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白月光前妻重生了》 作者:长夜长   文案:   三年前,天下大儒的亲孙女时霓在成亲的路上死于非命,她的未婚夫宋从极,家世显赫才学出众,据说人品相貌更是出彩,是大盛国人人都想嫁的天之骄子。   三年后,时霓重生成了侯府的病弱千金白优,她的未婚夫又是宋从极。   再次听别人提起他,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郎已成了孤僻狠辣,让人闻风丧胆如避蛇蝎的可怕权臣。   有关宋从极的恶劣传言数不胜数,在后宅流传最广的,却是他对亡妻时霓的深情。   据说他为了娶时霓的牌位进门,在国公府跪了一夜。   据说他对时霓思念成狂,到处寻觅奇能异士,只为找回亡妻尸骨。   据说他为了时霓守身如玉,拒绝了所有上门说亲之人……   他疯成这样,都是因为时霓。   莫名其妙背锅的时霓:???   我们连面都没见过……   【阅读指南】   1、架空,甜文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甜文 爽爽文   主角:白优,宋从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风水算命了解一下   立意:努力拥抱美好人生 第1章 01 又要嫁给前未婚夫一次?   黑云压海,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随着浪花回荡在汹涌的海面上。   海中客船犹如孤岛,围着面巾的水匪们手持长刀见人就砍,老弱妇孺无一放过。   一个身着锦绣罗裙的少女站在甲板上,持剑与水匪拼杀着,她的身上已经被血染红,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她的身后,是身中数刀的老者。   爷爷……   少女护着尸体,不让任何人靠近。   随着天际升起的光亮,最后,整艘船仅剩下她一个人。   少女大口喘着气半跪在地上,此时的她已然疲惫不堪,用剑艰难地支撑着身体。   “时小姐,放弃吧,今天你走不了的。”   时霓一震,既然知道她……这便不可能是普通的水匪。   “是谁?谁要杀我?”时霓嘶哑着嗓音开口问道。   可回应她的,只有翻滚的海浪声。   时霓颤抖着把爷爷的眼睛合上,踉跄着再次站了起来,挥剑刺穿了对面水匪的喉咙。   “谁派你们来的?”   这一次,对面有了回应。   漫天的箭雨对准了她,突然从四面八方落下。   万箭穿心,她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   时霓忽地睁开了眼睛。   窗外蝉鸣嘈杂,明明是盛夏的天气,她的后背却依然被冷汗浸湿。   “……小姐,那些人嘴碎我上去撕烂他们的嘴便是了,咱们侯府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您受了委屈的,把自己气病不值当啊……”   耳边传来少女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时霓转了转眼珠,看向床边的丫鬟。   容貌方正,窄袖云衫,她并不认识。   这是什么地方?   时霓有些混乱,她明明已经中箭,难道……她被人救了?   她刚想起来,四肢突然一阵酸麻,又倒了下去。   丫鬟听到动静,惊喜地看了过来,声音比刚才更加清晰,“小姐!你终于醒了?!”   上京口音,她在大盛国的都城?   时霓环顾屋内,整体用度素颜白净却也不失奢华,家什精巧多以黄白,形圆为主,看样子这宅院的主人五行属金。   上京仅有的四位侯爵,白、林、叶、江。   唯有白、叶两家,金坐五行。   “小姐,你别动,你都昏迷好几天了,想要什么跟明善说。”丫鬟急忙把她扶住。   时霓坐了起来,瞥眼看到了水台前的镜子,里面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看上去十五六岁的年纪,容貌精致,绮丽秀美。   只不过面相,虚白神无,命薄郁气,属短命之相。   时霓摸着这张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脸,难道她不是被救,而是借尸还魂了?   指尖刺入掌心,很疼。   时霓瞬间清醒。   是真的!   她真的还活着!   万箭穿心,她本以为再也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但现在……虽然换了一副躯壳,但她还活着!   被水匪截杀的噩梦在眼前闪过,想到死在刀下的爷爷,还有那上百条无辜的生命,时霓捏紧了双拳,她一定会找到水匪背后的人,为他们报仇的!   时霓重新按耐住澎湃的心情,她没有这幅身体的记忆,眼下还是得先确定自己的身份要紧。   “现在什么时辰了?”时霓定了定心神问道。   “辰时。”明善激动的擦掉眼泪,“小姐,你等等,我这就去通知侯爷和夫人过来!”   正是上朝的时候,侯爷却没在朝堂,可见侯府已然不在中枢。   叶家逢考必中皆为重臣……那这里只可能是曾经的开国功勋,如今早已没落的淮安侯府白家了。   大户人家的丫鬟无不精挑细选,与主子适配互补。   明善脸方气正,体格异于常人,显然主子属阴虚体弱之人。   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淮安候白礼的病弱嫡女——白优!   说来也巧,多年前时霓和爷爷一起来上京的时候,作为爷爷的学生,白礼还特地带着她的八字来见过爷爷。   自打出生起,白优便因为体虚身弱,常年安养在府院里。   优——这名字还是爷爷取的,意为阴阳调和,命绵悠长之意。   按说她不该那么年轻就离世的。   不过……如今她用了她的身体重生,无论她之前因何而故,时霓都会替她好好活下去!   此时,一个身着广绣粉色长裙的少女闯了进来,十二三岁的稚嫩面容上满是怒意。   “白潇小姐。”明善急忙见礼。   白潇目不斜视地来到床边,毫无礼数地冲床上的人大喊:“白优!你……你也太歹毒了!不就是不跟你玩嘛,犯得着要夺人性命?!”   白优抬眸,眼底讶色一闪而过。   她这张脸的面相并非恶毒之人啊。   反倒是对面的少女,五官精巧,却鼻头圆润,印堂偏宽,典型易被煽动缺心眼的草包。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明善已经挡了过来,“三小姐!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小姐从不会害人!肯定是你弄错了!”   “就知道你们不会承认。”白潇说着把一个东西拍到桌子上,“这就是你害人的证据!你送给我娘的!”   白优望了过去,血丝玉镯,算得上稀世珍宝,这种极佳的温养之物,怎么会有害人一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嘛,这血镯子根本就是死人用的东西,里面那些血丝是死人血养出来的!我娘自从戴上这个镯子以后就夜夜噩梦不断,现在都昏迷不醒了!”   明善可没有白优那么淡定,直接跳了起来,“你胡说!小姐是听说二夫人气血不足,特地寻来了这镯子好心好意送给她滋养身体的,怎么可能会害夫人!”   “那你得问她!”   “你……”   “明善……”白优起身,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小姐,你要去哪儿?”明善看到她往门外走,快步跟了过去。   “去叔母那。”   白潇一怔,“去我娘那做什么?”   白优回头,神色平静地看向她,“你来这,不就是为了喊我去看叔母?”   “……”   话音刚落,白优已经出了门。   白潇看到她真走了,又害怕又急,她是特地来找白优算账的,谁要她去看啊!   “……白优!你给我站住……”   *   穿过曲折的回廊,不一会儿白优便来到了二房叔母郑氏的院落。   她一出现,下人们就纷纷往后避开,显然极其不愿与她靠近。   白潇眼看着她要进屋,追在后面冲下人们喊,“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拦住她啊!”   无人敢动。   淮安候对白优,那可是放在心尖上宠着的。   因为体弱的关系,碰不得骂不得气不得,稍惹她不高兴,重则轰走,轻则罚俸,谁敢真去拦她?   白潇气得跳脚,只能自己去拉,“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白优在门口停下,环视四周,气行不通,格局诡异,哪哪都透着一股不和谐的意味,“……你以为我真想进去?”   白潇愣住了。   白优叹气,推门而入。   一进门,一股燥闷的风扑面而来,不规则的家具摆放让整个房间看上去拥挤而压抑,白优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如此凶煞的格局,没死已经算命大了。   “这床怎么直接对着门?”白优问道。   “你懂什么,当然是因为这样风水好啊。”   “……”   “看到外面的桃树了吗?”白优指了指床头正对的窗外。   白潇莫名其妙地看了过去。   “桃树穿堂,便形成了煞气,床接煞气,犹如把鬼门关的鬼都接进来一样,不管谁睡到这样的地方,都得病。若非血丝玉温养,恐怕叔母的病比现在要更重。”   “……”   “不过,在床那加一道屏风,叔母很快便会醒了。”   “……”   白潇被她寥寥数语给惊住了,“加屏风就能好了?怎么可能!大夫都说我娘的病不好治。你都没去看一眼就知道可以了?”   “试试便知。”   “……”   白优都开口了,下人们哪敢耽误,当即就去搬屏风。   这身体比白优想象中要好很多,虽然刚醒,倒也没什么不适,只是有些虚,但也还能承受。   等确定好屏风的位置,白优便坐了下来。   看着这屋子里的布局方式,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之感。   白潇奇怪地看着她,“你还不走?”   “不急,等叔母醒。”   “怎么可能那么快!”   白优懒得解释,看着窗外的桃树想事情。   白潇悄悄打量着她,总觉得面前的白优有些不对劲。   脸,还是那张有着倾城之姿的脸。   但眉舒目展,神亮眸媚,丝毫没有之前的恹气阴郁。反倒明媚温暖,舒服自在。   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突然,屏风后传来一声惊呼;“夫人!您醒了?”   白潇当即冲了进去,“娘!”   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声,白优起身走了。   可是,还没走出多远,白潇又红着眼跑了出来。   “姐!”   白优停下脚步。   “对……对不起。”白潇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冲她福了福礼。“我娘骂我了,不该这么冲动的,可是我又不是故意的啊,我娘戴上镯子后就病倒了,大夫也说她病的蹊跷……我才会来找你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白优语气淡淡,“我没生气。”   白潇松了一口气,“姐姐,你也太厉害了,比那些名医都厉害!你是怎么知道的啊,快跟我说说?”   “……”白优无奈,她这妹子果然头脑简单,刚才还要跟她拼命的架势,现在居然因为好奇,硬是拉着她问东问西不让走了。   还是明善看不过去了,小声提醒,“三小姐,我们小姐刚醒,还不适合在外面吹风。”   “哦……好吧。”白潇还有些不死心,“……其实我……那个……姐,一直有件事情想问你。”   “嗯?“   “你真的要嫁到镇国公府吗?”   “???”   白优脸上的表情一顿。   这身体还有婚约的?   而且整个大盛国只有一个镇国公,那就是她的前未婚夫——宋家长子宋从极。   难道……她要和自己前未婚夫成亲?   白优处于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白潇还在碎碎念,“我觉得……镇国公配不上你。虽然大家都在说他的亡妻时霓,是天下大儒时清先生的亲孙女,是什么天下第一的才女,你跟她简直比不了。但我觉得,你比他们厉害!你用了半柱香都不到就救了我娘呢!那些书呆子可不懂这些。”   白优心绪复杂,纠正她,“是未婚妻。”   “不对啊,三年前,他就娶了时霓的牌位进门了啊,当时他在国公府跪了一天一夜,轰动了整个上京呢。”   白优呆住了,娶牌位?   她都死了,还娶她做什么?   “……全天下都知道他心里只有时霓的啊。”   白优:“……”她不知道啊!   “大家都说他思念成疾,日日抱着亡妻的画像入眠。”   “……”   “据说他还在网罗天下的奇人异士想要复活她亡妻的灵魂。”   “……”   “总之,他的眼里只有时霓。姐,你要嫁过去了,不就等于守活寡了嘛,不能嫁啊……”   白优愣住了。   她和宋从极虽然自小订婚,其实连面都没有见过,话都没说过一句的。   说白了,他们就是两个陌生人而已,宋从极不可能对她情深至此。   以爷爷对他的讲述,他也不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性格。   他为何要这么做?   正说着,一个丫鬟匆忙跑了过来,“小姐小姐!不好了,宋大人来了!”   “完了,姐,他肯定是来提亲的,你真要嫁给他了。”   “……”   白潇一把抓住她的手,“走,我们去看看,现在阻止兴许还来得及……” 第2章 02 这种送死型的房子……还是头一遭……   白优悄悄溜进会客堂的时候,淮安候白礼正被两个侍卫架了进来。   玄衣束剑,面沉肃杀,晨曦的阳光从大门洒入,也无法遮过他们所带来的寒意。   白礼还穿着睡袍,显然没来得及换就被拉过来了。   即便这模样着实狼狈,他也非常规矩的站着。   以前听爷爷提起过,侯府到了白礼这一辈早已大不如前。   尤其长子白礼,一门心思研究奇门玄术,整天神神叨叨,就连见了当今圣上都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   要不是因为祖上余荫,他都不知道被杀几回头了。   白礼这脾气,惹了他的不快,不管是谁他都想骂就骂。   当着她爷爷的面都曾撒过酒疯,现下他能如此老实,倒让她意外不已。   “侯爷无需紧张,宋某今日前来,只为请教一些事情。”   堂里传来一道平和的声线,却没有情绪,冰冷至极。   白优躲在会客堂左侧的雕花屏风后面,透过缝隙看到了坐在淮安候对面的男人。   身量挺拔,白衣胜雪。   即便只是背影,一股无形的威压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凌厉而张扬。   明明他没动,甚至还隔着屏风,她却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他刚才,朝着她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这敏锐的洞察力和耳力,让白优不由得呼吸一滞。   这屋子里,更冷了。   白礼心说,你往这一杵,不是紧张,是害怕!   宋从极微微颔首,身边的侍卫拿出一张图纸,递了过去。   “……不知侯爷在翰林院编修奇闻异录的时候,可曾见过这样的房子?”   图纸上是一个房屋的构建图。   乍看与寻常的房子无异,可仔细一琢磨,这房子的格局设计又显然不适宜住人,每一个地方都犯了风水大忌,刑克屋主。   白礼从未见过这样求死型的房子,绷紧的那根弦当场就断了,兴奋地问道,“这房子在上京?”   “是。”宋从极将面前的杯子转得对称,回答道。   白礼恨不得立马就让宋从极带他去看看,“这里面,有人住吗?”   “有。”   “不应该啊。”白礼摇了摇头,“这房子像是金蝉阵,《鲁班书》里的一种房屋建造术,这种房子按说是不可能住人的,住鬼还差不多。”   “住了会如何?”   “死。”   “可有解?”   “……没有。只要进去,便再无出来的可能。”   白礼难掩兴奋,这种百年难遇的鬼屋最合适拿来当素材编进书里,刚想询问能不能带他去见识见识,兴许他还能有别的办法,宋从极却利落起身,告谢之后就带着人走了。   就连图纸都一并收走,没给白礼昧下的机会。   “!!!”   “就……走了啊?”白礼无比失望,一腔热情,终究是错付了啊。   屏风后,白潇看到他们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这宋司主好可怕呀,真怕大伯刚才又缺心眼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刚才我都不敢呼吸了,不过……还好宋司主不是来提亲的!”   白优对这个称呼很是陌生,“宋司主?”   “就是天玄司司主啊。”   天玄司!   白优愣住了,天玄司执掌天下秘辛,主查那些非人力所能及且超乎常理的悬案要案,地位凌驾于群臣之上,只听命皇帝一人。   可谓重臣中的重臣。   她的生父十年前就是天玄司司主,但自从父亲死后,天玄司便不复存在。   没想到,十年过去了,竟是他来重新接掌。   白优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下一动,没看错的话,这可不是金蝉阵。   白礼虽编写这些,但毕竟经验太少。   风水布局,似是而非的太多,只有现场亲测才能做出最准确的判断,若错了,不仅救不了人,还会害了人。   白优思虑再三,还是不太放心,“……明善,安排一下,我要出去一趟……”   *   水乐街。   这是上京的贫民区,远离皇城,鱼龙混杂。   白优跟着宋从极抵达这儿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好在路程较远,她在马车上正好养了一路,不适感倒是缓解不少。   虽不比自己的身体那般灵活,但这么跟着,也没什么大碍。   宋从极的马车在一处巷子口被拦了下来,白优不敢靠的太近,躲在一边暗中观察着。   “这里锦衣卫接管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宋从极的心腹侍卫魁斗当场呵了起来,“好大的口气,天玄司的案子也敢抢?”   听到是天玄司,拦住他们的锦衣卫脸色变了变,却没有要让的意思。   锦衣卫副指挥使肖正晃着脑袋从里面走了出来,不情不愿地福了福礼,“哟,原来是宋司主啊,您不是还在外地办差吗,怎么就回来了?”   马车里一片安静,没人搭理他。   “……”肖正脸上的笑容尴尬地僵了一瞬,“宋司主若是来巡城,还请换个地儿吧,这是案情重地,旁人不得入内。”   “案情你个屁,这里一直都是天玄司看守的,有你们锦衣卫什么事儿?”魁斗把背上背着的大刀往地上一放,毫不留情地骂道。   肖正面不改色地笑着,“锦衣卫接手,那便是我们的案子了。宋司主,请回吧。”   车帘被掀开。   露出一只骨相极好的手。   在场的人立马往后退了退,恭敬地等待着。   宋从极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原本燥热的环境,刹时一冷。   宋从极站在肖正的面前,肖正被他的威压碾得弯下了腰,态度客气地解释道,“贞亲王女儿多喜郡主在此失踪,关乎郡主安危那可是锦衣卫的职责,宋司主应该没什么异议吧?”   宋从极看都没看他一眼,跨步朝着里面走去。   肖正愣了一下,对于他的目中无人大为光火,“宋司主!郡主失踪乃是活人的案子,与你们天玄司那些装神弄鬼的案子不一样,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从极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继续往里走。   肖正急了,拔剑指向他,“站住!宋从极,你若还往里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宋从极脚步停了下来,视线冰冷地从他身上扫过。   魁斗当即出手。   锦衣卫瞬间就被撂倒了四人。   肖正难以置信地瞪着对面,“你敢打锦衣卫?”   魁斗:“打的就是你。死不要脸,我们天玄司的案子也是你能抢的?”   说罢,又撂倒几人。   肖正平日里横行惯了,哪受过这样的鸟气,两边当即打了起来。   宋从极在这片混乱中,缓步朝里走去。   头顶月光洒落,正好笼罩在他的身上,疏离克制,冷静又不可一世。   宋家世代镇守边疆,能成家仆的,那都是在战场上经历无数杀戮才磨炼出来的高手,饶是锦衣卫跟他们打也落了下风。   肖正眼看打不过,直接越过魁斗一行,朝着宋从极杀了过去。   然而,宋从极甚只是身形微闪,懒懒地抬脚,两声清脆的断骨声,肖正就这样直挺挺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那些原本还要上来拼命的锦衣卫,立马不动了。   不敢动。   四周烛火随风摇曳,宋从极站在明明暗暗的阴影里,周身都散发着狠厉冰冷的味道,像是地狱的阎王。   肖正额头的冷汗滑了下来。   宋从极微抬眼皮,叫来魁斗,“按律,殴打朝廷命官该如何处置?”   “回司主,关押一月,杖责五十。”   肖正:“???”有没有搞错,明明是天玄司在单方面殴打他们,怎么还成他们的不是了?   “宋从极!你颠倒是非黑白,我可是锦衣卫副指挥使,你无权处置我!”   宋从极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人就被拖下去了。   肖正无能狂怒,“宋从极!你真敢关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等等。”   肖正:“……还算你识时务。”   宋从极扫了一圈,“人数不对。”   “人数?什么人数?”肖正一头雾水。   魁斗跟着看了一眼抓到的锦衣卫:“十一个人摆一起的确不好看,我一会儿就去锦衣卫镇抚司那再抓一个过来。”   宋从极点了点头。   肖正彻底懵了,他玩真的?   他居然无法无天到连锦衣卫都随便抓?   为了凑数连没来的也不放过?   肖正在难以接受的震惊中被拖走了。   白优听着肖正的咆哮,震惊也不比他小。   天玄司与锦衣卫历来不和,但是好歹都是朝廷重臣,一般还是会给双方点薄面,他却连眼睛都不眨就把人抓走。   没有商量。   没有余地。   霸道又嚣张。   和她曾了解过的截然不同。   记得她问过爷爷,宋从极是一个怎样的人   爷爷只有三个字:真君子。   这三个字,可以说是爷爷给予的最高评价了。   可真君子就这样乱抓人的?   看着那个白衣如华的男人,一步步朝着巷子深处走去,白优忽然觉得,他身上的秘密,怕是比听到的那些传言还要多。   周围百姓来来往往,没有人敢过多逗留在他们的身上,天玄司重新接管巷子,原本冷清的茶摊也跟着热闹起来。   “……天玄司也真是不怕死,那房子都闹了那么久的鬼,还敢往里去呢。”   白优躲在一个壮汉身后,趁乱问了一句,“怎么个闹鬼法?”   “这房子以前就是个仓库,几个月前像是有人在里面自杀了,每天晚上都能听到那鬼又哭又叫的,想去里面看看的人,没一个活着出来的。周围的人都吓得全搬走了。”   “这多喜郡主也是个胆子大的,说什么不相信有鬼非要来探秘一番,作啊,肯定死在里面了。”   “就是啊,听说天玄司的人进去了,也没有出来的……”   白优看了看四周,商铺林立,来往行人众多。   既不偏僻,也不冷清,完全不是聚阴之地,正常来说不可能闹鬼。   宋从极从侯府出来,便直接到此。   看来图纸上的地方就是在这了。   那……贸然进去,怕是会死的!   好在这附近房屋错落,住着不少人,白优特地找了一个不容易被注意到的位置,打算看看这鬼屋的情况。   只是,刚靠近巷子,一股阴冷之气就从里面猛地吹了出来。   阴气席卷着细碎的声响灌入耳中。   啪啪啪……   啪啪啪……   像是……有鬼在拍手一样…… 第3章 03 我可是你的未婚妻……你真要我走……   “……鬼……鬼啊……”   宋从极身后的侍卫里,有人听到这鼓掌声,忍不住失声惊叫。   宋从极皱了皱眉,那侍卫立马就被拖了出去。   环视四周,宋从极在最深处的房屋门口停了下来。   “司主,就是这里了。”魁斗在他身后轻声说道。   白优看到了宋从极停留的位置,越往里靠近,那拍手的声音就越清晰。   啪……啪……啪   啪……啪……啪   阴森又恐怖,听得人头皮发麻。   为了能够找到这声音的来源,她决定去高处查看这房子的原貌。   只是,身体到底不是自己的了,无法轻松跃身上墙,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找了把扶梯,爬到了屋顶。   然后,顺着房沿,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宋从极的方向靠近。   位置的优势让她能更好的看到这房子的样式。   无非是再普通不过的平房。   墙面斑驳杂草丛生,屋顶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洞。   风吹得大了,甚至还能听到门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房子东南西北中的五个方位上,坐落着五个石雕金蝉,与平房的屋顶形成闭合之势。   乍看的确会误以为是金蝉阵。   可从大门口到最里面的房子,却只有一条通道,是有进无出之相。   生生把从这里流通的阳气,转变成了阴气。   建这房子的人……显然是把这当墓地建的。   否则,又怎么会在两侧栽种柳树和柏树这种墓地之树?   风吹过的时候,柳树交织,穿过整个院落,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还真像是鬼在拍手一样。   这诡异的布局让白优不由得眉头紧蹙,正琢磨着怎么让他们先别进去,宋从极已经推门而入,沿着那唯一的通道往里走了。   白优心下一沉,继续顺着隔壁的房沿匍匐前进。   院落内,头顶的月亮躲入云层,黑色笼罩一切。   灯笼的烛火在冷风的吹佛下剧烈的摇晃着。   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漆黑一片,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越看越瘆人。   “这可真像黄泉路啊……”魁斗在旁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把身后的大刀抱在了胸前,冷汗不可控地沿着鬓角流过。   宋从极扫了一眼周围,神色如常地走在最前面。   黄泉路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绷着,走得谨慎而缓慢,碎石小路上只听得到规律的脚步声。   终于到了仓库门口。   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魁斗放下戒备二话不说就往仓库门前冲,手刚碰到门,不知何地窜出来的刀锋,刹时就划开了他的耳朵。   “谁!”魁斗下意识的一喝。   随后,黑暗中的暗器像倾盆而下的暴雨,从四面八方攻击而来。   魁斗:“他娘的,下刀了!快走啊!”   宋从极急速后退,用剑鞘抵挡着飞刀的攻击。   其余的人相继跟上,手忙脚乱地应付着。   “啊!我的脚!”   同行的队伍里有人突然大叫起来,宋从极回头,只见一个侍卫的脚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暗器夹住,他越想挣脱,咬在他脚上的暗器就越紧。   拔不掉,砍不断,避不开。   利刃刺进他的血肉里,已能见骨。   而他所在的位置,位于飞刀雨的中心,再不撤走,不是被这暗器夹断腿,就是被漫天的飞刀戳成筛子。   生死之际,银光一闪。   宋从极抢过魁斗的刀,利落干脆的砍断了侍卫被咬住的腿。   宋从极:“撤!”   魁斗急忙过来将他扛起后退。   等暗器停下,他们已经离门口几米开外了。   可就这几米的距离,进来的队伍受伤过半。   空气里都是鲜血浓猩的味道。   宋从极看了一眼疼晕过去的侍卫,安排受伤者先回天玄司进行治疗,仅留下几个精锐在此地。   魁斗心有余悸,看向身侧的同伴,“天相,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有机关?”   天相正坐在地上处理伤口,黑色玄衣烂了一半,听到他的话,本就方的脸更方了,“你他娘的倒是给我机会说啊,大家都没注意你就往里冲了。”   “谁能想到这么个破地会有机关?”   天相被这个莽夫气得上火,懒得搭理他,转头对宋从极说道,“司主,这机关非常蹊跷,毫无规律可循,天玄司接到郡主失踪的消息后,我一共派了三批人马过来,但都有去无回,否则我也不会那么着急请你回来……”   宋从极看着地面,显然觉得不太对劲,“这里并没有多余的血迹。”   “我们的人都是进去以后才遭遇的意外。”   魁斗:“那这次是怎么回事?”   天相摇了摇头。   “合着我们就没办法了?”魁斗不爽地说道。   宋从极看了魁斗一眼,“再试一次,看看暗器的位置。”   “是。”魁斗领命,立马去附近抓了几只老鼠,往仓库门那边丢了过去。   “嗖嗖嗖……”   这一次,老鼠甚至还没机会靠近门,只在台阶那就被黑暗中射出来的毒针给刺中毙命。   不同的位置,不同的暗器,不同的触发机关。   即便能捕捉到暗器发出的方向,却很难发现破解的方式。   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有可能触发。   贸然往里冲,势必会和这些老鼠一个下场。   “侯爷说这是金蝉阵,一般像阵法这种,或许我们可以找找入口?”天相提议道。   魁斗指着刚才摸过的门:“这不就是?”   “……”天相已经不想跟这个憨比说话了。   宋从极蹲下身检查了一下面前的暗器,道,“入口在屋顶。”   白优听到宋从极的话当即一愣。   他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在屋顶啊?那么多坑坑洼洼的洞,都烂得不成样了,多上去几个人怕是房子都会塌了。”魁斗一头雾水的询问。   “刚才两次机关触发,所有暗器都避开了那里。”宋从极分析道,“周围到处都有暗器留下的痕迹,偏偏上面没有。水乐这一带偏僻贫穷,屋顶有漏再正常不过,也最易被忽略,可正如你所说,都烂了的屋顶,何必还要保护?”   “除非……这里就是入口?”   “不错。”   夜风吹开了天空的乌云,月光洒下,正好折射出屋顶中央的一束光线。   那是与整个房子都格格不入的存在,亦是进入仓库的关键。   白优看着那束光,要不是她所处的位置优势,加上她对风水阵法的熟悉,她也不可能很快地确定仓库的入口。   今天宋从极来问白礼时,她就知道,他对风水阵法这些是不熟悉的。   可是,他却能在最劣势的位置,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份才智……当真叫人刮目相看。   如果他们要上屋顶,白优的位置势必会暴露。   她正打算换个位置,突然后背一阵寒意袭来,扭头,冰冷的剑鞘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下意识的想要去反击,手力却跟棉花一样没有一丁点威慑作用,只能任由对方将她拽了下去。   白优猝不及防,就这样近距离和宋从极面对面了。   空气凝固。   白优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有一瞬间的恍惚。   没想到凶神恶煞的宋从极竟然这么好看?   白优曾想过无数次,她将来的未婚夫是什么样的面容。   是孔武有力的威猛,还是温文尔雅的清秀,亦或是眉清目朗的可爱……   却唯独没想过,竟是这般郎艳独绝的惊艳。   尤其左眼延长线上的一颗浅淡红痣,在烛火中隐隐若现,更凭添了几许神秘清绝的意味。   只不过,那一身无数鲜血浸染出来的煞气流转在眼眸深处,太过于冰冷了。   虽然长了一张如玉公子般的脸,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这种危险,对于她现在这个身体来说,还真有点应付不了。   白优明显感觉到自己这条小命,被掌控到了他的手上。   生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宋从极注视着她,像看着一个死物。   白优脑子里快速地思量着对策。   说来救人?   她一个病秧子,不合理。   说好奇案子?   怕是会跟锦衣卫一个下场。   说好奇他?   他满身恶名,有什么可好奇的?   不对!   他们现在有婚约啊!   一个常年躲在闺中的少女,突然得见未婚夫出现,生起好奇之心,跟来看看也情有可原。只是不知原先的白优有没有这种想法,会不会这么做。   白潇一直劝她别嫁,想必在她眼中,白优至少不反感宋从极,甚至有可能很想嫁给他。   如此一想,白优便放心了,抬头看向宋从极,俨然一副遇到了心上人的模样:“大人,是我。”   对上宋从极的视线,白优心头蓦地一跳。   她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时霓……   曾经也是宋从极的未婚妻。   她对宋从极,也是有好奇之心的。   甚至比白优更甚。   只可惜好不容易见了面,她却已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白优心里泛上丝丝苦涩,脸上却带着淡淡地笑意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白优。”   宋从极没有任何反应。   白优暗暗心惊,伸手指了指灯笼,示意魁斗把自己的脸照清楚一些,然后,神色平静地反问他,“难道大人不认识我吗?”   宋从极手中的剑鞘微微开了口,漆黑的瞳仁里犹如冬日冷冽的风,“不要耍花招,跟了我一天你到底有何目的?”   不好,宋从极竟然真的不认识她。   好像也不知晓白优是他的未婚妻。   此刻点明她跟了他一路,十有八九也没有小事化了的打算。   事已至此,白优只能见招拆招了:“我听传闻说此处闹鬼,就来看看。”   宋从极眼神凛冽,杀意骤起,“看来你想去天玄司了。”   白优有点无奈:“我说的是真话。”   眼看着宋从极目光渐冷,天相忽然跑了过来:“司主,都是误会!她大概……是来看你的。”   宋从极:“???”   “她是……淮安侯府……”天相看了看白优,又看了看宋从极,“也……是……您的未婚妻。”   “未婚妻?”宋从极回眸,“我怎么不知道。”   再瞒下去就要出事了,天相凑到宋从极耳边急忙说道:“是宋二爷……”   宋从极眉头微微蹙起。   白优观察着宋从极的反应,虽情绪不显,但也能看得出他果然不知道婚约一事。   怪不得今日去侯府,只字未提了。   不过,现在既然知道了,他打算如何对她?   宋从极抬眸重新看向白优,更加冷淡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说着,往后退了几步和她保持距离,一副丝毫不想和她沾上关系的模样。   倒像个贞洁烈男。   白优瞥向略微有些破败的屋顶,既是来救人的,总得看着人安然无恙才能离开,“大人,这屋顶残破不堪,贸然进去,不单外面的人会死,里面的也会。”   宋从极跨开的步伐一顿。   “我走了,可就没有人知道破解的办法了……大人真要我走吗?” 第4章 04 这仓库乃是全阴之地   宋从极不为所动,提步继续前行。   白优:“……”   是真的不想让她进去啊,白优别无他法,只好张嘴胡诌:“刚才机关已经被你们开启了,半炷香时间内不能彻底解决的话,就再也进不去了。”   宋从极凝视着她,猜不透情绪。   白优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宋从极终于开了口:“你打算如何解?”   “从这进去。”白优指了指逼退他们的仓库大门。   魁斗满脸怀疑,“白小姐,那地方根本进不去啊,你不是在骗我们吧?”   白优漂亮的眉眼里挂着笃定的自信,“你们先看看这个屋顶的形状,像什么?”   魁斗:“谷仓?”   天相:“沙丘?”   “是坟墓。”宋从极冷冷道。   魁斗跳了起来,“所以……那仓库是个大坟墓?”   白优:“不是仓库,而是这里,是一个完整的墓地。”   魁斗沿着她手指的地方环视一圈,看着脚下踩着的地面,脸色发白,“还真是黄泉路啊……可是,不对啊,哪个不孝子孙会把坟墓修的那么烂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白优耐心地解释道,“藏精纳气是为固命的根本,房子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藏气的。人只要还会呼吸,气就不会断。屋顶上那么多的漏洞,藏再多的气都散没了。所以,这洞只可能是有意为之。”   “即是故意的,那就很好理解了,这里位处热闹地带,本是极阳之地。柳树柏树聚阴,墓地聚阴,金蝉聚阴,散气聚阴……显然一切目的都是为了把这里变成全阴之地。”   宋从极:“作用是什么?”   白优指了指屋顶,“大人不妨上去看看?”   宋从极看了一眼天相。   天相纵身一跃,上了屋顶。   片刻后,他拿着一面镜子下来了。   “司主,屋顶上有一个八卦镜。”   白优接过镜子仔细看了看,天然玉石所作,凸镜落了灰尘,凹镜干净清洁,“八卦镜素来就有调解风水扭转乾坤的作用,凸镜化煞,凹镜纳气,凸起的镜面落满灰尘,说明它是对外的,凹镜干净则表示它面向着仓库内……也就是说,这屋子里的极阴之气通过凹镜传递出去以后,便成为了极阳之气。”   魁斗:“你的意思,有人利用这些东西夺人阳气?”   白优:“不错。”   魁斗:“这阳气要来有什么用呢?又不吃能不能穿的?”   白优:“作用可就太多了,续命,养生都有可能。不过眼下,这地方既要夺取阳气,自然就不会让里面的人死。”   天相:“可是我们之前派进去的人都死了啊,里面还有什么人?”   “还记得这地方是为什么会传闹鬼的吗?”   “说是有人在里面自//尽了,灵魂不散,夜夜嚎叫啼哭……”天相顺势接话道,可话刚说了一半就愣住了,“你的意思……这些鬼哭嚎叫其实都是这个人发出来的?这地方主要夺的是他的阳气?”   “对。”   “那其他人呢?”天相急道。   白优脸色沉了沉,“尸体聚阴,只有死了,才能成为这阴气供给的一部分。一来,建造者肯定不想被发现,所以特地找了这么个地方,二来,就算被发现了,这里设置了机关,这机关也能把人留住,为其所用。”   “……”真是恶毒至极。   白优看了宋从极一眼,“仓库里阴气具足,又和这屋顶的阳气相互制衡,一旦从屋顶强行闯入破了这阴阳平衡,里面不管是谁都必死无疑,大人若还想要线索,恐怕只能在屋顶和门,二选一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宋从极的身上。   宋从极将信将疑地看了着她,白优气定神闲,一脸胸有成竹。   半晌,他指了指仓库大门。   白优瞬间会意:“先把火熄灭了!”   宋从极抬手,身后一干精锐全部灭掉了灯笼里的蜡烛。   现场一片漆黑。   唯有头顶月亮朦胧的光线照射下来。   白优径直朝着仓库大门走去。   “等等。”宋从极叫住了她,示意她靠后,他走前。   白优摇了摇头,“月亮属阴,只要跟着月亮照过的地方走就不会触发机关的,你们跟着我。”   说着已经走到了最前方。   宋从极微微一怔,她不说,谁都没有注意到,这黄泉路上的石板路果真高高低低,明明暗暗。   月亮的光华形成一条曲折的小路,直通仓库门口。   他们一路相安无事的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白优站在门前,透过门上的缝隙往里看,“大人。”   宋从极闻声走了过去,屋顶漏下来的月光,正好打在屋子里的地板上。   “是迷宫。”   宋从极看着地板上的斑斑点点说道。   那些坑坑洼洼的洞,和这黄泉路的石板一样,在月光下形成了一条蜿蜒的小路。   白优点了点头,“有纸笔吗?把这里面的线画出来,找到出入口对应的方向就可以进去救人了。”   天相:“没有。”   白优回头看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那你们在外面等一等,我去看看。”   “不必。”宋从极伸出手,拦住了她,然后对魁斗等人悄声说了几句话。   随后,魁斗和天相便领着人踹开门进去了。   白优和宋从极站在门口等待着,看得出来他一直没有完全信任她。   不过,也能理解。   他这样的身份位置,也不可能轻易相信谁。   能布下这样局的人,势必不会让里面关着的人轻易被救。   白优悄悄捡起了地上的一把暗器刀藏在袖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夜幕吞没着四周。   没了火光,仓库深处什么都看不到,因为离得近了,里面那股难以名状的腥臭味也愈发明显。   是腐尸发出的气味。   外面的人屏息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突然,黑暗中传来哐的一声,像是有什么巨物掉落到地上,震得所有人心中骇然。   下一刻,仓库里似乎有无数的暗器发出,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随后,整个地面都跟着晃了起来。   “糟了,房子要塌了!”白优心下凛然,扭头看向宋从极,“大人,你去救你的属下,我去救被关押的人。”   宋从极没有立马答应,打量着她弱不经风的身体。   白优急道,“迷宫的路已经断了,只有我才能找到他在哪里,晚了他就会死的。”   说着,也不等宋从极回应,朝着仓库深处而去。   轰——   原本残破不堪的房子好似不堪一击的灰尘,被风一吹,就从窗户到墙面瞬间坍塌。   宋从极来不及管她,一边往里走一边用剑柄敲击着身旁的木板寻找属下的身影。   很快,里面就传来回应的声音。   “司主!我们在这儿!”魁斗的大嗓门从最里面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听语气似乎没什么大碍,宋从极沉声询问,“情况如何?”   “他娘的刚才可太惊险了,这破房子莫名其妙就开始塌了,跟纸糊的一样。”魁斗喊道。   天相立马反驳,“都他娘的怪你,不是你拿大刀乱砍,这房子能塌?”   “我不把那些机关剿灭了,咱能活命嘛?”   “房子塌了不也一样……”   宋从极听到他们还有心思吵架,目测也没什么事,当即掉头去找白优。   眼下仓库已经塌了大半,透过月亮的模糊光线仅能依稀能辨别出迷宫剩下的路径。   他回忆了一遍刚才所看过的位置,重新找到迷宫的出口,然后以极快地速度往里去和白优会合。   不断塌陷的房子里,迷宫出口处有一个通往地下的通道,宋从极直接跳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看不出边界的大坑。   坑底比外面更加漆黑,密闭环境里的闷热空气,带着难以名状的腐尸味扑面而来,让人作呕。   四周寂静,静的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仿佛与外界彻底隔绝。   仅有一束月光沿着圆形的洞口照了下来。   那个洞的大小……应该是之前放八卦镜的位置。   月光笼罩着一个巨大的笼子,足有仓库原本的面积那么大。   正中央的地方有一团东西被吊在那里,看不清楚是什么?   他的周围,堆满了人的尸骨,密密麻麻,无法数清数量。   从里面的衣服上大概能判断得出来,天玄司和郡主,已然是白骨中的一员了。   而这堆尸骨里,甚至还有刚死的,尸体腐烂了一半,蛆虫蚊蚁在腐肉里乱爬……   大盛国建立至今,在上京都城,从未有那么多人被杀害过!   宋从极朝着笼子走去,这才看清楚,月光下的那一团……是一个人。   人如困兽,他的四肢都被铁链子束缚住,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血肉模糊到仿佛和地板粘到了一起,甚至就连身上的伤口,也已腐烂见骨,极其惨烈。   而他的身后,则是被挡住的白优。   她正蹲在地上解扣住这个人的铁链锁,看数量应该是最后一个了。   月光朦胧,她瘦弱的身躯下却透着无比浓烈的凛然之气。   宋从极走到她的身侧,拔剑直接将锁砍掉。   白优顺势拉开牢笼的大门,突然,一道机关从笼子里延伸出来。   白优抓着笼子的那只手猝不及防被扣到了笼子上,无论她怎么使劲,都无法将手从里面挣脱出来。   “糟了。”白优暗叹不妙,头顶随之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像是催命的叫喊。   两人猛然抬头,一把悬空的长刀不偏不倚蓦然出现对准了白优的位置。   只要落下,白优将被劈成两半。   宋从极试图砍断扣住她的机关,火花擦过却无济于事。   “没用的,你先走……”白优冲宋从极喊道。   可话还没说完,咔哒——   系住长刀的机关打开,轰然下坠,直冲白优而去。   完了! 第5章 05 她,也是受害者   “砰——”   坑底发出一声巨响,白优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呢,宋从极已然站在了她的前面。   “轰——”   坑底发生剧烈的晃动。   白优越过他的身体看过去,长刀已然劈到了旁边的墙上,墙面都开始脱落起来。   白优怔了怔,发现他的虎口处因为刚才和长刀的对抗被震的开了一道极深的口子,鲜血直流,将他的月白常袍染红了一大半。   她本来已经强忍着疼痛自断了拇指,从机关里把手挣出来了。   可看到他用这种方式救自己,她又默默地把手塞了回去,重新接上。   宋从极瞥了一眼她的手,处理完长刀,挥剑直接把整个笼子都给拆了。   随着笼子的分崩离析,扣住她的锁扣也顺势解开。   “能不能走?”宋从极冷冽的声音从身侧传了过来。   白优点了点头。   宋从极当即走了进去,将里面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扛到了背上。   牢笼的摧毁使得坑底更加不稳定起来,就连他们落下的位置,也被石头堵住了。   坍塌扩散到了面前。   宋从极的脸上始终平和冷静,环顾四周,他伸出剑柄递到她的面前,“拉住。”   然后,趁着屋顶坍塌的瞬间,带着白优纵身一跃,从空隙当中借力跳了出去。   白优稳稳落地。   “司主出来了!”魁斗的声音迎面传来。   宋从极抽回剑,眼尾从她身上一扫而过,什么也没说,转身朝着魁斗等人走去。   白优站在一边,默默地看着他安排接下来的事宜。   洁净的白衣不复之前,他的身上也落满了尘土,可却不见一丁点狼狈之态。   他那一身凛冽的寒意,反倒被身上的鲜血浸染出了更清绝耀眼的味道。   尤其与眼尾的那颗红痣相映交辉,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危难时刻往往最能暴露本性。   白优本以为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可刚才,他却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救她。   本能的反应是刻在骨血里的东西,伪装的再好,也总会有破绽。   如若他本性并非无情,又为何要把自己塑造成这般让人惧怕的模样?   白优本来打算回了,可想想还有些不放心,出了院落,看到他的马车还停在巷子口,索性再等一会儿好了……   魁斗看着一并坍塌的地下空间无比感慨,“不是说半时辰内就没事嘛,怎么会烂成这样。”   宋从极冷冷瞥了他一眼,“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都听不出来?”   “……啊?她骗我们的?”   宋从极不置可否。   魁斗怒了,好歹是个千金小姐,这么不讲嘴德?   “我找她去……”魁斗扭头,可身后哪里还有白优的身影。   “司主,她跑了!”   宋从极:“……”   罢了,不管她了。   望着不断往外搬运的尸骨,宋从极准备先回宫里复命。   “尸骨小心处理。”宋从极交代了一句。   “是!”   天相应了一声,死了这么多人,传出去上京得闹得人心惶惶了。   只不过,宋从极还没走多远,天相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追了过去,“那……白小姐那边您如何打算??”   宋从极若有所思,“刚才的人确定是白优?”   “是她啊。”天相肯定地点头,双眼里迸发着八卦的热情,“司主是不是觉得她还是挺不错的?面对险境冷静机智,面对威胁从容不迫,一点没有那些娇小姐的作态,真叫人刮目相看啊。”   正是如此,才越发不对劲。   “重新去查一下她。”宋从极冷声下令。   天相刚要答应,白优羞涩的声音就从面前的马车里传了出来,“大人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不就行了,不用查。”   宋从极:“……”   宋从极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掀开车帘,里面是已经好整以暇的白优,显然早就等在这里了。   还真是不怕死。   “你在这做什么?”宋从极冷冷问道。   “当然是等大人。”白优的眉眼里丝毫没有寻常人见着他的惧意,反而闲适柔和,像招呼熟人一般对他说道,“不早了,大人不如一起回?”   “……”   白优在马车里等了很久,外面的人却还没动静。   再掀开车帘,只看到一个扬长而去的身影。   “大人呢?”   天相无比耐心地解释了一句,“我们司主骑马走了,白小姐,我安排人送你回去吧?”   “……”   白优被宋从极给气笑了。   这男人还真是不给任何人机会。   算了,看样子应该没事了。   “……那就有劳大人了。”白优转头冲天相客气道。   *   夜更深了。   白优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侯府已然睡下,只有她院子里的灯还亮着。   明善看到她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你上哪儿去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随便走走。”白优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没人发现吧?”   “小姐放心,我一说你不太舒服要休息,没有人会来的。”   白优点了点头,看来病弱也有病弱的好处,省了不少麻烦。   不过,她既没有要伪装成白优的打算,往后这样的事情也就不会少。   “今天辛苦你了。”   “不会……小姐愿意出去走动走动,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明善傻傻地笑了笑,只是刚一凑近,就奇怪起来,“小姐,你身上是什么味儿?”   白优吸了吸鼻子,虽然只在地下呆了一会儿,那股难以抹去的腐尸味还是留在了身上,她不想别人太过担心,“你去帮我烧点水,我洗个澡。这衣服扔了。”   明善应了一声出去了,虽然明显觉得醒来后的小姐和之前不同,但小姐不愿意说的,她就绝不多问。   白优从醒来奔波了一天,除了有些疲累乏的厉害,倒也没觉得有太多不适。   想来,原主的身体这些年安养的不错,病发也多半出在心态上吧?   白优换了一身衣服靠在床边休憩,望着床顶,脑海里始终在思考着仓库的事情。   忽然,她发现床顶上有什么东西在烛火下闪烁着。   她当即起身,把床顶的布帘掀了起来,里面赫然一块八卦镜悬在那里。   古镜悬床,招邪聚阴,不死也伤。   谁会把这么个东西放在床顶的?   白礼好歹编写风水玄术大半生,这些最基础的刑克物件不可能不知道。   以他对女儿的爱护程度,绝不可能会允许有人做伤害她的事情。   可这么个镜子,是怎么放进来的?   白优将八卦镜取下,虽大小有所不同,但做工材质纹路甚至就连上面镶嵌的宝石,都和她在仓库那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种级别的做工,一眼便知是特殊定制,寻常人家也不可能轻易买到。   她床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白优瞬间睡意全无,明善一回来,就看到她正对着桌子上的镜子发呆。   “小姐,你怎么把镜子拿下来了?”   听语气是知道的?   “哦,这镜子有些晃眼,影响我休息了。”   “夫人说不能拿下来的。”   “我娘?”   “对啊。”   要不是早些年从爷爷口中知道,白礼娶了个心思纯良的富商之女,她都要怀疑是亲娘要杀女儿了。   “我昏睡太久都有些迷糊了,我娘什么时候弄的这镜子?”白优试探地问道。   “小姐病倒以后。”   “我爹让弄的?”   “那不是,侯爷不知道呢。”   “那这镜子怎么来的?”   明善看了看她,真就当她忘了事,老老实实地解释道,“还不是因为婚约的事情。小姐你当时听说了之后,不是想去看宋司主嘛,结果你一出去就和那些世家小姐吵了起来,她们说我们侯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配不上宋司主,把你气病了。”   “……”客观的说,一个权臣,一个编外,的确是高攀了。   “夫人看你回来后身体不好,听说这镜子悬挂床头能保佑你,就背着侯爷悄悄挂了上去,谁知道没多久你就昏迷了,一直没醒。”   “……”不是爹坑,就是娘坑。白优无奈地叹口气问道,“我娘哪弄来的镜子?”   明善摇头,“不知道。”   这事透着古怪。   显然原身之前只是普通的生病而已,昏迷肯定和镜子脱不了干系。   白优想了想,也不睡了,特地让明善把娘亲吴氏给叫了过来。   吴氏一听是女儿找,衣服都来不及换,穿着寝衣披风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优优,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样温柔的询问让白优险些绷不住,想到被水匪杀死的亲人,心里就一阵发酸。   可迎上吴氏关切的眼神,她迅速稳了稳心神,让自己冷静下来,询问关于镜子的事情。   “……这镜子啊,是一个道长给的。前些日子,你叔母不是请了一个道长来给她看风水么,我看你病着,就想说顺带也给你看看,他就给了我镜子让我这么做的。”   白优想起叔母房间里的糟心格局,“是哪里的道士?”   “就皇城脚下摆摊的。”   “……”   “那道士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你这是阴阳不调,阴虚体弱缺乏阳气,这镜子对常人来说是有损心气之物,但对于你来说,却是唯一能帮你聚阳的,挂着你的病就好了。”   “花了多少钱?”   “不要钱,白送的。”   “……”   就冲这镜子的做工没个几万两都下不来。   上面的玉石那可都是真的。   白送这么值钱的东西?   吴氏就一点都不怀疑?   白优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们能成为夫妻了。   这个娘比她爹还不着调。   “娘,我今日查阅书籍,发现书上说,镜子虽能调节阴阳,但对先天身体弱的人来说,会加重病情。”白优故作严肃地看向了她,“我之前一直醒不来,就是感觉有什么东西压着我,今日才知晓原来是这镜子的关系。”   吴氏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我被骗了?这狗道士害了你?”   “……”   白优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事?”吴氏慌张地站了起来。   “我拿下镜子了,没事的。”   吴氏怒拍桌子,“这狗东西敢害你,我这就找人把他抓回来收拾一顿。”   “等等。”白优急忙叫住了她,“娘,这道士在上京多久了?”   “他可是祖传的摊位,据说建国就有了。大家都叫他上京土地神呢,不然我和你叔母也不能信了他。”   风水玄术本就受达官显贵的青睐,既然有这名望,道士背后必定和上京各方的关系网有所牵连。   贸然抓回来势必引起怀疑。   淮安侯府如今无依无靠,还是需要一点非同寻常的办法才行。   “娘,也有可能是我们误会了他,不如你先带我去见见他,等弄清楚怎么回事再说。”白优好言劝道。   吴氏一听也在理,“好,娘听你的……”   送走吴氏,白优重新看向八卦镜。   就着烛火,她发现镜面上有什么东西流动着,并以极快地速度干掉,剩下一些粉末卡在了缝隙里。   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泥土味。   这味道白优可太熟悉了……是极乐散。   算得上风水玄术行业从业者的顶级装备,属于天下无解的致幻药,遇热挥发,仅靠气味就能把人心里最恐惧的东西诱发出来,导致人身心的崩溃。   短期顶多抽个疯,长期使用的话……那便是杀人于无形的最佳武器。   白优因为身体的关系,即便是盛夏,屋子里都摆放着炭盆,高温会让镜子上的药物快速地挥发出来。   所以,如果是她一病不起的话……   原身的死,果然没那么简单。   可是,原身一个常年呆在家里的闺中小姐,是谁要将她置于死地?   她想到了在仓库里的那个伤者,看来宋从极要查的,和要杀她的,是同一批人。   但她现在顶着这个身体又活了。   仓库已毁,一旦对方发现八卦镜未能杀死她,恐怕……还会再次下手…… 第6章 06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理何在!……   镇国公府,夜已四更。   宋也从睡梦中被揪出来的时候,憋了一肚子的火。   可看到宋从极那冷淡至极的脸,再大的火也都瞬间偃旗息鼓了。   “侄儿啊,这么晚把叔叫起来有什么事儿?”宋也打着呵欠问道。   宋从极换了一身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二叔,你可有事情想告诉我?”   宋也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吧?”   “那我有。”   “啊,天都没亮呢,有什么等天亮再说。”宋也察觉到要完蛋,说着就要跑,门却被魁斗给堵住了。   宋从极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和淮安侯府的婚约,二叔作何解释?”   宋也心虚地瞥了他一眼,说来也是可笑,他一个长辈怎么每次见宋从极都跟见自己爹似的,让宋从极这么没有情绪地看着,心里一阵发怵。   “……你知道了啊?”   “还想瞒多久?”   宋也脸上有些挂不住,“其实这事吧,不赖我,真的……我和白礼那天喝多了,随口那么一说,他女儿到岁数了还没嫁出去,你身边也正好缺个人,我不就跟他一拍即合了嘛……你也知道,我这喝多了就没把门,我们两醒来都忘了这事了。谁知道传出去了,都以为你要娶她……”   “以为?”宋从极敛眉,冷冷开口,“天亮后把婚约退了。”   宋也试图挣扎:“……其实吧,淮安侯心里有数,他们家那情况也不是上京城谁家都能挑的。再说了,白优那身体去哪家也当不了主母,不会奢望正妻之位。你这情况现在也没人敢嫁你,要不你……”   宋从极冷冽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宋也立马识相的闭嘴,“你放心,我明天就把这婚事退的干干净净。”   说完,也不等宋从极开口,趁着魁斗没拦着,飞也似的溜了。   宋从极靠在软榻上翻看魁斗送进来的卷宗。   仓库是半年前开始传出闹鬼传言的。   之前一直没有人注意,直到多喜郡主在半月前突然失踪,才发现有这样一个地方的存在。   可根据现场来看,如若是精心设计过的格局,那幕后的凶手势必在上京有一定的财富或者身份。   每次机关里的暗器不一样,说明有人一直在进行着调整,可自从天玄司接管就有人看守在那里,调整的人又是怎么进去的?   从死者现场的衣物来看,除了天玄司的人马和多喜郡主,其余的死者没有特殊的规律,老人孩子女人男人……什么样的都有,更像是随机抓取或者意外闯入。   如果凶手真正的目的是需要阳气,那用途又是什么?   宋从极将这些可疑的地方一条条列了出来,更多的线索恐怕得等救回来的那个人醒了才行。   窗外晨光微露,折腾一夜宋从极刚准备躺下,天相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请他立马回一趟天玄司。   床榻上,被救回来的那个人目前身上已经做了清洗,从伤口就能看得出来他曾遭遇过了什么。   伤者正值二十多岁年轻力壮的年纪,却被折磨的瘦骨嶙峋,虽然没有致命伤,却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太医看到宋从极来,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这病人的情况比较棘手。不属于单纯的身体上的病灶,他……我治不了。”   太医退到一边,示意他身后躲在黑袍子里的巫医出马。   “司主,你先来看看。”巫医说着,走到伤者耳边冲他喊道,“喂,醒醒,喂……”   床榻上原本双目紧闭的人,像是听到了召唤,睁开了眼皮,却没有瞳孔,只有两个带着血丝的眼白,茫然而空洞地看着四周。   巫医严肃道,“这病人能有所反应却无法清醒过来,好像是活在另外一重梦境里一样。”   话音刚落,就看到翻着眼白的人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脸上全是绝望和惊恐之色,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太医急忙给他扎针平复。   “什么原因导致?”宋从极问道。   “我们在他身上闻到一股奇怪的泥土味道,应该是因为长期使用某种香料或者药物,导致他陷入到了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如果无法确定这种东西是什么,可能就没有办法让他醒过来。”   巫医说着跟太医一起叹气,“而且,这个人身上阴气太重,跟活死人没什么区别,我从未见过阴气如此重还能活着的人。人体讲究阴阳平衡,要是没有足够的阳气,他最多只能撑3天。”   宋从极忽地想到了白优说过的那些话。   阴阳转换,阳气供给。   “缺阳气那就补啊。”天相在旁边急道,“他可是我们这案子的唯一幸存者,他要是死了,案子就比较棘手了。”   “阴阳补给听着简单,却是最难实现的。普通人睡一觉,吃点补气之食便也能够恢复阳气,但他这种情况,除非是对玄术命理极为精通的人,否则根本无从下手。”巫医说道。   天相:“我这就去找。”   “没用的。想当初天玄司初建,就是因为时司主精通此道,能解旁人所无法解之困,可惜我学艺不精,只学到了皮毛,若是时家还有人,或许能试试看。可惜……”   巫医没再说下去,偷偷瞥了宋从极一眼。   宋从极情绪始终藏的很深,冷淡的面容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倒是记得,早些年在上京的时候,时清先生有一次来家里做客,他说起孙女时霓自小就喜欢风水玄术,在这一块的造诣甚至已经超过了她的父亲。   时霓如果还在的话……   “司主,不如我们去侯府问问?今天不都是侯府帮忙解决的吗?”天相发现宋从极沉默,主动转移话题问道。   宋从极没有回答,反问道,“从仓库那带回来的物品清点好了没有?”   “都好了。”   “拿来我看看。”   “是。”   不一会儿,天相就把所有物品都摆放到了他的面前。   宋从极巡视着眼前的这一堆物品,既然白优之前说,八卦镜是转换阴阳之物,那这镜子便也是最可疑之物。   宋从极仔细地观察着镜子,和市面上那些常见的不同,这镜子的做工非常考究。   且不说雕刻八卦镜周围的玉石了,就连上面镶嵌的珠宝,也不是随便哪个人家能买得起的。   可见幕后凶手,在上京财富相当富足。   但区区一个镜子能要人命,他是断然不信的。   宋从极将镜子拿到了窗外,很快便发现了夹缝里的白色粉末。   巫医和太医都相继闻了闻,确定不了是什么东西。   “天相。”   “在。”   “尽快查清楚粉末是什么?”   “是。”   *   热闹繁华的皇城脚下,一个极其简陋的摊子前排起了长龙。   身着藏青色道袍的道士坐在长椅上,像看病一样进行着流水线算命占卜。   道士看上去约摸20出头的年纪,儒雅清瘦,倒有修行人的气质。   可惜,欲望藏眼,赤果的毫不遮掩,把这气质冲得干干净净。   “优优你看,就是她了。”马车里,吴氏掀开车帘指了指道长所在的地方。   白潇激动地挤了过去,“对,是他!之前就是他来我娘那里,帮我娘重新搞的风水。”   白优下了车,一靠近,就听到他在跟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说道。   “……夫人,你这个情况比较难办啊,家里有了邪气,风水受损,得重新归置归置才行。”   “啊?道长,你可得救救我们家啊。”   “这个倒是不难,就是……改这风水等于得收服这邪气,代价可不小啊。”   “需要我做什么道长你尽管吩咐,任何代价我都能承受。”   “罢了,我毕竟是修行人,这代价当然得我担,你就在家等着我安排就行……”   妇人闻言急忙掏出一沓银票放在了桌子上,看得出来这是她手上的全部家当了。   白优徐徐上前,打量了妇人一眼便开口道,“……这世上最好的风水便是人品,人品好了,便没有收服不了的邪气。夫人你眼下发青,印堂生痕,显然睡眠不佳,性急敏感,心里有事导致,所谓邪气,也许是来自于你的心。”   妇人闻言一惊,扭头看向白优。   白优语气泰然,未曾听她一言,却已经对她的情况了然于胸,“……不如向你的丈夫坦白你做了什么,你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你怎么知道?”妇人惊讶的站了起来,看着她眼底的笃信,莫名有种信任感,不由自主地说道,“我的确心里有事,前些日子我家老夫人因病过世了,丈夫正值科考之际,我怕影响他就瞒了下来。后来,夜夜噩梦,梦里老夫人一直在怪我。这些天,他来信说总梦见娘亲,想让我带着老夫人去见他,可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真相……”   “夫人的丈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白优问道。   妇人提及自己的丈夫,眼底都带上了光,“忠厚善良,意志坚定,只要他想做的事情都能做成。”   白优莞尔,“你既已有答案,又何须纠结?”   妇人愣了愣神,似是瞬间明白了什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谢姑娘。”   妇人拿回桌子上的银票想递给白优,白优摇头拒绝了。   身后的道长看到到嘴的鸭子飞走,气得跳了起来,“哪里冒出来的臭丫头,来爷这踹我买卖呢?”   “你这个骗子,差点把人害死还好意思在这摆摊。”白潇率先骂了起来。   道长大笑,“我有悔道长祖辈便在这里摆摊,拯救了多少人,是多少人黑暗中的希望,你敢说我害人?”   “你就是,你差点害死我娘。”   “还有我女儿!”   “胡言乱语,你女儿不是好好在这里?”有悔指了指旁边的白优反驳道。   白优微眯了眼。   有悔发现周围排队的人眼神变了,赶紧冲身后顾来的打手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这群娘们弄走。”   白优直接跨步凑近他的面前,用仅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想被我拆台,不如我们单独聊聊?”   “想聊?晚了,早干嘛去了。”   “现在也还来得及。”   “用不着,都给我走。”   白优语气谈谈,“我是说你来得及。”   有悔听到她如此嚣张的话,怒意横生冲身后的打手挥手,“弄走,快点。”   白优叹了口气,“希望道长不会后悔。”   “呵,不可能。”   有悔说着刚要坐下去。   “啊……”白优却像是被他猛然推走一样,顺势倒地。   “姐!”   “优优!”   “小姐!”   ???   有悔懵了一下,我去,我没碰你,你不讲武德!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躺倒了。   “喂,你起来啊。”有悔急忙冲她喊道,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吴氏一巴掌就拍他身上了,“你敢打我女儿?你死定了。”   白潇也冲了上去,“你敢打我姐,你找死啊!”   明善跟在后面,“你敢打我小姐,我打死你!”   有悔:“……”   因为三个女人的加入,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打手看到她们彪悍的战力,死活不敢上去拉架。   翰林院里,白礼正和宋也喝茶。   宋也指着门外的两个箱子对他说道,“老白啊,这两箱东西你收下,是我们国公府的心意。”   “没事送东西干什么?”   “还不是咱们那婚约闹的……”宋也一脸难为情,“不是我不想跟你做亲家,实在宋从极犟驴一头放不下他那个亡妻,白优嫁过来啊,也是吃苦,不然咱就算了吧?”   白礼心说本来也没指望过,酒后胡言能当什么真,但突然被人这么退亲也着实丢脸:“现在上京传的沸沸扬扬,咱们两家要结亲的事情,你们说退就退,我女儿的声誉不要了?往后她还怎么嫁人?”   宋也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今天就回去散播小道消息,说你们家看不上我们,是我们不配。”   白礼翻了个白眼,这么说也得有人信啊?   “这样……我这里给你备了上京各家黄金单身汉,不如你来挑一挑?”宋也说着,让侍从拿了一堆画像过来。   白礼继续翻白眼,“我挑有什么用?也得人家答应。”   “这好办,就当是我们国公府的补偿,到时候你们看上的,我让我那侄儿去帮你们说媒,他往那一杵,没有人敢拒绝。”   这倒是个办法,反正京里人人都怕他。   强扭个瓜这种事情,宋从极出面还真是最合适的。   而且嫁过去了,忌惮着他的面子,也没人敢为难白优。   “他真能去?”   宋也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   白礼往画像堆里扫了一眼,准备先挑几个试试。   “哟,侯爷,你怎么还在这呢?”同僚进来,看到白礼惊讶地喊了一句。   白礼莫名其妙,“当值呢,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你女儿都被人打了,你还有心思忙呢?”   “什么?”   白礼一听他的宝贝女儿被打了,问了位置二话不说就赶了过去。   好在翰林院就在皇城脚下,白礼赶到的时候,一家人还没打完。   整条街的吃瓜群众将路围得水泄不通。   “淮安候来了!”   人群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句。   有悔以为自己终于得救了,“侯爷救命,侯爷你快来主持一下公道啊!”   “公什么道,老爷,他居然敢打咱们优优,不能放过他!”吴氏揪着他的头发怒道。   白礼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白优,“你打我女儿了?”   有悔愣住了,不是来劝架的?   “你敢打我宝贝?”白礼吼完上去又是一顿揍。   “……”   有悔被这一家子给打蒙了,那叫一个悔啊,早知道就好好跟白优聊不就完事了。   谁能想到好歹也是侯府的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不顾身份地位一家子殴打他一个!   天理何在!   有悔挣扎着爬到了白优的位置,抱着头跟她悄声商量道,“我跟你谈行了吧!”   半晌,白优气定神闲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爹娘,我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   *   深夜,有悔悄悄来到了淮安侯府。   白优坐在院子里,赏月喝茶。   以前觉得身体差啥都干不了,今天她却忽然发现,病弱有时候也是一种武器。   只要往那一倒,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易达到想要的效果,比出尽力气容易多了。   有悔顶着一脸的包在她对面坐下,“你我无冤无仇,白小姐为何要这么整我?”   白优淡然一笑,“道长,你说错了,我是在救你。”   有悔摸着自己的脸,“你管这叫救?”   白优将八卦镜丢到了他的面前,“道长可还记得这个?”   有悔瞥了一眼,推过去,“不记得。”   “看来你记得。”白优看出了他眼底的闪烁,笃定地敲了敲八卦镜,“道长不妨说说,这是哪儿来的吧?”   有悔惊了一下,“你问问我问谁?长条街倒是有个冥物店你可以去那问问。”   白优也不急,慢条斯理道,“道长,你这命里可是留不住钱财的,有些钱拿了把自己烫死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有悔脸色一变,她怎么知道的?   难道这是个同行?   想他在上京横行十余年,鲜少遇到对手,在上京这帮菜鸡里,他可是一枝独秀的存在。   可面前的人,两个回合下来,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再编什么谎话也都是自取其辱了。   有悔坦白道:“我其实……并不想害你的……” 第7章 07 他果真是真君子   白优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有悔眼角余光从白优身上扫过,“其实……我压根就不认识那帮人。”   白优轻敲桌面,提醒道,“说具体点,哪帮人?”   “那天我来侯府的路上,被一行黑衣人给抓了,他们给了我这个镜子,让我挂你床头,还给了我2万两银票。我寻思着区区一个镜子也到不了要人命的地步,更何况我还在你们家布置了一下,让你屋子的格局正好能应对镜子的邪气,所以我就答应了他们。”   白优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徐徐开口,“……你调整的是我叔母的卧房,不是我的。”   “……”   “你不仅害了我,还害了我的叔母。”   “……”   有悔尴尬地找补道,“这……你现在不也没事嘛?”   白优懒得和他计较,指了指镜子,“你再仔细看看,这镜子能不能要人命。”   有悔抬着镜子端详半天,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上面有……极乐散?”   白优挑眉,“还算知道点东西。”   有悔看白优的目光瞬间上升到了崇拜,“你中了极乐散居然没事?”   人都死了,怎么可能没事。   白优没做解释,继续问道,“极乐散可不是区区半吊子道士知道的东西。”   “你可别小看我,家父曾被天玄司原来的司主时祭指点过一二的。”   怪不得之前她看到叔母房间里的格局摆放会觉得熟悉了。   能经她父亲指点,看来还算是能用之人。   “说吧,抓你的人长什么样?”白优开门见山问道。   “当时乌漆嘛黑的,那些人还戴着面具,什么都看不到。不过,他们身上有一股邪气。”   “又是邪气?”   有悔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邪气很奇怪,像是阴阳不调似的,这帮人虽然一个个牛高马大的,明显阳气都不足,但又不到致命的地步。”   这点……倒是和仓库里的人一样。   “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你刚才说的救我,不知是什么意思?”   白优浅酌一口茶,“他们要杀我。”   “发现了。”可是,跟他有什么关系?   白优:“今天大家都知道你跟侯府起冲突了。你觉得送给你镜子的人,会不会来找你?”   有悔瞬间变脸,终于知道她今天去故意闹一场的根本原因了。   面前的人,长着这天下间最无害的脸,再想想她今天干的事……   不做人啊!   有悔心一横,舔着脸问道,“你们家缺人嘛?我除了算卦占卜,啥都能干,物美价廉绝对是你左膀右臂的最佳选择。”还不如苟一把呢。   白优:“道长是多少人黑暗中的希望,区区侯府,道长想必是看不上的。”   “小姐你别说笑了,就冲你能解极乐散之毒,就绝非池中之物。放眼整个上京,不,整个大盛国,除了已故的时家,可没人能解得了此毒。”——而且,心眼那么多,谁算计得过她?   白优也没反驳,半晌,才说道,“……倒是缺个车夫。”   有悔愣了愣,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那就这么着——”   白优:“不过,侯府手头紧。”   有悔咬牙,“没关系,我不紧,只要能跟着小姐,不要钱。”   白优:“那好吧。”   听到她答应,阿昏有悔松了一口气,“那你是打算去找这些人吗?”   “不必。”她能查到的,宋从极也一定能查到。   既然是一样的八卦镜,那人想必也中了极乐散之毒,甚至比她的更重。   今天这么一闹,天玄司早晚也会找到她这里。   她已经主动找过他一次了,这一次,该他了……   *   天玄司。   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床榻上的人,一点醒转的迹象都没有,几乎处于随时都会断气的状态。   “若再不能找出解药让他醒过来,恐怕他就撑不住了。”巫医在旁边一边挠头发一边对宋从极说道。   宋从极面无表情地喝着茶盏里的茶水,整个房间里的气氛持续压抑走低。   天相赶了过来,手里拿着调查的结果,“司主,查到了,是极乐散。”   极乐散?   巫医脸上瞬间放弃了所有希望,“……这极乐散,无解啊。”   宋从极对这药物倒是有所见闻。   刚接管天玄司的时候,在时祭亲笔的手册里看过这药的介绍,此药更多的是对人心智上的摧毁和影响,并没有任何解毒之法。   魁斗:“那就没办法了?”   巫医:“我曾听闻,这世上能解极乐散之毒的,只有——时霓。”   宋从极眼底看不清情绪,但能明显感觉到房间里好像……又冷了一些。   “可是,白优也中了极乐散,但她没事啊。”天相瞥了宋从极一眼,立马转移了话题说道。   巫医震惊不已,“不可能的,她真没事?”   “是。”天相点头,“之前因为侯府与国公府的婚约,我特地派人混进了侯府盯着,婚约传出后不久,白优就病倒了,后来他们家请了一个道长,给了她一面镜子。”   说着,天相指了指宋从极面前的八卦镜,“除了大小不同,其他和我们发现的这镜子一模一样。”   宋从极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白优自那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找了多少大夫看都没用,倒是和他的情况差不多。”天相用眼神指了指床榻,“据说她是我们去侯府那天才醒的。如果极乐散就在八卦镜上的话,她应该也中了此毒。只要知道她怎么醒的,或许这人就有救了。”   宋从极沉吟片刻,却没有直接询问白优,而是问起了那道长。   天相有点头秃,“说来也是巧了,那道长昨天在皇城脚下打了白优,现在不知去向,整个上京我都翻遍了也没找到人。”   “不用找了。”宋从极眼尾微挑,目光深沉地看向伤者,“人在白优那。”   “啊?”天相懵了。   想到那天夜里,白优面对他的威胁都不为所动的样子,区区一个道长又怎么可能真动得了她?   十有八九是为了掩人耳目藏起道长做的一出戏罢了。   宋从极下令道,“去侯府把白优请过来。”   “是。”   *   两个时辰后,白优出现在了天玄司。   一身橘红留仙裙明艳夺目,精致的五官上点缀着浅淡的胭脂,比起之前所见的苍白虚弱,此时的她,更显动人。   才跨进大门,都能感觉到黑暗的天玄司都跟着明亮起来了。   白优还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笑着进天玄司的。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她径直朝着宋从极走去,毕竟第一次相见她就把他当成”心上人了”,这人设总得保持下去。   “见过大人。”白优淡笑着向他见礼。   宋从极没有温度的视线从她身上一掠而过,看得出来情绪不佳。   要不是白礼闹着非要跟来,为了安抚他耽误了些时间,她也不会那么晚到。   宋从极没再耽误,直接开口问白优,“道长在哪儿?”   “???”白优愣了一下,居然不是问她的?   “天相大人在来的路上跟我简单说了一下情况,我还以为大人会先问我怎么醒的。”白优奇怪地说道。   宋从极的口吻疏离感极强,“你不知道。”   “……”她的确是打算这么说的。   毕竟,总不能说是借尸还魂吧?   可是,被宋从极就这样提前说出来,白优还是不由得愣了一下,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从第一次见面她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她身上有太多可疑的地方,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白小姐只管回答即可。”宋从极依然那副公事公办的平和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白优正要说话,此时,床榻上的人忽然尖叫起来。   沙哑的嗓音像是溺水的人发出的求助。   绝望而无措。   众人立马回去查看尖叫的伤者。   巫医施针,天相等人则用绳子将其牢牢地捆在床上,避免他摔落下去。   宋从极站在床边,看着他痛苦的挣扎,冰封的脸上才稍微有了些许变化。   白优远远地扫了一眼,宋从极既然开门见山地问了道长,想必是已经确定道长在她这里,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伤者的情况比她料想的还要严重,已经等不了了。   她当即回头,冲身后车夫打扮的有悔点了点头。   有悔会意,趁着床上的人平静下来,主动开口道,“宋司主,我就是你要找的道长。”   宋从极转身,打量着他。   有悔被他静静地注视着,后背莫名漫起一丝寒意。   那种危险随时有可能降临一般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甚至让人有一瞬间的想逃。   他忽然更加佩服白优了。   她是怎么做到对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嬉皮笑脸的?   有悔清了清嗓,将之前对白优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总之,司主若是循着这种有邪气的人,或许能找到幕后凶手。”   魁斗忍不住嘀咕,“你这不是说废话么,我们哪知道怎么看有没有邪气啊?”   有悔指了指床上的人,“看人不在表面,而在形与气,跟他差不多的。多看看他,看出习惯和感觉来,再看到那些人就能发现了。”   “……”   “不过……”有悔看了一眼床上的伤者,把来之前白优教他的话背了出来,“多年前家父曾受时司主的提点,所以对极乐散之毒了解一二。极乐散是最强的致幻药,无解。若是像白小姐那样,吸食的不多,意志力坚定还是有机会醒来的。但此人显然连清醒都做不到,已然……无力回天了。”   “这么说,这个人只能等死了?”   有悔沉重地点了点头。   巫医深深地看向宋从极:“老夫虽是医者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此案牵扯甚大,不如司主还是找找别的线索吧。”   宋从极看着众人,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却少了冷淡,多了坚决,“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把人救活。”   “可是……”   宋从极抬手,示意此事就此决定,不必讨论。   “魁斗,去我那把陛下御赐的回天丸拿来,给他服下。”   “司主!这可是陛下给你保命用的!就这一颗!”   “去拿。”   “……”   魁斗不敢违逆,老老实实地去了。   白优瞥向宋从极,对于他的决定非常意外,那张极其俊朗的脸上此时情绪难辨,眼尾延长线上的红痣,冰冷中反倒透着一丝温情。   这一刻,她忽然倒有点理解“真君子”这三个字的含义了。   白优咳嗽了一声。   有悔回头瞥了她一眼,说道,“不过……这毒一时半会儿解不了,他体内阴气又那么重,倒是可以想办法让他补点阳气先醒过来看看。”   “你有办法。”宋从极极快地捕捉到了他的视线,扭头问白优。   “略知一二。”白优轻轻点头,“我看他情况和我挺接近的,都是体内阴虚过剩需要补点阳气,毕竟我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还算有点经验。不过,我这个办法太烈,大人是否敢一试?”   宋从极沉默了片刻,“试。”   白优站了起来,“那先烦请大人先找个大铁锅来。” 第8章 08 既然你爱时姐姐,我当然要向她看……   头顶日头正盛,空旷的院子里架起了一个能容纳整个人的铁锅。   在铁锅烧水的时候,伤者被抬了出来,除了眼睛鼻子,全身都被裹了一块黑布,在太阳底下暴晒着。   晒得他眼看着脸都清了,白优又泼了一盆水在他身上。   随后,白优将朱砂和糯米丢到铁锅里一起煮,等到水温差不多了,就对身后的人说道,“好了,水温可以了,把人丢进去。”   众人:“???”   本来以为要锅是煮药的,居然用来煮人?   你确定你不是想搞死他?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诡异又奇怪的办法?   天相等人面面相觑,看向宋从极。   宋从极什么也没说,挥了挥手。   众人老老实实的按照她说的做了。   白优看了看伤者的状态,然后交代道,“别把人煮熟了,差不多熄火,水温低了继续煮,煮到太阳落山即可。”   说完,她急忙走到太阳底下躲着去了。   夏季的太阳一向毒辣。   寻常人在太阳底下这么站一会儿都受不了,还别提她现在的身体可跟寻常人比不了。   然而,煮了没一会儿原本看上去就奄奄一息的伤者,气色更差了。   “太阳乃天地之间最强阳气,这办法倒是新鲜……”巫医在旁边看着白优的一系列操作,忍不住开口念叨,“……但是也太胡来了,简直闻所未闻这种补气之法。普通人这么弄都承受不住,这人怕是要死的更快了……”   有悔听到他们的讨论,悄悄地走到白优的旁边提醒道,“喂,小姐,你悠着点,你要是把人搞死了,咱就得在这里吃天玄司的牢饭了。”   白优神色淡定,回头发现宋从极已经不在,“你在这守着,人醒了叫我。”   说完,她扭头去找宋从极了。   此时,宋从极正在里间小憩。   睡着的时候,神态平和,少了几分冷冽的煞气。   只可惜,即便这样,他的身上也依然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感。   让人无法轻易靠近。   路上她就听天相说从仓库回来之后,宋从极就没有休息过,所以她也没出声叫醒他,而是小心翼翼地坐了过去。   可是她一过去,那双微阖的眼就警惕地睁开了。   恢复清明的双眼,在看向人的瞬间有一种夺人心魄的锋利。   白优不好意思地僵了一下,才坐了下来,“我吵醒你了?”   宋从极眉头微蹙,冷声询问,“何事?”   白优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我以为大人或许有话想问我。”   宋从极眉头皱的更紧了,指了指她的位子。   白优:???   又指了一下自己的。   白优:???   哦,发现了,没对称。   她这椅子坐的有点歪。   白优:“……”这强迫症怕是没救了吧。   白优将椅子挪的和他完全对称,“好了。”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   白优摸不透他的意图,也不好再贸然多言,只在一边暗自打量着他。   还是时霓的时候,知道她要嫁给他的那天,她还幻想过,和自己的丈夫单独待在一起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是一起谈天说地的愉快,还是一起做点什么轻松?   如今换了个身体,这幻想倒是成真了,气氛却安静得近乎诡异。   越是沉默,他身上那种将人拒之千里的距离感就越发强烈。   白优不习惯这种氛围,主动开口问道,“大人把我叫来难道就不好奇,那些人为什么要把镜子给我吗?”   宋从极冷冷回答,“因为你看到或者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他怎么又知道了!   宋从极看向她,分析道,“根据你在仓库时所说,凶手制作这一个仓库是为了摄取阳气,男阳女阴,你并不符合条件,按理说没理由杀你。但又通过曲折的方式送了镜子给你,明显是要杀你,却不是很迫切,那只有这一个可能。”   “……”   宋从极:“从醒来至今,你未曾报案,也没有多余的举动,说明你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问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没有意义。”   来之前白优还绞尽脑汁想怎么编个不容易被怀疑的理由,解释自己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没想到,宋从极倒是看得更清。   这样一来,白优反倒松了一口气。   此时,下人们送了点心进来,绿豆糕,松花仁,桃花酥,桂花饼……全是她爱吃的。   “白小姐,这些小点心都是后厨特地给您做的,您尝尝?”   白优看向最近的桃花酥,边缘处隐约能看清磨具的印子,那是一般制作供品会用的磨具,寻常人家或许不会讲究,但在天玄司,不可能不注意。   “这些是给谁做的供品吧。”白优笃定地开口道。   下人惊了一下,特地看了一眼宋从极,得到他的许可才急忙解释道,“小姐误会了,天玄司后厨一般不怎么开火,但每日会给夫人做一些点心,刚才您的车夫来找我们,说您着急过来没有吃东西怕您饿着,后厨那边正好就多做了一些,这些都是新做的,不是供品。”   所谓的夫人,应该就是指时霓了吧?   白优抬眸看向宋从极,没想到他对她还挺了解,选的都是她的最爱。   白优顺手拿起绿豆糕,刚要放进嘴里,宋从极冷冽的声音就从对面传来,“听闻白小姐对绿豆过敏,尤其绿豆糕,一闻到味都想吐,看来……这消息也不尽属实。”   果然……他无时无刻不在试探她。   白优只好继续摆出那副对心上人的模样,坦然地将绿豆糕放进嘴里,吃完才徐徐道,“家父以前每次去找时先生,都会特地买一盒绿豆糕给时姐姐,说这是她的最爱,我就想她喜欢的东西我总得去尝试的。毕竟,她是你爱的人嘛。”   熟悉的危险感再次袭来。   宋从极冷然一笑:“白小姐真以为我会信?”   “那我证明一下?”白优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道,“我今年18岁,辰时出生,我属猴大人属龙,龙猴相配绝世良缘,我看过黄历了,下个月初八利于嫁娶,不然我们就把婚期定在那个时候?镇国公府送到我们家的那两箱就当是聘礼了,嫁妆的话我们侯府……”   “够了。”宋从极打断了她,什么乱七八糟的,“白小姐不必白费心思,宋某此生仅有一位妻子,不会再娶。”   白优故作失落,“那我更要向时姐姐看齐了……回去我再多打听点关于她的事情。”   宋从极起身,不想再听她的胡言乱语拂袖离去。   看到他走,白优拍了拍胸口,这才松了口气,可算是蒙混过去了。   宋从极这人心思缜密,一丁点破绽露出来都能让他发现端倪,看来以后在他面前还是得更谨慎些才行。   窗外阳光灿烂,白优坐在椅子上高高兴兴地品着这些点心。   直到夕阳西沉,有悔终于跑了过来,“小姐,人醒了……”   *   白优来到巫医处的时候,宋从极已经在那了。   原本虚弱不堪的伤者,此时半倚在床沿,身上裹着厚重的被子,虽然还无法下床,好在意识已经清醒了。   白优一靠近就听到天相和宋从极的对话。   “……司主,我刚才已经简单的询问了他的情况,名叫陈必,上京人士,26岁,在各商会辗转帮人看守仓库。”   陈必看向宋从极,眼神满是急迫,“大人,我的孩子还等着我,能否先送我回家?”   巫医冲宋从极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速战速决,陈必的清醒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宋从极语调一如既往的平和,“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好。”   “你是怎么去到仓库的?”宋从极问道。   陈必想了半天,“不知道。我一睁开眼,就在那里了。”   宋从极:“仓库里是否见过什么人?”   陈必说话极为缓慢,似乎很是费力,“我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我的身上都是铁链子,被困在一个笼子里,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开始的时候,每天都有人从房顶送吃的下来……但什么都看不到……”   宋从极:“知道被关了多久吗?”   