吗?”   曾志国请乔巧在椅子上坐下,他在另一张上面也坐下,说:“不用,我前段时间去追捕一个坏人受的伤,返回的路上时间紧急,没顾上处理,结果伤口里的肉腐烂了,医生把那些腐烂的剜掉,就成了这个样子。没事,你不要担心,这只是外伤。”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肉烂了被挖掉,乔巧听着都觉得疼,“你们工作这么危险,你以后还是注意些吧。”   “这次是个意外,和我同去的是一个小年轻,我带着他,总得保护他的安全。”   曾志国还是一个挺靠得住的人,第一次见他,他就无怨无悔地帮人上火车,上一次,还帮她抓到了抢她鱼的人,这次,又是为了保护同事才受的伤。   乔巧猛然想到,不对啊,她本来是生气于父子两人骗她的事,怎么被曾志国带歪节奏了。 “哦,那你以后注意,我就告辞了。”   曾志国拦住了她,“乔巧,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就是给人判刑,也得看犯了什么错,你总得让我知道,我哪里错了好不好?”   经过给曾志国包扎伤口,再听他讲了工作的事,最初来时那种怒气已经消散了,“你不是出差了吗?怎么现在还在京里?要不是今天我有空提前过来接思源,还不知道这件事。”   相信经过这一次解释,乔巧会更加对洪学兵不信任的,曾志国解释道:“你也看到了,我这次出去受了伤,是因为逮到的人是个间谍,回来后还有后续的事要收尾,除了去看了眼思源,还没顾上回家,思源说和你在一起很开心,就想着还是请你帮忙照顾着思源。这事我没和你说,是我的错。”   乔巧想,听曾志国这么说,他也不是故意不回骗她,这件事也就算了。   看乔巧脸色和缓,曾志国放下了一半的心,乔巧身后,曾思源悄悄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没想到这个便宜老爸这件事也能圆过来。   “那你为什么骗我你脚崴住?曾志国,人与人之间要有起码的信任,这么一点儿小事你就骗我,很难让我相信你在其他的事上不会继续骗我。”   曾志国的汗一下子冒了出来,这件事虽小,但关系到乔巧对他信任的问题,他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要怎么解说,你知道我是个警察,我们在抓坏人的时候,要和他们斗智斗勇,可以说只要为了这个目的,有时候是会玩一点手段的。我的一个前辈告诉我,要斗过坏人,就要在手段上比他们更多。纯粹的好人,单纯的完全守规矩的好人是无法胜任我们这个工作的。   “当然,你不是坏人,我不是拿你当坏人对待,我只是想说,因为我的工作性质,让我养成了为了目的不计较方法的习惯。当看到你要走的时候,我一急,急中生蠢,就下意识地这么做了。   “我可以说我不是纯粹的好人,但乔巧,思源很喜欢你,把你当他妈妈看待,我走之前他还和我说,‘乔巧阿姨没有粮票,她要住在我们这里,我可以少吃些,把我的粮食分给她吃。’我呢,我也想着和你组成一个家,尽我最大的努力去让你生活得好。   我有过一段婚姻,很失败,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取悦一个女人,但思源能做到的事,我会做得比他更好。和我在一起,有我有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我知道你原来的婚后生活不愉快,但我可以保证,在我们家,谁也不能欺负你,哪怕我自己。   “乔巧,你觉得怎么样,能不能考虑我?” 第34章   乔巧没想到突然听到这么土的告白, 但她真的考虑了下。   曾志国长得非常符合她的审美,就这样看着,她的心就经常蹦蹦跳, 她可以想象,如果和曾志国在一起生活, 会激发她无数的画画灵感。就是她不知道那是来自于画画的激动, 还是来自于对曾志国灵魂的激动。   不过, 她也只是考虑了下就拒绝了,“对不起,我现在没有结婚的打算。”   曾志国并不气馁, 今天乔巧能不生他的气, 他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为什么没结婚的打算?”   “我觉得一个人很自由,但结婚了就不一样, 结婚考虑一个人的家庭,要多操许多的心。再说,我刚经历一场失败的婚姻, 不想立即就让自己再进去。”   “那么,我现在有伤,有些事不方便做,能不能麻烦你再住这里一段时间, 好帮着我照顾思源。”曾志国忙换了另一种方式,“作为回报,我看你很喜欢画画,我可以作你的模特让画怎么样?”   “真的吗?”乔巧有些不敢置信, 这真是梦里才有的好事,特别是这个还很保守的年代,曾志国竟然同意做模特,更是难为可贵。   “我曾志国说话的话,一口唾沫一口钉,从来都是算数的。”   曾志国觉得古代还有张敞画眉呢,他给自己将来的老婆画个画又怎么了,这是闺房情趣!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乔巧对画画的兴趣为什么那么大,但看到乔巧因此眼睛亮晶晶的,他觉得这就值了。   人都住到家里了,时间久了,让乔巧觉得这样生活也不错,还不就成他的人了吗?嘿嘿。   嘿嘿,乔巧也很高兴地答应了。住这里就住这里,反正怎么也比住宿舍强啊,有美男和小天使可以看,有模特可以画,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啦,就只当照顾为了保护大家而受伤的公安了。   两人说好了,明显看着神情不一样,出来后曾思源心里想,没想到这个便宜爸爸还真有一手,这么快就让乔巧妈妈态度反转。   但乔巧妈妈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会不会被便宜爸爸吃得死死的啊,哎,虽然他是儿子,怎么有一种老慈父看待嫁女儿的心态呢。   所以,还是乔巧妈妈嫁过来好,这样他就可以帮着她了,嫁去别人家,他也鞭长莫及啊。   不管怎么说,几人皆大欢喜,乔巧就此住了下来。曾志国没回来的时候,她住的是曾思源的床,现在曾志国回来了也没什么变化,不过要曾思源去和曾志国合住一床。   想到曾志国伤口崩开她也有责任,乔巧有点儿心虚,就决定给曾志国补补身体,可这时候肉限购,乔巧干脆周末的时候就又去钓鱼了,到时候吃鱼或者用鱼换些蛋或者肉之类的。   这一次她骑着曾志国的自行车,比上次轻松许多就到了河边,找到上次藏鱼杆的地方,正要扒出来,就听到有人惊喜地说:“您好,又遇上了!”   乔巧扭头一看,不远处正站着何文华,对于这个因为妈妈生病抢她鱼的人,乔巧印象深刻,“你也来钓鱼?你妈怎么样了?”   “要谢谢您上次给的钱和鱼,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妈身体好多了,她老人家爱吃鱼,我想着看能不能钓上来几条。对了,我看您喜欢画,我这段时间又找出来一些,不知道您要不要去看下。就是……就是我妈爱吃鱼,您钓到多的,看能不能分我一条?”   乔巧颇为心动,如果后世的人知道她用那么低的代价就得到了画,恐怕要羡慕死她,“行,这样吧,不管我钓到多少,一幅画我给你一条鱼。”   “行行,太感谢你了!”何文华感激不尽,反正画全是他从废品堆里捡出来的,没什么代价,鱼却能改善妈妈和他的生活。   钓鱼这个真是需要技巧,看乔巧一会儿钓到一条,一会儿又钓到一条,而他自己却一条也钓不上来,何文华羡慕得很,最后,他干脆也不钓了,只在乔巧钓上鱼的时候帮她取下来放入桶中。   “乔老师,您这手真是绝了,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在河里这么快钓到鱼。”   “我这鱼饵是特制的。”不过怎么制,乔巧却没说。   到下午大概五点钟左右,乔巧已钓了七八条鱼,她收了鱼杆,想到何文华家也离这里不远,上次是她把鱼杆埋在了土里,还是不太方便,就问:“我能不能把鱼杆放你家里,下次再来钓鱼时再去取吗?”   何文华连连点点。要知道,画现在不能吃不能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乔巧要收集画,但他真怕哪一天她不乐意换了,有鱼杆放在他那里,证明下次乔巧还乐意和他交换,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   乔巧就把鱼杆给了何文华拿着,她把桶依然挂在前面车把上,“你上车吧,我来带你回去。”   路上何文华和乔巧商量回去后就说鱼是他钓的,好让他妈放心。这对乔巧无所谓,她自然同意了。   何文华的村子离河并不远,又有车子,很快两人就回了他家。屋里何文华妈问:“是文华吗?”   “妈,是我!”何文华高兴地说,“妈,我今天又弄来鱼了,回头我给您做着吃啊。”   “你又从哪里弄来的鱼?”   既然来了人家,总要打个招呼,乔巧随着何文华进了他家,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后,发现何文华妈果然好了一些,这次没在床上躺着,她半倚半靠在床头,气色也好了不少。   “是我今天钓的鱼,妈你只管放心吧。”   乔巧从桶里取出两条鱼让何文华妈妈看了看,“我今天和何文华同志一起去钓鱼了,您有这样的孩子孝顺,可真有福气。”   又聊了几句乔巧退了出来,“你说的画在哪里?”   “走,我领你去我工作的地方,画我没拿回来,全在那里呢。”   所幸路并不远,骑着车子很快就到了,乔巧看到一个破烂的院子,有些惊奇地问:“就是这里吗?”   “是啊,这里就是废品收购站,所以我才有机会收到这些没人要的东西。”何文华有些赧然,“你进去随便挑吧。”   看看这偏僻的地方,乔巧有些迟疑,何文华如果有歹意,她就麻烦了。不然还是下次叫上曾志国一起来好了。   她找了个托词,“看你这里东西这么多,今天也晚了,我也不太好挑,鱼先给你了,要不改天我再过来好了。”   何文华也看懂了乔巧的意思,爽快地说:“行,没想到今天您会过来,我这里也乱,下次再整理下再请您来找好了。”   乔巧正要走,就好像听到了曾志国叫她的声音,扭头一看,远远的一个骑车的人影可不正是曾志国。   乔巧大喜,猛冲着曾志国挥手,她正盼望曾志国呢,没想到他就过来了。   曾志国猛地加快了力气,速度明显快了起来。   “你别急,小心伤口!”   在乔巧的叫声中,曾志国好像眨眼间就过来了,“我很小心的,没事。”   “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我忙完了,看你还没回去,就来接你。”乔巧出来之前只和曾思源交待了声,没想到曾志国竟然还过来接她了,笑嘻嘻地说:“你过来了正好,我正想要过去找些画,怕自己拿不住,你过来了正好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何文华心里有些酸涩,刚开始乔巧明显不信任他,过来就找了借口说下一次,这个曾公安一来,她就又欢天喜地愿意进了。不过想想两人的第一次相遇,他又觉得也不能怪乔巧。   “这里走。”何文华引着两人,率先进了院子。   乔巧和曾志国两人推着各自的自行车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拿着钥匙开了其中一间的门,“请进吧。”   乔巧把自行车放在门口,走了进去。这是一间有五六十平方米的屋子,到处堆满了各种杂物。   何文华走到靠墙的一个浅黄色破桌子前,拿起了一个卷起的画递给了乔巧,“你看这个您喜欢不喜欢?”   乔巧打开一看,猛一喜,范宽的《溪山行旅图》?明明后世这幅画是存放在湾湾的博物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她囔囔道:“不应该啊。”   曾志国随口问:“什么不应该?”   “这幅画不应该在这里啊。”   何文华问:“怎么了?”上次见乔巧喜欢国画,他专门找了这幅看着不错的好给她,听乔巧意思,有什么不对?   “怪不得,这幅画是仿制的。”   不过仿制者笔力很强,图上那种高山远止,壮气夺人的气势很足,几乎让乔巧误以为是真的。   “那就没什么价值了吧。”   “还是很值得一观的。”特别是原作已不在内地的情况下。   何文华又拿起一个卷轴递给乔巧,“那你看这个。”乔巧打开看了眼,发现这个是元朝一个画家的画。她把判断说了。   “那这两幅画换你两条鱼可以吗?”何文华小心翼翼地问。   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两幅古画才值两条鱼了吧,乔巧点点头。   何文华就怕乔巧相不中,看她点点,高兴地说:“你看那里还有不少书,有什么你喜欢的,只管拿走吧。” 第35章   乔巧去那堆书旁边看, 曾志国问:“你想找什么?”   “我觉得我文化不行,在自行车厂里看制造都不理解原理,想着找书看看。”   “找什么书?”   乔巧目光马上被一本《数理化自学丛书》的数学版吸引住了, 她捡起来一看,这还是一本九成新的书, 里面也只是个别地方写的有字。   “你看, 就类似这样的, 或者初中、高中的课本也行。”   又扒了一会儿,乔巧真找出一本高中的语文课本,还有小学的语文及数学课本, 让她惊喜的是, 竟然还有好几本宋代的古本,是古人的笔记。乔巧全收了起来。   曾志国找出一本《数理化自学丛书》的物理部分。   何文华找出初中的地理及历史各一本。他很大方地说:“反正这也是要被当废品用的, 你喜欢就全拿走吧。”   乔巧又抓了一条鱼给何文华,“那太谢谢你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书麻烦你帮我留着。”   “行。”   乔巧欣喜地拿了书及画告别何文华走人, 出屋来曾志国把桶放在了自己的车把上,“放着桶不方便骑车,还是我来吧。”   乔巧把画及书放入前面车篓里,“行啊, 反正是给你补身体的,你带着也应该。”   给自己补身子的,没想到乔巧这么关心他,曾志国觉得心里像吃了麦乳精一样甜, 充满了力量,回去后他和乔巧说,“你在楼下先看着车,我把这一辆搬上去马上就下来。”   乔巧担心他伤口再崩开,有些犹豫地说:“你伤口还没好,还是我把自行车扛上去吧。”   “我没事,哪用得到你来出力,你能过来我和思源已经要谢天谢地了。”曾志国一手拎着桶,一手扛着自行车就上楼了。   想象原来在洪家,与现在真是天地之别了,乔巧也并没有完全依靠曾志国,她也扛着自行车准备上楼。   其实真是还挺重的,她刚走了没几个台阶,曾志国就下来了,把车篓里的书给她,接过她手中的自行车,“哎,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非要自己搬,等我来就行了。”   从小到大,她一向懂事,即使心脏有问题,也是能忍就忍,好多次她都听父母说她懂事乖巧得让他们心疼,原主的生活更不用说,成年后到洪家就是不断地干活,柔顺之极。   这是头一次被人说不听话,乔巧不知怎么觉得有种奇妙的感觉,就像一颗已被浸泡的种子,正要冲破外面的封堵努力发芽。   两人默默回了房,乔巧准备去剖两条鱼做了吃,曾志国把袖子一挽,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我在家的时候,这点事哪用得着你来做。”他拿出了两条鱼,很快给开膛破肚,完全没乔巧发挥余地。   他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乔巧突然有了个灵感,干脆拿出了画纸,把曾志国手拿鱼的画面画了下来。等曾志国洗干净鱼过来,乔巧已画得差不多了。   曾志国凑过去看,画面上,他正骑在自行车上,单脚驻地,带着满脸的笑意双手正捧着鱼往桶里放,那满满的喜悦好像要溢出了一样。   等乔巧停下笔,他才说:“这么喜欢画我吗?”   眼前是最欣赏的相貌,耳边是温热的呼吸,乔巧不由心漏跳了下。   不能被美色所惑,她拿起画板,向后退了一点, “人本来就是大自然的宠儿,而你的身材是最符合人体美学,比例很完美。”   看着乔巧那亮亮的眼睛,曾志国笑了下,喜欢他的身材也行,早晚有一天会喜欢上他这个人的,“我们去接思源回来吧,做的鱼正好让他也尝尝。”   乔巧休息,曾志国却忙着上班,他们只好把曾思源放在了他奶奶家,“那把鱼给你妈带2条吧。”钓到9条鱼,给了何文华3条,他们准备做2条,还余4条呢。   “乔巧,你真好。”曾志国没想到乔巧会这么说,高兴得心花怒放。   “你别多想,上次你妈还给我了粮票,解了燃眉之急,我这是算还她的谢礼。”   反正不管怎么说,有这两条鱼带着,去哪里都算一份重礼了,曾志国一回去,就急忙献宝,“妈,您看乔巧钓的鱼,过来她就想着带给您和爸尝尝。”   看到一向少话的儿子一脸高兴,杨利娟忙堆出笑脸,冲着儿子孙子面子,她也得给乔巧好脸啊。   何况乔巧教育孩子有一套,自身又有本事,关键是儿子、孙子都喜欢她,杨利娟恨不得儿子能早点把人娶进门,见二人过来就热情得很,又是拿糖又是拿瓜子给乔巧吃,全是外面难以见到的东西。   走的时候,她还硬塞给乔巧10斤粮票,乔巧不收,杨利娟说:“我这边照顾不到思源,心里就够不舒服了,这是给你们改善生活的。”   曾思源也说:“阿姨,你拿着吧,免得你没粮票饿着了。”   乔巧接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半天这太像去婆婆家,婆婆客气说让照顾她儿子及孙子了。   