陈必摇了摇头,“那里只有黑夜,一开始根据平时的习惯,我还在地上划了痕,想记录时间,后来眼皮就很沉,就一直在睡觉……好像醒不过来……我有时候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但是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做梦的时间好像一直很长……”   宋从极:“可曾得罪过什么人?”   陈必:“我们这样的苦力,整天都是埋头干活,没有机会去得罪谁的……”   宋从极还想再问,陈必说着说着,眼皮又合上了。   巫医摸了摸他的脉搏,“又睡过去了。他补了一下午阳气,估计需要再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白优在旁边突然插声道,“他这样最多只能撑七日。七日内要是还抓不到凶手,拿到极乐散的解药,他必死无疑。”   “什么意思?你不是给他补了阳气了吗?”巫医不解地问道。   白优神色微敛,“回光返照而已。”   “……”   白优:“极乐散摧毁了他的心智,但那个阵法却毁了他的身体,没有人能在阴阳失衡的情况下活着。现在补了一些阳气进去,无非是强行让他清醒罢了,真正致命的是极乐散在他身体里留下的那些毒素。”   “凶手实在太歹毒了……”有悔忍不住在旁边骂了一句。   七日时间不多。   白优知道宋从极需要尽快寻找线索,但她也不便过多暴露自己,只好对宋从极说道,“那夜回去之后,我与父亲讨论过关于阵法的事情,父亲说一般只有对阳气有着极端需求的人,才会不惜利用这种阵法进行阳气的补给。”   “什么人会这么缺阳气?”天相在旁边搭腔问道。   白优:“要么是将死之人拿来续命,要么就是……阳事不举之人。当然,将死可能好找点,但不举恐怕……难度稍微大一些。”尤其如果对方地位还不低的话。   所有人:“……”   “天相。”宋从极出声。   天相瞬间会意,“属下这就按白小姐提供的方向去找。”   宋从极:“联系他的家人,带来天玄司见他。 ”   天相:“是。”   “等一下。”白优走了过去,仔细地看了看床上的人,“他手上小指过三节,应该有一个男孩,婚姻线上纹路走向曲折,这孩子身体不太好。可以打听一下最近半年报案寻夫的人里,身体孱弱的男孩家庭,应该就是他的家人了。”   这都能看出来?   天相有些难以置信,“谢谢白小姐,我这就去找。”   说着,他带着人马快速离开。   白优的目光停留在陈必的身上,阳气补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本想留下来再观察一下,宋从极却突然叫住了她。   “魁斗,你随白小姐一起回侯府。”宋从极对身侧的心腹下令道。   众人皆是一愣。   白优奇怪地看向他,“大人是……何意?”   宋从极:“凶手既然会杀你一次,就会杀第二次,在找到凶手之前,白小姐最好呆在侯府不要轻易出门,魁斗是我的亲信,他在便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白优看了一眼陈必,转头对宋从极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在天玄司住下更安全?大人若有需要,随时都能找到我。”   “不必。”宋从极神色微冷,拂袖转身:“送客。”   “……” 第9章 09 我哥被鬼附体了   “大爷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没钱了……我丈夫失踪半年了,我实在拿不出一百两,求您再通融通融,凑到了钱,我一定还给你们……”   某破败的房屋里,一个女人绝望的哭声隐隐传了出来。   她的对面,站着七八个彪悍大汉,对她的家里又打又砸。   妇人一动不敢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为首的男人冷笑着把她身后一个六七岁的瘦弱男孩拽了出来,“你当我们盛京赌坊是什么地方?你男人还不出来就你们还,一百两?那是之前,现在是一千两!”   妇人听到这个数差点晕过去,就是把他们都卖了,几辈子也还不起这么多钱啊。   男人凶神恶煞地抓起她身边的男孩,“还不出钱那就把你儿子卖了来抵。”   “不!”妇人拼了命地冲过去想要把孩子救回来,“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吧,我一定会把钱还上的,求求你了……”   男人根本不理会妇人的哀求,提着小男孩就要往门外走。   回头,与门口站着的宋从极迎面撞见。   为了不引起太大的注意,宋从极这一行都是便衣装扮,催债的人看到他们愣了一下,明显感觉到对方气度不凡,所以,什么也没多说,想要推开他们出去。   宋从极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男人瞬间明白这帮人是来帮这女人的了,脸上凶相毕露,“滚,别挡爷的道。”   话音刚落,天相一脚就将他踢了出去,“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男人被踹得人仰马翻,骂骂咧咧地站起来,“哪里来的小兔崽子,居然敢打爷?”   宋从极压根没理会他,冷冷开口:“把孩子留下。”   男人听到他们要多管闲事,当即从怀里掏出一张欠条,“他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还不出来用人抵,字据上写的清清楚楚,年轻人,不要多管闲事,免得惹祸上身。”   宋从极无视了他的废话,最后一次警告:“孩子留下。”   男人没想到对面这么没眼力劲,掐住小男孩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挑衅道,“我要是不呢?”   宋从极默然,下一刻已如鬼影般出现在他的面前,拧断了他掐住小男孩的手。   “啊……”   男人吃痛松手,小男孩得以解救,急忙跑到了妇人的身边。   而他身后那些同行的打手见状,冲上来想要帮忙,却被天相给拦住了。   宋从极看了一眼借条,直接撕了,然后丢了一锭银子给他。   ???   宋从极平和的语气里不沾染半分情绪,“借你十两,半年翻倍一千两。大盛律法,所有合法借贷不得超过月息二,赌坊民间一类借贷年息不得超过三十,超过者皆以月息一论处。这些钱,足够还欠你的债了。”   男人听到宋从极的话大笑起来,“哈哈哈,律法?我们就是律法!你可知我们老板是谁?整个大盛国,他说还多少,就是多少!”   宋从极眉头微蹙,天相急忙凑到宋从极身边补充道:“……这赌坊幕后的老板是六皇子安王。”   “安王?”   男人看到他们还算识货,得意道,“现在知道怕了?还不快把爷扶起来。”   宋从极笑了,顺势拧断了他的另外一只手。   “滚。”宋从极冷然道。   男人疼得晕了过去,他身后那些打手看得出来,面前的人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此时哪里还敢造次,片刻不敢耽误,抬着他就火速撤离现场。   宋从极这才扭头看向妇人。   天相交代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妇人听说陈必还活着,喜极而泣,带着孩子跟他们回了天玄司。   宋从极也没催促,等到他们团聚完,妇人提着一个小包交给了他们。   妇人:“……宋司主,你们想知道的事情,刚才天相大人已经告诉我了,我们孩子身体不好,为了能多赚钱,陈必白天就会到处去揽活,晚上给商会看仓库,具体去的哪家我从来都没问过,他也没说过……这是他失踪前换下来的衣服,说是干活的那家送的,我担心或许要还回去,所以就一直留着没动过。不知道对你们有没有用……”   宋从极打开小包里的衣物,是正常高门府邸家丁的样式,一股淡淡地气味传了出来,“是木槿。”   天相脸色一变,“木槿的气味闻多了会使人昏沉,花叶也有毒素,几乎没人家里会种植这种植物。他这衣服上都能残留这些味道,想必是一直在这样的环境里。”   “近一年有哪家重修过花园?”宋从极沉吟片刻后问道。   天相去翻阅了一些情报记载,“乾武公府。他们今年新建了一所避暑山庄,倒是种了一批,据说过几天少国公还打算在那设宴。”   宋从极:“蒋遇宸?”   “是。不过……这位可是上京出了名的风流少爷,阳事不举……怎么看都好像和白小姐说的情况不太符合。”   宋从极:“去查。”   “是。”   *   白潇兴高采烈跑来找白优的时候,她还在思考着怎么救活陈必的事情。   白潇越过面前一堆古籍,挤在了她的身边,“姐,你今天有空吗?”   白优抬眸看了她一眼,“有事找我?”   白潇:“我好姐妹蒋茹九今天生日。”   白优:“嗯?”   白潇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她家里闹鬼,想请你过去看看。”   “……”   白优觉得她这个妹妹大概对风水玄术有什么误解。   对她也或许有什么误解。   “不去。”白优干脆果断的拒绝。   白潇赖着她的胳膊,“姐,蒋茹九可是我最好的姐妹,你要不帮她,就没人能帮她了。”   “不去。”   “姐,蒋茹九他哥人超级好的,虽然是个书呆子……但他现在被鬼附体了,马上就要科考了,不解决的话,他这一生就完蛋了。”   “你怎么知道他被鬼附体的?”   “大伯编的那些书里不是这么写的嘛,未经历任何大事,突然性情大变,就是被附体了啊。”   “……”也有可能借尸还魂。   “姐啊……”   白优看妹妹这阵仗,今天是要粘死她了,叹了口气问道,“蒋家?是乾武公府吗?”   “对!”   白优没记错的话,乾武公蒋骑可是一个厌恶风水玄学之人。   早些年,蒋骑还只是一个早市口卖茶叶蛋的,因为得到了爷爷的点拨,后来埋头苦读一举高中,在新帝登基之初,又立下汗马功劳,破格封爵,成为乾武公。   如今蒋骑虽已经归园,国公府在朝廷也依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以前爷爷在外云游的时候,蒋国公还特地跑来感谢过他。   所以,她对这大叔倒是有点印象。   这么一个老古板,被他知道去他家看风水,怕是会被丢出来吧?   “据闻蒋国公信人却不信天地,去了又能如何?就算发现真有什么了,又能怎么样?”白优冷静问道。   白潇拍了拍胸脯,“你放心,我和茹九都安排好了,蒋国公今天正好不在,大伯也不在。不然也不会今天特地把你叫过去啊,而且为了掩人耳目,她把上京各府门的小姐们都邀请来了,注意不到咱们的。”   “……”   罢了。   总在家里呆着也无用,既然来的都是上京各府门,或许凶手也在里面。   不妨就出去看看,给敌人创造一点发现自己的机会。   白优放下书起身,“走吧。”   *   乾武公府。   作为乾武公嫡长女,蒋茹九的生辰自然排场是少不了的。   看着里面高朋满座的名门小姐们,白优倒有些羡慕。   以前她跟着爷爷云游四方,四海皆是家。   生日也都是和爷爷随便一碗长寿面凑合过,从未有过这样隆重又热闹的生日宴。   为了不太引人注目,白潇拉着她在最里面的亭子里坐下。   “姐,你看,那个人就是茹九她哥,蒋华秉。”白潇指向亭子对面的长廊里。   白优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长廊处正站着一个青年男子。   耳门宽大,口角朝上,是一个纯良忠厚之人,身形颀长,一袭天青色长衫添了几分书卷气。   从面相来看,不像是被什么纠缠之人。   且天庭宽亮,命长福厚,也并无任何短命之相。   只是……眼下发青,应该是思虑甚多,不易入眠。   上京年轻男女里,失眠者甚多,不足为奇。   而国公府里,假山秀水,花团锦簇,更是充满了勃勃生机。   别说是鬼了,连点不顺之气都没有。   “蒋公子以前如何?”白优转头问白潇。   “蒋哥哥以前就是个书痴,我没有见过比他还爱看书之人,跟你一样,平日里从不出门的。茹九说三个月前,他突然一夜之间开始不爱看书了,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蒋哥哥以前对谁都很温柔,但现在脾气差还不好相处。前几天因为茹九跟他起了争执,还动手打了她一巴掌。”   “……”的确是有点变化太大。   白优正思考着可能性,一袭橘色长裙的蒋茹九便亲自来到白优面前,圆圆的脸上写满了担忧,“怎么样了?”   “你哥并没有什么异常。”白优如实答道。   “家里真的没什么吗?”   “风水格局皆为上等。”这点倒是让白优非常意外,一个不信风水的人家里,整体却是最上等的风水局。   蒋茹九叹了口气,愁云满面,本来还以为哥哥被附体了什么的,现在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潇疑惑地看着对面,“不过,你哥最近怎么了,看上去好像比我姐还虚?身体不好吗?”   蒋茹九:“没有啊。”   白潇这么一提,白优重新看了过去。   如果他眼下的发青并不是他的常态的话……那只有另外一种可能……   白优回头问蒋茹九,“你哥平时在什么地方呆的最多?”   “卧房。”   “可否带我去看看?”   蒋茹九有些犹豫,“我哥的卧房平日里都不让人进去的。”   白优:“你哥的问题,答案或许在卧房里。”   蒋茹九想了想,“你们等我一下……”   *   半刻钟后,三人出现在了蒋华秉的卧房门口。   只是,刚要推门而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唤,“等等!”   三人回头,一个身着浅翠长裙的丫鬟跑了过来。   “卓绿?你怎么过来了?”蒋茹九奇怪道。   卓绿温柔地冲三人笑了笑,“小姐,少爷怕你们不知道在哪里,让我来帮你们一起找。”   蒋茹九悄声凑近白优,“刚才我骗我哥,我的耳环掉他房间了。卓绿是我哥的贴身丫鬟。”   白优看了看她,一脸单纯无害,没有拒绝。   三人推门而入。   卧房里干净整洁,纤尘不染,丝毫不像一个少爷的卧房。   “你哥的房间怎么这么干净?我记得以前来的时候,到处都是书,他根本不让人碰的。”白潇难以置信地感叹道。   蒋茹九指了指身后,“都是卓绿的功劳。”   白优在屋子里环视一周,干净是干净了,可惜,干净过度有时候就失去了人味儿。   这并不是一个好事。   缺乏人味的房间,也就意味着有不属于这房间的“味儿”在里面了。   白优走到衣柜前,刚想打开,卓绿跑了过来,“我来吧?”   白优松了手,视线却始终停留在卓绿的身上。   白优发现她只要想碰到与蒋华秉贴身之物相关的,她都会非常紧张。   这就有意思了。   她在紧张什么?   白优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故意问道,“卓绿喜欢公子?”   卓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蒋茹九忙解释道,“白姐姐,你误会了,是我哥一直想娶她为妻。我哥前段时间,为了能娶她,退了尚书府的婚约,家里不同意,他就强行带着卓绿私奔,要不是卓绿及时回来通风报信,还不知道我哥会捅出多大的篓子。”   白优看出了蒋茹九对卓绿的维护,能让国公府嫡长女如此维护的下人,可见其心智绝非表面看上的这般单纯。   不过,白优并没有就此作罢的打算,继续看向卓绿,步步紧逼…… 第10章 10 大人……你在关心我?   “所以,你喜欢蒋公子,是吗?”白优再次开口道,虽是疑问,却是笃定的口吻。   卓绿低着头,咬紧了嘴唇。   她不回答,白优的气势就越凌人。   蒋茹九看不下去想搭腔,被白潇给拦住了。   半晌,卓绿才说道,“我不喜欢。”   “真的?”   “真的。”   白优叹了口气,“我给过你机会了。”   卓绿:“??”   白优扭头走到床边,忽然话锋一转,拿起床上的枕头,冲蒋茹九说道,“……这枕头真好看,我挺喜欢的,可以送我吗?”   蒋茹九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话题一下子就拐到枕头上去了。   不过白家的人一向如此,一般人都跟不上他们的思维节奏。   蒋茹九也没多想,“白姐姐想要,就拿去吧。”   卓绿脸色微变,一反常态地快步走了过去,“不行!”   所有人瞬间看向她。   卓绿急忙解释道,“这是我根据少爷的情况专门为他缝制的,白小姐若是喜欢,改日我可以重新给您做一个。”   “不,我就要这个。”   白优拿着枕头就打算走。   卓绿却拦了上来,一只手死死地抓着枕头,“这毕竟是少爷用过的东西,送小姐始终不太合适……”   “我觉得挺合适。”白优平静地打断了她。   卓绿怔了怔,手始终不放。   白优也不放。   “卓绿,你怎么回事,平时不这样的,白姐姐喜欢你给她就是了。”蒋茹九看着两人忍不住说道。   卓绿眼眶微红,“少爷只有这个枕头才睡得着,换了他又得失眠了。”   蒋茹九:“那你就再做一个嘛。”   卓绿:“不行。”   “……”   蒋茹九对卓绿的反常无法理解,就在白优和卓绿僵持不下的时候,蒋华秉来了。   听说白优想要他的枕头,当场回绝,“白妹妹若喜欢,我重新送你一个,这个是卓绿为我缝制的,就不送了。”   白优语气坚决,“可我就喜欢这个。”   蒋华秉脸色阴沉下来,“白优,国公府可不是你能任性的地方。这枕头不送人。”   白优没答应也没拒绝。   卓绿抓着不放,白优也不放,两人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僵持状态。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过去帮忙,这么抢一个枕头成何体统。”蒋华秉冲身后的下人喊道。   白优瞥了一眼四周,考虑到这毕竟是蒋茹九的生日,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手上当即发力。   卓绿也随之发力。   两人向着相反的反向拉扯枕头。   突然……嘶地一声,枕头的布从中间裂开了。   里面的东西全部掉了出来。   一股夹杂着血腥味的衣服掉在了地上。   衣服原本的颜色已经让干涸的鲜血所覆盖,整体呈现出深棕色。   触目惊心的是,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件被鲜血泡过的衣服。   蒋华秉从边缘处的纹饰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这……不是我的寝衣吗?之前坏了,不是让卓绿扔掉了怎么会在这里?”   “得用多少血才能这样将一件衣服都染上啊。”白潇无比惊骇地看向白优说道。   白优的视线却停留在了卓绿的身上,“那……就要问问她了。”   此话一出,大家就意识到这血是缘何而来,随之全部看向卓绿。   震惊的,惊恐的,厌恶的,难以置信的……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到了卓绿身上。   卓绿仅怔了一瞬,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温柔单纯的模样。   “少爷,不是我。”卓绿紧张地说道,“我不知道这怎么回事。”   白优没理会她,反而淡淡解释道,“将贴身之物与鲜血混合,是一种气场干扰的巫术。”   蒋茹九震惊道,“这种巫术是用来干什么的?”   “控制人的情感。”   “……”   为了能让大家听得明白,白优耐心地解释了一下,“人体是由气所组成的,气的流动构成了每一个人身上的场,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气场。每个人身上的气不一样,场也就不同。比如,有些人你一见就不喜欢,那是因为他的气场与你不相匹配,让你不适。有些人你和他在一起就心生欢喜,是因为他的气场让你感觉到了舒服。人血——是人体里最强的气,长久枕着入眠就会形成独特的场,对使用者进行干扰。”   “这种干扰会有什么后果?”蒋茹九追问道。   白优:“会适应血液里的气场,并形成依赖。”   蒋茹九:“那就是……卓绿的气场会影响我哥,让他越来越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是吗?”   白优:“不错。而屋子里过分的洁净正好又抵挡了多余的杂气,将这份精血气场的干扰扩散到了极致。”   “这不就跟那些下蛊一样?”   “一个意思,方式不同罢了。”   蒋茹九震惊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我没有做过,你血口喷人。”卓绿冲白优怒道。   蒋茹九才不管卓绿的否认,白优既然说是她,那就肯定是她,于是走到她面前,“卓绿,整个国公府每个人都很喜欢你,我哥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害他?”   卓绿慌张地跪到地上,“不是我,小姐,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这怎么回事?”   蒋茹九:“这枕头是你做的,哥的衣物平时除了你,谁都不让碰,你不知道?”   卓绿:“真的不是我啊……小姐明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蒋华秉捡起地上枕头留下的碎片观察了片刻。   随后,他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问道,“卓绿,为什么要这么做?”   卓绿惊住了:“少爷?我没有,不是我。”   “这枕头是你送我的,所以我平时都是抱着它入眠,更不会让任何人碰到它。它的每一个针线纹路我都非常清楚。”蒋华秉举起手里的碎片,“这里……没有被缝改过的痕迹。这衣服是你亲自缝进去的。”   四周寂静。   蒋华秉的话摧毁了她最后的防线,在他咄咄逼人的视线里,卓绿终于掩面而泣,“是我放的。我……我只是太爱少爷了,想和你在一起……”   蒋华秉看她的眼神里不再有一丝情感,“卓绿,即便没有这些我也会娶你的。我为了你退婚,私奔,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卓绿难以置信地看向蒋华秉,从未想过原来蒋华秉,是真的喜欢自己的。   “从你回来通风报信让爹把我抓回去,我就知道,你想要的并不是我,而是蒋夫人这个位置,我能理解你,失去国公府少爷的身份,我什么都不是,所以我不怪你,甚至我可以让自己变得足够差劲,让家里放弃我,人人厌恶我,或许娶你就能容易一些,但是——”   蒋华秉将那件带血的寝衣丢到了她的面前,“……国公府容不下行阴邪之术的人。”   “少爷!”   “你我……终究还是无法走到一起……”蒋华秉叹气。   “少爷,我知道错了。少爷……”   “来人,将她送出国公府,永生不得踏入上京。”   “少爷……”   蒋华秉背过身去,决然挥手。   毕竟今天是蒋茹九的生日,玄术之事更是国公府的禁忌,蒋华秉留下来处理后续,便打发白优等人先回前厅去了。   蒋茹九对刚才之事还有很多不解之处,一坐下来就拉着她追问起来,“白姐姐,你是怎么知道卓绿有问题的啊?整个国公府里,我本来觉得就她最单纯良善了。”   “看面相。”白优答道,“卓绿是三角眼,易偏执走极端,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单纯无害的。”   “那你怎么确定卧室有问题的呢?”   白优:“蒋公子眼下发青,思虑甚多,我一开始只以为是失眠所致,但后来白潇说他虚,作为家人你却没察觉出来,那只能说明你们已经习惯了他这种气场。如若是因为气场改变导致的虚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他的身边做了一个干扰场。”   蒋茹九恍然大悟,“白姐姐你可太厉害了,从面相上就能把别人的秘密都看透了。”   白优刚要让她淡定点,这一声惊呼就把周围其他的闺门小姐们所惊动,听说白优会看相,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往白优面前凑,让她看看自己。   白优:“……”   白优求助地看向白潇,白潇立马会意,挺身而出帮她挡了这些突然激动起来的小姐们。   白优借故躲了出去。   刚走出凉亭,一个身着素雅白裙的少女就与她擦肩而过。   白优在她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气息,回头多看了她一眼。   只见她朝着蒋茹九而去,并将一个礼盒交给了她。   蒋茹九拉着她去到一边,显然不想她和在场的这些小姐们有所接触。   白优趁着白潇来找她的时候,询问和蒋茹九说话的人是谁。   白潇瞥了一眼,“她啊,蒋念。蒋茹九的妹妹。”   “她怎么不和大家一起玩?”   “她这人古古怪怪的,可难相处了,茹九不喜欢她。”   白优觉得她身上不太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一直在远处守着的有悔,突然凑到白优的身边指了指蒋念,悄声道,“……小姐,她的随从身上有阴气,和之前绑我的那些人一样。”   白优眼眸当即一沉,果然有问题。   看着蒋念被蒋茹九赶走,白优当即起身,朝着蒋念离开的方向而去……   蒋念并未离开太远,而是在一个偏僻的凉亭里独自待着。   白优没有贸然上前,蒋念四周的随从的确阴气过重,一个个像是夜里消耗太多,亏空一般。   可整个国公府还偏偏只有她身边的这些如此。   而且,一个庶女为何身边随从会比蒋茹九这个嫡女还多?   这种数量不像是保护,倒更像是监视。   一个不受家里待见的庶女,监视她做什么?   白优想了想,朝着她走了过去。   “蒋小姐。”白优站在亭子外朗声叫了她。   蒋念转过身来,“白小姐?”   “我刚才出来逛了逛……找不到回去的路了。”白优故作为难地说道。   蒋念走到她面前,“是回宴席那边吗,直走右转,过两个弯就到了。”   白优:“我有点不太认路,你能带我过去吗?”   蒋念迟疑了一下,“好。”   蒋念往前带路。   白优注意到这些随从跟在她的身后,并未过多干涉她的行为,也与她没有交集,监视的感觉更强烈了。   白优与她并肩,发现她手上戴着一串粉色芙蓉石。   “蒋小姐也求姻缘吗?”白优问道。   蒋念愣了一下。   白优指了指她的芙蓉石,这可是有着知名招桃花功效的石头。   蒋念看着白优,她身上有一种让人感觉安心的力量,本来没打算说的,却不由自主地说了起来,“我没有姐姐那么好的身份,家里也不曾给我安排婚约,就想着戴一戴或许有遇到良人的机会吧。”   白优盯着她,能明显感觉到她非常想要摆脱乾武公府。   庶女地位虽低,毕竟也是国公府,不至于到没有婚约的地步,这是为什么?   “不过,你这颗芙蓉石有裂痕,虽然漂亮,但容易招致不好的姻缘。”白优对其说道,“我那正好有一颗无暇芙蓉石做的步摇,回头我送给你吧。”   蒋念受宠若惊,“这……不用的。”   “没事,谁都想要一段好的姻缘,我留着也没用。”   似是从未有人如此相待,蒋念的眼眶里泛起了泪花,“谢谢白姐姐。”   白优刚要说什么,迎面一个手持扇子,一脸色相的青年男子就挡住了她们的去路,“哟,要去哪儿啊?”   蒋念急忙见礼,“哥。”   乾武公府有两个少爷,少国公蒋遇宸,二少爷蒋华秉。   看来这就是那位放荡的整个上京都知道的蒋遇宸了。   “这位是……?”   “哦,淮安侯府的白优姐姐。”蒋念介绍道。   蒋遇宸走到白优的面前亲昵地冲她一笑,“白妹妹可真是个美人啊。”   “……”   白优皱了皱眉,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极强的虚气。   这男人肾亏到爆肝了,居然还有心思调戏少女?   “你要去哪儿呀,不如我带你去?”蒋遇宸主动问道。   白优后退,和他保持距离,“不必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蒋遇宸要追,身边的心腹急忙拉住了他,“少国公,她可碰不得,她和宋司主那边好像有婚约……”   蒋遇宸满不在乎地用扇子敲他,“蠢货,把她办了,婚约不就没了嘛。”   “……”   蒋遇宸甩开心腹追了过去,将一个帖子递到了她的面前,“后日我在避暑山庄设宴,不知白小姐是否愿意赏脸?”   “多谢少国公相邀,我身体不太好,就不去了。”   蒋遇宸强行把请帖塞到她手里,“好妹妹,你不来我会伤心的……”   白优懒得理会,想要走,蒋遇宸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刚要说什么,突然一道熟悉又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放手。”   两人同时回头。   蒋遇宸震惊:“宋从极?”   白优也无比意外,他怎么来了?   宋从极目光寸寸盯在他的身上,蒋遇宸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急忙将手松开了。   宋从极这才扭头看了一眼白优,“走。”   “哦。”   白优立马跟上。   蒋遇宸不乐意了,“宋司主这是什么意思……?”   宋从极冷淡抬眸,“我需要跟你解释?”   “那不用。但这可是国公府,你这样随便进来就把我的客人带走,不合适吧?”   宋从极无视了他的废话,周身煞气冷冽,“让开。”   “……”   蒋遇宸还没胆肥到真敢跟他硬碰,天玄司走哪儿带走什么人,全都是他们说了算,再不甘心,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挪到一边。   白优和宋从极一路沉默地走到了国公府门外。   白优看了一眼门口停着的马匹和魁斗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宋从极沉着一张脸,猜不透在想什么。   白优也没敢轻易开口。   许久,宋从极没有任何情绪地看向她,开口问道,“不是让你呆在侯府不要出去?”   白优怔了怔,从未想过他会这样出现,但面对他的质问更多的是不解,“……大人……你是在关心我?” 第11章 11 这般气魄与胆识,倒更像是他的妻……   宋从极神色冷淡地看向她,“我说过,你是凶手的目标之一。”   白优瞥了一眼身后的魁斗,既然派人来保护她了,自然他就是放心的。   按理说根本没必要单独来一趟。   除非……   “乾武公府有问题是不是?”白优忽然想到了什么,追问道。   宋从极的视线掠过他处,并未回答。   他的沉默白优就当是默认了。   既然如此,白优索性告诉他道,“大人,我也有新的发现。”   “嗯?”   “有阴气的人,就在乾武公府。”   宋从极的眉眼稍微松动了一些。   白优极快地捕捉到了他神色的变化,看来她猜的没错,宋从极就是因为怀疑乾武公府,所以才赶过来的。   白优继续问道,“乾武公府没有过重的病气,说明这里面没有将死之人,蒋遇宸身上内耗严重,他是不是阳事……不举?”   “……”   对于她如此直白的询问,魁斗在旁边听得尴尬地一阵咳嗽。   宋从极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公事公办一样的口吻说道,“一年前是这样,但现在已经康复了。”   “怎么康复的?”   “牛鞭酒。”   “这种药酒应该没那么好的效果。”   白优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蒋遇宸的样子,显然这种治愈只是表面,他的精气依然是不足的。   而且从刚才蒋念和他的相处来看,两人的关系应该和蒋茹九差不多。   那群有阴气的下人也不像是蒋遇宸派过去的。   既然不是,那这府上还有谁也有同样的问题?   “只有他一个吗?”白优问道。   宋从极点了点头。   单凭现在这些,是无法判定凶手的。   乾武公府虽然有嫌疑,但还需要证据证明他们和仓库那有必然联系。   白优看了一眼手里刚才蒋遇宸硬塞过来的宴帖,“看来这避暑山庄的宴会,我得去看看了。”   宋从极直接抽走了她手里的帖子,“天玄司还没堕落到靠证人去抓凶手。”   白优据理力争,“大人,他们既然要杀我,我就是最好的诱饵。这不仅是他们的机会,也是我们的!”   “我没和你商量。”宋从极转身欲走,白优挡在了他的前面。   “大人!”   宋从极看向白优。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这样无所畏惧,坦然平和面对所发生的一切。   即便明知自己是凶手的目标,也没有一丁点的担忧。   宋从极看向她的视线里带着一丝不解,“你就不知道怕?”   寻常人家的姑娘,遭遇这样的事情早就躲在家里,门都不敢出了。   她却明知有危险,还偏要往最危险的地方去。   白优无所谓地笑了笑,“怕就能平安吗?”   “……”   “恐惧……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白优徐徐说道。   宋从极有一瞬间的怔忪,总觉得面前站着的,根本不是一个长年久居家中的病弱少女。   这份胆识与气魄,倒更像是他的妻子——时霓。   只可惜……   白优察觉到宋从极眼神里的怀疑,赶紧往他身边凑了凑说道,“……而且,大人不是会保护我的嘛,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或者大人要是愿意和我一起去,那更好了。”   “……”   宋从极特地和她保持距离,半晌,才提醒道:“天玄司不是只有你的案子。”   “所以,乾武公府,交给我吧?”白优的态度依然坚决。   “……”她真要去,也不见得拦得住。   宋从极最终他还是将帖子还给了她。   “魁斗。”   “在。”   “寸步不离跟着白小姐。”   “是。”   白优心情不错,通知魁斗去帮忙和白潇说一声,她跟着宋从极先牵马回程了。   只不过,两人还没走多远,就被一行混混给堵住了去路。   “小兔崽子,终于找到你了。”为首的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冲宋从极怒道。   白优看了一眼宋从极,他得罪官也就算了,怎么连混混都不放过?   “你仇家?”白优问道。   宋从极面无表情:“不认识。”   “……”   轮椅上的男人听到这三个字,气得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老子的手就是让你给断的,你居然把爷给忘了?!盛京赌坊的人是那么好抢的?上次是你运气好,今天……呵呵,老子今天非得你好好做人!兄弟们,给我把他的手砍了!”   看到周围不断聚拢过来的人,白优下意识的捏起了拳头。   一只手忽地拦在她的前面,“退后。”   白优猛然一怔,对哦,她现在不是时霓了,是白优。   这身板现在可打不了架。   白优老老实实地往后站。   可这帮混混显然有备而来,在对宋从极发起攻击的时候,也不忘来抓白优,妄图利用她来胁迫他。   白优的身板虽不能打架,不代表她曾经会的东西,现在就不会了。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攻击,她总是恰到好处地闪避开,把出手的机会全部推给了宋从极。   宋从极察觉到他们的意图,将白优拉近了自己。   陌生的冷冽感骤然逼近,白优抬眸,看向身侧的宋从极,有一瞬间的出神。   这男人的出手,干脆利落,锋利霸道,帅得惊人。   宋从极一直在应对着对面这些混混的袭击,半天没有听到身侧的动静,低头才发现白优额头浸出的汗珠,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   意识到她到底身体不如寻常人那般康健,受不住跟这群混混在这里耗。   “上马。”宋从极当即转身将白优推上了马。   白优在马背上坐稳,本以为他会上来,结果,他一拍马屁,马就开始往前跑。   白优回头观望。   只见宋从极背对着她,拦住了所有打算来追她的人。   “大人……”   “走!”   混混们将他团团围住,宋从极一身白衣清冷绝尘,从容不迫,无论有多少人往前冲,都没人能追过来半步。   白优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瞬,任由马带她去往目的地。   半炷香后,天玄司门口。   魁斗比宋从极先到了。   看到她骑在马背上,惊叹地转了好几圈。   “我们司主的马,怎么是你骑的?”魁斗难以置信地问道。   “刚才遇到点麻烦,他让我先走。”白优解释了一句。   魁斗看了看马,又看了看白优。   这马可是他们司主的宝贝坐骑,平日里别说骑了,碰都不让碰的。   今天居然让人骑了?!   难道真如天相所说,司主的春天要来了?   自从时霓死后,宋从极就彻底地封闭了自己,宁可守着个牌位,也拒绝与任何女性有多余的接触,宋家所有人都为宋从极的未来操碎了心。   家里都放话了,宋从极一日不娶个活人回来,他们这些心腹就一日别想脱单。   魁斗还想抱媳妇呢,宋从极一直这么单着,他们根本就没机会。   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魁斗深深觉得一定要帮司主把握住!   白优对于他突然的激动有些莫名其妙。   魁斗却一脸认真,“我们司主,对你可真体贴……怪不得不让你去避暑山庄冒险了。”   白优:“???”你在说什么胡话?   “这马他可从来不让人骑的。”   白优倒没多想,“当时情况危急,他嫌我碍事而已。”   “男人啊,不要听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看看这马,司主对你的关心还不够明显嘛!”魁斗意味深长地看着白优。   关心?   白优愣了一下,瞬间心情就不好了。   他们是什么关系,需要他关心?   她不过是一个有用的证人而已,他对不想娶的女孩子都这样的吗?   白优下马,将缰绳直接丢给了魁斗,“我回去了,你在这里等他吧。”   魁斗:“……???”   怎么回事?她不是喜欢宋司主的嘛,听到这个应该高兴啊?   怎么感觉她好像生气了?   说好的女人都吃这一套的呢?   她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的?   “白小姐……司主马上就来了啊。你不等他了啊?”   “不等!”   “……”   *   二日后,白优出现在了避暑山庄。   考虑到此行的目的,她仅带了明善有悔前来,魁斗在暗处贴身保护。   一下马车,看着气派奢靡的避暑山庄,白优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正常的避暑山庄都会选择依山靠水之地,可乾武公府这套府院,却选在了城区。   选择这样的地段,要么就是有钱人为了彰显自己的奢靡之风,要么就别有用途。   不过到底如何,还得看了里面才好判断。   白优跨步进去。   她一出现在山庄,可把蒋遇宸高兴坏了。   不仅大老远一路小跑过来,还亲自把白优接待去了雅室。   蒋遇宸本来要跟白优多聊一会儿,她前脚刚坐下,后脚就听小厮汇报有人来了。   蒋遇宸放下白优,急忙出去迎接。   能让蒋遇宸如此在意,白优不由得往外看了一眼。   可惜,只看到一角紫色锦袍,便消失在了隔壁雅间。   白优安静地在雅间里等待着。   此时,一个丫鬟端着果盘进来了。   白优看到丫鬟不由得惊了一下,“蒋念?”   蒋念环顾四周,摘下了脸上的白纱面罩。   看得出来她这般行头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过来的。   还没等白优询问,蒋念已经急切地拉起了她,“白姐姐,你不该来这儿的,快走啊……” 第12章 12 那么喜欢强取豪夺,那就来点刺激……   白优对于蒋念的出现很是意外,白潇口中难以相处的人,却拥有着最仁善的品行。   不过一面之缘,她却能如此来通知她,这份心意,已经堪比千金万金了。   “谢谢你过来提醒我,但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白优冲她和煦笑道。   蒋念有些着急,“白姐姐,他……他们比你想象中要……卑鄙。你还是快走吧,你应付不了他们的。”   白优坐在椅子上,拉扯中无意间看到了她手腕上的伤口,眼神一顿,顺势拉开了她的袖子,从手腕延伸到胳膊,青红的伤口一道道的横亘在她的肌肤之上。   除了还在渗血的新伤,上面还有不少旧伤的痕迹。   手臂善且如此,还不知道她身上又会是怎样的触目惊心。   “蒋遇宸打你了?”白优冷下脸问道。   蒋念急忙将手缩了回去,“不是的。白姐姐,你别管我,快走吧。”   白优从她闪躲的眼神里明白了什么,没有再问。   “不用为我担心,我既然敢来,就会保护好自己。”白优笃定道。   “可是我哥他……”   “我没事,倒是你,别被他们发现了,快回去吧。”白优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催促道。   蒋念眼底里一片死寂,“无非再打一顿而已,没事的。我习惯了。”   白优沉默了片刻,将头顶的紫色步摇摘了下来递给她,“本来想送你芙蓉石的,但这步摇上的风水石有紫气东来,改变气运的功效,或许更适合你。”   蒋念眼眶微红,视线里的小心和吃惊让白优有些心疼。   她直接将步摇插到了蒋念的发髻里,示意她快走。   蒋念心知无法劝说,只好重新戴上面纱走了。   有了蒋念的提醒,白优对于蒋遇宸或许会做的事情,心里大概有了底。   于是,重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今日的宴会来了不少宾客,上京各家的公子小姐几乎都来了。   与其他府门花园里各类花束争奇斗艳不同,整个避暑山庄,几乎种满了木槿花。   这可是制作极乐散的主要材料之一,毕竟花瓣有致幻的作用。   有悔借着停马车的空档在避暑山庄里转了一圈,这会儿才来与白优会和,一进雅间就忍不住碎碎念道,“我还是头一遭见过离城区这么近的避暑山庄,这么热的地方,也不知道避的哪门子暑。这木槿花也不挡荫,除了离乾武公府近以外,真没发现有哪里好的,说是避暑山庄,还不如说是乾武公府的后花园呢……”   白优听着他的话忽然想到了什么,“有没有上京的地图?”   “有。”有悔说着从包里掏了掏,“之前出门看事,没地图可认不了路。”   白优接过地图仔细看了看,发现乾武公府,避暑山庄,还有之前的仓库,正好位于上京的三个点上。   将这三个点连城一条线,就是一个正三角形。   有悔惊了一下:“这……是聚阳阵?”   白优皱起眉头,“是。”   明善听着他们两人的话,一头雾水,“什么是聚阳阵?”   这种时候有悔就开始发挥余热了,“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乃天地阴阳之术,阴阳一旦相济便可变幻出世间万物。这是一种比较难且高级的风水局,只要掌握这种局,就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结果。”   “不懂。”   白优指了指地图,“仓库通过聚阴来达到阴转阳的功效,避暑山庄位于闹市取阳极,乾武公府风水极佳正是最阳之相,三阳聚鼎,形成了一个闭合之势,可以让住在这里面的人补足充沛的阳气。”   明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要补这么多阳气做什么呢?”   有悔:“当然是为了幸福。”   “幸福?”   “说白了这就是最强的壮/阳/术……”   “……”   白优看着地图,已经大概知道了凶手的意图。   在这个阵法里采阴补阳之时,便是调节自身阳气最强之际。   哪怕一个彻底救不起来的男人,也能因此重获新生。   白优将地图还了回去,打算去雅间外走走。   只不过,刚一出去,就看到了宋从极来到了山庄里。   一身白衣挺拔如仙,格外扎眼。   他一出现,整个山庄就引起了不小心的轰动,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白优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奇怪,不是还有别的案子要处理?   怎么来了?   “白小姐是有什么需要吗?”雅间外的家仆看到白优出去,急忙迎了上来问道。   白优扫了一眼四周,发现雅间外面守着的人换了。   不是她进来时的那一批了。   现在就开始安排了吗?   既然如此,那就陪他们一起演好了。   白优淡笑开口,“我不喜欢喝茶,帮我打一些凉水过来吧。”   “小姐稍等。”   家仆下去安排了。   白优冲有悔递过去一个眼神,有悔趁着他们不注意,悄然离开。   不一会儿,丫鬟端着新的凉水过来。   白优故意看着外面发呆。   丫鬟手里的水壶“不小心”倒了下去,水全洒到了白优的身上。   “你怎么回事?会不会做事?”明善当即怒道。   丫鬟吓得急忙跪到地上,“小姐对不起,对不起。府上有备用的衣服,奴婢这就去找给小姐。”   白优抬手,故意把明善支走:“不必。明善,车里有备用的衣服吗?”   “有。”   “去拿一下。”   “是。”   明善走了。   丫鬟看了看白优,“小姐,您这一身湿了肯定不舒服,我这就带您去换衣服的地方。”   “有劳了。”   不一会儿,白优就被带到了远离宴席的一个小楼里。   四周偏僻无人,连丝竹器乐之声都听不到。   丫鬟将她带进去便走了。   小楼里只有白优一人。   但门外的看守,显然多了一倍。   这是不打算让她出去了。   白优检查着房间里的物件,催/情蜡烛……合欢酒……迷香……还真是准备齐全。   啪——   忽然,小楼里传来脚步声。   白优警惕地看过去,“谁?”   一个阴影从角落里走了过来。   看到对方,白优愣了一下,“大人?”   宋从极神色冷冽地看向白优提醒道,“外面全都是蒋遇宸的人,今天不得手他不会轻易放过你。”   白优看着他,没想到他早就等在了这里。   是不放心她能揪出凶手?还是……怕她妨碍天玄司办案?   想到魁斗的那些话,白优没有理会他的提醒,反问道,“天玄司公务繁忙,大人怎么有空过来了?”   宋从极一如既往的冷淡:“陈必昏迷了。”   “……”   果然……   是为了案子。   想必是因为见了家人的缘故,原本体内就不太稳定的阳气消散掉了。   陈必这一次的昏迷可不像之前那般补阳气就行。   今天如果不能抓到凶手,拿到极乐散的解药,那陈必……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白优神情凝重地看向宋从极,“大人放心,我早有准备,蒋遇宸不会得逞的。”   说着,她吹了一声口哨。   片刻后,有悔和明善出现在窗边,两人一起将一个麻袋丢了进来。   然后迅速跑走了。   宋从极看到白优拆开麻袋,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既然他那么喜欢强取豪夺,那就给他来点刺激的好了……”   白优说着,点燃了屋子里的催/情蜡烛。   蒋遇宸的声音适时从门外传来,“……白妹妹,你在里面吗?”   白优转头看向同在屋子里的宋从极。   来了! 第13章 13 少国公的喜好当真是与众不同……   蒋遇宸将耳朵贴在门边上,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   “白妹妹,我来了……”   蒋遇宸满脸兴奋推门而入。   小楼门窗紧闭,厚重的帘子遮挡住了外面的光线,仅有床边的一盏蜡烛发出微弱的亮光。   蒋遇宸看到亮光里一个身影背对着他躺着床上,整个人激动地不住搓手。   “白妹妹?原来你在这呢……”   蒋遇宸说着往床边挪了过去,一把将其抱住。   昏暗的光线下,床上的人面容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一股淡淡地香气回荡在整个房间里,更增加了几许暧昧的味道。   而他不远处的柜子后面,白优和宋从极正目睹着他挤进床上。   白优把麻袋往旁边踢了踢,用口型对宋从极说道,“真是禽兽,连自己的心腹都不放过。”   宋从极:“……”   宋从极看了一眼床上被白优用麻袋套来迷晕的人,虽然穿着她的衣服,但依然能看得出来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男人。   而蒋遇宸却并没未察觉,贴在他的身后对他说着骚话。   密闭空间里,催/情蜡烛的气味在小楼里扩散。   白优递了一颗解药给宋从极。   他抬手,正好撞到了白优的胳膊。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彼此的距离有多近。   宋从极身上的温度透过月白长袍传递过来,让人不由得升起一股燥热。   原本还在蒋遇宸身上的注意力,此时,全部都落到了宋从极的身上。   白优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地板突然发出吱呀一声。   安静的环境里,这突兀的声音让原本还在说着骚话的蒋遇宸停了下来。   “谁?”   蒋遇宸的脚步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白优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刚要说什么,啪——   宋从极用掌风将旁边的窗户打开了。   风灌了进来。   帘子被风吹起,发出猎猎声响。   宋从极抓住她的手,顺势将她带到了窗帘下面。   脚步声停了下来。   蒋遇宸发现只是风,骂骂咧咧又重新折返回去,“白妹妹……我来了……别急哟……”   窗帘重新落下,白优和宋从极被窗帘包住,两人几乎紧紧地挨到了一起。   白优脑子里瞬间空白,四面八方都被他的气息包裹着。   那清冷,却让人灼热的气息……   “在这里别动。”宋从极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畔说道。   话音一落,他就悄无声息地翻出窗户离开了小楼。   骤然褪去的温度让白优恍然回神。   再看过去的时候,身边已然没了他的身影。   屋子里,蜡烛被蒋遇宸吹灭。   药物的作用让他也越发的放肆。   听着暗处发出的声响,白优真想把蜡烛点起来好好看看。   此时,门外有些吵杂。   随即,砰——   门突然被人踹开了。   宋从极和一些宾客出现在了小楼门口。   明亮的光线正好照到床上,将脱了一半衣服的蒋遇宸和床上的人都照得清清楚楚。   众人看到这一幕倒抽一口冷气。   蒋遇宸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宋从极!谁允许你闯进来的?”   宋从极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压根没打算理会。   身侧其他宾客忍不住说道,“今日可是你做东,大家迟迟不见你出现,便找了宋司主一起来寻你。刚才我们在外面喊了半天都没人应答,还以为你出事了……未曾想……”   “少国公果真与众不同。”宋从极平和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讽刺。   蒋遇宸没明白宋从极这话什么意思,他都睡了他的未婚妻了,他怎么是这种反应?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满头白发的蒋国公就从人群里气急败坏地走了出来,扬手就是一巴掌,将蒋遇宸从床上拍到了地上。   “爹,你打我干嘛?”蒋遇宸委屈地喊道。   蒋国公手都在哆嗦,“混账东西!”   “???”   蒋国公把视线转到床上。   蒋遇宸发现亲爹要对床上的人下手,顿时一急,他的小美人可不能让人碰了。   “爹,别打她!”   结果,他刚护过去,这才发现,床上躺着的根本不是白优,而是他的心腹!   蒋遇宸懵了,不是,怎么回事?   白妹妹怎么变成男人了?   宋从极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说出来的每个字却比带着情绪更扎人,“……就不打扰少国公雅兴了。宋某,先行告退。”   其他人看向蒋遇宸的眼神都变了,但碍于蒋国公在,也不好说什么,纷纷跟着宋从极离开。   蒋遇宸急了,“不是,你们回来,听我说,不是这样的……这狗东西不知道怎么就爬我床上来了……我喜欢的是漂亮妹妹……”   蒋国公被他气的半死,他还有脸解释?   蒋国公一巴掌又拍过去了。   蒋遇宸捂着脸委屈不已,让蒋国公赶紧停下宴会,这要传出去了,他以后还怎么找美人们。   “现在中止,流言扩散的会更快。来人,把这个混账给我带下去。”蒋国公这会儿没心思理他,亲自接管了宴会。   白优趁乱从窗户那离开,不一会儿就若无其事地回到了雅间。   宴会继续。   听着不时传来的低声交谈,蒋遇宸今日的荒唐事,蒋国公还是没能保住,成了所有人口中的笑话。   大家都在纷纷猜测心腹是被谁送到蒋遇宸床上的?   白优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发挥出来的各种版本,深藏功与名。   宴会从白天进行到了晚上。   有悔都无聊地打瞌睡了,“除了蒋遇宸,也没有人对你出手,是不是我们判断错误了?”   “不可能。”白优反驳道。   “那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很快就来了。”   话音刚落,之前带着白优去小楼的丫鬟,就走了过来,“白小姐,今晚府上的活动都将游湖举行,您的船只已经安排妥当,请随我来。”   白优看了一眼有悔,起身跟上。   丫鬟将白优带到了一艘停靠在岸的小船上。   其余的船只已经宾客满席,只有她这一艘,安安静静,显然只有她一人。   “听闻白小姐身体娇弱,国公府特地给您备了一艘相对安静的船只。”丫鬟怕她多心解释了一句。   白优无所谓的笑了笑,直接上船。   而她一进去,就在里面看到了一个身形魁梧的丫鬟。   “少国公?你怎么在这里?”白优看着男扮女装混进来的蒋遇宸,故作意外地问道。   不愧是蒋念特地提醒过的色胚子,就知道他第一次没得逞,还会再来第二次。   蒋遇宸顶着一个巴掌印,色眯眯地看向白优,“还不是为了来看白妹妹。知道你今天过来,我怎么忍心留你一个人待着。为了见到你,我可吃不了不少苦呢。”   “少国公的避暑山庄一个人待着也不会闷,这里不仅能游湖宴会,想必还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吧?”白优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边给蒋遇宸倒酒,一边轻轻敲打着桌角。   蒋遇宸没想到上次冷淡的小美人,这回竟然这么主动,高兴得不得了,“那必须的。这山庄可是我督建的呢,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了。”   “我也想建一个,可惜,我不懂这些。”   “找我啊!我有图纸,把我家这图纸给你,你照着建不就行了。”   “真的吗?什么样的图纸啊?”   蒋遇宸说着就掏出一个贴身的小包,然后从包里将图纸拿了出来。   白优一看,果然……   这个图纸上标注出了所有风水位,与仓库正好相反相呼应。   这个图纸,是证明乾武公府和仓库有着必然联系的最好证据。   白优瞥了一眼蒋遇宸,既然他这么喜欢送上门求死,她就不客气了。   白优突然起身吹灭了船上所有的蜡烛,趁机将图纸藏进了袖子里,然后对蒋遇宸说道,   “为了感谢你的图纸,不如我们一起玩个游戏如何” 第14章 14 他要杀我   蒋遇宸被这暗哑又温柔的声音刺激得身体都软了一半,“什么游戏?”   “我们玩躲猫猫,你来找我,如何?”   “好啊。”   “你先闭上补眼睛。”   蒋遇宸老老实实照做了。   白优看了一眼在角落里的明善和有悔,和他们一起退进黑暗之中,“那开始了,少国公,倒数吧……”   “10,9,8,7……1……白妹妹我来了。”   蒋遇宸睁开眼睛转身,头顶的月亮光华洒入到船内。   蒋遇宸循着光线,摸黑去找白优的身影。   在屏风后,他率先发现了白优,激动的想要抱过去,黑暗里的人却闪开了。   可扭头,发现茶几旁白优已经坐在了那里。   “白妹妹,你这速度可真快。”   蒋遇宸又调头走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张开双臂,只见窗边也站着一个白优。   蒋遇宸懵了一下。   船舱内,窗边,茶几旁居然同时出现在了三个白优!   蒋遇宸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再抬头的时候,三个不同位置的白优,却同时站在了他的面前。   “少国公,来抓我呀……”   三个声音同时发出。   蒋遇宸后背发麻,浑身僵直。   看着面前三个模糊的轮廓靠近自己,这才惊惶回神,吓得跳了起来,屁滚尿流地朝船头跑去:“啊啊啊啊啊……鬼啊……”   *   隔壁的船坊里,宋从极站在甲板上看着湖面的船只。   船内笙歌纵情,却无人敢轻易靠近他的身边。   夜风将他的衣袂吹起,白衣仙然,在月色下与周遭欢愉显得格格不入。   突然,对面船只的灯光熄灭了。   一群灯火通明的船只里,对面的黑暗尤其显眼。   宋从极眉头皱了起来。   没一会儿,就听到船只里传来惊叫,“鬼……鬼啊……救命啊……”   还没看清楚是谁在喊,噗通两声,对面的船上就有两个身影落入湖中。   “糟了,白小姐掉湖里去了……”   人群里有人喊了起来,接着其他船坊那边也跟着混乱起来。   宋从极看着落湖的位置,当即脱了鞋跳入湖中。   湖水里,蒋遇宸拼命地扑腾着想要往岸边游。   白优憋气特地游到他的身后,抓着他的腿往湖里拉扯。   蒋遇宸以为自己要被鬼弄死了,那求助声喊得撕心裂肺,荡气回肠。   原本还在迟疑的家仆们,听到居然自家主子也在,顾不得那么多纷纷跳入湖里救人。   白优看到有人游了过来,适时放手,故意在湖面扑腾着和蒋遇宸一样,喊起了救命。   宋从极过来的时候,为演得逼真一些,她特地呛了几口水。   宋从极游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拖了起来,往岸边游。   岸边此时已经围满了人,所有人都在关切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看到蒋遇宸那一身丫鬟装扮,再看了看白优,大家心里也都猜到了七七八八。   只不过,被捞上来的蒋遇宸,却不似之前那般无畏,看着白优他浑身都在发抖,“……鬼……她是鬼……”   白优被宋从极扶了起来,单薄的身躯浑身湿透了,脸色苍白无比,看上去更显娇弱。   旁边有人关切地询问她好端端地怎么会落水。   白优一脸无辜地对众人说道,“少国公……要杀我。”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谁都知道宋从极和白优要成亲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   他居然要在宋从极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他是真的嫌命长了吧?   蒋遇宸却似乎根本没听进去她说了些什么,像是真的把她当成鬼一样,听到她的话,吓得整个人都往后躲,“是你要杀我,是你……啊啊啊,你是鬼……鬼。”   他越这么喊,白优脸上的表情就越发无助。   宋从极接到她递过来的眼神,配合地问道,“船上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就看到少国公穿着丫鬟的衣服在船里等着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吹灭了船上的蜡烛,接着他突然对我出手,把我推到了湖里。”   “你胡说,明明是你把我推下湖的,不对,船上有三个你,你是鬼!鬼……啊啊啊……”蒋遇宸还在发狂。   白优无辜道,“少国公,船上只有我一个人,哪来的三个我?我一个弱女子,又如何能把你推到水里?”   白优虽没在上京怎么露过面,但碍于她和宋从极的婚约,还是有不少人打听过她的情况。   她的体弱在上京几乎人人知晓,而蒋遇宸的风流也是出了名的,这种时候说她推他下去,在所有人看来,无非是在推卸责任罢了。   宋从极当即派人去船上检查了一遍,船上的确只有白优一个人,而且也落实了这艘船只安排了白优一个人上去的事实。   真相昭然若揭。   “少国公若还不打算说实话,那就只有回天玄司聊一聊了。”宋从极站在白优的身侧,冷冷开口。   蒋遇宸刚要说什么,忽然在白优的身后又看到了另外一个她。   蒋遇宸彻底崩溃,惊恐万分地指着后面大叫,“鬼……鬼……白优在那……”   众人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哪里来的第二个白优。   明明人就站在这里。   “少国公这是……在装疯卖傻吧?”有人悄然提出了质疑。   蒋遇宸看向白优,白优冲他淡淡笑了笑,就像是黑暗中让他来抓自己时一样的诡异笑容。   蒋遇宸透过她,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瞬间疯了一样跳了起来想要跑,“……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故意的……别找我啊……多唔……”   然而,蒋遇宸还没有跑远,蒋国公带着一干家仆赶了过来,将他按到了一边。   同时按住的,还有他未说完的话。   蒋国公脸色尤其不善,“这逆子喝多了胡言乱语,大家切莫当真。愣着干什么,快把少爷带回去醒酒。”   家仆们说着就要把蒋遇宸给拖走。   白优:“等等。他还不能走。”   蒋国公回头,不悦地看向她:“白小姐身子骨弱,落了水还是尽早回去休息吧。”   “蒋国公的意思,他要杀我的事情,就算了?”   “我儿喝多了,许是和白小姐有什么误会,等他酒醒我自会问清楚,到时候再做判断也不迟。”蒋国公态度强硬道,根本没把白优放在眼里。   白优看向众人,可怜兮兮地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我发现船上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想走了,可是,我根本没有机会,要不是老天有眼,他推我下去的时候自己也不慎落下,恐怕我现在已经沉湖了。蒋国公觉得,这只是误会?”   蒋国公一脸肃穆:“你既一口咬定他杀你,那你倒是说说,他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   “想必……因为我知道了他的秘密。”   蒋国公笑了,“我儿此时并不清醒,白小姐自然想说什么秘密都可以,无非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若是真要验证,不如等他清醒再议。”   白优暗叹不妙,蒋国公若强行要把人带走,她这身份是拦不住的。   此时,一道慵懒的声音倏地从人群后传了出来。   “不好。”   白优回过头,只看到人群后的阴影里有一抹紫色的锦袍,虽看不见样貌。   但声音,却让她有种熟悉之感。   “本王正想听听到底怎么回事呢?蒋国公何必扫人雅兴?”   蒋国公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要拒绝,锦袍男子却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问白优,“白小姐不妨说说看,是什么天大的秘密,能把咱们的少国公逼到要杀了你的地步?”   白优:“他——杀了多喜郡主。” 第15章 15 真正的凶手是他!   白优的话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多喜郡主的失踪闹得满城风雨,谁能想到竟然是跟乾武公府有关?   蒋国公一张脸更是黑成了锅底,“白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儿杀人?”   根据明善的描述,原主几乎从不出门,那她被人盯上,只会是和名门小姐吵架那一天。   好歹她也是侯府嫡女,普通身份的人再嚣张也不可能真和她吵。   所以,能无所顾忌和她吵架的人,身份势必也不会太低。   倒推一下日子,多喜郡主失踪也是在那几天。   宋从极那边没查到之前和原主产生过矛盾的人是谁,否则宋从极肯定会来问她。   既然没问,以天玄司的能力,查不到只有一个原因——人死了。   所以,白优有理由怀疑,和她吵架的人就是多喜郡主。   而现在又确定乾武公府和仓库有关,那么,以蒋遇宸的德行,见色起意,也不是没有可能。   原主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所以就成为了他们要除掉的目标。   虽然这些都是白优的推测,不过,不要紧,可以诈。   让对方自己说出来,也是一种获取证据的方式。   “听说我和宋司主的婚约,那日我便出门想要偷偷看他,结果碰上了多喜郡主,正好看到她上了少国公的马车。”白优淡淡说道。   蒋国公冷笑,“他们两本就相识,坐一辆马车有什么奇怪的?”   “但马车去了传言她探险的那个仓库,多喜郡主就是在那死的。”   “就因为这种巧合就污蔑我儿杀人,白小姐未免太武断了些。”   宋从极看了白优一眼,适时开口,“此事既然关系到少国公,不妨由他自己回答。”   “他现在善未清醒……”   宋从极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听闻国公府里有一位道长擅长恢复人智,蒋国公把人请过来吧?”   蒋国公:“……”没想到天玄司的手都伸到他家里来了,宋从极的话里根本没有商量的语气,虽然不悦,却又无法公然拒绝。   蒋国公只好对下人道,“去把柳先生请过来。”   片刻后,下人领着一个道长过来了。   浓眉大眼,身形壮实,要不是那一身道袍穿在身上,此人可一点都不像个道士。   白优看了看宋从极,又看了看道长,微眯了眼。   柳先生给蒋遇宸喂了一粒药丸,原本还在发狂的蒋遇宸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宋从极走到他的面前,直接问道,“少国公那日是否真与多喜郡主去了仓库?”   蒋遇宸一脸郁闷,“什么仓库,她在胡说八道,我根本没去过。”   白优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包,包里是那张他送给白优的图纸。   “少国公,这是你身上掉出来的吧?”   白优解释了一下避暑山庄和仓库乾武公府三者之间的阴阳补给关系,但却避开了避暑山庄的用途,故意把注意力放到了仓库上说道,“……仓库正好利于阳事不举的恢复,再加上位置偏僻无人打扰,听闻少国公之前就已经不行了,所以你才要把多喜郡主带到仓库行事?”   蒋遇宸没想到自己的秘密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说出来,急得怒骂,“你放屁,我不知道什么仓库。我……早就治好了,我要睡她,在哪儿不能睡?”   “也是……但你不行啊,不去仓库……”白优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你应该撑不了太久吧?”   蒋遇宸被她的眼神所激怒,脱口而出道,“胡说!我在马车里就把她办了,是她自己撑不住,就是来一百个她我都没问题!”   “……”   全场瞬间一寂。   后知后觉的蒋遇宸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惊慌地看向白优,想说什么,却被她抢了先。   “原来……真是你把她杀死的。”   蒋遇宸看着白优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你根本没看到她上了我的马车?”   “对啊。”   “你阴我?”   白优轻笑。   蒋遇宸没想到会着了她的道,一怒之下冲上来就想要找她算账。   可还没靠近,宋从极的剑就已经放在了他的喉咙上,锋利的剑锋直接划了过去。   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不致命,却也足以把他吓个半死。   白优站在宋从极的身后,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对面,第一次有了难以言喻的安心感。   “所以……少国公费了这么大劲布壮/阳局的意义是什么?”慵懒的声音从人群后再次传了过来。   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仓库上。   此时此刻,郡主的死,都没有这壮/阳局来得更吸引人了。   蒋遇宸捂着脖子弱弱反驳,“仓库的事情我不知道啊王爷!”   白优走到他面前,“你的确不知道,因为……真正设下壮/阳局的人,不是你,是你的父亲!”   所有人都懵了。   全部看向蒋国公。   就连蒋遇宸自己都难以置信地看了过去。   白优继续说道,“我来再次大胆推测看看,蒋国公布下仓库与避暑山庄的阵法之后,本来一切都是秘密进行的,所有人都当那是鬼屋,根本没人敢去靠近,即便去了也会死在机关术下。可因为郡主的死,要处理她的尸体并不容易。为了掩人耳目蒋国公只好把她带到了仓库,并传出她探险失踪的消息,这样一来,就更没有人敢贸然进去了。拖延到足够的时间,郡主的尸骨早已腐烂,就算真发现了,也无从调查。”   “同时,蒋国公知道那天我与多喜郡主之间的事情,担心我发现什么,所以,找人将带着极乐散的八卦镜送到了侯府。只要我和郡主都死了,国公府便可以高枕无忧。”   面对着白优的推测,蒋国公却一脸平静,“白小姐的故事编的可真精彩。”   蒋遇宸自己也无法理解,他爹都这岁数了还壮什么阳?   更何况,谁都知道蒋国公最厌恶风水玄术之事,现在居然自己布下风水局,怎么可能?   “你胡说,我爹都禁欲多年了,怎么可能为了壮、阳做出这种事情!”蒋遇宸忍不住反驳道。   白优看向躲在人群里的蒋念,蒋念迎上她的目光,似是从里面看到的鼓励,最终,咬紧牙,点了点头。   “蒋国公是否需要壮阳,那就要问问你妹妹了。”白优再次语出惊人。   人群里丫鬟装扮的蒋念像是鼓足了所有勇气,走了出来对众人道,“白小姐说的都是真的。”   “蒋念,你胡说八道什么,爹怎么可能……”   没等蒋遇宸说完,蒋念直接解开了上襟,脖颈到胸前的肌肤上,草莓印赫然在目。   “这都是他对我做的。”蒋念伸出手指向了蒋国公。   蒋国公的脸色彻底变了。   蒋遇宸跌坐到地上,“爹,她……是我妹妹啊!”   面对着所有人投注而来的视线,蒋国公脸上的慌张仅片刻,就恢复了。   显然已经清楚的知道,再挣扎和反驳没有丝毫意义。   只是,蒋国公看向白优的目光里,有很多无法理解的疑惑,“蒋念告诉你的?”   白优摇头,“这壮阳阵有一个弊端,就是你们在交合的时候,会自然吸取周围人的阳气。这世上能量是守恒的,你在阵法里越来越强,用的不仅仅是阵法,还有四周所有的阳气滋补。所以,她身边的人阴气都会很重,巧的是之前把镜子给我的那批人也是如此。”   “所以,我一开始怀疑的是她。但后来发现,蒋念与家人关系恶劣,到了岁数,却不让她嫁人,这实在太古怪。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女身边跟的人比嫡女还多,家中的人却习以为常,这就说明下令监视她的在家里地位一定不低。但她今天来找我的时候,她并不怕蒋遇宸,思来想去,整个国公府除了你,应该没有人能如此了。”   蒋遇宸像是三观都受到了冲击,无法理解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可是,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蒋国公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生了你们两个废物,一个只知道玩女人,一个被个丫鬟迷得团团转,指望你们守住国公府的未来吗?除了再生,我还能怎么办?”   蒋国公打量着蒋遇宸,“要不是这个阵法,你以为就靠那点牛鞭酒,你真的能恢复?”   “……”蒋遇宸无言以对。   “那为何是她?”蒋遇宸沉默了一会儿,依然无法接受,“她是你女儿啊。你找我娘和其他夫人也行啊。”   蒋国公义正言辞,“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都是为了国公府。”   白优被他恶心到了,万万没想到外表气正人清的国公,内里已经浊黑成这般模样。   白优冷笑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无非是为了满足你的欲望罢了。你和蒋遇宸,没什么两样。不,你还不如他,至少他还知道不对自己的家人下手……说你是人,都抬举了,蒋、国、公。”   蒋国公面对白优的指责根本不为所动,“蒋念只要怀了我的孩子,我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白优笑了,“给你布局的人难道没告诉你,这阵法的副作用,就是短暂的快乐和种,不可兼得?”   蒋国公浑身一震,看向柳先生。   柳先生无辜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显然一点都不想再与他扯上关系。   蒋国公脸上的镇定再也绷不住,要冲上去找他说清楚,宋从极的人马适时冲了上来一把按住,直接将他拖走。   蒋遇宸和蒋念也一并被带回天玄司进行调差。   宋从极扭头走到一旁的柳先生面前。   柳先生立马坦白,“我只负责提供方案,做不做是他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宋从极:“极乐散的解药。”   柳先生松了一口气,“没有。我只有方子。”   白优却根本不信,“你哪里来的方子?”   柳先生犹豫着。   宋从极冷冷地注视着他:“说。”   柳先生:“……时霓给我的。”   白优:??? 第16章 16 你不是白优,你到底是谁?……   白优听到柳先生的话,当即驳斥道,“不可能。”   她都不认识这道长。   宋从极听到她如此笃定的反驳,扭头看了她一眼,黑眸深了几许。   但他没有再给她询问的机会,直接把柳先生也一并带走了。   涉及到时霓,宋从极肯定不愿让更多人的知晓,白优还是能理解的。   所以她也没再追问,今夜的事情,足够让上京掀起一番波澜了。   明善和有悔已经等在了马车里。   白优一进来,就对他们说道,“干的不错。”   有悔把身上白优的衣服换掉,高兴的直拍大腿,“哈哈哈……蒋遇宸被吓懵的样子,可太有意思了。他肯定怎么都想不明白,哪里来的三个你。”   明善也高兴地跟着傻笑,“我们每天跟小姐在一起,模仿她还是不难的。只是,小姐你是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发疯的?”   白优轻轻敲了敲马车壁,“在船里我一直发出这个声音,这一种震动持续在耳边出现,会让人进入一个极端暴躁的状态里,他越急就越容易失控,在配合这满院子的木槿花,让他发狂很容易。”   “可是……没有极乐散的解药该怎么办?”有悔忽地想到了什么问道。   早在从天玄司回来,白优就已经暗中做了准备。   以防最后没有拿到解药,也能保住陈必一命。   白优将一份方子递给了他,“你先去天玄司按这个把人救醒。”   有悔看了一眼方子,“夸夸?”   白优:“极乐散摧毁了他的心智,要想重新建立并非易事,柔善积极的正气是能击溃一切阴气最好的办法。让他老婆孩子每天按上面内容在他床边一直夸他,能帮他在最短时间内建立希望。”   有悔惊呆了,“光夸就可以了?他体内的毒呢?”   白优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解药在这里。”   “白小姐果然神仙,我在天玄司的时候听说天下除了时霓,没人能解极乐散之毒。你是第二个配置出解药的人!”   白优摇了摇头,严肃道,“无论是谁问你,就说是你研制的,记住了嘛?”   有悔愣了一下,刚要去接,白优却把瓷瓶收了回去。   “解药我暂时有用,你先去把人夸醒,他若不醒,这药也就没用了。”   “……好。”   *   白优一直守在天玄司门口,看到宋从极次日从皇宫回来,这才急忙又跑了过去。   “大人。”   宋从极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何事?”   “能让我见见柳先生吗?”   宋从极奇怪地看向她,“柳先生是本案要犯不便见人,白小姐请回吧。”   白优虽然知道这举动会引起他的怀疑,但柳先生能拿到她的方子,她不得不在意,所以她必须要见他。   白优将一个小白瓷瓶递了过去,“这是极乐散的解药,换见他一面的机会,大人,换吗?”   “……”   *   宋从极将白优带到了天玄司大牢。   看着牢里灰头土脸的人,白优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从哪里得到的方子?”   柳先生还是之前的说辞,“时霓传我的。”   白优敛眉,盯着他,道,“你根本不是道士,面短色黑乃是五行属水之人的面相。属水之人做不了道士,你之前从事的应该是与水有关的行业,要么就是船夫,要么就是渔夫。”   “鼻梁歪斜心术不正,你做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钱,不仅国公府,你之前甚至还有过为财作恶的经历……”   听着白优的分析,柳先生额头的冷汗刷地就冒了下来,再听她说下去,他怕永远都出不了天玄司了,急忙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册子递过去。   白优看着册子愣住了,这是她的笔录册,一直贴身携带的。   三年前,出海登船的时候,她都以为丢了,怎能会在他这里?   “三年前,我还是一个船夫,当时出海来上京。时清先生和她孙女时霓就正好在我的船上。”   白优怔了怔,脑海里蓦然闪过那一夜无尽的杀戮。   “据说那艘船遭遇了水匪无一幸免,你是怎么活下来的?”白优走近追问道。   柳先生:“开船之前,有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把船交给他们,我答应了。”   “我虽是个船夫,但时清先生我还是知道的。离开的时候我本来想去见他一面,可惜还没见到就被那帮人给赶下船了。”   “这一包东西,是我在时先生房间里捡到的,里面有时霓写的极乐散的方子还有各类阵法。”   宋从极走了过来,面色沉郁,“那些买你走的人长什么样?”   “不知道,感觉就像普通的商人。当时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我发誓,我真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我拿了钱就给赶下船了。后来听说遇到了水匪无一生还,我就用时霓留下的这些东西当起了道士……”   所以,那些水匪早就计划好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了。   爷爷一生闲云野鹤,辞官之后再不参与朝堂之事,更不轻易卷入任何纷争之中,到底是谁,要下此狠手?   想到船上那些无辜的生命,还有逝去的亲人,白优一时心绪难平,先行告辞。   外面的上京热闹依旧,白优的心里却空荡荡的,她很想大哭一场。   可是,她却不能哭。   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时霓了。   她连哭的资格都没有。   白优去了祠堂。   那是爷爷死后,他的学生们特地为他修的。   也是她唯一能祭拜爷爷的地方了。   从醒来至今,她一直没有机会踏入进来,如今,跪在爷爷的灵位前,白优重重地磕着头。   “爷爷……我还活着……我来了上京,一切都好。你放心,我一定会抓到他们,替你,还有那些无辜的人报仇的……”   窗外日暮西沉,白优起身准备离开。   没想到却碰到了宋从极。   宋从极一身黑衣深沉冷厉,眼底的锋芒刺向白优,将她堵在了祠堂内。   “大人在等我?”白优疑惑道。   “你与时家关系挺不错。”宋从极平和的语调里比之前更加的冰冷。   白优心里咯噔一声,“我非常敬慕先生,我父亲又是他的学生,自然是不差的。”   “是吗?”   宋从极随手关上了祠堂的门。   白优警惕地看着他。   外面一片寂静。   宋从极清了场。   白优后背泛起一阵寒意,脸上却保持着镇定道,“是啊,天下学士皆尊时先生为师,今日再次听到与他有关的事情,不免为先生还有时姐姐感到惋惜。”   宋从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半晌,淡淡开口:“编完了?”   “……”   “白小姐,你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宋从极一步步朝着她走过来,面容冷肃。   “你不是白优,你……到底是谁?” 第17章 17 你在调查她的死?   白优怔了怔,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白优面上保持着平静,“大人说笑了,我不是白优那会是谁?”   宋从极清隽的面容上风雪覆盖,“时家从未有固定居所,过去十年内,侯爷去找时清先生的次数不超过5次。其中只有1次,也就是他来上京的时候,他们见过一面,剩下4次,都是时先生临时约见,侯爷根本无从准备——所谓的绿豆糕。”   “……”   她自己都记不住的事情,他居然把爷爷过去的行程了解的这么清楚?   那想必原身的事情,只会比她更了解。   白优本来以为他会因为柳先生的事情怀疑她,她都想好了应对之策了。   没想到,却是因为之前的绿豆糕。   白优飞快地思考着该怎么把这个事情圆过去,“大人难道现场看到了?如若没有,即便临时约见,带一盒绿豆糕也并非什么难事。”   宋从极也没有反驳,而是继续道,“白小姐在昏迷之前,对侯爷之所爱从不涉猎,一夜之间却连最难懂的风水玄术都了如指掌,这……又作何解释?”   白优立马摆出那副对心上人的模样:“我都是偷偷看的,不想让父亲知道而已,若不是为了帮大人,这世上也没几个人知道我懂这些。”   宋从极显然根本不信。   一股危险的气息从对面逼来。   也是在这一刻,白优忽然意识到,宋从极之前能由着她放肆,无非是因为一直对她抱有怀疑和试探罢了。   现在直接拆穿,难道是有了什么确凿的证据?   宋从极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脸上的神情冷肃异常,“你虽让有悔与明善假扮了你,但真正把蒋遇宸逼到发疯的,却不是这个。”   宋从极说着,轻轻敲了敲门壁。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白优浑身一震,这是她让蒋遇宸发狂的震动声。   他居然听到了?   “天玄司的极密情报术,不存在任何书籍,也不会传于天玄司司主之外的人,白小姐是如何习得的?”   “……”   总不能说是她爹亲传的吧?   她已经足够谨慎,没想到还是让他发现了。   白优回忆了一下,故作轻松道:“七年前,时姐姐来过一次上京,我们悄悄见了一面,她教我的。”   宋从极脸上看不出情绪。   白优只好赌一把了,“大人,或许在你看来我和时姐姐没什么交集,但我对她的了解并不比你少。”   “哦?”   “我知道每到残月,她就要吃桂花鱼,因为残月之日吃鱼不会胖;她喜欢听人讲故事,所以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先去茶楼坐上一天;她不怕鬼,喜欢去那些惊悚恐怖的地方玩,但是她又非常不喜欢黑夜,所以她就连睡觉都要燃灯……”   白优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宋从极。   说来也是奇怪,她能看懂任何人的面相并解读出对方的心理,却偏偏看不懂他的。   世人面相多有缺漏,再美的人也定有不足之处。   可宋从极的五官堪称完美,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   无缺也就意味着看不到他的弱点。   若硬要说不足的话,他眼尾延长线上的红痣,代表着极致的情感,一旦认定一个人便会至死不渝。   可这种极致往往是一道枷锁,会成为他一切痛苦的根源。   他把所有的情绪都隐藏在了这份枷锁之下,想看透,太难。   宋从极沉默许久,突然打断了白优的碎碎念,问道,“白小姐既已有了极乐散的解药,又为何执意要见柳先生?”   终于拐到了她准备过的话题上,白优稍稍松了一口气,故作害羞地瞥了他一眼,“因为大人啊。”   “?”   “上次在天玄司我就已经对大人说过,我要向时姐姐看齐,跟她有关的事情我当然都很在意。只有足够了解她,我才有被你接纳的机会,不是吗?大人,我对你的心意,你真的一点都感受不到?”   “……是吗?”宋从极抬眸,突然提步朝着她靠近。   白优警惕地看向他,下意识的后退。   她退一步,宋从极就往前逼近一步。   退到无路可退,撞到了门上。   祠堂里,宋从极的气息笼罩在四周。   极强的压迫感逼近着她。   白优的心跳难以自控,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   宋从极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视线从她拿着匕首的袖子里扫过,“嘴里是爱,身体却满是戒备,白小姐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   白优一脸委屈,“我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大人突然这样靠近,我能不戒备吗?”   宋从极冷笑,始终不相信她的胡言乱语。   “不管你是因何目的,时家的事,白小姐还是少了解的好。”宋从极冷然说出最后一句警告。   白优听着他的话,蓦然想起在避暑山庄的时候,他早就知道了柳先生的存在。   他没有贸然行动一直等到现在,这只能说明他想抓出柳先生背后的人。   甚至……一开始从锦衣卫手上抢案子,找上国公府,或许都是为了这一步。   从头到尾,他的目的都与时霓有关。   他怀疑她,更多的也是因为她对时霓的了解……   所以……   “大人,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柳先生手上有时姐姐的东西了对吧?”   宋从极身形一顿。   白优紧盯着宋从极,他脸上的神情总算有了变化。   看来她猜对了。   时霓的死,对于整个大盛国来说,都是水匪的意外造成。   船上无一生还,只有她自己知道,水匪背后还有人。   从他对柳先生的暗中观察来看,他一早就怀疑她的死有问题了。   可当时他还在上京,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时姐姐已经死了三年了,大人为什么会关注着她的东西?按柳先生的话,船上早就换了人,所以,你怀疑姐姐是被人谋杀的?”   宋从极沉默了好一会儿。   “时霓是我的妻子,没有人能在杀了她之后全身而退。”说这句话的时候,宋从极冰冷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些许亮光,“无论是谁。”   白优愣住了。   所以,他接手天玄司,与整个朝堂为敌,都是为了调查她的死吗?   她就说明明他是出世之才,将星之人,却成了一个文官。   明明骨子里还是温柔的,对待一切却又冷漠无情。   明明站在旋涡的中央,却又把自己隔绝在无人之境……   这一切的不合乎常理,似乎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释。   但为了一个死掉的人,堵上自己的未来,他们明明根本不认识,他何至于此?   “为什么?”白优无法理解。   宋从极显然没有再与她交谈的想法,撤下了那一身冷然的煞气转身对她说道,“……不管你是谁,我终会调查清楚。”   “……”   “白小姐……好自为之。”   “……”   说完,宋从极提步走了。   白优看着他离开,心里千头万绪。   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优无法理解,等她反应过来什么想要再找他问清楚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唤。   “时霓。”   “嗯?”   白优下意识的回头。   可看到身后的人,恍然一惊,糟了! 第18章 01 我是白优   空气宛如凝固。   白优看向对面,富丽堂皇的车辇里,有一角紫袍随风而起。   是在避暑山庄里帮过她的王爷。   白优想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刚才是他叫的她?   宋从极执掌天玄司又和她有婚约,怀疑她也情有可原。   可她连王爷是谁都不知道,他刚才叫她的名字,是因为什么?   白优摸不准对方的身份和意图,故意笑盈盈地率先接过话头,“……是啊,可不就是我嘛。王爷找我有事……?”   帘子后传来一声轻笑,懒懒洋洋,像是春日午后的太阳。   松懒闲逸。   太过熟悉了。   到底是谁?   帘子背后的男人徐徐开口,“天色也不早了,既然今日有缘与白小姐碰到,不如就陪本王吃个饭吧?”   白优刚要拒绝,王爷的侍从已经将她的退路都挡住了。   显然,这是命令,而不是商量。   白优面不改色保持着微笑的状态,“好呀。”   车帘倏地掀开一角。   白优身侧的侍从示意她上马车,与王爷同行。   坐进去的时候,白优这才看清楚车上的人。   半脸鎏金面具奢华尊贵,遮挡住了鼻子以下的部分。   可即便只露出了半张脸,凌厉张扬的五官也依然摄人。   尤其那双眼睛,不同于寻常人的黑瞳,而是一种浅浅淡淡的碧色,眼波流转之间,尽是风情。   白优不由得怔住了,盛千夷!   怎么是他!   白优按捺住心潮的起伏,在他的身侧坐下。   对于她来说,这世上除了爷爷,盛千夷就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他就像是她的亲哥哥一样。   当年盛千夷的父亲南集乃是先帝最爱的皇子,后来因遭人陷害,以刺杀先帝的罪名被流放北地。   在那,南集与一名北胡女相遇相爱并生下了他。   可是,宫里听说以后,却派了杀手想要把盛千夷给除掉。   是爷爷将他救了回来,并以“盛千夷”的身份与他们生活在了一起。   要不是后来南集刺杀之事沉冤昭雪,重新追封承渊王,并打算把盛千夷接回去承袭王爵,白优都根本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是皇族。   可他这一生,最讨厌的便是皇族。   那个时候,他宁可天天跟着她和爷爷四处奔波吃苦,也不肯回到上京。   谁能料想如今两人却是这样相见。   她怎么就没想到是他呢!   自白优进来以后,盛千夷就始终懒懒地靠在一边小憩。   关于刚才那一声叫唤,他不提,她也不好问。   难道在祠堂,他听到了什么?   白优紧盯着盛千夷,三年不见,他还和过去没什么区别。   懒散恣意,随心所欲。   安静的车辇里,突然传来一声轻飘飘的询问,“白小姐为何一直盯着本王看?”   白优急忙收回视线,转移话题问道,“王爷近日是否失眠?”   “嗯?”   盛千夷睁开了眼睛,碧色的眼瞳停留在了她的身上。   白优说道,“王爷睡觉的方向不妨调整一下。”   盛千夷单手撑着下巴,略有兴致地等着她的下文。   白优:“不知王爷是否听过,人体的阴阳,头为阳,足为阴,而天地的阴阳,南为阳,北为阴。所以,头处北方阴位,脚抵南方阳位,才正好阴阳平衡,睡觉的时候头朝北,脚朝南是最好的,否则不易入眠。”   盛千夷眼波流转,轻笑出声,“白小姐当真观察入微,不如再仔细看看,除此之外,本王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明明说着最正常不过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懒懒绵绵,却总像是在调情。   若是坐了旁人,恐怕早就脸红心跳了。   白优听到他这么说,立马严肃着一张脸仔细地打量着他,“王爷夜里是否有梦魇,惊厥之象?”   盛千夷微微一怔,“有啊。”   “看看床底,是否多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睡觉的地方,底乃人气做压之处,需干净才能夜梦吉祥。”   盛千夷盯着她,又笑了起来。   “都听到了?”   “属下这就去办。”   窗外的侍卫骑马走了。   盛千夷闭上眼睛小憩,仿佛刚才自己挑起的话题瞬间没了兴致一般。   两人一路沉默的到了王府。   刚进大厅,侍卫就提着一双女式破鞋走了过来,“王爷,在您的床下找到了这个。”   盛千夷微微挑眉,眼里有些兴奋,“谁放的?”   “是……大妃。”   盛千夷眼底笑意更甚,“晚膳如何了?”   “已经备好。”   “那叫母妃一起过来吃吧。”   “是。”   白优随着盛千夷在屋内坐了下来。   南集当年被流放,他独自承担了所有罪责,先帝到底宠爱,将其家眷都留在了上京。   盛千夷的母亲早亡,白优没记错的话,他口中的母妃,应该是南集的正妻王妃。   放这么一双破鞋在盛千夷的床底,她到底是有多恨他?   盛千夷似乎胃口很好,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饭菜。   大妃来了,他连头都没抬起来一下。   侍卫将那双鞋举到了她的面前。   大妃一脸不善,看着盛千夷的眼神里全是厌恶,“盛千夷,你什么意思?”   “母妃在我这里落了东西,正好我帮你找出来了,就带回去吧。”盛千夷懒懒道。   大妃脸色微变,却拒不承认,“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盛千夷没说话。   侍卫将鞋子直接抬到了她的面前。   “这可是母妃最喜欢的款式。”盛千夷徐徐道。   大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盛千夷,你自己哪里惹的一身骚,可别往我头上扣。我跟你这种生在边地的野种不同,这种下等货,我可看不上,何谈喜欢?”   白优:“?”这是人话?   好歹也是个王妃,还是长辈,她就这么骂王爷是野种的?   “这并不是普通的鞋子。”白优看向大妃,忍不住开口到道,“鞋子自古便有带邪之意,坏了的鞋子更是聚集阴邪之物。这双鞋子看上去像是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阴气极重,这样的东西丢在床底,轻则失眠,重则击溃身体平衡,引起各方面身体疾病……把破鞋丢到别人的床底,简直就是恨不得对方去死一样。”   大妃一脸与我无关的样子。   盛千夷也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慢条斯理地继续吃自己的饭。   白优却生气了。   当着外人,大妃善且如此口不择言,没人的时候,难以想象她对盛千夷的厌恶和咒骂得多难听。   她凭什么这么对她哥?   白优转头看了一眼盛千夷,“王爷,我能帮你找到这鞋子的主人。”   盛千夷终于抬起了头。   没等他开口,白优就转身对房间里的家仆们开口道,“给我准备一碗盐水和一碗糖水。”   家仆收到盛千夷的允许,立马把这两样东西抬了进来。   白优将盐水倒进了鞋子里,然后又倒了一碗糖水。   不一会儿,有好几条黑色如同蚯蚓一样的虫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在场的人看到虫子都吓了一跳。   白优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只见地上的虫子忽然长出了翅膀,朝着大妃飞了过去。   大妃被虫子缠住,惊叫起来。   白优看了看盛千夷,解释道,“此乃阴阳虫,这不是一种真正意义存在的虫子,是为阴阳双生之意,更像是一对鸳鸯。阴气长期聚在破鞋里就会滋长出这样的虫子,尤其是死人的旧物。阴虫生出以后,一旦接触到阳气就会长出阳虫。”   “阳虫会留在拥有它时间最久的人身上。”   也就是大妃。   盛千夷看向大妃,任由虫子飞到她的身上,却并没有相帮的打算。   他不开口,府内自然也没有人敢动。   大妃被虫子吓得到处乱窜,形象全无,“你们都瞎了嘛?还不快过来把这虫子拍死?盛千夷,你聋了?”   盛千夷瞥了她一眼,“母妃既然喜欢这些,做儿子的又怎好坏了您的雅兴。”   “……”大妃气得跺脚,冲盛千夷喊道,“呸,王府从来就没承认过你这个野种,叫我母妃,你也配?你快点叫人把虫子弄走,听到没有?”   盛千夷充耳不闻。   大妃彻底被激怒,“盛千夷!你聋了嘛,我让你叫他们过来把虫子给我灭了!”   “……盛千夷……啊啊啊啊!”   “快把虫子弄走啊啊!”   “盛千夷!……我告诉你,这鞋就是我放的!我就是恨不得你去死!你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种,就凭你,也相当王爷?别做梦了,要不是你,我儿子才是真正的承渊王……”   盛千夷听着她的咒骂,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情,全然没放在眼里。   白优实在听不下去了,这女人身上哪里有半分王妃该有的样子?   “王爷承袭爵位是陛下钦定,大妃若是觉得不忿,大可去找陛下,怪王爷做什么?”白优说道。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懂点歪门邪术就以为自己了不起了?我看你和你那时霓一样,多管闲事自以为是,早晚你们都要落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啪——”   盛千夷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全场瞬间一寂。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白优看到他微挑的眉眼知道,他生气了。   盛千夷起身,一步一步走到大妃的面前,“母妃大概还是不够了解我,我吃饭的时候,喜欢安静。”   大妃似乎也没想到盛千夷会突然变脸,整个人呆在当场。   “母妃总是学不会安静,看来,只有做儿子的,亲自教你了。”   大妃之前骂了他多少,他从未反驳过,可现在她却明显感觉到了盛千夷那双碧眼里的危险意味。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后悔了。   可是,盛千夷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盛千夷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   侍卫当即冲了进来往她的嘴里灌了一碗汤药。   “盛千夷,你要做什么?我可是大妃!呜……”   不出片刻,大妃想要再喊再骂,却一个字都骂不出来了,只能在那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盛千夷烦躁地挥了挥手,大妃就被拖了下去。   白优一直静静地看着他。   他一直都是这样,高兴的时候你做什么他都不在乎。   不高兴了,想杀便杀,想罚便罚。   盛千夷的世界,从无对错,只有他高兴,还是不高兴。   比起宋从极的喜怒不形于色,盛千夷的阴晴不定,反而更加危险。   但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发火了。   能把他逼到如此,大妃简直活该。   吵闹褪去,饭厅一时有些过分安静。   白优刚想说点什么缓解下气氛,盛千夷却忽地开口道,“白小姐倒是淡然。”   白优听出了他的画外音,看向他道:“王爷以为我会劝一下吗?我不会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盛千夷怔了怔,看着她有些出神,随即又笑了起来,“看来宋司主的猜想不无道理……”   果然……   他听到了她和宋从极的谈话。   那一声时霓,或许喊的并不是她,而是他的幻觉罢了。   “白小姐挺像本王的一个故人。”盛千夷轻笑道。   “王爷想说时霓吗?宋大人也是这么说的,哈哈哈哈……”白优率先把他想说的话堵了,“可惜,我终究是白优,王爷可不要认错了。”   盛千夷不置可否,但也没继续这个话题,一双碧眼在她身上流转而过,道:“……今天这顿饭本王吃的很开心,为了表示感谢,你可以提一个要求。”   “什么都行?”   “是。”   “三年前杀死时姐姐的那些水匪,抓到了嘛?” 第19章 02 大人,可真巧啊,又见面了……   盛千夷对于白优的这个问题有片刻的讶然,半晌,才回答道,“没有。”   白优脸色沉了下去。   三年前水匪劫船之事因为时家的人而闹得沸沸扬扬。   可是,当她想要去打听一些关于水匪的事情的时候,却根本打听不到。   所有与水匪有关的一切信息,好似被人刻意抹掉了。   宋从极既然都能怀疑到她的死有问题,那么盛千夷不可能没有察觉。   当时,还是他把她送上的船。   宋从极那边自然是什么都不会和她说的,她也只能从盛千夷的身上入手。   白优追问道,“按说发生那么大的劫船事故,码头附近的官兵应该会有所察觉的,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吗?”   盛千夷打量着她,半晌,才说道,“当时巡抚吴永业就在那。不过,巧的是出事当天,他喝醉了,没有接到任何消息,等他醒来再派兵过去的时候,船已经沉了。”   吴永业……   这个名字白优很熟悉,他是爷爷最得意的学生之一。   记忆里,吴永业是一个滴酒不沾的人,而且作为当朝最年轻的巡抚,他的办事能力毋庸置疑。   可他在那里,不仅喝醉,还没抓到人,这也太奇怪了。   “吴永业呢?”白优问道。   盛千夷:“辞官回家种地去了。”   “……”   白优心里疑惑更甚,“他现在人在哪里?”   “你想见他?”   “是。”   盛千夷抓起桌子上的一粒樱桃放进嘴里,“不巧,你来晚了。”   “?”   “三个月前,他跳井自缢了。”   “……”   可真是太不巧了。   白优沉吟片刻,以爷爷在大盛国的声望,抓不到人还能安然归园,想必也是有人保了他。   但一直到最近才出事,怕……也是因为保不住了。   白优有些激动,三个月前出的事,说明那帮人或许就在上京!   白优把话题又往里深入了一些,“吴永业……是谁的人?”   这一次,换盛千夷沉默了。   本来这些话,他不可能会和她说的。   甚至这些话,也不是一个深闺女子能问的话。   但不知为何,她问出这些的时候,他却情不自禁地就告诉了她。   在这偌大的上京,他讨厌的人不少,但她,却奇怪的给他一种信任感。   好像即便告诉她这些秘密,也无妨。   过了好一会儿,盛千夷这才说了两个字:“安王。”   白优怔了怔,安王?   那就是六皇子南承乐了。   要想知道怎么回事,恐怕得从他身上入手了。   “谢谢王爷。”白优已经知道了自己想了解的信息,便不再追问。   盛千夷却打量着她,询问道,“你在调查时家的死?”   “是。”白优坦白,并没有打算隐瞒他。   “为何?”盛千夷不解道。   白优笑了笑,拿出了无论对谁都可以用的那个理由,“为了嫁宋大人啊,多了解一些关于时姐姐的事情总没错的。”   了解和知道她的死有问题,却是两回事。   盛千夷指尖握着一粒鲜红的樱桃,没有追问也没有拆穿,而是浅浅懒懒地问她,“你就相信本王说的不是假话?”   白优摇了摇头,“不会的。”   “哦?”   “时姐姐以前说过,这世上你是她最信任的人。我相信王爷是不会撒谎的。”   “……”   盛千夷眸底亮了一瞬,随即再次笑了起来。   从浅笑到大笑,笑得整个人都微微发颤也没有停下来。   可明明是开心的表情,那一刻白优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盛千夷才又重新恢复那懒洋洋地样子,靠在椅背上对侍卫吩咐道,“夜色不早,送白小姐回去吧。”   白优刚想说不用送,自己可以走回去的,外面突然一声惊雷裂空而下。   雨滴顷刻流泄下来。   白优:“……”   没办法,白优最终还是坐上了王府的马车。   咯噔——   马车在半路忽地颠簸了一下,顷刻之间就倒向了一边,不得不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白优扬声问了一句。   车夫:“雨天路滑,马车坏了,小姐你稍等,我这就去找人来修。”   “好。”   白优坐在马车里等待着。   外面的雨噼里啪啦下个不停。   四周寂静,除了这规律的雨声,什么都听不到。   倏地,外面传来砰砰砰地声响。   像是有谁在敲打着马车。   急促又充满了恐慌。   根本不似寻常人的敲门。   一股奇怪的味道沿着湿濡的空气传递进来。   这味道在清新的雨夜里显得尤其突兀。   像是……某种死物的气味。   “谁?”   白优的心跳瞬间加速,警惕地问了一句。   可回应她的,只有那砰砰砰地声响。   并且比之前更加的急迫。   白优深感不对劲,这样的夜里别说人了,连个鬼都没有。   是谁会这么不顾一切地在敲她的门?   白优默默地抽出了袖子里的匕首。   然后,小心谨慎地推开了车门。   可是,外面什么都没有。   放眼望去,雨雾朦胧,空旷的道路上仅有她这一辆马车停在这里。   突兀又孤零零。   灰暗的乌云下,更平添了几分诡异。   难道是错觉吗?   白优重新钻回车里,可是,就在缩回去的时候,她发现了马车壁上有带血的手印。   鲜血猩红,因为才染上,所以被雨水冲刷,一点点在变淡。   但还是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难道是刚才敲她车门的人留下的?   白优顾不得那么多,当即下了车,四处寻找敲门人的踪迹。   能在她马车上留下血手印的,一定还在附近。   此时,马车背后的方向,白优隐约从地上看到了被冲淡的血迹。   一路延伸着往前走去。   明明不过片刻,敲门的人是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消失不见的?   白优走了一段路,雨终究还是太大,地上仅剩的血迹全都随着雨水流走。   忽然,身后袭来一阵凉意。   白优浑身一僵,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什么靠近自己。   那个死物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没有呼吸。   一片冰冷。   无比阴沉。   白优攥紧了手里的匕首,刹时回头……   什么都没有。   白优:“……”   明明刚才感觉到有东西靠近她了。   怎么回事?   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蓦地传了过来。   白优抬眸,一眼便看到了迎面而来一行人马。   像是才回城,骑马的队伍后面还拉着一辆特别狭长宽大的马车。   白优看到为首的人微微一愣,“宋大人,真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宋从极的马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一身蓑衣将他的容貌挡住了大半,但冷冽的气场却比这夜雨还要冷上几分。   宋从极抬起一角帽檐,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   天相在旁边关切问道,“这么大的雨,白小姐怎么还在外面呀?”   “车坏了。”白优一只手挡在眉头上,一只手指了指身后。   宋从极的视线停留在了马车的徽记上。   承渊王府。   她去那里做什么?   一阵风席卷着大雨吹过,把雨吹得全打在了白优的脸上。   白优只好低头擦了擦被雨滴糊住的眼睫。   只是,低头的瞬间,刚才马车里那股死物的气味又飘了过来。   白优猛然回头,那阴沉的感觉再次袭来。   刚才敲她车门的还在!   宋从极捕捉到了她神色之间的变化,终于打破沉默,开口问道,“在找谁?”   白优指了指地面被冲刷走的血迹,肃然道,“……有人被杀了,凶手或者伤者,就在我们附近。” 第20章 03 他们这是……把谁的坟给挖了?……   白优刚一说完,就朝着疑似的地方跑了过去,可是,转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宋从极追上了她。   下一刻,那顶在他头上的帽子就落到了白优的身上。   头顶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她不由得一怔。   回头。   宋从极站在她侧后方,因为把帽子给了他,雨水溅在他的身上,脸上的表情在雨雾下都变得不太真切。   “魁斗。”   魁斗立马会意,从队伍最后跑了过来,找了一套干净的蓑衣和马匹给白优。   “白小姐快穿上这个先骑马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就行。”魁斗对白优说道。   白优的身上早已被雨水浸湿,冷得不住打喷嚏。   她有些意外,毕竟什么都没发现,她还以为宋从极会觉得她在撒谎呢。   不过,既然天玄司出面,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对方有伤,应该走不远,找到血迹或许会有发现。”白优上马之前对宋从极说道。   宋从极点了点头,转身对天相交代了几句。   一部分人留了下来,另外一部分则跟着他先行回去。   宋从极队伍身后的马车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死人的气息。   像是埋藏在土里许久的味道。   白优忍不住看了一眼那辆狭长宽大的马车。   他们这是……把谁的坟给挖了?   罢了,天玄司每天都有无数类似的案子要处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白优一夹马肚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而他们一走,街道又再次恢复了冷清,天相派遣了几个人在附近开始排查。   雨势越来越大,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一个身着华贵锦袍,浑身湿透的女人被拖了进去。   像是挂起一件衣服一样,被挂到了架子上。   女人没有任何反抗,任由自己被吊起。   她手上的血被人用抹布擦掉,血便再也没有滴落下来。   而她的旁边,一串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人被整齐的挂到一起,宛如一串展示品。   身着斗篷的男人站在阴影里,看了一眼白优离开的方向,悄无声息地关上了窗……   *   宋从极一行人一回到天玄司,便迅速地将马车进行拆卸,并从里面抬出来了一具棺材。   早已等待在此的仵作跑了过去,安排人马小心翼翼地撬开了棺材,把里面的尸骨一点点拿了出来。   宋从极换了一身衣服,在里间等待着。   天色渐渐明朗,天相这才从外面赶了回来。   “司主,那附近我们都找遍了,什么都没有发现。”天相如实汇报道。   宋从极微微蹙眉。   天相:“会不会是白小姐的错觉?毕竟雨天,认错了也有可能的。”   “不会。”宋从极笃定道。   以两人的这么几次合作来看,她不可能对不确定的事情下判断。   天相忽然想到了什么,“虽然没有看到任何伤者,但我们倒是捡到一个这个,白小姐的马车好像是碾到它才坏了的。”   天相从怀里掏了两块木头过去。   是一个巴掌大小的木人,被马车压成了两半。   一半雕刻的极为细致,衣服鞋子的纹路都非常清晰。   另一半却并没有雕完,头部的面容是空缺的。   “这东西倒像是个玩具,可能是哪家小孩落下的。”天相在旁边补充道。   宋从极沉默地端详着这木头,魁斗带着仵作进来了。   宋从极将木头人放到一边,对天相说道,“先在那附近进行排查,近日可否有受伤之人出现过。”   “是。”   魁斗把检查后的笔录放到了宋从极的面前,和他说起了另外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魁斗:“司主,已经核实了,吴永业不是自杀,而是被人谋杀的。”   宋从极看了一眼笔录。   魁斗:“……根据他的尸体判断,他喝下的毒只停留在了喉咙的位置,并没有下到身体里,说明他是先被人杀死,然后灌毒丢进井里制造服毒自尽假象的。”   “那些人沉寂了三年,现在突然又动手,恐怕不单是为了杀人灭口那么简单。”天相听到这个结果,忍不住分析道。   魁斗赞同地点头,“他是安王的人,会不会是安王杀的他?”   天相翻了个白眼:“你他娘能不能动动脑子,三年前安王以命相保才让他顺利辞官,他们两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对他下手?而且……”   天相看了一眼外面放着的棺材,“安王至今还在保他,不然我们也不用等到现在……”   ——用挖人坟的方式才能进行验尸。   宋从极指尖轻点着桌面,沉默许久,开口道,“那些人应该还在上京,吴永业的死,或许只是某种警告。”   天相:“司主的意思……安王会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宋从极:“从今天起加派人手盯紧安王,有任何人突然接近他,即刻回报。”   天相:“是。”   *   淋了大半夜的雨,白优回去就病倒了。   大热的天只能窝在被子里喝姜汤,本来想好好休息一下,却被外面的鬼哭狼嚎给生生吓醒。   白优只好披着一件薄衫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只见大厅里,一个青年男子正满大厅地跑。   而他的身后,是拿着戒尺猛追的白礼。   “你这个逆子……给我站住!”   “爹,你保证不打我,我就不跑了啊……”   “做梦……”   得,看这阵仗就知道跑的人是谁了。   白驰——原主的亲哥哥。   白优此前特地了解过家里的情况,与白优自小被关在家里不同,白驰这个亲哥哥野的都快没边了。   自小到大就喜欢往外跑不说,在家多待一会儿都能要他命。   不仅如此,他还完美的继承了白礼的所有缺点。   不爱文,不着调,不靠谱。   和白礼喜欢风水玄术不同,他满脑子都是钱钱钱,年纪虽青,却做遍了上京城的买卖。   听说前段时间跟着人偷偷摸摸出去做生意,一走就是大半年,白礼被他气得一个月没下床。   现在终于回来了。   不过,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估计这买卖做黄了。   “……爹……这戒尺可是十两银子呢,我皮糙肉厚的要是打断了,不仅得花钱重买,给我看病还得花不少,何必呢……”   “这钱我出得起。”   “爹,节约是美德。”   “……”   白驰看到白优出现,像是看到了救星,立马跑到了她的身后,悄声道,“妹妹,你哥我遇到了一点麻烦,有没有兴趣做一个名垂千古的好人,帮哥哥一把?”   “……”   白优叹了口气,“爹。”   白礼停了下来,态度立马大转弯:“优优,不是还病着,怎么就出来了?”   “听到哥哥回来了,过来看一看。”   白驰立马凑了过去,“还是妹妹最关心我。爹,你看,妹妹脸色这么差,在这里吹风多不合适,我这就把送回屋好好陪陪她……”   说着,也不等白礼开口,连拖带拽以最快地速度把白优给拉走了。   回到白优的院子里,白驰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谢啦。看你肯定不舒服,你先好好养着,哥回头再来找你。”   白优却没打算让他就这么跑了,“哥,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   白驰抬到一半的腿又缩了回来,有些意外地看了看自己的妹妹。   但也没多想,往怀里掏了掏,“这是碧水镯是我去南方的时候特地给你买的,老贵了呢,喜欢吗?”   白优瞥了一眼镯子,“哥,出门左拐鎏金铺,一两银子50个,碧水镯和田链应有尽有,说吧,你这是送的第几个了?”   白驰惊住了,妹妹长大了,不好糊弄了啊。   “哥的心意是无价的,怎能用金钱来衡量。”白驰一脸真诚的说道。   “……”白优忽然明白为什么白礼想打死他了。   不过,白优这会儿正病着,懒得和他闲扯,直接转移话题问道,“哥,听说你在上京路子铺的挺开,回来了还打算继续吗?”   “当然。在外面都赔光了,得回来补补血。”白驰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白优的眼神都在发光。   白礼从不苛待白优,家里什么好的东西都往她这送。   她可是活脱脱的金主,“你要入伙吗?”   “你先说说,你在上京都和什么人做买卖?”   “上到皇亲国戚,下到街边九流,上京叫得上名的,哥都合作过。叫不上名的,也沾亲带故有过接触。”   “安王呢?”   白驰脸上的表情一僵,“没。”   “?”   “他……太难。”   白优来了兴致,“为什么?”   “他是一个非常相信风水玄术的人,虽说咱爹编纂这个,但实操太差了,人家看不上。安王就连今天能不能出门,都要算一卦。但凡卦象不好,任他是谁,别说合作了,搭都不带搭理的。”   “……”这不是正好撞到她擅长的地方了吗?   看来接近他,比她想象中容易多了。   “他都是在哪里算的卦?”白优继续问道。   白驰:“一些寻常的小事家里养着的道士都能解决,如果是大事,他一般就会去万吉观找天汲道长,那老道儿可是上京出了名的准。”   万吉观是吗?   既然有固定地方,那她就用这儿把他引过来好了。   “哥,我有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你要不要做?” 第21章 04 哥哥,她抢了我的东西   在白驰的安排下,白优身体一康复就直接去往万吉观。   可是,看着他摆弄好的摊位,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哥,没听说过把摊子摆山脚下的,你放在这里,哪有香客?”   “没办法啊。”白驰一脸无奈,“你要摆摊算卦,这可是跟天汲道长抢买卖。他就在万吉观门口,我们过去了争不过他啊。”   有悔也在旁边搭腔,“对对对,天汲这老东西阴险着呢,他不会让任何同行出现在他视线范围内的。”   对此,有悔深有体会,“想当初我之前也是在万吉观门口摆摊,天汲这老东西来了以后,天天在背后闹事,明里暗里给我使了不少绊子,逼得我没办法了,只能去皇城脚下,离他远远的。他跟万吉观关系不错,咱没必要去跟他硬碰硬。”   白优就是要去抢他买卖的,不管两人怎么说,白优都态度无比坚决,“抬上桌椅,挪到天汲对面去。”   “……”   白驰拧不过妹妹,只好叫上人,老老实实地把摊位支到了天汲道长的对面。   他们刚把摊子架上,对面就有人过来了。   “你们在这干什么?”一个小道童一脸凶狠地问道。   白优:“支摊啊。”   “这里不是你们支摊的地,滚滚滚。”   白优看了他一眼,一脸单纯,“你是万吉观的道长?”   小道童愣了一下,“不是。”   “那你哪来的权利要求我们走?”   “……”   小道童被她给问住了,顿了顿才说道,“这是天汲道长的地方,轮不到你们在这摆摊,别废话赶紧滚。”   白优故作惊讶,“哥,万吉观改叫天汲了?”   小道童:“……”   白驰:“没有啊,这可是皇家道观,属朝廷的。”   白优扭头看向道童,“那就怪了,这位道长不如解释一下,什么叫天汲道长的地方?”   “……”   小道童没见过这么不上道还强词夺理的人,刚要叫人来掀摊子,身后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声音。   “丰正。”   小道童急忙走了过去。   白优越过人群看向对面,百年榕树下此时正坐着一个白胡子老道。   精神矍铄,清寡纤瘦,一只眼已经瞎了,呈现出一种看上去极为不适的灰色。   倒是非常符合吃这碗饭的面相。   只不过,另外完好的一只眼却透着过于深沉的心思,并非善类。   天汲道长看了看白优,两人相视一笑。   他在此地几十年,敢在他对面对阵的,她还是头一个。   看她的衣着服饰和周围跟着的,便知道家境不凡。   他能在上京立足,除了手艺,可还有这份眼力。   对面的女子五官秀美精致,肤苍皮白病弱之相,但一双眼黑白分明,浑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度,与这身相截然不符。   远不是京中那些寻常闺秀所有。   许是背后有人指使或者有什么别的目的,在这上京,树上掉颗果子都能砸到一个权贵,他犯不着现在去给她难堪。   想在万吉观这支摊,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这位姑娘说的对,万吉观乃是皇家道观,这门外也并不属于贫道,姑娘想做什么是她的事,你去多什么嘴?”天汲道长故意扬声骂了自己的小童。   小童弱弱地应了一声。   “算卦卜命这可是老天爷赏饭,不是谁都能吃的。”天汲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白优,便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给后面的人解挂。   白优听出了他的画外音,却不以为意。   没有天汲那边的阻挠,摊子很快便支起来了。   万吉观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摊位,立马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上前询问,“姑娘你这算命多少钱一卦?”   “一千两。”   “……”   你怕是疯了。   询问的人在得知这个数字以后,纷纷摇头撤退。   天汲道长卦金也才十两,她居然要一千两?   有悔也都觉得她疯了。   “小姐,你定这么贵的钱,谁还敢来啊?”有悔劝了一句。   白优闲适的喝着白驰送来的茶,“阿猫阿狗都来了我不得累死。”   “……”   她的目标是安王,又不是真要来干这个的。   白驰倒是比较赞同她的观点,毕竟这一卦的钱顶上对面一个月了。   但是——   “你现在还没什么名头,在口碑没起来之前,价格要不要在考虑一下?”白驰认真地劝道,赚钱这个事情讲究循序渐进,一口气也吃不成一个胖子。   白优依然淡定,“既然是初来乍到,第一个卦,就免费吧。”   白驰:“……”要么死贵,要么不要钱,没让你那么极端!   虽说开门红第一单不要钱,但是摊子支了许久,依然没有人来。   白优不急不缓,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白驰和有悔两个人在旁边急得直跳脚。   此时,一个满眼通红的妇人来到了道观门口。   妇人的视线在天汲道长和白优之间转了转。   一边人满为患队伍都排到了山脚,一边什么都没有。   妇人脸上写满了忧心,犹豫了一下,刚要去找白优,天汲道长那边就有人喊了起来。   “喂,你可看清楚了,她那一千两一个人。”   妇人吓了一跳。   白驰急忙过去热情地拉住夫人,“我们第一个单免费,不要钱的。”   妇人迟疑了一下,免费的总是让人没有什么安全感。   白优却已经放下书,看了过去,软声问道,“夫人是为了孩子之事忧心?”   妇人瞬间愣住了,像是忽然抓到了救星一样坐了下来,“是。”   白优注意到她耳后的淤青,“你丈夫因何打你?”   白优的话让妇人瞬间放下了所有怀疑,一股脑地对她说道,“我丈夫好赌,只要挣一点钱就总会拿出去赌了。最近他欠了一屁股债,趁着我睡着的时候,把我的儿子拿去卖了,我不知道孩子被卖到了哪里,只能找他要孩子……他一听见我提孩子就打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所有欠债的地方我都跑过了,可是根本找不到他……”   妇人越说越激动,忍不住哭了起来。   白驰:“……”   有悔:“……”   开门就是死局。   白优却一脸淡然地对妇人说道,“不必与他继续争吵,你受伤了,你的孩子也会心疼的。”   “可是……我的孩子怎么办?”   白优的语气里带着让人安心的坚定,“明天就是大盛国元灯节,不如去逛一逛,好好为你的孩子祈福,相信神灵庇佑,不出三日你的孩子一定会回来……”   听到她这么说,妇人灰败的目光里终于重新亮了起来,千恩万谢之后就走了。   白优接了这一单也不恋战,收拾东西直接回府。   小道童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一脸嘲笑,“不起卦不问八字就这样贸然下决断,我看,三日后她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吧……”   *   有了这第一卦,白优次日连摊都不去摆了,反而带着明善热热闹闹地去逛起来灯会。   大盛国的元灯节算是新帝登基的日子,每年夏天都会隆重举办,无论男女老少在这一天都会出来祈福许愿。   以前还是时霓的时候,她就对此有所耳闻,无数次想来感受一下上京的元灯节,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她自然也是不愿意错过的。   明善和有悔跟在白优的身后,看着她优哉游哉的样子,却有些担心。   有悔:“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你要是没能解决那妇人的事情,你这摊子支一天就得歇了啊,天汲就等着看你笑话呢。”   白优淡定地继续逛着,“既是出来玩,就专心一些。”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了旁边的一个摊位前。   明善有些激动,“小姐,这个头彩的孔明灯好漂亮啊。”   白优循声看过去,无非是普通不过的射箭游戏,射中了卖家在靶心上摆放的水果就能换取礼物。   但这头彩倒是有点意思。   头彩的孔明灯不同于常见的花式,四个面皆有图案,预示着心想事成。   随着孔明灯的转动,上面的图案也会发生变化。   很是新奇。   “你喜欢吗?”白优问了一句。   明善:“喜欢。”   她已经有些日子没有重新握起弓箭了,既然今天高兴,就把这灯给赢回来好了。   白优刚交了钱拿起弓箭,嗖地一声,长剑破空,正好射中了她原本想射的地方。   白优怔了怔,扭头看过去,却是宋从极。   今日的他不用于寻常的冷冽,一身青蓝常袍趁得他高挑卓群,暖黄色的街灯勾勒出他锋利却完美的侧颜,倒是比平时柔和了不少。   还真是意外,他居然会出现在这种热闹的地方。   宋从极被人围着,并没有注意到白优。   白优刚要打招呼就看到一个女子兴高采烈地挤在宋从极的旁边。   十三四岁的年纪,稚嫩傲然,腰间一块白玉纹龙玉佩,随着她的跳动而晃着。   显然来自于皇室。   原来……他也是会陪别人的?   白优的视线落在两人的身上,一个冷漠肃然,一个娇俏可爱,任谁看了都像是一对赏心悦目的情侣。   可是,白优却顿时一阵没有缘由的气闷,连招呼都不想打了。   “宋哥哥……我就要那个最大的头彩,你一定要送给我呀……”   白优:“……”   嗖——   白优射出了手中的箭。   宋从极回头,看到是白优,眼底掠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她居然也会射箭。   两人视线相交,白优瞪了他一眼,接着,一气呵成连射十箭,根本没给宋从极射的机会,把靶子上的水果以最快的速度射了下来。   白优:“老板,我全中了,把那个孔明灯给我拿下来吧。”   所有人:“……”   知道的是在玩游戏,不知道的看她这气势,还以为是在杀人。   老板头一遭遇到这样“凶猛”的客人,一时都有些发懵,愣了一下才笑嘻嘻去取给了她。   只是,孔明灯还没交到她的手里,女孩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慢着。”   白优看了过去。   “是我们先看中的,凭什么给她?”女孩蛮横道。   明善:“是我们小姐先拿下所有水果的,当然是给我们。”   女孩:“这孔明灯是我先看上的!”   明善:“我们先射中的。”   女孩盯着白优,语气里尽是高傲与不屑:“说吧,你要多少钱,我买下来。”   “不卖。”白优冷笑,直接无视了她,抱着灯走了。   “……”   女孩气的直跺脚,转头找宋从极撒娇,“宋哥哥,她抢了我的灯,你帮我抢回来!”   可是,半天没得到宋从极的回应。   再一看,发现他好像在愣神。   “宋哥哥?你在看什么?”女孩推了他一下奇怪地问道。   “没有。”   宋从极的视线从白优身上收了回来。   时霓自小聪慧,左右手都很灵活。   但右手一般用来提笔,左手却用来使箭。   白优常年卧病,据调查是只用右手的,但是刚才她射箭用的却是左手。   而且,因为手受过伤,每次射箭的时候,时霓左手的小指总会习惯性的翘起来。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刚才白优射箭的姿势……和时霓一模一样……   这绝不可能是模仿,灵活的运用左右手并非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   更何况,还是百发百中的命中率。   所以……为何……会一样? 第22章 05 你和时霓,到底什么关系?……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压抑。   明善一直观察着白优,平日里她都是一副平和喜乐的样子,但自从刚才赢了孔明灯之后,她整个人却明显看上去并不高兴。   “小姐,赢了彩头多好的事情啊,你为什么要生气?”明善跟在她的身后不解地问道。   白优被她给问住了,自己都没意识到,对啊,她干嘛要生气?   对,好像就是看到宋从极要帮别人赢彩头的时候,这心里说不上来,就是不高兴。   本来这彩头对于她来说可有可无。   但是,看到宋从极射出那一箭的时候,她却非要这个孔明灯不可了。   可是,一个灯而已,抢都抢到了,她为什么还是不爽呢?   “刚才射太快,没有体验感,把灯放了我们玩别的去。”白优说着转移了话题,带着明善等人先去放孔明灯去了。   只是,看着周遭热闹繁华,她脑海里却忍不住在想,刚才那女孩……到底是谁?   *   而宋从极这一边,白优走了,旁边的少女就一直缠着他不放。   “宋哥哥,她把我的彩头骗走了。你去给我抢回来!”   宋从极冷冷地瞥了一眼女孩说道,“是我输了。她没有骗。”   “宋哥哥,你怎么会输,刚才明明就是她小人,她抢了你的位置。”   “她是凭本事赢的,公主还是不要妄评他人。”   女孩愣了一下,难以置信道:“宋哥哥,你为了她说我?”   “……”   宋从极神色冷了下来,显然并没有耐心听她在这里无理取闹。   视线一直在人群里寻找白优的身影。   女孩委屈的要哭了,此时一个身着朴素气度不凡的老太太走了过来。   “南婇,你又去烦宋大人了?”   “没有!”女孩急忙跑了过去。   “好歹你也是公主,走到哪儿都别忘了规矩……”   宋从极收回寻找白优的视线,看了看老太太行礼:“见过太后。”   太后摆了摆手,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老太太,“出来玩不必拘礼,南婇这孩子在宫里被惯得无法无天了,宋大人莫要和她计较。”   宋从极沉默以对。   南婇不甘心地抱着老太太,“可是那个灯我真的很喜欢呀,好不容易能骗……让宋哥哥送我一个礼物……”   “你要什么礼物宫里没有?”   “那不一样。”   太后看了看一脸冷淡的宋从极,意味深长道:“行了,我今天特地把宋司主叫过来,是有要事办的,不是为了陪你玩。”   南婇还要说什么,在太后的目光下也只能闭嘴。   宋从极护着太后一行人来到了祈福台。   作为元灯会最热闹的地方,此时祈福台湖面的四周已经围满了人。   橘黄色的灯光闪烁摇晃,照亮了整片湖面。   人们手持各式各样的水灯往湖里放,水灯里承载着所有人美好的祈愿与梦想。   太后站在湖面观察了一会儿,指着上面一个画着小男孩图案的超大型水灯,“去把那个灯拿来看看。”   宋从极冲天相示意,不一会儿,便把灯里的祈愿纸条递了过来。   “上面写的是什么?”太后好奇地问道。   宋从极:“有一个妇人,孩子被赌徒丈夫卖掉了,祈求老天能帮她找回孩子。”   “混账东西!”太后脸色顿时一变,“虎毒还不食子,居然连自己亲生孩子都卖,怪不得如此祈愿,查!三日内,必须帮她把孩子找出来!”   宋从极:“是。”   *   寻人这种事情,对于天玄司来说,反而最是容易。   祈愿纸上按习俗都会写着自己的地址,天相根据纸上的内容,很快便找到了丢失孩子的妇人,并以最快的速度帮她找回了孩子。   好在孩子丢失的时间很短,找回来的时候,倒是没有吃太多的苦。   更何况,因为有了太后的口谕,天玄司也顺便帮她解决了丈夫纠缠不休坑害他们母子两的事情。   天相回天玄司汇报情况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在那感叹神奇,“……司主你是不知道,这妇人前几天都已经绝望崩溃了,衙门那边也没有办法处理此事,而且她说之所以会去那里放灯,都是白小姐让她这么做的。”   宋从极眉头一簇:“?”   天相就把白优去万吉观那里摆摊算卦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宋从极翻看着手上关于安王的卷宗,脸上没有半分愉悦,她去那里做什么?   魁斗也在旁边跟着感叹了一句,“也真是巧啊,安王和天汲道长关系密切,我们最近都在盯着天汲,想不到她也跑去那去,怎么我们到哪儿好像这白小姐都能到哪儿啊。”   “是啊……”   听着两人的感慨宋从极却总觉得不对劲,“她现在在哪儿?”   “还在万吉观呢。”   宋从极起身,“去看看。”   *   万吉观门口,此时门庭若市。   妇人带着仪仗队来到了白优的摊位前,敲锣打鼓地表示感谢。   不仅谢她给自己指了一条明路,还谢她的指点让他们母子终于摆脱了赌徒丈夫的逼迫,重获了自由。   听着妇人活神仙活神仙的叫,天汲道长那边简直难以置信。   “不是吧?她真的算的这么准?这都能找到?”   “会不会是托啊?”   “托个屁啊,你没听到妇人说嘛,是天玄司最近正好在调查失踪人口,顺便帮她找到的人,你以为天玄司会给谁当托吗?”   提到天玄司,众人纷纷闭了嘴。   摊位后,明善和白驰等人也简直难以置信。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明善看着面前表演的队伍,忍不住问道。   白优气定神闲地看着表演:“世上之事千变万化,从来都没有能完全判断准确之事,无非是机运二字。”   白驰也来了兴致,“什么机运?”   白优:“大盛国开国至今,每年都会举办元灯节,你知道是为什么嘛?”   白驰:“不是为了搞点活动赚钱的吗?”   白优白了他一眼:“国之气运,是和民愿深深挂钩的。天地都愿意帮扶的君王,自然也更能深得民心。你以为真的只是天降好运吗?宫里每年元灯节的时候,太后都会微服出巡。”   “这个倒是有所耳闻,但几乎没人见过,所以谁都没当真。”有悔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白优继续道:“没见过不代表不会去。祈愿台上的灯,虽说是放给天地,但同时又何尝不是给太后看的?每年她都会从中选中一些人的愿望,私下派人实现。只要有人实现过愿望,天地庇佑的说法便会一直在民间存在。这便是最好获得民心的方式。”   这也是……爷爷曾经在大盛开国时所提出来的办法。   “这在大盛并非什么秘密,只不过没有人相信罢了。”想到爷爷,白优的眼神不由得暗了暗,“那日我提醒妇人去祈愿,她为了自己的儿子,自然会在灯上花些心思。而太后每年见的灯多了,一眼便能判断得出来哪些更加‘用心’。”   “你这可是借势而为,比算卦占卜那些厉害多了啊。”白驰感叹道。   白优淡然一笑,命理风水,从来都不是必须要算卦才能判断,依势而为,本就是气运风水的一部分。   只不过,能不能抓到这个势,那就要看对周遭环境的了解是否足够了。   因着妇人敲锣打鼓的感激,白优的摊位前客源也跟着多了起来。   这种时候,便不需要趁热打铁了。   留有足够的神秘度,才能钓来更大的鱼。   白优直接把摊留给了有悔,便先行撤了。   只是,还没走到山脚下,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宋大人?”   看着拦在路中的宋从极,白优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天玄司能找到妇人,自然也会知道是白优让她去的。   可是,宋从极看着白优却根本没提关于妇人的事情,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   “你接近安王,有何目的?”   “……”   以宋从极的才智,知道她来这里摆摊,猜到她的目的也并不奇怪。   毕竟,他一直在调查时霓的死。   她的目标人物,同样也是他的目标人物。   所以发现她的意图并没有那么困难。   只不过,白优并没有要解释的打算,故意岔开话题道,“大人第一次主动来找我,怪叫人惊喜的呢,要卜一卦吗?”   宋从极无视了她的废话,肃然道:“下车。”   “大人想说什么直接说吧,孤男寡女……这般会面,我会害羞的。”   “……”   什么乱七八糟的。   每次只要一问关键问题,她就开始东拉西扯。   宋从极用剑挑起车帘,直接上了马车。   逼仄的空间里,四目相对。   宋从极周身冷冽的煞气包裹在四周,“你找安王是为什么?”   白优刚要蒙混过去,宋从极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警告道,“不必再拿你要了解时霓说事,了解她和接近安王根本是两回事。”   面对他的质疑,白优索性坦白,“大人觉得我是什么目的,就是什么目的了。”   “……”   明知他对她充满猜疑,她却故意把问题推给他。   宋从极脑海里回荡起她射箭的那一幕。   她在故意隐瞒一些事情。   这一次,宋从极不会再给她糊弄过去的机会。   “噼里啪啦——”   白优看向对面的宋从极,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可是,话还没等到,只见宋从极抽剑,气势汹汹直接把马车劈成了两半。   白优:“……”   看着身侧随着车轮滚走的马车,白优不由得愣住了。   显然,此时的宋从极对她的耐心已经全部耗尽,眸底杀气四溢。   宋从极居高临下地站在她的面前,鲜少出鞘的剑此时对准了她,一字一句问道,“最后一次,你和时霓,到底是什么关系?不说实话,这马车,便是你的下场……” 第23章 06 为了补偿我,大人就……   面对着宋从极突如其来的攻势,白优没有退后半分,只是眉头微皱。   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应该没有哪里露出破绽来啊?   到底是哪里让他发现不对劲的?这么快就怀疑起她和自己了?   白优稳了稳心神,决定把话题往另外一个方向上引,“大人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和时姐姐的关系,天玄司调查的想必很清楚了,何必总是来问我。”   宋从极手里的剑锋微侧,正是因为她所表现出来的,远远超过了调查。   “三年前水匪突袭,官府都叛定她死于意外,你又是如何知晓有问题?”   “八字,时姐姐八字里显示她会死于陷害。”   “……”   “她的八字足以让我了解所有关于她的信息了。”   “……”   看八字就能知道这些,那还要官府做什么?   “你可知继续查下去要面临的是什么?”宋从极提醒道。   “知道啊,那又如何?”   白优满不在乎地看向他,“人心不古,但道义还在,时先生乃当代大儒,是多少人的明灯与指引,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希望,所以我想为时家讨要一个真相,为天下读书人要一个真相,为了这个真相,大人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   宋从极无言以对。   她总是给一个信息,又隐瞒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信息。   再问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答案了。   宋从极按下了心头的怀疑,收回剑的同时也收敛了那一身的煞气,“这些事情,自有天玄司,不必你去做。”   白优抬眸看向对面,一脸羞涩,“我懂了。”   “?”   “大人,你又在关心我对不对?吴永业死了,你怕我查下去会出事?”   “……”   宋从极愣了一下,避开她灼热的视线,“不必自作多情。”   “……”   看样子应该是糊弄过去了。   白优见好就收,瞥了一眼被劈开的马车,“大人,我哥新买的,五十两。”   “……”   “当然,因为是你,钱就不要了,为了补偿我,大人就亲自送我回去吧。”   “……”   *   宋从极自然不可能真的送她回去,叫来天相买了一辆全新的马车还给她就走了。   但既然她就是冲着安王去的,宋从极也不可能完全放任。   所以,第二天便又去了万吉观,亲自盯着她。   他抵达的时候,她的摊位前已经坐着一个客人了。   客人坐在那愁眉苦脸地对白优进行着倾诉。   “……大师你有所不知空有一身本领却没有用武之地的痛啊,我真的都试了无数回了,没有一次成功的,别说见上华王了,就是连他们家府门都没跨进去过一次,好歹给我一次证明的机会也行啊。”   “再这样下去,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华王的门客,到时候我就只能回老家了啊,可是我不甘心啊……大师啊……我叫樊一同,这是我的八字你看一下,你一定有办法让我见上华王的吧?求求你帮帮我吧……”   大盛开国至今,皇室子嗣一向充沛。   如今天下更是有五位皇子,北王,华王,安王,凉王,勇王。   其中,北王内敛,安王享乐,凉王孤僻,勇王粗莽,唯有华王才华横溢学识不俗,一直都是天下有识之士想要投奔的目标。   但也正是如此,想要接近他自然也就更加困难。   “涉及皇室,恐怕这次我们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这事怕是给不了建议啊……”   白驰有些担心地在身后碎碎念。   就连天汲道长那边的小道童也忍不住冷笑起来,“我看她这次完蛋了,这可是宫里,稍有不慎,那便是杀生之祸,一个敢讲,一个也怪敢听。”   白优听到了对方的阴阳怪气,却依然气定神闲,把他的八字还了回去,看着一身短打装扮的樊一同说道,“要见华王并不难,只需要做一件事情即可。”   樊一同瞬间眼前一亮:“什么事儿?”   “改面相。”   “身体发乎受之父母,这要怎么改?”樊一同奇怪道。   “文人风骨,才华者傲骨,这应该听过吧?”白优问道。   樊一同点了点头。   “真正的风骨,虽说在骨子里流淌,但某些时候也需要放大。就像求仙者多白衣,富贵者多金银,依靠外在的改变是最能将骨子里的东西放大的方式。你去好好看看华王府上的人都是何装扮,重新改变之后,你只需在他出没的地方等着,他自会来找你。”   樊一同有些难以置信,“什么都不用做?”   “不必。”   樊一同没再多问。   刚要掏钱白优拦住了。   “事成之后才收酬金。”   樊一同听到她的话,一下子信心倍增,高高兴兴地走了。   而白优接完这一单之后便直接歇业,一连几天都没再出现。   当所有人都以为她这是歇菜被抓了的时候,白优又重新坐在了万吉观的门前。   而同时出现的,还有华王。   他一出现,就连万吉观里面的道长也急忙出忙相迎。   “见过王爷……”   整个万吉观门口跪倒一片,谁都没想到他居然会真的会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两人身上打转,不确定华王来这里,是为了抓她的,还是有别的原因。   华王华王一身素雅白衣,像个教书先生一般。   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慢条斯理地在白优的对面坐下。   而他的身后,则跟着装扮与他相似,简直脱胎换骨一般的樊一同。   华王打量着白优,语气里满是赞赏,“听闻白小姐乃是指点樊先生的大师,今日我便特地来看看,想不到……竟如此年轻,当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王爷谬赞了。”   “七日后便是七夕佳节,本王在云桂楼设宴,白小姐若有兴趣,云桂楼再见。”华王放下一张请柬之后,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直接起身走了。   看到华王对白优的态度,众人也知道之前白优帮人算的事成了。   这可是皇亲国戚的事情。   华王的出现,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最强的肯定了。   现在无需任何宣传,整个上京都已经知道有白优这么一个活神仙的存在了。   白优在樊一同临走之际冲他服了服礼,自然知道他故意带着华王来的目的,“多谢樊先生。”   樊一同摆了摆手,他虽不知这样富贵人家的小姐为什么要来这里摆摊,但一卦千金,随缘接单的情况,他也看得出来她想要的是名。   这般不凡的女子又岂会甘于池中,或许将来两人还会有碰面的机会,这个人情,他不介意提前欠下。   而他们一走,很快安王的请柬就送到了白优的手上,邀请她七夕相见。   白优看着两份请柬,当场直接退了安王的。   “烦请告诉安王一声,多谢他的美意,但我已经答应华王,这一次,就暂时不去他那里了。”白优对送帖的人说道。   白驰有些不能理解,之前她一直打听安王的事情,他以为她是想跟安王做买卖,怎么这会儿又去找华王了?   华王喜文不喜财啊!   “哥哥你可知为甚安王每次找天汲道长,都是来万吉观,而不是把他养在府里?”白优现下心情好,反问他道。   白驰想了想,“因为府里人多?”   白优摇了摇头,“越是不容易得到的,才越会珍惜。天汲道长就是吃透了这帮权贵的心思,他越是谁都收买不了,大家就会越信任他。”   这种时候,只有吊足安王的胃口,之后才更好接近。   所以,七夕这一天,白优盛装打扮前往了云桂楼。   只是,到了那里,她却被拦下了。   侍女站在门口,传达着主子的话,“白小姐,我们君小姐听说你能卜卦算天命,觉得特别神奇,所以想请你来算一算,她在这楼的哪一间房里?”   白优抬眸望去,不同于寻常酒楼的开放式装修,云桂楼一共六层,每层五个房间。放眼看去,这三十个房间长得一模一样,除了门口挂着的铭牌,根本看不出区别。   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直接找到人,根本不可能。   白优看了一眼身后的白驰,“哥,这个君小姐是谁?”这明摆着的敌意是怎么回事?   “华王的表妹,南君平,据说非常宠她,一向嚣张跋扈目中无人,除了华王,谁都管不了她。”白驰不满道,“不过她爱慕宋司主,之前你两有婚约,她肯定因为这个看你不顺眼。”   “……这你都知道?”白优意外。   白驰一脸得意:“我以前倒卖过送情书的买卖。”   “……”   侍女指了指头顶,又将手里的三十根绳子展示出来,“这里一共有三十桶水,白小姐只有一次机会找到君小姐的下落,要是找错了,捅里的水就会淋下来。”   “我们今日是来参加华王宴席的,君小姐就不必如此刁难人了吧?”白驰忍不住说道,这三十选一的概率,根本就没有胜算。   侍女:“华王爱才,今日来这云桂楼的都是一顶一的文人雅士,白小姐不展示一下自己岂不是太可惜了?”   “这叫展示?”白驰指着头上的水桶垮着一张脸反问道,“你们明摆着在整人。”   还没等对方开口,此时,宋从极走了进来。   一身白衣胜雪帅得惊心,凛冽的气场一出现,便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云桂楼骚动起来。   侍女显然也吓了一跳,但好在是王府里的下人,这种场面还是见过的。   于是,急忙走到宋从极面前,“……见过宋司主,楼上设有雅间请随我来。”   宋从极的目光扫过白优,“她呢?”   “君小姐正与白小姐玩游戏,此时还不便上去。”   宋从极直接走到了白优的身侧,一副要看看游戏到底如何的模样。   白优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意外,上次两人谈完,他便已经明确了她的目的,对于她的所作所为自然密切关注。   只是,她却没想到他会来她身后。   这算是一种……保护吗?   白优心里漫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此时,楼上的某个房间里,丫鬟担忧地说道,“小姐,宋司主来了,要不别玩了吧?他我们可惹不起啊。”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对他出手。”   “可是,宋司主……”   “别废话了,让她赶紧,我就不信,她能真的找到我们,我今天非把她淋成落汤鸡不可。”   丫鬟没办法,只好从房间里的密道传信下去。   侍女收回纸条,看了一眼宋从极,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转头催促道,“白小姐,请吧。”   宋从极看向白优,“无需与他们浪费时间,我带你上去。”   “不用。”   白优淡定地看了一眼头顶的水桶。   想玩是吧?   她奉陪好了。 第24章 07 失去我,损失的是他   白优看向侍女,朗声道,“既然是游戏,那有输,有赢才对,输了是这些水桶的惩罚,要是我赢了呢?君小姐打算作何奖赏?”   在场谁都没有想过白优会赢,更别提奖赏了。   侍女急忙与楼上进行了一番商讨,过了一会儿才回复道:“白小姐想要什么奖赏?金银珠宝随意挑。”   白优摇了摇头,“身外之物我没什么兴趣。”   “那你想要什么?”   “说了这么多有些渴了,这样吧,我若赢了,君小姐亲自端杯水给我好了。”   “……”   白优话音一落,整个云桂楼再次骚动起来。   堂堂皇子表妹给一个侯府千金端茶送水?!   她也真是敢想。   这简直比泼她三十桶水还折辱人。   谁也没想到白优竟然敢说出这样的奖赏。   楼上的君平听到这话,冷笑起来,纯粹觉得她不自量力,等一会儿输了,有得她哭。   “告诉他们,本小姐答应了。”   “是。”   侍女这边接到消息便应了白优的要求。   白优转头看了一眼侍女,“君小姐的生辰可否给我一下?”   侍女将八字写到纸上递了过去。   白优看了看八字,又抬头数了数,朗声道,“三楼第四间房。”   “……”   全场有片刻的宁静。   这速度……也快的太离谱了吧   怎么看了一眼八字就已经知道了?   “白小姐确定吗?”   “确定。”   白优怕他们怀疑,耐心地解释道做出选择的原因,“君小姐五行属火,三四为火,午时出生,属阳火则为三。喜处坐南朝北的房间,也就是右边第四、五两个房间之间,八字伤官克制官星,多为爱惹是非之人,喜阴冷之地,四号房不见天日,利聚阴气……所以,我确定,君小姐就在三楼四号房。”   “……”   在场的人听着她的讲述简直目瞪口呆,她这一番分析,不仅展示了自己的实力水平,还连带损了君小姐一道。   她要是承认了,那就是承认自己是爱惹是非之人。   要是不承认,就得下来给白优端茶倒水。   明明是想要来白优的,没想到,却被白优轻飘飘的几句话,逼得骑虎难下。   一时之间,云桂楼内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白家小姐是一根怎样的毒刺了。   大家屏息等待着。   白优看了一眼侍女身边的绳子,“拉吧。”   侍女犹豫了一下,出手拉动了绳子。   可就在头顶的桶反转过来之际,宋从极突然出手将白优往后拽。   头顶的水倾泻而下,不止一桶,而是全部就这样落了下来。   哗啦——   跟瀑布一样,全部对准了白优刚才所在的位置。   白优眼前一花,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整个人就撞进了宋从极的怀里。   等她反应过来再抬起头时,宋从极背对着水桶落下的方向,浑身都被水浸湿了。   她的身上除了溅了一些水珠,并没有任何影响。   看着大滴大滴的水珠从宋从极脸颊滚落,白优的火瞬间就烧了起来。   “大人?”   宋从极神情冷淡地轻轻推开了她,仿佛刚才的出手相救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举手之劳,“无妨。”   宋从极转身仰头看向楼上这些门。   原本还是大厅处的众人都明显能感觉到,他生气了生气了生气了!!   喜怒不形于色的宋司主,生气了!!!   这会儿所有人大气不敢吭,默默地看着两人。   白优低头,看了一眼被水灌湿的地面,再看了看侍女手里的绳子。   所以,一根绳子全部桶是吧?   不管她选什么,最后都是三十桶水全冲着她来?   好歹也是皇室宗亲,居然这么无耻?   “老妹儿,你没事吧?你这身体要这么湿了回去又得病了?”白驰此时也跟个落汤鸡一样冲她跑了过来。   他刚才就在白优旁边,根本来不及躲。   “我没事。宋司主帮我把水都挡了。”白优感激地看了宋从极一眼,示意她来处理。   宋从极顿了顿,走到了一边。   白优望着三楼直接扬声询问,“君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侍女:“白小姐并没有猜对,自然是要遭受惩罚的。”   白优:“不可能。”   侍女:“我们小姐不在那里。”   白优看出来她是想耍赖了,但她不会给君平这个机会的。   白优冷笑一声说道,“看来果然如八字说讲,君小姐当真是一个无才无德的刻薄小人。”   全场:“……”   云桂楼里一片死寂。   敢这么骂皇室宗亲的,她真是第一个。   “希望君小姐……有朝一日不会为今天的事情后悔。”白优冷着一张脸说道。   侍女紧张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白优走到了刚才侍女与君小姐通信用的通道处。   “哥,火折子。”   白驰赶紧跑出去找了找,然后递了给她。   白优直接扯了一块桌布点燃丢了进去,怕火烧的不够,白驰特地还跑去厨房还抱了点柴火过来,一并往里丢。   侍女想阻止,可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宋司主,又怂了。   没一会儿,只见三楼四号房里冒起了烟。   “咳咳咳……着火了着火了……”   接着里面便传来惊叫。   门,被踹开了。   君平和丫鬟一脸烟熏的跑了出来。   “快来救火啊……”   君平喊完,四周没有一丁点动静。   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回头一看,糟了。   此时的她,就站在三楼四号房的门口。   白优冷笑,看了一眼楼内,“大家都看到君小姐从哪里出来了吧?”   君平没想到她居然耍心计把自己逼了出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本小姐不过和你开个玩笑罢了,区区一盆水而已,你就这么玩不起?”   白优看了一眼浑身都在滴水的宋从极。   就一盆水?   这三十桶水都够洗个鸳鸯浴了。   “君小姐,我赢了。”白优直接说道。   君平满脸骄纵,“那又如何?真要本小姐给你端茶倒水?做梦。”   白优早就知道她会如此,“我现在不想要这个奖赏了。跟不懂信义的人讲这些没有意义。我今天就要一个公道。”   “公道?哈哈哈哈,我哥可是皇子!你要什么公道?我就是公道!”   白优看了一眼在场众人,“陛下曾于科举之时提书,人无忠信,不可立于世,大盛开国至今秉持君子之道,诚信为先,君小姐身为皇室宗亲不仅做不到,还妄想以自己的身份来要挟恐吓他人,在座诸位都是天子门生,我一介闺门女流不懂,倒想问问,这是华王一贯之道,还是说这其实才是——陛下所教予诸位的为君之道?”   “……”   白优这一句话,直接把各扇门背后的门客们吓得坐不住了。   她这是把君平的行为与整个大盛国挂钩,说的好听是询问,其实根本就是在定罪!   如若君平继续嚣张,不给她一个交代,那便是违背天子之道,事情真要闹大了,可是会杀头的!   君平听着她的话哪里想得到那么多,依然保持着嚣张道,“你少拿我哥说事,区区一个侯府,抬举你了陪你玩玩游戏而已,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君平!”   就在君平叫嚣的时候,一道肃然地声音传了过来。   华王手持扇子走到白优面前,“君平,不得胡闹。白小姐是本王的贵客,休的胡言乱语,还不快跟白小姐道歉。”   “哥,我又没错,我干嘛道歉。”   华王怒瞪她一眼,转头先行对白优行了个礼,“白小姐,舍妹不懂事,今日是她坏了规矩在先,本王就替她赔这个礼了,你莫要与她计较。你要何等奖赏尽管开口,本王定会满足。”   白优微微挑眉,“任何都能答应?”   “是。”   “把桶里的水灌满。”   下人立马照做了。   白优看了一眼君平,“君小姐,站过去吧。”   “……?”   君平愣住了,“你敢泼我?”   白优一脸惊讶,“这难道不是君小姐的赔罪礼吗?”   “你……”   当今陛下最在乎的便是民间对他的看法,君平闹出这般动静,传到陛下耳朵里,只会牵连整个王府。   若是旁人,华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但淮安候府,那可真是一堆玩命的疯子。   华王不能再由着她任性了,冷下脸来怒道,“君平,你有错在先,过去。”   “……”君平不愿意。   宋从极轻飘飘地开口:“既不愿,那便由陛下来定夺吧?”   君平一听,闹到陛下那她还能活吗?   再不情愿也立马老实地站了过去。   白优扯下绳子,三十桶水,不偏不倚全部洒到了君平的身上。   君平何时受过这般折辱,气得浑身哆嗦瞪着白优。   “如今你们也算是扯平了,游戏之事就此翻篇吧?本王在楼上为白小姐准备了佳肴,不如一起上楼……”   “不了。”白优直接打断了华王的邀约,用笃定的语气说道,“王爷一直都在这楼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阻止,若非牵扯到了陛下,想必王爷也是不会出现的吧?”   “……”   “既然王爷无意待客,今日我也就不打扰王爷雅兴了。”   华王愣住了,万万没想到她个性如此刚烈。   “王爷,我不喜欢不坦诚的人。”白优毫不顾忌地把自己的不高兴说了出来,“哥,把我们刚才的损失列个清单给王爷。”   “……”   “今日我们一行盛装出席花了不少钱,王爷记得报销一下,就当是今夜这玩笑的补偿了。”   “……”   白优说完,转身抓着宋从极就走了。   华王想拦,君平在旁边怒道,“哥,她敢这么跟你说话,我这就教训她。”   华王:“站住!你还嫌闹得不够?”   “哥?”   “起先你说和她玩游戏,我还当你是姑娘家那些小游戏,也未曾干涉。君平,人之诚信,在于礼,在于矩,你自己破了规矩还要把过错归咎到别人身上,看来是我太惯你了。来人,把君平送回封地,再也不用回来了。”   君平惊住了,“哥?!”   华王一眼都不想看见她,直接挥手命下人将她拖走。   华王看了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未曾想这般柔弱的外表下,是一副如此剔透的心思。   从一开始她便已然看穿,但她一直在给他机会和时机,虽说是他在考验她,但又何尝不是她在考验他?   到底……还是他低估她了。   华王气的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拂袖离开酒楼……   *   出了云桂楼,白驰去写账单去了。   宋从极站在台阶上,浑身都在滴水,不解地问道,“你既有意吸引他,刚才也足以证明自己,何必要走?”   “因为他让我不高兴了。”白优满不在乎地说道。   宋从极轻笑,“还以为白小姐什么都以大局为重。”   “失去我,损失的是他,影响不了我的大局。”   “……”   “倒是大人,刚才你其实可以闪开的,为什么会出手?”白优忍不住问道。   宋从极神色平淡,“不对称。”   “……”   哦对,闪开了怎么着都只能湿到一边,是不太对称。   不知为何,白优心底漫过一丝失落。   “既然已没了雅兴,白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宋从极说着就打算走了。   白优拦住了他,“我刚才被吓得不轻,想必是这身衣服风水不好,大人不然陪我买套新衣服吧?”   “……”   白优根本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拽着他就去了旁边的成衣铺。   说是给她买,她却直接挑了一身极正的明红劲装给了他。   宋从极本想拒绝,白优却已经眼疾手快把他推了进去。   只是,折返的时候,她的衣服被试衣间门锁上的钩子勾住了。   白优没注意,往前走的时候,衣服被扯开了一道口子。   她扭头想要去解开,结果手上力度没控制好,衣服从腰往上直接裂开了。   后背春光赫然出现在宋从极面前。   两人同时一怔。   “客官,您要的衣服……”   “砰——”   小二的声音刚传来,白优就被一股大力拽了进去。   试衣间的门关上了。   宋从极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找套女孩的衣服过来。”   “哦。”   小二放了衣服一脸奇怪地走了。   低头,看着刚才被他拽进来的白优,此时正被他圈在臂弯之间。   而她的衣服,因为他这一拽,彻底报废。   她双手捧着岌岌可危的残布,遮挡着身体。   宋从极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急忙松手,背过身去。   白优看着他的背影,白皙的脸庞顿时烧起了云霞…… 第25章 08 三年了,终于又见面了   白优重新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宋从极也已经换了一身等在店里了。   此时的他,穿着白优特地为他挑选的红色劲装,不同于平日里的冷淡,红色劲装下的宋从极,俊朗帅气,宛如一抹浓墨,重重地打在了人的心上。   白优有一瞬间的愣神。   或许……这才是他原本该有的样子。   谁也不知道还是时霓的时候,其实她曾悄悄来过一次上京,想要看看自己这个未婚夫到底长什么样?   可是,那个时候正好赶上他要离京,远远地她只看到一抹鲜红的背影。   鲜衣怒马的少年,气质冷淡却又明艳浓烈。   一冰一火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了他的身上。   明明只是一个背影,却也依然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他似乎从来都是一个矛盾体。   不管是过去的冰火,还是现在的黑白。   他的身体里总是有两种极端不同的内在情绪包裹着他。   让他如此与众不同,却又充满神秘。   宋从极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一声。   白优这才回神,笑意盈盈道,“大人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   宋从极开口道,“走吧。”   白优点了点头跟上他。   一路无言。   四周热闹异常,随处可见甜蜜行走的男女,白优和宋从极之间却始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只不过,没走多远,就有人打破了这份宁静。   一个礼貌客气的小厮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白小姐,宋司主,我们主子就在对面的茶楼,想请你们一起赏脸喝个茶。”   白优:“你们主子是谁?”   “安王。”   白优和宋从极互相看了一眼,鱼……上钩了。   宋从极:“带路。”   *   白优和宋从极刚走进茶楼,就听到楼上传来的琵琶声。   清铃干脆,透着愉悦。   都说安王善于享乐,白优之前对此还没什么概念,但一进屋,看到躺在软塌上的人,立马就领会到了。   暂且不说他来趟茶楼,用的东西全部换成金杯玉盏也就算了。   安王的身后,两个穿得无比凉快的侍女正给他扇着风,另外两个跪在地上给他捶腿。   还有一个手指漂亮得过分的美女,给他剥葡萄。   他的对面,还有两个负责讲笑话逗他开心的婢女。   他全程只需要动嘴,其他全部事情都由别人完成。   这般享受程度,白优还真是第一次见。   白优:“……”这和瘫子有什么区别?   安王看到两人进来,立马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人瞬间撤了下去。   “来了啊,快坐。”安王热情的招呼他们。   宋从极与白优行礼入座。   正常来说,见到皇子是不便直视其面容的。   可是,白优却发现,他的面相显然不对。   如果说樊一同那一类改改穿搭就可以,那么,他却是的的确确更改了自己的面相的。   安王这张脸,轮廓分明锋利,狐狸眼狭长微挑,按说搭配的应该是一副锋芒毕露的面相。   可现在,这张脸上眉眼舒缓,亲和力十足。   尤其嘴角一颗浅淡的黑痣,笑起来的时候随之上扬,加深了他的笑意,更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和善又纯良,根本看不出其原本该有的锋芒。   白优一时之间竟无法从他的面相上对他整个人做出准确的解读。   世人皆说他与所有皇子不同,享受人生才是他的最终目标。   可一个只在乎享乐的人,为何要更改自己的面相?   或者,又何必要遮挡脸上原本的锋芒?   “……听闻白小姐占卜很有一套,我那二哥书呆子一个,不懂这些,得罪了白小姐还请多多担待,别因为他而坏了我们兄弟在你的心目中的印象。”安王翘着腿,一派悠然地对白优说道。   白优笑了笑,面对安王,最不需要的便是客套。   要想得到他的另眼相待,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看到自己的实力。   所以,白优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王爷要我过来是想要测何事?”   安王怔了怔,当即笑了起来,“白小姐果真名不虚传,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王爷想说的话,脸上都写着的,并不难猜。”白优故意说道,想看看安王的反应。   可他神色如常,似乎根本没听出白优的试探,笑道,“我这月底打算出海游玩一趟,白小姐不妨看看,此行出去玩可否顺利愉快?”   “有铜钱吗?”   下人立马出去换了一些铜钱回来。   白优接过铜钱仔细地挑了挑。   安王打量着她,满眼都是好奇,“听闻白小姐寻常算卦不需占卜,今日怎就要了?”   白优不常算卦,因为她的卦,从没有过失误。   正是因为如此,她不会轻易给人算卦。   但若是出海……   她总是有些不安的预感的。   “王爷之事又岂非寻常,自然要更准确些。”白优一边挑一边答道。   安王哈哈笑了笑,没再多问,安静地等待着。   白优一共数了七枚铜钱递给安王,“安王亲自来撒吧?”   安王双手包住,在手里抖了抖,扔到了桌面上。   白优看向铜钱摆放出来的样子。   离卦——凤凰涅槃。   白优:……   这卦象也太大了。   白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随意出海而已,怎会有那么大的卦象?   “如何?白小姐但说无妨。”安王有些兴奋地在旁边问道。   白优沉吟了一下,未将凤凰涅槃的这个终极信息透露出来,而是说了最浅的一层。   “下下等,王爷这一趟出海,会有血光之灾。”   “大胆!”旁边的侍卫听到此话厉声一喝。   宋从极冷眼瞥了过去。   安王轻轻应了一声。   侍卫立马认错,缩到了一边。   屋子里有片刻的安静。   许久,安王道,“这卦象有点意思。”   “王爷若是可以,还是换个时间吧。”白优真诚建议。   “有解吗?”   “没有。”   “按你们命理风水是说,该来的早晚会来,我若不去,这血光之灾是否以后也同样躲不过去?”   白优犹豫了一下。   他这个卦象,一定得死一次才能真正涅槃重生。   所以,白优也不敢保证。   安王笑了起来,已经从她的沉默里得到了答案,“我啊,虽信天命,但却总喜欢逆天而行干点不一样的事情。再怎么说,我也是皇子,怎么能因为区区一个卦象就被打倒?这海……我出定了。”   “……”说好的最相信占卜的呢?   “不过,这一趟出海本王谋划许久,大家都说白小姐胆大心细,不知可——敢与我同行?”   “……”   都用到敢这个字了,白优明知他是在故意激将,却还是做出了选择。   “王爷既然都发出了邀请,白某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白优含笑回答。   “爽快!白小姐当真让人刮目相看。”安王一拍掌,高兴的就要送白优礼物。   而身侧的宋从极沉默许久,开口问道,“王爷是当我不存在吗?”   安王愣了一下,“宋司主的意思,也愿意来了?天玄司公务繁忙,我这不是怕耽误宋司主嘛。你要是能来,我简直求之不得呢。”   宋从极微微颔首,算是确定。   安王看着两人,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道,”果然啊……”   白优:“果然什么?”   安王看向白优,“你们两……关系不同一般啊。”   宋从极:“……”   “当然,我心悦大人啊。”白优一脸坦然地接话道。   宋从极:“……”   安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可不止哟……”   白优莫名其妙,想问他不止什么,安王却已经转移了话题,聊起了别的……   这一杯茶,一直喝到了天黑。   要不是宫里找,安王恐怕能拉着两人说到明天天亮。   白优说了一下午的话,累得直舒气,可一想到宋从极要跟着出海,她的眉头都拧了起来。   “大人也看到了,这一次卦象并不好,你为何还要去?”白优无法理解地问道。   宋从极却不以为然:“你又为何?”   “……”   好吧,大家都一样。   吴永业是安王的亲信,那帮人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安王。   出海,或许就是他们下手最好的时机。   所以,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血光之灾,要想抓到那帮人,就必须与安王同行。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两人心照不宣地看了看彼此,既然已经知道了有可能会发生的结果,谁也无法说服谁,接下来就只有回去做好准备了。   月底一到,安王接送的马车就到了他们各自的府门。   站在码头,看着那艘豪华的三层船坊,白优却拦住了明善。   “你不用跟我上去了。”白优悄声对她说道。   明善不明所以。   白优递给了她一个红绳编的手链,“……一会儿你安排马车回府,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别让人发现了。”   “小姐要我做什么吗?”   “你记好了,如果过了今夜子时,我还没有回来,你就拿着这个链子去找承渊王盛千夷,让他务必叫上官兵出海,别的什么都不用说,到时候他知道该怎么做。”白优一脸严肃地对明善说道。   虽然此行有宋从极,但他毕竟在船上,太明显的安排人手又容易打草惊蛇,这种情况下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盛千夷出马,才不会把矛头怀疑到他们在调查的事情上。   明善点了点头,小姐交代的事情,她从不多问,只知道做就对了。   白优一直看着明善离开,深吸一口气,才跟着人群踏上船坊。   安王的出行,邀请了上京不少达官显贵,一应设施尽显奢华。   从出海起,船上的靡靡之音就没停过。   但好在因为之前的提醒,看得出来安王还是做了一些防范。   船坊上三步一哨,五步一防,除了宾客,剩下最多的便是侍卫。   白优站在船尾,找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独自待着。   原以为自己已经克服了再次面对海面的恐惧,可真正船舶离岸,驶入海中的时候,白优还是无法做到完全的冷静。   耳畔海浪的声音总是不可控制的夹杂着哭喊声灌进耳朵里。   白优扶着栏杆强忍着想吐的欲望,逼着自己尽快把脑海里这些杂乱的声音赶走。   此时,一个香囊突然递到了她的面前。   宋从极冷淡道,“想吐的时候闻一闻,能好过一些。”   白优:“谢谢大人。”   白优接过香囊放到了鼻子下面。   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气被海风吹进了身体里。   耳朵里那些吵杂的哭喊声忽地褪去,只剩丝竹之声充斥在海面上。   宋从极负手站在她的身侧,宛如一颗定心丸。   白优渐渐平静下来。   海风拂面,比起其他人的欢愉,两人却始终保持着警惕。   随着船坊的行进,他们已经彻底远离了海岸。   夜色渐深了,夜晚的海面比陆地更加冰冷。   安王醉醺醺地来到两人身边,“嗨呀,看你们俩,背着我偷偷在这里谈情!”   宋从极脸色一冷,“王爷,你喝醉了。”   安王扶着宋从极的肩膀,“都是男人,我懂。”   “王爷……”宋从极语气加重。   安王却根本没听进去,“……放松些,不要紧张,我安排了足够的人手在船上的。你们看,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嘛,不用太担心了,春宵一刻啊宋司主,你可得把握住了啊。”   宋从极冷冷地把他的手拨开,安王面对着一张冷脸,忽然之间,到了嘴边的话说不下去了。   转头看了看白优,也是一张冷脸,更说不下去了。   “嗨呀,看你们两,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夫妻呢,连板着个脸的表情都一模一样……”安王感慨道。   白优当即一惊,还没等她开口,安王就被一群美女拖住,转身和她们进去玩去了。   白优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疑惑更甚,这样一个浑浑噩噩的人,为何非要特地改面相呢?   宋从极瞥了一眼白优,发现她一直盯着安王,就连他已经进去了,她的视线还停留在他离开的方向。   宋从极以为她是对安王刚才说的话耿耿于怀,正打算解释两句,白优倏地神色一凛,看向他道,“大人,不对劲。”   宋从极:“怎么了?”   白优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四周。   太静了。   尤其刚才安王热热闹闹被人拖走的样子,对比着这四周的寂静,太过于明显。   这种寂静与这一路的寂静不同。   太熟悉了。   寂静的海面,黑乎乎的天空,诡异停歇的海风……   这风暴来临前的方式……与她三年前所遭遇过的一模一样。   是他们!   是那些杀了她的人!   脑海里那些无数哭喊求救的人重新出现在白优的面前。   无尽的杀戮……   被血染红的甲板……   一具具倒下的尸体……   还有……爷爷……   噩梦重现,白优怔愣在原地,脚下宛如千斤重。   宋从极察觉到了白优的不对劲,刚要叫她,不远处隐隐约约有一个更深的黑影靠近。   宋从极凝神看过去。   不,不是一个,是一群……   四面八方……   不同的船只正朝着他们而来。   因为太黑,之前根本没有发现。   船上的灯火照亮了对面。   此时,头顶黑云压了下来,长箭嗖地一声射中了船帆,船帆上的旗子倒了下来,重重地砸到了甲板上。   紧接着——   “啊啊啊啊啊……水匪……有水匪啊……”   一声尖叫划破深海的寂静,也打破了这船上的欢愉。   宋从极回头,发现白优脸色苍白地不停后退,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在害怕。   这是宋从极第一次,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害怕。   从上船起他就明显察觉到她对海水的抗拒,他以为她只是晕船,但直到此刻,她的颤抖,她的恐惧,她仿佛陷入梦魇一样的绝望眼神,才让他真正意识到,她怕的不是这海。   而是……曾经某一段让她无能为力的过往。   宋从极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白优抬头,像是从梦魇里猛然惊醒。   “大人……”   宋从极看着她,冷冽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交给我。”   白优恍然一怔。   嗖——   新的利箭破空而来。   “小心!”   叮——   白优一把推开宋从极,用袖子里的匕首将箭格开。   宋从极拉着她迅速后退。   望着黑暗里不断靠近的阴影,白优眼底的恐惧散去,染上了一丝激动。   三年了,终于又见面了!   白优握紧手里的匕首:“大人,他们来了……” 第26章 09 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要和大人并肩……   随着四周船只的靠近, 海面上也弥漫起越来越浓的大雾。   海浪翻滚,黑云下暴雨骤然侵袭,让原本就已经开始慌乱的船只变得更加动荡。   船上的侍卫们紧急应战, 一边喊着让跑出来的人们回到船舱里,一边应战四面八方的箭。   上一次,白优发现这帮水匪靠近的时候, 为了要保护爷爷,她没能仔细地留意过四周的情况。   但这一次,她有备而来。   她不会再让上一次的悲剧重演了。   来之前她特地观测过天象,是不可能会下雨的, 更别提出现这种极端的天气了。   这些雨雾来的莫名其妙。   更何况,海面再黑,也不至于那么多船只靠近,到了面前了才会发现。   上一次, 船上的人都死了以后, 头顶的云雾才撕开面容, 但时辰明显不对。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一模一样的天象,哪有那么巧, 上一次他们来时就这样,这一次还是。   没有人能真正控制得了天地, 除非……   “大人,是鬼遮眼。”白优终于理清楚问题所在, 对宋从极说道, “我们现在被困在了风水场里。”   宋从极回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白优:“所谓的风水场,便是由天地万物所组成,比如光线, 水,气,风,磁场等等,利用这些不同的组成加以配合,就可以制作出任何想要的阵法。”   “海是一个流动场,对面一共有七艘船,七乃阴阳五行之和,正好封锁了七个方位控制了这个流动场,大雾、暴雨、海浪都是他们所制造出来的。大人有什么安排吗?”   “四周海域我都安排了船只,按说有陌生的船靠近他们会发出信号。”   “估计都被屏蔽了。”白优一脸严肃:“升起的大雾遮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也斩断了我们和外界的联系,他们恐怕看不到我们里面的情况。现在船上所有活着的人,越是恐慌,身上的气流失的就越快,他们的阵法就会越强,我们与外界的联系就更加薄弱。”   宋从极:“可有办法?”   “必须得破了他们的阵法才能逃出去。”   宋从极眉头紧锁,“需要我做什么?”   “你在这里保护船上的人,我去。”   “我叫天相跟着你。”   “不用。”白优摇了摇头,“我能保护好自己。”   白优看向宋从极,语气忽地又重了几分,“大人,对面船里的不是一般的匪徒,还是……不要对抓回去审讯抱有希望。”   “我知道。”   白优深深地看了看他,纵身一跃,直接跳入了海中。   宋从极看了一眼入海便消失不见的白优,当即吹响了手中的笛子。   接着,从船舱里同时跑出来了更多的人,脱了外面的衣服,露出了里面的玄衣和佩剑。   谁都没想到,天玄司居然藏了这么多人在船上。   “天玄司在此,大家不必恐慌,全部人先回到船舱里……”天相带着人马配合安王的精锐,把依然四处乱窜的人往里面带。   有了天玄司,船上的一帮达官显贵们这才稍微冷静下来。   毕竟宋从极也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少年名将,他坐镇,大家都要放心许多。   原本乱哄哄的船面上很快便只剩下兵器与兵器碰撞的声音。   接着,魁斗一行人从船舱里抬了一个大型火器上来。   就连船里的安王看到这个火器都吓了一跳。   “他什么时候把这个东西带上来的?”   不过,有了火器,大家一下子都松了口气,等着直接炮轰对面离开。   可是,火器架了上来,宋从极却并没有要立马开火的打算。   而对面似乎发现了他们异于寻常的平静,突然改成了火攻。   带着火的箭全部对准了船舱,嗖嗖嗖地射了过来。   宋从极站当即收紧队伍,命所有人守住了船舱,一边灭火一边抵挡箭势。   而另一边,白优已经游到了最近的一艘船上。   船上很平静,一点不似之前对她痛下杀手的那些水匪给人的感觉。   白优悄无声息地上了船。   船面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白优深感奇怪,小心翼翼地靠近箭发出的地方。   这才看到射箭的是一个机关装置。   装置上的箭对准了他们的船只自动射出。   怪不得这箭射出的频率如此紧凑了。   再多人,终究是会累的。   但若是机关的话,那便不会了。   可是,这种机关术不可能没有人操控。   白优先挪到了机关处,关闭了这个装置。   刚想要去找操控者,此时,脖子上一凉,一把剑放在了她的脖颈上。   “什么人?”   白优下意识的侧身躲开,翻滚一圈退到了船沿。   而刚才对她挥剑的人,此时朝着她追了过来。   对方体型足有她的两倍,简直就像个巨人。   白优像个小鸡仔一样在他周围躲避窜动,巨人出手非常狠辣,船被他劈得一片狼藉。   白优借着身体灵活的优势,踩着围栏跃起给了他一刀。   “啊……”白优的匕首扎进了他的手背,巨人手里的剑掉落,怒气冲冲地吼了起来,“你死定了!我今天要把你碎尸万段!”   白优闪避着他的攻击,发现这巨人除了蛮力,并没有多厉害的本事。   这和之前在船上进行屠杀的那些水匪可完全不同。   那些水匪明显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   不过,现在她的这副身体,虽然这段时间进行了修养,但到底比不上以前。   白优不能和他打持久战,必须要尽快将他解决。   白优故意放慢脚步让他抓住自己,然后在他提起自己的同时,双手拔掉了头发上的发簪,扎到了他的眼睛里。   “啊……”巨人吃痛松手。   白优趁机跑到机关面前,把调转机关的方向对准了他。   在他胡乱凭借声音想要找白优的时候,白优挑衅地喊了一声,“喂,我在这儿呢。”   巨人顶着一双流血的眼,朝着她冲了过来。   白优开启机关,箭同时朝着他射了过去。   巨人被当场射死。   白优走到他的尸体前检查了一下,什么都没有。   白优在船上转了一圈,不同于之前的水匪满船,这一次,整艘船上除了这一个巨人,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白优深感奇怪,如果是势必要除掉安王的话,这种程度还真不像他们之前的风格。   即便是巨人,也只是操控机关而已。   甚至这巨人恐怕都是他们单独雇佣,并非真正的那些水匪。   难道是因为距离上京很近,所以不便于冒险出动?   还是因为发现宋从极在,以防万一?   这帮人的谨慎程度超出了白优的预料,但也侧面说明在船上不会找到多余的线索了。   当务之急,她还是先破解阵法。   白优跳进了船舱里,发现了这里面放着一块巨大的磁石。   这七艘船应该就是靠这个磁石将船引到了一起,又对他们所处的空间进行磁场干扰的。   白优环顾四周,她必须先把磁石的磁性消除才行……   *   宋从极这一边,已经明显感觉到有一处的箭已经停了下来。   宋从极看向对面的船,看来白优已经顺利上去了。   可是,他们所在的船上情况却并不乐观。   火势已经把船舱烧了一半,船上有一些不听安排乱跑的,被射杀了一半。   剩下的一些达官显贵挤在宋从极的身后,一个个心急火燎恨不得立马从这里离开。   “宋司主你还等什么,快开炮啊,把对面船炸了我们就没事了。”人群中有一个男子喊了起来。   后面接着也传来不同人的催促。   “再不开我们就要被他们射死了。”   宋从极神色冷清,只说了一个字。   “等。”   可是,身后的这帮显贵们却不能理解。   “你到底在等什么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要等的?”   “这火都快把我们整个船都给烧了……”   宋从极扬手劈开了射过来的箭,道,“白优在对面。”   所有人懵了一下。   半天才想起来白优是谁。   应该就是安王今天夸了一天的淮安侯嫡女了吧?   天相眼看着后面这帮显贵又要废话,急忙解释了一句,“白小姐是去帮我们的。”   “呵呵,她一个弱女子能做得了什么?你不会真的相信她能解决吧?”   “我们现在整艘船的命,谁的不比她金贵?宋司主,你可想清楚了。”   “对啊,你不开,我来。”   刚才叫嚣的男子忍不住跳了出来。   天相的剑直接横到了他的脖子上,“回去。”   男子不甘心,指着周围火光四溢的船舱,冲宋从极怒吼,“为了等一个人,你难道要我们整船人跟着陪葬吗?不开火也不让走,你到底想怎么样?万一她已经死在对面了呢?宋司主,你可看清楚了,我们这是几十个人,而她就一个!”   “对啊,用她一个换我们一船人是值得的啊。”   “一个区区侯府之女,死就死了,宋司主,王爷还在这船上呢,你有什么好犹豫的……”   听着身后七嘴八舌的议论,看来是他太过于优待他们了,才让他们忘了谁才是这艘船上的主帅。   宋从极冷笑着回头,“我想你们恐怕搞错了一个事情,于宋某而言,用你们全部,换她一个,都是值得的。”   “宋从极!你疯了!”   在场的人被他的话惊得后背一凉。   她什么身份,他们什么身份,他相提并论也就算了,居然还不如她?   宋从极没有心思理会他们,可他这话说出来,刚才跳起来的男子更加愤怒,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抢过侍卫手中的火把就要点火。   