明明说不想成家,可现在和曾志国父子两人一起生活,除了没有更亲密的关系,又和成家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生活能一直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回去后,曾志国赫然道:“我只能做粗活,鱼要怎么做?不然你指挥我,我来干怎么样?”   “算了,还是我来吧。”   “那你看我来做什么?”   就连曾思源也说:“阿姨,有什么我能做的,只顾吩咐我哦。”   “那思源你剥块姜,曾志国你把鱼片成薄片,越薄越好。”   两人听吩咐去干自己的活,乔巧把炉子打开,烧了锅水。   不得不说,曾志国刀工很好,很快就把鱼片切好了,乔巧拿姜片把鱼抹了一遍,又用盐腌上,现在油少,但新鲜的鱼,没有油也能做出味道。   水开后,她把鱼倒了进去一焯就捞了出来,用了点酱油加盐调了,又点了几滴香油进去。   香味弥漫起来。   曾思源忍不住咽了口水,他有些羞愧,在这个身体里面,好多举动都不受他自己控制了。   别说,即使这样简单的做法,鱼也极为鲜美,尝了一口,有种肉就要融化在口腔内的感觉。   三人美美吃了一顿。吃过饭,乔巧拿出了初中的课本开始看,看着,她不由莞尔。   只见书内封面上写着“领袖语录”下面是“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别样,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段。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资产阶段知识分子统治我们学校的现象,再也不能继续下去了。”   “乔巧阿姨,你在看什么这么好笑?”   乔巧把书递了出去,“是这个课本啊。”   “你怎么又想着看课本了呢?”   “我觉得自己知识不够,才想着学的。”   想到1977年恢复高考,以后国家对教育越来越重视,他前世就是吃了学识不够的亏,曾思源想自己也得好好学,就说:“要不我也跟您学吧。”   “那行。”乔巧挑了几个字,教了曾思源,让他跟着写。   一边的曾志国看着这一切,越发觉得应该把乔巧娶回家,这就是他心目中家庭的样子。   想到乔巧最看重的户口问题,他第二天就去问了胡局长,“我有个很好的朋友,想把户口从农村转过来,方便不?”   胡局长斜他一眼,“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户口有多紧张。   “要么,是在农村的父母年老体弱、身边无子女及其他亲属照顾,生活难以自理,必须来燕京投靠子女生活的;   “要么,是在农村无人照顾的15周岁以下的子女,其父母在燕京工作且户口在这里的;   “要么,夫妇一方在农村,并在落户地有固定住所的职工居民家属及其不满15周岁的子女(含18周岁以下的在校生)。符合这三个条件之一的,才能迁户口。”   乔巧三个条件都不满足,曾志国不死心,“就不能通融下吗?”   “户口管得严,多少人盯着呢,是这个口子不好开,楼上将的警卫员,曾救了楼上将一命,对于楼将军,那个警卫员是他家人一样的存在,可即使他警卫员的家属,也调不进来,后来没办法他的警卫员去了地方,才解决了家属的户口调动。   志国,我们城市的供应能力有限。农村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你也应该知道。如果能供应得上,我们何必采用限购制呢?这三个条件,其实是最基本的,就是符合了也不是好转,要等名额。不符合,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限购制太严苛了,像他,一个月不过31斤粮票,4两油,这还是因为他们公安体力劳动多,粮票给的多一些。这样下去,乔巧以后靠什么生活。   “真没有其他方式?”他们一家都是城市户口,曾志国还真没具体关注过这个问题。   “要不,调进来的人属于特殊人才,你找市革委会主任特批,要么,我看你这么关心,莫不是就是你那个中意的人?”   别人也不知道乔巧是谁,曾志国点点头。   “哈哈,真想知道让你这么上心的是什么样的人,对了,你没想过吗,你们结婚后,等一年就符合条件了。”   曾志国被这个消息一惊,又一喜,想到乔巧和他结婚,他觉得好像变成了一个充了氢气的气球,光想向上飘。   但上次乔巧生气被欺骗一事,让曾志国觉得这事需要慎重,再慎重,在这样的考虑中,九月到了,天气虽然还是热,早晚的温度降了不少。   这天,自行车有人来参观,乔巧跟着胡斌参与了接待,中午时还跟着混了顿好吃的,不小心有些吃多了。   晚上,她在曾家吃饭时,就只喝了汤。   曾志国及曾思源都注意到了。 第36章   见乔巧只喝了汤, 都没吃馍。   曾志国先停了筷,问她, “你怎么不吃馍?”   可中午吃多了这种事有些丢人,乔巧顺口说“我刚才就吃过了。”   曾志国不信乔巧的话,筐里的馍是有限的, 明明并没有减少,她能去哪里吃?   曾思源也不信。   大家粮票定量,平时乔巧一顿也吃一个馍,曾思源以为她是因为没了粮票才少吃, 把筐里的馍拿了一个给乔巧,又把自己手里的玉米面馍掰下咬过的那口,余下的递给乔巧, “阿姨, 你不要担心, 吃这个吧,我年纪小,少吃些就好了,你是大人,要多吃才行。”   曾思源真是个小天使,乔巧再次说“思源真乖啊,可阿姨做饭的时候吃过了,现在一点都不饿。”   别人做饭时会偷吃, 乔巧妈妈可不是那样的人,曾思源觉得自己不能当面拆穿乔巧妈妈的谎言, 只是把馍向乔巧那里推了推,“吃过了也再吃些吧。”   “我真的吃不动了。”真的吃得太饱了,如果放在前世,出于养生,她绝对不会吃那么多,也只是在这个年代,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吃多了。   看乔巧坚决不吃,曾思源不好再多说什么,在吃完饭后去和曾志国商量,“以后我们少吃些,把粮食匀给乔巧阿姨吧,看她不吃东西,我觉得心里难过。”   曾志国也觉得乔巧大概觉得自己没多少粮票了不吃,就说“我来想办法。”   他过来敲了乔巧的门。   乔巧已准备看会儿从何文华那时收到的书,听到敲门声起来把门打开问“有什么事吗?”   曾志国递过来一袋饼干,“你没吃饱吧,这个给你,我今天在友谊商店买的。”   乔巧迟疑了下,虽然她手里的粮票已不多,但坚持一段时间等到红星大队分粮还是来得及的。   没想到只是第一次少吃了些,不但曾思源要让她吃的,曾志国还带了一袋这么贵的饼干过来,这让她心里满满的都是暖意。   “你怎么买这么贵的饼干,一袋饼干,能买不少馒头了。你给思源吃吧,小孩子才应该多吃些好的,好长个子。”   耳朵竖得高高的的曾思源听到了这句话,不由想,这肯定是亲妈啊,不然不会对他这么好。   曾志国回避了给曾思源吃的话题,说“虽然贵一些,但友谊商店里的饼干不要粮票,还是可以补贴些日常所用。对了,我有些事私下想找你商量。”   乔巧让开了门让曾志国进来。   这个房间原来是曾思源住的,并不大,放了一张一米五的床及一个衣柜后并没多少地方。室内连个凳子都没有,乔巧只好请曾志国住在床头,她坐了床尾。   即使坐在床上,曾志国也像后世出席招待会一样,面目端肃,每个身体线条都充满了美感。   放在后世,这就是仅凭外貌身体就能有一大帮迷妹的男人,成个网红不是问题。   这也算是同床了。乔巧想到这里心脏猛跳了下,房间里的氧气好像变少了似的,让她觉得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为了打破这种状态,她忙问“你有什么事?”   曾志国犹豫了下说“乔巧,我帮着问过了,户口不太方便转,要转户口的话得满足三个条件才能申请。”曾志国把胡局长告诉他的三个条件和乔巧说了下。   乔巧点了下头,“谢谢你了。我也已经去相关部门问过了。”确实如曾志国说的这样。并且办事员还告诉她,即使满足了条件,也还要排队等,什么时间能排得到,是未知数。   相对在红星大队的生活,她自然更喜欢这里,工作环境更好,所接触的人素质更高。等到大队分粮食就好了,可以让妈妈帮着换了粮票寄过来。离那个时间,还有一个多月左右。   就是到时候她要把工资每个月寄回去17元,这样她就只有4元钱用来生活了,还是有些紧张的。   “那你怎么办,考虑过吗?”   乔巧当然考虑过。   1977年10月就开始高考了,到时候她要去参加,考上个大学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个年代,上大学之后就会发粮票及生活费,户口也很自然就能调过来。   “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   曾志国却以为她要坚持少吃,心里对她怜惜更盛。生存面前,她还能坚持自己的原则,不贪不怨,这种人太少了。   曾志国两手按在床上,表面平静,可他手下的褥子被按得深深下陷,“你要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领证,作为家属,你可以申请转过来,这是最快的转户口的方式。”   曾志国说完,两手不由紧紧攥了起来,就像向神父说出了自己的错一样等待着审判,连咽口唾液都不敢用力,怕惊扰了乔巧。   “假领证?”乔巧不由重复了下。   “是的,你放心,如果你不愿意公开,我们可以私下领,不告诉别人,之后与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区别。你看怎么样?”曾志国的手心里不由出了汗。   后世乔巧曾看到过□□十年代有人为了获得绿卡而和外国人假领结婚证,没想到在七十年代,曾志国也有这样的想法。   她其实对于婚姻无可无不可,但要是曾志国这样的人,挺靠谱的,又有她最欣赏的身材,家里的孩子是曾思源这种懂事、乖巧的孩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最起码这段生活,还是比较愉快的。   但是,乔巧咬咬牙,“谢谢你,但算了吧。”   曾志国喉头有些发紧,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这其实对乔巧并没有什么损失,只是一个婚姻的名头,他并不改变她的生活,直到她愿意接受他的那天。   即使这样她也不同意,宁可自己饿着坚持,也不愿接受和他假结婚,她就这么厌恶他吗?还是不相信他?   “乔巧,我能知道为什么吗?是我和思源有什么让你不快的地方?我可以对着我帽子上的国微发誓,就像我一辈子忠于国家一样忠于自己的家与妻子。”   “我不是信不过你。”前世身体一向不好,乔巧也一直没机会走入婚姻,让她对婚姻持一种更悲观更现实的态度。   她觉得婚姻中男女更像合伙组成一个公司,共同为这个公司努力,发展壮大。虽然有这样现实的思想,但作为一个年经的女孩,毕竟对此还是有些憧憬的。   如果她单纯为了一个户口,可能就同意了,但要她把第一次婚姻作为筹码,仅仅为了不久后就可以得到的粮本,乔巧觉得,她不愿意。   如果结婚,她要拿到粮本,堂堂正正地结婚。   没想到她的行为竟让曾志国误解。   她的思想与现在人的思想太不一样,乔巧不知如何解释,只得说“我刚从一段婚姻中走出来,带给我的都是不好的感受,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没想到快速步入另一段婚姻,哪怕是假的。”   曾志国心里被揪一下似的不舒服,都是那个洪学兵,没尽到做丈夫的责任,让乔巧的过去并不好,但同时他心里更多了分庆幸,如果不是他,大概他和她再也难有机会。   “忘掉一段不好的经历,用另一段愉快的经历把它覆盖过去就行了。以后不敢说别的,我会努力让你觉得生活愉快的。”曾志国想,希望有一天,乔巧能真正接受他,可以共同组成一个家。   话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你吃些饼干,早些睡吧。粮票方面,你不要担心,我来想办法。既然我们现在住在一个屋,就应该有苦同当。”   乔巧不愿走入婚姻,哪怕他说了是假的,那么他尊重她的意愿。   乔巧看着他推开门走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轻轻替她关了,不禁咬住自己的牙,她竟然没想到,有一天和心中的阿波罗共组一个家的机会,竟然被她这样放过了。   可是,她是有底限的,哪怕辛苦一些,也不想第一次婚姻像交换一样。   曾志国一回去,曾思源就立码从床上坐起来问“爸爸,你们说了什么?还有我们怎么办?”   看儿子带着担心的目光,曾志国揉揉他的头发,“别担心,有我在呢。小孩子就要多笑笑,天天开心地玩就行了。”   他并不是真的小孩子啊,曾思源又冒出一个念头,要不要去和乔巧妈妈说实话,再问问她是不是也是穿越的,像他一样,里面住了一个新的灵魂。   可他怂了,现在这个乔巧,不但给了他妈妈一样的爱与温暖,还教会他新的思考方法,他怕一戳穿,再也回复不到现在的相处。再说,万一乔巧抵死不认,他是完全没办法指认的。不捅破,他还可以想象是妈妈不知道怎么有了新的知识与技能。   乔巧觉得还好,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她就有粮票可拿,再有一年多的时间,她就可以考入大学,成为有粮票可领的城市户口,这点等待的时间她很容易就能过去。   曾志国则觉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这天凌晨三点就起来了,去了附近的一个黑市,心里滋味复杂,他原来几年前来过这里,是来抓其他参与黑市买卖的人,没想到有一天,他自己也来了。 第37章   从兜里掏出一个手帕, 曾志国又在上面接了一截线,围在脸上, 把线绕过脑后绑好,就成了一个简易的口罩。   这里三三两两站着人,他走到一个人面前, 故意哑着嗓子说“有粮票换吗?”   连着问了几个人,才有一个人说“5毛换1斤燕京市粮票。”   一斤粮票一斤面,一斤白面1斤8分钱,这个人要的真是非常贵, 曾志国说“太贵了”   那人很坚定,“低了不卖,我不是急需钱, 也不会卖的。”   曾志国又问了几个人, 都是拿东西换粮票的, 卖粮票的很少,最后,他还是返回了第一次问的人那里,“那我换20元钱的。”   “我只有10斤粮票。”   曾志国拿出了三张1元的,四张5毛的,递给了那个人。那人把手指头在嘴里唆下了,湿了湿手指头,又把手里的粮票数了一遍, 才依依不舍地递给了曾志国。   曾志国又找了几个人,一个人换个两三斤, 最后换到了20斤粮票。刚换好,就听到有人低声叫,“公安来了!”   这里的人喧闹起来。   曾志国一楞,今天运气真不好,刚来一次黑市,就遇到有同行来打击。到时候真被抓住,被说成偷机倒把分子就麻烦了。   好在他习惯性让自己处于相对安全的位置,现在正处于边上,看换给他粮票那人撒腿就跑,怕他被抓住连累住自己,曾志国一把抓住了那人。   那人压低声音,“你疯了,抓我干什么?”   曾志国曾带队,太知道同行们大概会怎么做,“从这边走,我知道条小路。”   那人忙跟着曾志国来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曾志国推出他藏在这里的自行车,“坐上,我带你一程。”   “谢谢你啊,大兄弟!”那人跳到了自行车后座上。   曾志国骑车飞速离开了这个地方,到一段距离后,他停下了车,远远还能看到黑市那边闪烁的手电筒光。   “好了,再见。”   “谢谢你,大兄弟,这些该死的人,我们容易嘛,偷偷来换个东西也抓人!”   曾志国很无语,冲那人挥挥手,“赶快走吧,别让人看到了!”   “感谢你救了我半条命,留个地址呗,我们也算患难之交!”   警察和坏分子的患难之交吗?曾志国无情拒绝了他,骑上车回家了。   回去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乔巧被他开门的声音惊醒,揉揉眼睛起来推开了卧室门,   曾志国把自行车放好,正轻手轻脚往他的卧室走,听得声响转过身,“啊,惊醒你了吗?”   “你怎么起来这么早?”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现在天还未高,他已从外面回来了。   曾志国从兜里掏出粮票,“乔巧,这是我换来的粮票,你不要担心没的吃,过一段时间,我再去换些就行了。”   一大早去给自己换粮票去了,乔巧心里如同大冷天喝了杯热奶茶。   “你从哪里换的粮票?我能不能去换?” 她从洪家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钱,又问洪学兵要了40,是一笔巨款,如果能换来粮票,一段时间内都不用担心吃饭问题了。   曾志国犹豫了下,还是直说“黑市。”   啊!黑市!   乔巧来到这个时空才知道这时候黑市交易是不被允许的,被人抓住就会被打成投机倒把罪,她最多只是想着认识的人之间互相交换下,还没敢想去黑市。没想到曾志国为了给她换粮票,竟然去了那个地方,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下次不要去了,太危险了,特别你还是公安,要被同行发现就麻烦了。”   “我总不能看你饿着。放心吧,我有经验的,今天就遇上同行去检查,我都跑出来了。”