嘶——   原本跃跃欲试的人忽然倒抽一口寒气,缩了回去。   只见宋从极手里的剑,直接刺穿了点火者的喉咙。   男人倒地,当场死亡。   那可是尚书的儿子!   宋从极冷漠的眼底杀气四溢,“不听指挥擅自乱动者,杀。”   “是!”   都是一帮在上京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们,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   全场瞬间寂静,那些本来还想打算趁乱逃走的人,立马缩成了鹌鹑。   宋从极的狂妄那是上京出了名的。   他们甚至毫不怀疑,若是安王不听话出去了,他也能一剑捅了他。   而且,到头来陛下都不会怪罪到到他的身上。   四面八方的箭还在不停往他们船上射。   暴雨下,所有人抱成一团。   侍卫们站在四方拼命抵挡着箭。   他们所在的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突然,对面的黑暗中亮起了一束星火。   “司主,对面着火了!”   她做到了。   宋从极回头,看着烧起来的船只。   “下去接白优。”   “是。”   天相领着人直接跳到了水里。   因为对面船的起火,原本还围着他们射箭的船只,像是刹时失去了某种控制。开始向着不同的方向转圈。   就连射出来的箭也跟着发生了偏离。   等到她被拉上船,宋从极这才下令。   “开火。”   轰——   轰——   轰……   火器对准了剩下的船,一连六炮,全部炸向了他们。   对面的船相继烧了起来,一点点往海里沉没。   而随着那些船的下沉,原本狂风肆虐的海面却在顷刻恢复了宁静。   阴沉黑暗的头顶,劈开了一束光亮。   月亮悬空在海面上,静谧平和。   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一场噩梦而已。   此时,透过月亮的余晖还能看到不远处在徘徊的船队。   人群里有人激动地大叫起来,“有人来了,有人救我们来了!”   大家随之跟着一起激动的大喊。   船队发现了他们,快速朝着他们驶入过来。   宋从极当即安排人手护送船上的人先离开。   他虽是人人畏惧的天玄司司主,可在真正的危难面前,却依然冲在了最前面。   自己垫后来确保其他人的安全。   “小姐!小姐!”   明善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白优回头,只见她的身前站着一身华贵紫袍的盛千夷。   月光照在他的鎏金面具上,像是渡了一层冰雪雾凇般的冷意。   宋从极看向盛千夷,他从不参与朝堂之事,这一次居然会亲自出马,倒让他意外不已。   白优发现宋从极在看谁,解释了一句,“是我叫的。”   宋从极点了点头,白优叫上盛千夷的目的他也大概能猜得到。   出了这样的事情,回去的这些达官贵胄指不定得说成什么样了。   盛千夷的出现,也正好能转移一些注意力。   宋从极:“先撤。回去再说。”   白优:“嗯。”   白优说着就要去帮忙转移人群。   宋从极拉住了她,“你上船先走。”   “不用,我还撑得住。”   宋从极冷下脸,“这里交给我,你走。”   “……”   白优被他强行推上了船。   白优看着折返回去救人的宋从极,一颗心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   爷爷死了,他是这世上第一个这样保护她的人。   她已经习惯了亲自去处理各种各样的危机和麻烦,却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这样被别人所照顾。   因为船队的数量不少,很快船上的人就被相继接走。   白优刚要踏上盛千夷的船,忽然听到魁斗的汇报:   “司主,安王不见了。”   白优的脚步一滞,身后的船已经快要沉了。   而头顶散开的云层又开始渐渐聚拢,海面随之波动起来。   白优心道不妙,当即回头。   明善:“小姐?”   “不用管我,我一会儿来。”   白优重新跑到了宋从极的面前。   宋从极看到是她,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谁让你回来的?”   白优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这世上哪有让心上人独自冒险的道理,这么好的机会我当然要和大人并肩作战。”   宋从极一脸冷肃,“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有。”   “白优!”   白优直接无视了他,对身旁的魁斗说道,“这里交给我们,你带着人先撤。”   说着,又转身看向宋从极,用仅有两人的声音说道,“大人,对面船里根本没有水匪,他们应该还会发动下一次攻击,我们得尽快撤离这里。”   宋从极面色一沉,“刚才安王还在。”   “那应该是破了阵法以后,他不见了。”白优分析道,“那会儿正是最混乱的时候,也是最好下手的时候。”   “今天的宾客我已经排查过没有可疑的人。”宋从极说道。   白优摆了摆手,“不管了,我们先分开去找安王。他一定还在船上。”   “好。”   整个船坊已经没剩下多少。   白优和宋从极一左一右分成两边回到船里寻找安王的身影。   船坊两边,海水不停地往里倒灌。   白优艰难地一边走一边喊,“安王?安王……”   “我在这儿……”   突然,角落里传来一声虚弱地回应。   白优一喜,急忙沿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跑了过去。   只见某个柜子上,安王整个人站在上面。明明可以直接沿着她走的路直接跑出去的,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站在那里。   “快,快来救我!”安王着急地冲白优喊道。   白优也闹不明白他是怎么把自己困到那里的。   “王爷,你直接跳下来,我带你出去。”白优站在他下面喊道。   安王一脸抗拒,“不行,下面都是水。”   “你再不走,这水就漫上来了。”   “不行。”安王一副死都不肯碰到水的样子,白优这才发现他身上居然是干的。   都这种环境下了,他还能完全保持滴水不沾?   白优都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安王,你若不走,我要走了,再见。”白优说着掉头就撤。   “等等!”安王吓了一跳,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快点。”   安王犹豫半天,最终还是跳了下来,像是无比厌恶这些水一样,快步往前冲。   “快快快,快离开这里。”安王一边跑一边催起了白优。   白优:“……”   白优拉着安王朝着与宋从极分开的地方而去。   可是,两人刚一碰面,看着对方都愣住了。   因为宋从极的身后,也跟着一模一样的安王。   他那个安王,她这个也是安王,看上去根本就是一个人。   可……为什么会有两个安王?   这……怎么回事?   没听说安王是双胞胎啊?   更何况,再怎么是双胞胎也有不同的地方。   面前的两个安王,简直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不仅奇怪,还渗人。   白优和宋从极互相交换了眼神。   这场景诡异的有些超出他们的预料了。   只不过,还没等两人开口,他们身侧的两个安王却突然同时出手。   白优和宋从极迅速闪避。   安王阴恻恻地看向两人:“既然被你们发现了,那……我便留不得你们了。”   两个安王瞬间变脸,抽出剑朝着两人而来。   白优猝不及防,其中一个安王冲过来的时候,她一掌推开了他。   白优猛然一惊,“大人,他们没有心跳。根本就不是人!”   宋从极已经拔剑应对。   白优脑海里迅速地思考着安王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是竟一点头绪都没有。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两个人。   没有心跳,却又和正常人无异。   到底是什么?   外面传来了魁斗和天相着急的喊声:“司主,白小姐。快一点,船要沉了!”   船里的水已经快到他们的腰了,宋从极手里的剑直接将两人迅速斩杀。   宋从极去摸了他们的心跳,两个都没有。   “这艘船上,根本就没有安王。”宋从极冷静分析道。   白优:“那茶楼那天的……”   宋从极:“那是真的安王。但是现在这艘船上的不是。”   “我就说为什么那么在意占卜的人,明知道会有血光之灾,还非要来。”白优恍然大悟,“大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人要杀他,所以利用了我们。”   “嗯。”宋从极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接着,只听扑通两声。   什么东西从他们身上掉了出来。   正好落入了水里。   宋从极捡起来一看,是两个巴掌大小的木头人。   木头人雕刻的样式正是安王的脸。   宋从极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木头人。   但来不及多想,宋从极思虑片刻,换上安王的衣服,把自己故意伪装成了安王。   宋从极:“先离开这里。”   白优:“嗯。”   两人从里面快速地往上跑。   可就在这个时候,海面翻涌的越来越厉害。   眼看着就快能出去了,海浪一翻,他们又跌了回去。   停歇的暴雨再次卷土重来。   海浪扑到船上,将上面的围栏都给扑断了。   白优此时刚站起来,掉下来的围栏眼看着就要砸到她的身上。   宋从极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围栏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了他的后背。   白优:“大人!”   宋从极吐出一口血,刚想说没事,巨大的海浪迎面而来,将他卷入大海。   白优一惊,当即扭头跟着他一起跳入海中,“大人!” 第27章 10 你只要醒过来,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刺骨的凉意从脚底一直贯穿到身体各处。   白优被这股寒意惊醒的时候, 头顶天空已经透亮。   此时的她正躺在海边,海浪一层层拍打在她的身上。   环顾四周,她被冲到了一个孤岛上。   而她的另外一边, 是还在昏迷的宋从极。   “大人!”   白优急忙朝着他跑了过去,不知道刚才被围栏砸这么重,他情况怎么样了?   “大人, 大人醒醒……”   白优跑到他的面前喊了喊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后背已经被血浸透,即便海浪冲刷,也没能将血全部洗去。   围栏这一下到底伤的不轻。   白优一想到刚才, 他奋不顾身冲过来护住她的那一幕,这心里就不是滋味。   他也不能一直在海水里这么泡着。   白优只有想办法先将他抗了起来,只是,她才把他扶起来, 宋从极睁开眼, 直接出手扼住了她的手腕, 将她压倒在地。   “自己人自己人!”白优以为他认错人了,急忙喊了一声。   宋从极的眼底是前由于未有的冰冷, 逼问道,“你是时霓什么人?”   又来了!   白优:“……”她能是什么人, 她就是时霓!   他是这个问题问上瘾了不成?   “大人,你换一个问法, 意思还不是和之前一样, 我们不是已经聊过这个问题了?”白优无奈道。   宋从极压住她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天玄司有很多关于风水相关的记录,其中破解风水场阵法乃是天玄司最高机密,而这个世间懂得破解的人只有三个, 天玄司原司主、时霓的师父、时霓。”   白优:“……”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没忘记怀疑她?   宋从极扼住白优的手收紧,“这些东西从来不会留有任何书本记载,所以你绝不可能是从哪里看来的,你也不要再拿时霓教你来敷衍我,要学会并懂得这些,没有十年八年根本不可能。”   白优:“……”   白优真是看不懂他了,上一刻他还能拼死相救,这会儿却因为她的身份可疑而咄咄相逼。   “大人,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答案呢?”白优开门见山地问他。   宋从极一怔。   “我既不会害你,也没有要害时家,我们并不是敌人,为何你就那么在意我是谁呢?我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   宋从极:“……”   “想必大人在此之前就已经完全调查清楚侯府的情况了,如果我们和水匪是一伙的,我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你?”   “我说我是白优,你不信。那你觉得我是谁?我应该是谁?”   宋从极:“……”   白优的反问把宋从极给问住了。   关于她是谁,他曾有过一个大胆的猜测,可理智却把这个怀疑给抹杀掉了。   她没有易容,也没有任何可疑的行踪,侯府的关系更是简单,除了她与时霓之间那么多的相似,她的确就是白优。   但直觉告诉他,她又不是白优。   除了他的那个猜测,他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这世上会有那么相似的两个人。   最重要的,这种相似明明是无法模仿的。   她们两要是常年生活在一起,他都能说服自己,可偏偏就是这样两个根本没什么交集的人,却熟悉的宛如一个人,这实在太奇怪了。   白优看着宋从极,他那么想要一个答案,莫不如他说出自己的怀疑,她来听听看。   于是,白优转为主动,继续反问,“大人,我是谁呢?”   宋从极:“……”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只有海浪拍打的声音回荡在两人之间。   时间一点点流逝。   白优等待着他的回答。   可就在她等得有些不耐烦,打算再问一次的时候,扑通——   宋从极直接栽了下去,晕倒了。   白优:“……”   行吧,这回他反倒成逃避问题的一方了。   白优叹了口气,得先找个地方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才行。   小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船队找到他们之前,他们的处境始终是危险的。   所以,白优拖着宋从极往丛林里钻。   简单的处理完他的伤口以后便根据岛上所有的东西,在四周设置了陷阱。   天色黑了下来。   夜晚的风锥心刺骨。白优搓着手守在宋从极旁边,不敢点火,也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   忽然,一道阴沉的声音忽地在远处响起。   “搜,他们肯定就在这里面,不能让安王活着离开这里。”   白优悚然一惊,躲在一棵大树背后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对面来了一群人。   一个个手持长刀 ,带着面罩,那一身再熟悉不过的水匪布衣,赫然就是三年前的那帮人。   果然,还是他们!   怪不得船上没人。   原来是等在这里了。   恐怕后面卷起的风浪,又把他们利用海浪送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刻吧?   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倒是比她想象中还要厉害。   滴水不漏,赶尽杀绝。   白优看了一眼穿着安王衣服的宋从极,当即起身用草木将他遮挡住。   现在的他根本无法应对这些水匪,她不能让他们找到他,于是故意往相反的方向跑。   “在那!”   水匪听到动静,当即追着白优而去。   白天寻找草药的时候,白优特地熟悉了一下地形,此时跑起来的时候要比之前顺畅许多。   可她到底跑不过这一帮年轻力壮的男人,很快她就被追上了。   “头儿,是跟安王一起那女的!”水匪中有人喊道。   “把她抓了,问出安王的下落。”   “是。”   水匪们说着就朝着白优冲了过去。   只是——   “哎呀……啊……”   才跨出没两步,冲上来的一群人就纷纷掉进了毫无防备的陷阱里。   下一刻便没有了声息。   水匪头目惊了一下,“怎么回事?”   刚要走到洞口,看着里面不断冒出来的烟雾,忽然捂住了口鼻,“不好,别呼吸,烟里有毒。”   顷刻之间,水匪损失过半。   水匪头目万万没想到居然会着了这个小妮子的道,气得直跳脚,“给我杀了她!”   白优面对着他们,继续跑。   领头的水匪把她的面对面当成了挑衅,越发怒火中烧,示意没掉下去的先去抓白优。   “往哪儿跑,给我站住!”   可是,还没追上来,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追她的人便被一根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树枝,刺穿,当场毙命。   水匪:“……”   “有埋伏!有埋伏!退!”   水匪们再次喊了起来。   黑暗中刀光剑影一顿闪,谁也不知道哪里又会飞出什么东西。   稍不留神就被刺穿而亡。   一时之间,谁也不敢轻易往前冲了。   水匪头子看着与他们相隔两棵大树的白优,森然道,“我倒是低估你了。”   说着,水匪头子收起了手里的刀,冲身后比了一个手势。   对面的水匪们立马就换上了箭囊,全冲着白优而去。   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林,正是极佳的掩护之地。   白优早就见识过他们的毒辣了,所以从到岛上起,就一直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这帮水匪,除了表面的射箭,肯定还有暗器。   白优的身上套着白天给自己做的草编马甲,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容易和丛林融入到一起。   他们的箭和暗器根本伤不到她。   “咳……”   白优忍不住咳了一声,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其实现在已经到了她身体的极限,可是,她不能倒下,更不能表现出有任何的虚弱。   这一次,她必须要把他们留下。   白优一边挥剑抵挡,一边轻松地冲对面笑了笑,“不是要来抓我吗?先追到我再说吧。”   说完,白优再次跑走。   水匪知道她是故意引他们过去,此时,却不敢贸然上前。   白优吃准了他们的心思,趁此机会跑回去找宋从极。   可是,她一到那,就看到另一帮水匪已经抓住了他,而他的胸前正被水匪的刀插着,刀已经入了肌肤,眼看着就要往里刺穿。   白优顾不上许多,冲了上去,“放开他!”   这边的水匪没想到会有人突然窜出来,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白优封了喉。   他周围的其他水匪也相继冲了上来,“杀了她!”   白优拼死与他们缠斗。   可是,她终究只有一个人。   她自己逃命可以,但是要带上昏迷不醒的宋从极却非常困难。   更何况,宋从极此时的情况更不乐观。   白优靠近宋从极,一边应对水匪一边迅速地用之前剩下的草药堵在他的伤口,帮他止血。   “大人,快醒醒!别睡了!敌人都来了。”   宋从极:“……”   白优去摸他的鼻息,弱得几乎快没有了,白优急了起来,一有机会就冲他喊,“……你不是说你要亲自讨回时霓的公道吗,你不准死,听见没有?你给我起来啊!”   “醒醒啊!快醒醒啊!”   “人家都杀到门口了,你难道要这样放弃吗?”   “快起来啊……”   很快地,刚才被她困住的水匪头目已经绕道赶过来了。   白优和宋从极被他们团团围住。   头目看着渐显疲态的白优忍不住扬声道,“谁都知道安王风流成性,你何必这帮护着他?你真以为你们会有结果吗?”   白优:“与你何干?”   “你要不回来,我们根本抓不到你,就凭你一个就损失了大半的人马,你还是第一个。说真的,我很欣赏你,甚至也没打算杀你,你要是现在弃暗投明,我还能给你一个机会。”   白优一脸嫌弃,“你怎么那么啰嗦?”   水匪头目:“……”   “行,你要自己回来送死,我就成全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好了。”   说着,水匪头目亲自出马对白优出手。   白优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抵挡他的一击,整个人被他踹开,跌到了宋从极的身侧。   水匪头目当即调转,朝着宋从极而去。   白优根本来不及过去,咬紧牙关用剑撑着身体站起来冲宋从极喊道,“……你只要醒过来,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铮——”   两剑相撞,发出一声巨大的鸣响。   四周树叶纷纷震落。   原本就要落到白优身上的剑,忽然飞了出去。   宋从极如鬼影一般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刚才白优掉落的剑。   头目手中的剑从空中掉落回地上,宋从极抬脚,一脚将他踢到了一边。   水匪头目撞到最近的树上,被打得连吐好几口血。   宋从极回头看她,“……好。”   白优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对刚才那句话的回答。   白优:“……”我真的怀疑你是故意的。   宋从极走到白优身前,浑身煞气凌冽,鲜血染了半身,宛如地狱杀神。   势不可挡的威压扑面而去,对面的水匪们脸上露出畏惧的神色,握着剑的手纷纷发抖。   宋从极手里的剑冷然一侧,根本没有给对面废话的机会,直接出手和他们打了起来。   白优得到喘息的机会,看了看对面全部涌来的水匪,五行相生,土生金,金又生水,这岛上虽是危险之地,却也是天地能量汇聚之地。只要利用好这些天地之物,便能形成所有想要的风水场。   白优一直等到他们全部人数都到齐才开始布阵。   先是在附近找到了之前就挖好的坑,再弄了一点之前搏杀之际被水匪鲜血沾染过的土往里倒,还有之前对她围追堵截时,她用衣服的碎步从对面身上抹到的血液,然后将一直挂在胸口的镜子拿了下来,镜面对准了天空。   最后再用自己的血画上了一个五行阵。   “大人。”   宋从极迅速撤到了她的身边。   “我已经布好了阵法,也让他们感受一次真正的鬼遮眼。”   说着,白优带着宋从极往丛林里钻。   本就阴暗的丛林里,渐渐开始弥漫起了雾气,所剩不多的水匪越往前追两人,这雾气就越发的浓密。   甚至已经到了根本看不清路的地步。   “这哪儿来的雾啊,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老大,他们不见了!”   “我们好像都在这里转了三圈了。”   “继续追,别让他们跑了……”   水匪们开始在丛林里绕了起来。   白优和宋从极则重新回到刚才他们呆过的地方,危机解除,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白优看了一眼刚才用血画的五行图:“除非我亲自解了阵,否则他们永远都无法从里面走出来。在有人来救我们之前,他们先在里面待着吧。”   宋从极:“嗯。”   宋从极单手撑着剑,艰难地坐到了地上,白优本来打算帮她先止血的。   可是,才一坐下来,整个人就昏昏沉沉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宋从极想要去拉她,这才发现她锁骨到胸前之间的位置透了血,而血的四周呈黑色,应该是水匪动手的时候被伤到的。   这伤口上有毒。   宋从极顾不上自己,当即蹲在了她的面前,“你中毒了。”   白优迷迷糊糊地,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没意识,根本不知道宋从极在说着什么。   宋从极眼神凝重,其实他之前昏迷的时候,她说的那些话,她做的事情,他都听到了。只是眼皮厚重,沉得无法睁开眼睛。   他从未想过一个深闺女子,能在这样的境遇下还保持着冷静与淡定,更不曾料到,她以一副病弱之躯,凭借一己之力将这些水匪全部抓住。   她的胆识与智谋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今日若不是他拖了她的后腿,若不是为了救他,她根本不会伤成这样。   他本是天玄司司主,今日……却被她所保护了。   宋从极那颗冷冰冰的心,忽然之间涌出了各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现在岛上只剩下他们两人,在船队找到他们之前,他必须得保住她的命。   宋从极看了一眼她锁骨以下的位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定决定道,“得罪了。”   说着,宋从极拿出剑将她的衣服划开,露出伤口。   里面的情况比他预想的要糟糕。   伤口虽然不大,但周围的肌肤已经呈现黑紫色,伤口处还扎着半根暗器。   宋从极用剑挑出上面的暗器。   白优虽未清醒,却因为疼痛忍不住而乱动。   宋从极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别怕,忍一忍,很快就好……”   而这一声鼓励像是定心剂,原本还在挣扎的白优渐渐停止下来。   宋从极迅速把暗器处理,可是,看着不断涌出的黑色血液,毒还在体内。   宋从极迟疑了一下,语气低沉凑近白优耳边,道,“白小姐,此番所为都是迫不得已,你的毒要再不清理恐有生命之忧,还望……你不要见怪。”   说着,宋从极将白优靠在树上,凑了过去,亲自吸出了里面的毒。   在血终于流出鲜红色以后,他这才重新清洗伤口,扯下自己的衣服替她包上。   海岛上的天气阴晴不定,没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   宋从极担心以她的身体会支撑不住,用树枝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让她躺在里面,然后脱了外面的常袍顶在棚子上,整个人挡在入口处,尽量不让风雨吹到她。   就这样,安静地守了一夜。   白优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宋从极宛如一尊雕塑,死死地守在她的面前。   抬头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方,白优已经知道了他为自己做了些什么。   那一刻,心里漫起无边温暖。   他这人冷归冷,却也依然有让人温暖的时候。   听到里面发出的动静,宋从极原本闭着的双眸立即睁开。   “醒了?”   “嗯。”   “感觉怎么样?”   “没事啊。”   宋从极紧绷的眉眼,这才终于放松下来。   “大人,你身上都湿了。”   “没事。”   白优想说让他不然进来休息一会儿,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有一个洞,拉开看了看好像里面被处理过。   白优深感不对,“大人,我的衣服怎么坏了?”   宋从极背对着她,看不清脸上的情绪,声音却比往常更不自然一些,“……你受伤了。”   “可能是那帮水匪的暗器,之前忙着对付他们都没注意到。”   “嗯。”   白优低头检查了一下,发现衣服四周是黑色的,“我中毒了?”   “嗯。”   白优越想越不对劲,看着宋从极逐渐在升温的耳朵,“那大人……我的毒是怎么清掉的?” 第28章 11 我曾怀疑,你就是时霓   “咳咳咳……”   宋从极被她一句话, 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原本就已经通红的耳朵,此时更红了。   白优:“……”   好吧,她可能……大概已经知道了。   宋从极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难为情, “……情势所逼,你中毒了。”   “嗯。”白优难得在宋从极的身上看到别样的情绪,原来……他也是会害羞的啊。   白优顿觉有意思, 故意道,“看来,我需要做好嫁入宋家的准备了。”   宋从极:“……”   宋从极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身对她严肃道, “白小姐不必多想,换成是别人,我也会这么做。”   “但我不是别人呀,你救的是我, 也不是别人。”   “……”   宋从极语塞, 毕竟是他自己唐突在先, 但若不清理毒药她就会死。   可若是因为这个就要答应娶她,也太过儿戏了。   一时之间, 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倒是白优看到他胸前已经凝固的伤,率先打破了这份尴尬, 转移话题道,“大人, 你就这么对待你自己吗?”   宋从极愣了一下, 没太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白优已经挤到了他的面前,指着他胸口之前被水匪刺破的位置,“都成这样了,你就不知道多顾及一下自己嘛。”   宋从极这才反应过来, 无所谓地勾起嘴角,“无妨。”   白优:“……”都已经前后都是伤了,他居然还这么云淡风轻。   白优低头看了看被他照顾妥帖的自己,再看了看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大人,你的衣服湿透了,得先烤干,你这样伤口一直被浸着,不会好的。”白优说着就挤了出去。   宋从极想拦,白优却已经跑到一边找树枝去了。   雨后的丛林,要生火比之前更难。   宋从极看着她轻车熟路把这些东西弄上,心里疑惑更甚。   在他所有的调查里,即便她会风水会玄术这些都只是学识领域的东西,但能在丛林也如此适应自如,又岂是从不踏出府门的小姐所懂的。   宋从极状似无意地开口道,“那倒是对这些挺熟练。”   “大人有所不知,毕竟我也学习风水玄术嘛,在家里闭门造车是不行的,所以经常背着我爹悄悄跑出去。”白优随口说道,致力于稳住自己的人设不倒。   她就不信在婚约之前,宋从极能多仔细地研究过她。   宋从极应了一声便沉默下去。   其实,她之所以会这些,无非都是因为以前常年跟着爷爷,到处云游被迫学会的罢了。   白优没注意到他未曾离开的探究目光,把火点燃之后就过来看他的伤口。   “大人,把衣服脱了。”白优一脸认真地对宋从极说道。   宋从极:“……”   “我自己来吧。”   宋从极示意她转过身去。   白优手里还端着配好的草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我现在是大夫,就像你昨天救我一样,大人不必拘束。”   宋从极:“……”   宋从极没办法,只有脱了下来。   虽然衣服湿透了,但之前伤口上的血还是和衣服粘在了一起,脱下的时候,伤口被扯开,鲜血顿时涌了下来。   白优眼疾手快把草药全部贴到伤口上。   庆幸她当时来的及时,否则,再晚一点点,那剑就真的刺穿宋从极的心脏了。   都伤成这样了,他居然还不吭声,他怎么这么能忍!   白优越处理心越沉,虽然一直对自己说专注他胸口的伤就行了,可视线还是忍不住瞥到了他身体的其他地方。   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伤口印在上面。   透过这些伤口,她都能想象得到曾经在战场上,他所经历的腥风血雨。   白优尽量轻柔地对待他的伤口,所以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宋从极身边从来没什么女性,更不会有如此与别的女人这样亲密接触的机会。   表面上他淡定无比,其实双手却紧张地抠住了旁边的枝干。   白优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无限放大。   丛林里,鸟鸣虫响,雨后气息挟裹着海风飘荡在两人中间。   不知过了多久,宋从极终于听到一声轻快地浅笑。   “大人,扯平了。”   宋从极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这句话背后的画外音。   他帮她处理毒素,她帮他处理伤口。   这倒是扯平了。   但她救他一命这个……却没有。   他还欠她一个人情。   看着白优皎洁的目光,宋从极微微叹气,她为何对嫁给他这么执着呢?   白优接过宋从极的衣服,刚要拿去架子上烤的时候,里面掉出了一个木头人。   是在船里的时候,从安王身体里掉出来的。   白优先把衣烤好,重新捡起木头人仔细地看了看,尤其木人的表情,简直完美的刻下了安王的精髓。   “这木人像是一个人的缩小版。”白优分析道。   宋从极点了点头,要不是之前情况紧急,其实他更想多研究一下安王的尸体。   白优想到了之前救安王的时候,他缩在柜子上极端怕水的模样。   “大人,你救安王的时候,他当时是什么情况?”   宋从极回忆了一下,“正躲在角落里,避着火。当时明明可以越过火直接出去,他就是不动。”   “是不是很怕火的样子?”   “嗯。”   白优将小人握住,“那我或许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宋从极看向她,等待着她的解答。   “我以前在《穆天子传》看到一个这样的故事。”   白优在火旁坐下,一边翻动着宋从极的衣服,一边说道:   “听闻曾经周穆王西巡的时候,有一个偃师来找周穆王献艺,这个人操控着一个人,让他往东他就往东,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周穆王本以为是个真人,偃师却告诉他,这是——人造人。”   “本来周穆王对其很有兴趣,但那个该死的人造人冲他的小妾一个劲儿抛媚眼,周穆王心想,绿到我头上来了?于是当即下令劈了这个人造人,甚至还打算把偃师也一并杀了。”   “可是,劈了人造人以后,他发现人造人不仅外形和寻常人无异,就连身体里的内脏也和正常人一样。抠了眼睛就是瞎的,装上眼睛又能重新看见。周穆王觉得非常有意思,就保留了偃师的命,把他带了回去。”   “但是带回去以后却惹来了大麻烦,当时中原的大工匠都觉得这种腐朽神奇之物,根本不应该存在。”   宋从极听她讲故事很有意思,忍不住问道,“为何?”   白优顿了顿,继续道,“风水和医书上都曾讲过,人由三魂七魄所组成,没了这些那便不称之为人,人造人内脏俱全,正所谓肺藏魄,肝藏魂,有了魂魄那就是人了。更何况,若不是劈开了,普通人也根本分辨不出他们和正常人的区别,这要是真的大规模生产制作,恐怕……天下也就乱了。”   “所以我怀疑,安王或许是——人造人。”   宋从极眉头微蹙,“当时你说他没有心跳……?”   白优点了点头:“对,这毕竟是传说里的故事,和实际操作肯定有出入,但我想或许这只是制作手法上的区别,安王不可能真的拿自己的魂魄去养这些,毕竟这些假安王的出现,更像是帮他挡灾的。而这些木头人的样子,像是一种形态开关,只要把他们放上去,那个躯体就会按照雕刻的模样生长。”   白优:“而且,船上一共有两个安王,显然是为了以防万一提前安排进去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恐怕要从安王身上查到什么,就难了。   现在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安王到底在哪里。   宋从极沉吟道,“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安王的下落。”   白优将手头的木头人丢给他,“那恐怕就得从偃师身上入手了。”   宋从极:“嗯。”   宋从极看着木头人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天夜里,白优的马车就是碾到一个木头人才坏了的。   当时的木头人并没有刻出样貌。   不知道这算是巧合,还是有人盯上了她。   宋从极略微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这一趟回去,看来还是得把魁斗安排在她身边才行。   丛林的天色渐渐明亮起来。   白优将烤干的衣服递给宋从极,两人始终不能一直呆在这里面,还是需要去外面等他们的船队。   宋从极穿好衣服看了白优一眼,“走吧,先出去看看。”   白优应了一声,刚要站起来,又一下子跌坐回去。   白优:“……”   宋从极:“……”   咕噜噜……   白优的肚子里发出声响。   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看他,“太饿了。”   这个身体在经历了逃命搏杀之后,虽然睡了一觉,但饥饿还是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   一直动着还好,刚才就这么坐下来,休息的久了,她一时还真就站不起来了。   宋从极快步走了过来,蹲在她的面前,“上来。”   白优:“……”   “不用,你背上还有伤,我缓一会儿可以走。”   平时嘴上说的那么没边,真正给她机会接近他了,她反倒躲起来了。   宋从极算是发现她好像……怕的是什么了?   “快点。”宋从极催促。   “……”   白优犹豫了一下,趴到了宋从极的背上,尽量往后靠避免压到他的伤口。   宋从极停下脚步,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小动作,无奈道,“你不必往后躲,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哦。”   白优老老实实地又靠了过去。   宋从极的肩膀很宽也很温暖,他走的每一步都稳健扎实,给人无限安心。   可是,太安静了。   白优从未被人背过,这会儿脸都烧成了猴子屁股,安静的氛围让人更加不自在,于是,只好主动找话题问道,   “大人。”   “嗯?”   “上次,我问你,你觉得我是谁,你昏倒了。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答案吗?”   宋从极沉默了一会儿,“我曾怀疑过……”   “怀疑什么?”   “你是时霓。”   “……”白优惊呆了。   他是怎么能想到这个上面去的?   他聪明的简直超出了想象。   “大人是因为什么做出这个判断的?”   宋从极:“你们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了。”   白优:“……”   这话要是从盛千夷嘴巴里说出来,她都不会吃惊。   她明明对他了解少之又少,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对她了如指掌的?   他们两从头到尾都没见过面,真是见鬼的相似了。   白优心跳如擂鼓,沉默了片刻,决定试探道:“大人……若……我是呢?” 第29章 12 真假白优   宋从极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顿了一下,坚定摇头,“不可能。”   “?”白优再次被他的话震惊到了, 她本以为他会坚定的质疑呢?   居然是他自己否定了?   “为什么?”白优奇怪地问道。   沉默。   宋从极沉默了许久。   “她应该……恨极了我吧。”宋从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为了嫁给我,她和时先生本不会死。”   “……”   这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何必这般自责?   白优语气都变得无比严肃起来,“大人,你们的这场婚事,我听父亲提起过。当时是时姐姐主动提出嫁过来的, 时姐姐这样的人,从来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又怎么会恨你。该恨的是那些对他们出手的人,你没有做错什么。”   宋从极有些怔忪, 低声呢喃了一句, “……她本可以不嫁的。”   “啊?大人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宋从极没有接着刚才的话头, 而是说了两个毫不相关的字——“谢谢。”   白优听见这两个字愣了一下,被他气笑了, 他把她的话当安慰了?   “大人,我不是在安慰你。不需要谢谢, 我是在替时姐姐说出她的心里话而已。”白优郑重道。   宋从极轻笑,“就因为你对她的了解?”   “是, 以我对时姐姐的了解, 她不会恨你的。”白优坚定地对他说道。   “……”   宋从极再次陷入沉默。   白优却追问道,“所以……你只是因为这个判定我不是时霓的?”   “不,还有。”宋从极继续说道,“这事情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白优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哪里不合理?”   “后来……我仔细分析过, 这种借尸还魂的事情本就是传言。风水之事再怎么厉害,也有理论依据,但借尸还魂……更像是故事。我翻阅了所有卷宗,即便是天玄司,也从未有过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就算真有,她已经离开了三年,这三年你也未曾有过死亡,她又如何来到你的身上。终究,是我想太多了。”   白优:“……”   当初重新活过来的时候,她自己也当真吓了一跳。   其实若非真的经历,她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真有此事。   越是他们这样的人,就越相信可以抓住握住的证据。   过分的理智,往往也更难相信奇迹吧。   白优也不知道该庆幸他的理智,还是庆幸她是以这样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大人想的没错,的确是太过于天方夜谭了。既然我不是时霓,那你还怀疑什么?”白优转移话题道。   宋从极毫不掩饰直接反问,“你为什么会了解她那么多?”   应该问出这句话的人,是她才对吧,他为什么会了解时霓那么多?   他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她自己。   “大人不要忘了,我能根据面相和八字就推断出一个人的种种,这并不是什么难事。我们虽然没有生活在一起,但不代表我就什么都看不出来。”白优说道。   宋从极没再说话。   白优靠在他的后背,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他的眼底似有千万情绪起伏,但都被他冷冽的面容压了下去。   她总是无法完全看透他,可越是看不透,她却越想去了解。   就像是一道谜题,解不开答案,心里就总是无法宁静。   过了好一会儿,眼看着他们即将走到海岸线,宋从极却忽然淡淡开口道,“或许……一直追问你,是希望你给我一个答案吧。”   “那大人你想要什么答案呢?你希望我是她?还是不是?”   宋从极意外,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两人走出了丛林,宋从极将她放了下来,海面波澜壮阔不见尽头,像是他深渊一般的内心。   他扭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希望你不是。”   白优不由得看向他:“为什么?”   “你应该过你自己的生活。”宋从极掷地有声地对她说道,时霓的一切……让他一个人来背负就好了。   她既然是白优,就只是白优。   “……”   白优心口血气翻涌,不知道为何,看着他如此认真的模样,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刚才甚至涌现出一股冲动,告诉他,我就是时霓。   她想让他放下她自己的仇恨,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就像他说的那样。   她更想让他放手,再也不要被时霓所累……   可是,她没有勇气。   她没有做好让他知道自己是谁的勇气。   有些话说服的了别人,却说服不了自己。   她抱着要和那帮人同归于尽的决心在与他们战斗,他已经背负着她上辈子在活了。   在大仇得报之前,她没有办法再给他身上增加另外一道枷锁。   更何况,他们两如今已没了婚约,他应该有新的选择。   她就只是白优,对他们两人都好。   白优看向海面,远远地就看到了有一艘富丽堂皇的船,朝着他们驶来。   船面在阳关下闪着金色的光,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富贵之气。   “是承渊王!”   白优指了船帆上的旗帜激动地拍了拍宋从极,终止了这个沉重的话题,然后朝着海面用力地挥手,“在这里!!王爷我们在这里!!!”   宋从极对于盛千夷的出现却很意外,承渊王自从三年前承袭爵位至今,几乎不与朝堂内的人往来,随心所欲想去哪儿就哪儿,上一次破天荒出现在国公府就已经让无数人吃惊,更别提这一次他居然亲自出海来接人了。   因为自小与白优一起长大,所以白优死后,盛千夷始终跟他之间关系算不上好。   宋从极侧目看了一眼白优,他为何会对她如此另眼相待?   宋从极开口问道,“你和他之前认识?”   白优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又急忙解释道:“……上次在国公府,他帮过我,所以……之后我有去感谢他,应该算认识吧?”   “……他比天玄司快了很多。”宋从极客观地评价道,他们所处的位置,可不是区区一个闲散王爷说找就能随便找到的。   但对于白优来说,盛千夷先找到他们,她其实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没有人知道,其实他也是懂风水的。   以前两人整天在一起,她学到什么新鲜的就喜欢和他分享,他或多或少也了解一些。   更何况,在她让明善交给盛千夷的手链上有她的气息,人之间的气是相通的,除非死,否则只要稍微利用一下风水之术,找到她所在的方位并不难。   但天玄司那边,恐怕就只能根据天象进行推测了。   所以,盛千夷势必要比他们快的。   不过,宋从极疑心病那么重,他都能大胆的猜测过她就是时霓了,真有让他发现什么确定点,岂不是就直接掉了老底儿了。   所以,白优还是谨慎地替盛千夷解释了一下,“应该是运气好吧。毕竟是王爷嘛,天命之子。”   宋从极:“……”   盛千夷的船抵达岸边,亲自下船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鎏金面具下,盛千夷骨子里依然华贵,懒洋洋的视线从两人身上一扫而过,然后落到了白优的身上。   “如何?没事吧?”盛千夷问道。   白优灿烂一笑,“没事的。王爷,里面有水匪,我们先把他们带出来一起走。”   盛千夷看了一眼身后的侍从,立马有人拿了一个点心盒出来。   盛千夷懒懒道,“不着急,先吃点东西再说。”   白优:“谢谢王爷。”   白优接过来,急忙递给宋从极,“大人,快吃点。”   宋从极摆了摆手,“不了。你在这边,我带人过去。”   说着,宋从极掉头就走。   显然,并不是一个很开心的样子。   白优:“???”   盛千夷的人马当即跟上。   白优也不可能真在这里等他们,随便吃了两口稍微恢复了点气力,就跟了过去。   只是,解开风水场往里走的时候,他们没有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水匪,却只看到了一群自缢的尸骨。   白优:“……”   这帮水匪,出不来就全部选择了自我了断,宁死也不会让自己落入敌人手中。   倒是死忠。   盛千夷看着地上那些尸体,满脸不在意,“死了就能跑了嘛?即便是尸体,也能查到想要的信息,带人啊,带回去。”   侍卫们领命把人全部抬走。   天玄司的人马此时毕竟没到,宋从极也不便阻拦,只能任由他们先扣押这些水匪。   盛千夷也没耽误,抬走水匪的尸体以后,便直接启程回京。   一回京,三人便已然分道。   白优被送回家里休养。   侯府听说她遭遇了意外,急的几夜没睡着,她一回去就勒令她不准再出门,天天炖各种东西给她滋补身体。   白优不方便轻易出去,好在魁斗又被安排到了她身边,一有什么消息就跟她汇报。   如今,安王已死的消息暂时封杀住了,但那天在船上的人毕竟很多,回来以后又谁都没有看到安王,他已经被水匪是杀死的消息依然不胫而走。   皇子遇难,宋从极难辞其咎,陛下下令他必须在一个月内抓出凶手。   白优本想找机会出去跟他碰一下,却不想,盛千夷先来到了侯府。   盛千夷素来随心所欲,一坐下就开门见山地把当初她交给他的手链放在了桌子上,“白小姐,是不是打算解释一下这手链从何而来?”   “是时姐姐教我编的。”白优既然敢给他,自然也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说着,为了增加可信度,白优还特地拿出了一张纸,“这是她当年亲自画给我的。”   盛千夷接过纸看了看,“是她的笔迹。”   白优一直紧盯着面具后的那双碧眼,看到他眼底肯定的目光,这才放下心来,对他说道,“上次的事情多谢王爷的相助。”   “不必谢本王,无非是看在它的面子上罢了。”盛千夷将手链收了回去,“这既是你交于本王的,便……”   “王爷,这个送给你了。”白优及时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上辈子死的突然,什么也没能留给他,这个护身手链,就当是感激他曾经的陪伴吧。   盛千夷怔了怔,没再多言,起身准备走了。   白优却叫住了他,“王爷,等等。”   “嗯?”   “上次那些水匪,验尸的结果如何?”白优问道。   宋从极那边显然不愿意她过多插手,所以关于水匪的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   盛千夷显然也没想过她会盯着那些,懒声提醒,“这些啊,可不是你能知道的。”   “那……我能去看看他们吗?”一些信息,她必须得从死者身上才能了解到。   盛千夷:“……”   “王爷……看在链子的面子上……”白优一脸期待地盯着他。   盛千夷:“……”罢了。   “后日直接来王府找本王。”   “谢谢王爷。”   *   两日后。   盛千夷一大早就等着白优登门。   结果,白优没等来,却等来了宋从极。   “宋司主,还真是稀客呀,这么早就来本王这里溜达了?”盛千夷一边喝茶,一边靠在软塌上半眯着眼睛看向对面。   宋从极脸色不善,冷淡道,“王爷不必拐弯抹角,那些水匪的尸体,何时才交予天玄司?”   “不是已经送回去了?”   “我要的是全部人的尸体。王爷这里,还藏了三具。”宋从极直接揭穿道,那天他们抗走尸体的时候,他可是数过数量的。   盛千夷丝毫没把他的话放在眼里,“本王觉得有意思,留一些随便看看,宋司主有意见?”   死人的尸体有什么好看的?   宋从极心知他是故意扣下这些尸体,刚要说话,此时,白优走了进来。   “见过王爷,大人。”白优一进来看到两人都在,还有些意外,盈盈地向两人行礼。   盛千夷懒洋洋地瞥她一眼。   宋从极不解地看着她。   白优直接问道:“大人也是找王爷的?”   宋从极回头看了看盛千夷,忽然明白为什么他要扣着尸体了。   以白优对时霓之事的好奇程度,她来这里,只可能为了那些尸体。   两人心照不宣的看了一眼对方。   白优冲盛千夷见礼,“王爷……”   盛千夷坐了起来,“宋司主既然都来了,那就一起看看吧。”   盛千夷刚站了起来,下一秒,门外却忽然火急火燎地走进来一个人。   “慢着!”   在场的人听到这一声叫唤同时一怔,抬眼望过去,只见另一个白优,也走了进来。   两个白优同时出现,把所有人都看懵了。   “你是谁?”   “我是白优啊。”   “不可能,我才是……”   宋从极脸色沉了下来。   盛千夷简直难以置信又匪夷所思,这世上怎么会有两个白优。   “你们到底……谁才是白优?” 第30章 13 她每次靠近我,都很放肆……   白优一号走近盛千夷, “王爷,你们不要被这个人骗了,她是人造人。”   白优二号厉声呵斥:“胡说八道, 你若是真的,那就证明看看。”   盛千夷打量着面前的两个白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 她们都没有一丝不同,说话的神态语气更是与之前无异。   盛千夷想了想提问道,“上一次,在本王府里, 你帮本王做了什么?”   白优一号:“王爷的床底有一双鞋,那是你的母妃所为。”   白优二号:“母妃因为痛恨你抢了承渊王的位置,所以故意想要害你。”   盛千夷:“……”   盛千夷与白优的交集不多,硬要有什么秘密, 好像也没有。   想了想也只好拿出之前白优送他的手链, “你们若谁能编出一模一样的, 本王便信了你。”   说着,下人们立马拿了两卷红线过来。   两个白优的脸上一脸淡定, 丝毫没有因为这个考验而出现一丝慌乱。   半柱香后……   “王爷,好了。”   两人几乎同步完成了这个手链。   一模一样。   甚至就连最后打结的效果习惯都是一样的处理方式。   盛千夷:“……”   盛千夷摊手, 实在无法分辨出她们的真假。   宋从极一直观察着两个白优的举动,正如上次见到安王时一般, 人造人的确鬼斧神工, 根本看不出与寻常人的差异。   最重要的是,他们甚至能够复刻对方的记忆。   这一点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恐怕这也是安王敢大胆使用人造人冒充自己的根本原因。   但现在连白优都做出来了,想必安王的上一次茶楼相见,就已经做了什么手脚。   之前没有动静, 今天才出现,应该是……冲着盛千夷手上那几具尸体来的。   两个白优已经再次吵了起来。   “……真是可笑,哪里冒出来的假人,居然敢冒充我?”   “你才是假的吧?以为换了一副皮囊就真的是我了?”   “呵呵,可笑,换皮囊的不是你自己吗?区区一个人造人,画得了皮却画不了骨。”   其中一个白优直接抄起旁边花瓶里的水泼到了对方身上,“人造人怕水,马上你就会现出原形了。”   另一个白优也不甘示弱,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找到了灯笼里的蜡烛,直接找下人点起来,朝着对方丢过去,“王爷,用火烧她,她一个假人怕火,烧一下就立马坦白了。”   盛千夷:“……”   宋从极:“……”   结果,不管是火烧,还是泼水,双方都依然没什么变化。   “行啊,这次人造人还升级了是吧?既然外力不行,那只有我亲自拆穿你这个假人了。”   “呵,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两人说着当即动手打了起来,但因为都是白优,她们出手,抵挡,全都是一样的招式。   谁也无法压制住谁。   最后,两人索性舍弃一切招式,直接薅住了对方的头发。   可就连薅头发,她们用的力道和方式都是一样的。   两人被对方气的半死。   听到里面传来打斗声,外面的侍卫也冲了进来,本欲分开两人,谁知,两个白优的性子出乎寻常的烈。   二人直接拔掉头上的簪子,对准了对方的命门。   “既然认不出来,那就用命赌吧。谁死了,谁就是假的了。”白优二号直接说道。   白优一号也不甘示弱,“好啊,那就看看谁的命更硬好了……”   说着,双方就朝着对方刺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   “等等!”   宋从极忽然出手,抠住了两人的手腕,将她们手里的簪子抖落到地上,并开口道:“既然你们两都认为对方是假的,那便由我来辨认吧。”   根据上次白优所说,假的人造人是没有心跳的,但是心脏的位置颇为敏感,宋从极也不可能直接上手去碰。   “假的白优不会有心跳。”宋从极道。   白优一号直接朝着宋从极走了过去,“那就请大人看看,我有没有。”   白优二号同样走向了他,距离甚至比一号更近,“大人,你来,我相信你的判断。”   宋从极:“……”   宋从极往后退了一些和她们保持距离,看向盛千夷。   盛千夷叫了一个丫鬟进屋。   丫鬟摸了摸两人的心口。   “回王爷,司主,二位皆有心跳。”   话音刚落,宋从极忽然拔剑,刺向白优二号。   二号震惊不已:“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优一号抽出袖子里的匕首,紧跟而至对她出手:“还能是什么意思,你是假的!”   白优二号急地大呵:“大人!你糊涂了!她才是假的啊!”   宋从极没有理会她的话,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二号彻底怒了,“宋从极,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眼看着宋从极丝毫没有停手的迹象,二号白优也豁出去了,拼劲全力抵挡他的攻势。   宋从极剑锋逼近,白优一号直接绕后想要与宋从极内外夹击对她出手。   可就在宋从极的剑眼看着就要刺中二号时,却见二号白优突然转向他身侧,两人配合默契的调换了位置。   宋从极的剑锋一转,不偏不倚刺向了同时冲上来的一号白优。   一剑封喉。   一号白优一脸震惊地倒了下去。   二号白优手里的匕首也顺势刺入到了她的身体里。   全场瞬间一静。   宋从极的速度太快,快到在场每一个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二号白优从死者身上挖出来一个小金人。   白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大人,下次动手之前你稍微给点提示。”若非她对他的信任,差点她就真的以为他瞎了。   白优看着手里的小金人,上面的确是自己的样貌,而且这个版本的自己,还在木头上面涂了金层,防水防火。比安王版升级了不上。   怪不得刚才那么嚣张了。   盛千夷快步走了过去,看了看地上躺在血泊里的人,又看了看二人:“怎么回事?”   “她是假的。”宋从极冷然道。   盛千夷奇怪地看向他,刚才宋从极问的问题都非常正常,两人也没有表现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你怎么确定她是假白优的?”   宋从极沉默。   盛千夷碧眼里带着危险:“宋司主莫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白优也很好奇。   宋从极用剑指了指地上的白优,尴尬道:“……她刚才没有冲我抛媚眼。”   白优:“……”   盛千夷:“……”   宋从极强调了一遍,“白优每次靠近我,眼神都会比她的行动更……放肆一些。”   白优:“……”莫名有点笑不出来,她在他眼里就这个德行吗?   盛千夷虽然觉得他在胡说八道,但看着地上的死人,却也反驳不出来。   “……只是因为这个?”白优不甘心地追问道。   宋从极:“……”   宋从极沉默。   总不能说在她看向他的那一刻,凭借直觉做出的判断吧。   这种莫须有的感觉,更是难以说清。   他自己都无法理解,为什么从她看他的眼神里,他就能做出选择。   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不是期待,也不是证明,而是自信。   对他的自信。   那种相信他一定不会认错的自信。   就像是在海岛的时候,与他并肩作战时的眼神一样。   所以,他才故意对她出手,以她的聪明,势必会与他配合,这份默契也就是她身份最好的证明。   宋从极看了看她,却没打算说出这些,而是应道:“是,只是因为这个。”   白优:“……”   算了,当她就是这个德行吧。   白优走到躺下去的这个假人面前,借了宋从极的剑,刨开她的身体检查。   “她没有肝。”白优对两人说道。   肝藏魂。   白优是借尸还魂,正常来说魂和正常人比,的确是缺少的。   所以没有肝是正常的。   怪不得安王没有心跳,但是她有。   这个人造人,应该是会根据不同人的情况,内脏的完整程度也不同。   她虽然不熟悉制作这种人造人的工艺手法,但透过这两次接触,大概也能判断出一些所需物。   比如气。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有气的流走,气也包含了一个人所有的一切:记忆,知识,习惯,动作……等等。   有了这些气,这人造人也就宛如□□了。   那天在茶楼安王一直拉着他们说了那么多话,想必就是故意借此机会盗了她的气。   怪不得她出了茶楼会觉得疲累不堪了。   白优:“……我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些事故,耽误了不少时间。应该是有人知道我今天会过来,所以才特地弄的。”   白优特地晃了晃手里的小金人。   宋从极:“他们是冲着水匪来的。”   三人眼神同时凝重。   白优收起木人提议,“我们先去看看那些水匪吧?”   盛千夷有心留给白优,宋从极也带不走人,只能跟着他们一起。   *   穿过层层机关与通道,三人抵达了王府的地下仓库。   这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冰窖。   三具尸体排列在里面,冰层延缓了他们的腐烂,几乎还保持着接回来时的样子。   白优走过去检查尸体,“……这些死士就连指纹都被抹去了。”   白优看着死者手上被抹掉的指纹和掌纹,甚至就连面相也被进行了更改。   白优:“这些人面具下面都烙上了奴印。可是,从他们的骨相来判断,不像是被流放过的人。这些骨骼生长程度,更像是从小在比较优渥的环境下所长出来的。”   白优瞥了一眼盛千夷。   盛千夷没有察觉到她的视线,径直走了过来,听到白优这么说才无比嫌弃地拿起其中一个手看了看,“的确如此。流放之人,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几乎都被打断过手脚,重接过。但这些人,并没有这样的伤。”   宋从极点了点头,“我查过所有流放记录,没有这些人的记载。”   白优指了指他们脸上的奴印,“所以……这些印记,是为了混淆我们的。对方或许早就预见到我们会把尸体带走,所以,在尸体上也做了假。”   白优越说心里就越发沉重。   去检查他们的身体,发现就连脚底的纹路都做了修改。   谨慎又细致。   打破了所有根据身体反推身份的可能。   这是行家里的行家。   而且这种操作方式,更改手法……实在太熟悉了。   骨相,面相,身相……   这些手法除了她,还有谁会?   就像是宋从极所怀疑的那样,懂得那些风水场的人,只有她,父亲,还有她的师父。   可是父亲早就死了。   她根本不认识这些人。   她的师父也早在十多年前就闭关,再不问世事。   这世上不应该还有人会了。   到底是谁?   在幕后操控着这些?   难道水匪背后的人,其实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吗?   白优看向两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王爷,大人,我们的敌人中,有一个很强的风水师。”   “目前来看,虽然他们的真实身份被特地隐藏了,但现在我们还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对大盛国的风水师进行排查,要么就是先想办法找到安王,他一定知道些什么,否则,他没必要这样躲起来,找到他或许能帮助我们找到水匪的头目。”   盛千夷懒洋洋地敲了敲她的头,“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工夫替宋司主操心。别忘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可比任何人都危险。”   白优悠然一怔。   盛千夷也愣了一下。   这是他曾经下意识会对时霓做的动作,怎么竟然对白优做了出来。   白优看到他眼底流露出的茫然,急忙转移话题道,“没事啦,不是有大人在嘛。”   宋从极深沉地看着他,“王爷说的没错,你现在再回侯府不安全。”   “那就去大人家里吧,在你眼皮子底下,想必那帮人也不敢乱来。”白优顺口说道。   宋从极刚要拒绝,盛千夷却率先开口,“本王这里,那些人也不敢乱来。”   宋从极脸色比刚才更沉了:“不必。这既是天玄司的案子,白小姐理应交由天玄司保护。”   说着,宋从极回头看了看白优,示意她现在就跟他走。一副片刻都不想她待在这里的模样。   白优被他看得心跳不由得加速……她刚才就是不想把盛千夷卷进来,随口那么一说……   他居然答应了?   所以……看着前方催促着她的人,现在……真要……去和他住在一起了吗? 第31章 14 命运会让你想见的人,与你重逢……   为了不打草惊蛇, 白优住进将军府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   白优让明善再次打扮成她,和有悔一起离京出去玩。   自己则什么都没拿,跟着宋从极走了。   宋从极把她带到了新修的别院里。   白优跟在他的身后, 走进去的一瞬间,差点泪崩。   这……居然是按照她和爷爷在南方居所一比一复刻的!   江南水乡一样的房子,不管是上面的划痕, 假山流水,花草,房间,都和她曾经住过的一模一样。   他简直是把她的整个家都给搬了过来。   她与爷爷常年漂泊, 临死前几年,爷爷身体的情况越来越差,所以她特地挑选了南方富庶之地,暂时住了下来。   房子里的一砖一瓦, 每一个摆件都是为了调节爷爷的疾病而设下的风水布局。   他甚至连风水局里的聚气点, 都一个不落的全部设置了出来。   这得耗费多少心力才能做得到?   尤其这些聚气点格局本就极端不对称, 他居然都能接受和适应?   白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宋从极察觉到身后灼热的视线,回头奇怪询问, “怎么了?”   白优强忍着想哭的冲动,若无其事地对他说道:“……你家里真好看……特别有江南的味道。”   宋从极:“嗯。这里平日不会有人过来, 你在这里会比较安全。”   “哦。”   宋从极把白优安排进了他旁边的卧房。   她在南方的这套房子,因为考虑藏精纳气, 所以房间只有三个, 一个她的,一个爷爷的,还有一个盛千夷的。   宋从极住进了爷爷的那间,而她也自然住进了自己的那间。   白优抚摸着房间里的一切, 有种恍若梦境的感觉。   看着首饰盒里的簪子,她愣住了。   这不是复刻的。   这就是她自己的东西!   没想到他连这些都一个不落的全部拿了过来。   坐在床边,窗外蝉鸣不断,看着熟悉的场景,时光仿佛倒流,就好像她从未曾离开过一样。   以前她一直觉得他的深情都是假的,可看着这些,她却不懂了,时霓对于他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他何至于此?   白优起身去找宋从极。   此时的他,正在房间里看卷宗。   白优在他对面坐下,试探地问道,“……看大人的喜好,我本来以为将军府是那种比较硬朗的风格,没想到却是这么诗情画意,大人怎么会打造这种江南风格的房子?”   宋从极语气冷淡平和,头也没抬地回答道,“时霓喜欢。”   “……”   白优抬头,透过他房间的窗外正好能看到院子里的桃树。   树上挂着符咒一样的许愿签。   每一个签上都有一个小铃铛。   风吹过的时候,整棵树都像是在歌唱。   白优惊奇地走到树下去看那些签字。   上面都是她以前的那些,每一个签的位置都和原来一模一样。   “大人怎么会弄这个的?”白优故意问道,“毕竟是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宋从极:“时霓喜欢。”   “那她为什么会喜欢这些啊?”   宋从极一直在看卷宗,似乎没注意到她询问的句式不太对,随口答道,“……她喜欢风水。”   白优:“……”   不,不是这样的。   “喜欢风水可以直接算,根本没必要弄这些啊。”白优说道。   宋从极:“……”   白优回头,注意到了宋从极眼底一闪而过的茫然。   他不知道!   宋从极似乎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沉吟道,“她的喜好与寻常人不同。”   白优沉默。   瞥眼,看到了宋从极的卷宗,上面是安王的行程。   白优特地凑过去看了一眼,里面详细的记录着之前安王的每日出行,喜好,和什么人说过什么样的话,在什么地方点过什么吃过什么,事无巨细……   几乎把他每一天的所有时辰做的事情,说的话都记录在案。   这一刻,之前所有的疑惑好像在瞬间串成了一条线。   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这般了解了。   他复刻了她生活的一切,却根本不知道这一切的根源。   他对她的了解,充分详细的根本不像是爱一个人的方式,更像是一种情报的归档。   比如安王。   所以上次他怀疑她没见过时霓,是因为爷爷的行程不对。   他每一次觉得她和时霓有相像的地方,都是因为这种绝对的情报掌握。   整个家里到处都能看出与自己有关的痕迹,这种痕迹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一种爱的表达,但是对于白优来说,这些却是不对的。   “大人,我想,时姐姐并不是因为喜欢风水,才弄这个签的。”白优看了一眼宋从极说道,“正是因为她太懂风水,所以生活缺少了惊喜,才需要一些能给枯燥无聊的生活带来不一样的东西。什么都掌控在手里,也就意味着,人生没有了趣味。”   宋从极沉默片刻,“只有掌控全部,才有运筹帷幄的可能。”   白优不认同他的观点,“那么大人,时姐姐对你又算什么呢?”   宋从极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半晌,才答道,“她是我的妻子。”   “所以,你掌控了她所有的信息,这让你感到开心吗?”   宋从极:“……”   宋从极眸底有些意外,甚至是不解,“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   白优:“不是的。”   白优正襟危坐,“大人,你这样对时姐姐的了解,不像是对爱人,而像是对嫌疑人。”   宋从极:“……”   白优:“对一个人真正的喜欢,不在于她的喜好是什么,习惯是什么,甚至住的样子是什么,而在于对方拥有着什么东西,是能让你感到开心的。你和她在一起,甚至她所有的习惯喜好都和你不同,你也会觉得开心。而不是她出过几次门,跟谁说过什么话。这虽然是你的家,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你的痕迹,你只不过扮演了一个旁观者的角色,把大家对她的认知,强行放在你的生活里。”   “大人,你只是需要别人知道你爱她而已。其实你根本就不了解她!”   宋从极脸色一变,冷然道,“我与时霓的事情,轮不到你插嘴。”   白优第一次看到了宋从极情绪的失控。   他害怕被人发现他的爱是假的。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他成为天玄司司主,故意塑造爱妻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了。   他要的,不仅仅是替她报仇那么简单。   只是报仇,他根本不需要做到这一步。   “大人,你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当成诱饵,对不对?”   宋从极神情一顿。   白优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你表现的越了解时姐姐,那帮幕后凶手就越担心你知道什么,甚至你接管天玄司,也是给他们传达你能找到他们的可能,他们便更容不下你。你是在用自己的命,来换取他们对你出手,对不对?”   面对白优突如其来的逼问,宋从极当即起身,推开她,“与你无关。”   看来她说中了。   “大人,时姐姐根本不需要你这样。她不会希望你替她背负这一切去过一辈子。”   “你不是她,没资格说这些。”宋从极冷下脸来警告道。   她怎么不是!   “我……”白优话都到了嘴边,可看着他那副决然的样子,又咽了回去,“宋从极!”   白优叫住了他的名字,“你的人生除了时霓,还有别的。”   “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白小姐操心。”宋从极说着就准备出去,白优冲上前,拦住了他。   “大人,你为她舍掉了自己的未来,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让你真正心动的人怎么办?你也要继续这样吗?”   宋从极瞬间语塞:“不会有这一天。”   “没有人能预见自己的未来。”   白优知道他在逃避,但她今天非要逼着他把话说清楚,“那不如大人你抽个签吧。”   白优指向身后的桃树。   “有没有这一天,看一看,就知道了。”   宋从极本来觉得她无非就是在没事找事,但白优非常执着,挡在门口,既不让他进,也不让他离开。   宋从极无奈叹气,只好答应她。   两人走到桃树下,他随手抽了一张递给她。   白优看到许愿签上卦象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   怎么会抽出这个。   宋从极看了她一眼,“如何?”   白优将卦象展开:“是天风姤。”   “这个卦象的意思是,命运……终会让你想见的人,与你重逢。”   宋从极:“……”   一阵风吹过,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宋从极望着桃树冷笑,“我想见的人,已经死了。”   白优:“……”   白优刚要说什么,忽然,宋从极冲墙后厉声一喝,“出来。”   四周安静了一瞬。   一股肃杀的冷意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风停了下来。   宋也鬼鬼祟祟地从墙背后伸出了头,“是我是我,别激动。”   宋从极脸色冷了下来,“二叔?你跟我过来。”   宋也一脸八卦的冲白优挤了挤眼睛,然后跟着他进了屋,在宋从极发火之前,提前开口道,“还说你对她没意思,都把人带家里来了,铁树终于要开花了啊。”   “谁告诉你她在这儿的?”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二叔,从小看着你长大的。突然说要来别院住,神神秘秘,绝对有问题好嘛。”   “……”   “你和白优进展到哪一步了?”宋也继续八卦。   宋从极冷眼:“二叔。”   “嗨呀,你别瞪我,白优挺好的,郎才女貌,还不嫌弃你这冷冰冰的性子,跟你多般配啊。”   “二叔,我不会再娶。”   “不娶你把人家带家里?”   “公务。”   “公务用得着躲家里?还就你和她?”   “……二叔。”   宋也就知道他不会承认,循循善诱,“那你说,和白优又算怎么回事?”   宋从极自己也说不上来,明明不该和她有所牵扯,但又总是会和她扯到一起。   她身上有太多的不同了,明明调查了她所有的情况,却也依然对她一无所知。   她总是会展现于他所调查不同的一面。   就像是今天这样。   她又凭什么替时霓让他看向未来呢?   “她是案子的证人而已。”宋从极解释道。   宋也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看你……可没把她当成证人看啊。”   刚才她鞋子都没穿对称,衣服斜了,发簪也是歪的,他居然都能忍了?   这还能只是个证人?   诓谁呢。   “行了,二叔是为你高兴,时霓已经死了。你春天来了,你得把握住机会。”   宋从极站了起来,指了指房间里时霓的画像,“……三年前,父亲在战场被人害死,十万大军全军覆灭,所有人都说宋家通敌叛国,没有任何人相信我们,哪怕是曾经的幕友,也避之不及。当时,若不是时霓选择嫁过来,宋家根本不会有喘息的机会,陛下也更不会让我替父出征。”   “以时家的声望,她根本不需要把自己卷入到旋涡里,她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但她义无反顾,背负着巨大的压力,选择了嫁给我。”   宋从极的语气极为郑重,两人的婚约是自小定下的娃娃亲,可两人过了年纪却始终不提此事,宋从极从来就没奢望过她会选择这门亲事。毕竟他们连面都没见过。   “要不是她的这个决定,朝内时先生的学生们也不会停止对宋家的围追堵截,宋家不会有今天……要不是为了嫁给我,她也……不会死。”   “我娶她,不仅仅是因为愧疚,还是责任。她信守了承诺,我亦该如此。”   “她为我而死,我陪她一生,这才是我该还的债。”   宋也就知道他过不去这个砍,“水匪那是意外,她对风水命理那么了解,都没能算到自己的劫数,你又何必把过错都算到自己头上?刚才白优说的没错,万一你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怎么办?就这样舍弃吗?”   宋从极不想和宋也就这个问题继续废话,“二叔,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宋也本来还想劝两句。   宋从极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宋也瞥了一眼窗外树下的女子,又看了看宋从极,小声嘀咕,“你就死鸭子嘴硬吧,情感之事从来都不是能随便掌控的东西,到时候发现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看你怎么办……”   *   那天之后,白优与宋从极之间,便陷入到了冷战之中。   他故意躲着她,她也察觉到了。   白优几次想说什么,但跨出去又折返回来了。   明明一开始她无非是好奇,他如果只是为了帮她报仇,何必非要塑造爱妻的身份?   现在真的知道了,却比他的假装更让人难以承受。   她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他是第一个不用言语便能知道她想什么的人。   虽然他总在试探她,可她却从没讨厌过他,甚至能与他并肩作战,她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可是,白优对他的感情又很复杂,一方面,时霓已经死了,他们的缘分按理说已经尽了。   可另一方面,面对着他对自己的付出,她却头一次感到了心疼。   因为学习风水,她一直自认早就看透了人心,她从来没想过这世上会有他那么傻的人。   为了承诺与责任把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   这责任是骨血里的忠义,却也是彻底将他束缚的枷锁。   白优被他气的几次都想冲过去,告诉他,我就是时霓,你别再管我了。   可到了门口,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优好几天都没睡好了,一大早发现他在练剑。   桃树下的男子,冷冽俊朗,尤其眼尾那颗血痣,宛如浓墨重彩的画卷,藏着万千的故事。   白优索性下床,走了出去,抱手看向他问道,“大人,你回来以后一直没有处理伤口吗?”   宋从极收剑,一如既往地冷淡,“处理过了。”   骗子。   她天天在府里,就没见他休息过,怎么处理的?   白优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拿着一个盘子到他面前。   宋从极此时已经回到了房间里,收了剑准备换衣服。   白优将门关上。   宋从极抬眸看了看她。   “大人,脱衣服。你需要换药。”   “……”   “我自己可以。”宋从极起身,急忙去接她手里的盘子。   白优往后退了几步,“前面也就算了,后背你怎么可以?大人,你刚才练剑的时候,后背都浸出血了。”   宋从极:“……”   “我叫天相过来。”   白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宋从极:“……”   白优:“大人是要我帮你脱吗?”   宋从极:“不必。我自己来。”   宋从极的脖子到耳根又开始烧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这样靠近自己,他就紧张的不行。   两人只字不提冷战之事。   拉下他的内裳,看着里面已经开始化脓的伤口,白优脸色沉了下去。   果然,他就一直在忙公务,根本没处理过!   白优板着脸,想骂人,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他们不过合作关系而已,她有什么立场骂他呢?   白优有了之前的经验,再次处理他的伤口要比之前迅速很多。   就在她靠近他的身体,将药重新洒上去的时候,吱呀——   门开了。   天相僵硬地愣在门口。   瞬间寂静。   空气里都是让人难以解释的暧昧味道。   天相急忙关门后退:“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   砰——   门又关上了。   白优:“……”   宋从极:“……”   过了一会儿,房间内传来宋从极平和且不带情绪的声音。   “进来吧。”   天相不好意思地走了进去。   此时白优和宋从极两人正襟危坐,一个坐在最东,一个坐在最西,像隔着整个银河。   天相:“……”何必呢,刚才他可都看到了!   宋从极:“何事?”   “大人,偃师找到了。”天相赶紧收回视线汇报道。   宋从极站起来,示意现在就去看看。   白优也跟着站了起来:“等等,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   宋从极话都没说完,白优已经走了出去,催促起他,“快点。”   宋从极:“……”   宋从极就知道她要参与就没有办法甩开她,只能同意了。   *   天相带着两人来到了上京闹市区的某个工坊街口。   白优看了看四周,“这不就是之前我说有死者的街道吗?”   天相:“当时我们都以为白小姐说的人,应该藏在巷子哪里,没想过本身就在巷子里,所以一直什么都没找到。”   天相指了指这家店,“这个工坊的老板是一个木匠,整个上京,他的手艺是最好的。但是前几天忽然有人投诉,说他家闹鬼,总听到晚上有女人的哭泣,还看到一模一样的女人,官府那边根本不敢处理,就报到了天玄司。”   “天玄司特地跟踪了他几天,发现他从上个月起就已经关门不营业了,平日里除了买菜,根本不出门。我们在他后院的垃圾里,找到了这个。”   天相拿出了几根树枝,“这些材质和那些木人一样。”   白优看了看树枝,“这是雷击木,是被雷劈过,还没死的枣树上才有的,极为难寻。”   天相:“所以我推断,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白优怕宋从极不让她进去,所以率先开口,“那就天相在外面替我们守着,任何人只要跑出来,一律缉拿。我和大人先进去会会他。”   宋从极:“……”   她下命令的样子,倒是跟他越来越像了。   宋从极叹了口气,“就按白小姐说的办。”   天相:“是。”   两人下了马车,朝着工坊走去。   白优敲了敲门,“有人嘛?喂,有人嘛?”   房间里无人应答。   白优推了推门,发现门并没有锁。   两人相视一眼,推门而入。   只是,白优刚一推开门,一个暗器就砸了下来。   宋从极抓住白优直接带入怀里,往旁边一闪,“小心!” 第32章 15 架子上挂着一串——人   宋从极单手持剑挡住了突如其来的暗器, 另一只手则带着白优躲避到一边。   白优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石头,这么粗糙的暗器他是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的?   宋从极一剑劈掉了暗器的装置。   环顾四周,整个工坊内部除了刚才冒出暗器的位置, 其他地方比起工坊,更像是一个药店。   正面的柜台上,每一个抽屉上都贴着标签, 皮、耳、指甲、头发……等等。   看上去极端惊悚又骇人。   白优打开抽屉看了看,里面的这些物品……还和标签上写的一样。   白优感觉一阵恶心,急忙把抽屉合上了。   而柜子的侧面,则是两个工作台, 像是寻常用来打造一些基础工艺所用。   屋子里不仅非常整齐,不沾染一丝灰尘,就连内部也是异常的安静。   白优特地指了指紧闭的门窗,“这里身处闹市, 却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声响。”   可见这整体的隔音环境有多好了。   难以想象这里面得发出多大的动静, 才会让邻居听到那些声音。   这整个工坊哪哪都透着诡异。   窗子封死, 除了进来的那道门,里面居然连个门都没有。   就像是这一间屋子就是整个工坊的全部了。   而且就说布局, 毫无章法,却又另类的过分整齐。   看得出来拥有者是一个不信天地神灵, 更相信自己的人。   可这样的人,又怎会做出这种偏偏又需要和风水命理所结合的人造人?   白优和宋从极交换了一下眼神, 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木匠显然是知道他们来了, 所以才藏起来的。   要找到他,就得先找到通往里面的通道。   两人分开寻找可疑的触发开关,可摸了半天都没有。   宋从极的视线停留在那些抽屉上,扫了一眼, 发现了这抽屉里出现了不对称的位置。   当即拉开。   咯噔——   抽屉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开锁音。   宋从极当即走了过去,只见柜子的侧面一把锁自行打开了。   宋从极推开锁门,从里面拉出来一个移动的架子。   架子上像是衣服一样挂着一串——人。   两人看到这些被挂起的人吓了一跳。   虽然之前已经见识过人造人的逼真了,但此时看着那么多人被串成一排的挂在架子上,却依然感到毛骨悚然。   白优看着架子上的女人,总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   “安王妃。”宋从极答道。   白优记得好像在出海的船上有见过一面,安王带着最宠爱的妃子出行,当时还有不少人夸赞安王妃福气好来着。   但船上实在人太多,她也没太注意过。   难道安王和安王妃都是假的?   可是——   “怎么会有那么多个安王妃?”白优走近去仔细看了看,这一串的安王妃就像是每个时期的不同跨度一样。   一张张脸是日趋成熟的。   白优忽然想到了那天夜里的求助,无声却绝望的敲门声。   白优当即抬起她们的手一个一个地检查。   “大人!”白优抓住了其中一个的手,举了起来,“她的指纹和我之前见过的一样。那天晚上我遇到的是她!”   宋从极快步走了过去,伸手摸向她的后颈,有一块地方是空的。   宋从极:“木人还没有装进去。”   白优:“或者是木人被拿掉了。”   “这些人造人毕竟拥有着本体的情感和意识……或许是她的本体想逃吧。”白优按住心头漫起的疑惑,“果然这个木匠就是我们要找的偃师了,但是他人呢?”   宋从极:“应该就在暗处看着我们。”   “那就逼他出来好了。”   白优四下看了看,直接把架子上的这些安王妃全部给扯了下来,然后冲四周喊道,“反正这些人造人也挺好玩的,不如全部刨开看看,里面都缺些什么。”   说着,白优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直接冲着最近的一个安王妃刺了下去。   “住手!”   黑暗里忽然响起一声厉呵,紧接着,工作台那边动了起来。   工作台一分为二,露出了里面的楼梯。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接着便朝着白优冲了过去。   宋从极眼疾手快,抄起身侧的椅子丢向男子,让他攻击白优的路线顺势偏离了一些。   白优得此机会,率先出手,用匕首刺了他一刀,然后退回到宋从极身边。   木匠忍痛看向两人,丝毫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反而赤手空拳和宋从极打了起来。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木匠的身手居然那么好。   就像是特地训练过的一样。   那股要和宋从极拼命的势气,让白优都觉得难以置信。   宋从极在与他的搏斗中衣服硬生生被他扯烂了一个角。   白优眼皮一跳,不能再打下去了,她重新跑到那些人造人的面前,将手里的匕首对准了安王妃的后颈处,“住手!你要是再动一下,这些人可就没了。”   木匠闻声立马停手。   “别碰她!”   木匠褪下身上一脸的杀气,开口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白优瞥了他一眼,装?   “我们是来谈合作的。”白优收起了匕首,摆出一脸和善的样子说道。   木匠的目光里阴气重重,“什么合作?”   “我看你做的这些人很逼真,我也想做一个我自己。”白优说道。   木匠:“不会。”   白优把之前自己身体里的小金人丢到了他的面前,“你不是都已经做过了?”   “……”木匠沉默了片刻,对他们说道,“你们想知道什么,直接问,一个字,一两银子。”   白优愣了一下,按字收钱?   买他的答案这么贵?   可从屋子的布局和摆设来看,这木匠根本不像是为钱而出卖情报的人。   能在闹市区养这么一些东西,他本身就是不缺钱的。   既然故意开口要钱,那恐怕就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了。   还没等白优再说什么,宋从极直接丢了一沓银票在桌子上,“现在可以了?”   木匠:“……”   白优:“……”   木匠:“问。”   白优看了宋从极一眼,并不着急立马就说出他们的意图,还是得先找机会打探一下这个地方才行。   “都说我们是来合作的了,不如先说说怎么制作一个跟我一样的人吧?”   木匠深深地看了白优一眼,“你们跟我来。”   两人没有多问,跟着他下了工作台处的楼梯。   楼梯内是一个蜿蜒曲折的密道,木匠在门口拿了一盏烛灯就往里走。   两人紧跟着在他的身后。   密道并不宽敞,但却打扫的一尘不染,可见平日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面活动。   只是,这密道仿佛没有尽头,跟着他走了好一会儿,他们都一直没到达目的地。   而且,越往里走越黑。   木匠手里拿着的烛火光线也就越暗。   外界的声音被屏蔽的也就越干净。   空气里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还有脚步声。   突然——   噼里啪啦——   极静的环境下,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回荡在四周,显得无比空旷。   “什么声音?”白优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话音刚落,前面的烛火忽然熄灭了。   原本就在极弱光线下的两人,视线有片刻的黑白。   前面刹时没了动静。   等双眼适应黑暗的时候,白优急忙往前摸了摸,别说木匠了,连个鬼都没有。   “喂?老板你人呢?喂!”   “不用喊了,他藏起来了。”宋从极的声音从身后处传来。   接着便听到——咚地一声——   他们来时的那条路被一扇厚重的石门给堵上了。   咚——又一声。   他们前面的路也被堵上了。   白优:“……”   宋从极:“……”   两人被困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   这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白优沿着去摸,摸到了一个灼热的身体。   “谁!”   白优顺势要抽出匕首,却被一双冰冷的手按住了。   “是我。”宋从极的呼吸扑面而来。   白优怔了怔,没想到他们的距离那么近,赶紧松手。   “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尽快出去。”白优转过身,转移话题道。   宋从极没多说什么,淡淡应了一声,“木匠大多擅长机关精巧,这里应该和外面一样有控制的开关,先找找看。”   