曾志国趁机道,“怕和我交换那个人不小心被抓连累我,我还把那人也带出来了,没有后患的,你放心。”   这个时候说她是吃撑了晚上才少吃也不合适了,乔巧后怕,“曾志国,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下次千万不要再做这种事了,人是不能与时代相抗衡的,其实我已接到老家红星大队的信,他们分粮的时候会给我也分粮的,并且你不知道吗,你的妈妈还代表工会去了我们厂,给了我20斤粮票,够我吃到分粮食时了。”   自家妈怎么会想着给乔巧粮票呢,竟然还没给他说?曾志国把这件事记在心里,“行,那你也得答应我,以后不能不吃饭!我说过,只要你在我家一天,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你下次要再不吃,我也不吃!”   被一泡尿憋醒的曾思源也冲出来说“乔巧阿姨,你不吃,我也不吃了!”然后冲进了厕所。   上次去钓鱼,她还遇上一个人为了一口吃的被打了一顿,乔巧知道这种行为有多可贵,整个人如同被泡在温泉中,“行,我知道了。”   不管他们能不能做到,有这种心意已让她很感动了。   没想到,一大一小两人真的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接下来几天吃饭的时候,曾思源及曾志国都等着乔巧先拿馍吃,乔巧不吃,他们就不吃。   她何德何能,遇上这样的父子呢。乔巧心里的天平更偏了一点,如果能一直这样,组成一个家并不是不可接受的事。   这一天,把曾思源送到幼儿园,乔巧去了自行车厂。   刚到办公室,胡斌就一脸喜色地过来,“乔巧,恭喜你啊!”   “怎么了?”乔巧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又有一幅画被《工人日报》登出来啦!上面给了很高的评价,说你的画,表现了我们无产阶段文化革命的成果,是人民生活幸福的象征。”他把手里的报纸塞到乔巧手里,“你看!你又给我们厂争光了啊。”   乔巧拿过报纸一看,果然,在《工人日报》副刊上,正是她画的曾志国骑自行车那幅画。   画面上,曾志国袖子半卷,那双结实的手臂正捉着鱼,股肉爆出,充满了男子坚毅的力,脸上又带着满足的笑意,喜悦透画而来,确实是她很满意的一幅作品。   “这都是领导的支持,不然我可没时间及精力去画画。”乔巧说得也不算假话,有了胡斌给她的工作,才使得她这段生活无忧,才能画出这种透着喜悦的画。   “我恭喜你的还不只这个呢。日报社虽然没稿费吧,给你了10斤粮票、1斤糖票的补贴。厂里为了鼓励你画出更多更好的画为厂争光,我姐夫也决定奖励你10粮票,一辆自行车票。”   说着,他把票都递了过来。   乔巧知道,估计胡斌也给她争取了不少,她诚意地说“谢谢你胡组长,这张糖票你拿去给孩子买了吃吧。”   胡斌当然替乔巧说了不少好话,补贴的还是乔巧最需要的东西,但看乔巧这么识趣,他也挺满意的,“都是给你的,我怎么能拿呢。”正好借这个机会向曾局长卖个人情,就当还上次人家帮忙的情了。   乔巧无奈接了下来,一边的侯华说“乔巧,看我的眼睛?”   乔巧有些奇怪,“你的眼睛怎么了?”   “你没发现吗,它嫉妒得快要红了,我怎么就没得到奖励的机会呢。”   胡斌拍他一巴掌,“你如果能画出那么好的画,为我们厂争光,我也替你申请。”   侯华嘟囔,“那不是画不出嘛。”   这一天,来找乔巧道贺的人可不少,乔巧把糖票换成了水果糖,来的人就给两颗,大家甜蜜之后对乔巧更是赞扬不已,不过这次赞扬的是她的人品。   乔巧也稳下了心,哪怕她粮食关系暂时转不过来,她也一样能靠着自己的画生活下去。   这一幅画也惊动了公安局的人,胡局长指着上面曾志国的画像对他说“好小子,你都上报纸了,有你的!这个画你像的人是谁啊,这么厉害?”   曾志国也很自豪,可现在乔巧没答应他的求婚,就忍住了想要炫耀的心理,“是我偶然认识的一个人,画得是很厉害。竟然有我的画像,这张报纸我收藏了啊。”说着,他把报纸小心地折叠好收了起来。   胡局长看他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心想,小样,还不告诉我,估计这个画家就是那个他的心上人。打趣道“志国,什么时候可以让我去吃你的喜糖啊。”   什么时候吃喜糖,这完全不由他决定啊,曾志国只得说“等到时候一定告诉您,请您为我当证婚人啊。”   “我告诉你啊,追求人,我们就是要先制订目标,再快狠准去达到它!就像领袖说的,咬定青山不放松!”   他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奈何青山好像视他如等闲啊。不过,乔巧给他画画,根本没洪学兵的事,证明在她心里,他可是比洪学兵重要多了,如果洪学兵看到这个画,非得生气不可。   洪学兵注意的则是那个作者名字,心里满满是苦涩。没想到乔巧天分这么高,连报纸都能上了。   连他机械厂的同事这天的讨论话题都是曾志国,大家都说,如果有一天能上《工人日报》,一辈子可就不白活了。   小郑和洪学兵说“我觉得这绝对是画家美化的结果,人有长得这么精神的吗?”   洪学兵没说话,但心里想,真是有这样的人的。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个人,除了有个孩子,好像没有一点儿不好的地方。   而这样的人,他对乔巧虎视眈眈。   哎!   他都做得什么事啊,原来还以为他不打不骂,不歧视她已是做得足够了,没想到乔巧根本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无能,离开了洪家,离开了他,她开始绽放光彩。   就像有人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一样,洪学兵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第38章   这幅画的影响太大了, 连侯亚男的嫂子也看到了画上的曾志国,还专门把报纸拿着报纸去找了侯亚男说“亚男, 你现在联系这个曾志国了吗?你们进展怎么样?”   侯亚男犹豫了下道“还没有进展。”   她嫂子冷笑一声,“要你这墨迹劲,再等下去黄瓜菜都凉了。”侯亚男被嫂子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通。   原来没和哥哥结婚时, 嫂子明明还是挺好的,不知道是不是密集的居住环境让嫂子越来越没耐心忍耐。侯亚男咬了咬牙,听说曾志国自己就住着一套房子,她就再试试吧。   这天下班, 侯亚男重新把两个辫子又梳了一遍,梳成两个整齐的小辫,最下面扎上一根鲜艳的红毛线, 拿着自己纳好的一双鞋垫去了曾志国的房子附近。   下班后, 曾志国去买了一块肥肉, 一块豆腐,准备以庆贺的名义改善下生活,和乔巧也再亲近一些就更好了。一路走一路想,就没注意看周围,快到家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路边冲了下来,吓了他一跳。   曾志国忙停下了车,拧起眉头, “你怎么回事?我差点就碰着你了。”   冲出来的正是侯亚男,她冲曾志国挥手, 曾志国好像就没看到,骑着自行车就要过去了,无奈她才冲了过来。   过来后侯亚男目光不由看向了曾志国车篓里的肉及豆腐。他家生活也太好了,有单独的房,还吃得这么好,更坚定了她想嫁给曾志国的决定,“对不起!曾同志,我有事找你。”   曾志国这才认出来是侯亚男,儿子曾经那么捣乱,让侯亚男尴尬,让他柔和了些声音,“什么事?”   侯亚男伸出手,把攥着的鞋垫拿了出来,“这是我给你缝的鞋垫,你看看合不合适?”   莫名其妙送鞋垫给自己,曾志国拒绝,“我不需要,你拿回去吧。”   侯亚男却没收回手,“这是给你做的,我用太大,就浪费布了。”   正在这时,乔巧接了曾思源回来,就看到曾志国与一个女子站得很近在说话。再近些,她看一这名女子长相秀丽,手里拿的鞋垫上还绣了字,看来是花了不少力气的。她心里突然有些烦燥。   曾思源看到这种情况,心想,便宜爸爸今天的运气不好啊,他直接叫起来了,“爸爸,我们快回家吧!我和乔巧妈妈都饿了。”   乔巧哭笑不得看了小家伙一眼,他明明在幼儿园吃过饭的,一般也是晚上回家再吃些,却不可能这时候饿了,不过却被他的维护有些感动,“叫阿姨哦!”   却听小家伙又说“这个阿姨你怎么来了?”他转身抱紧乔巧,看着曾志国,“我可只接受乔巧阿姨当我的妈妈哦!反正我心目中她就是我的亲妈妈!”   曾志国揉揉他的头发,眼睛里蕴着笑意,“我们回家再说。”   侯亚男伸出的手僵硬地收了回来,她的脸因为羞意涨得通红,又遇上了曾思源这个小家伙,上一次简直就是她的噩梦,她这次过来就想着千万不要遇上,谁知道这次还是碰上了!   她忍不住去看了被曾思源护着的女人,面目稍黑,不像她这么白皙,两条眉毛蹙着,看着不是特别亲和的人。   可她,竟然被曾思源护着,看曾志国的样子,也是满心欢喜,侯亚男不由妒嫉起这个女人的好运,又眼睁睁看着三人慢慢走了,一路洒落曾思源快乐的笑声及曾志国温柔的话语,“你的画画得太好了,我才有幸上到报纸上去,今天买了些肉,我们庆贺下啊。”   原来那幅画是这个叫乔巧的女人画的,侯亚男想,她是画不出那么具有感情及神采的画,这么说,她也不算亏……   被她念着的三人已回了家,回去后,曾思源就和曾志国咬耳朵,“我有话和你说!”   “有什么话你说呗。”曾志国奇怪这次儿子怎么要背着乔巧。   “那我说了啊。老曾同志,我再次郑重声明,你可不要和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我的妈妈只能是乔巧阿姨。”   早知道就不让他当面说了,曾志国气得想拍这个儿子一巴掌,什么叫他和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这不是污蔑他的名声嘛,让乔巧听到了怎么想?   乔巧听得噗嗤笑了出来,看到那个女人和曾志国说话的时候,她猛然觉得心里崩紧了一根弦,当曾思源维护她时,虽然觉得对那个女人不公平,她有着被人护着的感动与放松。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走进了她的心里。   曾志国忍不住瞪了曾思源一眼,“你去你房间,我和你乔巧阿姨有话说。”   “行,行,我走了,你要记得我的话啊!”曾思源扮了个鬼脸回了他的屋。   等曾思源进屋后关上了门,曾志国才带着不安解释道“乔巧,我真不是和那个女人有什么。”   娘的,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曾志国有些没敢看乔巧,“我也不知道她今天会过来,说要送我一双鞋垫,我根本就没想收,也不想跟她有什么关系。”   乔巧坐在桌子边,用手托着下巴问“她是谁啊?”总不可能人家莫名其妙就来送曾志国鞋垫。她可是看到了,那双鞋垫上面还扎了个字,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得出来的。无缘无故的,谁会花这么大的功夫啊。   “她是我曾经的相亲对象。”曾志国说完偷觑了乔巧一眼,免得将来乔巧知道了又出误会,他索性全说了。   “当时在火车上我就想思源跟你那么投缘,我也看你很好,就想如果能和你成一家人就好了。但你说你去找……”虽然是前夫了,曾志国也不愿说出那个词,顿了下道“你说你去找洪学兵,我听了非常失落。”   “那你怎么又相亲了呢?”乔巧另一只手也托起了下巴,好像下巴很重似的,虽然知道两人没成,她心里还是有淡淡的不舒服。   “回去后我想思源那么想要一个妈,反正你是已婚人士,我也没希望了,我妈说让我相亲时,我就答应了,主要想着要给思源一个完整的家罢了。”   “可相亲并不愉快,我想算了,就和我妈说了,以后不要再给我找相亲对象,我不会再相亲,以后就我和思源两人过,谁知道她今天竟然莫名其妙来送东西。”   曾志国目光灼灼看向乔巧,“我内心里只想和你成一个家,就像现在这样,我的工资及粮票全给你,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还有,你不是一直喜欢画我吗,到时,你就可以随便画了。怎么样?”   完美的身材,坚毅的表情,充满了力与美的身体线条,乔巧觉得心里像烟花一样绽放。   只是,虽然曾思源很欢迎她,会不会真组成一个家后,他反而又不高兴了呢。乔巧还是有些犹豫。   屋里的曾思源想,没想到这个便宜爸爸还挺会哄人的,曾思源又想乔巧妈妈赶快答应,又不希望她被人一通甜言蜜语就哄住,真是纠结啊。   不过,还是乔巧妈妈先答应再说,他总会护着她,不让她像前世在洪家那样被欺负的。曾思源推开门,哒哒走了出来,说“我想和乔巧阿姨谈个话。”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曾志国没得到乔巧答应的郁闷减了不少,揉揉小家伙的脑瓜子说“你要谈什么?”   “我想只有我和乔巧阿姨两个人私下说。”   “臭小子。那我出去转转。”曾志国把空间让给了两人。   等曾志国走后,曾思源这才拉着乔巧进了她的房间,说“乔巧阿姨,你坐。”   “什么事啊思源,你说吧。”乔巧一把抱起曾思源了放在床上,这才也笑着在他身边坐下。   曾思源顾不上被抱的羞意,问“阿姨,你是我妈妈吗?我意思是说我原来的妈妈还在吗?”   乔巧惊骇得脸色都变了,她哑着嗓子问“你怎么这么说?”   曾思源收起了平日带点稚气的表情。   “你没想过为什么我见你就对你特别亲近吗?那是因为这个身体本来就是我的妈妈,而我前世其实已经死去,却不怎么回事等我醒来时又在这个身体里恢复了意识。你呢,是什么情况?”   乔巧恍然,她还以为自己对孩子特别有亲和力呢,原来这是人家儿子找上门了,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这时身体里有种莫名的酸楚,怪不得上次曾思源问自己相信人有来世没?怪不得他平日不太像个孩子,懂事得不像话。   她没回答他,反而问“那你早知道我有不妥的地方,为什么还是对我那么亲近呢?”   “其实除了妈妈的面目及那种温暖的感觉,我别的也记得不清楚了,毕竟妈妈去世的时候我还不到四岁。我只记得她把我搂在怀里,夏天的时候挥着蒲扇为我赶蚊子,冬天的时候把我的脚放在她心口上暖。   “我在洪家吃了许多苦,当时一直想的就是,如果妈妈在,我就不会这样了。”   “而你,虽然做的事不一样,可那种温柔、关心的感觉是一样的。所以请告诉我,我妈妈到底怎么样了吗?” 第39章   哪怕知道这是个小说的世界, 可在这里生活久了,乔巧无法当这个是小说世界来看。看着曾思源恳切信任的眼神, 她觉得不能欺骗这样一个渴望母亲的孩子。   但,即使告诉他真相,也是有所选择的告诉, 至少不能把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的事告诉他,也不能把她其实来自书外的世界告诉他。不然,真有人说出真相,这本书的世界崩溃了怎么办?   乔巧想后说“我也是一团灵魂, 就像你一样,死后不知道为什么进了你妈妈的身体,不过进入的时候她不知为什么已经去世了, 我只吸取了她的记忆, 知道她在洪家受了许多的磋磨, 你父亲洪学兵对她也不体贴,我自然不想在他们家过,就想办法出来来到了燕京。现在,你如果让我把身体还给她,我也是没办法。”   说完,她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个一直怀念着妈妈的男孩会怎么做。如果他想要她的性命,替他妈妈报仇, 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想到有可能与这样一个可爱的男孩站在对立面,乔巧心里一阵酸楚。从看书时她就有些同情他, 这不过是个渴望得到爱的小男孩罢了。   只怪造化弄人,事到如今,她能做的唯有等待罢了。   曾思源停了下说“世界真是神奇,我也是,我不但有我自己的记忆,也有曾思源原身的记忆,我即是他,他却不是我。”曾思源叹了口气,“所以,乔巧阿姨,我无权要求你什么,但我还能像以前一样,把你当成我的妈妈看待呢?”   “如果你不介意,我会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对你的。不过,我原来也没有孩子,所以是第一次做妈妈,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请多原谅。”   “我意外和这个思源思维融合在一起后,我就想着一定要让妈妈从洪家出来,这辈子过得幸福快乐。你不是我的妈妈,又是我的妈妈,我现在这个便宜爸爸人不错的,如果可以,你过来我们一齐组成一个家好不好?“   他虽然有着成人的思想,但现在仍是三头身的萌哒哒样子,乔巧本来只是怕曾思源反对,现在既然知道了内情,就答应了。   曾思源禁不住从床上站了起来,“太好了!”   两人说开后,反而多了几分朋友相处的自然,曾思源好奇地问“那你那时候多大?为什么去世的?”   乔巧有些啼笑皆非,这世上,大概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这么交流了吧。不过,有些秘密可以分享的感觉真好。   “我前世身体不好,先天性心脏病,我父母颇费了一番心血,才让我活到33岁。