两人分开去不同的地方寻找开关。   可是,消失的木匠似乎根本没打算给他们这个机会,原本在两边的石门突然动了起来。   宋从极:“小心!”   两人当即背靠着对方往内撤。   两面石门往里走的速度很快,两人试图去阻止墙的内移却无济于事。   “这木匠是想把我们压成肉饼啊。”白优怒道,整个人明明是在与石门抗争,却反倒被石门推着往内走。   眼看着两个石门即将合并到一起。   两人也被迫挤到了一起。   宋从极把白优拽入怀中,同时用剑顶住了两边。   白优就这样顺势被他圈在了双臂之间。   白优浑身僵直愣在原地。   脑子那根绷紧的弦当即就断了。   浑身上下都感受着紧贴在自己身后的年轻男子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桃花香,让人极端……不自在。   宋从极察觉到了怀里人的躁动,暗哑的嗓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抱歉。”   白优的身体又麻了半边,轻咳一声不自然地回了一句:   “哦……没事。”   宋从极顾不上她费力地与石门抗争着,“……这种机关一般不会四面封死,我身上有一些银子,你找出来抛上去,看一看上面距离我们有多远的距离。”   听着宋从极的安排,白优艰难地从他双臂里转了一个身。   呼吸紧密地交织到了一起。   黑暗中两个人的感知被无限放大。   她甚至不用灯光也能猜想得到,两人现在的距离有多近多暧昧了。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火一样烧了起来,顶着一张发烫的脸在他的腰间不自然地摸了摸。   在她触碰到他的瞬间,她明显也感觉到了宋从极浑身的僵硬。   两个“铁板”就这么面对面紧挨着彼此。   气氛尴尬,却又让人极端难为情。   白优:“找到了。”   宋从极:“扔上去。”   白优脑子里已经停止思考了,只听从指令一般地把银子全部往上抛了出去。   可毕竟空间的局限性,她这一抛用力太猛,缩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又撞到了他的身上。   宋从极则因为她这一抛出,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石门也因此又朝着两人迈了一步。   宋从极忙于撑着石门,在白优撞到自己的同时,发力前倾。   两人迎面撞上……   在两人相撞的那一刻,白优明显感觉自己的嘴唇好像撞到了什么柔软的地方。   紧接着,她发现两个人的呼吸都凝滞了一下。   白优的心跳比刚才更快了,手不由自主地触碰了自己的唇,刚才所触碰到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上面挥之不去,白优忍不住试探地问了一句,“大人?”   “嗯?”   “……我刚才……撞到你哪儿了……?” 第33章 16 我宁死,也不愿和你在一起   一阵沉默。   “没事。”宋从极没有正面回答她的提问, 而是云淡风轻地将话题掠了过去,“刚才你扔上去八个银子,只有四个掉了下来。上面三米处, 应该有空地。”   白优一直是知道他耳力极佳的,刚才那样的情况下,他还能顾得上听声辨位, 那应该是……她自己多想了吧。   白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是我们得怎么上去?”   暧昧的温度在耳畔缠绕,“抱歉……”宋从极低声对她说了一句话。   下一刻,她便感觉腰被人环抱住。   然后整个人被往上一提,借着墙面的力道, 纵身一跃,落到了上方的平地处。   宋从极轻轻放下了她。   而下面的石门则砰地一声撞到了一起。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听这声音也能想象得到要是再晚一步,两人会面临着怎样的下场。   这工坊里的机关虽然粗糙, 但也不得不说, 还是能唬住人的。   今天要不是他们两在这里, 其他人恐怕就根本出不去了。   也不知道这里面,曾经是否也困住过别的人。   “这里应该有出口, 找一下。”宋从极低声对白优说道。   四周依然伸手不见五指,但好在呆了一会儿, 两人都已经开始适应这样的极端黑暗。   只是,目前无法确定这地方到底有多大, 白优把身上的首饰都扒拉了下来, 然后往四周丢。   叮叮咚咚的声音在周围相继响起。   “这边!”   白优叫住宋从极,指向了自己的右手边。   宋从极也听到了声音,“……这里没有落地声,你扔了什么出去?”   白优:“应该是我的玉镯。什么东西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宋从极:“像是布。”   宋从极提剑走了过去, 直接挥剑刺向声音消失的地方。   撕拉——   布被他划开,一道微弱的光线透过缝隙照了过来。   白优走过去扯下了整块布,“……他这个机关做的……当真是粗糙。”   宋从极碾了碾手上的灰,比起之前通道的一尘不染,这里显然是常年无人打扫之地。   因为有了光线,白优一回头就正好看到宋从极的嘴唇处好像有些诡异的红?   宋从极察觉到白优的注视,急忙把头扭到了一边,“应该是没想到有人会从这里上来。进去看看。”   白优:“……”   “好吧。”   两人沿着光线走了进去。   “像是个密室。”白优对宋从极道。   虽然整个空间里仅有一束蜡烛立于一隅,但比起之前的极端黑暗,这光线也足以让两人看清楚密室的情况。   两人谨慎地往前走着。   又是一块巨大的黑幕布。   估计因为不怎么打理,这里整体杂乱不堪,各种使用废弃的物品堆在一边,和之前他们所看到的干净整洁截然不同。   只不过,白优掀开布往里看的时候,后背忽然泛起一阵凉意。   幕布后,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各种各样的人造人。   男女老少年龄长相身形各异,宛如一个巨大的人造人生产地。   这人造人的数量,简直多的惊人,尤其每一个人造人的表情都不同,全部面冲着两人的时候,透着一股渗人的味道。   “没想到他居然做了这么多……当年周穆王因担心动荡所以毁掉了所有人造人,这些要是流入上京……”白优看了宋从极一眼,没有说下去。   ——那恐怕就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风了。   或者说……这种东西就根本不应该存在。   安王搞这些东西出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白优悄声对宋从极道,“大人,我们可以先用这些人造人逼那木匠现身。”   宋从极点了点头,两人分开分对人造人出手。   这好歹也是他的一番心血,看着被毁,不可能无动于衷。   只不过,有一些似乎已经被注入了人气,面对着两人的生死威胁,部分人造人居然还反抗起来,要么逃跑,要么与白优宋从极拼命。   但区区几个人造人又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没一会儿,这里就被两人砍杀了近一半。   木匠依然没有出现。   倒是比她预料中还要沉得住气。   白优忽然发现了一部分纹丝不动的人造人里,有一个身影在往角落里躲。   白优快步冲了过去,将她从角落里揪了出来,“大人,这还有一个会动的。”   “啊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角落里的女人被白优拽出来的同时,尖叫大喊起来。   白优看了她一眼,一身锦衣华服,算得上是这一堆人造人里装扮得最为精致的了,只不过——   “又一个安王妃,这安王到底是搞了几个自己的妃子?”白优嘀咕道。   光是刚才她自己杀的,就已经十多个了。   还不算刚进门的时候,在药柜后面的那些。   “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人造人,我是真的!!我是安王妃!”女人紧张地冲白优喊道。   白优松开手,一脸不信任地说道,“所有假的都这么说。”   “我不是假的!我才是真正的安王妃,那些都是从我身上提了我的气做的!”安王妃狼狈地站了起来再次喊道。   白优和宋从极互相看了一眼,这安王妃似乎对于木匠来说不太一样。   现场的安王都没有安王妃的数量多,而且,所有人造人都是一个状态。   但是,不同的安王妃身上,却形成了一个完整成长曲线。   就像是人造人随着她而长大一样。   这显然不太合理。   毕竟,安王才是受到生死威胁的人,而安王妃与吴永业的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没必要做那么多的自己。   尤其,他们面前的这个安王妃,和那群一丝不苟的安王妃比起来,头发凌乱,一身狼狈,虽装扮精致却也比那些假的更像个半成品。   “证明?”宋从极冷淡开口。   安王妃想了想,重新站定,像是豁出去一般掀开了头发。   两人这才看到,她的脸有一半像是被利器所伤,伤口如蛇,蜿蜒在她的脸上,与另外一边的美好剔透截然不同,宛如拼凑上去的一张假脸。   “够了吗?”安王妃反问道。   “不能。”宋从极说着挥剑就要朝着她刺了过去。   寒光忽闪,木匠在宋从极的剑劈向安王妃的一瞬间,冲了出来,挡在她的面前,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宋从极的剑尖。   鲜血沿着他的掌心往下滴落,木匠咬牙切齿地看着宋从极,“谁也休想碰她!”   白优冷哼一声,走到木匠的对面,“终于肯出现了?”   安王妃显然对木匠的相救并不领情,反而绝望地冲两人大喊,“……救救我……快救救我。你们不要信他,一个字都不要信!”   白优:“???”   为什么要救她?   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你闭嘴。”木匠扭头呵了她一句。   安王妃整个人顿时瑟瑟发抖,却还在试图越过他,冲向白优和宋从极。   白优和宋从极双双出手将两人分开。   白优拉住安王妃站到了自己的身后,木匠则被宋从极隔档到了一边。   “你们别碰她!可宜,你回来!”木匠激动地冲白优吼道。   白优举起双手,“看清楚,是安王妃不想跟你在一起,不是我硬要碰她的。”   木匠:“……”   安王妃死死地拽住白优的衣服,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说话也比刚才更有底气了一些,“求求你,快带我离开这里,不要把我交给他,求求你了。”   “谁也不能带走她!”木匠说着还想冲过来,宋从极的剑直接刺穿了他的掌心,将他钉在地上。   木匠不得已,整个人都被迫跪了下来,他却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警告地朝安王妃吼,“你别想离开我!可宜!你休想!啊……”   宋从极转动了手里的剑。   木匠疼得冷汗直冒,一个字都喊不出来了。   安王妃在看到木匠以后,整个人的状态比之前更差,甚至有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癫狂感和厌恶交织在她的身上。   白优实在难以想象一个堂堂王妃会变成这般模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你放心,他过不来,到底怎么回事?你得说清楚我们才能救你。”   安王妃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他!把我软禁在这里的。我才是真正的安王妃,你们在外面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假的!”   白优:“安王知道吗?”   “知道。”提起安王,安王妃的眼底全是憎恨,“是他,把我卖给洪健的!”   洪健应该就是木匠的名字了。   白优继续拍了拍她,示意她往下说。   “……洪健曾经是我的侍卫,我们两从小一起长大,本是青梅竹马,但我父母并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洪健一直想带着我私奔,我拒绝了。”   白优:“你不喜欢他?”   安王妃:“我遇到了安王……我见到他的第一眼便想嫁给他,那个时候我便明白,我对洪健无非是一种对待哥哥一样的情感,我依赖他,但我并不爱他。所以我不可能跟他私奔,为了避免他的纠缠,我甚至主动参与了安王妃的选拔,顺利当上了安王妃。我本以为这样,能让他死心。”   白优回头看了一眼木匠,也能理解。且不说门当户对,一个风流潇洒,一个木讷无趣,换谁都会选择安王,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皇子。   安王妃说到这里,眼神里染上了一层毒,死死地盯着木匠,“但是成亲那天,他把我掳走了,并弄了一个假的我去了王府。”   “看着洪健带我离开上京,我本以为彻底没希望了,安王却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我们。当时我以为安王是为我而来的。”   白优:“他的妃子在新婚当夜被掳走了,不就是为你而去的吗?”   安王妃冷笑,“他把我送给了洪健。”   白优震惊:“……为什么?”   安王妃:“因为洪健是偃师。比起我这样随处可见的女人,能制作出人造人的洪健,对他来说更有价值。他不介意用我来换洪健的衷心。”   白优:“……”   白优想起了之前看到的安王面相。   他所更改后的面相,俨然一副纨绔王爷,但能够用自己的妃子去换一颗有用的棋子,这可当真不是一个风流的人做得出来的事情。   这也怪不得安王妃对安王有如此深的恨意了。   安王妃是被自己所爱的人,亲自推向了地狱。   “所以,从那天起,我便被他们两关在了这里。外面那些安王妃,不过是洪健每个阶段送过去的人造人罢了。”   宋从极对他们的情感没有兴趣,直接问道,“安王是如何发现送过去的是假的?”   听到宋从极的询问,安王妃忽然疯疯癫癫一般大笑起来,“你们真以为他就是一个风流王爷吗?哈哈哈哈哈……你们都被他骗了!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骗子!骗子!他了解的可比你们每一个人想象的都要多。能让人造人变成现在这个程度,有一半都是他的功劳!”   白优:“……”   宋从极:“……”   安王妃说完,又一次紧紧地拽着白优,她的情绪起起伏伏,敛了刚才的疯癫,这会儿又是一副无助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能感受得到多年软禁的生活,已经让她的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创伤。   “……这么多年,你们是唯一能进到这里的人,我就是听到你们来的动静才打烂了他的工作台拼命跑出来的,求求你们现在带我走吧,只要你们能救我出去,我什么都愿意做,你们想知道的,我都能告诉你们。我不想在这里呆着了,求求你们带我走吧……”   “不行!可宜,你永远都别想从我视线离开。”洪健听到她的话,几乎是在咆哮,眼底全是对失去她的恐惧。   白优看到木匠如此深的执念,没想到他却是一个这样疯狂的情种。   可是,安王妃显然受够了被他关押的日子,他越不想她走,她身上的怒火就烧的越厉害。   安王妃转身冲过去就是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然后掀起头发露出脸上那道丑陋的伤疤吼道,“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放手吗?你要我这张脸,我不是已经给你了!”   “我爱的是你的人,你就算两边脸都毁了,我也不会离开你。”   “可我不想跟你在一起!”安王妃已经在尖叫了。   “可宜,你怎么就不懂,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我们能够每天在一起,没有人打扰我们,难道不好嘛?你就算爱安王我也根本不在意,我只要你在我身边……你就是打我骂我我都不在意……”洪健说着还转了另外一边脸给她,“你只要不走,你喜欢打就打,多少都行……”   “够了!”安王妃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话,整个人因为生气而发抖,“你爱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幻想出来的可宜罢了。这里有那么多的可宜,你跟她们过难道不行吗?你别来纠缠我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可宜!”   “哈哈哈哈……”   面对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白优却突然笑了起来。   洪健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笑什么?”   白优神色冷淡地看向他,字字珠玑道:“你真是自私。口口声声说着爱,却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感受,你这叫爱吗?不,无非是打着爱的名义,满足你自己的欲望罢了。从头到尾,你都没真正懂得什么是爱一个人。”   “你胡说!”洪健激动地反驳。   白优步步紧逼:“那你倒是说说,你看着她每天崩溃,难过,痛苦,作为你爱的人,你就没有一点动摇?压根不曾思考过她的感受?“   洪健:“我怎么没考虑过?嫁给安王,她每天要面对安王府上上下下的刁难,安王风流成性,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她会伤心会难过,安王妃有什么好?外面的人都只会伤害她,只有我,她只要跟我待在这里,待在我们的工坊,她永远都能快乐,她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她,衣服,鞋子,首饰……她喜欢安王,我甚至做安王陪她都行。”   白优:“可笑,在你眼里她需要的都只是这些物质的东西嘛?更何况,是难过也好,是受伤也罢,那都是她自己的人生,不需要你来帮她做选择!”   宋从极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怔,脑海里回到那一天桃树下他们的争吵。   当时,她也是这样说他的。   如今的他,又何尝不是与洪健一样,自以为的走着,认为时霓会想要看到的人生?   洪健吵不过她,已经被她气的呕出了一口血,“你闭嘴,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的确不懂,一个懦弱无能自卑,甚至愿意给情敌当一条狗的男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爱?”   “你……”   白优抓住安王妃的手,“今天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安王妃,我都带她走定了。”   洪健被气得暴跳如雷,“你敢!”   眼看着洪健被激得就要起来找白优算账,宋从极忽然拔剑看向身后,提醒道,“着火了。”   众人当即回头。   只见密室里不知何时被点燃,那些堆放在四周的杂物燃烧起火,火星从一点点逐渐扩大。   从刚才白优和宋从极走来的通道一直烧向他们现在的密室,火势越过幕布,燃烧的更加猛烈,眼看着烧到了面前。   白优环顾四周,他们现在处于一个完全密闭的环境,根本没有逃生的出口。   浓烟刺鼻,有人要把他们活活烧死在这里! 第34章 17 我对强扭的瓜没兴趣   眼看着火就要朝着他们烧了过来, 洪健趁着他们不注意当即掉头,拧断了角落里一个人造人的头,咔哒——   锁开的声音传来。   他们不远处的一面墙, 徐徐转动,开了出口。   “可宜,快走!”洪健慌张地冲安王妃喊道。   宋从极却一脸淡定道, “不急。”   ???   白优看着宋从极运筹帷幄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也没有急于离开,“嗯。”   ???   洪健完全看不透面前的两人, 火烧眉毛了他们怎么还能这般淡定?   但比起他们,他更在意的是安王妃的安全,“……可宜别管他们,你快走啊, 这里就一个出口, 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 宋从极回手将门关上了。   洪健都懵了,“你干什么?着火了没看到吗?可宜会死在这里的!”   “我宁可死, 也不想跟你一起走。”安王妃坚定地躲在了白优的身后。   洪健:“……”   火势越烧越猛,安王妃已经被浓烟呛得一阵咳嗽。   可就在这个时候, 宋从极忽然反向调头,手里的剑丢了出去。   叮——   剑冲面门, 拦住了一个鬼鬼祟祟想要趁机溜出去的人。   那个人被剑吓得呆愣在原地, 手里的火把随即掉到了地上。   宋从极平和淡然地朝着对方走了过去,“……安王,你想去哪儿?”   安王浑身僵了一下,洪健已经提前喊了起来, “他不是安王,是人造人。”   白优做好了把他推入火里的准备,“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安王被两人封住了退路,显然没料到他们居然真对他出手,忍不住呵了一声,“放肆!”   而这一声,也足以确定他的身份了。   “王爷,你以为烧死我们,你就能相安无事了吗?”白优冷笑道。   安王怔了怔,眼里满是不解,“你怎么发现是本王的?”   白优眸光泛凉,替宋从极答道,“都见识过两次了,再分不出来,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安王沉默片刻,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开口道,“你们不是来找洪健的,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本王来的。”   宋从极:“不错。”   不过——   宋从极扫了一眼身后的火势,一把抓住安王,“先出去再说。走!”   宋从极把刚才关上的门重新打开,带领众人迅速从里面逃了出去。   洪健急忙将墙门锁死,阻绝火势的蔓延,然后,一路被迫领着他们走出了密道。   可才出来,面对着并不友好的宋从极和白优,安王却直接问道,“你们怎么确定本王在这里的?”   白优看了他一眼,“你已经在海上‘死了’,不可能再轻易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思想来去,你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可以存在很多个你的偃师处。”   白优:“……当然,洪健肯定不会随便告诉我们你在哪里,之前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发出的时候,想必是安王妃因为发现来了人,逃跑发出的动静。人都会往她觉得安全的地方躲,明明我们刚才呆的密室里全都是人造人,显然是洪健会去的地方,她为什么会觉得安全?我想就是因为这里……不容易被发现,或者也不敢轻易被人发现。”   “这里面看似用来放人造人,但其实就是你的藏身之地……你与那些假的人造人混在一起,很容易就这样蒙混过去。”   白优说着随手往刚才来的方向指了指,“只不过……在我们动手之前,地上还有一个□□的人造人。那里面所有的人造人可都穿着衣服,唯独她。我杀死她的时候,她身上的红晕还没散去,这不是正常的晕色,短时间内还保留着这种东西,只能说明有人在这里进行了一场深刻——坦诚的交流。这种情况下还不忘放纵自己的,除了风流王爷,还会有谁?”   安王:“既然知道本王在此,你们还敢动手?”   白优:“不这样你怎么会现身?”   安王:“……”   安王眼底情绪翻涌,“本王倒是低估你们了。”   白优不以为然,“王爷,你拿我们当棋子的时候,就应该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安王静默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那张亲和力十足的脸上写满了高兴,“能得两位做棋子,也是本王的荣幸呀。”   白优:“……”   宋从极没功夫听他废话,找到安王,最主要的是了解他会被那些水匪追杀的原因,于是开门见山问道,“三年前,你曾偷偷离开过上京去找吴永业,是为何事?”   安王心知天玄司神通广大,这次又的确是利用了二人,要想真的瞒过宋从极恐怕根本不可能,既然如此——   那就告诉他好了。   安王瞥了一眼白优身后的王妃,“当然是因为她。”   安王妃一脸茫然。   安王继续道,“身在皇室,争斗从来都没停止过,别看本王这样,宫里惦记本王这条命的可也不少。三年前,本王出去游玩的时候,王妃被人抓走了。”   “当时若让人发现她是人造人,那势必会给本王带来不少麻烦。本王一路派人跟踪他们,一直追到了水月镇。本王发现他们在那里屯集了一些兵马,靠本王那几个侍卫是抢不回王妃的。”   “吴永业正好在那边,本王连夜找到了他,要他带兵帮本王把安王妃给抢回来。本来吴永业这个老古板死活不同意,说什么皇子不能涉及兵权,他作为巡抚更不能未经调令擅自调兵,但他好歹是本王母妃的亲哥哥,不可能真的见死不救,本王没办法就将安王妃是人造人的事情告诉了他。”   “当天夜里,他就私自安排了人马,换了寻常人的衣服,攻打了水月镇那里的营地,抢回了王妃。”   白优就知道吴永业会喝醉有问题。   果然……根本就是掩盖他们行动的借口罢了。   “那营地呢?”白优问道。   安王:“私自调动兵马可是要杀头的,为了不让人发现,本王下令屠杀了整个营地。”   白优:“……”   房间里有一阵持续很久的沉默。   接着,安王妃疯了一样大笑起来,“呵呵……呵呵呵呵……”   听到安王妃诡异的笑声,众人纷纷回头看向了她。   “南承乐,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撒谎!”安王妃说着转头看向白优,“当时被抓走的安王妃根本不是人造人,而是我!”   “我是为了能够逃离你们两,主动跟他们走的!从头到尾你在乎的人都只是他!”安王妃指了指洪健,“你知道若我跑了,你便不可能控制得了洪健,他也不会再帮你制作人造人,所以,你不惜一切手段,都要把我抓回去,你甚至连自己的亲舅舅都骗,为了达成目的……你根本就不配叫人!”   安王妃越说越激动,情绪已经出离崩溃的边缘。   安王却不以为意,“啧……这天下,最不缺的便是女人,但是最缺的,却是有用的人。既要做本王的妃子,就该有这样的觉悟才对,你能为本王做点贡献,也不枉本王选你做王妃了。”   “呵呵呵呵……我真傻,我竟相信你会爱我。呵呵呵呵……”   安王妃整个人跌坐在地,看着安王,眼神里交织着憎恶轻蔑后悔痛苦……   这个她一见钟情的男人,她本以为他看到她的牺牲,有一天会真的悔悟,会懂得她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至少他会被她打动选择带她走,但现在,她才忽然明白,他……是没有心的。   她所有的希望,都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罢了。   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一颗用来牵制洪健的棋子罢了。   可是……她已经做了太久的棋子了,不想再让他得逞。   他越想要的,她便越不会给他!   她要在他的心里扎一根刺,让他永远都忘不掉。   安王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站了起来,一把夺过了白优手里的匕首,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干脆利落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所有人都愣住了。   洪健看到她自缢,急得冲了过去,“可宜!”   安王妃看到他过来的一瞬间,将匕首又往心口扎进了几分,用尽最后的力气对他说道,“……你敢跟我走吗?”   安王妃倒地,报复般地冲安王淡淡一笑。   安王从她这一笑里忽然反映过来什么,刚要冲上去阻止,洪健却已经拔掉了她胸口的匕首,同样利落干脆的刺向自己,甚至,在他原本灰寂的眼里,还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我敢!只要你……呕……别抛下我,我跟你走……”   “可宜……等我。”   说着,洪健拔掉胸口的匕首,紧紧地抱住了安王妃。   两人就这样死在了他们的面前。   安王气得脸都白了,“蠢货!”   白优叹了口气,恐怕真正让安王妃下定决心寻死的,并不是安王的狠心,而是明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是一直对他抱有希望的自己吧?   可是,即便用这样的方式,对于安王这样的人来说,她又能在他的心里留多久呢?   宋从极看出了白优的怅然,继续询问关于吴永业的事情。   安王脸上难得有一些惋惜:“……本王与吴永业处理完水月镇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了,谁也没有想到时清先生会出事。”   白优听到这里,顿时怒火中烧,却极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所以……为了掩盖你的秘密,你害死了那么多人!”   安王愣了一下,勾起嘴角淡淡一笑,“白小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即便吴永业没有带兵离开,时清先生,哦,当然还有宋司主的妻子,也一定会死的。哪怕当时守在那里的是宋司主,也是一样的结果。”   白优一脸不信:“你怎么知道?”   安王:“海面被布了阵法,就算带着人出了海,也找不到他们的下落。这一次……你们不是深有体会吗?不破阵法,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看不到。天玄司的船只可是出海就跟着的了,不也是完全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了嘛?吴永业后来带着人出海的时候,那阵法可都还没散。”   白优:“……”   白驰虽然说过安王信奉风水玄术,但却没说过原来他对这些居然有那么深的了解。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宋从极有些意外地问道。   安王冲他眨了眨眼睛,“天玄司所关注的东西,随便学点可没坏处。”   宋从极:“……”   白优:“……”这可不是随便学点就能知道的。   但现在不是在意他懂这些的时候,白优追问道,“那吴永业为什么会死?”   安王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本王这个舅舅对时清先生的愧疚,他一直怀疑那些水匪不对劲,本王好不容易保住他的命让他辞官回家,谁知他还不甘心,一直在调查那些水匪的下落。”   “他查到了什么?”这一次,换宋从极问了。   安王:“他发现那些水匪和上京关系密切,也就是说,是上京有人要时家死。本王劝过他收手,这上京城里的秘密,不是谁都能探听得到的。但他根本听不进去,直到今年他突然有一天跑来告诉本王,他抓到其中一个水匪了,那个水匪被他绑在了家里。”   “本王安排好一切去他家里的时候,他却跳井自杀了。他家里别说什么水匪了,连个鬼都没有。”   “当时本王就知道,他已经暴露了,对方当年出动那么多人痛下杀手,做得滴水不漏,又怎会让他抓到把柄。但敌暗我明,本王又是他这些年唯一联系的人,想必那帮人也不会轻易放过本王,所以本王这才布下出海一局,想看看幕后到底是谁。”   “你们回来以后,天玄司那边是没指望了。本王听说承渊王那边拿到了水匪的尸体,便趁机做了一个白优想去打探消息,没想到却被你们发现了……宋司主,这答案满意吗?”   宋从极沉默地看着他。   白优的匕首却刺入到了安王的脖颈,“……你该不会以为你把这些告诉我们,你故意坑我们的事情就算了吧?”   “你要做什么?”安王脸上一惊,“本王可是皇子,白小姐还是想清楚一些再动手。”   白优笑了,“我今天就是在这里杀了你,也不会有人知道,现在你可是一个死人了,安王。”   “你……”   白优的匕首在他的脖颈上划了一道口子,“但是……现在杀了你,太便宜你了。你既然是他们的目标,那就贡献一下你自己吧。”   安王顿觉不妙,“你要做什么?”   白优转头看了看宋从极,“大人,安王已经找到,他可以回宫了。”   安王当即阻止,“不行,本王现在不能回去。”   宋从极站在白优的一边,冷肃道,“王爷,并不是在和你商量。”   安王:“……”   白优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两人,对安王道,“……你不是喜欢让别人当棋子吗?也该是风水轮流转的时候了,这次就由你来当诱饵,把这帮人再次引出来。”   安王:“!!!”   *   几日后,安王被救回的消息震惊了整个上京。   宋从极提前几天就放出了消息,安王要回京了。   然后,为了做得像一些,也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些机会,他们特地选了一个人少的时间段,在清晨进京。   清晨的上京城,还没从沉睡中苏醒。   空气里带着晨露微凉的气息,让所有人都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   天相和宋从极走在最前面,宋从极却有些心不在焉。   “天相。”   “在,司主有何吩咐?”   宋从极沉吟片刻,低声问道,“之前是你给时霓送聘书的吧?”   “是。”   “你感觉……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天相愣了一下,没想到宋从极会突然问他这个,想了想,回答道,“……属下在那边只待了两天,与夫人的接触并不长,但感觉她是一个很……独立的人。”   “独立?”宋从极对这个词感到一丝陌生,“为何?”   “她和一般小姐不一样,她什么都会,什么都懂,家里连个丫鬟都没有,就只有她和时清先生。我第一次见这样的千金小姐。”   宋从极点了点头,这个他之前调查的资料里显示过,“还有呢?”   “属下记得当时她养了一对兔子,母的那只快死了,她非常难过,要给兔子搭一个坟墓。正巧她采药的时候手受了伤,行动不太方便,从挖地到建碑,其实这些属下都能帮她做了,但她却拒绝了我,她说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别人帮她完成。我在那两天,她一天就把这些都弄完了。”   宋从极再次想到了白优说的那些话……她当真比他要更懂时霓啊。   “后来,那公兔子估计刚丧偶不吃不喝的,她就去外面抓了一只母兔子丢进了窝里,劝那个公兔子要向前看,兔生的路还很漫长,劝了一晚上……”   宋从极:“……”   不被过去所束缚,不被未来所扰。   这才是真正的时霓吧。   宋从极回头,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马车内,“嗯……”   而车内,此时白优与安王正坐在里面大眼瞪小眼。   安王这会儿没了侍女的伺候,非常不习惯地动来动去,再加上不喜欢这种过于沉闷的气氛,所以主动和白优聊了起来。   “……白小姐很喜欢宋司主吧?”   白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王爷想说什么?”   “本王闲着无聊,好心劝你一句啊。”   “不想听。”   安王却已经说了,“……宋司主虽然性子冷了点,但其实越是这样禁欲的男人,越纯情,真要得到他,耗费的时间精力可少不了。本王觉得白小姐也不是那种很有耐心的性格,想得手与其在那里费劲,不如下点药,一步到位。”   白优:“……”果然,从他嘴里说不出什么正经话。   白优翻了个白眼,对安王就不能有什么期待,“我对强扭的瓜没兴趣。”   安王:“那也是个瓜不是吗?”   白优:“……”   “白小姐这样的女子,平庸之人,又怎能配得上你?放眼整个上京,除了宋司主,当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可得好好把握住啊,你前面可还有一个最难跨越的情敌呢。”   白优:“……你还是……小心!”   白优话都还没说完,忽然,一支箭从车窗处直接射了进来。   白优下意识地拽住安王往侧面一闪,避开了箭的攻势。   接着,外面便传来魁斗的喊声,“有刺客!有刺客!保护王爷!”   白优和安王迅速地交换眼神。   来了!   白优捏紧了匕首,安王则安坐在一旁。比起白优的紧张,他却显得很是随意。   “有宋司主在,不必担心。”安王淡定道。   外面已经打成了一片,不用出去也能听得到宋从极已经带人守在了他们的马车外。   可数箭齐发,眼看着他们的马车就要被射成马蜂窝,白优刚要带着安王从车里离开,却被他一把按住。   “嘘,别动。”安王收敛了那一脸风流,敛眉道。   白优愣了一下,安王起身,一掌推开了车顶。   嗖——   车顶被射成了筛子。   白优:“……”刚才他们要是就这样出去,筛子就是他们两了。   白优看了他一眼,安王又坐回原位开始整理头发。   白优:“你在干嘛?”   “发型乱了。”   “……”   车顶被掀开,高处的刺客自然也就锁定了安王的位置。   这些刺客的身手极好,宋从极为了把他们全部逼出来,暂时还没有下令全部绞杀。   一部分埋伏着的刺客,趁这个机会冲向马车里。   白优本来打算带他先去与宋从极会和,可还没出手,安王就已经气定神闲地把人丢了出去。   打了半天,根本没有人能伤到安王。   安王的身手超出了她的预料。   “王爷既然有这样的身手,为什么还要躲?”白优一边打一边问道。   安王靠在椅子上整理着自己的仪容,似乎并不在意让她知道自己的事情,“本王是风流王爷,你见哪个风流王爷整天和人打打杀杀的,别人要杀,本王躲才是合理的。”   白优总觉得他在耍自己,以他这样的身手,那天又怎会被她划伤脖子?   安王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放心,本王从未将你们当成敌人。任何有用的人,本王都喜欢。”安王说着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所以,有点脾气也是能接受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要想得到一些东西,不牺牲点什么,怎么可能,你说是吧?”   白优:“……”   白优在这一刻忽然觉得她看错他了。   他的深藏不露,显然和现在这副面相格格不入。   他所有的行为,都是为了稳住他在别人眼中风流王爷的样子。   真实的他,谁都看不到。也看不透。   全被他故意隐瞒起来了。   这样的男人,让她发自内心的觉得危险。   宋从极的危险,是来自于他实力的强横,是那种让人感到无形压迫的攻势。   而安王,他随时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伤害一切人。   包括他自己。   这样的人,没有原则没有底线,只寻求目的,比任何人都要可怕。   马车外的打斗越来越激烈。   眼看着谁也没能伤到安王,所有埋伏着的刺客终于全部出动。   人群里发出了一个烟雾信号。   忽然,天玄司在四面八方埋伏着的箭手和侍卫出现,将所有来刺杀的刺客团团围住。   刺客们意识到中计想跑,但根本来不及了。   一部分人直接被斩杀。   天空射下的箭把他们所有人都挡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   明知逃不掉,刺客们纷纷选择自刎。   安王趁机抓住了面前的一个刚被他打晕过去的刺客,直接拧断了他的双手和下巴。   刺客被生生疼醒。   即便只有一个活口,也足够了。   宋从极直接走了过去,准备立即问话,可是都还没来得及问什么。   白优望着头顶撕开夜幕的阳光,察觉到了不对劲。   “等等。”白优叫住了宋从极。   “有什么在朝着我们靠近。”白优说出了心中的感受。   下一刻,魁斗指着天空喊了起来,“司主快看!”   天相:“是乌鸦!”   众人抬头,天际处一群黑色的乌鸦正朝着他们飞来。   伴随着阴沉干哑的叫唤,像是来自于地狱的悲鸣。   随着乌鸦的靠近,大家这才发现,刚刚亮起来的天又黑了下去。   片刻的功夫,遮天蔽日的乌鸦,冲着他们席卷而来。   “他娘的,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乌鸦。”魁斗咽了咽口水惊叫出声。   白优脸色一变,糟了。   白优:“快!快撤!” 第35章 18 没有更好的猪拱你之前,先让宋从……   “这乌鸦的眼睛怎么是红色的?”   安王捡起马车里掉落的剑, 挥剑砍掉了率先朝着他们而来的乌鸦,看着脚下的尸体奇怪地问了一句。   “因为这些是由尸气养出来的,不是普通的乌鸦。”白优说着迅速地在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把大米, 砸向靠近他们的乌鸦。   乌鸦被大米砸到,就像是被火球砸中一样,浑身冒着白烟从空中坠了下来。   但乌鸦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即便倒下一排,依然有源源不断地乌鸦朝着他们攻击而来,并阻断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在场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密密麻麻的乌鸦环绕在四周, 杀都杀不完。   而且被杀掉的乌鸦很快就会被自己的同类吃掉。数量只增不减。   一部分乌鸦还冲向地上那些被杀掉的刺客。   宋从极抓着唯一活着的刺客往旁边的房子里撤,“走。”   一行人当机立断躲进屋内。   宋从极出手迅速地杀掉了追着他们进来的那些。   其余的人急忙在屋子里抗了别的东西将门堵上。   毕竟是宋从极之前就挑选好的路径,所以这周围的房子都已经被清空处理。   但面对着这些乌鸦,大家一时也没什么头绪。   咚——咚——咚——   乌鸦们像是受到某种指引, 不过片刻, 一个个朝着他们所在的房子撞击着。   外面已经被乌鸦包围, 不停地啄着窗户,试图进屋。   乌鸦的叫声环绕在四周, 把人叫得心慌意乱。   所有人紧张难安地看着外面。   “大家先围拢到一起。”白优冷静地思考了片刻,一边说一边把荷包里的大米全部抖了出来, 然后洒成了一个圈。   随后拿出匕首对准自己的掌心。   宋从极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匕首,询问道, “需要什么?”   “人血。”白优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些乌鸦是阴物,人血阳气最强,能稍微与他们抵挡一下。”   “我来。”宋从极直接挥剑划开了自己的掌心,把血滴到面前的米上。   安王也走了过来, 干脆利落地划开了自己的,滴在另一侧的米上,“靠你们那点阳气怎么够。”   其他人看到他们的操作也明白过来什么,纷纷割开自己的手沿着米滴血。   等到他们的血与米混合成了一个血圈时,外面那些乌鸦也已经冲破了门窗飞了进来。   可是,米圈所形成的气场像是多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那些乌鸦根本无法冲到他们的圈里。   一靠近米圈,乌鸦就失去了飞行的能力。   圈子里的人看着乌鸦们一个个撞落稍微松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还好他们进不来。”魁斗在旁边拍着胸口说道。   天相也跟着开口,“这些乌鸦怎么回事?到底哪来的啊?整个上京我也没见过那么多的乌鸦。”   白优面色凝重地看着四周乌压压的黑色群体,“乌鸦本就常年聚集在荒冢或者腐尸之地,寻常并不容易见到。这些显然是常年用人肉喂养出来的蛊鸦。这种乌鸦攻击性更强,目的也更明确。”   “他们并非冲着我们而来。”宋从极一针见血地说出了关键,“这些乌鸦虽攻击人,但刺客……才是他们的目标。”   大家瞬间想到了刚才地上那些被吃得渣都不剩的刺客们。   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乌鸦只吃掉了刺客,他们那些兄弟反而没吃。   白优点了点头,“我估计这些刺客提供了血肉给这些乌鸦,喂养者与乌鸦形成了一种无形的气场连接,所以它们能精准的找到他们。”   为了不留下痕迹和线索,这帮人当真是手辣心毒。   上一次水匪选择了自尽,这一次在天玄司眼皮底下自尽不了,就用这种方式来毁尸灭迹。   “本王还以为风水师都只懂正道,看样子白小姐对这种邪术也很了解嘛。”安王在旁边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道。   白优一怔,严格地说,这不是邪术,而是禁术。   因为这是她还是时霓的时候,亲自研发出来的术。   当时她养这些乌鸦是因为灾害后频频出现的疫病,她本想用这些来处理掉那些无人敢靠近的尸体,避免病情的传播。   但后来被师父知道以后,狠狠地骂了她一顿,说她这是阻碍天地秩序的运行。   此后,这术她便再也没有用过了。   她现在对幕后这个巫师更加好奇了。   到底是谁?   为什么连她研发的术都会知道?   “不好,他们要冲破过来了。”魁斗指了地上一个口子忽然大叫起来。   白优急忙回神。   乌鸦们在发现无法顺利进来以后,迅速地调整了队形,全部集中在一个方向冲。   掉下来的那些落在了米上,一层叠一层。   底下的乌鸦用死来为剩下的乌鸦铺路。   它们靠量,硬生生在白优的阵里撕出了一道口子。   乌鸦们终于飞了进来。   “保护刺客!”白优当即退到了刺客的身边,与众人一起抵挡乌鸦的进攻。   可就在这个时候,刺客却像是听到了某种召唤一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突然冲了出去。   白优和宋从极被这些数量庞大的乌鸦纠缠住,根本来不及去拉他,在他冲出去的一瞬间,密密麻麻的乌鸦就全部扑向了他。   眨眼的功夫,刺客就被这些乌鸦吞噬得干干净净。   地下只剩下一地血污。   所有人:“……”   一些承受不住的人,已经吓晕过去了。   还有一些看到活人被吃掉在旁边不住的呕吐。   吃完最后一个刺客,那些乌鸦清理完之前死掉的那些乌鸦以后,掉头就准备走。   “休想走!”白优不会让这些阴邪之物再留存着的。   只要乌鸦的喂食者还在,乌鸦就会不断的增长,也根本无法轻易杀尽。   现在既然人都被它们吃光了,连接也就断了。   那就这些数量的乌鸦,便好办多了。   “大人,把门窗堵上。一只都不要放出去,必须全部将他们杀死才行。”白优急忙冲宋从极喊话道。   屋子里的人闻声照做。   乌鸦全部被困在了里面。   “把米全部洒到他们身上。”白优一边指挥一边抓起地上的血米往乌鸦身上砸。   但凡是碰到米的乌鸦,全都必死无疑。   米丢完了,乌鸦也就剩下了一大半。而这些乌鸦显然也被他们激怒,激烈地发起了进攻。   能提剑的人毫不犹豫对乌鸦进行反杀。   提不动的索性点了火把用火烧。   地上不一会儿再次落满了乌鸦的尸体。   白优找到了这乌鸦群里领头的那一只,将其抓了下来。   然后用沾了自己血的钱币强塞到了它的嘴里。   乌鸦原本猩红的眼睛,顿时就变了。   其中一只变成了全黑。   “带我去找控制你们的人。”白优对乌鸦说道。   乌鸦扑腾着翅膀飞向空中。   屋子里的乌鸦逐渐递减,白优转头对宋从极说道,“这里交给你们,我去找幕后操控者。”   说着,便跑了出去。   宋从极放心不下,将现场留给了他们,跟在白优身后。   天空又恢复了清晨的宁静,晨光已经洒下一层金色的光辉笼罩在上京的上空。   刺客刺杀一失败,对方就立马派出了清扫队。   可见对方一直处于能够看到他们的位置。   白优跟在乌鸦后面,一眼便发现了西南方一个钟楼,朝着那跑了过去。   快点,再快一点。   白优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这个巫师一定是她认识的。   白优一路朝着钟楼顶跑。   可是,等到她跑上去的时候,上面却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一只被烧焦的乌鸦,躺在一个八卦阵里。   乌鸦还在冒着烟。   白优看着那个阵型,再一次确认,这个巫师,她一定认识!   甚至,跟她的关系还不会差。   宋从极一路跟在她的身后,看到顶楼没了人,当即去检查了四周的窗台。   在背面的窗台处看到了绳索的痕迹。   几乎是在他们抵达的同时,对方从这里直接跳下去的。   但看这个绳索留下的深度,在场的……或许并不止一个人。   白优目光坚定地看着宋从极,“大人,这巫师就在上京。”   “嗯。”   白优脸上有些难掩的兴奋,为了不被察觉,白优才只用一枚铜钱控制了乌鸦,没想到对方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察觉到她的反追踪,可见这个人对于术的运用能力非常强。   这世上能有这样水平的人,屈指可数。   白优被对方的逃逸激起了更强的斗志,“我一定要亲自抓到他。”   宋从极一怔,从她的眼里看出了她似乎和这个巫师之间有什么秘密,但他没有追问,而是轻声道,“好。”   *   清理完现场,天玄司的队伍顺利地将安王送回了皇宫。   经过安王妃之事,宋从极算是重新了解了他。   相信他呆在皇宫里也正好能自己保护自己。   所以,不管安王在那哀嚎什么,宋从极理也所当然地把天玄司的人都撤了。   魁斗等人离宫的时候,一直有些忿忿不平,“这帮狗东西太阴毒了,杀人不成就自己吃掉自己,我们完全白忙活一场。”   天相翻了个白眼,“你个莽夫,你真以为司主把他们引出来,是为了抓他们啊?”   魁斗懵了,“不然呢?”   “这帮人要那么好抓,我们用得着等到现在才有机会吗?”天相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们敢在上京动手,就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就算退不了也绝对是像那些水匪一样,什么线索都不会留下的。司主从一开始的计划,就只需要他们露面就够了。毕竟时间比较仓促,对方肯定没有充足的准备,总能发现破绽的。”   魁斗恍然大悟,果然……自己这脑瓜子转不过来那么多复杂的弯弯绕绕,“那现在我们有什么线索吗?”   宋从极将一张纸递给了天相,上面是他根据刺客身上留有的一个印记所画下来的,“去查一下这个符号来自哪里?”   天相看了一眼符号总觉得有点眼熟,但不敢确定,于是领命先行撤了。   而白优则与有悔等人会和,当做游玩回来直接回了白府。   白礼在家里担惊受怕了好几天,看到白优回来拉着她一顿嘘寒问暖。   白优跑不了,一直听着他的念叨折腾到晚上才终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休息。   可是,一想到那个躲在暗处的巫师,白优就无心睡眠。   她仔细地回想着从刺客出现到死亡的每一个细节。   对了。   她记得抓住的那个刺客身上好像有一个奇怪的花纹。   白优将那个纹路画了下来,去找了上京通白驰。   “哥,你见过这个花纹吗?”白优将画出来的东西递给他。   白驰睡觉睡了一半被叫起来,一肚子的火,随便瞥了一眼她这个花纹,满脸没兴趣,“这不是菱花镜的花纹嘛,夜番市专属啊。”   “夜番市?”   白驰刚想吐槽她怎么土的连这个都不知道,忽然又想起来她妹妹之前每天都在家里呆着,从不出去,这次好不容易趁着白礼不在的时候,出去玩了一圈,看样子是玩心未收,又想去新的了。   看在妹妹好歹是个金主的面子上,他立马又认认真真地给她解释了一下,“夜番市也称之为鬼市,就是每天子时才开始营业的市集。”   白优:“市集?都卖些什么啊?”   “文玩古董,吃喝玩乐,吵架打架,赌博雇佣……等等,反正鬼市比白天的市集热闹多了。那里啊,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没有的。”白驰一脸神秘地凑近她说道。   “而且这个算是夜番市的专属,每一个进去的人,身上都会落下这种花纹。”   “以前怎么没听人提起过?”白优觉得奇怪。   白驰摆了摆手,“嗨,这夜番市是最近才兴起的,也没多久。本来我还打算去里面摆摊或者开个店什么的,没抢上,可惜了,知道的晚了点。”   “里面摆摊都不行?”   “那可不,要是能随随便便就可以摆摊,哥能放过那么好的发财的机会?里面的每一个摊位店,都是提前预定的。一旦有了,就不会再售,也不允许转售。这里啊,现在可是上京这些公子哥们最爱去的地方了。”   白优在外云游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市集。   越是有自己规矩的市集,往往后背的老板身份也就越不简单。   白优站了起来,“这地方听着挺有意思的,哥,我们去逛逛。”   白驰愣了一下,“现在?”   白优:“不是子时才开门么,还有半个时辰,我们现在就去。”   “……”   *   为了不引起太多注意,白优让明善守着屋子,自己则跟着白驰翻墙出去了。   夜番市离他们倒是不远,两个人一路步行过去。   深夜的街道有些冷清,白驰以往这种事情干得多了,非常轻车熟路,可是……看着跟他一样轻车熟路的白优,他却总觉得怪怪的。   白驰拍了拍白优的肩膀,“我总觉得你不太对。”   白优扭头看了看他,“哪里不对?”   “和我记忆中不太一样。”   白优有些想笑,“所以呢?”   白驰凑到她面前,“你跟哥说实话,是不是谈恋爱了?”   白优:“……”   白优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到恋爱这条线上去了,莫名其妙地把他推开,“怎么我就恋爱了?”   白驰不依不饶地拽住了她,“一般只有恋爱中的女孩子会变的特别奇怪。我最近看你和宋司主走得挺近的,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啊。”白优一口否认,“我和他才见过几面啊,能走多近。”   白驰就知道会这样,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还不承认?我今天可都看见了。”   白优脸色一沉,“看见什么?”   白驰:“你们两今早一起去钟楼许愿了!”   “……”   白驰看她不说话,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断,“昨晚我打麻将去了,回来的路上就看到你们两往那钟楼上跑。多新鲜啊,宋司主居然会跟着你屁股后面跑,我要说出去都没人信。”   白优故作平静道,“你自己也知道没人信了。”   “但是我亲眼所见!”白驰自信地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又指了指她,“你这下午才回来,肯定是跟他在一起对不对?一回上京就去找他上钟楼,平日里除了夫妻,谁还会去那?还不承认?”   “……”   白优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是去抓人的吧。   那估计更说不清了。   “其实我和他……只是偶然碰到。”白优随口胡诌道。   白驰摆了摆手,“拉倒吧,你也就自欺欺人吧,提起她,你眼睛都绿了。”   “……”会不会说话,她是鬼嘛?还眼睛绿。   白驰朝着她凑了过去,“你说你,要是跟着别人去钟楼,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他都退婚了你还和他走那么近干什么?”   “哥,那婚约有多荒诞你也是知道的,他不退我也会退的。”   “借口。”   白优从穿过来开始,就一直把他们当家人,她听得出来白驰话语里的关心,面对着家人,她总是愿意坦白自己的心迹与他们分享的。   “好吧,其实我就只是好奇而已。”白优对白驰说道。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有水匪,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吧。   看着他与过去认知里的人截然不同,换做是谁,都会很好奇的。   “男女之间都是从好奇开始的,哥作为过来人好心劝你一句,你们不适合。”白驰却收敛了笑容严肃地对她说道。   白优怔了怔,“为什么?”   白驰叹了一口气,“傻妹妹啊,做替身不会幸福的啊。就算你真跟他在一起了,你也只是时霓的替身而已。”   “……”   白优无言以对。   这么说也没毛病。   毕竟,宋从极现在是深爱着时霓的。   她区区一个侯府嫡女,怎么和时霓比呢?   空旷的街道只有两人急促的脚步声。   白驰瞥了她一眼,“你怎么看上去很失落的样子?”   “失落?没有啊,都说我和他没什么了。”   “你就嘴硬吧。”   “……”   白驰一直暗中观察着白优的反应,“不过……你毕竟也在家里待了那么久,平日里也没接触过什么人,容易被宋司主那张脸蒙蔽也是正常的。我一个男人,都不得不说,他怎么能长那么帅的!”   白优无奈,“哥……”   白驰打断了她的话,重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虽然——我觉得谁拱了我家的白菜,我都不太高兴。不过,横纵向对比一下,镇国公府毕竟钱多,收入高,底子厚,还背景硬,在没有更好的猪之前,你先让他拱着吧,指不定以后哥赚钱还少不了他们帮忙呢。”   白优:“……”你可以闭嘴了。   两人一路吵着很快就抵达了夜番市。   白优看着面前一个破庙,与想象中白驰给她形容出来的景象完全不同。   白优指了指前面,“这就是夜番市?”   “对啊。”白驰点了点头,“你别急,这是入口,跟我走就对了。”   说着,白驰丢了两枚铜币在门口的石狮子嘴里。   咔哒——   石狮子背后的门打开了。   两人推门而入,走过一段寂静的小路,再拐个弯,视线豁然开朗,宛如进入另一番天地。   张灯结彩的街道,来来往往的游人,叫卖吆喝的小摊商家,琳琅满目的各色货品,露骨开放的各色交易……   就连头顶的天,也是精心布置过的漫天星空。随着番市不同区域而变幻着不同的颜色。   当真与往日所见的市集截然不同。   白驰看她一脸震惊,笑嘻嘻道,“怎么样?这地方很有意思吧?”   白优的确没想到上京还会有这样的地方。   区区一个夜番市,仿佛浓缩了几个盛世王朝的繁华。   白优仔细地看了一眼身上,“在哪里盖那个菱花的印子?”   “进来以后,自然就会有。”   白优将信将疑地走了一会儿,白驰忽地拍了她一下,“看,你肩膀上有了。”   白优低头,在衣袖上看到了那个一模一样的图案。   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过她。   这印子是怎么不动声色地盖上来的?   “我以为这会在入口的地方人手一个。”白优一脸严肃地说道。   白驰却不以为然,“那多没意思啊。这夜番市最大的特色就是会神不知鬼不觉给你留下小小的惊喜。”   白优可并不喜欢这种惊喜。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留下印子,也代表着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   白优对这个夜番市的疑惑更深了。   “这里是谁建的?”白优问道。   白驰:“不知道。你哥我要是能早有这地方的消息,这里可就有我的一席之地了。”   白优沉默。   这里几乎没有重复的商家。   商家的安排和整个市集一样,都像是精心挑选设计过的。   太过于刻意的东西,往往背后必有其隐情。   白优提高了警惕,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忽然,白优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白优回头,在人群里寻了一番,看到一个抱着一个包裹往前跑的店小二。   因为亲自处理了那乌鸦头,所以白优记得了它身体里的气味。   用血肉来喂养乌鸦的人,身上会渐渐与乌鸦的气味相同。   而刚刚跑过去的那个店小二,就和这乌鸦的气味一样。   他也是喂养者之一。   白优紧追着店小二而去。   然后,看着他进了一家叫顶天问地的古玩店。   白驰站在古玩店门口,以为白优对这些感兴趣,急忙介绍了一下,“这家可是整个夜番市里最大的古玩店,里面可有不少宝贝呢。”   白优:“进去看看。”   店小二在进入店里以后便不见了踪影。   白优本来想把他叫出来,却在架子上无意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白优走过去,将那个东西拿了下来。   老板看到两人,急忙走过来热情介绍,“姑娘眼光真好,这杯子是我们今早才进的货,这莲花杯上可通天下可通地,盛载邪气,过渡恶念,乃是极佳的调节风水气场之物。”   白驰看了看这个莲花形状的杯子,一听老板介绍就知道要宰人了,急忙插话道,“不就一个玉杯子嘛,哪那么大作用。”   老板摇了摇头,“公子有所不知,这莲花杯可是前天玄司司主时祭之物。”   白驰吓住了,“你们可真是神通广大,这样的东西也能淘来?”   老板:“咱做买卖的,当然是顾客喜欢什么,我们就得去寻觅什么,这物品也是寻找了良久,今早才来,这杯子天下间可就只有这一盏。”   白优看着杯子,手微微发抖。   老板说的没错,这的确是她父亲使用的杯子。   但后来,父亲将此物传给了她。   也就是说这杯子是她的东西。   上面的每一个划痕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宋从极既然都能把她整个南方的家搬过来,想必这些东西也不会留在那里。   那她的东西又是怎么会流入到这些市场里的呢?   “这杯子我要了。”白优二话不说连价格都没问就示意白驰掏钱。   白驰:“多少钱?”   老板:“五万两。”   白驰:“……”你怎么不去抢。   白驰本想说那么贵就算了,但回头看了一眼白优,她一副今天必须要把这杯子拿走的架势,想了想,一咬牙还是把银票掏了出来。   白优一边观察着店里的物品,一边继续问道,“你这与天玄司有关之物,可还有?”   “以前倒是有不少,但都被人买走了。”   “买家是谁?”   “这……”老板有些迟疑。   白优冲白驰示意,白驰颤抖着手又掏了一张银票过去。   “赵丞相的儿子赵岐公子,我们店里大部分东西,他喜欢的几乎都买走了。”老板立马说出了买家的信息。   赵岐是吧?   白优寻思着看来得找机会去他家里看看。   老板这边已经将杯子重新包装好递给了白优,“姑娘,请收好。”   “谢谢。”   白优拿着杯子准备再问关于小二的事情,忽然,一道青年男子的声音从柜子后面传了过来。   “慢着。”   白优与白驰同时回头,只见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手里拿着个烟斗敲了敲柜子,对白优道,“这杯子放下。”   老板看到是他,急忙过去打招呼,“赵公子。”   赵岐没搭理老板,而是直勾勾地看着白优怀里的盒子,“本公子那有一个莲花碟正好与这杯子配套。老板,把那杯子给我。”   老板脸上有些为难,“可是……这位姑娘已经买了。”   “她出多少,我加倍。”   “这……”   白驰翻了个白眼,“我们已经付过钱了。现在这杯子只属于我妹妹。”   赵岐往里走了几步,这才看清楚里面的人,“哟,我当是谁呢。小侯爷啊。”   谁都知道淮安侯府如今已然没落,平日里在朝堂愿意再喊白礼一声侯爷的人都少之又少,这一声小侯爷明晃晃地就是在讽刺。   赵岐看到他脸色白了一白,继续道,“就你们白府那点家当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这样吧,好歹咱们也在一个书院学习,我出三倍,买你手上的这个莲花杯,如何?”   白驰:“滚,我妹妹看上的东西,你出千万倍也不卖。”   赵岐也翻了脸,“白驰!我看你是活腻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公子看上的东西,就没有人能抢走。”   白优听着两人的争吵,看样子也猜出来对方是谁了。   没想到这赵岐居然自己送上门来。   本来他要是态度好点,白优还是打算用杯子换一下的。   但就冲他对白驰这个态度,那就换一个方式好了。   白优拉着白驰往外走,“哥,走吧。”   “慢着。”赵岐把烟斗往旁边一拦,他身后跟着的一群跟班立马堵了过来。   赵岐看了老板一眼,“老板,我可是你们店里的超级至尊客户,我有优先选购的权利,这杯子我看上了,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给我拿回来。”   老板头都秃了,“啊……我有点肚子疼,赵公子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着,老板一溜烟跑了。   整个前厅里,就只剩白家与赵岐这一帮人。   赵岐紧紧地盯着白优。   “妹妹,这杯子你今天是拿不走的。”   白优直接无视了他。   赵岐:“……”   “行,不给是吧,那就别怪本少爷不客气了。”   白驰挡在白优面前,“你们想干什么?”   赵岐冲身后的小厮们喊了一声:“发什么呆,给我把那个莲花杯抢过来。”   白驰一脸正气凛然:“敢碰我妹妹一下试试。”   说着,又扭头悄声对白优说道,“你先跑,这里交给哥。”   话还没说完,白驰就被推到了地上。   赵岐的那些小厮们一部分冲上去立马围殴他,白驰一看就不是打架的料,一下子被扇了好几个耳光。   剩下一部分小厮则朝着白优扑了过去。   白驰:“妹儿,快跑。”   白优:“……”   白优站在原地,面不改色地看了看赵岐,“等等。”   赵岐抬手,要来抓她的小厮停了下来。   白优晃了晃手里的杯子,“你想要?”   “当然。”   “我们玩个游戏如何,你赢了我,我送你。”   赵岐愣了一下,“白驰,你这妹妹比你上道,行啊,妹妹想玩什么游戏?”   白优:“猜拳吧。十局定输赢,赢了杯子你拿走,输了打耳光,玩吗?”   “哈哈哈哈哈……”赵岐得意的笑了,“妹妹,哥哥我猜拳可从来没输过。你选错游戏了,到时候我可舍不得打你呢。”   白驰:“白优,你快走,别理他。”   白优冲白驰淡然地笑了笑,“哥,交给我。”   白驰:“……”   白优:“来吧。”   石头、剪刀、布——   “你输了,赵岐哥哥。”   “啪!”   赵岐还没来得及反应,白优一巴掌就扇到了赵岐的脸上。   赵岐被她打得直接摔到了地上,整个人都是懵的,缓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冲白驰怒道,“你妹妹不是个病秧子吗?”   白驰也懵,“是啊。”   赵岐自我安慰大概是刚才走位的问题,他没注意才让她意外得手的。   赵岐重新站回去:“再来。”   啪——   白优抬手又是迅猛地一巴掌,赵岐的虎牙掉了。   啪——   赵岐开始耳鸣了。   啪——   赵岐脸肿的一说话都扯着疼了。   啪——   赵岐摔地上头磕破了。   赵岐:“白驰你个王八羔子,这根本不是你妹妹!”   白驰:“……”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只是发现她最近身体好了不少,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强的吗?   白优走到赵岐的面前,“才五局呢,赵岐哥哥起来翻盘啊,你还有机会的。”   “不了不了,你赢了你赢了。”赵岐捂着脸连连后退,像见鬼一样的躲着她。   她玩猜拳速度快的他连变招的机会都没有,光挨打了。   白优再次晃了晃手里的杯子,“那还要吗?”   赵岐:“不要了不要了。你都买了,你喜欢你拿走。”   白优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指了指白驰脸上的红印,“我哥被你们打伤了,那这医药费……”   赵岐:“……你要多少?”   白优:“也不多,五万两吧。”   赵岐:“……你怎么不去抢。”   白优折回头:“那我们还是猜完拳吧。”   赵岐朝着身后的小厮咆哮:“给钱!快点给钱!”   小厮利索地掏钱付银票。   白优接过银票高高兴兴地冲他表示了感谢,走过去把白驰从地上拉了起来,“哥,回家。”   宛如梦游的白驰:“……哦。”   两人走了以后,小厮们这才急忙又围到了赵岐的身边。   “公子,公子怎么样了?”   “白驰这个王八蛋,拿个假妹妹来蒙老子。”   “可是,那好像就是他亲妹妹。”   “……亲个鬼,谁不知道他妹妹病了十几年了,一个病秧子怎么可能把我打成这样?”   赵岐越想越气,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少女,怎么下手就那么狠呢!   “那少爷莲花杯就这么让给他们了吗?他们还讹了我们五万两。”   “让个屁,本少爷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白驰,你给我等着!哎哟……你们别碰我,疼疼疼,快给我把大夫叫来啊……”   *   淮安侯府,夜色渐深。   白优因为不在白府几天,这一回来,白礼就勒令所有人都得一起吃饭。   眼下饭桌上人都聚齐了,偏偏白驰却不在。   吴氏在饭厅里走来走去,不时还往外张望着,“……今天你哥怎么还没回来,都什么时辰了。该不会又跑了吧?”   白优也觉得奇怪,昨天赚了那么大一笔,他正激动的要和她分赃呢,不可能会跑的。   “哥今天是去书院了嘛?”白优问道。   吴氏:“对啊,你爹今早把他送去的。按说以往这个时候他都会逃课提前回来的,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哥哥回来了!”   此时,白潇一路喊一路跑了进来通知大家。   可她的身后,跟着的却不是白驰一个人,而是衙门的人。   白驰是被他们抬进来的。   看着担架上被包成一个粽子的白驰,白礼瞬间就炸了。   白礼:“怎么回事?”   白驰闭了闭眼,没力气说。   衙役解释道:“回侯爷,我们发现公子的时候,他被人捆在了书院后面,浑身都是伤,要不是就医及时,差点就死了。”   白礼:“谁干的?”   衙役:“这……目前还在调查中,还不知道。”   白礼:“……”   白礼没有为难衙役赏了他们点银子就打发人走了。   下人们急忙过来把白驰先接回房间里。   白优走了进去,直接问道,“哥,赵岐打你的?”   白驰说话很难,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吐了几个字:“他……阴……我,十几个人……套……我……麻袋……”   白优怒了,“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白驰眨了眨眼睛。   而刚进来听到这一幕的白礼,什么也没说,掉头都走。   吴氏迎面与他撞上。   吴氏:“老爷,老爷你要去哪儿?”   白礼:“算账”   吴氏:“???”   *   丞相府。   白礼一路横行地冲进了丞相府,“把赵岐给我叫出来。”   赵丞相这会儿刚从宫里回来,看到白礼这么放肆的冲进自己府里,非常不爽,但这位素来就是这脾气,皇宫也是这么闯的,所以倒也不是不能忍。   赵丞相忍了忍问道,“侯爷,你大晚上来我这府里大呼小叫是什么意思?”   白礼:“你儿子把我儿子给打了,我来找他讨要一个说法。”   赵丞相愣了一下,旁边的四夫人却提前怒道,“你胡说,我们少爷谦卑有礼,从来不会打人,真要打,恐怕也是你们侯府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看不过才动的手,你们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才是。”   白礼:“???”   “你们说的这是人话?”   赵丞相要不是看在他有侯爵在身,早把他轰出去了,这会儿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一回来,我儿就把与白驰的事情告诉了我,是你女儿昨天打人在先,把我儿都打得下不了床,还骗走了他的五万两,今天他本来是要找白驰讲道理去的,谁知道白驰却打了他,我儿的那帮朋友实在看不过才动的手,侯爷还是了解清楚情况再说吧。”   “今天要不是我儿不想和你们计较,恐怕白驰就不是被衙门送回去那么简单了。”   白礼:“你放屁。你们都要闹出人命了,居然还说是我儿子先动的手?明明是你儿子背后搞阴招找一堆人套他麻袋打了他,不然他能伤成那样?”   “赵岐只是为了自卫。”   “卫你个蛋!还有,全上京都知道我女儿有病,她一个弱女子能把赵岐打得下不了床?你们打我儿子也就算了,还敢往白优身上泼脏水?”   赵丞相实在受不了白礼的粗鄙,忍了忍,再次说道,“子不教父之过,多点心思在自己孩子身上,总好过他们这样到处惹是生非,也好过……是非黑白不分,侯爷,请回吧。”   说着,赵丞相就示意家丁把白礼给拉出去。   白礼没想到上门讲道理,被泼脏水也就算了,他们居然还是这副态度,怒火中烧,抬手就给了赵丞相一拳,“我回你个头。”   赵丞相被他打得一脸懵,“淮安候!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爹在教你做人。”   赵丞相:“ 我乃丞相!你堂堂一个侯爷,居然敢打朝廷命官?”   白礼又是一拳:“废话,我就是仗着我是侯爷才打你的,免得别人说你们丞相府仗势欺人,我今天非得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父亲!”   赵丞相:“你给我住手!”   白礼挥拳:“住你娘!”   “……”   *   淮安侯府。   白优发现白礼不见以后,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安。   她这个爹的暴脾气她还是知道的。   虽然平时不着调,但在保护孩子这一块,他的护短却是出了名的。   如今白驰被打成这样,以他的脾气绝对不可能忍。   但白优就怕他冲动。   这会儿家里的人也一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等了大半夜都没能等到白礼的消息。   直到天快亮了,明善才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小姐不好了,侯爷被关起来了!”   “什么?”吴氏吓得站了起来。   白优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明善:“侯爷把赵丞相给打了。”   白优:“……”   果然……很符合他的脾气。   “怎么办?老爷被关进去的话,是不是就要杀头了啊?”吴氏急得眼泪直流。   白优拍了拍她的手,“娘,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   吴氏:“可是明明是他们错在先,为什么只关老爷一个人呢?”   郑氏满脸无奈:“因为那是丞相府啊。区区侯府,怎么和他们比。”   白潇扯了扯白优,“姐,怎么办啊?”   郑氏:“侯爷都被关起来了。你姐又能做什么呢?”   白优笃信地冲她们淡淡一笑,   “……不必担心,我会让丞相府的人哭着来认错的。” 第36章 19 我来哭着认错了   白优出现在了丞相府门口。   “烦请通报, 淮安侯府白优,想要见丞相大人。”白优对着丞相府的家丁说道。   丞相府经过了昨晚白礼的闹腾,现在听见淮安候这三个字都头疼, 家丁片刻不敢耽误,急忙进去找了丞相。   赵丞相这会儿还躺在床上养伤呢,听见又是他们, 立马就让面前的四夫人去把人打发走。   “只要是淮安候府的,连个苍蝇都别给我放进来。”赵丞相交代道。   四夫人气势汹汹地出去了。   “哟,你们淮安候府还敢来人呢。”四夫人看到白优,一脸不善地说道, “真当这是菜市口?一个个想来就来?”   白优语气淡然,不卑不亢地看向四夫人,“我有疑惑不解,所以特地来问问。”   四夫人愣了一下, 侯府的人突然这么有规矩, 她一时还有点不适应, “什么疑惑?”   白优:“我想问问丞相,为何关我爹?”   四夫人:“殴打朝廷命官, 难道不该关吗?”   白优:“那殴打书院同窗难道不是该开除?”   四夫人笑了:“哈哈哈,开除?谁敢开除我儿子?就算赵岐真打了你们又能怎样, 我们丞相大人可是大盛国的顶梁柱,区区一个小小的编修也敢跟我们比?不自量力。”   周围已经有围观的好事群众朝着她们聚拢而来, 白优特地等了一会儿, 才摆出一脸悲伤的样子抬头问道,“所以,就因为我父亲地位低下,就不配得到应有的公正了吗?”   “公正?哈哈哈, 一个落没的侯府还在妄想什么呢?”   白优无比悲痛:“淮安候府虽不比当年,但家父也是开国功勋之后,更是时清先生的学生,他一生为大盛编修典籍,虽不是什么大臣要臣,却秉持先生的理念一心为国,为大盛后世留下珍宝,到头来,因为地位不够高却要遭到你们的侮辱,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四夫人满脸不屑,“是时清的学生了不起吗?一个死人而已,也拿来这说,如今大盛越来越昌盛繁荣,靠得可是我们丞相大人,时清又算得了什么?”   “四夫人,你侮辱家父也就算了,居然连时清先生都不放过?”   “一个没什么官职的死人,我丞相府还说不得了?呵,真以为自己是谁呢?”   白优嘴角勾起一抹稍纵即逝的浅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夫人,我要见丞相!”   “丞相大人忙的很,没空理你们。”   “夫人,你可想清楚了,今天我若是见不到丞相,到时候你们再想见我,可就不容易了。”白优走到她的面前,平和地提醒了一句。   四夫人更加不屑,“哈哈哈可笑,区区淮安候,我们丞相大人何时放在过眼里?”   “那就好。”   四夫人愣了一下,没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白优已经转身没再搭理她。   “明善,把东西都放在这里。”白优指了指丞相府门外的空地处。   明善应了一声,随即从马车上拿了一个席子放下,有悔顺势还撑了一把伞,帮她挡太阳。   看上去这一行像是来这踏青的。   四夫人有点看不懂这阵仗了,“你们这是干什么?”   白优气定神闲地坐下,“四夫人回去休息吧,我们就在这里躺会儿等丞相大人出来。”   四夫人觉得莫名其妙,丢下一句“一家都是疯子”转身回府了。   *   天玄司。   天相根据上次宋从极给他的花纹已经调查出了结果,急忙赶回来进行汇报。   “司主,我们在夜番市发现了一家叫顶天问地的古玩店,这店里的一个小二和那些刺客有着同样的气味。但巧的是白小姐前天也去了那里,她前脚刚到,后脚那店小二就自缢了。”天相一脸严肃地对宋从极说道,“这帮刺客非常谨慎。那家店我查过了,暂时没什么问题,就是一家正常交易的店。”   “我跟那老板打听过,这店小二跟着他干了很多年了,一点都不像是会武功之人,平日里也不和人往来,突然自缢更是他没想到的。属下猜测恐怕这些刺客平日里是以不同的身份混在整个上京城。”   宋从极点了点头,结果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但比起店小二,他更在意白优。   她既然去了,那便不会空手而归。   宋从极问道,“白优在那发现了什么?”   “前日白小姐在古玩店昨天和赵丞相的儿子起了冲突吗,侯爷被赵丞相送进了天牢,白小姐这会儿正在丞相府门口讨要公道呢。”   宋从极:“……”恐怕并不是讨要公道那么简单,她应该是要进赵家。   宋从极轻轻敲了敲桌面,“……赵丞相日子过的太安逸了。”   天相瞬间听出了宋从极的画外音,“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完,天相便转身离开了。   *   白优在丞相府门口吃闭门羹的事情,很快就在上京传开了。   “哎,你们听说了没,时清先生作古之后,他的学生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   “对啊,听说他们不但打了人,还恶人先告状把侯爷给抓了起来,白家的人去讨要公道不仅被他们辱骂先师时清,连门都不让进。人都在门口坐一天了。”   “他怎么敢的啊?时清先生乃是天下读书人之师,他骂先生不就是我骂我们这些读书人?”   “可不就是嘛……堂堂一个丞相,以公谋私目无法纪,此乃时清先生平生最为厌恶之事,咱们不能就这样让他欺负了,否则白家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道歉,他必须得向白家道歉才行。”   “对!找他去……”   各大驿馆书坊学院的学子文人们因为此事忽然全部集中起来,一个个闹着要帮白家讨要公道来到了丞相府门口。   明善看着不断涌现来鼓励白优的人,一脸不解,“有悔,你散播了那么多地方吗?”   有悔自己也奇怪,“我就去了茶楼啊,按说没那么快吧?”   白优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是有人帮我们罢了。”   明善:“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优:“开始吧。”   白优冲有悔递过去一个眼神,然后直接闭眼躺下。   有悔接到她的信息,声情并茂地演了起来,“小姐!小姐你不能倒下啊!你要撑住啊!侯爷还需要你的啊!小姐,先生在的时候还有人帮我们一下,现在先生不在了,我们也实在没办法了,无论如何你也得撑住啊小姐……”   旁边有人听到有悔的哭喊,急忙跑了过来,看了看脸色煞白的白优,当即指挥开了一条路,“快,送去医馆。”   有悔一点没耽误,和大家一起把白优抬进马车就走了。   现场的人看到白优被抬走,更加怒火中烧。   把人家儿子打了,爹去讨公道讨不着也就算了,还把人给关起来。   现在就连这一家女儿都被他们逼得倒下了。   这样心胸狭窄恶毒至极的人,有什么资格当丞相?有什么资格主理天下人之事?   搞事情!   必须搞事情!   赵丞相不出面亲自来道歉,今天就不算完!   而丞相府内,家丁火急火燎地来向赵丞相汇报外面的情况。   “大人,外面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现在要您放人。”   被打的是他,凭什么他要放人。   “一群刁民,理他们做什么,全部轰走。”赵丞相根本没把外面这些儒生放在眼里,不理会就算了,还叫来巡城御史把人给轰走。   这一轰走彻底激怒了所有人。   华王为了重新拉拢白优,特地派了代表出去。   樊一同直接成为这次声讨的主力,号召所有以时清先生为师之人,加入到这场战役里,守住学子们的尊严,也守住这大盛的公正。   就连朝内一些官学的孩子听到号召也偷偷混了进来,所有儒生们聚集起来,一边游城示威,一边宣布赵丞相的恶行,巡城御史看到里面混迹着的那些熟脸,这会儿是不敢再随便轰了。   大盛开国至今,还是第一次遭到这样的事情。   赵丞相把天下所有读书人都给得罪了。   丞相府门外,儒生们全部堵在了那里,轮流分批地喊着要他出来道歉放人。   巡城御史那边直接装死,一点消息都不敢回。   赵丞相头发都快薅没了,一时之间也没想到解决办法,索性就打算冷处理。   可是,他想冷,却有人不让他冷。   盛帝身边的苏公公悄悄来到了丞相府。   公公:“丞相大人,奴家就替陛下传个话,他也曾是时清先生的学生……”   赵丞相:“……”   好吧,赵丞相这会儿要是冷处理,他自己就被处理了。   四夫人这张嘴,彻底捅了马蜂窝了。   赵丞相在彻底了解清楚四夫人骂白优的那些话以后,气得恨不得掐死她,“你说你骂她就骂她,扯时清干什么?”   四夫人一脸委屈,“是她先说的啊。”   赵丞相:“她给你挖个坑,你就非要往里跳才高兴?”   “我哪儿知道时清会有那么大影响力啊。”   “说你蠢还真没冤枉你。你知不知道时清在天下人眼中的地位有多重?说句大不敬的话,百姓可能根本不知道在皇位上的人是谁,但没有人不知道时清。宋家当年就差满门抄斩了,为什么时霓说要嫁过来,陛下连动都不敢再动他们?大盛沿用至今的多少治国之策都是时清留下来的,天下人之师,这五个字你以为就只是说说的?处理不好,我这丞相之位也不用要了,你一个妇孺也敢妄言先生!”   四夫人被吓哭了,“那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道歉!”   赵丞相虽然再不情愿,还是老老实实地通知天牢那边把白礼放了,送回淮安候府。   然后带着赵岐去淮安候府登门道歉。   只是,刚去把门叫开,有悔就冷冷地对他说道,“我们区区淮安侯府可接待不起丞相大人的登门,还是请回吧。”   说完,赵丞相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有悔就直接关上了门。   “……??”   登门道歉居然把人拒之门外?   故意的吧?   赵丞相气得脸都绿了。   赵岐一脸不爽,“爹,咱怕他们做什么,我们走,还不稀罕道这个歉了。”   “站住,在这给我等着。”赵丞相一把拉住了他。   赵岐:“……”   丞相府那些游行队伍,接到他要来道歉的消息,所有人都调转过来看着他们。   四周全是一双双火辣辣的眼睛,今天不把事情处理了,他这个丞相的位置还要不要了?   “爹,太丢人了,你好歹是丞相呢,在这等他们多跌份啊。”   “丢脸也比丢了帽子好。”   看着旁边吊儿郎当的儿子,赵丞相越想越气,“你给我说实话,到底之前是谁打的你?”   赵岐捂着还没消肿的脸,“是白优。”   “你放屁,还不说实话?她都弱成那样了,怎么可能打你。”   赵岐提起白优都在抖,“是真的!她练过!爹,她绝对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弱,我牙都让她扇掉了。”   “我看你是压根就不打算说实话了是吧?”   赵岐真是有苦说不出,怎么一个个都不相信他呢,“我发誓,就是她打的我。”   赵丞相沉默了一会儿,“就算是真的,你一个大老爷们被一个女人吓成这样,你怎么就这么废?”   “……”算了,他爹明显拿他撒气呢,赵岐不敢继续放屁了,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吧。   外面的日头正晒,屋子里大家却谁也顾不上丞相,反而忙着帮白礼接风洗尘。   白礼听说了白优的所作所为,非常赞赏,但比起自己被关,他更在乎白优的身体有没有真的怎么样?   “爹,放心,我都是吓唬他们的。”白优笑道。   “那就好。”   “小姐,赵丞相还在外面呢。”明善有些担心地提醒了一句。   白优打算跟着吴氏去给白礼包饺子,“不用管他。”   今天这天气说来也怪,暴晒过后,立马就转成了阴雨。   不一会儿,噼里啪啦的雨声就敲打在了窗台上。   “小姐,下雨了。”   白优往外看了一眼,“嚯,冰雹呢。”   “要去接丞相大人吗?”   “不用,老天想给他降降温,不能辜负它的一片好意。”   “……”   两个时辰后。   “小姐,赵丞相好像不行了。”   “没事,外面那么多人看着,不行了有人会急救的。”   三个时辰后。   “小姐,赵公子倒下了。”   “走了吗?”   “没有,还在。”   “让他先倒着。”   四个时辰后……   “小姐,赵丞相快死了。”   白优往外看了看,雨停了。   白优穿上披风,“去看看。”   *   淮安候府的门一打开,就看到两个落汤鸡坐在门口。   一个比一个狼狈,一个比一个气弱。   白优故作无辜地走了过去,“哟,丞相大人怎么还在呢?这老天也是看你们不顺眼,专挑这个时候下雨,真是的。”   “……”   “明善,快扶大人进去,也真是的,大人你还在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门都敲烂了,你们倒是开啊。   赵丞相身居高位久了,何时受过这样的气,但偏偏她一口一个不知情,他有火都没地方撒,只能全憋回了肚子里。   这一天的,又是风又是雨,赵丞相已经快被折腾掉半条命了,这会儿还吊着一口气,只想速战速决,一进屋看到白礼就开始声泪俱下的抓住他的手说道,“侯爷啊,这一切都是误会啊,是我误会了你们啊!”   吴氏和郑氏互相看了一眼:“……”真的哭着来认错了啊!!   白礼冷哼一声,嫌弃地抽出自己的手。   白优轻飘飘地说道:“侯爷调查清楚了啊?”   赵丞相扬手就给了赵岐一巴掌,“调查清楚了,是这个逆子撒了谎,我也是不知情,让他给蒙蔽了错怪了侯爷,真是对不住了,侯爷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吧?”   白礼送他个白眼,“你不是育儿没毛病么?”   “不不不,你才是对的,我要向你学习。侯爷不愧是时清先生的学生,以后关于怎么当一个好父亲,我还得多和你讨教学习才是。”   白礼:“……”   说着,赵丞相又扭头看了看白优,“那日是内人不懂事胡言乱语,当时我外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白小姐可千万不要把那些话放在心上。时清先生一直都是我辈的楷模和学习的榜样,他的学生亦是如此,赵某欣赏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用强权来对你们做什么。”   白优鼓了鼓掌,“大人说的对。只不过,父亲这次好端端被送进天牢,回来身体一下子就弱了不少……”   “……”   赵丞相一看他们这态度就是不打算轻易算了,还好他有准备。   赵丞相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这是十万两银票,算是对侯爷的精神补偿。”   白优叹气:“我哥的伤,想必没有三五个月都下不了床了……”   “这是另外的十万两,算是对白驰的药费补偿。”   白优咳嗽了几声,一副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赵丞相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狠,心在滴血,手却不敢停,“这是十万两,算是对白小姐的补偿。这已经是丞相府全部的家当了,还希望咱们两家这误会都别放在心上,就这样过去了吧?”   白优瞥了一眼在旁边干瞪眼的赵岐,“听说赵公子喜欢古玩,家里有不少稀罕玩意儿……”   赵岐感觉心梗了一下。   赵丞相心口的血快流干了,“只要有你喜欢的,家里随便挑。”   “爹……”赵岐觉得他必须苟一下。   赵丞相回头就是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赵岐立马闭嘴。   白优高兴地站了起来,“谢谢丞相大人。”   “那我们之间的事情……”   “既然是误会,丞相大人又何须在意,我们侯府一向大度,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伤了两家的和气,当然就这样算了。”   赵丞相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外面那些儒生……?”   “丞相放心,我会去和他们解释清楚的。”   “辛苦白小姐了。”赵丞相客气地对她说道,现在真是一点都不敢轻看面前的女人了。   狼啊。   简直就是匹吃人的狼啊。   赵岐这会儿惦记着自己的古玩,想赶紧撤了。   白优一如既往保持着平和的浅笑,突然叫住了他,“……不过,今天正好有空,我就随赵公子看看古玩吧。”   “……”   赵岐刚要拒绝,赵丞相已经伸出了手,“请。”   赵岐:“……”我死了,你们谁也别叫醒我。   *   白优被赵丞相亲自送到了赵岐的库房。   赵岐站在她身后,内心悔不当初。为了区区一个破杯子,损失大发了。   白优没心思管他,绕着库房转了一圈,看来那老板说的没错。   他这里的确淘到了不少好东西。   尤其天玄司里的就有不少。   “你淘这么多天玄司的东西做什么?这些东西算不上古董吧?”白优直接问道。   赵岐有点怕她,离她远远地,“是我姨娘要,我对这些玄乎的东西没兴趣。”   白优在一个架子前停下,把上面的一个玉蝶拿了下来。   这个碟是由人骨碾成粉末做成的,和那个莲花杯是一套。   都是……她的东西。   “这个碟子也是你淘来的?”白优举起玉蝶问他。   赵岐:“这是我姨娘的。那莲花杯就是她要的,要不是为了给她凑一套,我也用不着非得跟你抢。”   “你姨娘?”   “就是兵部侍郎的夫人于之月。”   “她怎么会需要这个?我听说这是巫师或者风水师才用得着的法器,寻常人谁也不会买死人骨做的碗碟吧?”白优故意问道。   “嗨,还不是给她那大师买的,我就一跑腿的小弟。”   “大师?”   “我姨娘那请了一个风水师,特别厉害,天天被她当神一样供着,要什么买什么,为了给他找这配套的碗,我都把上京城翻遍了。”   “那风水师是谁?”   “不知道,没见过,姨娘从不让人见他,神秘的很。”   白优抓紧了手里的玉蝶,看来这应该就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巫师了。   白优:“兵部侍郎家里,怎么会请一个风水师呢?她家里风水出问题了?”   赵岐:“倒是没有,不过,我姨娘家撞邪,天天闹鬼呢。”   撞邪?   有意思了,有风水师在家里还会撞邪?   “择日不如撞日,我就喜欢有邪气的地方,不如去你姨娘家走走?”   赵岐:“……”   赵岐刚要找借口开溜,白优抓住了他,“带我去看的话,你家里这些东西我就不要了。不然……我全部都挺喜欢的……”   赵岐:“走,立马的走,我们现在就走!”   只是,两人刚出了门口,就看到负手而立的宋从极。   红顶屋檐下的宋从极,一身白衣飘逸帅气,翩翩遗立。   “大人怎么来了?”白优走到他的身侧主动问好。   宋从极神色平和地看着她,“听说兵部侍郎家里最近不太安生打算去看看。”   白优怔了一下,他们之间居然这么有默契了吗。   她其实本打算路上给他放个消息,让他派人去侍郎府外蹲守呢。   毕竟,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去抓那巫师。   必须一击即中。   白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巧了,我也正想去看看呢。”   宋从极自然地上了他们的马车:“那就走吧……”   赵岐:“……” 第37章 20 时霓?你还活着?   三个人的马车, 总透着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尤其赵岐还位于两人中间。   那视线从他身上穿过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应该在车底才对。   还是白优率先打破了这份尴尬, 询问道,“关于你姨娘家撞邪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赵岐终于松了口气, “我姨娘有个妹妹于芡,一出生就是个傻子,姨娘一直带着她,去年据说跟着姨娘出去逛街的时候走丢了, 到处都找不到。”   “后来大家都说应该是遭遇什么不幸了,但今年起,家里就有人老说看见妹妹,说什么妹妹责怪他们把自己弄丢了, 侍郎府每隔几天就有人失踪, 后院没有一天安生日子, 姨娘被骚扰的不行了,几个月前就找了一个风水师来。”   白优深感不对, “都几个月了,还没帮她抓到鬼, 你姨娘不赶人走,还养着?你收集天玄司那些东西可花了不少钱吧?她是图什么?”   赵岐不以为意, “嗨, 我姨娘说那不是鬼,鬼都已经被清干净了,家里的人就算觉得鬼还在也没用啊,姨娘好歹是正房夫人, 她都这么说了,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反正家里整个气氛都是怪怪的,有人失踪的事情也都不了了之。”   宋从极看了他一眼,交代道:“此行先不必暴露我们的身份,就说是你的朋友。”   赵岐急忙应了一声:“好的好的。”   三人很快就抵达了侍郎府。   赵岐提前派人来通知过了,所以对于他们的到来也没什么意外。   管家荣正带着他们去找于夫人。   白优多看了管家两眼,没想到兵部侍郎的府门里,竟然是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少年来当管家。   看样貌这管家应该是和赵岐差不多岁数的。   这么年轻就当起了这样一个高门大户的管家,可见这少年并不简单。   赵岐哭诉着进了屋,为了给白优和宋从极创造机会,拉着于夫人聊天去了。   白优看了一眼于夫人,春光满面玉润风情,丝毫不像是被邪气所扰之人。   只是,家里每一个院落的四周,甚至包括屋内,都洒了很多硫磺粉在上面。   白优不解地询问旁边的丫鬟,“这些粉末是什么呀?怎么到处都有。”   丫鬟:“哦,是硫磺粉和药粉,家里虫子太多了,所以就到处都洒了一些。”   白优看了看周围,整个侍郎府也没有到那种满院花色的地步,即便有,那也不到需要以这种程度来防虫的地步。   就连屋子里燃着的还都是防虫香。   这……有些过于夸张了。   “家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虫子的?”白优随口问了一句。   丫鬟摇了摇头,一脸无奈,“不知道,今年开始,家里突然就来了很多,赶都赶不走。”   “哦。”   白优没再多问,正常情况下家里突然来了很多虫子总是会有一些比较特殊的原因。   但她现在也不好确定,只有等晚上看。   既然家里闹鬼,总得先看看是不是“鬼”所为。   赵岐带着两人一起耗到了晚饭,兵部侍郎据说在会客,也没跟他们一起吃饭。   晚饭后,赵岐接到指示开始装病,于夫人看他疼得难受,便让他今夜先住了下来。   白优和宋从极因为是跟着他来的,也一起被安排到了客房。   深夜,侍郎府一片宁静。   白优坐在软塌旁边,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看到不下十只鼠蚁小虫了。   堂堂侍郎府,虫子多的跟野外似的。   但偏偏她又没在这里感受到多么不一样的邪气。   这些虫子出现的就更加蹊跷了。   白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此时,窗户突然从外面打开了。   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跳了进来。   白优回头,忍不住笑道,“大人,夜深人静你这样爬我窗户,传出去可是要对我负责的。”   宋从极脸上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在她旁边坐下,一本正经道,“巫师既然在这里,你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   白优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个来找她,“大人对不想娶的人,都是这样体贴嘛?”   宋从极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疑问,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解释道,“……只有你能认出巫师。”   “……”好吧,又是她自作多情而已。   的确,他们没有见过那巫师的样貌,万一他混入人群里,仅靠天玄司的人,不一定能认出来。   “大人的眼里,还真是只有公务啊。”白优故作遗憾地感慨了一句,也懒得管他了,继续研究虫子。   宋从极发现她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把爬进来的虫子都抓到了里面待着。   “你在做什么?”宋从极走过去好奇道。   白优扭头看了他一眼,“大人有没有发现,这家里这些虫子特别多?”   宋从极点了点头,直接问道,“你在怀疑什么?”   “没什么,或许是我想多了吧。”   话音刚落,赵岐那撕心裂肺地狼嚎突然响了起来:   “鬼啊!!!”   白优和宋从极当即冲了过去,循声找到了赵岐。   赵岐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吓得面色惨白。   白优走过去拍了拍他,“你看到什么了?”   “鬼……那么长那么高的鬼。”赵岐说着还比划了半天。   白优加重拍他的力度,让他清醒一些,“按你这比划,看到的是巨人,不是鬼。”   “不,真的是,我刚才我看到他的影子,足有房顶那么高!真的!”赵岐已经抖成筛糠一样了。   “他在哪儿出现的?”宋从极问道。   赵岐指了指自己的窗户外,宋从极当即提剑而去。   白优也没功夫管他了,紧跟而去。   “哎,你们别丢下我,我害怕啊……”赵岐不敢一个人待着,只好跟着他们往外冲。   宋从极仔细检查了窗外的痕迹,发现有一条比较奇怪的长距离拖痕。   他沿着拖痕追了过去,忽地,前方树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像是什么东西在急速的躲避一样。   宋从极直接挥剑砍断了面前碍眼的林木,月色下一个巨大的阴影在蠕动着。   宋从极察觉不对,白优的匕首已经先它一步飞了出去,正好扎到了那个蠕动的阴影里。   接着,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吐信声传了出来。   林子里的阴影调转方向朝着两人直接冲了出来。   两人这才看清,原来这鬼……是一条足有四五米长的大蛇。   白优的匕首扎到了它的眼睛里,此时,正带着一腔怒火对两人发动了着攻击。   白优:“……”   宋从极:“……”   上京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   但来不及多想,蛇已经朝着白优攻击而来。   眼看着就要咬向白优,她所处的位置根本避不开。   宋从极迅速地冲到了她的面前,把她推了出去,自己则不慎被蛇咬了一口。   “大人!”   宋从极用左手接过剑刺向大蛇的嘴,它再次吃痛后退,缩回了林子里。   白优急忙跑了过去,“你刚才干嘛冲过来!”   宋从极脸色白了白,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平和,“无妨。”   “无妨你个鬼。”白优当即划开他的手放血,“……这蛇应该没那么烈性的毒,但也不保险,你不要再动了。剩下的交给我。”   说着,她也没工夫管那蛇了,先对宋从极进行急救。   宋从极看着白优明明急得要死,却依然小心翼翼给他包扎的样子,原本平静的心跳却不由得加速起来。   胸腔里剧烈的跳动甚至盖过了耳畔的所有声响。   只有她的碎碎念,与他的心跳一起,在身边被无限放大。   此时,大蛇显然并没有就此躲走的打算,林子里再次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它即将发动第二轮攻击。   白优愤怒起身,拿起了宋从极的剑。   自从重生以来,她本不打算再用剑了。毕竟,上辈子她的剑上沾染了太多人的血,但现在……   “出来!”白优挑衅地直接朝着林子而去。   大蛇显然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强横,这会儿也不躲了,张开血盆大口就从侧面对白优发动了攻击。   白优一剑挥下,刺穿了它的身体。   大蛇的挣扎比之前更加猛烈。   周围的建筑物品因为它的挣扎而相继倒塌。   侍郎府里的人此时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同时来的,还有家里那些蛇虫鼠蚁。   “家里原来一直闹的鬼是它。”白优狠狠地又戳了大蛇几剑让它老实下来。   可是,于夫人看到大蛇以后,却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反而激动地大喊,“快,杀了它,杀了它!”   白优从她脸上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观察着附近虫子的情况。   蛇在看到于夫人的瞬间,宛如看到了自己的仇家,根本不顾及白优还刺在它身上的剑,生生挣脱了束缚,朝着于夫人而去,并用自己的尾巴卷起了她。   白优这才察觉到,大蛇刚才的攻击无非是为了自保,而现在对于于夫人,那才是要她命的出手。   白优洒了一把朱砂在蛇的面前,蛇忍着痛卷住夫人,却没有办法轻易对她下口。   于夫人惊叫救命。   管家这会儿也带着家丁们冲了过来,“快,快救夫人。”   可是,蛇卷起夫人以后,那些虫子们像是听到了某种指令,全部围成了一圈,守在蛇的周围,谁若靠近,他们就朝着对方爬了过去。   家丁看到爬满身体的虫子,哪里还敢过去。   一个个吓得全线后退。   此时,兵部侍郎那边也接到动静赶了过来,看到这情况吓了一跳。   家里突然出现天玄司司主也就算了,怎么还有那么大的蛇?   宋从极回头,发现他的身后还跟着便衣出行的盛帝,怪不得今天侍郎一直在接待了,估计是有什么要事在商谈。   两人视线短暂相交,都没有说什么。   白优此时看着大蛇大概已经清楚怎么回事了,索性收回了剑,反而洒了一把随身携带的香灰,故意盖到了四周的那些硫磺粉上。   “快……救我啊……”于夫人还在那里喊。   “夫人,这些蛇虫鼠蚁是你自己感召而来的,没有人能救得了你。”白优走到蛇的面前对她说道。   大蛇这会儿显然有些怕白优,不敢轻举妄动。   “……你说什么?”侍郎觉得莫名其妙,“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先去救人啊!”   喊了半天,却无人敢动。   白优回头看了看侍郎,“侍郎府的气场很好,风水也不错,在这样的地方却有这些东西的存在,只有一种可能,淫心所养。”   “人心才是最好的风水场。人心之恶,自然家里便会滋生出这些。”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妻子心地善良,怎么会心肠恶毒?”侍郎已经听不下去了,可是,不管他说什么,都没有人敢轻易上前。   白优本来想给他留点面子,看来还是算了,“这世上万物即便是一个小小的生灵,它的身上也是有气场的。而这世上,能与他们气场所相应的,便是淫心,亦是不忠之心。侍郎大人,于夫人是因为不忠,才有了这些东西。蛇虫鼠蚁去不掉,也是因为她的淫心未除。这些东西,全都是冲着她和她的奸夫而来的。”   “啊……”白优这边话才说完,一群老鼠却咬了管家的脚,管家大叫着挥舞锄头,老鼠们却窜进了他的裤腿里到处乱跑。   管家吓得滚作一团。   侍郎整个人都懵了,“你们两……”   管家已经顾不上其他了,急忙磕头认错,“……老爷我错了,我也是被逼的,是夫人非要我跟她行苟且之事,我一个小小的管家没有办法拒绝,所以我们……”   侍郎气的脸都绿了,一角踹到了管家的身上,“你个狗东西!”   侍郎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可是,这蛇又是怎么回事?它在府里那么久,不可能发现不了的。”   “夫人,这蛇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必你自己更清楚吧?你还不打算说吗?”白优扭头喊话。   蛇更用力地卷住了她。   于夫人颤抖着手,指了指假山后面。   侍郎示意家丁们去挖了看看。   结果刚挖了一会儿,就看到了里面的一具尸骨。   人虽已腐烂,但饰品衣物还能勉强辨认。   侍郎看了一眼土里埋藏的物品,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   “于之月,这怎么回事?”侍郎怒道。   于夫人面对生死的相逼,不得不承认道,“于芡发现了我和管家的事情,我怕被她说出去,就……杀了她。然后假装她走丢了……”   “你妹妹是个傻子!”   “正因为她傻,她万一说漏嘴……”   侍郎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他眼中善良无比的妻子,没有想到却是这般恶毒之人。   做苟且之事也就算了,连自己的亲妹妹也不放过。   “于之月,你……你……”侍郎已经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白优却帮她解释道,“夫人,你将令妹埋藏于此,她的血正好滋养了这些蛇虫鼠蚁,它们身上带着令妹的怨气,自然不会轻易就走。就算杀了这条蛇,也会有新的蛇过来,你那风水师想必一早就提醒你了吧,你之所以任由这蛇存在,是因为你所有洒过硫磺粉的地方,形成了困阵,至少它被束缚在这里,你就不用担心别的蛇还会再来,那些府上失踪的人,都被你拿来喂蛇了,不是吗?”   侍郎已经快被气晕过去了。   于之月被蛇紧紧的卷住,呼吸越来越稀薄,“我都已经说了,救……救我啊……”   白优重新洒了一把白米盖住了朱砂,让蛇有了可以随意行动的机会,“……我不会救你的,一命换一命本就是天道循环,这蛇即便要吃你,也是你应得的。”   于夫人吓了一跳,想要求饶,可是,那蛇似乎是听懂了白优的话,当即把于夫人卷到了自己的面前,可就在它即将张嘴将她吃掉的时候,一道剑光忽闪,蛇头被刺中直接戳到了地上。   蛇因为疼痛剧烈的扭动着,夫人被剑气所伤,从高处摔了下来,当场毙命。   白优警惕地握住了手里的剑:“谁?”   宋从极已经站到了她的身侧:“来了。”   两人严阵以待,观察着四周。   紧接着,一个人步履轻盈地从屋顶上跃下,站到了剑柄上,然后脱下了斗篷的帽子。   白优看着对方的面容愣住了,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会是她?   原本一直在暗处的盛帝,此时看到来人也吓了一跳,谁也顾不上被杀死的于夫人和大蛇了,所有的视线全都落到了来人身上。   盛帝更是惊呼出声,“时霓?”   “你还活着?!!” 第38章 21 白小姐,别人家的丈夫,就不要惦……   对于时霓的突然出现, 白优等人是始料未及的。   尤其看着自己曾经的面容,更是说不出的糟心。   白优一直都怀疑这个幕后操控者是她所认识的人,可是, 看着自己曾经的身体曾经的脸,怎么她都难以接受,另一个自己居然以这种身份站在她的对面。   如果她是时霓, 那她又算什么?   她明明已经死了。   面前的这个时霓,不管她说什么,表现的如何,白优都可以百分百确定, 她绝对是假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白优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率先出手。   时霓纵身而下当即和她打了起来。   白优在靠近她的瞬间,直接质问,“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时霓啊。”   “呵呵……”   白优冷笑, 反手刺向她。   时霓顺势抵挡。   同样的出招, 同样的回击, 同样的握剑姿势,时霓的每一招的确是她曾经所用。   毕竟周围还有宋从极, 白优不便再与她过招,既然那是她……白优自然也清楚自己的弱点是什么。   白优故意让她踢到自己, 然后引她过来,在时霓的剑抵达自己面门的时候, 白优当即转身回抽, 剑尖划开了她的衣服,将时霓胸口处的肌肤果露出来。   宋从极等人急忙扭头回避。   白优却清晰地看到了时霓身体上的那些伤口。   她是被万箭穿心射死的,身上在经历了那一番屠杀之后,早已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所以……面前的时霓……根本就是用她的尸体做成的!   不, 这就是她的尸体!   这帮人把人杀了,连她的尸体也不放过!   这还不同于人造人的复刻设计,复刻用的是气,从收集的那一刻起就有的气。   她已经死了,魂魄根本就没有。   人身没有魂魄是不可能存活的。   但时霓不仅有魂,还保留了她生前所有的技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优她迅速地回忆着之前所有的细节,根据赵岐所说,这个风水师是今年才出现的。   也就是差不多随着吴永业调查的发现,才出现在了这里。   所以,现在的时霓,无非就是那帮水匪的一颗棋子罢了。   她必须把这背后的始作俑者给揪出来。   而时霓似乎已经看穿了她的意图,收回了剑主动退到一边,重新整理衣服,道,“你就是白优吧?我听说了,你和我未婚夫,哦,不,我夫君的事情。”   “既然我回来了,那你还希望白小姐自重,别人家的丈夫,就不要惦记了。”   “……”   白优笑了,“你以为穿着时霓的皮,就真的是她了吗?还是你觉得,你杀了那么多人,搞这么多事,就因为长了这样一张脸,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   时霓满脸无辜,“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   “够了!”此时,一直沉默的盛帝忽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白优是见过盛帝的。   毕竟父亲死的时候,是他亲自带着父亲的骨灰交给了他们。   刚才一直忙于应付大蛇,她都没注意到原来盛帝一直都在。   白优转身对盛帝道,“陛下,她不是时霓。”   盛帝脸色不善地看着她,“你如何断定?”   白优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我才是啊。   就算说了,这种情况下也没人会相信她。   宋从极接话道,“白小姐的猜测不无道理,时霓三年前已经死了,突然出现有很多无法解释通的地方。”   时霓没有直接回应宋从极的话,而是转向盛帝开口道,“陛下,儿时您将家父的骨灰送予我手,当时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能记得我。”   盛帝听到她这么说,更加认定了面前的人,“是啊,你还活着,也算是以慰先生的在天之灵了。时家,总算还没有绝后。宋从极,她就是你的妻子。”   宋从极不为所动,“陛下,这世上人造人也可以复刻记忆和容貌。”   “宋司主需要验身吗?”时霓丝毫不在意宋从极的质疑,反而笑着故意走到了他的面前,把自己的剑扔到一边,然后张开双臂,“你既是我夫君,那便由你来验好了。”   宋从极面无表情地检查她身上可疑的痕迹,然后绕到她的身后,用剑挑起了她的头发。   没有置放木人的痕迹。   宋从极微微一怔。   她并不是人造人。   可也没有易容,整个人也是一个正常活人的状态,那是怎么回事?   时霓继续眉眼含笑,“可以证明我是时霓了嘛?”   宋从极无言以对。   白优却冲宋从极喊道,“大人,杀了她就能知道她是谁了。”   “放肆!”还没等宋从极发话,盛帝就先厉声呵斥起来,“这是时清先生的孙女,谁敢动她?”   “时霓,你不用怕,有朕在,朕会替你爷爷,好好保护你的。”盛帝扭头对时霓说道。   白优眼看着盛帝打算把人带走,心知一旦带走或许就再也抓不到幕后凶手了,于是,再次朝着时霓挥剑而去。   盛帝大怒,“来人,将白优给朕拿下。”   紧接着,躲在角落里的暗卫们骤然出现,朝着白优而来。   宋从极一个闪身挡在了白优面前,“陛下,白小姐与时霓相交甚好,一时难以置信罢了,您不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宋从极,她要动手杀你妻子,你没看见吗?”盛帝道。   宋从极面色如常,不为所动:“吾妻已于三年前死于水匪之手,即便她长得与她一样,也不代表她就是时霓。”   时霓听到他的话,委屈起来,“宋从极,我不过是因为三年前伤的太重没有办法通知你罢了,如今好不容易才恢复身体来到上京,你就要这样对我吗?”   盛帝一心护着时霓,也不管她话里到底有多少的漏洞,暗卫接到指令想要对白优出手,宋从极赤手将靠近的暗卫打了出去,纹丝不动地站在白优的面前,不做任何退步。   盛帝何时见过宋从极这般护着谁,难以置信道,“宋从极,你什么意思?”   宋从极一如既往地冰冷,不说一言,却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动白优。   双方僵持着。   还是盛帝叹了口气,先妥协了。   “此事,毕竟涉及到你的妻子,关于她的真假,朕自有判断,你先不用插手了。”   说完,盛帝亲自带着时霓走了。   白优想阻止,宋从极却也拦住了她,摇了摇头。   白优只能眼睁睁看着时霓被带走。   “大人,她不是。”白优急道。   宋从极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情绪难辨,“你先回去。”   说完,宋从极没再停留,转身走了。   侍郎府的事情由其他人接手。   白优一想到那个假时霓从此以后要用自己的身份留在上京,就坐立难安。   夜晚,白优去了一趟天玄司,可是根本见不到宋从极。   “大人不在吗?”白优疑惑地问道。   天相:“司主一早就进了宫,但陛下一直不见他,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听宫里的人说,司主现在还在门外守着呢。”   白优有些不安,因为他对自己的维护。盛帝是故意不让宋从极插手的。   白优:“他什么时候回来?”   天相:“还不知道。”   时霓突然出现,这个消息一定会隐瞒下来。   毕竟时清先生和她是同时在出海的时候遇到的意外。   她的回归,会对整个大盛带来不小的动荡。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必须在时霓活着的秘密公布之前,将时霓处理掉。   宋从极还在宫里的话,如果他能顺利说服盛帝,或许最后,时霓还是会交到他的手上。   白优需要和时霓单独聊聊才行。   可是,白优还有一些无法想通的地方,思来想去,只好去找一个不怕麻烦的冤大头了。   *   安王府。   白优再次询问了关于之前吴永业去海上搜救的事情,安王听完她的询问,开门见山道:“你见到谁了?”   既然来找了,白优自然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坦白道,“时霓。”   安王震惊了好一会儿,“她不是死了嘛?”   “的确死了,但是既不是人造人,也保留了原身的记忆,尸体是活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安王躺在软塌上吃着葡萄,“你啊,还是对阴间事情知道的太少了。”   白优一脸莫名其妙:“什么阴间?”   “人体阴阳,阳气能制作出人造人,阴气也可以啊。”   白优愣住了,“你的意思,是阴魂?”   “本王不是都告诉你了,吴永业去搜救的时候,阵法还没消散。那样的阵法,用来聚魂也不是什么难事。”   白优深吸一口气,所以,他们用了这个阵法,将船上那近百条命的魂魄全用来复活她这个身体了。   怪不得她的身体可以保留过去的技能和记忆。   但其实那不过是一个靠鬼魂所养的傀儡罢了。   他们想毁的,恐怕不单单是她,还有时家的整个声誉啊!   一旦有人发现这一切与时霓有关,那么爷爷一生的清誉都将毁于一旦了。   幕后这帮操控者,比她想象中还要无耻。   但既然是知道是由怎么组成的,那便好办多了。   比起还要寻找人造人的弱点来说,处理阴魂反而是最容易的。   但必须要在特定的地方才能让时霓暴露真容。   看来,为了不把宋从极卷入到麻烦里,得把她单独劫走了。   白优看向安王,“上次的账我们还没算完,这一次,该是你补偿的时候了,王爷。”   安王:“……”   *   时间紧迫,为了能确定时霓的位置,白优让安王去准备以后,自己又一次前往了天玄司。   夜,已经深了。   “大人还没回来吗?”白优问道。   “听宫里传了话,陛下终于肯见他了,应该快回来了吧?”天相闪烁其词道。   那就是陛下终于将时霓交给宋从极了。   白优看出天相那里已经接到了确切地消息,想了想,严肃道,“我有事情立马要见他。你得给我一个准信。”   “这个……我也不确定啊。”天相继续打马虎眼。   白优只好深深地叹了口气,悲伤道,“昨天晚上他在我屋子里做了那些事情,他想就这么躲着吗?”   天相震惊不已,仿佛吃了一个巨大的瓜,半天才试探的问道,“我们司主对你做了什么?”   白优故意含羞地避开了他的视线,“孤男寡女,你觉得还会是什么?”   天相愣了好一会儿,“白小姐你放心,我们司主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要和他单独谈一谈?他总得给我一个交代。”   “他应该还有半个时辰,陛下说是让他送一个人回府,这会儿怕是在回府的路上了。”   “那我去将军府等他。”   白优说完一溜烟跑了。   而就在不远处的安王接到了她发出的消息,直接架着马车,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堵在了宋从极回府的必经路上。   白优一身夜行衣,躲在暗处,随时准备行动。   夜凉如水,四处寂静。   打更人敲着锣三步一喊从空荡荡的街道走过。   夜深人静的街道,一辆马车徐徐出现。   马车四周紧跟着不少禁军守卫,一路护送着马车前行。   白优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发出信号——   “来了。”   “上!” 第39章 22 你是谁?……时霓   空荡荡的街道, 一辆疾驰的马车忽然从巷子口冲了出来。   原本刚走到巷子口的另一辆马车根本来不及躲避。   砰——   缓慢行驶的马车与突如其来的马车撞到了一起。   街道上回荡着两车相撞的巨大声响。   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安王马车后的人冲了上来,“干什么干什么?没长眼睛吗?往哪儿撞呢?”   明明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的,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哪有人大半夜这样坐马车出行的?   禁军那边看到是安王府的马车, 忍了忍火气,也不好说什么,恭恭敬敬地走上前行礼, “见过安王。”   安王一脸酒气地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哟,本王当是谁呢?这不是秦统领吗?大晚上你不在宫里待着,出来这是护送谁呢?”   秦统领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碰到安王, 正犹豫着该怎么解释,宋从极冷冰冰的声音就从马车内传了出来。   “是我。”   安王特地下了马车:“是宋司主啊,巧了。”   “宋某公务在身,不便与王爷闲谈, 还请王爷行个方便。”宋从极难得语气客气地说道。   安王往一边靠了靠, 一脸醉态地说道, “……那可不行,你们撞了本王的马车, 这可是本王新买的,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宋从极:“魁斗。”   魁斗走了过来, 将一叠银票递过去。   安王看都没看一眼,反而朝着马车的方向走了过去, “本王车厢都撞裂了, 这马车是走不了了,那就请宋司主送本王回去好了。”   宋从极:“没空。”   禁军全部挡住了安王,显然根本没有让他上车的打算。   安王瞥了暗处一眼,故意扬声道, “宋司主这是不想负责了吧?”   秦统领看了看他的马车,急忙打圆场,“属下看虽然车厢裂了,但应该不影响出行,不然安王先凑合一下?”   “那不行,裂了就是裂了,大晚上的遛弯漏风,把本王的发型吹乱了怎么办?”   “……”   秦统领一介武夫,最不擅长应付的便是安王这种不讲道理胡搅蛮缠之人,但又碍于对方的身份只能耐着性子道,“宋司现下主要务在身,不如王爷等回头这公务办完了,我亲自将您的马车修好还回安王府?”   安王:“那不行,你的意思本王还得走回去了?”   秦统领简直要哭了。   “本王今天心情好也不为难你们了,宋司主就把你的马车让给本王,也可以。”   秦统领:“……”有什么区别!   宋从极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直接无视了安王的胡言乱语,“秦统领,还不走?”   秦统领:“是……属下这就……”   安王直接打断了秦统领的话,“看样子宋司主是不打算让马车了。既然如此,那本王也只好硬抢了。”   说着,安王挥了挥手,一直在巷子里待命的侍从们瞬间冲了出来。   “谁敢动手?”秦统领急忙喊道。   “本王一个王爷,还怕你们不成。给本王把他的马车抢过来。”   话音刚落,安王的人马当即冲了上去,秦统领奉命送马车内的人回府,现在面对着安王的挑衅,再不情愿也只能应战。   两边人马很快就打成了一团。   马车里的人安静地坐在里面,一动不动。   此时,车帘忽然被人掀开了。   一个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出现。   锋利的匕首架到了车内人的脖颈上,“跟我走。”   戴着面罩的白优低声对时霓说道。   宋从极瞥了一眼对面把刀架在时霓身上的人,眼底没有一丁点意外,显然早有所料。   “白优,不要胡闹。”宋从极冷声提醒了一句。   “大人,我要和她单独谈谈。”   时霓面对着白优的威胁,丝毫没放在眼里,“你还没死心呢?怎么?又想说我是假的吗?白小姐,我不是时霓难道你是吗?”   白优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出手用一个双环扣将两人的手扣到了一起,时霓本想挣脱,但她越挣,扣住她的那一边链条收缩的就越紧。   “你给我解开。”时霓怒道。   白优没有理会她,反而对宋从极道,“大人,要么我们两被你带回去,要么我和她走,你选择吧。”   宋从极脸上情绪难辨,“此事你不该插手。”   说完,刚要拔剑,剑掉了。   白优眼疾手快抢过了他的剑,反抽剑指向宋从极。   此时,外面听到动静的魁斗掀开车帘赶了过来。   看到里面被剑挟持住的宋从极,魁斗脸色一变,“司主!”   白优一边拽着时霓,另一边用剑指着宋从极下了马车。   安王为了帮白优创造机会,所以特地把人拉到了更远处打,此时那边正打得如火如荼,几乎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面前仅有宋从极的一些亲信围了过来。   魁斗怒道:“什么人?不要命了,天玄司的马车都敢劫?”   宋从极老老实实地站在她的面前,没有反抗,也没有轻举妄动。   魁斗一直观察着宋从极,他不动,他们也不敢乱来。   白优借助着宋从极一步步往后退。   秦统领那边终于发现了他们,急忙大叫起来,“有刺客!”   一群人也顾不得打架了,掉头就往他们这边冲。   白优看准时机,一剑砍断了马车上的绳索,然后一把推开宋从极,上马,带着时霓调头就撤。   秦统领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就只来得及追得上一个马屁股。   “司主!”秦统领急道,“小姐被带走了?”   宋从极神情如常,点了点头。   秦统领简直难以置信,“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在您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   魁斗偷看了宋从极好几眼:“……”明显感觉刚才他是故意把人放走的。   不然,这世上还能有谁能威胁得了他啊。   魁斗总觉得那个跑走的身影有些眼熟,这个时候魁斗只好顺势帮宋从极解围道,“对方胆子特别肥,挟持了司主,我们也不好轻举妄动。”   “可是……小姐怎么办?陛下那边我们……”   宋从极回头瞥了秦统领一眼,“既然是天玄司丢的人,我自会将人寻来,秦统领不必担心。”   有他这句话,秦统领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安王的人还在后面嚷嚷,没办法,他只有先回去应付安王了。   宋从极凝望着白优离开的方向,眼眸渐深……   *   白优一路将时霓带到了城外的郊野才停了下来。   白优直接解开了手里的双环扣,对她开口道,“这里只有你我,说吧,到底是谁操控的你?”   时霓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根本没有和她谈心的计划,直接出手对她发起了攻击。   两人再次打了起来。   一模一样的招式。   一模一样的走位。   时霓看着白优很是意外,“……我倒不知,你是故意模仿还是从哪里偷学来的功法,你以为会我会的这些,你就能取代我了吗?宋从极的正妻之位,只可能是我。”   白优冷笑,“你一个尸体废话怎么那么多。”   白优自知目前身体素质比不上原本的身体,所以力求速战速决,可是,阴魂所占据的毕竟是时霓自己的身体,从小就是在无数的实战中所历练出来的,在打架这一块上,她可从来没有输过。   很快的,时霓就已经占了上风。   时霓一个迅猛出手,直接夺过了白优手里的匕首,居高临下的睨着她:“你真是碍眼……既然你那么不自量力,那我就让你好好长长记性吧……”   时霓一只手掐住了白优的命门,另一只手里的匕首从白优的喉咙处挪到了胸口,眼看着她举起手就要将匕首刺入——   叮——   她手里的匕首与什么东西相撞,飞了出去。   “谁?”时霓骤然转身。   宋从极持剑一步步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时霓看到来人有些诧异,“宋从极?”   “放开她。”宋从极冷冰冰地看着时霓说道。   时霓难以置信他居然帮着外人出手,“宋从极,我才是你的妻子。你护着一个外人算什么?”   说着,她毫不犹豫地拔下发簪狠狠地扎到了白优的胳膊上。   下一刻,宋从极就面无表情地给了她胳膊上两刀,划成了对称。   时霓疼得松开了手。   白优得此机会脱身,迅速退到了一边。   “你什么意思?”时霓无法理解地问道。   宋从极:“你伤她一刀,我便还你两刀。你伤她一寸,我便还你十寸。”   时霓怒了,“宋从极,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的这个妻子?”   宋从极冷冽的剑锋直指她的喉咙,一字一句笃定道:“你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我的妻子,也不是——时霓。”   宋从极的话让时霓愣了一下,“之前在皇宫,我不是都已经解释清楚了?”   宋从极神情冷淡,“陛下相信,并不代表我相信。”   “我真是时霓!你怎么就不信呢!”   宋从极不为所动,“时霓那样的女子,是不屑靠肮脏的方式活着的。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变成了她的样子,皮囊再像,也不是。”   时霓:“……”   白优听着宋从极的话,忽然有点感动。   所以,其实从一开始他对时霓的了解,都不只是皮囊的吧?   怪不得他会做出怀疑白优就是时霓的这种荒唐的猜测了。   他其实对她的了解,也并非只是如调查那般片面啊。   “大人,我有办法能够让她现出原形。”白优走到他的身边悄声对他说道。   宋从极回头瞥了她一眼。   “我在这里已经设置好了诛杀阵,她体内都是阴魂,只要进入到阵法里,那些阴魂就无法在她的身体里呆住,到时候他们一旦离开她的身体,时霓就会原形毕露了。”   白优用眼神指了指树林背后,“我们需要把她引到那里去。”   这也是刚才白优没有对她下狠手的原因。   必须要时霓在清醒的状态下进入阵法内,才能逼出她体内的阴魂。   宋从极点了点头,直接朝着时霓出手。   时霓何其聪明,虽然里面的魂魄不是她,但是毕竟这个身体保留着她原本的敏感度和记忆的,所以几番出手,她便感知到两人要将其往树林里引,时霓宁可不追,也不愿意往树林里走。   白优已经来到了阵法处,四周的地里都已经洒好了鸡血和黑狗血,为了怕她发现,还在地面特地做了伪装。   可是,即便如此,时霓也绝不轻易上钩,甚至一个闪躲,直接躲进了丛林里,一时没了踪影。   白优想了想,这世上恐怕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自己了。   看来要想逼她主动现身,只能用点非常办法了。   “大人。”白优喊道。   宋从极来到她的身边,“她已经看出了我们的意图。”   “不要紧。”白优看向他,一脸认真道,“大人,快搂住我的腰。”   “……?”   白优一直盯着时霓,此时,说完看到宋从极没动,直接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宋从极愣了一下,手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一路烧了上去。   白优顾不上宋从极,环顾四周,时霓还没有出现。   看来不够,那就再来个刺激的。   “大人,你再亲我一下。”   宋从极:“……?”   白优又没有等到宋从极。   这次,她回头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道,“你放心,没有哪个女人能忍受丈夫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的,只有这样,她才会不顾一切冲进来劈了你,大人,快点啊。”   他们两又不是夫妻,突然亲对方,这成何体统。   宋从极刚要说换个方式引她出来,白优直接掰过他的头亲了上去。   宋从极:“……”   时霓的怒火中烧的声音从树林里传了出来:“宋从极!你是我的丈夫,你当着我的面亲别的女人?”   白优听到声音这才松了手,顺势靠在宋从极的肩膀上:“大人早就与我情投意合,你一个早就死掉的人就别来添乱了,对吧,大人?”   宋从极这会儿处于完全空白的状态,什么都没反应过来。   时霓已经砍了面前的树朝着两人冲来,“你们两,受死吧。”   “大人,来了。”   白优重重地推了他一把,宋从极猛然回神,下意识地挡住了时霓的剑。   然后,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拽进了自己旁边。   时霓一靠近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冒起了烟。   时霓瞬间反应过来什么,“宋从极!你算计我!”   说着,她就要跑。   但双手却被宋从极紧紧拽住。   白优来到她的身后,直接将混杂了各种狗血鸡血猪血牛血的水壶打开,朝着她泼了过去。   时霓在被血泼到的瞬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些阴魂像是终于得到解脱一般,从她的身体里往外挣脱。时霓身上的烟也越来越浓。   白优掏出了袖子里的另一个匕首,在上面沾了朱砂一刀刺入到时霓的后腰。   时霓眼睛里流出两行黑色的泪水,接着,整个人跪到地上。   白优将遮盖住阵法的树叶全部踢开,四周莫名刮起一阵刺骨的冷风,风里带着湿濡的气息沿着阵法的圈将时霓围绕在里面。   她几次挣扎着想出去,却被这些风挡住,风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旋风圈,根本无法逃离。   宋从极退出了阵法圈,与白优并肩站在她的对面。   时霓痛苦地嚎叫着,可就在等到她身体里的烟全部散开以后,旋风圈忽然停了下来。   时霓半跪在地上,突然之间不动了。   白优走了进去,轻轻一碰,原本一动不动的时霓瞬间溃烂倒地。   眨眼的功夫,面前便只剩下一身衣服和一堆白骨。   白优眼睁睁看着自己就这样消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是自己杀死了自己。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对自己过去的告别了。   白优扭头看了宋从极一眼,本打算感谢他,可是——   “大人,她是不是伤到你哪里了?你怎么脸这么红?”   宋从极还没从刚才的吻里回过神来,赶紧退离她老远,“没、没事。”   白优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不太明白,但这会儿时霓死了,想到刚才自己的疯狂举动,白优才有点后知后觉的羞涩。   她刚才一门心思对付时霓,都没注意到她亲宋从极的时候有多么的直接和粗暴。   这会儿仔细看,还能看得出来他脸上残留的一点点红印。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各怀心事地望着这一地尸骨发呆。   白优舔了舔嘴唇,打算继续刚才的感谢缓解下尴尬的气氛,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大人,你皮肤真好,亲上去滑不溜秋的。”   宋从极:“……”   白优:“……”   更尴尬了。   宋从极拉了拉领口,明显感觉到那股燥热已经充斥在了全身,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已经没有办法冷静思考了,急忙转移话题道,“她既只是傀儡,能找到幕后操控着她的人吗?”   “能。”   白优应了一声,在那堆尸骨里找了找,然后找到了一个上面刻有符号的白骨。   白优将白骨拿了出来,沾了沾地上还没干透的血,只见这些血在沾上白骨以后,流向了同一个地方。   白优看着血的痕迹解释道,“傀儡与操控者气是相连的,血寻气走,这些血能帮我们找到他的位置。”   血在流了一会儿后,停了下来。   白优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血流的位置,“大人跟我来,我知道他在哪里了。”   *   两人再次回到了侍郎府里。   此时,因为处理是侍郎夫人的事情,家里来了不少官兵。   两人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妹妹于芡之前所居住的院子。   院子里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中年男人坐在轮椅上,对于两人的突然出现,似乎并不在意。   不管他们问什么,巫师都不发一言,始终背对着他们。   也无法轻易靠近过去。   白优看着他的身影,整个人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宋从极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白优面无表情道:“大人,外面有阵法,你去东南西北四个角找上面藏着的法器毁掉,不破阵法他听不到我们说的话。这里交给我守着。”   宋从极以为是因为阵法造成的反应,不疑有他转身出去了。   白优趁着宋从极离开,一步步走到巫师的面前,颤声开口:“师父。”   巫师已经听出来白优是故意把宋从极支走的,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阵法,他本有些好奇她要做什么,但听到她这一声叫唤却还是不由得回了头。   看着面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女子,巫师却从她这两个字里感受到了熟悉感。   “你是谁?”巫师森然开口。   白优眼眸一沉,直接坦白道:   “时霓……” 第40章 23 时家的死,不过是个开始……   巫师显然没料到会从白优的嘴巴里听见这两个字。   白优也没想到, 有一天,要自己死的人,竟然是亲手教自己的师父。   师父如父。   自从父亲死了以后, 她修习的所有风水玄术都来自于面前的人。   在她的眼里,师父早已勘破红尘,再不问世事, 甚至是一个已经闭关多年的隐士高人。   她把所有人可能性的人都想了一遍,万万没想到却会是自己的师父!   师父一身清风傲骨,宛如出世之仙,为何要卷入到这些纷争里?   巫师整个人都转了过来, 原本森然的声音里起伏起激烈的情绪,“你是谁?再说一次?”   白优此时才发现师父的双腿只剩下了上半部分,下半截像是被什么利器齐齐斩断了。   白优将兜里一直携带的铜钱拿了出来,钱串抛空, 白优控制着手里的线让铜钱在空中打了一个八卦型, 然后全部又串回到一起。   巫师看着她的举动惊呆了, 这的确是时霓才会的小技巧,以前学习无聊的时候, 她就总这样抛铜钱打发时间。   这也是只有他们师徒才知道的小技巧。   “你……你真是霓儿?”巫师颤声问道。   白优悲凉一笑,强忍着泪水缓慢开口, “师父,没能彻底杀死我, 是不是很遗憾?”   巫师怔了怔, 想要再问什么,此时,宋从极走了进来。   一身冷冽冰雪的宋从极脸上依然看不出情绪,他走到白优的身边, 对她道,“阵法不完善,并无大碍。”   白优点了点头,将脸别了过去,尽量把多余的情绪隐藏起来。   巫师看了看白优,又看了看宋从极,那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此时的他,显然对于今天的处境早有所料,他本打算自我了断,什么都不会让他们知道。   可是,看着面前的白优,他却犹豫了。   那毕竟是他亲手带大的徒弟。   如今的她,换了一个全新的身份活着回来,终究是天道不忍,给了她这样一个重头开始的机会。   他知道,以时霓的脾气,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就当做他这个做师父的,唯一能弥补她的了吧。   巫师看了看二人,还没等他们开口,就直接说道,“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三年前,时清那次出海事故,的确是我干的。”   宋从极怔了怔,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的坦白。   他侧目扫了一眼白优,总觉得刚才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两人之间似乎传达了什么东西,巫师此时看着白优的眼神都变了。   “但我也只是受人所托,按他们的要求行事,布下法阵屏蔽外界,是直到法阵结束,我才知道他们原来要杀的人,是时清。”   白优冷下一张脸,“他们是谁?”   巫师摇了摇头,“我没见过他们真正的负责人。他们非常谨慎,我甚至连卦象都算不出来他们的,每一次,他们都是临时雇佣人与我传话,传完便直接灭口。”   白优难以置信地扬声反问,“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帮他们做事?”   巫师苦笑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这双残废的腿,“我一生孤寡,本已做好此生隐世的打算,可四年前,我遇到了一个人,她是这世上最懂我的女子,也是这世上唯一让我想要有一个家的人。”   “为了她我离开了闭关的山谷,和她成亲生子,找了一个村镇生活了下来。可是,没想到我们的孩子刚才出生,他们就被人抓走了。我空有一身本领却依然找不到他们的下落,只能受制于人。”   “他们要我做的也很简单,就是在那天布下法阵留下那艘船。为了我的妻儿,我只有照做。”   宋从极却似是早已看透这些伎俩,冷淡道,“一颗有用的棋子,是不可能会轻易放手的。”   巫师叹了口气,“是,在知道我亲手害死了时家以后,我本来打算带着妻儿彻底离开,但是,他们不仅砍断了我的双腿,也没有将妻儿还给我,我只能继续受他们摆布,因为身体的关系我无法再随意出动,他们便利用了时霓的身体。我唯一和他们的人有所接触的便是那些水匪。”   “但是,那些水匪在屠杀完船上的人以后全都消失了,根本无法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宋从极眉头紧锁,“这三年你们都未曾有任何行动,是什么原因让你来的京城?”   巫师看了看宋从极,“出海事故之后,之前联系我的人也消失了踪影。我在那附近的水月镇住了下来,除了偶尔能收到妻子写给我的信件,其余什么都没有。但我没想到,一年前吴永业能找到我。”   “时清的死一直折磨着我,我本希望他能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让人知道时清是被人杀害,可是,那帮人出现了,他们再次以我的妻儿胁迫,要求我进京杀掉吴永业。”   白优却发现了关键所在,“仅仅只是找到你,并不能证明什么,吴永业手上拿到了什么线索?”   巫师再次摇头,“我去了他家里,全部都找遍了,什么都没有。”   “吴永业和安王的关系密切,所以,你们怀疑在安王手上,但是安王太过于谨慎,要靠近他比登天还难,于是你便以风水师的身份暂时在侍郎府住下,找机会对安王动手,毕竟有侍郎府这个庇佑,根本不会有人轻易查到你的身上。”白优接上了他未说完的话。   巫师点了点头,可惜,谁也没想到,他的阵法居然也会有失败的那一天。   “我没想到这世上有人……能破了我的阵。”巫师意味深长地看向了白优,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因果循环,这一切都是命。   白优看着巫师,虽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但依然无法平复内心的汹涌,“时家已经远离朝堂,更不曾涉及任何人的利益,为何还要置他们于死地?”   巫师看向白优的目光里有些不忍,从怀里掏了一串铜钱,撒到了白优的面前。   白优看着出现的卦象,愣住了。   半晌才开口解读道,“他们要阻止宋家与时家的联姻。”   巫师应了一声,“我虽无法判断出他们的身份,但却也能从卦象中窥探一二他们的意图。”   白优却不解:“阻止联姻又能如何?”   沉默许久的宋从极兀自开口询问白优,“三年前,北地失守之事,你可知道?”   白优点了点头,当时宋从极的父亲还是镇北将军,却因为追击北胡余党,导致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当时,谁也想不通骁勇善战的宋将军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去追击那些余党,甚至就是因为他的这次追击,北胡得到机会连破大盛三座城池,直逼上京。   当时,所有人都说宋将军通敌叛国,是故意送死给北胡开门的,宋家更面临着满门抄斩的危险。   爷爷将这一切情况告诉她以后,还问过她,是否还愿意嫁给宋从极?   她知道时家在民间的声望,也明白爷爷问她这句话背后更深层的含义,所以,毫不犹豫选择了嫁。   以时家的一世清明赌宋家不会叛国。   想到这里,白优终于明白为什么了。   一个是天下大儒之孙,拥有着可以号令天下读书人的影响力,一个则是北境战神的儿子,手握天下兵马,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这样两家一旦结姻,不仅会是大盛朝堂的威胁,也是其他诸国的眼中钉肉中刺。   没有人会希望他们结姻,但是宋家根基深厚要除掉不易,将时家灭口反而是最简单的办法。   所以,从她答应要嫁给宋从极开始,她便注定一死了。   巫师在白优的眼底看到了复仇的火焰,想了想,忍不住道,“背后的这一帮人,他们想要的并不仅仅是除掉时清,他们的野心或许比你们想象中还要大,他们了解大盛,也了解这朝内外的所有局势,更拥有着能够达到目的的充足手腕,远非你们二人能与之抗衡……既然这一切都是我所为,就到此为止吧。”   白优知道师父是在劝她放弃报仇,放弃追查背后的那些人,但,不可能的。   她从不后悔选择嫁给宋从极,亦不会惧怕为了揪出这帮幕后黑手,会付出怎样的艰辛和代价。   她不是为自己,还为了船上那上百条的人命。   “世人的野心,无非权和利,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只要他们的野心还在,时家也只是开始。”白优沉声对巫师说道。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欠下的血债,她一定要讨回来。   谁也别想跑。   巫师太了解她的脾气了,眼看着劝不住,也只能叹气,“你们想通过我找到他们,不可能了,他们不会在意我的死活。但我的妻儿还在他们手上,你们若能找到他们的下落,或许还有希望找到那帮人。”   白优听到他的话却笑了,教导的恩情,已在三年前还清了。   如今,他们已然不再是师徒。   白优也不会再给他任何念想的机会。   区区几句话,并不能偿还他所造下的业。   白优走到巫师的面前,俯身问道,“你好歹也是一个巫师,你真的以为你的妻儿还活着吗?”   巫师听到她的话,突然曈昽紧缩,“不,他们活着,当然还活着。”   白优拿出手里的铜钱,用刚才和他同样的方式摆出了卦阵。   “死门全开……他们早就死了。”白优一字一句冷冷地对巫师说道。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剑,狠狠地扎进巫师的心口。   巫师瞬间变脸,“你胡说,他们没死,他们还活着!”   “呵……”白优站直身体,“不要再给你的懦弱找理由了,妻儿不过是你无能抗争的借口罢了,你早就应该算到,只不过不肯接受和相信罢了。”   “不……不是的……他们明明还活着。”巫师听到这些话,愤怒地冲白优大吼,“你闭嘴。”   白优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你是因为怕死,你才答应那些人合作的,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你的无能和软弱。”   “你……”巫师没想到会从自己徒弟口中听到这些话,胸口气血翻涌,忽然吐出一口血。   白优加了一把劲儿,“……你连自己的妻儿都保不住,还有什么资格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们?你不必在这里自欺欺人了,他们就是死了,死了!你所谓的爱,才是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都是你!”   “你……你……”   巫师瞪大眼睛,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看着地上的卦象,生生被白优一席话给气得闭了眼。   宋从极摸了一下他的脉搏,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死了。”   “嗯。”白优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他或许能有那些人的线索。”宋从极无奈道。   “不,他没有。”白优摇了摇头,就是因为确信在说出自己的身份以后,他不会撒谎,白优才会趁着把宋从极支走的空隙对他坦白身份的,“他这样的风水师放眼整个上京也不会找到第二个了,他都无法找到那帮人,我们想从他身上找,也不可能。”   白优看到师父死在自己的面前,脸上却前所未有的平静,“大人,吴永业临死之前,见过了安王,或许,吴永业拿到的线索,在他的手上。”   宋从极点了点头,当即安排人把巫师的尸体抬回了天玄司。   然后,协同白优一起前往安王府。   两人也好不拐弯,直接再次询问了关于吴永业的事情。   安王躺在软塌上,一脸悠哉地笑道,“本王若是从吴永业那里拿了什么,你们真以为本王敢这么嚣张在外晃悠吗?关于吴永业的事情,上次本王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们了。再想从本王这里掏出点什么,恐怕为了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本王也就只能瞎编了。”   不管师父做了怎么样的错事,他既然选择痛下杀手,那她就能确定,安王手上一定有什么东西。   白优看了看宋从极,悄声道,“大人,让我和他谈谈。”   宋从极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相信她,转身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白优和安王两人。   白优也没跟他拐弯抹角,直说道,“王爷,你不肯交出东西,其实并不是怕那帮人找上门来。”   “怎么会,你看本王都弄出人造人来了,还不怕嘛?”   白优面色平和,“能操控阵法,亦能破解一切术法,你真正怕的是被人知道你改了面相一事吧?”   安王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原本还瘫着的人刹时起身,鬼魅一般来到了白优的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变脸道:“……看来本王留不得你了。” 第41章 24 啊啊啊啊,他怎么就主动牵她手了……   白优不会给安王再伤到自己一次的机会, 袖子里的匕首当即从他胸前刺了过去。   安王只能松手后退,不到万不得已,他从不轻易出手。   但现在白优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他就不可能留着她。   所以,对白优的出手并没有停下来,侧身再次对她发起进攻。   白优却似乎并没有将他的攻击放在眼里, 不仅不主动出招,还故意回避。   安王被她的回避打的越来越上火,可是,打着打着安王忽然察觉到了不对。   之前他是见识过白优的身手的, 虽然很利落,碍于她身体情况的劣势,只能短效爆发。   但现在她故意降低出击,反而拉长了两人对战的时间, 也就是这些时间, 安王发现她所有使用的招数竟然都和他的一样。   这就有点太离谱了。   要说她是现学, 那也不可能连回避的方式都是一套吧?   明显从出招到收招,两人用的都是同样的功法。   他的武功路数, 她是怎么会的?   安王骤然收手,不敢再暴露更多。   白优站在他的对面, 脸上一如之前那般淡定。   两人沉默地看了看对方。   “你为何会天玄司的功法?”安王忍不住问道,这套功法即便是宋从极也不可能会的, 她又是谁教的?   白优淡淡一笑, 却趁着他愣神的空档,以极快的速度抓住了他的命门,“这话不觉得问王爷更合适吗?”   安王反手与她对峙,白优的匕首却快他一步直接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王爷,我今天可是来和你聊天的,你要是愿意好好聊,咱们就各自坐好,不愿意……那我只好逼你愿意了。”   安王被她威胁,愣了好一会儿才笑道,“白小姐果然是个辣口的……这滋味呀可真想尝尝……”   白优直接给他手背上扎了一刀,放了一点血,“还想尝吗?”   安王疼得闷哼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却变得浪荡起来,“虽然疼了点,但也未尝不是另一番滋味,不过……比起这滋味,本王更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本王之事的?”   确定安王这会儿不会再动手,白优这才放开了他。   “王爷可还记得出海之前我给你卜了一卦?”白优问道。   安王用帕子捂住手背的伤口止血,坐了下来应了一声。   白优:“当时的卦象,离卦。”   “凤凰涅槃。”安王接话道。   白优就知道他对风水之术的了解不比她少,“不错。”   白优继续道,“当时我就在想,凤凰涅槃,区区一个王爷,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卦象?气形如一,人体气场是和面相结合的,你的气场明显与你的面相并不吻合,这么大的卦象也不会是这样一张普通的脸能打出来的。所以,我当时就确定你更改了面相。”   “你已经贵为皇子,千金之躯,到底什么样的面相能到必须更改的地步,思来想去,那便只有——帝王之相了。我们的陛下如今还很年轻,四十多岁,正值一个帝王的黄金期,即便立下了储君,这太子之位恐怕也要坐很久。”   “但任何一个皇子坐在这个位置上,那便是无尽杀戮的开端,也是自己生命危险的开端。”   “如果我判断的没错,你特地改变面相,就是为了隐藏自己这张天生的帝王脸。甚至,恐怕就连你的生辰八字,你也一并改过了吧。”   安王听着白优的推测,没有肯定,也没有反驳,“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来本王听听?”   “风水之中,最忌讳的便是动脸,身体发乎受之父母,亦受之天命,轻易更改也就等于改变了天命。寻常人善且不会轻易更改,因为改的哪怕错了一丁点,那整个命格都将是翻天覆地的改变。但若是帝王相,既要不影响你原本的命格,阻碍你的气运,还要不被人轻易看出,这世上能有此改变能力的人,只有天玄司原司主时祭。”   ——也就是她的父亲。   白优看着安王,语气更加坚定,“所以,我可以肯定你的面相乃是时司主所改,而你会的这些功法,也是来自于他,对吧?”   “你就这么确定自己不会看错?”   “不会。”白优语气坚定道。   天玄司集天下风水玄术于大成,她的父亲更是天下第一的风水师。   有父亲,再加上一个同样位列天下第一的巫师,她所学习到的知识自然已经超过了无数人。   所以,看出别人所不能看出来的,那也不过是她的基础技能罢了。   白优知道他在故意转移话题,所以没有接着他的话题走,反而又转了过来道,“我甚至可以更大胆的猜测一下,时司主当年恐怕也是为了保住你这个秘密才死的吧?”   安王沉默了。   白优从他平静的眼底却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父亲死的时候她还很小,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大家都说父亲忽然就暴毙了,母亲也随之而去。   此后,爷爷彻底对整个朝廷失望,带着她辞官云游。   当年的事情她知道的少之又少,爷爷也不希望她参与到这些纷争里,所以更是什么都没有告诉她。   她是为了知道父亲死因才去研究的风水,因为父亲死状极惨,是活活被阵法给分尸了的。   跟她的万箭穿心有得一拼。   一个风水师却被风水所杀,说来都可笑,就像是她三年前一样。   但如果是为了保护安王的话,这一切也就都说得通了。   毕竟,逆天改命,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父亲所庇佑的,是真龙天子,亦是大盛的未来。   正因为他是父亲选中的人,所以,白优才敢理直气壮地和他说出这些,来赌他会不会重新做决定。   安王脸上的表情消失殆尽,他隐瞒了二十多年的秘密,瞒过了天下人,没想到居然会被她给看了出来。   更何况,还是一个常年躲在闺门里的千金小姐。   安王语气散漫地看着她,“这么看,你今天来找本王,当真是为了寻死的。”   白优脸上没有一丁点波澜,“王爷不妨试试,我若死了,你的秘密还能保多久?”   安王笑了:“所以……你打算用这个秘密威胁本王?”   白优不置可否,“我对于朝廷之事没有兴趣,更不想参与到你们皇子之间的争斗,我只想知道吴永业,到底给了你什么?”   “你如何就认定本王一定有?”   白优一想到师父当时的话,就确定安王手上一定有什么东西了。   以这帮人的谨慎程度,对皇子下手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不知道。   能把他们逼到连皇子都不管不顾必须要杀,真是什么都没有,那也太小看他们了。   “因为他们必须要杀掉你。”白优沉声道。   安王沉默了许久,久到白优都打算再逼他一下了。   他却忽然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玉牌递给她。   白优接过玉牌,是紫薇讳。   素来紫薇讳都是用雷击木所制,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用玉来雕刻而成的。   这个紫薇讳不过巴掌大小,一面刻着“雨聻”,一面却画着一些图案,看样子像是地图的某一个部分。   正常来说,紫薇讳的背面多是空白。   这图案恐怕需要更完整的部分才能看得出来了。   安王看向白优,缓缓开口,“……这枚紫薇讳是吴永业冒死交给本王的东西,据他所说,来自于那些水匪。本王派人查过,这种东西市面上也曾流传过,但都是一些相似的牌子,这紫薇讳上的,目前没有任何工坊能够制出,所以无法判定来是由何处所做。”   白优仔细地摩挲着玉牌上的图案,“上面的图形和字体都不是刻上去的。”   白优拿到光下仔细看了看,“这是混合了一些特殊的材质,放在磨具里,用人的血浸泡超过十年以上染上去的。这样的紫薇讳,每一块都不同,甚至除非全部找齐,否则无法看确定背面的完整图案到底是什么。也许是地图,也许是画,或者是别的任何。”   两人的脸色同时都沉了下去。   就冲这个十年以上的浸染,就足以让他们提高全部警惕了。   十年之久,却只在三年前出手过一次。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培养一些无用之人。   如果用,那么久的时间所培养出来的,那或许就会是更大的威胁。   师父死时提及他们的野心更大,而人的野心能大到什么程度,恐怕就是安王该去在意的了。   对于白优来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操控这一切棋局的人才行。   白优将紫薇讳收了起来,“多谢王爷。”   说完,她就准备撤了。   “等等。”安王却叫住了她,“本王的面相……”   白优指了指手里的紫薇讳:“你已经给了封口费……”   “……”   确定他没有疑惑了,白优这才转身离开。   白优前脚一走,暗卫走了过来。   “王爷,需要除掉她吗?”   “你杀不了她的。”安王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手背。   “那您的秘密……”   “本王喜欢聪明人,成功的路上……最缺的都是聪明人,杀她,本王可舍不得……”安王原本冰冷的眼眸里,瞬间回归平日那副浪荡风流的模样,“听说昨夜宫里又给本王送美女来了?”   “嗯。”   “带来吧,既然他们那么喜欢投本王所好,总是要给宫里些面子的。”   “是。”   暗卫走了,安王看着她刚才坐过的地方,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的功法!!   刚才都被她给绕进去了,她为什么会时祭的武功?   她跟时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   白优出来的时候,宋从极已经在门外等了许久。   金色长廊上,他一袭白衣翩然如仙,即便刚刚两人才经过一场恶斗,他的身上也依然不染风尘。   极其俊朗的侧颜轮廓分明,清冷又凛冽,比起天玄司司主这个身份,他反而更像是一个隐世公子。   白优一时看得入了神,还是宋从极不带情绪的声音传了过来,才把她给叫了回来。   “结果如何?”   白优故作无奈地叹气,“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他的确没有。”   宋从极静静地看了看她,提步转身,“那走吧。”   白优愣了一下,以他这个不容易相信人的脾性,居然这么好说话?   “大人不打算再去问问吗?”白优试探道。   宋从极脚步不停,“不必。我相信你的判断。”   “……”   白优忽然有点心虚,“那巫师死了,线索也断了,大人打算怎么办?”   宋从极显然并不在意,一边走一边答道,“我从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尤其是线索。”   白优:“……”   听这口吻,从一开始他就没指望能从巫师口中探听到什么消息吧。   甚至就连安王,或许他也压根没指望过。   白优攥紧了手里的紫薇讳,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他。   “大人,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天玄司。”   “……”   自从认识宋从极以来,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停下来过。   不管受了多重的伤,他都能坐在那里继续看卷宗,处理各种各样的案子。   这几日更是如此,在他的生活里,除了公务就没有别的了吗?   “大人,这些天一直都在奔波,现在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我们去逛逛吧?”   宋从极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盯着她看了看,许久,点了点头。   重生到现在白优其实都不曾认认真真地感受过这上京的景象。   之前元灯会的时候,好歹是有机会参与了一下上京的活动。   与那种热闹非凡的节日相比,此时街市繁忙,人来人往,这才是最平凡不过的上京繁华。   反正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去的地方,白优索性带着他在街边闲适地走着。   一边走,白优还不时打探他对于自己的案子的想法。   “大人,目前来说,我们的进展还算顺利,如果最后真的找到了凶手,你打算怎么办?”白优问道。   宋从极还是之气的那句话,“无论是谁,杀了时霓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大人,其实巫师说的挺对的,现在已经知道都是他杀的了,何不在这里结束呢?”   “并没有结束。”宋从极的语气很是坚定,对方的目标里显然还有宋家。   无非是三年前没有机会罢了。   三年后,不代表他们不会再次出手。   所以,宋从极一定要找到背后的人。   白优无声地叹了口气。   “大人,我给你打个卦吧?”白优忽然停下脚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还没等他回绝,白优已经朝着他伸出了手,“大人,将你的手给我。”   宋从极顿了顿,把手伸了过去。   白优把荷包里装着的铜钱全部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白优低头,他粗粝的掌心里布满老茧,那都是被剑所磨砺出来的痕迹。   记得在他家居住的时候,他一大早就起来练剑了。   宋从极是一个自律到可怕的人。   也许正是因为这份自律,才让他无论做什么,都比常人要更加优秀。   对自己要求太高的人,往往所认定的东西别人都很难动摇。   白优琢磨半天,估计很难说服他不要再追查了。   既然如此,那便借他的手,看看结果会如何吧……   白优双手撑开,覆住他的手,并用他的手一起合十,做祈祷状。   宋从极恍然一怔,以往在战场上救人,也不是没有拉过别人的手。   可是,这却是第一次被一双比自己还小的手,就这样包住。   像是莲花拢住的骨朵,在她将他的手贴紧的时候,那双手仿佛也贴到了他的心上,平和的心跳骤然就失去了控制。   她掌心的温暖透过手背一直传递到他的心口。   周围人声鼎沸,却在瞬间像是被加上了什么屏障,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心跳的扑通声,一下一下撞击着耳膜。   宋从极脸上不动声色,耳尖却还是不由得红了起来。   白优闭上眼睛一阵碎碎念,念完以后睁开眼睛放开手,“大人,把这些铜钱都扔到地上。”   宋从极随手一丢。   白优蹲下来,看了一眼卦象,脸色彻底难看下去。   九死一生。   下下卦。   继续追查下去,他恐怕几乎没有活的可能。   白优的卦从不会错,所以她很少起卦。   可是,看着地上的卦象,她反倒希望是自己错了。   “如何?”宋从极轻声询问道。   白优仰起头来看着他。   他虽始终都一副冷情的样子,却拥有着一颗仁善之心。   两人几次合作,他也处处都在护着她。   可是,如若有朝一日为了调查她的死,他会面临生命的危险,那么,白优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让他再查下去的。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根本不怕。   可是,他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不该就此断送了自己的未来。   从方方面面来看,这些幕后操控者都远在他们预估之上,宋从极更是代表了整个镇国公府,与她孑然不同,他身后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而是太多人了。   所以……九死一生。   她不能让他继续冒险。   白优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把紫薇讳的事情告诉他了。   只要她比宋从极快,想必就能在他之前把这些麻烦都解决掉。   “大人,这卦象的意思是你会心想事成呢。上上卦。”白优冲他温暖一笑。   宋从极点了点头。刚才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影虽被他捕捉到了,却没有多问。   卦象也许并不好吧?   不过,他本就不在意这些,无非是因为她想算,他就配合她罢了。   宋从极:“走吧。”   两人沿着闹市的街道走了一圈,日头渐渐下沉,整个上京都从午后的燥热中一点点降下了温。   “大人,我以前鲜少出门,对上京了解不多,你可知上京有什么特别好的观景台?可以看到整个上京的?”白优忽然叫住他问道。   宋从极环顾一圈,扬手指了指前方一个最高处的楼宇,“上次的钟楼。”   “我们去那看看。”   白优拉着宋从极过去了。   可是,到了那里,今天的钟楼却排起了长队。   “今天是什么节日啊,怎么这么多人?”白优嘀咕了一句,没有因为队伍太长而换地方的想法。   估计是很多人都想来夕阳吧?   这样想着,白优拉着宋从极就去排队了。   宋从极本不习惯参与这种一个接一个的排队,但看白优兴致勃勃,他也还是忍了下来。   两人排了一会儿终于可以上去的时候,门口守着的大爷却拦住了二人。   “……二位留步,今天是我们钟楼的节日,不是夫妻不是恋人不得入内。”   这还歧视单身了?   “七夕节不是早就过了嘛?”白优一脸不高兴地问道,“没听说过还有什么夫妻节啊?”   “一看你就不了解上京情况,咱们这钟楼原本叫孤行楼,原本只有一个钟,后来天玄司司主看这一个钟太过孤单,就下令又搬了一个钟过来,改名鸳鸯楼。两个钟合并当日,便是它们两个钟成亲的日子,此后这天便是钟楼的成亲纪念日,所以这一天能上钟楼观景的,非情侣或者夫妻不得入内。”   白优:“……”   白优回头瞪了宋从极一眼,人家一个钟碍着你了?   孤单个屁,明明是他见不得单数,要挂对称而已!   宋从极:“……”   白优冲大爷笑了笑,“我们也是夫妻啊,就让我们进去吧。”   大爷打量着二人,“去去去,别来添乱,你见哪个夫妻像你们这样的?”   白优莫名其妙,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   没明白有哪里不一样?   不都是一男一女么?   大爷指了指已经进去的那些,“你看人家夫妻,不是牵手就是紧紧地挨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你们两……中间有块热铁烫胳膊是吧?一看就是两个单身汉。”   大爷不说白优还没注意到,回头看了看。   宋从极秉持君子之道,自然不会与异性靠得太近。   而她则是有些羞涩,也没和他靠太近。   这就导致两人看似并排走在一起,但比起那些恨不得都贴对方身上的夫妻或者情侣来说,两人中间的确像有块热铁烫胳膊。   就差再来条银河了。   这……理由她竟一时无法反驳。   “单身的改天再来,非要今天凑什么热闹啊。”   “快点让开,后面还有人呢……”   身后传来其他夫妻们的催促。   宋从极这长相本就出众,他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女人的目光,但大家看到白优在他身边,心想郎才女貌也就打消了所有念头。   可一听两人没什么关系,这对周围那些一直暗中盯着他们的人来说,就一点都不美好了。   男的怕妻子被宋从极勾了魂。   女的怕丈夫被白优摄了魄。   一下子一堆人都看他们不顺眼了。   白优心想她好不容易和宋从极出来逛一次街,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这样的机会呢,她今天非要上去不可,刚要耍赖,一只手蓦地牵住了她。   “夫人,不要闹了,都是我的错,我们上去再说吧?”宋从极像是哄妻子一般对白优轻声说道,低沉的嗓音里带着少有的温柔,白优瞬间就呆住了。   再看看那只被他牵住的手,这下子就不是烫,而是烧了!   啊啊啊啊啊,他……他怎么会主动牵她手的!   大爷听到宋从极的话,似乎明白过来什么,“就是嘛,当丈夫的要多让着点妻子,都出来玩了,还吵什么架?行了,你们两上去吧。”   “多谢。”   宋从极拉着白优走了进去。   白优被他那一声夫人,喊得心火燎原,烧得脑子都不会转了。   就这么任由他拉着,整颗心都在砰砰砰,砰砰砰。   她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眼睛就是忍不住地往两人牵着的手那边看。   他的手指修长分明,骨相极好,牵着她的时候,白净的手背上甚至能看到上面淡淡的青色血管。   他牵着她往前走,和周围那些夫妻一样的自然。   陌生又熟悉的温度包裹在她的掌心里,不一会儿她就感觉里面都已经浸满了汗。   走到楼梯口,宋从极放开了她。   一股凉风吹进掌心,让白优迷糊的思绪瞬间清明过来。   还没等她开头,宋从极急忙解释道,“看你很想来,所以……冒犯了。”   白优努力压制着失控的心跳,故作随意道,“没事没事,我也没少冒犯你。就当扯平了。”   说着,白优为了隐藏自己的情绪,率先一步往上走去,“我们先上去看看吧,再晚要错过夕阳了。”   “嗯。”   因为刚才的牵手,两人之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气氛。   为了躲避这份尴尬,白优爬楼的速度出奇的快。   很快,两人就站在了钟楼顶层。   上一次来的时候,因为是清晨,钟楼还没有开门营业的时候,所以整个顶楼空荡荡的。   当时也没什么心情看景色。   就连这里长什么样都未曾仔细留意过。   此时,因为换了心境,再次看这钟楼才发现里面大有乾坤。   除了无比对称的两个大钟,东南西北各个角里都有一个凸出去的台阶,台阶上放着不同的花环,花环下是一对恋人椅,椅子红蓝交叠,既窄又小,根本无法完全容纳两个人的相对而坐,好像恨不得所有坐上去的人都抱在一起似的。   白优扫了一圈,有一些各自坐一半,但有一些索性都直接抱住了对方,坐在腿上。   钟楼的不同角落里,放眼望去,全都是在秀恩爱的夫妻与恋人。   白优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行径,大盛民风相对开放,但大部分人素来都还是比较克制守礼。   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搂搂抱抱,当真是秀瞎了眼。   怪不得大爷不让他们上来了。   视线所及之处全是这种景象,这看得人多心梗啊。   白优现在就有点后悔,在这样的场合里,好像两人要是不做点和他们相似的举动,都显得非常格格不入一样。   最正常的,反而成了最不正常。   白优已经对坐不报什么希望了,倒是大钟那边还有不少夫妻在排队等待着敲钟。   白优沿着队伍绕了一大圈,然后收集完情报兴冲冲地对宋从极道,“大人,听说两个人一起敲钟的话,就等于拥有了两个人的愿力,不管什么愿望都会实现的。”   宋从极淡淡地看了一眼等待在两边的队伍,“你想敲?”   “当然。”白优拉着宋从极往排队处挪动,刚才算了那么一个恐怖的卦,现在她亟需一点明亮的力量。   不管这个许愿是真是假,但好歹这也是承载着大盛国运的福钟,万一他们许的愿望实现了呢。   “大人快来。”白优随便选了一个队伍排起队,一边激动地往前挪,一边询问,“大人你有什么愿望?”   宋从极随口说道,“天下太平。”   “嗨呀,这种时候就不要打官腔了啊,每个人都希望天下太平,我说的是你自己的愿望。”   “抓到凶手。”宋从极认真道。   白优急了,“我是说你自己的。你,自、己。”   宋从极认真地想了想,“没有。”   他只有计划,从无愿望。   白优:“……”   好吧,白优想到了上次的许愿签。   那么多许愿签放在他面前,他都不曾扯下过一个。   他并不是一个会相信这些太过于虚无东西的人。   这样的话——   “那咱两用一个愿望好了。”白优说道。   宋从极刚想问什么愿望,就已经轮到了他们。   白优接过看钟人递过来的红纸,在上面一笔一画地写下愿望:   “希望宋从极能够平平安安,往后余生,为自己而活。”   宋从极就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写下的每一个字,心间却蔓延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讶与欢喜。   她是……为他许的愿吗?   明明再普通不过的祝福,可为什么他却似乎从她的话里,看出了太多深意?   宋从极问道,“你的愿望呢?”   白优晃了晃手里的纸,然后塞到了大钟的签筒里,“这啊。”   宋从极:“我是说你自己的。”   白优:“就是这个了啊。”   宋从极:“……”   白优塞好许愿纸之后,直接走上了钟台。   抱着撞钟的木柱,她本来还以为挺轻松,谁知这柱子比她想象中还重,她都没准备好力度,这个柱子就撞了上去。   纹丝不动。   白优:“……”   宋从极:“……”   失策了。   周围传来窃笑。   “这位姑娘啊,这钟声越响亮,愿望实现的可能就越大啊。拿出点力气来啊!”看钟人在旁边鼓励道。   白优有点尴尬,这撞钟是为两人所设计,她能把宋从极忽悠过来陪她撞钟就不错了,当然也没奢望他真像那些夫妻一样,一起来撞这个钟。   所以她打算重新调整位置再撞一次。   可是,这柱子仿佛就是跟她过不去一样,每次都不能稳妥地撞上去。   即便撞上去了,也没有别人那种足以震慑整个钟楼的轰鸣声。   不行,她一定要最大声!   宋从极站在她的身后,看出她不撞到最大声不罢休,指挥着她往注意力度往左右两边挪动。   但每次都撞偏。   宋从极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了她的身后,“你不能站在这里,要站在中间。”   白优:“这是中间啊。”   宋从极:“偏了一些,不够对称。”   白优:“……”   宋从极:“你往右边一点,对,再往后一点……”   白优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指挥,丝毫没注意到宋从极已经从刚才的台子外,走到了台子里,“力度用错了,手臂发力……”   为了符合他说的标准,白优倒退着整个忽然后背贴到了他的胸前,宋从极正好俯身,热气贴在她的耳畔,她的耳廓甚至能感受到他脸上的肌肤。   白优怔住了。   宋从极却在她调整好位置的同时,压住了她的手,“……这样……往前,1,2,3……推……”   咚——   一声清脆又悠长的声音回荡在耳膜四周。   咚——   又一声回荡在钟楼。   咚——   再一声扩散到了整个上京的上空……   绵长的回响不仅在空中回荡,还荡进了白优的心里。   白优回头,正好迎上宋从极专注的目光,“大人,响啦!我们的声音是最大的!”   宋从极嘴角难得挂上了一丝笑容,清冷却又明艳,“嗯。”   “啊啊啊啊……你看你看,别人家的丈夫好帅啊。”   “为什么我丈夫没有那么好看……”   “啊,别人家的夫人也好看啊……”   “找死吗,你说什么呢?”   “啊啊啊啊……”   周围传来其他夫妻的窃窃私语。   刚才他们都只专注着敲钟的事情,现在随着钟声一点点的减弱,两人的视线看着彼此,从脸上,一直往下挪到了身上了。   两人都有片刻的愣神,随即才反应过来什么。   宋从极忙松开手后退,向白优抱了抱手,“失礼了。”   白优的脸不由得红了一大片,他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身侧,一直未曾散去。   白优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道,“没事的没事的。”   说着,慌慌张张地跳下看台,赶紧躲进人群看不到的地方。   宋从极跟着她走了过来。   他们所在的地方,仿佛有某种禁制,原本还在那里的人,不一会儿就纷纷走开了。   只剩下两人站在台阶处。   面前的红蓝椅子过于烫屁股,两人都不敢坐下,只能趴在围栏上往下看。   落日西沉,黄金般的光将整个上京笼罩在一片耀眼的余晖里。   “上京可真美啊。”白优不由得感叹道。   这灿烂的光辉下,涌动的人潮,热闹的吆喝,鳞次比节的商铺……将这盛世的繁华体现的淋漓尽致。   宋从极从小便是在这里长大,看过太多,也太熟悉,对上京是没什么多余的感觉的。   但这一刻,看着脚下熟悉的一切,他却和她一样,感受到了它的美。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高楼,能把整个上京都收入眼里。   或许是这难得的寂静。   亦或许……只是因为身边的人。   清风拂面,两人静静地看着夕阳一点点落入山下。   “大人,这个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了吧?”白优蓦然开口问道。   宋从极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白优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只要紫薇讳在她的手上,宋从极想要继续往下追查,希望就比较渺茫。   这样的话,只要查不到时霓的事情,他或许也就不会遇到九死一生的危险。   白优今天特地把宋从极约出来走一圈,其实本来是为了告别的。   她原本的计划是在这个时候对他说,那就这样了吧,你也不会娶我,巫师也找到了,我们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吧。   毕竟,宋从极太聪明了,她怕自己不小心露出蛛丝马迹,让他发现了什么。   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股难以言明的不舍就这样阻止了她。   可是,为什么会不舍呢?   白优自己也无法说清这种情绪的由来。   她很喜欢待在他身边的感觉,好像再多的困难和不安,只要在他身边,就能静下来。   甚至,好像只要有他在,就什么都不必担心。   所以,面对着他,她要和他保持距离的话还是说不出来。   宋从极却看出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问道,“想说什么?”   “大人,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忽然被发好人卡,宋从极有些不太适应,“嗯?”   白优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打算做最后的挣扎,“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时姐姐出现了,她阻止你继续追查那些凶手怎么办?”   宋从极几乎没有思考的直接回答道,“没有这个可能。”   “你就不能假设一下。”   “她已经死了。”   白优刚有点蠢蠢欲动想要坦白的心,立马熄火了。   宋从极却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眼底的失落,“所以……你打算说了嘛?”   白优愣了一下,“说什么?”   “你到底是谁?”   “……”还没死心呢?   “我是白优。”   宋从极淡淡一笑,“好。”   “?”白优被他这个字弄懵了。好什么?   宋从极漆黑的眸底流淌着她无法解读的情绪,“巫师认识你。”   “……”这都能看出来?她明明已经表现的足够陌生了。   “所以呢?”白优小心地问道。   宋从极:“他是时霓的师父。”   白优:“嗯?”   宋从极:“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认识,但白优……你与我夫人的牵扯比我想象中还要深。”   “我……”   “不必解释,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你是谁。”   白优瞬间紧张起来,“然后呢?”   宋从极扭头重新看向脚下的上京城,那张绝顶的侧颜上浮现起浅浅淡淡的笑意,如冰雪里盛开的清梅。   宋从极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转移话题开口道,“你曾说,命运会让我和她再次重逢,我本来从不相信,但现在……我开始期待这一天了。”   “……”   白优浑身一怔,总觉得他这话里有话。   等等。   不对。   他突然期待个什么劲儿?   他莫不是认出她来了?!!!   白优:……!!!! 第42章 01 搞定一个男人的必胜法则   暴雨侵袭的密林, 一个行色匆匆的身影,一手提着油灯,一手打着伞从其中穿过。   冷风呼啸, 伞下的妇人迎风赶路,忽然,林子里传来孩童啼哭的声音。   断断续续, 从密林深处传了出来。   妇人停下脚步仔细地听了一会儿,本以为是错觉,继续赶路。   但孩童的哭声却越来越近,仿佛就在附近。   妇人后背一阵发冷。   