你呢?”   “我只活了23岁,比你现在还要小一些,这样说,叫你妈妈我好吃亏啊。”曾思源哇地叫了起来。   “哈哈哈,你上辈子23,现在4岁,加起来27岁,我上辈子33,现在25,加起来58岁了,所以,你叫我妈不是正合适吗?”   “好像也是。”曾思源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论年纪哪能这么轮呢,不过经过这一番打趣,刚才两人有些凝重的气氛却不见了,两个人像朋友似的聊的起来。   “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我现在没想太多,反正现在年纪小,什么也做不成,就慢慢享受这个和原来不一样的童年吧。你呢。”   “我想考大学,以后只有考上大学,才能有更好的机会。”   “那以后就拜托你了,乔巧妈妈。”   两人在屋里坦诚相待,还说了一些后世的事,楼下的曾志国围着楼在走路,转一圈,就可以看到南向房间里的灯光。   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思源那么黏乔巧,大概这是天生的缘分吧,不知道两人谈得好不好。曾志国越想心里越着急,恨不得早点上去,可下来之后儿子说了,要等到叫他的时候他才能回去。   他感觉等了一个世界那么久。曾思源终于下来了,不过他忽然起了促狭的心,把脸崩得紧紧的。   果然,曾志国紧张地问“儿子,你们谈的什么?到底怎么样了?“   “回去再说吧。“   父子两个一前一后上了楼进屋。   曾思源给曾志国了一个鄙视的小眼神,“乔巧阿姨同意啦!老曾同志,关键时候还是要靠我啊!“   曾志国顾不上去思考儿子这种语气到底对不对,一把抱起了曾思源,把他抛得高高的又接住,“太好了,太好了!”   曾思源被吓得要命,唯恐曾志国没接住把他摔到地上,“把我放下!”   曾志国停下了把他放在地下,曾思源忍不住拍拍曾志国的头,“老曾,你就像我幼儿园的小朋友吃到了糖一样。”   不过,他也咧开嘴笑了起来。经过和乔巧谈话,许多的问题总算放下了心,妈妈是现在的乔巧,但乔巧并不是妈妈,这个结论他已经很满足了。   哈哈,曾思源好可爱。乔巧也觉得内心喜悦,同这样的人组成一个家,她觉得没错。   曾志国突然过来也一把抱起了乔巧,“巧儿,谢谢你答应同我组成一个家。“   乔巧看一边的曾志源,有些脸红,推开了曾志国。   曾志国嘿嘿笑着回屋拿出来一个雕花的木头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玉件,雕的是一朵玉兰花的形状,难得的是,花柄是墨绿色的,花叶是翠绿色的,显得栩栩如生。   曾志国有些赫然,“回头我们两个挑块手表,当作咱们的订亲礼物,现在,这个先给你吧,虽然不值当什么,但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有纪念价值。”   也就是这个年代,值钱的是自行车、收音机、手表这样的工业用品,这样的玉在后世怕要值一幢房了,怎么能不值钱?   乔巧接过这块玉欣赏了半天,还是依依不舍还给曾志国,“你先替我放着,回头我戴。“   “你戴上肯定非常好看。“曾志国已经无师自通学会了拍马屁,”不过现在戴这个容易被人说成小资产阶级思想,那我就先放着了。“   他还和乔巧商量,“那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去领个证?”   好不容易一次婚姻,没有鲜花,好吧,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买花的意识,这是小资产阶段思想。没有钻戒,好吧,这个时代也没有钻戒的概念,那是后世商业营销策略。   可这样就要去领证,这也没有仪式感了。 “我答应是答应,先生活一段试试看再说领证的事。”   曾思源翻个白眼,便宜老爸真是太直男思想了,也就乔巧妈妈好说话,才让他这么轻松就过关。   “爸爸,你回头怎么也得请乔巧阿姨吃个饭啊,这么大的喜事。“   “对,对,择日不如撞日,明天正好是周末,我们一起去吃顿好的。你说去哪里好呢?“   乔巧说“全聚德。”   曾志国眉头皱了起来,虽然在燕京的第一顿饭就是在全聚德吃的,可他的相亲饭也是在这里吃的,总觉得乔巧说这话时别有深意啊。   “我们要不换个地方去吃?我觉得全聚德的鸭也就一般,我们完全可以去尝试个新的菜式,以庆贺我们的新生活嘛。”   乔巧有些遗憾地说“我想你第一次在燕京请我吃饭就在全聚德,很有纪念意义嘛,难道你不想去?”   “想去,当然想去。”曾志国忙点头投降。   小样,就是要去那个地方,让曾志国觉得他的相亲不对,以对她怀有愧疚。   一边的曾思源听了想,看来便宜老爸完全不占上风嘛,好,乔巧妈妈干得好!   说定这件事,曾志国拿出了那块带竹子的布料递给乔巧,“那天我去商店看到这块布,觉得非常适合你。”现在正好是个机会。   乔巧看了布,涤棉的料子,上面印的是竹叶,比起身上现在穿的小碎花衣服,显得洋气许多。谢过了曾志国,她收了起来,准备回头去做件上衣穿。   第二天,三个人一起去了全聚德,正好上次他们吃时那个位置没人,乔巧直接向那个方向走。   不知怎么曾志国觉得有些心虚,“我们去那个方向行不行?“他指了个相反的方向。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窗明椅净,我们就坐这里吧。“乔巧直接走了过去,曾思源偷笑,”上次爸爸相亲就坐在这里。“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好想打这个儿子一顿好不好,他可真是拆台小能手,曾志国如坐针毡。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不再提了好吗?”好在乔巧解放了他。   “对啊,过去的事啦,你看你们吃什么?”   三人凑在一了菜开吃。和后世被人非议的不一样,这时的鸭确实不错,肉嫩皮脆。正吃着,突然,外面响起了大喇叭的声音。   “这里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各位听众,本台今天下午4点钟有重要广播,请注意收听。”说完之后,又重复了一次。   曾志国神情严肃地站了起来,“巧儿,思源,你们两个慢慢吃,不要慌,我要去公安局了。”   乔巧和曾思源交换了下眼神,“行,你去吧。我会带好思源,你不要担心。”   曾志国匆匆走了。全聚德大堂里的不少人也匆匆站了起来,大家都默不作声,神情严肃。   乔巧也无心吃了,干脆把没吃完的打包带走,一直回到家,想到历史上的一个大事,她才问曾思源“是不是领袖去世了?”   “没错。”   这是一个见证历史的时刻,两人都无心做别的事,等到下午四点,打开家里的收音机,收音机里准时传来了播音员沉痛、比平时更慢的声音,念了对全国各界人民书,然后放了哀乐。   两人一起站着听着哀乐,对着安安门的方向深深鞠了躬。   接下来几天,整个燕京城都陷入了一片哀痛中,单位里人人都在袖子上戴上了黑纱,   大家都是一脸肃穆,脸带戚容。   乔巧甚至见一个老工人痛哭流涕地喊,“领袖啊领袖,您走了我们可怎么活啊!”   明显大街上也开始戒严,走在路上,大家都行色匆匆,低头疾行。大概因为这个原因,曾志国有两天没回家了。   乔巧送曾思源去幼儿园前,吩咐他,“你们是小孩子,没多少人关注你们,但在幼儿园里,仍是要少说,别的孩子怎么样,你也就怎么样,这时候平庸是最好的。”   两个人说透之后,有种朋友相处的感觉,曾思源很享受这种关怀,看乔巧一眼,“是,乔巧妈妈。”   乔巧白他一眼,“怎么叫的?”   “嘿嘿,我说你好像一个护着小鸡崽的鸡妈妈似的。”   “曾思源,你真是皮痒痒了啊!”   两人斗了几句嘴,把自行车搬到楼下,曾思源说“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就可以去幼儿园。”   “那可不行,做戏做全套,再说小鸡崽要被狼叼走了呢?”   “那好吧。”   把曾思源送走,去自行车厂工作了一会儿,胡斌带了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过来,乔巧正忙着,就冲两人点点头,继续画她的画。   她这次画的是一幅自行车厂宣传画,在一边写上“大干一百天,创自行车产量高峰!”   虽然只是幅宣传画,但乔巧用色妙巧,画技传神,给人一种积极、昂然向上的感觉。   胡斌想要对乔巧说什么,男人摆摆手,站在桌子一边看乔巧画画,待乔巧放下笔,胡斌说“乔巧,这位同志找你。”   来人一脸和气,率先伸出手来和乔巧握手,“乔巧同志,你好,我是燕京邮电总局的,姓黄,是这样。”他一脸悲戚,“领袖去世了,我们心情无比沉痛,无比难过,为了纪念伟大的领袖,好让大家能更深刻地缅怀他老人家,继承革命遗志,我们决定发行一套有关他老人家的邮票。”   乔巧不知来人意思,只得说“这样的事非常有意义,如果有这样的邮票,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黄同志眼睛一亮,“你也能认可这件事的重要意义就太好了,我看了你发表在报纸上的画,觉得你的画人物生动传神,想由你来设计这套邮票,乔巧同志,你愿意接下这个光荣的任务吗?”   胡斌在男人身边冲乔巧猛点头,意思是快答应啊。   乔巧知道这个机会难得,如果她能画出这套邮票,可就青史留名了,不过,她仍是沉静地问“我当然非常乐意,为纪念领袖他老人家尽一份心力,我想问下您有什么要求吗?”   就冲乔巧这不骄不躁的样子,来人又高看她一眼,“邮票一套四张,最好分别反映不同历史时期的领袖。”   乔巧想了下,“青年、中年、建国后,开国大典时各一张可以吗?”   “你先画出来看看吧。”   “那我需要一些领袖不同时期的照片,好能更好地表现出领袖不同时期的风采。”   黄同志表态,“这个不成问题,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两人又交流了一番,黄同志告辞走了。   胡斌不由说“我觉得自己运气真是不错。”   能在这场运动中毫毛无损,生活得好好的,胡斌运气自然不错,乔巧深以为然,“你真是运气不错,工作得体,家庭和睦,生活和顺。”   胡斌笑着叹息一声,“你们都没理会到我的意思好不好?”   侯华则像个专职的捧哏,问“为什么这么说?”   胡斌嘴角上翘一点,又忙收了起来,“那是因为我们第一次出去干活,就遇上了乔巧这个高手啊,你看,现在连邮政局的人都来找乔巧画领袖像了,以后这是要画史留名的啊。”   “哎,真是,恭喜乔巧!”   原来怎么没发现胡斌这么贫呢,转了一大圈,就是为了表扬她一句。不过,真心的赞美总让人愉悦也就是了。 第40章   过了一天, 黄同志,即黄处长就让人把和领袖有关的两大纸箱子材料运了过来, 乔巧拿了一些回了曾志国家。   曾思源见她拿这么多,就问她是怎么回事。   “邮政总局要出一套领袖的纪念邮票,他们的人想让我设计, 所以我就找他们要了这些材料。我还要看下领袖不同时间段的主要文章,才能更从思想上贴近他老人家,反映出他的特质。”   曾思源给乔巧伸了个大拇指,“你在现代也是有名的画家吧, 不然不会这么厉害。”   “有名算不上,也不过卖出过几幅画罢了。主要是现在的技巧与那时有些区别。”在形象逼真上,自然是西方流派的更有优势, 她更多了几分西方画派的技巧罢了。   乔巧有正事要忙, 曾思源也不打扰她, 也找了些书看,两人各据饭桌一端,气氛极为静谧安宁。   杨利娟进来的时候,看到摊在外面过道饭桌上的书,不由问他们在忙什么。   “我在画画,思源在看书学认字。”   曾思源极为自豪地替乔巧说“邮政总局想出关于领袖的纪念邮票,请乔巧阿姨来画呢。”   杨利娟虽然知道乔巧画得好,但一般画得好与画领袖邮票, 这又不一样了,不由对儿子眼光满意得不行, 也庆幸上次她及时发现自己错误并弥补了,不然因此让乔巧对儿子有了不好的看法,那该多麻烦。   她一心想和乔巧处好关系,既然要讨好,就要投其所好,杨利娟说“上次你去家时,我看你注意了家里墙上挂的潘教授的画,你喜欢他的作品吗?”   乔巧忙点头,“很喜欢,潘先生融中西画技于一体,形成自己流派,是一代大家。”   “他听到你这么说肯定会高兴的,你看你哪天有空,我带你去见他。”   “真的可以吗?”乔巧惊喜不已。   “这个还是没问题的。他老婆是商务部的,大家也算比较熟悉。”   后世,不光潘教授,连他的徒弟都是一代名家了,外人想见一面都不易,没想到了这个时代,竟然有了机会,乔巧迫不及待地说“看您和潘先生时间,我都可以的。对了,您过来有什么吩咐吗?”   杨利娟自然有满腹的话,乔巧这么好,又住在一套房内,她就怕儿子血气方刚,把持不住,但这话她又不好和乔巧说,想起另一件事,她说“我这几天忙,也没顾上你们,看你把思源带得很好,我就放心了。开追悼会之前这段时间,大家都谨慎一些,思源尽量也不要去外面玩了,放学就回家好吗?”   曾思源点点头, “放心吧奶奶,我本来也不喜欢去外面玩的,我更喜欢看书。”   他这话把杨利娟希罕得不行,“乔巧,感谢你啊,你看你把这孩子带得多好。”   虽然便宜爸爸很喜欢乔巧妈妈,便宜奶奶看起来也喜欢,曾思源仍是替乔巧说好话,在杨利娟那里刷好感,“乔巧阿姨是非常棒,我跟着她就觉得自己懂的东西更多了。”   乔巧听得有些脸红,那是因为曾思源是穿的,里面装了个成人的灵魂呢,自然比一般小孩懂事。可她没法解释,只得冒领了这个功。   杨利娟看她脸微红,更觉得乔巧人品出众,看,这一点都不倨傲,吩咐曾思源, “那你就好好听你乔巧阿姨的话啊。”   杨利娟又说了几句话,送了他们5斤粮票这才走了,想想不放心,出来后还是去找了曾志国。曾志国要维护治安,已两天没好好睡觉,下巴上的胡子都露头了,让杨利娟心疼不已。   “妈,您怎么来了?”曾志国声音都有些哑了,看到杨利娟不由问。   “你要保重身体啊,别累着了,有空能休息了就休息一会儿。我回头给你煮些饭带过来,补补身子。”   “乔巧给我送饭了呢,您放心吧。”   看到儿子说起乔巧时忍不住的喜悦,杨利娟又拉着他叮嘱一句,“在这个特殊时期,你们两个一定得注意分寸,别过界了啊。”   曾志国被自家妈的话说得脸一热,“您想到哪里了。”他连亲都没亲过呢,妈妈想得实在是太远了。   “反正你知道就好,有乔巧给你送饭,我就放心了。”   杨利娟回去后和曾雄说起了拜访潘教授的事,曾雄极为支持,杨利娟就打了潘教授的电话,和他约好到了追悼会后见面。   9月18日,自行车厂整个停工,全体群众胳膊上戴着黑纱,胸前戴着白花,共同参加了追悼会。   直到9月19日晚,曾志国终于回来了,可和乔巧说了没几句话, 他头一低,没了声息。   乔巧吓了一跳,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微微的热气打在她的手上,还好,原来曾志国只是睡着了。   这样睡也太难受了,乔巧去拉他,“曾志国,起来去床上睡!”   曾志国恍若未闻。   推他几下,曾志国根本没反应,曾思源也一起叫,都没用。   竟然累成了这样,多少天没睡了啊,乔巧看着他,原来坚毅英俊的脸上,此时胡子都冒出了头,有种沧桑的美感。   再美曾志国这样也不是办法,乔巧凑在他耳边,“曾志国,结婚去啦!”   曾志国一跃而起,揉揉眼睛,“走!”   “你不是听不见我叫你吗?”   曾志国笑了,“再听不见,这样的话潜意识也会告诉我的。”   曾思源在一边刺了他一句,“看来,你的潜意识比你本人还厉害呢。”竟然当着他这个小孩子的面,就想勾引他的乔巧妈妈,真是不可忍,哼!   曾志国气得想拍曾思源一巴掌,又舍不得,把他的头发揉得像堆乱草,忍不住看向乔巧,“什么时候去?我觉得我再有十天不睡觉也可以。”   虽然曾志国这么说,但乔巧看到他眼下一片青黑,不知道熬了多久,不然也不会坐在凳子上就睡着了。   “你先去睡,就是我们去领证,也要挑个好日子,换身干净的衣服啊,还有,得等我把领袖的邮票设计出来之后。” 既然觉得曾志国这个人不错,她也对他常有心动的感觉,乔巧自然就不再矫情。   “那你答应了不能反悔!我们来拉钩,思源作见证。”总算得到了确信,曾志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他以为是在梦里,没想到他忙了这一段回来,竟然得到了天大的喜讯。   乔巧没想到曾志国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失笑道“行,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两人手拉在了一起,乔巧好像听到了心快要跳出胸外的声音。   拉完钩,曾志国才依依不舍地去睡了,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乔巧轻轻把门替他关上,又拿出了领袖的文集开始看,不知怎么,半天也没看下去。   “你真要和他结婚了?”曾思源不由问。   乔巧点点头。   “放心吧,我会和你统一战线的。”   “思源,谢谢你。”这一声谢,乔巧说得特别真挚,“我会和以前一样对待你的。”   曾志国晚上连饭都没吃,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是被一阵扑鼻的香味给唤醒的。他一跃而起冲到乔巧面前说“我好像做梦梦到你说要结婚,你掐我一下,让我清醒下。”   “哈哈哈!”一边的曾思源不由笑了起来,平时便宜老爸总是一付正经样,没想到也有这样犯傻的举动,竟然以为昨天乔巧妈妈说的话是他在做梦。   乔巧也不由莞尔,她忍笑掐了曾志国胳膊一把,好硬,掐不动,越想越觉得他太有意思了,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曾志国被笑得有些挂不住脸,“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太好笑了,梦里也光想好事。”   曾思源捂住了肚子,“妈啊!算了,我再笑要叉气了,我回屋去,你们两个谈。”他哧溜从凳子上下来,回了自己屋关上了门。   曾志国搔搔自己头发,“到底怎么回事?”他回想了下两人的话,眼睛越来越亮,“你真的同意了,不是我做梦!”   乔巧点点头,“你没做梦!”   曾志国一把抱住了乔巧,“今天肯定是我有生之年特别值得纪念的日子,谢谢你,巧儿!”   乔巧被他搂在怀里,听到心跳声越来越大,恍然她和曾志国的心跳声重合到了一起,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曾思源还在房间里,乔巧推开曾志国,“我刚接了任务,要为领袖他老人家设计一套纪念邮票。等我完成这个任务,再说我们两个的事好吗?”   “行,你说了算,任务要紧。那我们再去吃一顿好的,庆贺下好吗?”   “出去就算了,我们买斤肉,自己做吧。”   “行,那我去买肉。”曾志国乐陶陶地拿着钱及票准备出去,乔巧又加一句,“再买两斤好面,我给你们包饺子。”   曾志国很快回来了,把肉及菜洗了剁了,乔巧和了面,调了馅,连曾思源都出来帮着剥葱。   三人合力,很快饺子就包好了。看着锅排上那一排排细白中透着绿的精致饺子,曾志国说“怪不得你叫巧,画画也好,连做的饺子,都这么精巧。”   乔巧不知怎么有些眼酸,前世她喜欢吃饺子,她妈妈百忙之中,总是不嫌费事亲自剁馅,调馅,再擀皮包出来。有一次还打趣她,“巧儿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给对方包饺子,这个做起来,最有家的感觉。”   乔巧默默地想,妈妈,我将要在这个时空有自己的家啦。 第41章   很快到了和潘教授约定的时间, 乔巧穿上了新衣,临走之前还用油把有些凌乱的头发又抿了下, 曾志国有些吃味,“你去见潘教授,我觉得比见我时还要郑重。”   乔巧有些啼笑皆非, “曾志国,你今年多大了?“   曾志国老实回答说“哦,我没有告诉过你吗?我今年27岁,咱们两个年纪正相当。“   “哦, 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只有3岁呢,你怎么比思源还幼稚啊。我去见外人,当然是要郑重才显得尊重人家, 和你又不一样。”   这一句话说得曾志国眉开眼笑。   曾思源翻了个白眼, 原来他还担心乔巧妈妈会被便宜爸爸哄住了呢, 现在看,明明是便宜爸爸被哄得死心踏地才是。   就是他这样一个宝宝,为什么要被喂一嘴狗粮?他找了个话题,“乔巧阿姨,你这么重视那个潘教授,但我觉得你画的不比他差啊。“   因为那是她的祖师啊,她前世的师傅就是潘教授的徒孙,现在竟然见到祖师, 自然心中激动。   乔巧不由道“思源,你爱屋及乌, 自然觉得我画得好,在外面可不能这么说了啊,不然别人会觉得我狂妄的。“   “好的。“曾思源用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会把我的嘴给闭得严严的。“   曾志国见儿子听话,和乔巧相处融洽,心里更是愉悦,他按下了自行车的铃铛,“走喽!“他骑一辆带着曾思源,乔巧自己骑一辆,一起去了杨利娟家。   杨利娟也早已收拾好了,她拿了一盒饼干出来,看了比肩站在一起的乔巧及曾志国,心里极为满意,“我重,志国你带我,巧儿你带着思源好吗?“   乔巧抱起曾思源让他坐到了后座上,“行,咱们走吧。“   商务部大院与潘教授美院的家属院离得并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潘教授与他老婆李老师气质都很好,见到杨利娟热情地迎了上来,引着众人一起去了屋内坐下。   李老师端了糖块给大家吃,曾思源很有礼貌地道谢,让李老师喜欢得不行。客套了一会儿,杨利娟说“这个就是乔巧,非常喜欢潘教授你的画,我就带她来见识一下。   乔巧也忙向他示意,现在的潘教授,年经了些,不过已经长须飘飘,那种儒雅的风度和后世在照片上见到的如出一辙。   曾思源忙不迭地说“乔巧阿姨可厉害了,她的画还在《工人日报》上登了呢,并且邮政局的人还请她画领袖的画像,准备出一套邮票呢。“   这种表扬的话大人们都不合适说出来,不然好像在炫耀似的,反而童言无忌,曾思源说出是最恰当的。曾志国给了儿子赞赏的一眼,没白把他带来。   潘教授本来觉得,乔巧是熟人带来的,真想画画,他随意指点下就行了,没想到乔巧这么有实力。   顿时眼睛就亮了,“在报纸上登的是哪幅?”   乔巧来的时候就带了几幅画,听到潘教授的话,就拿了出来。   潘教授一看就笑了,“我看过你在报纸上画的那幅像,还有画志国的那幅,你的人物和现在我们国家的国画并不同,和西方国家的也不一样,你是怎么想的呢?“   这个话题要发散聊的话,可以写一篇长长的论文了,潘教授想必并不是想听她说那些的,乔巧想了想,说“简单地说,其实不管是我们传统的画,还是西方的画,对美学的追求是一样的,不过我们传统的国画讲究意韵,西方的画更讲究写实。在画的时候,我就加强了点写实,从而更突出个性的神韵。”   潘教授听得津津有味,不停地摸他的长须。   等乔巧说完,他点评了几句,让乔巧很有收获。乔巧正感慨着,就听潘教授问“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杨利娟楞了,她只是看乔巧实在喜欢画画,才想着让她来见潘月明,不过是为了得到乔巧的好感。潘月明可是几年前就说了,以后再不收徒,没想到竟然对乔巧破例。潘月明脾气一向刚直,她不觉得是她夫妻两人的面子,那就是说乔巧的画技确实非常好。   李老师也楞了,她捅了潘教授一下,老伴是疯了不成,竟然要收这个乔巧为徒!   只有曾志国及曾思源对此事没有一点意外,两人都想,乔巧都这么厉害了,潘教授当她老师,太占便宜了。   潘教授没管老伴的示意,又问了乔巧一遍,“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乔巧只是有些意外,她前世的老师是潘教授的徒孙,现在她成了潘教授的徒弟,未来她的老师岂非要叫她师姑?   可听到潘教授这么说,她当然极为高兴,恭敬给他鞠了三躬,“您愿意收我,我当然极为高兴。”   潘教授抚了抚他的长须,“老李,择日不如撞日,你再去倒碗茶,今天喝了这杯小乔敬的茶,我就算正式收下她了。”   李老师并不同意,不过她也知道潘教授脾气倔,和老伴硬顶不行,想了个借口,“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今天就拜师也太简陋了,你总得让你那些老朋友们知道下,收到了个得意弟子啊。”   如果有潘教授的朋友观礼,当然对乔巧以后发展更好,也更为隆重,杨利娟也觉得李老师说的话有理。   这事就这么说定,又说了一会儿话乔巧几人告辞了。   他们走后,李老师就不高兴地说“老潘,你怎么想着收乔巧为徒弟呢?知道你见才心喜,可你都忘了你为什么说不再收徒了。再来一个柳红兵那样的人,你还要不要命?你那时候对他可是够尽心尽力了吧,收他为徒,看他家家贫,你拿自己的工资去补贴他,给他买材料。结果呢,运动一来,他领头揭发批斗你!”   来自于自己悉心教导徒弟的背叛才更让人心痛。她还记得,当时老伴有好几天没说话,又风寒发作,断断续续近一个月才好。就是从那件事之后,老伴才对外说再不收徒了。   潘教授听到老伴的话沉默了下来,半天他拍拍李老师的肩,“我看乔巧眉目清正,不是柳红兵那样的人。”   李老师哼了一声,“看外表怎么看得出来,我看你是见才心喜,好了伤疤忘了痛。”   “我确实是见才心喜,还有就是乔巧和曾家关系紧密,有地位的人,吃像会好得多,要考虑更多的影响,她不会像柳红兵那样,为了向上爬而不顾一切。”   “关键还是,你在商务部,杨利娟亲自领来的人,肯定比较重视,做人情干脆就做到底,这样我们也就与他们一家有了比较亲近的关系。”   老伴有一半的原因是为自己考虑,李老师有些感动,也不再纠结。   这边曾思源还为乔巧抱不平,气哼哼地说“乔巧阿姨,我觉得你画得一点也不比那个潘教授差,平辈论就是了,竟然还要收你为徒,收你为徒就罢了,那个李老师明显不高兴的样子。我看你也不用拜他为师,你的成就早晚会超过他的。”   曾志国又给了曾思源一个赞赏的眼神,“我也这么觉得。”   乔巧莞尔,“……”   “出去你们可不要这么说了,会被人家笑话的。能被潘教授收为徒弟,这是我想都想不到的好事。”上辈子还是颇费了一番事,家里才让她拜在潘教授徒孙门下的。乔巧觉得,之所以潘教授欣赏她的画,就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出自一源。   曾志国只是觉得乔巧应该得到最好的对待,不过他见乔巧很满意,自然没什么意见,只是问她,“你要拜在潘教授门下了,我给你准备个拜师礼?”   “拜师礼我已经有了,我准备把那幅徐渭的画送给潘教授。”   “可是你不是很喜欢那幅画吗?”曾志国经常见乔巧把画拿出来欣赏。   “正是因为喜欢,才想着送给他的,拜师礼就要郑重嘛。”乔巧记得潘教授也是很喜欢徐渭的画。   李老师既然没了意见,大家就选了一个周末,乔巧正式拜潘教授为师,他的几个好友见证了这个时刻。   乔巧恭敬给潘教授敬了茶,把她得到的那幅画送给了潘教授。潘教授打开一看,有些激动,虽然收这个徒弟有一些现实的考虑,也是乔巧的画技了得,才让他起了爱才之心。但徒弟这么郑重,让他对乔巧的好感大增。   “老潘,看你笑得比吃了一大块猪肉还香,是什么礼物让我们瞧瞧!”   “我觉得老潘都笑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哈哈,看来对这个徒弟是非常满意啊!”   潘月明得意地把图给大家看,他的一个老友伸手去拿,他侧身不让,“看你的手那么粗,别摸坏了我的画!”   李老师抱歉地说“老潘就是太喜欢徐渭了,别和他计较。”   “多少年朋友了,哪还不知道他这尿性,这幅就是徐渭的代表作之一啊,也难怪他这么喜欢。”老友毫不在意。   等潘月明欣赏完画,小心翼翼收起来,也拿起他身边的一个卷轴递给了乔巧,“我这当师父的也没其他的东西好送,也送你一幅画,就是可能没你的贵重。”   乔巧接过一看,原来是朱耷的《孤鸟图》。虽然朱耷出生比徐渭晚,又深受徐渭影响,但他是画坛一代宗师,特别受后世人们尊崇,一幅《竹石鸳鸯》,2010年就拍出了1187亿元的高价,可远比徐渭的画更贵。就是这幅《孤鸟图》,也曾拍出六千多万的高价。   乔巧觉得拿到手里有些烫手。 第42章   “老师, 这画太贵重了。”   潘教授吹起了他的胡子,“你送我的不觉得贵重, 我送你的就不行了?再说……”他苦笑下,“虽然这画的价值不可估量,那是在我们这些爱画人的手里, 可真拿到外面,大概还不如一斤糖受欢迎。”   这话也不错,不然她也不会从何文华那里得到了几幅古画。   乔巧只好收下了,决定以后对这个老师要更尊重些。   不过, 这个老师也不是白拜的,在她设计领袖邮票时,潘教授给了乔巧不少建议, 使乔巧赶在九月底, 完成了领袖邮票的设计。   她拿着设计稿, 去找了邮政总局的黄处长。黄处长的办公室和大家一样,很朴素,一张黄色的办公桌及一张椅子,门口一个金属的洗脸盆架上,放着一个红色的脸盆,盆架上方,写着“为人民服务”几个红字。   乔巧过去把设计稿拿给了他,“您看看可以不?”   黄处长接过看了一眼, “辛苦你了乔巧同志,这几张我看来都不错, 特别是这两张,一张领袖青年时期的像,还有这张开国时的像,不过我要给领导看下,才能最终决定。”   “为领袖设计邮票,这是我的荣幸。有什么意见只管告诉我,我再来画,希望能完美地表现领袖的风采。”   两人说过了客气话,乔巧告辞出来去了自行车厂。胡斌见她问“设计稿送去了?黄处长怎么说?”   “黄处长自己说看着可以,不过他还要领导审。”   “我觉得不管谁来审,也都能通过的,你真的画得很好,尽显领袖一代豪杰本色。”   “行,等选上了我请你们吃糖。”通过读领袖不同时期的文章,她觉得对这个伟人有了更深的了解。又有潘教授的指点,乔巧也对自己的画比较满意。   “别说到时候吃糖了,乔巧,今天你就应该请我们吃。”   “怎么了?”   胡斌拿出一个邀请函,“看,《工人日报》邀请你后天去参加授奖仪式,恭喜你,乔巧,你的画在评比中获奖了。”   乔巧接过邀请书,只是一张纸,最上方写着领袖语录,下方才是邀请乔巧同志参与授奖仪式的字样。   虽然觉得自己画得不错,喜讯来时,仍是有些激动,乔巧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等我回来就请你们吃糖。”   “好,我们又可以沾你的喜气了。对了,原来就说要奖励你一张自行车票的,但咱们的自行车太紧张了,就等到现在,给你。加上你这次获了奖,厂里说你可以用一半的钱就能买到自行车。”   胡斌又递过来一张和粮票差不多大的纸票,乔巧道了谢接过来,看了上面写着自行车票一张。   “要怎么领?”   “去后勤部就可以了。这样吧,我和你一起去。”胡斌自告奋勇。   “我在自行车厂工作了这么久,还没轮到一辆自行车,乔巧,我也和你一起去,沾沾喜气,说不定下次就能轮到我了。”侯华也不甘示弱。   胡斌无情地拒绝了他,“我们一走,组里就没人了,你还是好好在这里守门以防万一。”   侯华“……”   胡斌和乔巧一起去了后勤部,后勤的组长接到票看了看,羡慕地说“厂里竟然因为画画奖励了你一张票,我如果也会画画就好了。”   胡斌说“老李,会画画与画得好可是两回事。”还是白做梦了,如果这么容易,这张票就是他的了。   乔巧在一个领取登记本上签了名,交了市场上一半价位的钱,就领到了一辆黑色的自行车,就跟做梦一样,新自行车哎,属于她自己的新自行车。   推着回去可把侯华羡慕坏了,他围着自行车转了几个圈,“你看这铃铛,声音多么清脆,你看这轮胎,圈是多么圆!”   乔巧听得啼笑皆非,轮胎不圆自行车能跑得起来嘛,那肯定是次品了。不过从侯华的反应,她也更明白这年代有个自行车确实是非常值得自豪的事,又诚心地谢了胡斌一次。   晚上回去,她和曾志国商量,“今天厂里奖给我了一辆自行车票,我来的时候受了大队支书不少帮助,想着把这辆自行车票给她,以后有机会了我再买,你觉得怎么样?”   曾志国只有高兴的份,乔巧这是拿他当自己人,才会和他商量这事啊。“家里有一辆自行车了,你只管骑,我们不能欠人家人情。”当然多欠他的最好。   不过这么大一辆自行车,怎么寄回去也是问题,正好曾志国说“我有同事要去你们那边出差,我让帮着捎回去吧。”   曾志国的同事姓杨,得到消息,心想乔巧这人的面子可真大,能让曾局长这么卖力帮忙。不过他一向敬佩曾志国人品,既使跑路,也很乐意。   他下了火车骑着自行车去了乔巧妈所在的村子。此时,地里的玉米已收完,地里光秃秃的,大家忙着用架子车向里面送粪,为秋收做准备。   小杨叫住了一个在忙的人,“请问,乔巧妈家怎么走?”   社员见来个外人,还穿着齐整整的警服,好奇地问“同志你是哪里的?”   “我在燕京工作。”   “是乔巧妈亲戚吗?”   “不是,我是受乔巧托付过来送这辆自行车的。”小杨拍了拍推着的自行车。   “乔巧这么厉害,才去多久就买了自行车?!”社员声音都有些破音了。   小杨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嗯了声。   “乔巧妈!乔巧妈!你家乔巧托人给你送自行车来啦!”   这一嗓子让大家都聚拢了过来,看着这辆崭新结实的自行车啧啧称叹。   乔巧妈放下手里的粪叉,走了过来激动地说“同志,你有我家乔巧的消息吗?”   小杨掏出一封信,“乔巧同志还有信给您,让我一起捎回来了。”   “谢谢你,回家喝碗茶吧。”   乔巧妈带着小杨回了家,硬是煮了一大碗荷包蛋给小杨吃以表谢意。吃完小杨还要急着走,乔巧妈让乔立骑着自行车送他去了车站。   乔立回来已晚了,饶是如此,他仍是骑着自行车带着老婆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乔巧妈还是横了心说“这是你妹买的自行车,为了感谢林慧芳支书的帮忙,也为了你妹能分到粮食,我准备把这辆自行车送去给林支书。你们没意见吧?”   “这是妹妹分的,自然怎么有利于她怎么做。”乔立夫妻异口同声地说。   儿子儿媳两个说是这么说,可哪怕亲兄妹,情分也是处出来的,互相关心才能长久,乔巧妈说“嗯,你们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你妹妹也没忘了我们,这辆自行车是她得了奖半价买的,给林慧芳自然不能半价,林慧芳把钱给我们之后,巧儿说把自行车得的钱给我们留一半用。”   “我想了,她在那里没有粮票,过得也不容易,我们留下四分之一的钱,余下的还给她寄过去,你们看怎么样?”   原来以为没自己一点好处,没想到乔巧竟然还想着自己,一辆自行车要快二百了,四分之一也有好几十,是大队里劳动一个季度的收入了,乔巧嫂子一下子对小姑子好感大增,去了燕京就是不一样,现在他们已开始沾光了。   “这个家还是妈您当着妥帖,我们都听您的。”   乔巧妈很满意儿子儿媳的表态,就让乔立骑自行车带着她去了红星大队。进了大队遇到队员,她就从车上跳了下来。社员转着自行车啧啧赞叹,“乔巧妈,什么时候买的自行车啊,看这漆,黑亮黑亮得,简直能照出人影来!”   乔巧妈笑了笑,“这是乔巧让人带回来的呢。”   “你家巧儿真是出息了啊。”没想到乔巧不声不响就去了燕京,没多义就带回来一辆自行车,真是当刮目相看。   听着别人的表扬,乔巧妈扬眉吐气,这是自从巧儿嫁给洪家后再没有过的感觉啊。   短短一段路,她走了有二十分钟,等她走到林慧芳家,差不多大半个红星大队的人都知道乔巧送了自行车回来,也引来大半个大队社员的羡慕。   乔巧妈示意乔立把自行车放好,对林慧芳说“林支书,这不,巧儿那孩子一直记挂着你呢,一有自行车票,就买了车给你送回来了。”   林慧芳见到自行车也一喜,自行车贵重是其一,其二是那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我家儿子准备要娶亲了,正好缺一辆自行车,我也不和你们客套了,多少钱?”   “外面都是一百七,不过乔巧是自行车厂的,有优惠,一百五十元。”   林慧芳二话没说拿了钱出来,“一百七就一百七,就这我还占着巧儿便宜呢,外面一票难求,再说买自行车还要工业券,工业券我没,这二十块钱无论如何不能少收了。”   乔巧妈自然不要,要知道乔巧这辆自行车乔巧是以优惠价的半价买的,才花了75元,她收全价已很不少了。   林慧芳说“巧儿够不容易的了,如果不是我儿子要相对象,我也不会腆着脸要你们的自行车。如果你不要,我就不给巧儿分粮了啊。”   两人让了半天,乔巧妈才道“说到分粮,乔巧走了近三个月,你不是说她把工分值补上就可以分粮嘛,一个月17元,这三个月就是51元,把这个钱去掉,我收不了170的。”   最终,她收了119元钱,还有林慧芳的百般感激。她回去后就留了29元钱,余下的钱,全寄回了乔巧。   别说,乔巧妈在红星大队走了这么一趟,洪家都知道她得了辆自行车,还送给了林慧芳。送给林慧芳的东西他们自然不敢想着要回,可心里是越想越难过,如果乔巧没和洪学兵离婚,这辆自行车岂不是就是他们的了?   现在呢,是越听别人说自行车好,洪家人的心里就越跟被刀割着一样难过,这么一辆崭新的车,跟他们没一点关系了,可让他们更痛苦的事还在后面。 第43章   拿不到自行车, 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大队里开始分粮食了。   自行车只关系出行方便, 分粮关系到吃饭问题,洪老太去找了林慧芳,说要领乔巧的粮。   林慧芳别说领了乔巧的情, 要了辆新自行车,即使没有,她也看不习惯洪家,冷笑一声, “你们凭啥分乔巧的粮?”   洪老太不敢得罪林慧芳,堆出笑脸说“支书你忘了吗?乔巧又不在家,她是我们洪家的媳妇, 原来都是家里一起领的。”   “乔巧已和洪学兵离婚了, 她算哪门子你家媳妇。难道洪学兵上次回来没告诉你们她和洪学兵已离婚?”   洪学兵当然告诉他们了。   可是自从乔巧走之后, 洪老太发现生活越发困难起来。原来乔巧在,家里一肩挑,挑水打柴做饭喂鸡洗衣,样样不用她操心。乔巧一旦不在,赵新菊要带两个孩子,洪老太不得不在地里劳动完,回家还要干家务活,可把她累坏了。   再加上洪学兵上次回来也没拿钱, 没有补贴,家里的日子一下子苦多了。这次分粮, 明显就比原来少了许多,洪老太早就盯着乔巧留下的那份呢。   这时候她不想承认乔巧已不是她洪家媳妇,“支书你说得哪里的话?不过是小两口拌了几句嘴,夫妻还床头打架床尾和,乔巧是我们心心念念娶回来的媳妇,怎么可能离婚呢,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林慧芳懒得和洪老太敷衍,脸一板,“乔巧同志亲口说的,洪学兵也认可了的,怎么,你想来干涉我怎么做事不成?作为坏分子的家属,是不是对我们大队有什么不满?想去和洪老头一起?”   洪老头被打为坏分子,被□□一段时间后又被监看着进行体力劳动,天天最重最累的活是他的,眼看着这一段时间,生生老了十岁一样。洪老太一口牙几乎要咬碎,借她一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别的,忙和林慧芳道歉说没这方面的意思。   “没这意思就好。”   又表白了一番与洪老头已划清界限,林慧芳才放过了她。等洪老太回家,赵新菊眼巴巴地迎了上来,“妈,有没有分到乔巧的粮食?家里两个小的天天吃粗粮,磨得嗓子都红了。”   从林慧芳那里受了一肚子气,洪老太没好气道“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就他们两个娇贵?”   被这么斥责一顿,弄得赵新菊也是气得要命,越发觉得如果乔巧没走就好了。   乔巧则是觉得日子越过越好了,基本想不起在洪家的事了。这天周处长专门又来了自行车厂一趟,一见乔巧就露出了笑脸,“恭喜乔巧同志,领导对你的设计很满意,我们出邮票了。”   他拿出一套邮票,“你看,现在印出来了,效果非常好,完全彰显领袖的伟大。”   乔巧接了过来,心里也有些激动,这是一个四联票,第一张上,她背景全用的红色,上方是领袖一个头像,下方是工农兵代表面带崇敬看着上方的领袖。   “我能去邮局买几套邮票收藏吗?”乔巧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我特别尊重他老人家,并且这是第一次设计的邮票,非常值得纪念。”   周处长笑了起来,“我们已考虑到这件事了。为了感谢乔巧同志你的辛苦劳动,我们邮局决定送你五套邮票,还有,知道乔巧同志你生活有些困难,我们邮局领导也说了,补助你50斤粮票,10斤油票,10斤肉票,5斤糖票,5斤布票。”他一张一张拿出了票。   乔巧听到了胡斌及侯华发出了惊叹的吸气声。   乔巧也激动不已,各种票不但是她迫切需要的,其实换个时间,这里面最贵重的是那五套邮票啊,被称为华夏邮票升值之王。   要知道后世哪怕升值最快的猴票,不过是升值四万多倍,但这时代的领袖邮票,曾升值了九万多倍,可见狂热。   九万多倍!乔巧觉得自己要乐晕了。   周处长觉得乔巧是被他的大手笔震惊了,也很满意他造成的效果。要知道乔巧拜师潘教授,而潘教授马上要接手一个非常重要的工作,作为他关门弟子的乔巧,说不得也会一起参与。他也算是结个善缘了。   两人又客套几句周处长走了。侯华捂着眼睛,“乔巧,你快把你的东西装起来,不然我不睁眼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乔巧当然要好好收起来,不过侯华这是什么意思?   胡斌给她解了疑惑,“我想,如果你不装起来,他看到都要禁不住诱惑打劫你了。”   “还是我们胡组长目光如矩。”   乔巧“……”   一下子拿到这么多的补助,乔巧直接买了两斤的糖,一斤给了胡斌,一斤给了侯华,感谢他们两人的帮助。   她还收到了妈妈寄回来的钱,还有林慧芳用粮食换给她的足足102斤粮票,够她吃几个月了。再等到夏收她就可以再收一笔粮票,坚持到她考大学完全没问题。   再加上今天周处长送来的补助,乔巧感觉就像中了彩票一样,连脚步都有些轻飘飘的。   所以,收到粮票后她就去买了一块豆腐及一小块肉,配着大白菜做了个大烩菜,还烙了油饼。曾思源闻到香味觉得奇怪,“乔巧阿姨,今天非年非节的,怎么做这么好吃的?”   “今天我收到我妈妈及红星大队寄来的钱及粮票了。”她掏出厚厚一叠粮票,“你们不用担心我没粮吃了哦。”   “那就太好了,说老实话,把粮票让给你时我心里还怪不舍得呢,可想到是你,不舍得也要舍得了。”自从两人把话说开,曾思源明显更活泼了,原来这样的话打死他也不会说的。   “思源,谢谢你!你真是一个非常好的男孩子。”谢谢你没计较我不是你原来的妈妈,谢谢你一直想办设法撮合我和你便宜爸爸。   “如果真谢,就早些和我爸爸结婚,再给我生个妹妹吧。”曾思源耳朵尖都红了,说完好像觉得自己说的话太不可思议一样砰地关上了门。   乔巧在门外笑了。   晚上等曾志国回来,也惊讶地发现这天晚上的饭比起平日要丰盛许多,和曾思源问了同样的问题,“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我的设计交上去了,粮票也寄过来了,所以,算是双喜临门。”   乔巧设计交上去了,曾志国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两人可以结婚啦,哈哈,“恭喜恭喜!”   看着曾志国笑得像个傻子似的,乔巧心情也不由愉悦,“同喜同喜,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曾思源心里想,干得好,不亏是新时代女性,妇女能顶半边天,连领证都不甘落后。   曾志国忍不住咳了起来,他就是准备酝酿下再问乔巧领证的事,没想到就被抢先了,一口气没过来,竟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看你……时间……”一句话被他说得断断续续。曾志国不由觉得有些脸红,太丢人了。   乔巧翘起了嘴角,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喝口水压压。”   曾志国接过水杯,一口气把水喝完,才顺过了气。两人就领证及请客的时间定了下。   领证好说,就近凑两人时间就好。请客的日子,乔巧把时间订在了11月11日,曾志国只要乔巧和她领证就好了,完全没意见。定好时间,乔巧写了封信给乔巧妈,这是她第一次,是原主第二次结婚,总要告诉妈妈的。怕增加他们负担,她随信寄回去了100元钱。   看乔巧写完信,曾志国说“要结婚的话我们还要填写申请表。诺,这是我写好的两份的结婚申请表,你把名字及你的资料填上就行。”   乔巧接过他申请表一看,只上最上方是一个领袖的头像,头像右边,是一段被框起来的字“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结到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早起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给我们开辟了一条到达理想境界的道路,而理想境界的实现还要靠我们的辛勤劳动。”   这行字下方,是“结婚申请表”几个大字,再下方,才是“我们两个自愿结为夫妻,并符合关于国家婚姻法的规定,请准予结婚登记,发予结婚证。“   申请人处,曾志国的名字已端端正正写好了。   乔巧也在他名字旁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听到曾志国呼吸的声音有些粗,抬头看时,发现曾志国竟然一脸的汗。   “现在天气都凉了,你怎么还出汗了呢?不舒服吗?”   曾志国的脸红了,用手擦了下脸上的汗,“我没事。”   乔巧踮起脚尖,伸手摸了下曾志国的额头,“头也是凉凉的,应该没感冒啊,可你怎么脸红了,还出汗?”   就见曾志国看看她,“巧儿,不怕你笑话,我那是紧张的,你不知道,哪怕我去追敌人时,看着大刀砍过来时,也没这么紧张过,我就怕你不同意,怕这是一场梦一样。”   “哈哈哈!”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曾志国会有这样的一面,乔巧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吧,笑吧,我也觉得自己怂,可没办法,遇上你的事就爷们不起来。不过笑过了,是不是把手印按上?”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个红色印台打开放在乔巧的面前。   乔巧填完申请书的内容,把右手食指在印台上沾了印油,按在了她的名字上。   左边是曾志国的名字及他的手印,右边是她的名字及手印。两个红色的手印并列在一起,像是两颗靠近的心。 第44章   第二天, 两人约好曾志国请过假到时候来接她,乔巧拿着结婚申请去了单位, 她兜里装了一些糖,去了负责这个事的婚育办,直接抓了一把放在桌子上, “准备结婚了,想着这是喜事,给大家带些喜气。”   婚育办的是四十多岁的刘大姐,飞速把糖拢了下扫进了办公桌下面的抽屉里, 和蔼地说“恭喜你了,乔巧同志,把你的结婚申请书拿出来我看下。”   乔巧把结婚申请书递给了她。   “啊, 原来你要和曾局长结婚啊。这可是难得的好亲事。”那时刚有人说乔巧坏话, 很快就没消息了, 大家当时都说乔巧背后有人,没想到真是有人。   刘大姐细想了下,她完全没得罪过乔巧,这才放下心。看了一遍申请书,她说“没问题,曾局长自不必说,你也是政治可靠,又红又专, 替厂里争得不少荣誉。” 她从抽屉里拿出红章,沾了印泥盖在了结婚申请表上。   拿着表乔巧告辞了刘大姐, 去找胡斌请假。   听到她说因为要去领证才请假,胡斌没一点惊奇的样子,“你再不答应,我觉得曾局长要内心如婪了。恭喜!什么时候办仪式,我可一定要去凑个热闹!”   “还有我,这种事怎么少得了我呢?”侯华也在一边插嘴。   “初步订在11月11日。”   “这个日子不错,好记。”   这是后世的购物狂欢节呢,乔巧暗暗地想。这算是她对未来生活的小小怀念吧。   请过假,乔巧走出了自行车厂,没想到曾志国已在厂门外等着她了。   “你怎么这么快?”   “这是人生大事,当然得快啦。我们领导一听说我是去领证,直接放了我一天的假呢。”   “我们领导也是呢。”   曾志国拉起乔巧的手,她的手小却有力,拉着她,给人一种可以相携一直走到地老天荒的感觉,“所以我们有缘,连领导都有志一同给了我们一天的假。”   手心里被握得热乎乎的,好像连心都被熨帖了,好半天,乔巧抽出了手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曾志国依依不舍放开了她的手,“今天让我来带着你,你不用骑车了吧。”   乔巧想了下,把她的自行车放在了厂内,由曾志国带着去了民政局。   两人分别由工作人员做了思想工作,又对着领袖的画像鞠躬后,领到了粉红色的结婚证。   “嘿嘿,做梦都等着这一天了。”   曾志国小心翼翼把证装好,“今天是个好日子,现在也不早了,我们去饭店吃饭吧,你不是喜欢全聚德的烤鸭嘛,我们还去那里吃怎么样?”虽然他不喜欢全聚德,每次去那里都让他想起相亲的囧事,但架不住乔巧喜欢啊,他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就近吃些算了。”今天是他们的好日子,还是放曾志国一马吧。   两人正在商量去哪里吃,就听到有人惊讶地叫,“志国,志国!”   乔巧扭头一看,是一个极削瘦的女子,面目黝黑,留着刘胡兰式的发型。   不知怎么,对着这张脸,乔巧有些熟悉的感觉。可她明明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   却见曾志国睃了她一眼,眉头皱了起来,非常冷淡地说“你回来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他推起自行车,语气温和下来对乔巧说“我们走吧。”   女子看了两人一眼,慌乱上前一步拉住曾志国的自行车后座,“志国,你先别走,告诉我思源怎么样了?他有提到过我吗,我非常想他!”   曾志国又看了乔巧一眼,烦燥地说“贺玉书,原来我们怎么说的?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真的想他,为他考虑过一点点,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乔巧恍然,怪不得她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面熟,她是曾思源的亲妈妈啊!   可是,明明原来曾志国说曾思源没了妈,现在这样一个大活人怎么又出现了?   乔巧心中好像如同刮起八级风的海面,卷起了惊涛,表面上,她却不动声色,这时候不能和曾志国争执,反而她要站在他的一边。他们两个已是合法夫妻,凭谁再来,也过不去她这一关。   她和曾志国如何,这是人民内部矛盾,而与曾思源的亲妈,却是敌我矛盾,有外敌的时候,自然是一致对外。   就像yz时,当被外敌进攻时,所有行业内公司,哪怕是竞争对手,也要团结一致。   “你们聊吧,我去那边等你,不过快一点啊,下午我们还有事呢。”乔巧自动走到了旁边。   乔巧真是好啊,看到她一句责怪的话都没说就去了一边,曾志国原来忐忑不安的心安定下来了。   再对着贺玉书时,眼光锐利如刀,“我们已经说过,你既然要走,就不要再回头认思源,有你这样的妈妈,是他的耻辱!他所知道的,是他的妈妈已经死去,你不去打扰他,反而却是对他的慈爱。”   贺玉书看到了曾志国眼神的变化,心里如同刀绞的一般,她弃之而去的男人,仍然这么英俊,她弃之而去的孩子,已经上了幼儿园,却以为她这个亲妈已然死去。   贺玉书抱着万一的希望,“志国,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这次,毕竟思源慢慢大了,你不能永远欺骗他,孩子不能没有妈妈。”   