在这样的暴雨天气, 这样的密林里,哪里来的孩子?   妇人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沿着哭声发出的方向寻了过去。   越往里走,哭声也就越大。   妇人掀开一层层巨大的枝叶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头顶黑云笼罩, 仅有手里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线, 妇人举起油灯想看看哭声到底从何而来,忽然, 她似是看到了什么,整个人惊讶地长大了嘴, 手里的油灯掉到地上,很快就被雨水打湿熄灭。   妇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雨水透过树叶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一阵狂风吹过,妇人手里的伞被风吹走。   而她则瞪大双眼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断了呼吸……   *   淮安侯府。   白优一觉醒来,就被白礼强行拉到了书房欣赏一堆男子的画像。   “……你看这个怎么样, 礼部尚书之子,一表人才,知书达理,而且跟你年龄正好,听说对养生特别有研究,还能多照顾你的身体……”   白优打了一个呵欠,“爹,比养生,任何人都赢不过你。”   白礼立马换了一个画像,“这个……前兵部尚书的孙子,武将,虽然长得粗狂了点,但特别会疼人,在他身边非常有安全感?”   白优:“他腿毛太多了。”   “哪有腿毛?”   “这不画着的嘛。”   白礼仔细看了一下,果然……短打下的腿毛都给画出来了。   白礼把画丢到了一边,这个憨比,相亲的画像非把缺点画上去,憨得没救,要不成。   白礼不气馁,又翻了翻画像,“那这个呢,大理寺少卿,包通,探花。而且是最年轻就坐上少卿这个位置的人,儒雅斯文前途一片大好……”   白优实在听不进去了,“爹,你非要给我找这些男子做什么?我还不想嫁人啊。”   白礼:“这些可都是爹精挑细选帮你选出来的良婿,八字我都看过了,人品未来都很很好,早晚你都是要嫁人的,你可以先去相处看看啊。”   白优现在哪有心情想这些。   一想到宋从极那天在钟楼说的那些话,她就头秃的很,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认出来了还是没有?   说这种让人产生歧义的话,莫不是为了故意试探她?   可是,他的语气却不像是在试探。   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不不不,她不能乱了阵脚。   宋从极这种什么都讲究证据的人,除非拥有了确凿的证据,否则是不可能认出他就是时霓的。   白潇一大早也被拉来参谋,这会儿白礼使劲儿冲她使眼色,白潇没办法只好凑过去问道,“姐,你这么排斥相亲,是不是因为宋司主啊?”   白优愣了一下,“怎么会?”   白潇:“那你为什么谁都不见啊?”   白优叹了口气,“你们不要多想了,我就是对这些人没兴趣而已。”   白潇忽然眼前一亮,“所以……你是只对宋司主有兴趣吗?”   白优一脸正经:“……休得胡言。”   “可是姐姐你这样会让人误会的。”白潇撇了撇嘴,“送上门的你连看都不看一眼,宋司主那边你却巴巴地去找他好几次了。明明这些也不差啊,你找他又没什么结果。”   白礼:“就是就是。”   白优:“……”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白礼看着白优心不在焉的应付,深深觉得女儿跟自己不亲了,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   “优优,你不爱爹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以前爹说什么,你都答应的。”   “……”   “现在你就只会敷衍我。”   “……”   “……甚至是拒绝我。你一点都不相信爹的眼光了。”   “……”   再听他控诉下去,白优都要成为不孝不义之人了。   算了,为了能换来之后的清净,白优随手指了一个,“那就他吧。”   白礼瞬间满血复活,“包通啊?可以可以,我就知道你会选他,你们两简直天造地金童玉女啊,等着,爹这就给你安排上去……”   “……”   *   为了能让白优迅速的相亲,白礼几乎当天下午就安排好了这次见面。   白优是被白礼给亲自架到的茶楼。   雅间里,一个斯文儒雅的青衣男子已经坐在里面等了许久。   将人送到以后,白礼这才高高兴兴地离开。   白优无奈地走了进去,对面的青衣男子,肤白瘦弱,一副青涩少年的模样,要不是路上白礼对他进行全方位的介绍,乍眼这么看过去,可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年过二五的少卿。   怪不得说他们两配。   两个病秧子,可不就配么。   只不过白优是真病,而这位,只是看着病而已。   包通似乎也对相亲之事没什么兴趣,白优才一坐下来,就主动开口道,“……久闻白小姐之名,今日有幸一见,也算是了了一桩任务。”   “任务?”   行吧,白优大概明白他也是被强迫来的了。   白优冲他淡淡笑了笑,不用想也知道,能逼一个大理寺少卿过来的想必也就只有宋家了。   上次那两箱退婚礼,可还在她屋子里放着呢。   宋从极就那么闲的嘛?   是天玄司的任务不够多,还是她给了他她迫切想把自己嫁出去的错觉?   “我也是。”白优叹口气道。   两个被迫相亲的人互相看了看对方,会心一笑。   也就只能各自在这里耗一下时间罢了。   要是白优这会儿就调头回去,以白礼的效率,绝对还得再给安排一个人来跟她见面。   白优打量着对面的包通,慈眉善目,倒是长得清秀,是个心善纯良之人,她倒是宁可和这样的人多待一会儿。   只不过,他好像一直在埋头看着什么?   白优有些好奇,伸头看了一眼,“包大人这会儿还在看案子呢?”   包通苦涩的笑了笑,“是本来在看案子……看了一半……”   好吧,这也是个工作狂人。   “看样子这案子挺棘手。”白优从他的面相上解读道。   包通愣了一下,来之前就听说过淮安侯府对风水面相命理之事颇有研究,没想到她还能真能看出点东西?   “的确是有点。”包通点头说道。   “死了多少人?”白优闲着也无聊,索性就根据他脸上的反应随口问道。   包通惊住了,但转念一想,他是大理寺少卿,本就是多处理刑事案件要多一些,案子有死人也不足为奇。   她这么问,无非是正好撞上罢了。   “并不多。”包通回答道。   白优:“应该是有不同身份的死者吧?最离奇的死法是什么?”   ?   包通这下子无法用已知的信息来解释她的推测了,“白小姐是如何得知的?”   “猜的。”白优冲他笑了笑,明艳的眼底透着让人亲近的善意,“大人身为大理寺少卿,往日里自然见过不少案子,看大人眉头不展,想必这个案子不单是棘手,而是无法想通。”   包通被这个笑容晃得有些失神,轻咳一声道,“的确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白优:“大人不妨说来听听?反正我也不知道是谁,就当听个故事?”   包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这个案子的死者是被活活吓死的。”   “吓死?”这下换白优意外了,“这年头能把人吓死的可真少见。”   包通点了点头,“昨夜暴雨,死者周围也没有任何缠斗的痕迹,即便有也被雨水冲刷掉了,初步推测应该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难不成看到了妖怪?”白优反问道。   包通怔了怔,居然认同了她的观点,“倒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雨夜视线模糊,很容易放大各种感官。”   “但是妖怪不会只吓死一个人,其他人的死因呢?”白优继续问道。   “……自戕,或者被杀。”   “同一个地方?”   “同一个地方。”   这就有意思了。   胆子再小的人,也不会因为看到打打杀杀而被吓死。   “死亡时间一致吗?”白优再次问道。   她这一问,包通忽然想到了什么,重新去看案子上的记录,“不一致。被吓死的是在两个时辰之后。”   “也就是说,被吓死的人,不一定是因为这些人。”   包通激动地立即站了起来,“多谢白小姐提点,包某需回大理寺一趟,等案子有结果了,到时候再好好谢谢小姐。”   白优刚想说不必那么客气,此时,包通的侍从急急忙忙地跑了上来,“大人,不好了,咱们的案子被天玄司接手了。”   包通脸色一变,“他们怎么谁的案子都要抢?”   说着,包通也顾不上白优了,火急火燎地付了钱就回去抢案子去了。   白优落得一个人清净,正好继续喝茶,此时,雅间的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华贵风流的人走了进来,“白小姐果然名不虚传,凭本事单身到现在。好好的相亲宴,愣让你搞成了公务会谈。”   白优听声音也知道是谁了,更闲的来了。   “王爷,你这每天盯着我,不觉得无趣吗?”白优回头问了一句。   安王在她的对面坐下,“怎么会,你可是我快乐的源泉。”   白优:“……”   “看你这个样子对现在这个相亲对象相当不满吧?也是,这世上比脸,能比过宋司主的目前还真没有,只看半张脸的话,倒是承渊王能与之一战,只不过,承渊王就活的比较辛苦了,活在过去的男人永远没有未来。若是我,我也宁可选宋司主。”   听到与盛千夷相关,白优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辛苦什么?他怎么就没有未来了?”   安王:“没什么,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白优起身:“我回去了。”   “别走啊,我这不是来帮你的嘛。”安王一把将她拉回椅子上坐下,“看你对宋司主如此执着,再给你安排什么男人,肯定都入不了你的眼,要不要本王给你创造一点一步到位的机会?”   有哪个女孩子家一天到晚琢磨怎么把别的男人办了的?   “你怎么那么无聊?”白优愤愤地瞪他一眼,她哪里表现的她对宋从极执着了?   安王丝毫不在意她的嫌弃,继续道,“本王这不是太闲了嘛,特别想看看宋从极那种高岭之花坠入凡尘,到底是什么模样?”   “那你想多了,他不会的。”   安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这就开始维护上了?你没发现你现在看谁,都会忍不住拿他和宋司主对比吗?”   “那是你的错觉,怎么可能。”白优一口否认。   安王压根不买账,“死鸭子就是嘴比较硬。我们都是男人,放心吧,按照本王教你的,早晚他也会跌进你怀里的。”   “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会?”白优反驳。   “因为我们都是男人啊。”   “……”   白优再次站了起来,实在懒得听他的这些歪理。   安王还在后面不依不饶,“女人啊,不要在一个男人身上吊死,要多和别的男人接触接触,你才会真正意识到,你为什么非要吊在这个男人身上。”   白优回头,强调道,“我和他只是碰巧碰到而已。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好好好,可真是巧。”安王满不在乎的无视了她的狡辩,继续着自己的话题,“男人啊,是特别好得手的,有一招屡试不鲜,本王好心教你,你可得记住了,要想抓住他们的心,就必须得有一点肌肤之亲,亲着亲着,他就是你的了。”   “……”   两个人的对话,根本无法在一个频道上。   他的那些风骚发言白优多听一个字都觉得辣耳朵,跨步往外走。   安王这一次也没阻拦她,反而冲她喊道,“看在你这么羞涩的份上,放心,作为本王最看好的人,你的事就是本王的事,本王定会让人教你打开自己的……”   白优走的更快了。   结果上了自己的马车,发现里面坐着一个穿着敞胸宽袍的年轻男子,男子一张脸明艳楚楚,看向人的时候眼睛里都泛着水珠,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来肉林我之感。   “小姐来了?我等你很久了。”男人含情脉脉地说道。   白优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你是谁?”   “安王让我陪小姐聊聊天。”   “不需要,下车。”   “小姐是不喜欢我吗?”男人委屈地眨了眨眼,“可是安王说你就喜欢我这样的啊。”   弱柳扶风,安王是哪只眼睛看出来她喜欢这种弱鸡的?   她喜欢的明明是宋……   不对。   白优蓦然想到安王刚才的话。   她怎么连这种都要拿去跟宋从极比。   白优赶紧摇了摇头甩掉脑子里的杂念,转身对旁边的男人下逐客令,“滚。”   男人那豆大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白优懵了,她哭都要酝酿一下,他这眼泪怎么说来就来了?   “你干嘛?你哭什么啊?”白优惊道。   男人用袖子擦着眼角,“安王说,我要是不能陪够你一天,他就要送我去宫里当太监。嘤嘤嘤……小姐要这么狠心嘛……我上有老下有小,就这么当太监了,我的家人可怎么办啊……”   “……”   算了。   跟安王这种满脑子都只是男女之情的人讲不成道理。   无非是一天,忍忍就过去了。   “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你要是继续在我耳边碎碎叨叨,我就立马将你送到安王府上去。”白优警告道。   男人吓了一跳,双手捂住嘴一个字都不敢多言。   白优直接回了淮安侯府。   男人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一副随时都要被风吹倒的样子,一路死死贴着白优跟到了府里。   只是,才一进屋,就看到客堂上坐着的宋从极。   “大人?你怎么来了?”白优惊呼道。   宋从极冰冷的视线在白优和她身后的人身上转了一圈。   不知为何,白优总觉得空气好像冷了下来。   宋从极主动询问道:“这位是……?”   白优回头,那安王送来的男人正贴她后背呢。   ……完了,这解释不清了。   白优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她急什么,他们两人又没有什么关系,她有什么好解释的?   这么想着,白优又冷静下来了。   一时激动都忘了,他们现在又不是夫妻。   白优看着宋从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其实很想问他,钟楼时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真正他出现在她面前了,她却又不敢问了。   “路人,不用在意。”白优随意地解释道。   宋从极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   白优回头,赶紧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把衣服给我拉对称了。”   男人急忙拉了拉。   白优松了口气,怎么回事?   这房子里怎么感觉又冷了?   白优正要说什么,此时,吴氏呜咽的声音传了过来。   白优这才注意到母亲在屏风后面哭呢。   白优心下一沉,“娘,发生什么事儿了?”   吴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向嬷嬷死了。”   白优怔住了。   向嬷嬷是吴氏的陪嫁,跟着她几十年了。   白优穿过来的时候,向嬷嬷与她有过几次接触。   但因为省亲,两人没说上什么话,她就离开了上京。   而且她也就四五十岁的年纪,身体看着也挺好,怎么突然之间就死了?   吴氏还在那里哭得伤心,“她家里孙子刚出生,我特地放了她半年的假回去照顾孙子,本来说好了不用呆老家那么久,要提前回来。昨天就应该到了,可是她一直没回来。最近这雨下个不停,我还以为是不是路上耽误了,没想到……呜呜呜呜……她怎么就这样去了啊……”   吴氏哭着哭着一口气没提上来,晕过去了。   “夫人!夫人!”   丫鬟们吓了一跳,白礼也急得站了起来,招呼着众人把她送回屋子里。   白优看了看宋从极,看样子他是为了向嬷嬷的事情来的。   她与向嬷嬷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再加上毕竟死过一次了,对生死之事看得也更坦然。   所以,比起家里人的崩溃,她反而成了最冷静的一个。   “向嬷嬷是怎么死的?”白优直接问道。   魁斗将大刀往侧面一放,代替宋从极解释道,“是被活活吓死的。”   白优蓦然想到今天包通所说的案子,看来被天玄司抢走的就是这个了。   只是她却没想到,竟是自己家的案子。   “没有伤口?”白优再次确认道?   魁斗:“是啊,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能把人给吓成这样。”   白优却依然觉得难以置信,“确定是吓死的吗?”   魁斗:“仵作已经验过尸了,的确是。”   “向嬷嬷平时人很好,也不会得罪什么人,除了母亲应该没有人知道她是昨天回来的。”白优想了想分析道,“所以她不应该是被人谋杀,也不可能是熟人作案。”   魁斗赞同地点了点头,“白小姐说的极是,我们也觉得,这倒是更像是她意外发现了什么。”   白优顺着魁斗的话继续追问,“还有呢?”   宋从极显然情绪不佳,没有继续白优的话题,反而起身对白优道,“向嬷嬷的尸体过些日子会归还侯府,如若案子有任何需要,天玄司会再来侯府了解情况。今日就先行告辞了。”   说着宋从极就准备走了,一点要透露更多关于案子的意向都没有。   向嬷嬷毕竟是自家人,白优对现在这个结果并不满意,追了出去,“大人留步。”   宋从极脚步一顿。   白优走到了他的面前,“大人,这原本应该只是大理寺的案子吧?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命案,天玄司根本没必要出手,那些和向嬷嬷死在一起的人呢?他们是因何会在那里?”   宋从极冷着一张脸,扫了一眼又追着白优出来的敞胸男人,冷声道,“破案是天玄司的事情,白小姐还是多操心自己的事情好了。”   白优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他今天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身后的男人再次挨了过来。   白优瞪了他一眼,“别跟着我。”   男人吓得哭唧唧着转身又跑回去了。   白优:“……”   没了碍手碍眼的拖累,白优再次看向了宋从极。   今天他心情不太好,白优也自然不会故意挑这种时候惹他不快。   命案到底是官府的机密,既然向嬷嬷的事情他不愿意多说,那就趁着他在,说点关于她的。   “大人,我还有话没说完。”白优拦住他说道。   宋从极已经上了马,听到她的话,又拉住了马缰,“嗯?”   “你我虽已退婚,但我的婚事还是希望你不要再插手了,我也不需要你帮我牵线搭桥,我要嫁给谁,我自己会选。”白优无比认真严肃地说道。   “……”宋从极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肯定是之前宋也干的好事。   他记得好像宋也送了一堆男人的画像去了侯府。   他这个二叔,除了给他挖坑,真是从来没干成过一件正事。   “我不知道。”宋从极直接回答道。   白优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相亲之事,并非我所为。”   “……”好吧,她就说他怎么会那么无聊,是她错怪他了。   “所以……他是你自己挑的相亲对象?”宋从极用目光指了指刚才离开的男人。   白优一脸嫌弃,“怎么可能?我眼光有那么差嘛?他就是一个路人,明天我就把他赶走了。”   “……”   “再说了,一见大人误终生,见过大人这等风姿,其他那些歪瓜裂枣又怎么可能入得了眼?”白优说起这些不走心的话简直张口就来,尤其宋从极不高兴的时候,白优从不忘见缝插针地夸一夸他。   “……”   宋从极依然没把她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但魁斗明显感觉到刚才那股上不来气的压抑感没了。   虽然宋从极这张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就是那种他高兴了的感觉,隔着空气他都感觉到了!   “二叔那边我会提醒,不会再有下次。”宋从极丢下这句话后,驾马离开。   与魁斗走出去一段路后,宋从极却放慢了骑马的脚步,“魁斗。”   “嗯?司主有什么吩咐?”   “你知道,与人接吻是什么感觉吗?”   魁斗惊住了,直接吓得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司主,你清醒一点,他一个光棍能知道什么感觉?   等等,不对,更重要的是,宋从极怎么会突然问这种诡异的话题?   “这……司主我也不知道啊。”   “拥抱呢?”宋从极再次问道。   魁斗:“……”那更不知道了。   魁斗想了想,他们的司主好像二十多年来头一遭发……春?   这种难得的时候,他当然要体现点自己的价值,于是硬掰道,“我之前偷墙角听过,大概就是那种会觉得哎哟,好害羞,你怎么这样的感觉?”   想到刚才那男子与她的靠近,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吧?   她眼神里的索然无味,与和他靠近时的羞涩慌张,他果然是要比那个男人对她来说,是有些不同的。   那应该……当真只是个路人。   魁斗深深觉得宋从极是不是被谁下什么蛊术了?   莫名其妙突然问出这种话来。   “大人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了?”魁斗撞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宋从极神色如常,“没什么。”   “……你们听说了没?今天淮安候府那白优和大理寺少卿包通相亲了。”   两人走着走着,路过某个茶摊的时候,里面忽然传来了几个人的谈话。   宋从极的马停了下来。   里面正聊的热火。   “哇,怎么样怎么样?包通看得上她没?”   “怎么可能看得上?那包大人可是再世青天,探花之才,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这侯府一年到头就在琢磨怎么卖女儿了?白优也真是不要脸的很啊,怎么谁都不放过?”   “可不就是嘛,被宋司主退了婚,都成整个上京的笑话了,还有谁会再娶啊……”   不好不好。   魁斗感觉这好不容易离开的压抑感又来了!   宋从极的马匹走到了茶摊前。   大家虽然一开始没注意到来人是谁,但看到他腰间那个天玄司的令牌也就立马知道了。   天玄司的人,遇到了都得绕道走。   原本还在八卦着的众人,当即就散了。   “等等。”宋从极极其平和的说了两个字。   魁斗大刀一挥,直接拦在了茶摊前,“没听到我们司主说话呢?谁都不准走。”   众人一听是宋从极,纷纷吓得下跪行礼,“见过宋司主。”   “两个选择。”宋从极忽地开口说道。   茶摊上的一群人都懵了,其中一个人撞着胆子颤声问道:“选择什么?”   宋从极平和的声线里不沾染一丝情绪,居高临下地开口道,“当街议论朝廷命官,按律交由天玄司审理,你们是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我们没说您啊……”这帮八卦群众都要哭了。   魁斗瞥了宋从极一眼,宋从极素来不是一个在意别人怎么说他的人,但今天非要搞这么一出,明显就是因为他们说白优了啊!   这一次要不阻止让这些人涨涨记性,以后白小姐那声誉还要不要了?   果然……天相说的没错,他们司主和白小姐之间……不简单!   就冲宋从极今天这个行为,大家将来谁还敢说白优是笑话呢?   魁斗跟在宋从极身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去维护一个人。   这种朝着脱单埋进的步伐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所以,魁斗无比支持宋从极的行为。   魁斗把大刀挥得猎猎作响,“我们大人说你们说了,你们就是说了,哪那么多废话呢!”   群众们哭得更大声了,“……”捎带一个人物都不行的嘛!这宋从极还能不能讲讲道理了啊!   可是,没有人敢跟天玄司讲道理。   “我们自己来自己来……”八卦群众们当即选择了现场动手。这要真被抓回去天玄司,指不定得遭受什么酷刑呢。   于是,一群八卦爱好者整整齐齐地跪在地上开始扇自己的嘴巴。   啪啪啪啪啪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街道。   茶摊旁边正好是书馆,一些儒生在里面听到动静纷纷走了出来。   在打听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后,一个个义愤填膺地冲到宋从极面前怒道,“宋司主这般欺辱无辜百姓,还有没有王法了?”   宋从极没有理会那些叫嚣的儒生,反而看着自己扇自己嘴巴的八卦群众们淡淡开口问道,“是我逼你们的吗?”   “没有没有,我们是自愿的,我们就是觉得嘴痒,想拍一拍。”   宋从极扭头,冷淡地扫了一眼那些打算打抱不平的儒生们。   魁斗充当起解释,“我们司主从不逼人做他们不喜欢的事情,都是会给他们机会做出选择。是他们想要自己打自己,关我们司书什么事情?”   儒生:“……”这他娘的选了和没选有什么区别?   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么霸道的官?   儒生们闭嘴了,但宋从极的恶名却也因此更上一层楼了。   不过,宋从极却压根不在乎这些,喝着茶摊里的茶,脑子里却回荡着刚才他们说过的那些话。   真是他害得她没有办法嫁人的吧?   当真是他当初处理的太过草率了。   看来关于她的婚事,他需要好好负责才行了……   *   淮安侯府。   得知向嬷嬷的死讯以后,吴氏已经哭晕过去好几回,翻来覆去念叨着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向嬷嬷,就听到向嬷嬷在跟她托梦说自己死的冤。   侯府这些天也始终处于一个悲伤的气氛里。   根据那天包通所说,除了向嬷嬷,死者还有很多人,白优不敢确定这些人是否和他调查时霓的事情有关,但宋从极不愿意透露太多,她这心里就一直不安。   如果只是向嬷嬷的案子,白优自不会插手。   但若是与追查幕后黑手有关,那她必定不会任由宋从极一人承担。   思来想去,都决定得自己先去看看。   于是,趁着好不容易把吴氏哄睡着的空档,白优带着有悔换了一身行头前往案发地。   向嬷嬷是在距离上京不远处的郊外密林被吓死的。   明明已经到了上京的地界,如果真有什么不善之人,按理说都会被巡城司所发现。   白优根据向嬷嬷的八字,找到了她死掉的地方。   今日天气不错,密林里虽然潮湿,但空气依然清新。   山清水秀,灵力充足,横看竖看这里都是一个风水极佳的宝地。   这样的地方,按理说是不该有邪气滋生的。   既然没有,那大晚上能把人吓到死过去的,到底是什么?   而且因为是案发地,天玄司的人手已经在附近守住了,白优想去看看向嬷嬷死亡的地方也不太可能。   有悔在附近先转了一圈,感慨道,“看来死的不止向嬷嬷一个啊。天玄司拉起的那边,我看到有好几个坑,那天晚上应该死了不少人。看来都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了吧?”   “错了。”白优走到一棵树前,指了指上面的划痕,“不是意外,这里有打斗的痕迹。”   “向嬷嬷还和他们打架了?”有悔惊呆了。   “不是。”白优想了想,这打斗痕迹像是才有的,应该就是向嬷嬷死的那晚才留下来的,“这里还有逃跑的痕迹。”   白优看向旁边的灌木丛,有一些地方明显是在奔跑过程中被压断的。   而且这个密林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所以,从这些痕迹来判断,像是一路追,一路杀。   “整个密林里,应该是先发生了搏杀,然后人都死光了以后,向嬷嬷才出现的。这确切地说应该是两个案子,那些人的死,和向嬷嬷的死。”白优观察着四周分析道。   有悔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说,向嬷嬷的出现只是一个偶然?”   白优应了一声,向嬷嬷到底看到了什么能把她吓到这一步?   白优虽然无法靠近向嬷嬷死亡的地方,但是却可以回溯出她之前所走过的路径,白优一边走一边分析,“向嬷嬷应该是走着走着发现了什么,然后拐了道。接着在那边看到了足以让她吓死的东西。”   有悔:“会不会就是那些打架打死的人呢?”   “不可能。暴雨夜林,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几乎是看不清楚的。”   有悔再次发出灵魂拷问:“那她到底在这看到了什么呢?”   白优摇了摇头,对于向嬷嬷的死也没什么头绪。   而且,沿着向嬷嬷走过的这一段路,她总觉得这个林子虽然看着很正常,但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憋闷。   这种憋闷感里流动着不属于这整个地界的能量。   “走吧,先回去再说。”白优收起了工具打算撤了。   却迎面和宋从极再次撞上。   宋从极看到她出现在这里,不用她说什么便已经知道了她的意图。   白优当然也知道,所以趁着他问自己之前,急忙转移话题道,“我说我是来看你的,你信吗?”   “向嬷嬷的死,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宋从极直接无视了她的废话说道,“你不必参与到这些事情里来。”   如果只是单纯的被吓死,她当然不会参与。   问题就是,天玄司参与了,那就不单纯了。   白优随口答应了他,“有大人在,我当然相信大人很快就能找到凶手。我就是来看看你的而已啦。”   宋从极明明知道她说这些话从不走心,嘴角却也还是忍不住轻微上扬,“你想知道什么?不妨直说。”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他。   “……好吧,那我真问了啊?”白优看向宋从极说道。   宋从极:“嗯。”   “我在这个密林里看到了打斗的痕迹,方向是从上京的方向一直打进来的。而向嬷嬷是从上京外来的,所以……我大胆猜测一下,这一路打进密林的人里,是不是天玄司的人在追杀谁?”   宋从极怔了怔,白优总是能发现别人所察觉不了的东西,“是。”   “死者里还包括天玄司的人?”   “不错。”   “那怪不得天玄司要接手这个案子了。”   白优叹了口气,向嬷嬷正好出现在了这里,不知道算是巧合,还是天意。   如若不是向嬷嬷,恐怕她又要错过宋从极所安排的什么计谋了。   明显能让他动手到要追杀的地步,一定是和时霓的案子有关的。   “那你们在追杀谁?”白优再次大胆发问。   宋从极却没有了回答。   好吧。   白优知道了,这是不能问的了。   那现在十分肯定一定,就是和时霓有关的了。   果然,向嬷嬷的事情她不能放。   白优这一会儿忽然不想走了,本来还打算从他嘴里探听点什么,可是,此时,承渊王的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白小姐,可算是找到你了。我们王爷想请你去府上一坐。”小厮激动地对白优说道。   盛千夷吗?   之前一直忙于寻找巫师的事情,都没时间去看看他。   既然他都找来了,白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宋从极看着白优翩然离开的身影,眼眸当即沉了下去。   她和盛千夷……关系竟这般好的吗?   为何谁也不愿意亲近的盛千夷,会三番四次来找她?   他们之间,这份亲密从何而来? 第43章 02 你们两比较投缘?   盛千夷刚用完膳。   与他身上奢华尊贵的气质不同, 面前的粗茶淡饭一点也不像一个王爷该有的膳食。   上次来的时候,也许是为了招待她,菜式比较复杂和多样。   如今只是他一个人的话……白优看了看上面的菜式, 居然都是以前他们经常吃的那几样。   毕竟常年奔波,有时候忙得连饭都吃不上的日子也是有过的。   所以两人从不挑食,对吃的欲望和要求也没那么高。   看来即便已经成为了王爷, 他也依然保留着过去的很多习惯。   盛千夷看到她来,很自然地邀请她入座。   “白小姐可有喜欢吃的?本王命后厨给你做一些?”盛千夷懒洋洋地询问道。   白优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丝毫不介意地说道,“不用, 这不是还剩很多吗,我吃这些就可以。”   盛千夷碧色的眼眸里仅有一瞬的意外,随即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下人就拿了一副新的碗筷进来了。   白优安静的吃饭,盛千夷也没挪动位置, 就在对面看着她。   就像他们过去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份难得的静谧, 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饭菜, 白优却吃的异常高兴。   饭量都比平时多了不少。   全部吃完,白优才开口询问他找自己来的目的。   鎏金面具下的一双碧眼停留在她的身上, 姿态闲懒地指了指旁边的笔墨。   “近日本王手有些不利,本欲抄写的经文实在力不从心, 想请白小姐来帮忙抄几卷经文。”   白优:“……”一如之前那般,明明每一个字透露出来的是商量, 他的语气里却依然是命令的口吻。   不过, 他这霸道的脾气还真是和以前一样。   毕竟是哥哥一样的存在,白优倒也没多想,应了一声直接在书桌前坐下了。   书桌上放着一篇《清静经》。   以前每次她因为出去帮人平事惹了麻烦,爷爷都会回来罚她抄写这本经文。   白优看着经书心头漫起一丝疑惑, 突然让她抄这个难道是他怀疑什么了吗?   比起宋从极的情报收集,她和盛千夷毕竟一起从小长到大,彼此之间的熟悉度是要超过宋从极的。   不过,好在白优之前早有准备,即便是试探,她也能游刃有余。   白优面色沉静地开始抄经书。   屋子里,盛千夷坐在一边浅酌清茶,似乎是在看她,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接连下了许久的雨,今日难得一见午后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白优终于将一篇完整的经文抄写完毕。   “好了,王爷请过目,看看是否满意?”白优将抄好的经文递了过去。   盛千夷看着纸上的文字,柔软分明,清秀整齐,气韵倒是和她整个人颇为相似。   只可惜,与时霓的相差甚远。   时霓不是一个能耐着性子坐在椅子上好好写字的人,所以,大多时候她的字都是龙飞凤舞,有时候自己写的自己都看不懂。   尤其以前因为被罚抄经文,为了能尽快应付完她都写的非常潦草。   她的字和她的人一样,有一种不羁的洒脱随性感。   但看着面前人的字……   或许……真的是他多想了吧?   上次那般不经意的举动,更多的也许只是在某一刻她和时霓的相似罢了。   盛千夷将经文收了起来,“可以了。”   “你满意就好。”白优笑盈盈地坐下。   “近日,听闻侯府在张罗为你择婿之事。”盛千夷换了一壶新茶,语气闲适地问了一句。   白优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嫁不出去这个事情现在已经满城皆知了吗?   前段时间到处奔波没注意,怎么最近感觉天天她都和嫁人扯不清了?   “都是家父过分担心罢了,其实我并不着急的。”白优解释道。   盛千夷垂眸看着她,“因为宋从极吗?”   白优愣住了,“王爷为何这么问?”   盛千夷:“你与他之事,本王有所耳闻。”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盛千夷对于她的辩解权当做了羞涩,“你若喜欢他,本王可以帮你顺利嫁入镇国公府,你若不喜欢,本王亦能让他不再纠缠你。”   “……”   记忆中的盛千夷可从来不喜欢管这些事情,他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白优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盛千夷看懂了她脸上的表情,“你想问本王为何要帮你?”   “嗯。”   盛千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遥远的事情,轻轻叹息道,“我能为她做的事情太少了。”   白优再次怔住了,她知道他在说她。   “之前本王就说过,你和本王的一个故人很像,要说为什么,大概……感谢你和她的相似吧。”盛千夷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挂着隐约的笑意,目光停留在窗外的阳光上,光线刺眼,遮挡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记忆里他曾经是喜欢笑的。   可是,现在的他,即便在笑,眼睛里却没有一丁点笑意。   白优想起了安王说的话。   就连安王都看得出来他活在过去,可见……他还在为她的死耿耿于怀吧?   白优本来想告诉他,哥,已经过去了,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接下来她所要做的事情太危险了,她不想把他卷入进来,等一切都过去再说吧。   白优若无其事地冲他笑了笑,“王爷不必挂心,家父无非是闲着无聊而已。我现在并没有要嫁人的打算。缘分这种事情,不早不晚,该来的时候早晚会来,没必要强求。”   盛千夷碧色的眼底有片刻的失神,不再多言。   “对了,王爷,我有一个小礼物想送给你。”白优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木盒。   木盒前段有一块翠玉所做的日晷,白优将木盒放到阳光下面,日晷随着阳光的而变化了指针。   不一会儿指针倾斜,木盒里就跳出来一只小鸟,小鸟煽动着特制的翅膀,翅膀动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在笑一样。   仿佛每一次煽动都在说,“笑起来啊,笑起来啊……”   “我看王爷平时里可能有些枯燥无聊,这个日晷盒是我自己做的,只要放在有阳光的地方,它就会笑起来,希望王爷每天看到它,能给你带来一些快乐。”   盛千夷接过小木盒,倒是没料想她会有这样的手艺,“很有意思。”盛千夷说道。   白优从他低沉慵懒的嗓音里听到了几分高兴,随之也就放了心,“王爷喜欢就好。”   盛千夷把玩着木盒,哈哈哈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一时之间就连空气都跟着染上了笑意……   *   而回到了天玄司,魁斗却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着急地走来走去。   天相一把拉住了他,“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当陀螺,转的我头都晕了。”   魁斗冲天相挤了挤眼睛,明显感觉到自从白优跟着承渊王的家丁走了以后,宋从极这个气压就非常的低。   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是就是能明显感觉到他现在不高兴。   魁斗撞着胆子走了过去,“司主,这白小姐被承渊王接走了,听说还没回来呢,咱要不要去看看?”   宋从极一脸淡然,“为何要看?”   “承渊王那性子喜怒无常又不好相处,万一白小姐惹怒了他,发生点什么……”   宋从极直接打断了他的碎碎念,“向嬷嬷的尸体处理的如何了?”   天相急忙把他魁斗拉走,“已经收拾妥当,随时都可以还于侯府了。”   宋从极:“送行的车队准备好了吗?”   天相惊住了,“司主你要亲自去送吗?”   宋从极起身,点了点头,“我在门口等你们。”   天相惊呆了,看着宋从极负手走了出去。   “司主这是故意找借口去淮安侯府吧?”天相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魁斗。   魁斗早知如此般的点了点头,“可不就是嘛,估计要脸,不好意思直说。我还以为他真不在意白小姐跟着承渊王跑了呢。”   天相激动地握住了魁斗的手,“只要有了新夫人,咱们的媳妇终于也能有点盼头了!”   两个一门心思找媳妇的光棍,越想越高兴,激动地跟着宋从极送尸体回淮安侯府了。   宋从极送过去的时候,盛千夷也正好送白优回府。   三个人就这么凑巧的在淮安侯府门前撞上了。   白优看着亲自送棺木过来的宋从极很是意外,“大人?你怎么来了?”   宋从极指了指身后的棺木,“向嬷嬷的尸体已经验完,也该是归还你们处理后事了。”   白优:“辛苦大人了。我去叫人接回去。”   说着,白优先跟盛千夷打了声招呼,才转身回去叫人。   宋从极看得出来,白优和盛千夷在一起的相处,似乎比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更放松的。   就好像认识很久一样的熟稔。   他们明明没见过几次面,这份熟悉从何而来?   盛千夷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懒洋洋地看着宋从极,话里有话道,“宋司主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一具尸体而已,居然还劳驾你亲自出马。”   宋从极瞥了一眼他们两人乘坐的马车,“彼此。”   两人冷眼看着对方。   气氛都变得凝固起来。   还是盛千夷率先打破沉默道,“我当宋司主对时家有多深情,原来也不过如此,三年而已,现在就找起替身了吗?”   宋从极怔了怔,语气坚决又冷漠,“白优不是替身。”   盛千夷:“那你现在这算是什么?”   宋从极被他给问住了。   对啊,看到她被接去承渊王府,他在焦躁些什么?   宋从极脸上保持着素来的淡然,“宋某不明白王爷这话何意?如若是关于尸体亲送,这是天玄司的公务安排,没必要与王爷解释。”   盛千夷冷笑,“当真只是公务?不是为了找机会看她与本王到底如何了?”   “你们如何,与我何干?”宋从极反问。   盛千夷的眼底流淌过一丝讽意。   两人都没有继续说话。   气氛再次降至冰点。   白优安排人手出来接棺木的时候,总感觉到两人之间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好像发生了什么。   尤其两人身上那股敌对感,好像比之前更严重了?   “今天谢谢王爷了,你快回去吧。”白优趁着下人们拉棺木的空档对盛千夷说道。   盛千夷闲逸的靠在马车上,笑盈盈地开口道,“你送本王的礼物,甚有意思,下次若有别的小玩意儿都一并带给本王瞧瞧。”   “好嘞。”   盛千夷意味深长地看了宋从极一眼,说完走了。   宋从极眼底眸色更黑了。   白优忙着处理棺木,没有顾上宋从极。   等搬完棺木以后才和他再次道谢,准备回去。   可是,宋从极却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   “大人还有事?”   宋从极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语气平和道,“最近不太安全,不要随便乱跑。”   “哦。”白优有些奇怪,突然说这个干吗,但还是应了下来。   可宋从极还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白优茫然地看着他,“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宋从极犹豫许久,半晌才开口问道,“你与承渊王曾经认识?”   又来了!   白优听见这句话,耳畔立马响起了警钟。   尤其他的口吻里,还特地加重了曾经两个字。   他该不是又看出什么来了吧?   刚才明明她和盛千夷什么都没做啊?   白优调整好表情,一副云淡风轻地样子道,“不认识啊,上次大人不是就问过了嘛,我和王爷是在国公府才相识的。大概是王爷看我比较投缘吧,所以就找我聊聊天而已。”   宋从极语气比刚才稍微重了一些:“你们俩比较投缘?” 第44章 03 你不跟我合作,我就会捣乱的……   听到宋从极的询问, 白优后背忽然发冷,糟!为什么宋从极这脸突然就变了?   白优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怎么回事?   为了怕他又怀疑到什么, 白优急忙说道,“对啊,王爷就像我哥一样, 大概因为这个,所以我们相处起来会轻松很多吧。”   宋从极眼神一暗,“你不是有哥哥了?”   “多一个不嫌多嘛,长辈多了出门不难啊。”   哦, 只是长辈。   是他想多了。   宋从极不知为何竟感觉攥紧的心口,忽然就轻松下来。   “嗯。”宋从极点了点头,准备撤了。   白优这会儿却拿不定主意了,万一他怀疑到盛千夷的身上, 那不是更让人担心?   白优本来是打算今天在远郊的时候, 就主动提及合作的事情的。   但被盛千夷给打了岔, 现在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白优也就开门见山了。   “大人留步。”   宋从极疑惑回头。   “今日有些话, 我还没有说完。”白优认真道。   宋从极:“你想问什么?”   “我不问什么,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嗯?”   “我们合作如何?”   “……”宋从极怔了怔, 显然不可能答应她这个要求。   白优从他的沉默了就已经猜到了结果,所以在他开口之前, 继续道, “天玄司追杀的那些人,和时姐姐的事情有关,对吗?”   宋从极沉默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白优迎上他的注视, 安王手上唯一的线索在她这里,宋从极除了巫师谁都没有,思来想去突然追杀什么人,十有八九和巫师有关。   “大人,那些人是你用巫师引来的对吗?”白优毫不避讳地开口道。   “……”对于白优的聪慧,宋从极也算是见识过的,但是却没想到她居然全把这些用到了他的身上。   他实在难以理解她对时霓案子的执着到底是为什么?   宋从极神情冷淡地提醒她,“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   “大人,我的家人死了。”白优就知道他不会那么顺利答应,只好打起了感情牌,“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向嬷嬷死在了那里,万一动手的是那些你追杀的人呢?大人难道要我坐以待毙吗?”   “天玄司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我不需要天玄司给我交代,我要亲自去了解怎么回事。当然,大人若是不愿意合作也无妨,那我们就分开行动好了。”   宋从极:“……”明明知道她是冲着时霓的事情来,可听着她如此义正言辞要为向嬷嬷讨要公道的语气,他却一时无法反驳。   沉吟许久,宋从极也毫不客气地直接问道,“与其追问向嬷嬷的事情,不如白小姐先说说看,你从安王那得到了什么?”   白优愣了一下,“你早就知道?”   “本来不知道。”宋从极如实回答,“但你今早出现在案发地,我便知道了。当然,最主要的是你的态度。”   “我什么态度?”   “对天玄司追杀那些人的注意,显然已经高过了向嬷嬷。”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住宋从极。   反正现在他已经动手在先了,白优就是想自己行动也错失了先机,索性也就承认了。   宋从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到她当时说安王那里什么都没得到的时候,他就起过怀疑,但却并没有多想。   如今看来,恐怕她是故意的吧。   “你明知我在追查时霓之事,却隐瞒了安王给你的线索,为何?”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你继续查而已。”白优一口否认。   宋从极却根本不信,想了想问道,“是和那天的卦象有关?”   白优讪笑,“大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傻人才有傻福,太聪明了活的累啊。”   宋从极眉头紧锁,果然……那天的卦象她眼底的阴影不是他的错觉。   宋从极对于她隐瞒的理由有些哭笑不得,语气从容而坚定道,“我从不信区区一个卦象能左右谁的生死。”   “我也不信,但是不影响我提前做出预防。所以,大人,关于时姐姐的事情,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但你也阻止不了我。”白优也严肃地对他说道。   无论结果如何,她在,她一定不会让九死一生这个结局出现的。   宋从极并没有把她这些奇怪的理由放在眼里,冷下脸反问,“你当我天玄司是什么地方?任何案子你想参与就参与?”   “行吧。”白优也就只能耍起了无赖,“那看来我也只能去找承渊王助我一臂之力了。”   “……”   白优说着,还真打算朝着盛千夷离开的方向而去。   “回来。”宋从极走到了她的面前,又气又无奈地叫住了她。   白优转头一笑,“大人想好了?”   宋从极叹气:“你打算怎么合作?   白优灿烂一笑,“很简单啊,信息共享就行了。你告诉我你知道的,我也会告诉你我知道的。”   “……”罢了,想到之前她的种种举动,她真要参与,他又怎么可能拦得住?   他看着,总比她自己胡来要好。   “你想知道什么?”宋从极问道。   白优也丝毫不跟他客气,“你们追杀的人是谁?”   “巫师背后的人。”   白优怔了一下,“他们怎么会来的?”   宋从极:“我故意放出了他被天玄司抓住审问的事情。没隔几天,就有人来劫狱了。”   白优看着宋从极一脸从容不迫的样子,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宋从极为什么根本不在意巫师的死活了。   甚至就连她手上有安王给的东西,他也全然不在意。   因为即便是死了,他也能利用他找到线索。   即便没有安王手里的这个紫薇讳,他也可以凭借自己的手段,引出想要的人。   只要对方露出一点点破绽,他就能把这个秘密的口子,一步步撕开。   这样缜密的思维与谋略,白优深深为自己能捂住马甲捏了一把汗。   “然后呢?”白优问道。   宋从极:“那帮人发现中计立马就逃了,我们一路追了过去,在今早你看到的地方,跟丢了。”   白优很是吃惊,在宋从极的眼皮子底下都能跟丢?   “既然早有准备为什么会跟丢的?”白优追问道。   宋从极也有些无奈:“迷路了。”   白优今天去的时候仔细地看过那附近的地形,不像是会迷路的啊。   宋从极:“等天亮我们重新汇聚人手的时候,才发现迷路的人都死了。还有几个人,疯了。”   白优吃惊地看向他,“为什么会疯?”   宋从极摇了摇头,“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被吓疯的,巫医和太医都试图救治过,但都失败了。我们是在清点人数的时候,意外发现的向嬷嬷,她应该是误打误撞正好也看到了他们所看到的东西。”   白优脸色沉了下去,天玄司的精锐都能吓疯,那向嬷嬷吓死好像也没什么突兀的了。   “这么看的话问题还是出在远郊那里。”白优分析道。   宋从极点了点头,“他们都是我挑选的精锐,即便是暴雨在密林里迷路的几率也不大。附近我已经进行过排查,并没有什么可疑的踪迹。”   白优想起今早所观察到的情况,这密林看似风水极佳灵力充沛,但是却总透着古怪。   “大人,你说有没有可能,这林子,白天和晚上不一样呢?甚至,天晴和雨夜也不同?”   宋从极眉峰紧蹙,似是想到了什么,当即告别白优回天玄司重新安排人手再去探路去了。   白优则转身回到了家里。   当下不管是向嬷嬷的死,还是那些逃逸者,了解清楚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许才是最关键的一点。   白优拿着那个紫薇讳翻来覆去地仔细研究,没有一丁点头绪。   既找不到能制作的人,更找不到懂此物的人。   此时明善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夫人和老爷吵起来了!”   白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吴氏与白礼两人虽有诸多意见不合的时候,但白礼每次都会让着她,她重生以来,从未见他们吵过一次架,最近更是因为向嬷嬷的死,白礼事事都顺着她。   “为什么吵的?”白优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明善也一脸无奈,“好像是因为夫人悲痛难当,加入了一个组织,要把老爷献祭给什么仙姑。”   白优:“???”这是什么邪///教组织,抢别人老公献祭的?   白优赶到大厅的时候,就听到里面都已经吵得房顶都快掀掉了。   “……我告诉你白礼,你是阻止不了我的,女人就该为了自己的人生而奋斗,向嬷嬷已经走了,我才更加意识到不能永远为这个家而活,要不是她非要回去带孙子,也就不会有死,仙姑说的对,一个女人的一生,不该被后院所束缚住。”   “你可省省吧,说的好像谁拦着你一样,你在家里还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谁逼你做过什么了?”白礼讽刺地说了一句。   吴氏却根本没听进去,“那怎么能一样,给仙姑当护法是我花了不少银子才努力到的位置,把你献给仙姑那都是抬举你了,要不是看在你这张脸还能看,你以为是个男人都有这样的殊荣吗?”   吴氏振振有词地冲白礼说着教。   白礼气得直哆嗦,“我呸,老子好歹也是一个侯爷,用得着她给?什么狗屁殊荣,非要盯着别人家的丈夫,我看这个仙姑就是女流氓,色鬼,骗子。”   “白礼,谁允许你骂仙姑的?你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让你献祭又不是真要你的命,我们组织里大家都是这么干的,仙姑就是跟你采阴补阳,给你机会净化你,让你拥有纯净的阳气而已,她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们家。”   “滚,少拿一这套来糊弄我,采阴补阳我用得着她教?老子不参加这种歪门邪道,你以后也不准再去。”   “白礼,你自己不上进就算了,你休想阻止我追求事业的步伐。”   “你管这叫事业?那我觉得你可能适合开家勾栏院。”   “我是仙姑的护法,帮仙姑寻觅良好的阳气是我的职责!你不要侮辱我的职业!”   “……”   白礼已经被她气的要晕过去了,实在没想到她怎么会被人洗脑洗成这样,一套一套的,有哪个正儿八经的组织是要靠跟男人睡发展的?   吴氏看他不说话,却越说越上头,总结一句话就是她要跟着仙姑搞事业,所以死活要把白礼献上去给仙姑。   白驰还在旁边添乱,一副蹲八卦的样子,“娘,你这护法花了多少钱当的啊?”   “不多,十几万两,仙姑是跟我缘分深,所以没收我什么钱。”吴氏兴致勃勃地解释着。   这还叫没收什么钱?   这一天天扣扣索索他,一个月才给他一千两都嫌多的,这才几天啊,就给那仙姑刷了那么多?   白驰听到这个数手里的瓜子都不香了,“娘!我忽然觉得爹说的对,那仙姑是个骗子。”   “闭嘴,不准你诋毁仙姑。”   “……”   白优眼看着再这么吵下去,白礼真就晕过去了,急忙过去把吴氏拉到了一边。   “娘,别吵了。”   吴氏谁的话都不听,唯独白优。   看见女儿来了,吴氏的气焰都下去不少。   这会儿白礼疯狂冲她挤眉弄眼地暗示,快救救你娘。   白优倒也没急,“娘,你说的这个仙姑是哪里来的啊?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早就认识了,但之前我也就有一搭没一搭的,没当回事。最近向嬷嬷走了,我不是难过么,前几天去烧香的时候正好又见到了她。”   吴氏提起向嬷嬷就想抹眼泪,“仙姑给我了我一番开导,我这才放下释然了。仙姑对我们这些可怜的女人啊,特别好的。”   “她是有什么特殊技能?”   “那不是,仙姑身边有很多我这样的人,她把大家都聚集到了一起。”   “聚集到一起干什么?”   “互帮互助为自己而活啊。仙姑对于我们来说就像真正的仙人一样,给了我们人生的指引和方向,所以我们都叫她仙姑。”   果然又是骗子团伙,专对单纯无知的后院妇人下手。   “你们这组织叫什么名字啊?”   “白莲花。”   “……”   白优记下了,回头让宋从极去掀了这些邪道。   吴氏看出来白优眼底的不信任,拉住她的手说道,“优啊,仙姑对娘很好的,她什么都不图娘的,就希望娘能活得快乐些,是娘身为护法,想为仙姑做点什么而已。你不要跟你爹他们一样,没见识。”   “娘,献祭之事,且先放一放。既然不是她要求的,万一你送过去了人家不喜欢呢?你还不如问问她想要什么,精准送礼反而更好。”   吴氏听了听,也有道理,“嗯,娘听你的。还是优优聪明。”   房间里的男人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娘,我们先回去休息吧。向嬷嬷的尸体今天刚送来,咱们这样吵,怕惊了她的魂。”   “对,都怪我。太着急了。”吴氏说着就要跑去看看向嬷嬷的尸骨,转身的时候却因为太急撞到了白优的身上。   白优袖子里的紫薇讳顺势掉了出来,正好落在了吴氏的脚边。   白优急忙捡了回来。   吴氏视线紧盯着她的紫薇讳,“等等,你这牌子挺眼熟的。”   白优眼皮一跳:“嗯?”   “仙姑好像也有一块,做开坛仪式的时候还拿出来过,你这牌子哪来的?你也碰上仙姑了?”   白优愣了一下,“她也有?确定一样吗?”   “是一样的。”吴氏仔细看了看,“就是背后的好像不太一样,当时我还寻思着这么好看的坠牌上哪买一个同款呢。”   “这个呢?”白优指了指上面的聻字。   吴氏越看越肯定,“对,就是这个,仙姑说是血染的,至少也得十年以上浸泡而成,所以外面根本买不到同款。”   正愁没线索呢,居然就送上门来了?   白优忽然觉得这仙姑得亲自去会会了。   “娘,白莲花里还缺人吗?”   “缺啊,一直都很缺的呢,把组织发展壮大,是仙姑毕生的心愿。”   白优灿然一笑,“那加我一个,不如今天娘就带我入会吧……” 第45章 04 仙姑这老太婆真够绝的   天玄司地牢。   阴暗潮湿的走廊里, 宋从极徐徐往里走着。   四面都是铁铸的牢笼,此起彼伏的咒骂呻??吟声。   还有那些不时出现的撕心裂肺的嚎叫透过悠长的走廊蔓荡出来,更添了几分森然恐怖。   天相跟在宋从极的身后, 一边走一边介绍着里面的情况。   “……司主,这个人之前一直负责整条街的扫洒工作,想来打扫这个事情干了也有七八年了。平日也不说话, 身体看上去也没什么大碍。大家都当他是哑巴,所以对他还算关照。偏偏那帮人来劫狱当天,他突然就病倒在天玄司门口了。”   “当时守在外面的人为了救他一时没顾上大门,才让那帮人有了可趁之机跑了进来。”   “这个人应该是和他们是一伙的。那帮人跑了的时候, 他也跟着跑了,但被我们的人给拦了下来。没想到他们居然连天玄司门口都放了眼线,因为这老头儿扫洒的时间太久了,我们之前甚至都没排查和怀疑过, 的确是大意了。”   宋从极神情冷淡地点了点头, 从见过巫师以后, 宋从极就已经把怀疑的范围扩到了更大。   能这样悄无声息隐没在上京,势必所花费的时间就不会短。   往往越是不起眼的角色, 越能探听到想要的秘密。   宋从极之前没有清理,也是为了试探, 让他们故意露出马脚。   所以对于扫洒人的落网,倒是没有太多意外。   宋从极走进来的时候, 被吊在审问架上的男人明显瑟缩了一下。   空气都跟着冷了下来。   魁斗走到了宋从极的面前, “司主,他不肯说背后是谁指使的。”   宋从极看向对面。   男人已经被打得浑身是血,身上几乎看不到一个好的地方。   他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宋从极,却又不敢将怒火发泄到他的身上。   “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男人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宋从极放狠话道。   宋从极眼皮都没抬一下,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四周在顷刻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审讯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上气。   男人从一开始的凶狠过度到疑惑,再到茫然,最后到害怕。   宋从极始终端坐在椅子上,气质出尘,却又淡漠无情。   一双漆黑的眸子在这阴暗的环境里,散发着幽冷又危险的光泽。   他越是沉默,男人额头上流淌下来的冷汗也就越多。   反倒是男人坚持不住,开口问他,“你为什么不问我?”   宋从极这才缓慢抬眸,“问你什么?”   “……”这话把男人给问倒了。   他们不就是因为怀疑他和那些劫狱的人是一伙的嘛?   不就是想打听那伙人是谁吗?   宋从极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平和中却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传了出来:“茶凉了。”   “???”   天相急忙安排人倒水。   男人更懵了。   “你既然什么都不想知道,为什么不放了我?”男人忍不住问道,“或者直接杀了我?”   宋从极翻动着新泡好的茶杯盖子,根本没理会他。   男人明明都顶住了天玄司一轮接一轮的审讯,可是面对着宋从极的沉默,他却不知为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宋从极越是什么都不问,他就越无法安心。   憋了半天,他忍不住再次开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从极没理会他,反而看了天相一眼。   不一会儿,天相命人拖着几个裹尸袋进来了。   那都是劫狱的人。   虽然没能一网打尽,但至少也杀死了不少。   “司主,人都齐了。”   宋从极点了点头。   男人一头雾水,以为他们打算用这些尸体来威胁他,结果他们居然什么都没问,反而把男人和这些尸骨都关到了同一个地方。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男人再次开口询问。   宋从极语调平和却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意味:“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男人在听到这句话后脸色当即就变了。   颤抖着过去把裹尸的袋子打开。   里面虽然都是那天劫狱的人,却全是他的家人。   毕竟他一直隐瞒的都是单身孤寡的形象,谁也不知晓他有家人。   所以,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或者说,他们是怎么知道男人与这些死者的关系的?   男人把面前所有的尸体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无误,的确都是他的家人。   再次看向宋从极的时候,他从脚底窜至头顶一股冷意,连带着牙齿都忍不住发起了颤。   不过,还好他儿子逃了,还算好。   男人咬着牙继续沉默。   宋从极无事人似的问天相,“那天劫狱的人全部抓到了?”   天相配合道:“回司主,都抓到了,但是有一个疯了。”   宋从极扫了一眼裹尸袋,虽然没看男人,话却是对他说的,“还差一个吧?”   男人浑身一颤,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还差一个。   那个疯了的人,是他最后一个家人,也是唯一的活口。   他们既然能分辨出这些,那唯一的一个也不会认错。   男人扑通跪到了地上,“宋司主,求求你放过他吧。”   宋从极终于看向了他,徐徐道,“你拿来什么来换?”   男人眼神闪烁,似是还没下定决心。   宋从极起身,准备离开。   男人忽然冲着宋从极大喊道:“仙姑是不会放弃我们的,她是我们永远的神!背叛她的人都只有以死赎罪!”   喊完猛地站了起来一头撞向墙面,当即死了。   用他这条命,来换自己的儿子。   也用他这条命,来为曝光仙姑赎罪。   宋从极脚步顿了一顿,却并未回头,继续往前走去……   *   一炷香后,天相拿着一卷卷宗走进了书房,“司主,这个白莲花是最近一年新起来的一个组织,里面的人都叫这个教主为仙姑。属下查了他之前的行踪,发现他曾去过这个白莲花教的总坛,想必他说的仙姑就是这个教主了。”   宋从极接过卷宗简单地扫了一眼,“这教是干什么的?”   “主要都是些上京的夫人们,教义是鼓动女人自强,有不少皇亲贵胄都是他们的教员,才成立短短一年的时间,据说成员已经破万了。”   “而且,这白莲花教有个特别奇怪的习俗。”   说到这里,天相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这仙姑特别喜好男色,据闻每个入会的教员,都会提供各种男人给这仙姑享用,俗称开光。被她开过光的男人,被誉为拥有纯净阳气的男人,能带给任何女人好运。所以有一些教员甚至将自己的男宠或者丈夫,献祭给了她。”   “……”   魁斗在旁边听得一口老血,“现在的女人怎……外放成这样了?”   宋从极却已经皱起了眉,“都有哪些成员?”   天相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宋从极,“听闻淮安侯府吴氏……乃是这仙姑的护法。”   宋从极:“……”   魁斗已经惊住了,“白小姐不是懂这些的嘛,怎么还能让歪门邪道给骗了。”   天相:“属下去收集资料的时候,听淮安侯府的人说,白小姐也入会了,说是要去学学怎么给男人开光的。”   宋从极:“……”   宋从极脸色毫不掩饰地黑了下去。   “总坛在哪儿?”宋从极问道。   “就在之前我们追捕的密林山脚下。”   宋从极站了起来,直接下令,“既然仙姑与这些人关系匪浅,那便去会会他,安排一下,即刻前往。”   天相:“……是。”   *   为了不引起太多的注意,宋从极特地换了一身粗衣麻布,与天相等人伪装成运送菜品的农户前往了白莲花总坛。   今日乃是总坛每月一次的入会大典,所以想要成为正式成员的人们都聚集在此,等待着参加入会仪式。   宋从极推着车子跟着他们的人一路往里走。   白莲花总坛虽选在了山脚,却借着财力将此处打造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庭院。   庭院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白色莲花台,到处都是穿着统一白色裙装的教员,还有那些盛装出席等待着加入的新教员。   “今天也是我们人手不足,不然是万万不可能让你们进来的,你们快点把菜送到厨房就赶紧走了,别打扰到仙姑和教员们。”   “好嘞好嘞。谢谢大哥了……”   天相这边应付着白莲花里的一个守卫,宋从极随便扫了一眼就看到了无数皇亲国戚的夫人女儿们混在其中。   “司主,这白莲花发展的也太好了吧?这些夫人别看平日里都躲在闺房,她们嘴里可也藏着不少上京城的秘密呢。把这些夫人聚到一起,怕是目的不简单。”天相在旁边小声地和宋从极说道。   宋从极观察着周围,寻找白优的身影。   忽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仙姑,优优可乖了,她特别崇拜你所以想跟我一起加入白莲花呢。”   “就是就是,仙姑貌美如花,跟着仙姑干事业,我都觉得是我的荣幸呀……”   宋从极循声而去,只见莲花台下,白优穿着教员的白色莲花服,与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站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宋从极耳力极佳,特地放慢了速度听她们的谈话。   仙姑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白优,“……虽然你娘是我的护法,但是要想加入白莲花,总得让我知道你能为我们做些什么?白莲花是一个互帮互助的地方,你若没有需求,自然也就不需要我们。”   白优特地往仙姑面前走了几步,在她的身上闻到一股奇怪的香气,或者说那根本不能算是香气。只能说是一种很淡很淡的气息。那是亡者身上才会有的气息。   她一个活人为什么会有这种气息?   白优压下心头的疑惑,看着仙姑一脸认真道:“我被退婚了,现在反正也嫁不出去,我以后都不想嫁人了,就想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来,希望仙姑能帮我。”   仙姑扫了一眼白优的身后,“让你入会也不是不行,但是我们的教员每一个都得到了神灵的庇佑,你总得有东西献给神灵吧?”   白优故作天真地问道,“神灵在哪儿?是哪个神啊?”   吴氏急忙冲她使了使眼色,“傻丫头,仙姑就是啊。仙姑是神的在人间的代表啊。”   还真是敢认啊。   白优拉长了尾音,“哦,这样啊……”   ”我可以吗?“白优天真地问。   仙姑笑了,“阴阳合一才有献祭的作用。你我同属阴,是没有用的。”   吴氏高兴地搭腔,“仙姑要多少钱,你开口说,我帮她出。”   仙姑先是摇了摇头。   吴氏茫然了,“那不要钱,咱献什么呢?”   仙姑用眼神指了指白优身后。   白优一时没反应过来,扭过头去一看,好家伙,这是看上她哥了!   白驰这会儿吊儿郎当地在算周围这些东西的开销,压根没注意听她们讲了什么。   要不是他打算来看看找点商机,他对这些邪门组织还真没什么兴趣。   可是,忽然被几双眼睛同时看着,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   白驰扭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她们,“你们看着我干什么?”   仙姑无比严肃,“献给神的男人,最终都会给你们一家带来光明。”   吴氏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心想不行。送白礼那反正已经半截插土里的了,开了光也是自己有福。   但自己儿子风华正茂,仙姑毕竟都跟她一般岁数了,真要睡了自己的儿子,她这心里说不出来的膈应。   吴氏再崇拜仙姑,也不能搭进去自己儿子啊。   吴氏破天荒地回绝了仙姑,“仙姑你有所不知,我儿不懂事,还没开过苞,怕不能很好的献祭给神灵,就算了吧?”   仙姑眼底却蓦然闪过一丝兴奋,“青涩些也无妨,本仙姑自会将他教好的。”   吴氏有些急了。   白优看到白驰眼底的算计就知道,满脑子只有钱的白驰,肯定想从这仙姑身上捞一笔了。   白优悄声地凑到了他的耳边,“哥,这仙姑今天怕是看上你了。”   白驰双眼放光,丝毫没有因为被仙姑看上而不爽,反倒高兴道,“这么好的讹钱的机会,你放心,我一定帮娘把花出去的钱都给搂回来。”   “不行。”白优拒绝了他,“请你做一个正常人。”   “钱重要。”   “不行。你不能那么顺利地从了她。她现在正好对你有兴趣,你帮我拖延点时间。”   白驰一听她就是又要搞事情的嘴脸,“你又想干什么?”   “她房间或者身上你去帮我找一个玉牌紫薇讳,偷来给我。”   “我直接答应她,那不是更方便嘛?”白驰不解道。   “不行,她眼距窄眉头疏,生性多疑,不易信人。我们可不像娘经过了她长时间的考察,你直接答应了反而会怀疑我们来此的目的。你这个年纪的人正常都不可能会答应的。你越拒绝,她越对你有兴趣,你别那么快被她给办了,帮我多争取点时间。”   白驰心头一跳,就知道她要入会有问题,“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优刚要说话,吴氏着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们两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白优朗声看向仙姑:“我哥说仙姑是人老珠黄的老太婆,他不愿意献祭。”   话音刚落,原本吵杂的院子里瞬间一窒。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落到了白驰的身上。   白驰:“……”草,你坑我?   白优一副被白驰拉住的样子,实际却拽着白驰往外跑,“我哥说你们都是骗子,要带我回家。哥,哥你别跑啊……我还没入会呢啊……”   白优一边跑还不忘一边故意搞乱了已经布置好的现场。   被她一阵横冲直撞,好好的开坛准备礼一下就毁了大半。   有悔作为车夫一路安静地跟在白优身后,一直等待着行动指示。   看来白优后背冲他比划的手势,有悔也立马加入作战队伍里,追在他们的后面,趁机推波助澜,把原本就被搞乱的会场弄得更乱了,“小姐你别跑啊,等等我啊……”   白驰:“……”   吴氏:“……”   吴氏吓得脸色都白了:“仙姑,白驰不懂事,你别跟他计较,明天我重新找一个新的来献祭给您。优优弄坏的,我也会赔,您可千万不要生他们的气啊。”   仙姑神色冷冷,嘴角却挂起了笑意,“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看来不献给神灵赎罪是不行的了,吴护法啊,我也是为了救你,你儿子今天必须得留下了。至于你女儿……”   “来人啊,给我把他们抓住。”   话音一落,原本守在四周的守卫们就冲了上来堵住了两兄妹的去路。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松手!”白驰被白优狠狠地掐了一把,抹着泪不得不演起了戏。   那抗拒的模样,那少年的委屈与倔强,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白优已经从仙姑的眼里看到了跃跃欲试的欲望。   这老太婆还真是够色的。   白驰被强行拖走。   白优非常配合的任由他们按住,可怜兮兮地看了看一地的狼藉,“仙姑都是我哥非拉着我跑的,我不是有意的……”   “我看白小姐也受到了惊吓,还是先回屋休息一下,再做决定吧。”仙姑一脸不耐烦,不知是看出了她的故意,还是纯粹嫌她碍眼,急于去找白驰,挥了挥手,守卫们就连同她和有悔一起强行押走了。   吴氏想要求情,仙姑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吴护法,很快就要开坛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把这里弄好吧。”   说完,没给吴氏反驳的机会,朝着白驰关押的地方而去。   吴氏看着女儿和儿子同时被押走,那颗原本坚定信念的心,忽然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远处的宋从极视线一直跟随着白优,趁着无人注意,悄无声息地朝着她而去…… 第46章 05 休想我做她的护法   白优和有悔一路被压到了院子的后方。   白优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因为是入会大典,周围的守卫人数不仅多,而且看上去也更加严密。   即便只是最普通的守卫, 也从他们的动作行为看得出来,都是练家子。   对于拥有着紫薇讳的组织来说,白优自然也不会对他们掉以轻心, 所以一路上边走就边摆出恐惧害怕的样子抹眼泪,“二位大哥,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啊?我还有机会入会吗?”   一个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的守卫色眯眯地看了看白优,吹弹可破的肌肤上一双杏眼泪眼朦胧, 看得人心肝都跟着颤了起来,“那可不好说了,你今天差点毁了我们的入会大典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是就是, 仙姑可不会轻易饶了你的。”另一个同样一脸色相的守卫在旁边应和道。   白优故作惊慌地看着二人, “可是我娘也是你们的护法呀。”   “走南闯北都得讲规矩不是, 再是护法,也不能任由你们胡来啊。神会怪罪仙姑的。”褶子脸无比认真地说道。   白优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那二位大哥,得怎么办啊?你们快教教我?”   褶子脸带着他们走到了一处柴房前。   打开柴房的门, 里面居然是一个幽深的通道。   褶子脸推着白优等人往前走,通道里依稀点着几根蜡烛, 整体环境阴暗湿潮看不真切。   在这空荡荡的通道里, 褶子脸的声音被放大,带着无限找打的意味。   “我们这里一般只有一个解决办法。”   “什么办法?”   “献祭啊。”   “……”   白优算是听懂这两人的画外音了,胆子可真大。主意打到她头上来了。   白优强忍着恶心道,“可是仙姑不喜欢我啊, 献祭给谁呢?这里还有比仙姑更厉害的人嘛?”   “那没有了,仙姑就是我们的神。但是你可以献祭给我们啊。”褶子脸兴奋起来,“我们可都是仙姑的护法,献给我们,自然也有我们帮你去承担神罚了。”   有悔在旁边听不下去了,“我们小姐可还是黄花大闺女呢,神真要罚就先罚到我这,让我来瞧瞧。我倒是想知道它能罚出个啥玩意儿。”   褶子脸听到有悔的话,立马就把他拨到了一边:“去去去,你以为你能跑得掉,刚才你毁了现场的时候我们可都看着呢。”   有悔不愿意走,又挪了回来。   褶子脸带着小弟们一把将他推进了牢房里。   白优还站在牢房门口,褶子脸忍不住将手移到了白优的肩膀上:“入会大典很快就开始了,你可得想清楚哦。”   白优笑了,瞥了一眼他的手,“你真是不要命呢。”   褶子脸以为她说的是献祭一事,脸上笑意更甚,“我们这些做护法的,可不就是要为了百姓普通人牺牲嘛,放心,哥会好好疼……啊……”   褶子脸话还没说完,原本扶着白优肩膀的手就在一瞬间被砍了下去。   褶子脸疼得大叫,紧接着血如泉涌。   白优身形一闪,厌恶地躲开了。   褶子脸愤怒回头,只见刚才还在身后的小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打晕了。   一个冰冷的身影站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脸上的容貌,却看到一柄幽寒的利刃正在滴着血。   那是砍断他的手所流下来的血。   褶子脸感到一阵惧意,怒呵,“什么人?”   对方却没有任何回答。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在这里动手?”褶子脸说着就要喊救兵,可是,阴影里的人根本没有给他叫嚣的机会。   利刃寒光闪过。   褶子脸的另一只手也被生生砍了下来。   接着,便被一只更加冰冷的手卸掉了下巴。   他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褶子脸看着自己被砍掉的双手,生生疼晕过去了。   白优看着朝她走来的人,即便穿着最普通的粗衣麻服,也依然无法遮挡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清冽雅贵之气。   尤其昏黄烛火下眼尾那一抹红,在这样环境里,随着他浅淡的抬眸,更显独绝艳人。   “大人,你怎么来了?”白优笑意盈盈主动向他问好,想必他那边也查到了仙姑这里。   还真是巧了。   宋从极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显然对于她来这里非常不满,用剑尖指了指地上疼晕过去的褶子脸,冷声道,“刚才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没了。大人已经帮我惩罚他了。”   宋从极看都懒得看他一眼,继续对白优说道,“跟我走。”   白优摇了摇头,“大人,我是故意要来这里的。”   宋从极疑惑回头。   反正现在他们是合作关系了,白优也就开门见山地和他说道,“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我观察过整个院子的情况,这里别看哪哪风水都挺好,依山傍水聚财聚福,但唯独地牢这一边,就像是一个被废弃的区域,整体格局都和整个院子不搭。”   “嗯?”宋从极仔细地听着她的讲述。   白优:“这里是一个天斩煞的风水局,从柴房开门当为入口,犹如一个刀柄的剑鞘一样,打开了柴房的门就等于拔出了剑。斩天斩地,能阻断一切从这流走过的气,一般谁若是在这气里呆着,没病的人都会一点点染上病而亡的。”   有悔在旁边听的心惊肉跳,这样凶煞的格局素来都没人敢住的。   他们用来当做地牢也就算了,谁能想到居然还让它存在自己家的院子里。   不知道是他们无知呢,还是真的不怕死。   有悔被宋从极放了出来,率先在牢房里转了一圈,“可是,这个天斩煞会不会太小了点?就一个牢房而已。这四面都是墙,除了我们也没什么别的人了。”   白优也觉得奇怪,明明那么幽深的一个通道,按理说这里面的牢房数也不应该就一个才对。   但他们进来之后,的确也就只看到这一个牢房。   而且,按理说这帮人的地牢有那么重的煞气,不可能没有人关押在里面的,结果却一个都没有?   这也太离谱了。   白优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刚要说什么,忽然,宋从极冰凉的指尖落到了她的唇上。   白优恍然一怔。   宋从极低哑的嗓音贴着她的耳畔响起,“有人来了。”   白优环顾四周明明一个人都没看到。   唇沿上还残留着他指尖冰冷的气息,像是落下的冰雪,顷刻就融化到了身体里。   白优站在原地有些发怔。   宋从极却叫上有悔,两人迅速地把面前的人都挪到了牢房里,然后用地上的枯草盖住。   不一会儿,白优也听到了渐渐走来的脚步声和谈笑声。   在一眼望到头的环境里,蓦然出现的这些声音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但那一点点靠近和清晰的声音,却又明显属于活人。   三人蹲在牢房里,安静的等待着声音一点点靠近他们。   紧接着,咔哒——   墙背后发出一个清脆的声响,接着,牢房的左端,门朝着一边自动开了。   第一层是牢门的柱子。   第二层则是墙面。   第三层是另外一层牢门的柱子。   接连开了三层以后,有两个守卫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白优惊了一下,这才意识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套间!   而他们所处的无非就是无数个牢房中的其中一个牢房而已。   但这样的设计却保住了里面的牢房。   即便有人发现,也最多只能看到这里,无法发现原来里面还有新的牢房。   两个有说有笑的守卫看了一眼被关在牢房里的几人,倒是没有多说什么,似乎也并不关心。   他们出来以后,刚要按下开关将门给关上。   白优忽然开口,“喂,我饿了。”   对方听到她的话,忍不住骂骂咧咧,转身的空档,宋从极直接出手将两人给打晕了,阻止了牢门的关闭。   有悔跑过去继续把人拖到地上用枯草盖住。   白优看了看宋从极,跟着他一起朝着里面的套间走去。   整个地牢比她想象中还要深,也是有过之前走这种通道的经验了,白优现在不管出门去哪儿都不忘带火折子,所以,眼见着光线变暗,白优就已经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找了一根残缺的蜡烛,点燃一路往里走。   不知走了多久,三人终于又看到了一个新的牢房。   牢房里有一个瘦弱的身形不停地在蠕动。   白优看了半天都觉得这身影有点眼熟,“大人,不如看看这里面关了谁?”   宋从极本来没打算理会,想一直往里走了看。   但白优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挥剑砍断了牢门的锁。   白优朝着地上的人靠近。   “喂——”   话音刚落,地上的人瞬间翻个身出手。   叮——   好在宋从极眼疾手快,在他出手的一瞬间,剑就已经挥了出去。   对白优出手的人手都还在抖。   白优看出了对方笨拙的反应,顺势掐住了他的脖子抵到墙上。   对方那一头散乱的头发因此被迫后仰。   白优这才看清对面人的容貌。   手当即松开了。   “包大人?”   包通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激动地微微发抖,随即赶紧拨了拨头发。   有悔抬着蜡烛过来照了照两人的脸。   两人都愣住了。   很好,无比确定,这是她的相亲对象了。   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一身狼狈,但白优还是认出他来了。   包通颤颤巍巍地冲白优行了个礼,“白小姐,我刚才把你当成了他们的人,多有得罪,还请你见谅。”   白优一向不在乎这些虚礼,堂堂大理寺少卿被关在这种地方,居然都没人发现吗?   “包大人,你是怎么被关在这里的?”白优直接问道。   包通看到她旁边居然还有宋从极,急忙也行了个礼,这才解释道,“是下官冲动了。之前下官的案子被天玄司接手以后,我就正好转接了别的案子。”   白优好奇起来,能让他查到这里,恐怕也和他们的有关。   白优追问道,“什么案子?”   包通:“上京这半年来一共有十几起失踪案,我一一排查过失踪者失踪之前的行踪,发现他们都和白莲花有所牵扯,为了调查他们我就独自伪装了身份过来。没想到被他们识破了,就把我关了起来。”   白优:“丢失的都是好看的男的?”   包通一愣,“你怎么知道?”   白优:“因为这组织领导好男色啊!”   包通:“……”   白优:“十有八九这些失踪的男人,都是被拿来献祭仙姑了。”   包通:“……”   白优打量着包通,“不对啊,包大人,你这形象也不差啊,按理说仙姑可不会为难长相英俊的男人的,你怎么被他们打成这样了?”   包通提起来就上火,“我平生从未见过如此饥渴的女人,那老恶婆想要来硬的,我就把她骂了一顿,她骂不过我,就把我关起来了。士可杀不如可辱,想要我做她的男宠,做梦!”   白优:“……”忽然觉得她哥果然一点都不正常。   “啊……什么鬼啊……”   就在三人正在闲谈的时候,有悔忽然叫了起来。   然后苍白着一张脸跑到了白优的面前。   白优当即脸色一变,“你瞎叫什么呢,万一把他们的人喊过来就麻烦了。”   有悔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了,可是却依然被吓得浑身哆嗦,颤抖着指着一面墙上道,“那那那……有东西!” 第47章 06 大人……我扛不住了…………   宋从极先白优一步走了过去, 用蜡烛照上去一看,是一个人脸。   白优站在宋从极的身后,正好看到了这张脸, 心里咯噔一声。   包通好歹也是大理寺少卿,不信鬼神之事,所以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跟他们一起看。   接着, 包通吓得手里的蜡烛都掉了下来。   只见墙面上一个小孩子的脸,就像是活过来一般,正冲着他们做鬼脸。   那表情惟妙惟俏的样子,简直不似一般的雕刻手艺。   包通顺了好一会儿气, 才平复下来保持着一个少卿该有的样子开口道,“这是一个孩子的脸吧?看上去好像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白优:“……嗯。”   包通走过去再次盯着这张脸,伸出手问道:“但是他是怎么被刻上去的?也太逼真了?”   白优面色凝重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宋从极却冷冷开口道,“不是刻上去的。”   包通:“嗯?”   宋从极:“这墙面上的是蜡, 这个孩子是在活着的时候, 被蜡浇上去, 凝固住的。”   全场:“……”   包通的手瞬间不敢放上去摸了。   他虽自恃处理过很多案子,但面对着这么残忍的手法, 却也还是内心震撼得难以承受。   有悔忍不住有些想呕,“这帮白莲花也太变态了, 居然这样对付一个孩子?”   “应该不止一个。”宋从极说着,沿着墙面一点点地检查。   包通之前被打得太狠, 一直睡在地上。加上周围环境漆黑, 他也压根没留意过自己牢房的墙面,现在听到宋从极这么一说,他也顾不上自己了,跟着他一起检查。   不一会儿, 他们就在墙上发现了至少两个孩子的脸,用同样的方式被嵌进了墙上。   但是,可怕的是他们只看得到孩子的脸,还不确定,或者说是不敢确定,这墙面里的是只有头,还是整个身体。   不管是哪一种,这残忍程度都足以让人胆寒了。   为了确定这些孩子的数量,几人一直沿着墙面往里深入。   不同于白优之前的那个牢房,关押包通的这个牢房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除了他所在的那一间,其他也都是空置的状态。   但从上面斑驳的铁锈也能看得出来,这地方存在的有些年月了。   一直走到了尽头,白优数了数刚才所看到的,“这里面一共有二十多个孩子被他们弄死在墙里。”   宋从极面色沉郁,对于这种残忍的手法充满了愤怒,他看着其中一张脸,肃然道,“这些孩子像是死了很久了。”   包通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两人道,“以前这里其实一直被称为乱坟谷几乎没人敢来的。”   “为什么?”白优问道。   “我来之前查过这里的卷宗,这个院子最早其实是一个孤儿之家,一个老和尚收养了很多孤儿在这里生活。但是后来一夜之间这里突发大火,院子里的所有人无一幸免,此后这里便成了鬼都,无人敢涉足。以前有很多关于这里闹鬼的传言,都说经常听到孩子的哭声和小声,所以时间久了更没有人敢来了。没想到多年以后这里却被这些邪门组织当做了自己的地盘。”包通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宋从极看了看他,“起火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包通仔细地想了想,“大概十年前。”   有悔现在已经根本不敢直视那些墙面了,“难道这些孩子是老和尚那留下来的?”   宋从极:“不像,应该没那么久。蜡周围的墙面更新一些,是后来加进去的。”   包通:“恐怕需要仵作来验过才能对死亡时间有一些判断。”   宋从极:“嗯。”   白优:“那这个白莲花是什么时候来的?”   包通:“暂时无法确定。可能来了很久,也可能只是最近。但是他们真正开始活跃起来,的确也是这一年的事情,所以之前都没有留意过。”   有悔咽了咽口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现在出去报官吗?或者天玄司派人来接手?”   白优摇了摇头:“不。这里不对劲。”   所有人的视线同时落到她的身上。   白优指了指那些孩子,“这里一共二十一个牢房,但是孩子在牢房里的数量却像是有规律的。”   宋从极:“这个规律有什么含义?”   白优:“二十一是明月中天,万物相成之数。这些孩子更像是一种助力,用他们来达成目的。在他们活着的时候被这样弄死,孩子的怨气就会被锁在这里面,永远无法超生。”   包通虽然听不太懂这其中的意义,但是却能听出来这个事情的后果,“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白优摊手,“不知道。目前仅凭这些只能是猜测,无法确定。”   白优看了一眼尽头的那面墙,直接上手去摸了起来,“如果这是一个阵法所在地的话,那么应该还有能承载孩子怨气的地方。这里肯定还有门。”   众人闻声也开始找了起来。   突然,有悔摸着摸着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摔了个狗啃屎。   他气得大骂这什么鬼地方怎么还有绊脚的,回头一看,绊住他的是一把锁。   锁上像是一个地下室的门。   “找到了!”有悔急忙喊了一声。   大家立马聚集过来。   宋从极直接劈开了锁,打开了上面的盖子。   