曾志国怒极反笑,“呵呵,如果你只是想说这句话,完全可以免了,在思源小时候最需要妈妈的时候,你不在,现在你想到他了,早干什么去了?我已经再婚,我和我爱人以后会给思源双倍的照顾,就不劳你挂心了。”   贺玉书身体本来就在日复一日的繁重劳动中损伤了,这次就是回来看病的,又听了曾志国这句话,心里闷极,吐了一口血,身子一软倒下了。   曾志国焦急地叫,“乔巧。”   乔巧回头就看到躺在地下的贺玉书,有些囧囧有神,这一幕后世她看小说时发生了好多次,没想到她也不例外,在书中世界遇上一次。   曾志国没有扯不清地与这个女人加深联系,反而叫了她,让乔巧心里舒服许多。   不管怎么说,这个人都生了曾思源,出于人道主义原因,救她还是要救的。   她走了过来,“走吧,把她送医院。”   曾志国把贺玉书抱起来放在了自行车后座,由乔巧扶着她去往医院。   两人都没说话,一路上,只能听到自行车转动时发出的声音。   曾志国率先打破了沉默,“对不起,巧儿,我以为,不会再遇上思源的亲妈的,对了,她叫贺玉书。”   “你原来说思源没了妈妈的,曾志国,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虽然知道这里面有内情,不代表她不表示自己的意见。不然以后再遇上什么事,她还是被瞒在鼓里怎么办?   曾志国忙转头过来,焦急地说“我真没有什么还瞒着你的,这是个意外。她走的时候,我们就约定好了,对外、对思源就说他妈妈不在了。并且一直到现在,和思源说的都是他妈妈不在了,他并不知道他亲妈还在世。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我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这么说。后来,我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谁知道今天竟然遇上了她。我不是瞒着你。”   相处这么久,乔巧对曾志国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她都和你生了思源,怎么又想着走了呢?”曾志国一表人才,人品出众,能力出色,还有了个这么可能的思源,她怎么舍得走的,换她,她是不舍得的。   曾志国犹豫了下,最后他叹了口气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些丢人,唉。”   原来这来自于一个有些荒唐的往事。   曾志国、贺玉书及陈实从小是一个学校的,三人关系还可以,经常一起玩。   后来,陈实的父母下放接受劳动改造,陈实虽然是独子,可以留在城市,可有臭老九的父母,招工轮不到他,上大学又没人推荐,政治上被歧视,陈实最后决定响应领袖号召,到最艰苦的地方改造自己,以示他政治上进步,好有一个更加光辉的前程。   临走前,三人聚在一起喝了酒,酒入愁肠,三人无形中喝得多了些,那一晚就都住在了陈实家,不知怎么回事,等醒来时,曾志国发现他和贺玉书睡在了一起。   这种情况下,曾志国觉得对不起贺玉书,说可以对她负责,贺玉书哭了一场,说用不着。   没想到就这一夜,贺玉书竟然怀孕了,她白着脸找到曾志国,“我妈要知道我怀孕,肯定会打死我的。”问他怎么办。   也是这个时候,曾志国才知道,贺玉书一直暗恋陈实,那一晚,她本来是酒壮人胆想着和陈实一起,告诉他她愿意陪着他去下乡,没想到酒喝得多了点,稀里糊涂和曾志国一起了。   自己酿的苦果只能自己负责,曾志国也不能看着贺玉书怀着大胆子,最后两人结婚了,贺玉书后来生下了曾思源。   这事狗血的,乔巧的嘴巴都有些合不住了,这件事里好像没人有错,只能说阴差阳错,造化弄人。可是既然最后两人为什么又分开了呢。只是没等她问,贺玉书醒了过来。 第45章   乔巧觉得, 贺玉书说不定是不想听他们两人说她,才醒来的。   不过, 医院马上到了,大家都没再说话。   帮贺玉书挂了个号,见到医生后曾志国告辞要走, 贺玉书的泪马上就下来了,“志国,我们好歹夫妻一场,还生了思源, 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万一再晕倒了身边连个人都没有,你就不能在这里陪我吗?”   她不说这话还好, 听到这样的话, 曾志国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贺玉书,你还好意思和我说夫妻,你想让我在这里公开你做的事吗?我觉得把你送到这里,我已仁至义尽。再说,该在这里陪你的,应该是你的家人及你的爱人陈实。   “我要陪的,则是我的爱人。今天是我们领结婚证的好日子,我不但没好好陪着她, 还因为你连累她跟着来医院。不说别的,就是看在我们救了你的份上, 你也不能说这样的话,光顾着你自己吧。”   贺玉书的泪下得更急了,“我真的没人陪,陈实他和我分手了,要和东方红公社革委会主任的女儿成亲。自从我去了东方红大队,我父母都骂我,说我是自找的。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都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选的路负责。”曾志国拉了下乔巧,“我会去告诉你父母一声来陪你,现在我们走了。”   “求求你,别走,我害怕!”   这下,连医生都看不下去了,这话里的信息太大了,眼前的病人原来和这个男人结婚,然后弃他而去,而病人的爱人又不要她了,她生了病晕倒,前夫及他刚领证的爱人送了病人过来,病人还要求人家陪她。   这脸也太大了!   再说,她都来到医院了,他及其他医护人员不是人啊,还不是后悔了想复合,也不看看人家都结婚了。   曾志国不为所动,拉着乔巧就走。   见他们要走,贺玉书慌了,“我想去看看思源,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让我见见他!”   曾志国猛然转过脸,“贺玉书同志,我希望你能遵守承诺。”   贺玉书被他的神情唬了一跳,连哭都忘了,等她反应过来,曾志国已和乔巧走远了。   和乔巧出了医院,曾志国解释道“虽然有种种不快,但我看到她晕倒,总不能见死不救。“   秋天了,路边的树叶已变得微黄,明净的天空上,白云朵朵飘荡。乔巧觉得她的心情也如天空一样明澈。   “救死扶伤是应该的。“哪怕对一个陌生人,也不能见死不救,如果曾志国真看着贺玉书晕倒而不顾,她才怀疑他的品性。但曾志国救了人,并没有因为贺玉书的哭泣而心软,这点让乔巧很欣赏。   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她生了思源后竟然去找了陈实?她就没想这样思源就没妈妈照顾了吗?”   曾志国脸色黑黑的,老婆和他生了孩子,结果还心心念念着别人,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忍受的事。   如果可能,他想永远把这件事埋葬,再也不提起它。   不过他怕不说清楚乔巧会误会,犹豫了下道“不知道她突然怎么想的,说我对她不够关心,我也不知道怎么才算关心,我那时在部队,要遵守部队的纪律,回来的时间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对我产生了不满,生过思源后,她说她发现还是最喜欢陈实,不愿意他一个人去农村劳动,她要去陪着他,与他同甘共苦。”   乔巧惊讶不已,“与他同甘共苦?那她为什么不早些说。”哪怕怀孕之初也可以决定不要孩子,生下了孩子,就对他负有责任,要陪伴他,教导他,弃之不顾算什么呢?   “我就是怕思源大了觉得妈妈不要他了,会伤心,所以就和她约定,如果她真要走,以后对外我们就说思源妈妈不在了,她也答应了。她要走,我没办法从部队转业回了地方。”   两人说着就到了贺玉书的家,贺玉书妈妈见到曾志国一脸惊喜,“志国你来了,我去给你烧碗鸡蛋水。”   “姨你不要忙了,我今天遇上贺玉书生病住院了,现在燕京市人民医院,我现在过来就是和你们说下这个消息的。还有,这是我爱人乔巧。”   贺玉书的妈看看乔巧,“谢谢你们救了她,又大老远跑过来告诉我们消息。“老人说着说着抹起了泪,”是我家玉书没福,对不起你。你爱人看着就是个好孩子。你们好好过啊。“   老人收拾了东西,就跟着两人出来了,还一再谢谢两人。   和老人分手后乔巧说“老人不错,也怪可怜的。“   “老人不错,原来对我也好,就是贺玉书,思想长歪了。算了,我们不说她了,以后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走吧,我们去给你买块表,说了好几天了。 “   两人就去了友谊商店。在这里,乔巧才觉得有了后世商店的感觉,玻璃橱窗下,一块块机械表反射着金属的光泽。   “我们买块梅花表吧。”曾志国兴致勃勃地说,“我看这个样式最精致。”   一块梅花表要三百多,一年的工资还要多,现在买性价比一点也不高。   “不用,我要块燕京牌的就好。” 乔巧让服务员取出一块,这个表面最上方是个白金色的安安门,下方6字指针处是一小行红字的“为人民服务”字样。   曾志国悄声说“买就买块好的呗,我带的钱足够,要不是为了让你挑一挑,我早买回去了。”   他的气息打在乔巧的耳边,热乎乎的,乔巧的脸也不由热了起来,“真不用,我要这块燕京牌的就行了。上面还有为人民服务的字样,非常有意义。”   她让服务员把表拿出来戴在了左手腕上,调整了下表带。别说,这块表壳是银色的,指针泛着淡金色的光,看着还不错。   连服务员也说“这位同志你挑这块表没错,很适合你。直接戴上走吧。”   曾志国付了钱,乔巧干脆就听从服务员的,没取下来。   两人又一块去买了布料,准备做新衣到好日子穿。看了一圈,乔巧替曾志国选了块银灰色的布,给曾思源选了块海军蓝的,她自己则是一块淡红色的。曾志国又执意替她买了双皮鞋,两人这才高高兴兴出来。   看看时间不早了,两人又一起去幼儿园接了曾思源。曾思源一见他们,飞一般跑过来了,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们,“怎么样?领证了吗?“   曾志国笑得开怀,掏出粉红色的证给曾思源晃了一眼,就又装起来了,“以后我们正式是一家人啦。“   “爸!“曾志国点点头。   “妈!“   怎么像是后世婚礼上新人改口叫爸妈的时候呢,可想到曾思源的期待,乔巧脸一红,应了声。   曾思源伸出左手拉着曾志国,伸出右手拉着乔巧, “我有爸和妈啦!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现在去照个相吧。“   三人一起去了东方红照相馆,左边是曾志国,右边是乔巧,曾思源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留下了这个瞬间。   领证还好说,结婚要请客,就不但是乔巧两个人的事,晚上他们回去和杨利娟商量。杨利娟并没什么意见,只是对日期有些小小的疑问,“为什么选双十一呢?”   “我觉得这个日子很吉利。”乔巧硬着头皮说。   “行,那就这个日期。”   “到时候在哪里请客?院子里坐得过来吗?”这时候结婚,都是在自己家请,买些东西回来做。   “我们就志国这一个儿子,去全聚德吃,一定把婚礼给你们办得热热闹闹的。”杨利娟大手笔地说,“这些琐事,我去安排,你们就不用操心了。”这个儿媳妇,儿子及孙子都满意,杨利娟自然也满意。   曾志国想了想,把杨利娟叫到一边,“妈,贺玉书回来了,她说陈实要和东方红公社革委会女儿结婚,她好像因此受了刺激,今天见到我和乔巧时晕倒了。我们把她送到医院,她非常不想我们走,说她自己一个人。”曾志国说到这里顿了下,“想让我……让我在医院陪着她。”   杨利娟紧张地说“啊,你没听她的吧。”   “怎么可能,我和乔巧一起把她送到医院就回来了。”   “那就好。”杨利娟嘘了口气,又恼怒道,“呸,她怎么还有脸回来?做出那种不要脸的事,还有脸求你不要走,想得美!我去找她妈,现在你们快办仪式了,让她妈管住她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从那天晚上醉酒起,曾志国觉得他已看不透贺玉书在想什么了,这种事还是自家妈出面更稳妥些。   杨利娟晚上就去了贺玉书妈家,贺玉书妈妈见到她,热情地说“亲家母,啊,杨同志,过来坐。”   “我听说你家闺女身体不舒服住院了,回来了吗?”   贺玉书从床上起来过来叫道“妈。”   杨利娟顿下了脸,“贺玉书同志,你和志国现在又没什么关系,叫我杨主席杨同志都行,不要称我为妈,这声妈我应不起。”   贺玉书脸又白了些,她原来做的事已让曾家人气得不行,现在想挽回只能用哀兵之策,“杨阿姨,我后悔了,都怪年轻时不懂事,现在我才知道志国的好。并且,年纪大了,越想念孩子,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让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如果她能接近曾思源,以孩子对妈妈的天然亲近,总会慢慢感化他,这样她再说复婚就有了借口。至于乔巧,后妈总是难当,她不相信她这个亲妈会输给一个后妈。 第46章   杨利娟一下子打消了贺玉书的想法, “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说一件事。既然当时我们协定好了, 还是按协议来做的好。”   “要知道,我们原来为了思源的心理着想,不想让他觉得他被他妈妈抛弃了, 才告诉他说妈妈已不在。不然,你这种抛夫弃子,去追求什么爱情的举动,属于小资产阶级自由化散漫行为, 要被众人唾弃的。不是我家志国人好,说强扭的瓜不甜,你们两个也是一场误会才在一起, 你能这么毫无后顾之忧地去追求你的什么爱情?   “如果你不按协议, 我也没必要为你隐瞒这段过往。你自己好自为之。”   贺玉书知道杨利娟说得对, 在农村广阔天地劳动几年后,原来她满脑子不合事宜的思想都被改造得一干二净,安安稳稳的生活最重要,而什么爱情,在严酷的现实面前,就像阳光下的露水一样,很快就消散在空中了。   而陈实,则更彻底, 为了一个大学招生的名额,直接和她分手, 要和公社革委会主任的女儿结婚了。   她抛弃了儿子,抛下在城市里的工作,去农村天天做重体力劳动,身体毁坏,所有的这一切,好像笑话一样,所以见到曾志国后,她才气极晕倒。   突然就想到,如果她还回到曾志国身边,不是正可以回来过安稳的生活吗?   这个想法,如今已被杨利娟毫不留情地捅破。让她真和他们面对面,她没那个勇气。可要是思源自己要亲妈呢?贺玉书心中突然升起了一分希望。如果思源一定要她这个亲妈回去,不就有可能了吗?   曾家,乔巧也和曾志国在商量这件事,“如果思源妈妈去找思源了怎么办?到时候他什么也不知道,才被动。”   “可思源这么小,又那么渴望母爱,告诉他,他被他妈妈抛弃了,对他也太残忍了。”原来大人都说妈妈不在了,突然活生生的妈妈出来在眼前,对儿子来说,世界就像崩溃了一样可怕吧。   如果曾思源真是四岁左右的小孩,乔巧肯定也要犹豫,可这个身体里的思源,拥有曾经成熟的灵魂,乔巧觉得应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   “思源不同于一般的小孩,他有很成熟的思维,并且他渴望母爱,是渴望那种被人关怀的温暖,这点上我觉得你及他爷奶做得都很好。我们不用小看孩子,其实孩子比我们想象中更清楚。”   曾志国被说服了,“那行,我去找他聊聊。”   说是这么说,曾志国去找曾思源时,还是半天没说出话,曾思源自己已搬去了小屋,用他的话说,人家爸爸妈妈都是住在一起的,现在两人结婚了,他就自己住好啦。   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为什么来找自己,难道便宜爸爸觉得对不起他?“爸爸,你有什么事吗?”   曾志国搓搓手,还是硬逼着自己说“儿子,不管怎么样,你要知道,我们都非常喜欢你,我们包括你爷爷奶奶,我还有你乔巧妈妈。”   这点曾思源一点也不怀疑,可以说曾家人对他是付出了他们最大的爱,难道便宜老爸这么说,是怕他对乔巧妈妈不满?   “我当然知道,你们都尽己所能的爱我,放心吧,对你和乔巧妈妈结婚,我是十二分的同意的,不会给她捣乱,也会听她的教导,把她当亲妈妈一样看待的。”   看到这么懂事的儿子,如果有一天从别人那里知道他亲妈妈还在,给他灌输些不好的信息,那还不如他来告诉他。   “你能这么想就好,思源,我和你乔巧妈妈结婚,除了会多一个人爱你,不会有别的不好。”   曾思源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也非常喜欢乔巧妈妈。”这么喜庆的日子,他都把自己打包自己睡了,便宜老爸怎么还不走和乔巧妈妈洞房,不会是自从有他之后,他那方面不行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他可就坑住乔巧妈妈了!   想到这里,曾思源有些焦急地说“你有什么隐藏的事要告诉我吗?”如果是真的,在两人没办仪式之前,一定得劝乔巧妈妈离开这个便宜爸爸,不然没有性福,人生多么悲惨。   儿子这可真神了,连他有隐藏的事都知道,不亏是他的儿子,天赋一流,“儿子,你真聪明,这都猜得到。”   妈啊,竟然是真的!   曾思源一把抓住曾志国的衣服,“那你怎么对得起乔巧妈妈啊!?你这不是在害她嘛!”   曾志国有些沉重地点点头,可不是,今天这个大好日子,乔巧还和他一起送贺玉书去了医院,不过儿子这个指控太严重了,“你乔巧妈妈知道啊。”   “啊,乔巧妈妈知道?”她连这个都不介意,难道是他在乔巧妈妈面前说多了便宜爸爸的好话,又让她知道了他即是前世的洪思源,她才勉强同意的?   “是啊,我和她一起把你亲妈送医院的。我们不是不告诉你亲妈的事,思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法,你妈当时想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想着不能阻拦她……”   曾思源听到亲妈,原来不是便宜爸爸的问题,不由舒了口气,然后才反应过来,啥?亲妈,这个身体的亲妈居然还在!!   简直是天上落下来一个炸雷。   “我居然有亲妈?”   儿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带着惊讶与不可置信,曾志国既心软又气短,“她生下你一个多月后就走了。”一回生二回熟,曾志国也不怕丢人了,把贺玉书做的事告诉了他,“我们怕你想妈妈,干脆就说她不在了,也免得你心里难过。”   便宜爸爸做的事也没错,有这样一个抛弃自己亲生儿子的妈还不如没有,但今天告诉他这件事,还是这么慎重地告诉。曾思源问“她后悔了,想回到这个家?”   哎,自己儿子怎么这么聪明呢,肯定是像他,不像他妈那样脑袋不清楚。   曾志国点点头,“儿子你真棒,一下子就猜中了,但我和你乔巧妈妈已经结婚了,就是不结婚,她不希罕我走了,现在后悔了,我也不会接受的。我和你乔巧就商量了,我们先把这件事告诉你,让你有个准备。”   “她就是回来找我我也不希望她回来的,她又没有养过我,算什么妈妈?我的妈妈只能是乔巧妈妈,她那么好,你要好好对她啊!”   曾志国被儿子这句话说得啼笑皆非,他抱了下曾思源,“我知道的,不早了,晚吧。”   曾志国走了,曾思源被这个消息惊得半天没睡着,不过曾志国睡得更晚,他和乔巧两人折腾到半夜才睡。   第二天,乔巧觉得自己腰酸背疼,哎,真是久没老婆的男人惹不起啊惹不起。   不过曾志国很体贴,第二天早上自己煮了粥,去外面买了油条,调了几根黄瓜作早餐,这才叫乔巧起床。   曾思源揉着眼睛起来,就看到便宜老爸夹了块黄瓜给乔巧妈妈吃,满脸都是笑意。   看来夫妻两人很和谐呢,曾思源放下了心去放水。吃过饭要去幼儿园,曾志国有些愧意地说“今天我去送,你直接上班吧。”   怕儿子不愿意,要黏着乔巧,曾志国解释,“你乔巧妈妈累了,今天我去送你。”   曾思源冲乔巧眨眨眼睛,“多休息乔巧妈妈,再见,呃,我这几天想去住奶奶家,不要去接我了哦。”   曾思源真贴心啊,乔巧心知肚明曾思源是在为他们两人独处创造条件,有些脸红,“回来住呗,没有你,家里感觉冷清许多。”   “主要是爷爷奶奶也想我啊,我这么受欢迎也很苦恼呢。”   儿子真有眼色,曾志国一锤定音,“去爷奶家也行,陪他们几天我们再去接你。”   说是这么说,这天下班乔巧还是先去了杨利娟家,曾思源已经在屋内,不过他什么事也没干,就坐着发呆。   其实他也很想和他们一起团聚的吧,乔巧鼻子有些发酸,“思源,跟我回去吧。”   听到乔巧叫他,曾思源露出一个微笑,偏还埋怨道“你不用来回跑了,我在这里挺好的,好好过你们的二人世界,争取给我生个妹妹。”   乔巧见劝不动他,又替他做了些吃的,这才走了。杨利娟回来得晚,见到曾思源既高兴又怕孙子受委屈,“思源,你怎么回来了?有没有不高兴的事啊?”   “因为我想爷爷奶奶了,才想着回来住几天啊。奶奶你不欢迎我吗?”   “欢迎,当然欢迎啦!天天住我们这里我也乐意,就是怕我们工作忙,有时候顾不上你。”就怕孩子有了后妈,他觉得被冷落。不过杨利娟觉得乔巧不会这么做。   曾思源像是知道她怎么想的解释道“我主要想着我爸妈刚结婚,让他们两人在一起好好处处,最好能给我再添个妹妹。乔巧妈妈也舍不得我呢,刚才帮我做了吃的才走。”   小大人的话让杨利娟一下子乐了,反正只要孙子没觉得被忽视就好,再给她添一个孙子或者孙女,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没想到曾思源搬到爷奶家的第三天,贺玉书就找来了。看着贺玉书亲切介绍她是他亲妈,问他还记不记得她。曾思源想,来得好,他还没去找她呢,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先来了。   若干年后成为亿万富豪的养父在电视上侃侃而谈,说他能拥有现在成就,全因为养女旺家。   依旧穷得叮当响的亲爹一口老血喷出来。   长大的顾家琛 嘉宁,嫁给我,人给你,钱也给你! 第47章   贺玉书贪婪地看着曾思源。   看得出来, 曾家把他照顾得很好,有着这个年代少有的胖鼓鼓的小脸, 脸色红润,比年画里的娃娃还可爱。   贺玉书不说话,曾思源更不说话, 他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要做什么。   “孩子,我是你妈妈啊,过来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曾思源站在一边面无表情,“我的亲妈早就死了, 乔巧妈妈上班去了,我没有其他妈妈。”   虽然知道这话是原来商量好的说辞,贺玉书亲耳听到时才知道分量, 自己儿子说他没有妈妈了, 真是让她心里像被刀砍了一下, “我是响应领袖号召,到最艰苦的地方去锻炼自己了,妈妈没有死,只为你那时候小,怕你想妈妈,我们才商量这么说的,其实妈妈每天都在想你。”   每天都在想儿子,也没见她捎回只言片语, 如果不是陈实要和别的女人结婚了,怕她还想不到自己有一个儿子吧。就是这次过来, 也没见她带口吃的,拿一寸线给他。空口白牙,就想哄回儿子,别说是他,就是原身仍在,怕也是不可能!   “如果你是我的妈妈,为什么这么多年从来没来见过我?如果你是我的妈妈,为什么今天你来看我,连颗糖都没拿一颗?我的亲妈才不会这么不关心我,你不是我亲妈,你是骗子。”   贺玉书没想到曾思源逻辑思维这么严密,她以为小孩好哄,没想到失策了,“我真是你的亲妈,你的左边屁股上有一块半月形的胎记。”   曾思源装作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把你生下来的啊,那么偏的地方也只有妈妈才知道。”   “谁说的?我爸爸知道,爷爷奶奶,乔巧妈妈也知道。我知道了,肯定是爷爷奶奶告诉你的,然后你来骗我,我不会信的。”最好不要再来找他,让他安安稳稳地生活不行吗?   自己儿子还挺聪明,贺玉书更不想放弃了,在农村的繁重劳动,已损坏了她的身体,医生说她很难再有孕,这大概是她今生唯一的孩子了,怎么也要挽回他的心才对。   “你要不相信,我们可以一起去找你爸爸,他说的你总相信吧。”贺玉书没办法了,只能这么说。她相信以曾志国的为人,哪怕再恼恨她,真当着儿子的面,他也不会说慌的。   曾志国已快到幼儿园了,原来他越想越觉得贺玉书性格执拗,怕她来找曾思源,就干脆请了假提前过来把儿子接走,乔巧也是这么想的,两人正好在外面遇上,相视一笑,一起来了。   过来就看到贺玉书正对曾思源说着什么,曾志国把自行车一停,大步上前把曾思源护在身后,“你来干什么?”   贺玉书被当面逮到也有些心虚,不过曾志国过来了也好,正好可以当面让儿子知道她是亲妈,“我好几年没见思源了,来看看他,志国,你告诉儿子,我是他亲妈啊!”   幸好提前对儿子说了他亲妈的事,不然猛然一见,还不知道思源心里是什么滋味,曾志国冷冷地道,“你是他亲妈,那又怎么样,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弃他不顾,还想得到他对妈妈的尊敬不成?”   乔巧也过去抱起了曾思源,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前世早早没了妈妈,这世的妈妈有和没有差不多。   对于乔巧的爱护曾思源很是受用,甜甜地叫了一声乔巧妈妈。   贺玉书觉得她的心口又被戳了一刀,不由退后一步,“我是有苦衷的,不管怎么说,我总是十月怀胎,辛苦把他生下,为什么不能得到他的尊敬?”   她亲生的儿子不认她,反而对一个刚和曾志国结婚的女人那么亲热,让她不由冲口而出,“再怎么样,我总是比一个后妈对他更真心。”   竟然说乔巧妈妈对他不真心,曾思源再也不能忍,“当然是乔巧妈妈对我更好,我的妈妈只能是乔巧妈妈。是她接送我来幼儿园,早上一大早给我做饭,是她在我做得不对的时候,耐心教导我。在我最想妈妈的时候你都不在,现在我不需要你了。你既然都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回来了我也不认你!”   贺玉书不敢置信听到的话,儿子这是被洗脑了吗?“思源,那是因为她想嫁给你爸爸,才装模作样对你好,后妈哪有好的,如果她有了自己孩子,肯定就变了一付模样。”   从来没有这一刻,曾志国有那么讨厌贺玉书,她当时要跟随去农村劳动,他还敬她有有分真性情,没想到现在当面说乔巧坏话。   他冷哼一声,“贺玉书,我本来想在孩子面前给你留分脸面,你既然这么说,那你为什么不说你为了一个男人,弃一个多月的孩子而不顾?他小时刚学会说话,就喊着要妈妈的时候你不在,他生病需要人陪着的时候你不在。现在你为了你自己一己私心,想着来认他,这时候孩子不需要你了。”   “爸爸说得对,我不需要你了,还是乔巧妈妈好,我现在就盼望着乔巧妈妈再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我来带他玩。”   贺玉书没想到父子都这么绝情,也不知道这个叫乔巧的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她真的失去这个孩子了,再也没可能挽回,这时候,她才觉得原来的疼都不叫疼,真正的疼,是连呼吸都是煎熬。   曾志国对乔巧说“你先带思源去前边等我。”等两人走了一段距离,曾志国警告说“如果再让我看到你在思源面前出现,你就准备永远在东方红大队修地球吧。”   从小结识至今,贺玉书从来没见过曾志国这么陌生冷厉的一面,她知道他一向不轻许诺,可一旦说了,就一定会做到。原来她不过是仗着旧时的情义与生了思源,现在她真想回城,真不能再惹恼曾志国了,只得胡乱点点头。   曾志国这才大踏步走了,追上乔巧两人,三人亲密说笑着走了。   看着他们背影,贺玉书不由抱头痛哭起来。   幼儿园老师憎恶地看了她一眼,来时她说得可怜兮兮,说她是亲妈,因为去支援农村建设,好久没见儿子了,让她一时心软,没想到竟然是骗她的,“去去,不要在我们门口这里哭,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贺玉书只能站起来,慢慢地离开了幼儿园,心里是无尽的痛苦,回去没多久,又被哥嫂嫌弃占了他们住的空间,无奈回东方红大队去了。   乔巧这边,三人的小家则很是温馨,不过双11前,乔巧从曾家搬回了自行车厂的宿舍里,胡晓娟对她要和曾志国结婚是举两手欢迎,还送了乔巧一个搪瓷盆及一本领袖语录,“虽然领袖走了,但他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大家好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送的都是实用的东西,侯华送了一套四个碗及一本领袖语录,胡斌则送了乔巧一个暖水瓶,加上一套精选的领袖全集。   邮政总局的黄处长又送了乔巧两套她画的邮票及10元钱。   到了10号那天晚上,曾志国又骑着自行车过来了,乔巧问他,“婚房布置好了吗?到底布置成什么样了?”   按这时的规矩,乔巧举行婚礼前是不兴去看的,曾志国安慰她,“乖哦,明天你就看到了,放心吧,我都让人准备好了。”   乔巧被他那声乖叫得心里一热,不管怎么样布置,那些都是形式,这一生有这样的男人相伴,她已觉得满足。   两人腻了一会儿,乔巧推开曾志国,“明天还要早起,你那边还有其他的事忙,早些回去吧。”   曾志国又紧紧抱了她一下,“那我走了,你也早些休息,看你这段眼圈都有些发黑。”   眼圈有些发黑,还不是全怨眼前这个人,索求无度,乔巧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闹得!”   “嘿嘿,今天不闹你了,好好休息哦。”   不过,虽然累,乔巧在曾志国走后并没有马上能睡着,她一会儿想到自己的前世,一会儿想到曾思源,谁能想象得到两人有这样的奇遇,才让曾思源一心一意想着让她做他的妈妈,才有她这段幸福的婚姻呢。   听着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胡晓娟噗嗤笑了起来,“没想到你看着那么冷静,遇上这种大事也激动了。不过,任谁嫁给曾志国这样的人,大概都会激动吧。乔巧,他已有一个孩子,你做多做少都不合适,结婚后,关键你得早点怀上自己的孩子,才能更加和曾志国亲密,那时你就不怕曾思源万一说什么不好的了。”   虽然胡晓娟是好意,可曾思源真的很好,这个书中看到的反派,此日已洗尽戾气,完全是个护妈狂魔,一切以她的好坏为好坏。   “晓娟,谢谢你提点我,不过思源人很好的。我们睡吧。”说多了伤了两人和气,也伤了胡晓娟美意。   不过,有胡晓娟这话,乔巧觉得曾志国尊重爱护她,曾思源又懂事体贴,她的未来婚姻一片坦途。在这样的想法中,她很快睡去。   第二天自然早早就起来了,简单洗漱后,穿上了曾志国新买的红色上衣,藏青色裤子及黑皮鞋,从胡晓娟的话说,是一个美丽的新娘子了。胡斌、侯华及其他厂里熟悉的同事也都来了,把屋内屋外挤得满满当当。   七点多钟,乔巧听到了下面的响动声,胡晓娟从窗户探身向外一看,“哇,乔巧,来了!一、二、三,共有六辆自行车呢!”   很快,曾志国就上楼来了,他身穿一件蓝色四个口袋的中山装,左胸上别着一枚红色的领袖像章,显得格外英挺,有种禁欲式的美。   对乔巧这种时不时冒光的眼神曾志国虽已常见,但仍禁不住心神摇荡,他满脸都是笑意,“乔巧,我来接你了!”   乔巧站起来,把手放到他的手上,曾志国却一把抱起了她,“我们回家!”周围大家都发出了哄笑声,鼓掌声。   一口气把乔巧抱下楼,放在自行车上,曾志国冲大家挥挥手,“走喽!”   到了曾家他又把乔巧抱上了楼,在屋子里迎接陆续来的亲朋好友,等到了10点半,两人这听从司仪指挥站到了他们卧室里的领袖像下。   和后世在墙上挂婚纱照不同,乔巧此时看到,正对床的墙上,贴着一张崭新的领袖画像,领袖画像两侧,贴着领袖语录,乔巧看了下,正是她师傅潘教授的手笔。   原来此时的新房是这样的,没等乔巧再发感慨,司仪说“仪式进行第一项,吃水不忘挖井人,有现在的新生活,我们要最感谢谁?”   屋子里的大家齐声喊,“感谢我们伟大的舵手,我们伟大的领袖!”   “是,我们要感谢我们心中最红的红太阳,我们伟大的领袖,新人夫妇对领袖一鞠躬!”   这真是一个革命的婚礼,曾志国拉了下乔巧,两人对着墙上的领袖像鞠了深深一躬,她还听到曾志国说“尊敬的领袖,请保佑我和乔巧白头偕老!”   两人站起身来,司仪又说“我们感谢过了伟大的领袖,现在让我们大家一起唱《东方红》。”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一个……”大家都一起唱了起来,歌声嘹亮,传出窗外,连外面的小鸟都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现在仪式进行第二项,请新娘乔巧同志单位的刘厂长代表组织进行庆贺。”   刘厂长走到了人群的前面,来到乔巧及曾志国身边,笑着把一本红宝书交给了乔巧,“曾志国同志,乔巧同志,祝贺你们!你们结革命的婚,好得很,坚决支持你们的革命行动!希望你们不要度庸俗的蜜月,要照常出工干活。要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早日再生个革命的下一代!”   屋子里传来了轰笑声,“组织有交待,要早日再生个革命的下一代!你们要好好努力!”   曾思源不知道从哪里挤出来了,“到时候我来带!”   这个小家伙,这时候也来添什么乱,却不知曾思源心里满意得很,一切如他期盼的那样,乔巧妈妈与便宜爸爸结婚了,他有了圆满的家,再有一个弟弟,嗯,弟弟一般都淘气,最好来一个乖巧的妹妹,他的人生就圆满啦!   司仪手势向下压大声说,“静一静!”等屋内的喧闹声低了下去,他这才道“仪式进行第三项,感谢革命群众的来临再鞠躬!”   乔巧想,这和后世差不多呢,两人又对一边的亲朋好友们鞠躬。   大家对他们抱以热烈的掌声。   “好,现在进行最后一项,夫妻对拜!”   一直到拜完,乔巧才有了真实的感觉。心里想,怪不得大家要办仪式,只有经过了仪式,得到大家的祝福,那种幸福好像才圆满,就如她现在的感觉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让我又勇气与动力又完成了一本书。爱你们!现在要为下本作准备啦,鉴于我的速度,我会先存一点稿,免得在连载期间有意外断更。希望下本我们还有缘再见,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