一个狭窄的扶梯赫然出现在面前。   毕竟有过之前的经验,白优等人倒也没耽误,迅速地沿着扶梯往里走。   等下了扶梯,他们才发现这里已经和上面截然不同。   比起之前的地牢,这里更像是一个山洞。   空气里漂浮着常年不透风的闷气,以及各种说不上来的奇怪味道。   虽然每个人此时手里都拿了蜡烛,但却依然能感受到整个山洞里发出的阴冷气息。   甚至,不时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风,呼啸着扑面而来,卷走身上仅剩不多的温度。   越往里走,整个山洞的温度也就越低。   有悔可没有白优宋从极那么胆子大,他平时糊弄糊弄人还行,想到刚才那已经出现的那些小孩,再往里走的时候他就始终无法冷静下来,已经开始打起了哆嗦。   “啊……有东西咬我。”   有悔蓦然又惊叫起来。   “啪——”   白优回头,一巴掌拍他脸上。   然后摊开掌心。   “是一个虫子而已。你淡定点。”白优把虫子拍掉。   “……”   “不过一个山洞,你一个道士怕什么?”白优无奈地说道。   有悔忍不住撇了撇嘴,这山洞也太渗人了。   有悔想要来拉白优壮壮胆。   宋从极的剑却直接在两人面前一隔,阻止了有悔想要拉住白优的手。   有悔:“???”   宋从极面无表情道,“你若怕,直接拉我的剑。”   有悔:“……”你这样子比鬼还可怕,他哪里敢拉。   有悔望了望旁边的包通,“包大人,我们两一起走吧。”   包通:“……”   白优这会儿所有注意力都在山洞上,上面那么多孩子,这里应该会留有线索才对。   宋从极见有悔不拉,也没强求。   转身继续跟着白优往前走。   沉默的气氛会让原本就有些紧张的氛围,更加紧张。   有悔只能找包通聊天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包通却回想着刚才宋从极的举动,小声问有悔,“宋司主好像跟你们家小姐关系不错?”   有悔:“当然,他们两差点就是夫妻了。”   宋从极耳力极好,即便两人的声音非常小,他也还是听到了。   一想到之前那些人在背后说白优嫁不掉的样子,他这心情就有些说不上来的郁结。   无论如何,她现在找不到好的良婿也是和他有关的。   宋从极这人不喜欢亏欠别人,但同时也不想因为自己而牵连别人。   听说这包通是白优自己选的相亲对象?   索性趁着这个机会他就帮她考察一下好了。   包通听了白优刚才那些的介绍,这会打算多从白优口中了解一些,白优一边给他说一边思考着仙姑的意图,宋从极看了一会走到了包通的面前。   “包大人。”宋从极忽然开口。   包通吓了一跳,“宋司主有何吩咐?”   “你去那边看看。”宋从极随手指了指山洞的另一边。   包通虽然不怕死人,但经不住旁边有悔的一惊一乍。   这会儿被宋从极支走,他心里有些犯嘀咕,明显感觉宋从极这会儿看他的眼神像是有刀一样,但他还是一个屁都不敢放,老老实实地走过去了。   有悔可没那个勇气和宋从极走在一起,所以紧紧地抓着包通不撒手。   白优与宋从极这边安静无声,包通那边却什么样的声音和动静都有。   白优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有些奇怪,“明明害怕,他们两干嘛还要单独行动?”   宋从极面无表情:“包大人作为少卿,更在意证据吧。”   话音刚落,包通拉着有悔过来了,“司主啊,那边什么都没有。”   宋从极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去那看看。”   包通:“……”忽然感觉被针对。   包通不知道宋从极要他看什么,就这么个洞什么都一目了然,用不着分开看啊。   只是,包通和有悔才走了一半,像是同时踩到了什么,一起滑倒在地。   “啊!”   山洞里两个叫声都喊出了回响。   白优正认真地找线索,被他们一喊,手里蜡烛不经意地吓掉了,摔在地上成了两半。   白优无奈地回头看了看摔得人仰马翻的两人,“包大人,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宋从极快速地捕捉到了白优眼里的嫌弃,看来她对包通并不满意。   宋从极嘴角轻扬,自己都没发现在这一刻难以言喻的开心与放松。   有悔却顾上不上自己的形象了,颤抖着指了指两人面前的缝隙里。   话都没来得及说,紧接着山洞里像是被他们刚才的叫声唤醒一般,同时响起一阵孩童的哭声小声叫声。   各种孩子的声音交杂着在整个山洞出现。   原本跌坐在地上的两人不禁被吓住了,头皮一阵发麻。   有悔颤声问道,“我们……这是真的撞鬼了?”   白优捡起地上的土摸了摸,还有些湿润,“行了,怎么可能。这些都是残留的气而已。”   白优将土抓了一把捏成一团塞到有悔的手里,“你好好闻闻这是什么?”   有悔凑到鼻子下猛吸一口气,“这是……亡骨土?”   白优:“嗯。”   包通:“什么是亡骨土?”   “就是坟地里专门用来埋死人的土。这种土因为常年在极阴之地,所以会留下很多亡者的气息。”有悔解释道,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反而不怕了,刚才是他自己脑补过度了。   “这里到处都是这种土,看样子应该是特地运送过来的,刚才我们听到的孩子的声音应该都是因为这些土的关系。”   包通有些难以置信,“这些土还能留存声音的?”   白优:“很正常,人本就由各种气所组成,家里要是有人过世了,活着的人去逝者的房间,偶尔也还是能感觉到他们还在的气息,这不是会轻易就消散的。更何况,这里死者应该不少。”   白优指了指周围,“包大人你再仔细看看,这里密不透风气根本出不去,再加上亡骨土的储存,自然也就留下了气息。刚才你们两那一嗓子,声音与空气相撞发生了气流的震荡,将这些气激发出来了,所以才会一下子传来各种声音。平时多看点书,免得到了关键时刻自己吓自己。”   有悔:“……”   包通:“……”   宋从极没理会三人,自己转身沿着四周寻找进入缝隙的入口,然后走了进去。   白优也跟着走了进去。   “大人,有什么发现?”白优问道。   宋从极:“都是孩子的尸骨。”   白优脸色沉了下来,刚才那些声音,恐怕就是面前这些尸骨的了。   怪不得她刚才查看半天都没发现聚阴之地,原来被藏在了这里。   而且面前的这些尸骨,都没有头。   想必就是头被割下放到了上面的地牢里,而其他的则全部被堆在了这里。   面对着二十多具的孩子尸骨,白优这心里说不上的沉重和压抑。   白优在尸骨里检查了一下,发现有一个尸骨的脚上系着一个锁。   “大人,你看这个是什么?”白优拿下来递给宋从极。   宋从极擦掉上面的灰,用蜡烛仔细看了看,“是长寿锁。这是皇宫的东西。”   白优惊了一下,“那这些孩子……?”   宋从极:“都来自宫里。”甚至身份还不低。   两人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们谈话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   包通吓了一跳,急忙跟着挤了进去看。   以这里尸骨的数量,包通在里面找了找,果然出了长寿锁,还有雕龙玉佩,纹龙靴……   这里全是皇子公主们小时候用的东西。   不用往下说,在场的人也感觉到了此事有多大了。   皇室这些年子嗣一直不足,尤其这十年来,后宫的孩子大多早夭,根本活不长。   宫里每年为了保住子嗣各种各样的办法也都试过了,但是依然没能解决这个问题。   要是让皇帝知道,那么多的皇子公主都死在了这里,那整个后宫恐怕都要掀起巨大的波澜了。   白优和宋从极互相看了一眼,这已经不单单是杀时家的事情了。   一旦牵扯到皇家子嗣,那所涉及的人就会更多。   这个洞穴做得极其隐秘,难以想象要不是因为追查仙姑的事情,这些皇室子嗣恐怕永远都不会被人发现。   看样子仙姑的手,比他们想象中伸的太要长。   所有人都沉默下去。   “哎,这个是什么?”有悔走到了白优身后,看到有一个色彩斑斓的布盖在一个架子上,和这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白优反应过来不对,刚出声喊他,“别动!”   有悔已经将那个布扯了下来。   布上的灰尘和粉末全部抖了下来,白优在他对面,那些灰尘粉末全扑她脸上了。   “咳咳咳……”   白优被呛得一阵咳嗽。   然而,还没来得及骂人,有悔发现这个布居然是和周围的洞连着的。   他这一扯,等于是把洞里的开关给打开了。   “咚……”   几人站着的地方突然打开,直接掉了下去。   宋从极原本已经闪避开了,但看到白优下坠,纵身往白优所在的方向跳了过去。   白优被那些灰尘粉末迷了眼,这会儿眼睛都睁不开。   只能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接着,两个人便一起滚了下去。   两人同时摔到了地上。   四周一点点安静下来。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但也因此人的五感变得极其敏感。   白优压在了宋从极的身上。   因为后背受力,和急速坠落,宋从极这会儿撞得整个人身体都在发麻,一时半会儿无法动弹。   白优却和他一样不动,僵在他的身上。从衣服上透出来的热源,敏锐的传递到了全身。   “白小姐,白小姐?”宋从极轻声叫她,喉头一阵发紧。   白优脑袋里此刻嗡地一声,感觉到身体里的异样,半晌才艰难地抬起头来对他说道,“我……中了媚粉。”   宋从极:“……”   宋从极想到了刚才的那些粉末。   白优简直恨死这个老太婆了。   这玩意儿她是哪哪都乱放的吗?   还好刚才宋从极离他们远,不然这不是完蛋了嘛?   她搞男人就搞了,居然还要靠药来助兴,是什么废物!   这该死的有悔!   简直坑死她了。   刚才她好像看到包通和有悔跌到一起了,也不知道包通能不能顶得住……   白优本来想凭意志力压下这媚粉对自己身体的折磨,但是她发现意志力已经开始被吞噬了。   白优用残存的清醒对宋从极道,“大人,快把我推开。”   宋从极“看”了一眼被她双手死死按着的自己,本来想试图动一下,但他身上的麻劲儿这会儿还没散去,别说挣脱白优了,自己都无法动弹,“白小姐,你先松手。”   “大人,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你快推开我。”白优一下子吸入那么大量的媚粉,根本顶不住了,身体那种百爪挠心的痒逼得她忍不住把按住宋从极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两人的距离极近,白优散落的头发正好落在他的脸庞,酥酥麻麻,让他原本就有些发麻的四肢更添了几分僵硬。   因为被灰尘迷了眼,此时的白优眼睛根本没法睁开,但她的脸上却已经明显染上了不自然的潮红。   整个人都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   两个人现在谁也无法推开谁。   白优又急又难堪,因为距离太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不住颤动的睫毛。   “大人……我……我……”白优大口喘息着,艰难出声。   宋从极的心跳如擂鼓,又急又紧张,“白小姐,你坚……”   可是,宋从极的话还没说完,两片柔软就已经堵上了他的嘴,也堵掉了他没说完的话…… 第48章 07 媚粉总在上头   空气里纠缠着暧昧的气息。   宋从极就连呼吸都跟着凝固起来, 脑袋里嗡嗡作响,额头渗出一层薄汗沿着脸颊滑了下去。   黑暗之中,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   确切地说, 是白优那双不安分的手上。   她的手已经不听使唤地去解他的衣带了。   虽然之前两人也曾有过短暂的接触,但是,那都是意外发生, 一触即开。   如蜻蜓点水,匆匆犹如幻觉。   可现在,他甚至能从她笨拙又粗鲁的动作里,感受到与平日温和冷静的她截然不同的疯狂。   宋从极本是冷情之人, 面临任何状态都能自如应对。   唯独遇到了她。   她的吻在他的身体里点起了一把火,烧的他宛如被烘烤的瓷器,煎灼难耐。   不能任由她这样下去了。   宋从极四肢无法动弹,好在头还能挪动。   他拼着力气强行把头扭到了一边。   白优也因此硬擦着他的脸滑了下去, 头先着地, 砰地一下撞了上去。   一阵晕眩让白优原本涣散的神识有了片刻的清明。   她能感觉到宋从极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像是在努力挣脱着她的束缚一样。   白优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黏腻地紧贴在身上。   她恨不得立马从他身上下去, 可是,他的气息却像是有着勾人的魔力, 吸引着她不停靠近——靠近——再靠近……就连他的呼吸,也在蚕食着她仅剩不多的理智。   心里有个声音在咆哮着让她住手, 她却依然停不下来去扯他的衣服。   媚粉不断在她的身体里发挥着强势的作用。   白优咬牙切齿地再次艰难开口, “……推……推开……我……”   宋从极从她的语气里几欲听到了哭腔,整个人剧烈地一颤。   他的衣服被白优解开了。   与此同时……他的手能动了。   宋从极以极快地速度抽出手抓住了她,白优微凉的指尖擦着他腹部的肌肤一划而过。   这微弱的触感让宋从极再次紧绷起来。   当即挺身,板住她的双肩, 顺势将她推开。   然后迅速地走到一边重新系上自己的衣服。   白优一屁股跌坐回冰冷的地面,刺骨的凉意从地上渗透到身体里。   白优冷得一哆嗦,也是趁着这个哆嗦,混沌的意识再次有那么一瞬的清晰,她将袖子里的匕首抖了出来,趁着这来之不易的清晰用力地刺向自己的掌心。   痛感伴随着颤栗让她一瞬间清醒过来。   得救了。   白优终于松了一口气。   伸出手一摸才发现身上已经湿透了。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出了口。   宋从极郑重的语气里有着小心翼翼,和一丝懊恼,似乎他在责备自己没能照顾好她一样。   而白优的语气里,更多的却是无地自容的尴尬,她甚至不敢回想自己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气氛因为沉默而更加让人难堪。   只是,黑暗没有持续多久,宋从极重新点燃了刚才使用的蜡烛。   火光照亮了两人周遭的环境,宋从极回头就看到白优脸颊嫣红,强装镇定地偷瞄了他一眼。   原本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里像被羽毛划了一下,痒痒的。   宋从极转开了脸。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烛火倒映着两人的面容,却谁都看不真切。   白优扎完自己以后,就用随身携带的帕子随意将掌心处系了起来止血。   媚粉作用虽然还在,但至少掌心传来的痛感却能让她保持着该有的清醒。   更何况,白优此时脑海里还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愤怒。   这仙姑把媚粉放在孩子待的地方,她都无法想象把这些用在孩子身上会是怎样的景象。   她现在恨不得立马出去将这该死的药喂仙姑吃个百十来斤的,让她一次吃个够。   白优缓了缓站了起来,“大人,我没事了,可以走了。”   宋从极点了点头,往前开路。   白优为了避免靠他太近再次失控,始终和他保持一米开外的距离。   烛火所能照到的地方并不多,白优刚好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   但是很快地,她就察觉到了异常,“大人,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一直在原地绕圈?”   宋从极:“嗯。”   宋从极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地方,同样还是山洞里的一部分,但是却又和上面所见到的完全不同。   比起上一层的粗糙天然,这里显然是有人精心打造而成。就连上面的砖瓦也都是上好的材质,大多用于宫廷内院的修建。   这里说它是一个墓穴,它里面的构造却又一点没有墓穴的样子。所有墓穴的设计都是对称的,可这里一点不对称也就算了,也没有任何像是可以摆放墓葬品的空间。   说它是一个窑洞,这里却又开了不同的洞口,窑洞和窑洞之间互相串联,形成了一个曲折的回廊。   窑洞要都这么设计,那没有一个窑是能用的了。   而且这里看上去虽大,却没有任何一个“门”,或者出口。   不同的洞在这里面构成一个圆形的闭环。无论他们从哪里走,最后都会回到最初的位置。   除非他们能从掉下来的地方重新飞回去,否则,两人连从此脱身的出口都找不到。   “大人,我们先休息一下吧。”白优要压制体内的躁动,比平时废了更多的力气,这会儿走了半天已经快要虚脱了,随地坐了下来。   更何况,这里环境太过于诡异,与其原地踏步,不如从长计议,好好想想从这里出去的办法。   为了节省蜡烛,宋从极将火吹灭,在她的身侧坐下。   重新回归黑暗,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明明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相隔,但白优却总能隐隐感受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一股无法熄灭的火,在身上流窜,恨不得立马去汲取这股清凉。   白优用指尖戳进自己的掌心,让这股火迅速偃旗息鼓。   适应了黑暗,白优一侧头就能知道宋从极所在的位置。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她却依然能感受到他的强势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的缘故,白优的脑子里有些混乱。   一会儿是宋从极冷冰冰拒绝和她保持距离的样子,一会儿又是他一次次挺身而出救她于水火的身影……   明明发生刚才那样的事情,换成任何人都要暴躁抓狂了,她甚至根本不可能和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这般亲密,可是,为什么在强吻了他以后,她感到的不是厌恶与暴躁,而是没有来由的心跳加速呢?   这血液里跳动的兴奋和羞涩是从何而来?   因为媚粉吗?   白优虽然是在休息,但思考却没有停下来。   思考这山洞,也思考他们的相处……   她扭头看向宋从极所在的方向,黑暗深处,像是有什么一瞬间吸引到了她的注意。   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拉着她,带着一股强势甚至是有些压迫的感觉拽住了她的视线。   白优的心里漫起一丝强烈的想要去一探究竟的冲动,明明黑暗中什么声音都没有,她却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好像是爷爷,又好像不是。   一股尖锐的痛感从掌心传来,白优急忙收回了视线,隐隐升起丝丝缕缕的不安。   紧接着心口就漫起更强烈的焦躁,这股焦躁让她坐立难安。   白优站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就朝着那股黑暗的力量跑了过去。   宋从极本就坐在她的身侧,她冲出去的速度快到他根本来不及拉住她。   白优追着那个力量往前冲,没有在意身后的宋从极是否跟了上来,甚至像是被牵线的木偶一样不需要看路都能快速地狂奔。   可是,她还没跑多远,身后一股大力拽住了她,白优感觉到胳膊上传来一阵拉锯的痛感,整个人旋即转了个身,撞入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手再次触碰到了伤口,疼得她一龇牙,刚才那股焦躁感顿时就消失了。   白优茫然地望着面前的人,她怎么被他拉进怀里了?   啊啊啊,他不是送上门来找扑倒嘛!   白优下意识地往后退开,疑惑地问他,“大人?”   宋从极却比她更疑惑,“你刚才追什么?”   “?”   白优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了什么。   这地方有某种奇异的干扰,会让人一瞬间丧失心智。   要不是宋从极拉的及时,她恐怕都不知道追着什么而去了。   漆黑中,白优这时才感到一丝后怕。   还好……有宋从极在她身边。   白优仰起头冲他所在的方向道,“我……也不知道。”   话音刚落,宋从极关切的声音就从头顶传了过来,“你流血了?”   “哦,没事。”   白优抽回手本来并不在乎,宋从极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一碰就触碰到了掌心被血染湿的手帕。   白优瑟缩了一下。   宋从极重新点燃蜡烛,检查她的手。   昏暗的烛火再次照亮两人。   宋从极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伤势,大概也明白她是怎么保持的清醒了。   他的眼眸微沉,在明明暗暗地光线里有些压抑。   白优一时不敢说话。   宋从极翻过她的手背,手帕明显无法完全止住不断往外流淌的鲜血。   眼下没有可以包扎的东西。   白优试图缩回手,实在不敢离他太近,“没事的,皮外伤而已。”   宋从极却再次拽了回来,“别动。”   说着,他扯下自己的衣角替她重新进行包扎。   他的手很轻,比起她刚才对自己的粗鲁,他的包扎几乎让她感受不到什么痛感。   媚粉又开始上头了。   白优强压着想将他扑倒的冲动,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却走起了神。   他是不是面对女孩的时候,都是这样的?   表面冷漠,其实温柔至极?   “好了。”宋从极包扎好了以后,放开了她的手。   刚要吹灭蜡烛,眼尾一闪,似乎看到了黑暗中有个人。   白优也看到了宋从极所看到的,率先发声,“大人,前面有人!”   说完,两人都不由得一愣。   这地方四处封闭哪里来的人?   宋从极转身,一个身影飞快地冲进了黑暗中。   “站住!”宋从极反应极快,已经将蜡烛塞到白优手里,追了出去。   白优这会儿没什么力气,只能尽快快步跟上。   宋从极已经抓到了那个身影。   白优举着蜡烛一看,竟然是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孩子。   这里孩子都死光了,他是哪来的?   孩子头发披散着,蓬头垢面,却?一丝?不挂。   被抓住了以后像一条被活捉的鱼,拼命地挣扎着。   宋从极发现是孩子,手力放轻了一些,刚要松手,白优突然阻止了他:“大人别放,这孩子不太对。” 第49章 08 叫我相公   白优的话音刚落, 宋从极这才发现手里抓着的小孩表情十分奇怪。   看着是一个孩子,脸上却没有孩子应该有的表情,甚至还有些呆滞, 被强迫抬起头来的时候,身体还在挣扎,表情却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神色都不太好。   这孩子……身上透着一股阴森不详的气息,恐怕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孩子。   再怎么见多识广,白优看着这样一个类型难辨的孩子, 心里也还是打起了鼓。   “要不先让他安静下来?”白优看向宋从极提议道。   宋从极应了一声,手上发力,想要把孩子先打晕,可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 孩子在他眼皮底下凭空消失了。   白优第一反应是可能没抓牢让他跑了。   可是, 宋从极却表示他根本就没放开手。   孩子是在他手上瞬间不见的。   明明都抓到手里了, 怎么会莫名其妙消失的?   这超出常识的一幕让白优头皮一阵发麻,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这地方太过于邪门了。   再待下去, 怕是有性命之忧。   白优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发出危险的信号,“大人, 这里不能久待了。”白优紧张道。   “嗯。”宋从极接过蜡烛,举起来重新环顾四周。   可不看不知道, 一看两人都惊呆了。   与之前他们围绕着的窑洞不同, 窑洞低矮,高度也就顶多两个人。   但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像是窑洞背后真正的墓穴一样。   一个巨大的圆形平面,空空荡荡, 地面都被涂成了全黑的颜色。   但顶端却极其高耸,几乎望不到清晰的尽头。   黑暗中像是有什么矗立在上面,一团一团看不真切。   “这上面吊着的是什么?”白优往里走了几步,仰起头向上看。   宋从极举着蜡烛照过去,脸色当即一变。   “是人。”宋从极冷冷道。   如果说之前那些被融蜡的孩子都是开胃菜的话,那么面前头顶悬挂着的这些小孩,就是正式的大菜了。   蜡烛所照过的地方,密密麻麻的挂着不同样貌年龄大小的孩子,从样貌来判断这些孩子几乎都没过及第的年纪。   每一个孩子像被宰杀后的牲畜一样,倒吊在上面,宛如昼伏的蝙蝠。   孩子的头上都被开了一条巨长的口子,鲜血沿着口子就这样滴落到地面上。   白优蹲下来摸了摸才意识到这地面的黑色,并不是染的,而是这些孩子的血流下来积年累月所形成的。   到底流了多少的血杀了多少的孩子,才能把地面都染成这样的颜色!   而不同于之前看到的那些已经腐烂的尸骨,这里倒吊着的孩子们,兴许是因为温度,还有经过了特殊的处理,肉身暂时都没有发生腐烂,原本穿着的衣服也都不尽相同,看得出来这些与之前那些是完全不同的家世背景的孩子。   但也因此,他们每个人脸上痛苦的表情,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没猜错的话,这些孩子,都是被生生放血而死的。   无论是被融蜡分尸,还是被活活吊死,白优都被这帮人的残忍手段气得发抖。   这死老太婆简直不配称之为人!   这还都只是孩子啊!   她怎么能下得去手的!   白优原本的担心,此时被心疼所替代。   她都无法想象被吊在上面的孩子们,就这样看着自己一点点死亡无能为力得有多么的无助和绝望!   白优握紧拳头,看着一个个矗立在黑暗中的尸体,终于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   “大人,这是枯死洞。”白优走到宋从极身后,尽力克制着愤怒开口道。   宋从极回头,看向她。   白优继续道:“相传过去,会把一些罪人的孩子丢到窑洞里,生生把他们饿死或者渴死,这种窑洞阴气极重,也因为汇聚了孩子们强烈的怨气,所以被称为枯死洞。”   宋从极皱起了眉头,安静地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白优:“大人还记得包大人说的鬼都的事情吗?”   宋从极:“嗯。”   “包大人说,这里一夜大火烧死了里面所有的孩子,因为闹鬼所以称为了鬼都。被烧死的孩子,其实和枯死洞那些无法脱身的孩子一样都是带着巨大的怨气而死的。我猜测仙姑看上了这里,就是想借助这里的阴气和怨气布下风水局。”   白优一边说一边沿着黑色的圆行走,试图寻找一些蛛丝马迹,“……风水之事,有大有小。大到都城的选择,房屋的找址,小到一个卧房乃至一个小小的床榻,都能因为格局的调整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这里的一砖一瓦恐怕都和她的局脱不了关系。”   宋从极指了指上方,“你的意思这些孩子和外面那些作用并不相同?”   白优:“与其说不同,不如说是相辅相成。人之命格,本也分好坏,富贵贫穷,健硕病弱,貌美丑陋……命格本身就是有所不同的。这就好比一个三角形,外面的那些皇室宗亲,天生命格就要好于他人,是三角形的顶端,而这里的孩子显然都来自于普通甚至穷苦人家,他们是三角形的底端,是支撑整个三角形成立的根基所在。”   “人之所以能活着,靠着的无非就是一方气运。往往越是尊贵的命格就越是稀少,所以,为了保住顶层的气运,就需要用更多的底层来压住,让底层孩子的气运承托住他们。就像是一国之运,真龙天子再厉害,也需要数以万计的百姓拥戴支持,才能成为真正的一国之君。否则,仅靠一个天子,也建不起这一国疆土。”   “这里倒是和国运一个道理。”   “这山洞里,一层套一层,每一层都是不同的风水局,我们现在这里是最底层,皇亲国戚们是第二层,而地牢那则是第一层。头,身,脚,不正是一个三角构架嘛。明显仙姑设下这样的局,是为了借这些孩子的气运助她实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标。”   宋从极脸色越来越难看,如果只是一两个人说为一己私欲那还能理解。   但现在——   “既是用了天子命格,那也就意味着她的目标恐怕关系天下。”宋从极沉吟片刻道。   白优也跟着脸色沉了下去,“是。”   毕竟跟水匪是一伙的,想来当时师父所说的野心大,应该就是这个了吧?   但是这目标到底是什么?恐怕只有问过仙姑本人才知道了。   不过,现在却不是担心仙姑目标的时候,以目前这里的情况来看,这里不比之前的通透,以这空气量,他们撑不过一刻钟。   再加上山洞里蜿蜒纵横,即便原路折返,迷路的可能性反而更大。   他们若不能从这里尽快找到出口出去,怕是就会成为这底层的一份子了。   顾不上管那个引他们过来的小孩了,白优视线停留在脚底这个巨大的圆形上,极阴之地往往都有阳面,否则无法压住这过剩的阴气。   脚下的全黑若代表阴的话,那么……   白优与宋从极同时看上了顶端。   “出口应该在上面!”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四目相对。   双方都为这默契有片刻的愣神。   还是宋从极率先回过神来,指了指顶上密密麻麻的孩子们。   从这些孩子的缝隙里,依稀能够看得出来上面是白色的。   可顶上距离他们特别高,至少也是几层楼以上。   先不说眼下两人也没有趁手的可以爬上去的绳子了,就冲这些密密麻麻的孩子,他们也无法准确地找到出口的位置。   如果黑白是阴阳两极的话,那么,这个地方一定会有控制这两极的开关,也就是阴阳眼。   “大人,蜡烛给我一下。”   白优接过蜡烛,沿着地上的黑色地面一边摸一边寻找阴眼所在。   宋从极站在她的旁边,安静地等待着。   “找到了!”   白优在一片漆黑之中,摸到了一个凹陷。   凹陷处也就巴掌大小,从形状来看,应该需要放置某种东西在上面。   手上的蜡烛已经所剩不多,火光都开始变得微弱了,白优凑近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凹陷的规格样式有些眼熟。   白优正琢磨着上面应该放什么呢,灵光忽然一闪,紫薇讳!   说着,她急忙从怀里把安王给她的紫薇讳拿了出来,放到上面。   不大不小,正合适!   静默了一会儿,两人环顾四周,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应该还差一点启动条件。”白优仔细想了想。   “需要做什么?”宋从极问道。   白优沉吟片刻,回答道,“这里阴气旺盛,头顶阳气都快呈现出压不住的架势,恐怕需要补点相应的阳气才行。”   “怎么补?”   白优扬起头来,看向他,“你知道采阴补阳吧?”   宋从极怔了怔,像是想到了什么,耳根顿时烧了起来,语气都有些急迫,“这……这恐怕不和礼数。”   白优已经开始解掌心的结了,听到他这句话一脸莫名其妙,“不会的,都是为了出去,没事的。”   宋从极刚要说还是换个办法,却已经看到白优拿出匕首准备对自己掌心再次下手。   宋从极一把拉住了她,“你要做什么?”   “采阴补阳啊。人血阳气足嘛,这紫薇讳本就是靠血而养,用血来唤醒阴阳试试。”   “……”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误会,宋从极耳尖的红一直朝着脸颊蔓延。   白优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大人你怎么脸这么红?”   宋从极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道,“哦,有点呼吸不畅。”   “……”   “放血的事情还是我来吧。”宋从极试图去接她的匕首,缓解这份尴尬。   白优却避开了,“不行。这既然是仙姑的地方,恐怕这里的一切都只会适应她。物认主,风水局也一样。我的血液里还残留媚粉,至少能混淆一些视听,把我当成她。如果是你,怕是会起反效果。”   宋从极收回了手,不再坚持。   白优在原来伤口的位置咬牙再划了一刀,然后捏成拳将血滴入到紫薇讳上。   通透的玉牌在血液滴上的一瞬间,仿佛被激起水花的湖面,流动着暗红的光。   光面上层层荡漾,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气味。   白优用力嗅了嗅,这气味和仙姑身上那一股亡者的气息很像。   紧接着这气味像是唤醒了沉睡的蝙蝠,原本寂静无声的头顶忽然发出扑腾翅膀一样的动静。   那些原本一动不动的孩子们,活了一般抖动起来。   从外面的一层,一圈一圈传递到最里面的那一层。   好像随时都能从上面掉下来飞到他们面前一样。   沙沙——沙沙——沙沙——   原本安静无比的洞里,如海浪层层叠叠的声音充斥在耳畔。   饶是白优对这些孩子们无比同情,这会儿也被这样的抖动弄得心里发怵。   光线越来越暗,白优这具身体哪哪保养的都还不错,偏偏原主曾经因为总是晚上看书,这视力稍微有点问题,太远的地方她的视线几乎是模糊的。   所以,她只能勉强从这些晃动的人体里看到一丝顶上的情况。   但远远不够。   手里的蜡烛眼看着就快要熄灭了,再找不到他们可就真的出不去了。   白优又是失血又是媚药,体力已经抵达了极限。   再加上空气稀薄,两人的呼吸都无法控制地变得急促起来。   白优不安地挪着碎步,心里没由得升起一股焦躁。   宋从极就站在她的身侧,敏锐地察觉到了旁边人的异常,出声道,“别急。”   白优原本还踏着的碎步瞬间停了下来。   那一声别急像是有着稳定人心的力量,顷刻将她升起的焦躁驱逐出去。   白优应了一声,在他背后站定。   宋从极一如既往的沉稳冷静,无论何时何地,有他在,就好像天永远都不会塌一样。   忽然——   “找到了。”   宋从极刚说完,便已经足尖点地,纵身往上一跃。   白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蜡烛只剩最后一点点了。   宋从极借力抓住其中一个孩子的身体,一阵挥剑,原本悬挂在顶上的孩子们一个个掉了下来。   不偏不倚,叠成了一摞。   白优原本紧张不已,却在看到地上堆得无比对称整齐的孩子们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病……怕是治不好了吧?   再次抬头,此时,顶上一个圆形天窗的一半露了出来。   果然……出口就在这些孩子的脚下。   刚才白优放下紫薇讳的时候,这上面的阳眼就已经打开了。   只可惜,被孩子们层层叠叠的遮挡住看不见。   如今,宋从极直接用剑劈碎了窗口,然后跳了下来。   白优把紫薇讳重新捡起来装好,蜡烛却已经彻底熄灭了。   “走。”   宋从极来到她的身边,无比自然地揽住她的腰踩着这些孩子往出口处跃去。   白优贴在他的胸前,眼前因为瞬间陷入黑暗,视线变得白茫起来。   但是,耳畔却传来清晰的声音。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白优感受着宋从极衣服下传来的跳动,熟悉却又陌生。   砰砰砰砰——   好像自己的心跳……也随之变成了同步。   他们重新回到了之前所在的那一层山洞,正好就在之前掉下去的附近。   比起顶层的黑暗,这一层反而亮了许多。   白优抬头,看着宋从极线条张扬凌厉的下巴,以前不论去哪儿,她都习惯自己冲在最前面,即便有危险,她也习惯拼尽全力去保护别人。   却不知道从何时起,只要在他的身边,她好像就可以放下一切,放心地依赖着他。   这种依赖让她感觉陌生,却又充满了奇异的新鲜。   “白小姐?”   宋从极落地以后发现身侧的人一直盯着自己,有些不自在地轻声唤了一句。   白优这才回过神来,退到一边,“大人以后还是叫我白优吧,不必这么生分的。”   宋从极愣了一下,嘴角极快地掠过一抹笑意,“好。”   而此时,包通也拽着有悔从坑里爬了出来。   包通的衣服已经被扯得不像样,头发也披散下来凌乱不堪,显然为了应付吃了媚粉的有悔,他费了很大的劲儿。   原本看上去就有些弱小的包大人,此时更添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而地上,是已经晕过去的有悔。   看样子,两人所掉下去的位置和他们不同,应该没什么危险。   看到两人来,包通却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你们可算是来了!!这男人骚起来……简直太可怕了!突然就来扒人的衣服,我是一个男人啊!他疯了嘛!”   毕竟有悔是自己的车夫,白优也只能陪笑,“刚才我们两吸了不少媚粉,也是情势所迫,包大人还请见谅。”   包通盯着白优,有些难以置信,之前有悔抖下来那些灰的时候,他也是看到了的。   之前他也想过会不会是灰尘的问题。   现在从她的口中听到确切答案,本来是该信的,但忽然又不怎么信了。   包通问道:“你也吸了?”   白优:“是啊。”   包通:“……还真看不出来。”   宋从极耳尖的红并没有完全褪去。   白优偷瞄了宋从极一眼,想到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提也罢。   “这里密道太多,我们还是先出去再说吧。”白优故意转移话题道。   包通指了指地上的有悔,“我刚才为了让他停下,把他打晕了。”   宋从极走过去,掐着有悔的人中把他给弄醒。   有悔醒来看到宋从极那张冷冰冰的脸吓了一跳,刚要说什么,白优却已经走过来拍了拍他,“快起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哦。”有悔什么也不敢多问,这会儿媚粉的药效虽然没有完全散去,但这一晕好歹还是让他清醒不少。   可是,几人还没走几步,那个光着的小孩又一次出现了。   而且,这一次小孩并没有朝着他们而去,而是围着他们周围跑圈。   小孩奔跑的速度极快,像风一样,一圈圈地刮了过去。   宋从极想要去追,却发现他们像是被隔绝起来了。   面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他们。   剩下三人看到宋从极明明是往外跑的,却一直在原地踏步,瞬间就发现了异常。   “是鬼打墙!”白优惊道。   “糟了,我们被困住了!”有悔几乎是紧接着白优的话喊了起来。   包通从未见识过这样的情况,自己也试图往前走,可是明明感觉他已经走出去很远了,回头却发现三人依然在自己的身后。   有悔:“别看了,你在原地踏步。”   包通整个人都很懵,“这是怎么回事?”   白优指了指小孩。   包通更加不解了:“那小孩哪里来的?这地方怎么会有活着的小孩?难道是唯一的活口吗?”   经过刚才一番“激情”碰撞,有悔这会儿跟包通简直熟得口无遮拦,“包大人,这里全是尸骨,怎么可能会有活口?你快醒醒。”   包通:“……”   有悔对这种情况有着超常的经验:“你先别管他活的死的,咱们现在出不去,得抓住他才行啊。”   白优摇了摇头,“我们抓不到他的,他不是真的人,而是由怨气而生的。”   包通茫然地看向白优,“什么意思?那不是人吗?”   白优回头,看来又得进行一下知识要点的讲解了,“……这里汇聚了太多孩子的怨气,这些怨气被困在山洞里无法出去,时间久了就会因为积少成多的力量而‘活’过来。”   包通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可那明明是个人的样子。”   白优想到之前那股拉着她失控的力量,“很多人都低估了风水玄术。风水局不单单是利用天然的元素形成有利于自己的形势,也会给身处局里的人带来某种心智神识上的影响,只要在这个局面里,会让所有不可能成立的东西成立,你可以把他当成一种幻象。比如我们这里的风水局因孩子而成,自然能控制我们的力量也会是孩子的化现。可如若离开这里,再看这个小孩,你或许连他的样子都看不到。顶多只能感觉到一股风罢了。”   包通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忽然觉得自己的确该回去好好看看书了。   身体里的媚粉还在发作,有悔现在真是一点都不愿意在这里呆着了,“那我们得怎么才能出去啊。”   白优也有点头秃,“这小孩没法沟通,不好找他的破绽。”   包通想了想却开口道,“……我曾经经历过相似的案子,再坏的小孩最终在父母面前都是脆弱的。按白小姐刚才所说,这孩子是由怨气而成,怨气的天敌那不就是爱嘛。想想这些死去的孩子会不会也带着无法见到父母的遗憾或者渴望呢?他攻击我们,也许是因为把我们当成了敌人?那如果我们是他的家人呢?如果我们用爱来感化他呢?”   有悔拍掌,“你这思路新鲜,倒是个办法。”   白优不解,“可他没有心智,如何让他把我们当成家人?又如何感化?”   包通一拍大腿,“这还不容易啊,你们可以假扮成他的父母啊,让他感受到父母的爱不就行了。”   说着,他特地看了看白优和宋从极。   假扮父母这种明显也只能她和身旁的人了。   可是,白优还在犹豫,这不是意味着她要和他扮夫妻吗?   这……不合礼数吧?   有悔瞥了一眼冷冰冰的宋从极,小声嘀咕,“你是没睡醒呢?那可是宋司主,怎么可能会陪着我们家小姐搞这种?”   “那不是没办法嘛。”包通也有点不敢想,毕竟宋从极永远都是冷漠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这种事情……想想也不太可能吧?   “实在不行我……”包通迟疑着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被宋从极打断了。   “好。”   宋从极面无表情地应下了。   所有人:“???”   宋从极却已经走到白优的面前,揽住她的腰肢靠近自己,自然而然地开口唤她,“夫人。”   这两个字让白优崴了一下,半天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人?”   “嘘。”宋从极伸出手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唇上,放在腰部的手微微发力让她重新站稳。   然后,压低声音姿态亲昵地靠近她的耳畔道:“叫我相公……” 第50章 09 仙姑的主意还是打到了宋从极身上……   嗡——   白优脑海里瞬间炸起了火花。   虽然明知是是在演戏, 可是他那轻飘飘却又无比坚定的语气,却仿佛就是真的一样。   白优的脸颊染上了云霞,这……这怎么叫得出口。   “夫人?”宋从极低头, 疑惑地喊了她一声。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白优的视线正好位于他脖颈的位置,看着上面轻滚的喉结, 身体里那股火又开始蹭蹭蹭往上冒了。   这该死的媚粉啊!!!   白优急忙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些,这才艰难地开口喊了一声,“相公。”   身后的两个人看着两人的举动,一个个目瞪口呆。   “小姐, 你自然点。”有悔的语气里都是嫌弃,简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看看人家宋司主,明明最不可能配合的人,现在却真实的, 看的人都要相信了好么。   怎么反倒是自己家小姐别扭起来了, 一声相公, 喊得那叫一个龇牙咧嘴。   白优回头瞪了他一眼。   “夫人,快来看看我们的孩子。”宋从极已经揽着她往前走去。   那娴熟的姿态堪比结婚数载的老夫老妻。   忽地, 角落有一个阴影闪过。   白优急忙冷静下来对宋从极开口道,“相公, 你说我们的孩子会在哪里啊?”   说着,她冲宋从极递过去一个眼神, 示意刚才那阴影闪过的地方。   然后又接着念叨, “……我好想他啊……都是我这个娘做的不好,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他一定愿意的,我们一直都在等他回来啊。”宋从极语气自然地接着白优的话。   白优这会儿全部注意力都在寻找那个一闪而过的阴影,也顾不上扭捏了, “可是我的孩子啊,你在哪里啊?来看看娘啊,娘来了啊。”   “爹也来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四周寂静,好像没什么作用?   宋从极鼓励道:“再试试。”   白优想了想,之前那些死去孩子的遗物里有不少贴身首饰,于是随手摘下身上的一个配饰,故意到处晃荡,“孩啊,娘还带了你最喜欢的吊坠,你不想来看看吗?娘每次看着这个都想到你,就好像你还陪着娘一样,你来了,你为什么不见我呢……”   包通一直关注着两人的位置,有悔看了半天两人在这里的喊话,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好像没什么作用?这小孩根本听不懂吧?”   包通一脸严肃地指了指前面:“不,有,他们走出去了。”   包通一说,有悔这才发现,之前不管宋从极往哪儿走,看着都在原地踏步,但现在,明显两人已经走出去一截了。   有悔有些激动,小声地鼓励两人,“……小姐,再加把劲儿啊,快成功了。”   白优也察觉到了周围气流的不同,显然那孩子还是听进去一些了,索性张开双臂,朝着空气里喊,“孩儿啊,你就不想抱抱娘嘛?”   宋从极本来极不习惯做这种事情,白优却轻轻撞了他一下,示意他也张开手。   宋从极:“……”   “还有……爹。”宋从极无奈照做了,虽然明显感觉别扭,但反而有一种真正父亲的威严感。   白优手抬的有点酸,但她也的确发自肺腑为这些孩子感到心疼,一想到他们的遭遇,眼眶也随着微微发红,语气变得更加真切,“……相公,你说孩子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找到这里,就想和他一起回家啊,他不来,我们怎么带他回家啊?”   有风在角落里盘旋着,像是打量,并没有靠近。   宋从极耳聪目明很快就捕捉到了,接上白优的话头说道,“或许他不在这里了吧?”   白优怔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难过地说道,“是我们来晚了。那……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嗯。”   说着,白优转身,一副意欲离开的样子。   也就在同一时刻,一股风忽然从身后吹了过来。   带着强势却又着急的力度,像是委屈的小孩跌跌撞撞地想要留住父母一样。   白优站在原地,被风吹得迷了眼,在风包裹着她身体的那一刻,她仿佛感觉到有无数个孩子的手拥抱着自己,那种害怕失去他们,害怕被抛弃,甚至害怕被丢下的情绪挟裹在风里,一阵一阵地冲击着她。   明明是冰凉的温度,可是这风里却没有恨,没有责备,甚至没有怨,只有满满对父母的不舍和依恋。   风里带着孩子们浓重的情绪,即便经历了这些悲惨,他们也依然渴望着父母,渴望着他们的出现。   白优更加心酸,兴许是因为风眯了眼,兴许是因为这些孩子,她眼角的泪水不住往下流淌。   此时她无法顺利把眼睛睁开,只好张开双臂,就像是真的与他们拥抱一样,将从身体上掠过的风抱进怀里。   没一会儿,原本猛烈夹裹着两人的风,渐渐平息下来。   然后,他们明显感觉到还堵在面前的那个屏障消失了。   就连原本暗淡的山洞里,好似都跟着明亮起来。   白优缓缓睁开了眼睛,滴答——   像是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到了脸上。   她伸出手想去摸,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这小孩的怨气算是散了吗?”有悔朝着两人走过去,顺手理了理刚才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宋从极瞥了一眼急忙擦拭掉眼泪的白优,率先回答,“嗯。”   有悔松了一口气,拍了包通的肩膀,“包大人厉害啊,这办法果然有用。”   包通抖了抖,赶紧拉着衣服戒备地缩到了宋从极的身后,一脸认真道,“……这也是之前我遇到那个案子的启发,看来不论阴阳两界,都是一样的。爱都能克服一切世上的阴暗,再坏的人,家人也往往是他们的软肋,更何况这些还只是孩子。”   一群人默了。   有悔虽然没有扮演,但是也从刚才的风里明显感受到了孩子想要留住父母的强烈意愿。   原本觉得无比吓人的地方,此时却被更多的惋惜心痛所替代。   白优已经恢复如常,看着风消失的方向默默说道,“……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送你们回家。”   宋从极此时已经朝着前方走了过去,“先出去再说。”   伴随着屏障的消失,还有一扇之前被他们忽视掉的门,赫然暴露在了视线里。   “这里应该是出口了。”白优说道。   宋从极点了点头,走在第一个去开路。   众人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安静地走着。   很快地,一行人就走到了洞外。   白优看着外面的密林,有一瞬的呆滞。   再回头看看,他们居然走到了山里?   仙姑所在的院子原来是和这里连通着的吗?   头顶月亮高悬,正好将这朦胧的林子里照亮。   有悔拨开面前遮挡着视线的枝叶,“这是哪儿?”   话音一落,包通整个人就撞了上来。   “哎哟,包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呢?”有悔揉着胸膛奇怪地问道。   包通脸色煞白,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树。   有悔看了过去,跟着吓了一跳,“那是个什么东西?”   包通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显然被吓得不轻:“……像像像是个孩子。”   宋从极已经快步走了过去,经过刚才山洞里密密麻麻的尸体,此时再看到这么一个类似的,宋从极脸上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确切地说,这不是孩子,只不过是一个伪造成孩子模样的皮俑罢了。   白优倒是没有注意到几人这边的叽叽喳喳,反而在附近找位置,比对着头顶的月亮和树上的划痕,意识到了什么。   “大人,这里是向嬷嬷死的地方。”白优对宋从极说道。   众人闻声一惊。   有悔横看竖看都觉得不可思议,“我们白天不是来过的嘛,不长这样啊 ,当时好像没那么多植被,也没那么吓人的。而且,不是还有天玄司的人守着的嘛?”   宋从极看了白优一眼,“我已经撤走了看守的人。”   “……”   白优看了一眼皮俑,继续道,“这里毕竟还处于风水局中,我猜测应该是利用这山和月亮来制造了迷惑的假象。白天与晚上看到的景致应该是完全不同的。”   这案子最早是由包通接手,他也曾来过这里,可是看着面前的密林,他实在无法将之前所看到的联系到一起。   “白小姐是如何判断是同一个地方的?”包通好奇地问道。   “光影,声音,气流,任何一个发生变化,都会让人产生不一样的错觉,看到月亮的位置没有?现在的月亮感觉离我们很近,这里明明地势偏低,深处谷地,却给人一种月亮近在咫尺的感觉,可是白天看的时候,却根本感受不到。”   “同时,孩子的阴性场导致这里或许会不时听到各种声音,比如我们在洞穴里面听到的那些小孩的笑声哭声。这些在白天是听不到的,一旦在黑暗里听到这些声音,包大人应该会比较熟悉吧,一般人会是什么反应?”白优看向包通。   包通迎着她的目光想了想,“恐惧。”就像他刚才一样。   白优点了点头,“不错,人在面对未知的事情的时候,往往会脑补出更多的画面来吓到自己。而这周围的环境,阴森恐怖,暗无天日,雨夜又因为月亮的消失,更加看不清楚,各方面条件具足,对于不了解这里的人来说,很容易就注意到其他不协调的东西。所以——”   白优模仿着向嬷嬷的样子,走到了一棵树的后面,然后在那个位置拨开挡住了视线的树叶往里看,不偏不倚,正好能看到飘荡在树上的皮俑,皮俑透过暗淡的月光度上了一层金边,将里面的被包裹住的类似于小孩一样的形状透了出来,随着风的吹过,那小孩在树下晃动,像是随时都能飞过来一样。   白优:“……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刺激,人们就会把这份恐惧放到最大。那些疯了的人,或者被死掉的人,恐怕多半是自己把自己吓死吓疯而已。”   更何况,白优摸到了树上的一条十字划痕,正好是她白天来的时候特地划的。   只不过,白优看了看他们出来的地方,也因为白天与夜晚的不同,所以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原来这个地方还有那样的一个暗道。   眼下之前所有的不解也都已经找到了答案,那么接下来就是找仙姑算总账的时候了。   “走吧,我们先回那院子去。”宋从极说着,提剑转身往外走。   有悔急忙凑到了白优的身边,“对对地,我们得快点,估计你哥快撑不住了。”   白优倒是淡定,“放心吧,与其担心我哥,倒不如担心那仙姑……能不能抗得住……”   *   仙姑卧房,一个时辰过去了。   仙姑连白驰的手都没摸着,此时已经气得气都快上不来了,随手将棋牌丢到了桌子上,“不玩了,你给我过来。”   白驰坐在她的对面,一动不动道,“仙姑,你这样子是不行的啊,是你说要玩点有意思的,结果每样只玩一半那能有什么意思,我配合你你也得配合我啊。”   仙姑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屋子里,围棋、吊壶、对诗、蛐蛐……所有他提出来的游戏两人都玩一圈了,每一样都是她输 ,那还有个屁的乐趣。   男女之间的游戏,争的是输赢嘛?   仙姑要不是看在他是第一次,什么也不懂的份上,早一巴掌呼过去了。   刚开始对这种青涩懵懂的乐趣,此时已经被他气得烟消云散了,“去你娘的乐趣,老娘不要这乐趣了,你给我躺床上去。”   白驰把棋牌往桌子上一放,故作委屈道,“说好了先培养感情的,仙姑你这人怎么不按流程走?”   仙姑一腔怒火听他这么说,忽然就泄了一半,敢情这没开苞的小子居然是在害羞?   对于青涩的小花苞,仙姑还是愿意多分给他一分耐心的,于是好言好语地劝道,“我们先去床上培养也一样,今夜过后,你想怎么培养我都配合你。”   呸,这种渣女语录他都不知道见识过多少了。   他只是无心情爱,真当他什么都不懂?   白驰一本正经地抱着手,“那可不行,我毕竟是个男人,这种事情当然得我主动。哪有让仙姑主动的道理。”   仙姑听到他这么说,一下子又开始按捺不住了。一颗粉红的少女心瞬间被他点燃,“那行吧,你想怎么培养?”   白驰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刚才趁着玩游戏的空档,他把这个屋子都翻遍了,别说紫薇讳了,连个玉佩都没见到过。   这老太婆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却奇怪的什么配饰都没有。   白驰想了想,只好从别的地方入手,“这房间一点感觉都没有,带我去你最喜欢的地方。”   仙姑笑了,“你倒是识货。这里方便。”   白驰故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你是要方便,还是要快乐?”   仙姑怔了怔,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上道的小花苞,这下子什么都顾不上了,除了把他办了就是把他办了。   “跟我来。”仙姑起身,走到了一个花瓶前,轻轻转动花瓶,一扇门就打开了。   白驰跟着她往里走。   嚯,这里面居然是一个充满了不和谐味道的套间。   看着这里面齐备到堪比妓院的设施和摆设,大到可以容纳七八个人的粉色床铺,小到造型奇特却能在上面换姿势也不累的摇椅……他不得不衷心地夸她一句——会玩。   白驰提出两人在这地方捉迷藏,让仙姑躲起来他来找。   仙姑这会儿正在兴头上,答应了。   白驰趁着找她的过程,也一直在找白优所说的紫薇讳,可是翻遍了还是没有。   就在他全神贯注找东西的时候,却不小心拉住了窗帘的边。   接着,仙姑那张脸露了出来。   白驰吓一大跳。   仙姑激动地抓住了他,“呀,你找到我了,为了奖励你,我一会儿会让你欲仙欲死的。”   白驰脑袋里嗡嗡作响,“等等,这才第一局,我输了应该是惩罚我才对啊……”   “不,我舍不得,我要奖励你。”   仙姑说着已经拽着白驰往床上走了。   白驰吓得脸都白了,转身就要跑,可是却被仙姑死死拽住。   他这才意识到这仙姑居然是练过的?   仙姑像是丢沙包一样直接把白驰丢到了床上,白驰被她的彪悍震惊到了,爬起来想跑,仙姑抓着他的脚又扯了回来。   白驰被按住拼命挣扎,但他完全不是仙姑的对手,很快四肢就被捆到了床上。   显然这床是为了仙姑方便精心打造,上面捆过应该不少男人,她捆起他来那叫一个驾轻就熟。   白驰本来打算从她这里薅一笔的,所以起初还算淡定,但面对着她超出常人的狂野,现在他就淡定不下来了。   “……仙姑,你冷静一点!”   仙姑:“嘘,在床上提什么冷静。”   “我我……我还没准备好。”   仙姑已经开始脱衣服了,“……马上入会仪式就要开始了,在那之前你要不能让老娘爽够,你今天就等着血祭吧,所以准备什么的就免了。”   “……”有句MMP,真是恨不得全呼她脸上。   白驰四肢根本无法动弹,眼看着仙姑的衣服一层层往外脱,白驰忽然看到她从怀里拿下来一个玉牌,无比郑重地放到了一边。   白驰眼皮一跳,这款式好像之前在家里见过。   长得和白优那个一模一样,这应该就是白优想要的紫薇讳了。   敢情是藏在肚兜里了。   看来这东西对她很重要。   但是……现在他的清白比这个紫薇讳更重要啊!   啊啊啊啊,他这个妹妹简直要坑死他了!!!   仙姑已经脱完衣服欺身而来。   白驰看了一眼紫薇讳,脑子里飞速运转,在仙姑要亲下来的时候急忙咳了起来,喷了她一脸口水。   仙姑恶心的往后退了退。   白驰急道,“我刚来的不了解情况,无论如何咱也得把话说清楚不是,这好歹也是我的第一次,我要从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仙姑难得停了下来,说了一句:“神不会怪罪你的。”   “就没有点实际的?”   “把我伺候开心了,我会赐你护法之位。”   “当护法能干什么?”   “任何人,你想杀便杀。你想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白驰不太满意,“我又不是疯子,对杀人没兴趣,来点实际的,没点钱财的补偿?”   仙姑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居然有人在床上跟她谈钱的,“做我的男人,钱财那都是随便你取。本仙姑是神的代言人,钱从不会缺。”   “真的?”   “当然。”   白驰不信,“怎么证明?”   仙姑从枕头下面拿了一个小小的钥匙挂在他的脖子上,“这是我钱财柜的钥匙,你拿着它去上京任何一家商铺支取都行,钱财柜里都是我的钱。”   白驰没想到这老太婆居然这么大方,“好,我同意了。”   仙姑喜笑颜开这就要来扒他的裤子。   “等等。”白驰再次叫住了她。   仙姑刚挂上的笑容又垮了下去,要不是看在他长得帅身材又不错,她的脾气又要上来了,“你又想怎么样?”   白驰特地摆出羞愤难当的样子,“实不相瞒,我今天掉进粪坑里了,咱两要不先洗个澡?”   “没事,我不在意。”   “那不行,我这是被我娘拽来的,我今天连洗都没来得及洗,屎尿都在身上敷着呢,你真要吗?”   仙姑一下子退开老远,显然又被他给恶心到了,“来人啊,打水,我要沐浴。”   呵,女人。   没一会儿,白驰就被仙姑的守卫们给架出去了。   重新回到外面的房间,白驰顿感轻松了不少,“我都答应你了,就不用捆着我了吧,不然这怎么洗?”   仙姑点了点头,守卫们这才解开了困住他的绳子。   白驰现在反正已经豁出去了,无比坦然地脱衣服往里钻,心里一直在算着回去要找白优讨要多少补偿金。   仙姑就在旁边看着,白驰故意回头含情脉脉地看了她一眼,“你……不跟我一起洗吗?”   仙姑面对帅哥总是没什么抵抗力,这会被他迷得上了头,当即又去脱衣服,“我这就来。”   白驰算准了时机,趁着她入水的一瞬间,从里面跳了出来。   “我们来玩个有意思的。”白驰说道。   “什么?”仙姑的语气里都是兴奋,这种小野马在道上摸索的感觉简直太奇妙了。   白驰将一个布条系到了她的眼睛上,然后贴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刚才你我已经坦诚相待了,不如我们先来回忆一下对方的样子?”   仙姑一听这是没玩过的新玩法,当即说道,“……你的屁股绵绵的……”   白驰:“……”   老色匹!!   白驰已经抓起旁边的内裳披在身上,“然后呢?说具体点……”   仙姑:“……我一看到你这个尺寸……我就知道是我喜欢的……”   白驰已经拿到了那块紫薇讳直接挂在了脖子上,“……怎么个喜欢法?”   仙姑:“……这问题问的好……那当然得看你的表现,不过看你这细腰翘臀,应该会让我非常满意……”   仙姑刷拉拉说一堆,却没有听到回应。   “到你了,你怎么看我的?”   “……”   “你怎么还没进来?”   “……”   仙姑终于反应过来什么,当即扯下了眼睛上的布条。   屋子里哪里还有白驰的身影,这兔崽子不知道何时早就溜了。   仙姑当即翻脸,“来人啊,给我把这得罪了神的罪人抓回来!”   *   白驰一边跑一边穿衣服,但碍于今天是入会仪式,守卫森严也就算了还到处都是人。   白驰这模样又过于显眼,实在没办法,他在路上直接打晕了老色胚的一个属下,然后扒了她的裙子自己套上,又把自己的给对方套回去,再拾掇了一下头发,用袖子遮面,以女孩的模样混入到了人群里。   白驰本想趁着仙姑还没发现她的东西丢了,他得去找他娘从这里先溜走。   可是找了半天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白优应该是被关起来了。   但她一向聪慧,他还不信这仙姑真的能关得了她,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吴氏离开这里。   白驰正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挨个找。   此时,仙姑气势汹汹的带着一票人杀出来了。   大家看到仙姑出现,激动地欢呼着。   白驰不好表现的太明显,也只能跟着周围的人一起欢呼,视线却依然在寻找母亲的身影。   仙姑此时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重新摆放好的会坛上,一脸正义凛然地开口:“今天咱们这场入会仪式,发生了一些小插曲,恐怕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在入会仪式开始之前,我需要扫清一下教内的余孽。”   “我们白莲花,一向奉行神的旨意,任何忤逆神、欺骗神、诋毁神的人,都将得到惩罚。所以,身为白莲花的总教主,我一定会对神,也对所有我们的会员负责,无论是谁,都绝不姑息。”   说完,吴氏便被几个守卫强行押了上来。   白驰看到吴氏在他们手上,袖子里的拳头瞬间一紧。   仙姑看向吴氏,“即便是我的护法,为了守住我们白莲花的未来,也为了得到神的信任,我会一视同仁进行处理。”   吴氏还在发懵,前一刻她还在屋子里享受着护法的待遇,下一刻就被强行抓了上来说什么要惩罚她。   “仙姑,我犯了什么错?你要对我做什么?”吴氏莫名其妙地问道。   仙姑却像是根本没听见她的询问一样,朗声道,“吴护法,你也别怪我心狠,你儿子触怒了神的旨意,明明选择了献祭却在诋毁神以后跑了,神不会原谅任何叛徒,所以……我必须代表神做出决断。”   吴氏目瞪口呆,白驰跑了那不是正常的吗?   她儿子才几岁?这仙姑都可以当他的娘了。   就因为跑了神就要惩罚他了?   凭什么?   这神能有点脑子不?   能有点道德伦理不?   吴氏刚要反驳,白驰的声音却从人群里传了出来,“你个老色胚可拉倒吧,明明是你睡不到我恼凶成怒,别说什么神的旨意了,神不背这个锅,它根本都懒得看你干的那些恶心事?神若真有旨意,你让它下一道旨意来我看看?”   “放肆!”仙姑一眼便找到了白驰,面上怒意更胜,“你诋毁我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对神不敬。”   白驰大辣辣地走了出去,“老子还不怕你们了,你把我娘放了,我来换她。”   吴氏看到儿子这狼狈的样子,一瞬间算是彻底醒悟了。   白驰平日里不着调归不着调,到底是自己儿子,还是十分了解的。   为了跑,他都换上女装了,可以想象在刚才他都经历了什么!   他明明还只是个孩子!   果然,白礼说的没错,这些外门邪教,说什么献祭,无非就是看上了他,想睡他儿子。   “驰儿啊,别管娘,你快走啊。”吴氏冲着台下的白驰喊了起来。   白驰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娘,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在他们手上我怎么可能走?我走了我爹一样要打死我的。”   “……”   说着,白驰看了一眼仙姑,“你个老色胚也不用在这里给这些憨比洗脑,你不就是想抓我吗,我现在过来了,你倒是放开我娘啊。”   仙姑冷笑,“可以。”   吴氏身上的绳子解开了,守卫们推着她要下去,吴氏却直接拦在了白驰的面前,“不,我不会走的,你们休想动我儿子!”   “娘!你别管我。”白驰冲她使眼色,让她去找白优。   吴氏却根本没看懂,“不行,是我有眼无珠把你们带进来的,要罚就罚我好了,你放过我儿子。”   “……你别听我娘的,让她走。”   “够了!”仙姑被两人吵得头疼,“你们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吴护法,哦,不对,现在你已经不是护法了,诋毁神灵其罪当诛,这你应该知道吧?”   吴氏仰起头来,“我儿子说的对,你们哪来的神,你让它下来我看看?我就不信神管天管地,还管人睡我儿子的?你这种酸葡萄心理,我见得多了。”   仙姑:“……”   当着会场上几百号人的面,仙姑也懒得跟他们浪费时间了,再让这母子两说下去,她的脸还要不要的?   “既然你们这么母子情深,那就不用选了,我会替神一起惩罚你们的。”   说完,仙姑挥了挥手,十几个成年壮丁跑了上来,拉住了开坛仪式的祭台旁边的磨盘,一起转动。   随着磨盘的转动,一个巨大的火坑露了出来。   热浪扑面,熊熊烈火在深坑里燃烧着,映红了两边人的脸。   “这火供是请神息怒的第一步,把他们丢进去吧。”   仙姑摆了摆手,退到了一边。   身侧的壮丁们一下子冲了上来,按住两人把他们往火坑里推。   白驰连害怕都顾不上了,一边护着吴氏,一边还要抵抗这些壮丁的黑手。   “你们放开……放开我们……”   可是,到底他们两个人比不上这些壮丁的力气,眼看着两人就要被推进去了,突然——   一声厉喝越过人群传了过来。   “慢着!”   话音刚落,此时抓着白驰和吴氏的壮丁,手上就被两个匕首扎中,疼得急忙甩手。   这一甩没站稳,当即大叫着就掉进了火坑里。   凄惨的叫声没有持续一会儿,就彻底没了声息。   白驰额头已经浸出了冷汗,趁着他们失神的空档,得了先机拉着吴氏就要脱身。   可是,却又被其他的壮丁给拦住了。   仙姑回过头来看向人群背后,“什么人?胆敢在在此放肆?”   “我。”   白优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而她的身侧,还有宋从极,有悔已经包通。   仙姑看到他们出来愣了一下,尤其视线在包通的身上一划而过,“呵,我倒是小看你们了。看来……你们根本不是冲着入会来的。”   白驰简直老泪纵横,“……你可算来了。你交给哥的任务,哥完成了!”   你快点想办法救你哥我,不然你的东西和你哥可就没了。   白优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他那些没说出口的话,看样子紫薇讳应该是他手上了。   “放了我娘和我哥。”白优冷着脸喊道。   仙姑却不为所动,“他们得罪了神,神是要惩罚他们的,这可放不了。当然,你也包括你们……”   仙姑冲空中比了一个手势,随即,院子里的守卫们一股脑冲了上来,想要将几人也一并抓住。   宋从极神情冷淡地拔剑出鞘,直接动手打了起来。   可这帮守卫们根本不是宋从极的对手,没一会儿就被他打趴下了。   一时之间也无法靠近过去。   宋从极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气,谁看了都忍不住哆嗦。   他往前一步,周围的人就急忙后退好几步,就这样宋从极带着身后的人一步步逼到了台子下。   宋从极冷冷评价:“乌合之众。”   仙姑的视线粘在了宋从极的身上,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他们这群人里有这么个极品?   虽然穿着最普通不过的粗布衣服,却依然遮挡不了身上清冷出尘的气质。   看着宋从极挺拔的身姿和身手,仙姑眼睛都在放光,就连他这种不屑的语气,她都觉得简直充满了男子的气概。   啊啊啊啊,还适合用来献祭了啊!   而仙姑原本一副根本不可能妥协的样子,此时却忽然开口道,“要我放了他们也可以,谁来交换?谁来替他们承接神的惩罚?”   仙姑的眼神在宋从极身上打转。   白优瞬间就看明白了。   她看上宋从极了。   这个老太婆……怎么敢的啊。   白优冷笑起来,“换是不可能换的,你那些假神就不用在我们这里忽悠了。有本事你不如自己来抢?”   仙姑看向白优,两人视线交织,都看懂了对方的意图。   仙姑:我要定了。   白优:做梦。   仙姑下令,原本那些被打得后退的守卫们不得不再次冲上去,可是,很快守卫们就败下阵来。   仙姑倒也没有气馁,伸手直接指向宋从极:“在场所有人听着,他是神选中的男人,谁要是能抓到他,我就升他做本教的第一护法。”   现场毕竟很多都是皇亲国戚的家眷,白优他们不认识,但是宋从极那张脸却是认识的。   即便他换了衣服,这样子也谁都不可能认错。   抓别人也就算了,抓宋从极?   那不是找死嘛?   再想入会,也真的没到要去送死的地步。   更何况,得罪宋从极那牵连的就是全家,在场的有些人入会都是背着家里来的,真要让家里知道了,被休掉都有可能。   在活着和入会之间,大家纷纷选择了活着。   所以,仙姑一时也没想到,她都说出这么诱人的条件了,居然这一批新成员,没有人动手。   “你们不是要入会吗?这么好的机会就要放过了嘛?”仙姑难以置信地冲下面的人喊道。   角落里有人弱弱地说了一句:“仙姑,我们不敢。”   “怕什么,本仙姑在。”   “他是天玄司司主啊。”   “……”   仙姑这回知道了,果然这男人不简单。   但,她眼底的兴奋更浓了。   “他妻子不是三年前就死了?”仙姑问刚才那个人。   “是。”   “可有娶妻?”   “未曾。”   “呵,居然也是个新雏呢?”仙姑激动地手脚都在颤抖,这滋味……想想都诱人啊。   这男人曾经……那可是天下多少女人的梦。   要是能把他睡了,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宋从极也察觉到了仙姑的目光,那黏腻的视线让他无比恶心。   所以,宋从极出手的速度加快了。   看着一个个在他面前倒下的守卫们,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恐怖的煞气。   杀疯了的宋从极根本不留一丝余地。   剑若出手,必留性命。   只要有他挡在前面,任何人都近不了白优的身,更别提抓住他们了。   眼看着他就要杀到了仙姑的面前,忽然一支剑挡了过来。   紧接着原本隐秘在暗处的黑衣人们全部跑了出来。   白优神情一凛,看着黑衣人的装扮就知道,是那些刺客了。   怪不得仙姑一脸淡定,守卫都死光了也丝毫没有动摇。   果然……这里还有埋伏。   这埋伏藏的太深,来的时候竟然都没有发现。   可是,比起之前的那些乌合之众,这些黑衣人却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要对付并不容易。   宋从极悄声对白优道,“你们找地方先躲起来,这里交给我。”   仙姑似乎早已看穿了宋从极的意图,视线从白优等人身上扫过,气定神闲地下令道,“来啊,所有人都杀了,留下宋从极一个人就行。”   “我倒要看看,你能保护得了多少。”   黑衣人们全部出动,却没有一个朝着宋从极而去,而是会场上那些等待入会的新会员们。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众人,看到剑刺向自己,这才反应过来仙姑连他们都不放过了。   一个个尖叫着到处逃窜。   可是,院子的门却被关上了。   显然,仙姑的意思是要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杀绝。   会坛现场宛如修罗场。   宋从极看到他们居然用这种方式来对付他,脸色当即一变。   他想要去保护那些无辜的百姓,可是,他一走,白优这边就陷入了危险。   尖叫,血腥,求饶,哭泣……各种声音交织着,整个会场混乱一时之间混乱无比。   “大人,你别管我,先去保护百姓!”白优冲宋从极喊道,虽然她身上中了媚粉没什么力气,但毕竟也是习武之人,会场上那些会员们可全是闺门院子里的人,根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比起保护她,他更希望他去保护更多的人。   而有悔和包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哪里经历过这阵仗,被白优藏起来以后,两人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怎么谁都杀啊?那不是他们的会员吗?”包通看着不断倒下的无辜人员,又气又惊,只能时不时上去补刀。   有悔身上已经挨了几刀,根本顾不上别人了,惊慌地碎碎念,“怎么办?这帮人疯了?我们才几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白驰这边看到妹妹陷入危机急的要死,可是,他和吴氏却被剩下的壮汉拉着,根本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白优被这些黑衣人缠住。   白优身上已经负了伤,但也正是这些疼痛,让她一点点恢复了清醒。   三年前的噩梦宛如重演,那些无法保护住的无辜百姓,与面前的景象重叠。   重生以后,她就发过誓一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不管是谁,她都不能让这些无辜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白优出手越来越狠,片刻不敢停,“大家不要乱跑,往我这边过来。”   白优找到了一个死角,尽量让那些乱窜的人集中到一起,这样的话,她只需要应对一面的攻击,就能减轻很多压力。   有悔和包通也鼓起勇气冲了出来帮白优聚拢人群,宋从极那边为了配合白优,也在用同样的办法将人往她所在的位置赶。   那些还活着的人现在哪里顾得上其他,平时怕及了的宋从极此时却是他们唯一的救星。   白优看了一眼火坑旁边欣赏着这一片血腥景象的仙姑,要想阻止杀戮的继续,必须得从她身上入手才行。   宋从极靠在她的背后,似乎已经看出了她的意图,用仅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这里交给我。”   “嗯。”   白优将自己隐藏到人群里,打算趁机靠近,可黑衣人们毕竟都是经验丰富的杀手,同样也看穿了她的意图。   两人被拦在了外面。   黑衣人们将两人团团围住,攻势也越来越猛。   躲在他们身后的人一个个吓得大气不敢闯。   眼看着两人就快要撑不下去,忽地,一支箭破空而来,直接射到了仙姑的面前。   仙姑吓了一跳,纵使避开了这一箭的攻击,胳膊上还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仙姑捂着流血的胳膊大怒,“谁?” 第51章 10 小辣椒,是要命的   砰——   原本紧闭着的大门被猛然撞开。   守在大门口的黑衣人们被冲进来的人马直接杀了过去。   看服饰不是正规守城军, 但也不是天玄司的人。   这是什么人?   白优一时不敢确定,直到一袭紫袍懒洋洋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是承渊王!”   “承渊王来了!我们有救了!”   人群里已经有人激动地喊了起来。   虽然承渊王平日里不怎么和上京的人有所往来,但此时看到他出现, 大家还是忍不住想为他欢呼了。   谁也没想到来这里的人竟然是他!   盛千夷身后的侍卫们已经冲进了黑衣人的人群里,他们的出现极大的缓解了白优等人的压力。   白优无比诧异,小声嘀咕道, “我一直以为王爷没什么实际兵权的。”   看着这数量,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借的兵。   宋从极却听到了她的话,回应道,“这些都是他府上的。”   白优:“……”   看看这干脆利落杀人的劲儿, 恐怕还是单独培养的死士吧?   在上京城里公然培养这么多的死士,怕也就只有他敢如此了。   盛千夷调派了一部分人马来到了白优身边,有了保护百姓的人,宋从极也终于可以放开手对付这些黑衣人。   形势开始一点点逆转。   盛千夷已经走到了白优的身边, 白优看到他无比意外, “王爷, 你怎么来了?”   盛千夷一双碧眼盛载着懒洋洋的笑意,周围兵荒马乱, 他也全然没放在眼里,“本王听侯爷哭诉你要加入什么白莲花教, 特地过来长长见识。”   白优有些哭笑不得。   盛千夷的视线从身后的人群里扫了一圈,“看来……想涨见识的, 也不止本王一个。”   “……”   白优松了一口气, 但紧绷的那根弦却没有放下,“今天真是多谢王爷相救了。”   “看来咱们宋司主也不过如此,连人都保护不好。”盛千夷鄙夷地看了一眼宋从极。   白优一听他说宋从极急忙解释,“不是的, 今天这是意外。”   盛千夷压根就没有听她解释的打算,“我说他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白优瞬间语塞。   盛千夷看了看她身上斑驳的血迹还有颤抖的手,眉头皱了起来,且不说宋从极根本顾不上保护她了,她一个弱女子却这样保护这些人,她疯了吗?   盛千夷蓦然想到了时霓,曾经的她也是这样为了保护别人,从来不考虑自己的。   可是,时霓好歹从小习武,而她呢?   明明几个月前还是病得连门都出不去的娇小姐。   现在却双手沾血为了保护身后这些蠢货。   盛千夷看着人群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但是……   “王爷,他们交给你了。”白优却像是读懂了他内心的情绪一般,已经率先开口说道。   盛千夷沉默了片刻,罢了……既是她拼尽全力所保护的,那便帮她好了。   盛千夷:“行了,你一边休息去吧,本王都来了,这里交给本王就行。”   说着,盛千夷挡在了人群的最前面。   而只要他在这里,那些想往这里进攻的黑衣人们就会被他的死士给挡住。   他本身就是一道根本无法翻越的屏障。   仙姑本来满身怒火,看着面前气度不凡的男子,脸上却越来越兴奋,又来一个极品?   啊啊啊啊,今天这是要过年了嘛?   怎么帅哥全都扎堆来了。   还是跟宋从极截然不同的风格。   这种华贵懒散款也是她的心头好啊!   尤其那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简直骨头都苏了好嘛!   白优一看仙姑那老色胚又开始了,正好趁着这机会悄无声息地靠近了白驰,打晕了守住他们的那几个壮汉。   “快走。”白优推着白驰和吴氏往下面躲。   利刃骤然逼近,白优下意识的往旁边一侧,阴冷的风挨着她的耳畔划了过去。   一缕头发给削了下来。   随后,利刃朝着吴氏而去。   “娘!小心!”   白优急于保护吴氏,却没想仙姑的目标竟然是自己,在她伸出手想要推开吴氏的同时,仙姑也已经钻到空子抓住了她。   “优优!”   白驰急得惊呼。   但此时,白优已经被被仙姑给按住了,刚才擦过她耳畔的弯刀,勾住了她的脖子。   “你们先退回去。”白优在被仙姑挟持住的一瞬间,冲白驰喊道。   白驰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拖她的后腿,急忙拉着吴氏躲入到人群里。   仙姑则拽着白优后退,为了怕她乱动直接往她面前洒了一把粉。   白优一想到之前有悔干的那些事,对这些粉末就无比敏感,当即屏住了呼吸。   可即便这样,还是有一些粉末呛了进去。   那原本好不容易压制住的媚粉力量,又开始在身体里活跃起来。   白优瞬间失力,手里的剑都快握不住了:“……”   她今天是过不去媚粉这个坎了是吧!!   仙姑确定手上的人没有力气再跟她抗争以后,这才挟制着她走到会坛前方,冲下面的人喊道,“都给我住手!”   宋从极发现白优被抓,心里漫过一丝慌乱,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仙姑攻击而去。   可就在他即将抵达的时候,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宋从极的背后。   “大人小心你后面!”白优急得大喊。   宋从极扭头挥剑格挡,黑影却一个闪身不见了。   “给我老实点。”仙姑一把拽住了刚才乱喊的白优,她的脖子上因为蹭到弯刀而流出了血。   宋从极看到她流血,那双寂静的黑瞳里一点点染上了杀意。   黑影再次袭来。   宋从极的剑也更快,但面对宋从极强力的攻势,黑影却一直闪躲。   被纠缠住的宋从极无法轻易靠近仙姑,此时,一条鞭子宛如灵蛇一般,趁着两人搏斗之时死死地咬住了黑影,然后将其拽到了地上。   黑影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只能被拖住。   盛千夷单手持鞭,疏懒地走到了宋从极的身后,对于这黑影花里胡哨的袭击根本没放在眼里。   “他交给本王,你去给本王将白优救下来。”盛千夷冷声道。   宋从极怔了一下,因为时霓的死,两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算不上好。   除了他,恐怕整个上京都没有人知道盛千夷会武。   但现在……他却为了白优暴露了自己的能力……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盛千夷帮白优了。   宋从极一时之间倒有些看不懂了。   盛千夷除了对时霓的事情,其余从来都不在意。   为何白优能让他做到如此?   不过,来不及多想,扭头就朝着仙姑的方向跑了过去。   仙姑看到他来,不仅没有退,反而就像是在等他一样,“终于来了啊?走近些,快让我仔细瞧瞧你。”   宋从极面色冰冷,看向被她抓住的白优,“放开她。”   仙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从极:“要放开她也可以,你拿什么换呢?”   宋从极跨步朝着仙姑走过去。   仙姑看着他冰冷的双眸不知为何后背莫名有些发冷,“站住!你在那个位置就可以了。”   宋从极充耳不闻。   仙姑吓了一跳,把弯刀立起,“再往前走,她可就完蛋了。”   宋从极脚步停了下来,一字一句道,“我跟她换。”   面对着宋从极的逼近,仙姑再怎么喜欢,他身上那股难以抵挡的压迫感,也还是让她多了几分顾虑。   “着什么急,你想换,我也得先验验货啊。”仙姑故作镇定地对宋从极说道。   宋从极:“你想怎么验?”   仙姑:“把剑给我放下。”   白优这会儿毕竟有了之前压制媚粉的经验,混混沌沌看清楚宋从极已经来到面前,一个激灵按着伤口,用疼痛迫使自己清醒不少。   “大人,你不用理她,我能应付。”白优冲宋从极喊话道。   宋从极却直接丢下了剑,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放开她。”   仙姑装作没听到,她可不想看到宋从极身上还有别的什么利器,“把衣服给我脱了。”   白优:“???”   白优挣扎起来,她都没看过,这仙姑还想看?!!   仙姑没想到白优居然还有力气挣扎,警惕地看着对面,拉着白优又往后退了一些。   仙姑挑衅一般地凑近白优耳边道,“……啧啧啧,这男人我喜欢……勇敢霸气,目中无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滋味一定很绝。”   老色匹。   这么上赶着求死的人,白优还是第一次见。   白优当即停止挣扎,油然升起一股极大的不爽,故意道,“就算他真来了,你也留不住他。”   仙姑语气里却满不在乎:“这不是有你嘛,看来……他对你很是在意呢,看看那眼睛里……都在喷火了。”   白优瞥了一眼对面的宋从极,他顾及着她,此时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宋从极这样的男人,何曾会被人轻易威胁?   白优可不想看到他当众脱衣服。   白优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仙姑道,“即便有我,你以为他就能顺从了你?”   仙姑:“没事,我就喜欢小辣椒。越辣的越好。”   白优冷笑:“太辣的,是要命的。不过我倒是有办法让他乖乖听你的。”   仙姑顿了顿,“当真?”   指尖陷进掌心,白优没有回答,而是趁着她走神的空隙故意往仙姑的左侧进攻。   仙姑猝不及防,手里的弯刀直接往左边一侧,下意识的往她脖子上勾住。   白优的皮肤再次被割开了一条弧形的口子。   有血沿着刀锋流淌下来。   “找死?”仙姑重新制服住白优,比起之前弯刀能左右对称的勾住她,现在的姿势却明显极不对称。   白优淡淡笑了。   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宋从极,来吧,逼死强迫症的时候到了。   仙姑心下起疑,对白优忽然要抹自己脖子的行为简直不能理解,紧接着,对面的宋从极脸色变了。   忽然掉头离开了会坛上。   “他走了?他不要你了?”仙姑难以置信道,白优都有伤了,他居然就走了?   白优却比刚才露出了更加璀璨的笑容。   宋从极拿起了盛千夷刚才的箭袋,拉弓,对准了她们。   仙姑慌了,甚至非常莫名其妙,根本摸不准宋从极的意图。   明明还能用人挟持住他的,怎么突然他就变卦了?   白优冲宋从极喊,“大人,放箭!”   仙姑惊住了,急忙把白优挡在自己的面前。显然要想射中她,就必须得先杀死白优。   包通等人不知道刚才在会坛上,他们都谈了什么,可这会儿看到宋从极还真要射过去,忍不住跑了过来,“宋司主,万万不可啊,白小姐还在她手上,这一箭万一射偏了,白小姐就……”   “对啊,这太冒险了,咱们还是换个方式吧……”   宋从极无视他们的叽叽喳喳,继续把箭放了上来——   “他不管你的死活了?”仙姑震惊地问白优。   黑衣人们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根本无暇顾及她这边。   而黑影又被盛千夷给纠缠住,无力脱身。   现在白优,是她唯一的筹码。   但这个筹码怎么会不管用了的?   白优却一脸坦然,模仿着宋从极的口吻道,“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他。”   仙姑把白优挡在自己的面前,躲避着想要换地方,“宋从极你可看清楚了,你要是不老老实实就范,你的心上人,可就……”   “嗖——”   仙姑的话还没说完,宋从极手里的箭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   白优几乎是在他箭发出的一瞬间,左手发力击中仙姑的右手。在她的刀一松的当口,直接倒向了右边。   仙姑要去拉她却发现根本动弹不了,一箭命中。   仙姑脑门上插着箭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双目圆睁,一脸震惊。   显然到死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能被他一箭射中。   白优这才松开紧紧抱住她身体的手,站了起来,任由仙姑倒向地面,对她无情嘲笑道,“……都说了小辣椒是要命的了。”   仙姑倒下的同时,盛千夷的鞭子也勒死了黑影。   宋从极射完跑到白优面前,在她跌倒的前一刻稳稳地接住了她。   “没有吓到你吧?”宋从极原本平和的语气里染上几分焦躁。   白优靠在他的身上,仰起头冲他笑了笑,“没有。大人的箭法超准的……”   “若不是你刚才提醒我位置,我并不敢射出这一箭。”宋从极将她扶到一边,又扯了一段自己的衣服迅速裹住她的脖子止血。   白优看着他越来越不对称的衣服,想说什么,又忍了,转移话题笑嘻嘻地说道,“我就知道大人会明白我的。”   其实,她故意往左边倒的时候,就想过宋从极一定会为了追求对称朝着右边下手。   所以她刚才特地往右躲,按住了仙姑,让宋从极的箭能够准确无误地射中她。   这如果是换成别人,恐怕根本就无法看明白她的意图吧?   两人之间的默契,似乎越来越强了。   宋从极从未像刚才这么紧张过,手心里其实全部都是汗,但紧绷的脸却因为她的笑而一点点放松下来,“嗯。”   仙姑已死,在场那些人登时群龙无首,有想跑的,却被盛千夷的人按住了。   此时,魁斗天相带着天玄司的人马也赶了过来,对现场进行清扫。   白优看了一眼地上的仙姑,“可是……她死了我们的线索就没了。”   宋从极倒很是淡定,“无妨,没有她,我也能查到我想要的。”   “大人真是厉害。”白优由衷地说道。   明明他们是为仙姑而来,甚至为了引出她,他都布下了天罗地网步步为营。   可他却为了保护她,满盘计划全部成空,失去了这个重要的线索。   白优一时心头万续,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宋从极俯身将她抱了起来,“走吧。”   白优惊了一下,挣扎着想下去,“大人我自己可以的。”   “别动。”宋从极低头看了看她,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你身上有伤,小心一些。”   “哦。”   白优安静下来,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只觉得浑身燥热,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头顶明月高悬,将他整个人都度上一层清清淡淡的弧光。   宋从极抱着她往台下走。   沉默了一瞬,宋从极忽然开口叫她,“白优。”   “嗯?”   “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吧……就像我叫你一样。”   白优怔了怔,迎上宋从极的目光,在那双原本冰冷漆黑的瞳仁里却看到了浅浅淡淡的笑意。   宋从极大部分时候脸上是没什么表情的,可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微勾,眼尾血痣轻扬,倒映在这朦胧月色下,简直温柔到了极致。   白优陷入到这样温柔的笑里,瞬间……失了神。   许久,才如梦初醒般应了一句:“好……” 第52章 11 喜欢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天玄司的人手一来, 整个院子里便进行了更加迅速的扫荡。   仙姑死后,那些黑衣人逃不走也都纷纷选择了自缢。   有了之前的经验,宋从极等人倒也压根没拦着了。   而在场的那些侥幸活下来的, 此时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眼看着仙姑倒下,他们也都着急忙慌的想要回家。   宋从极安排了一部分人送他们回去,剩下的则留在这里清理这个院子。   白优受了伤, 虽然她很想留下来和宋从极一起找线索,但吴氏哭得昏天暗地,非要她立马去就医,实在没办法, 她只能先回去了。   盛千夷本就是为白优而来,她一走,他自然也跟着一起。   夜里的风凉了不少,盛千夷将自己的披风盖到了白优的身上, 打算亲自送他们一家回去。   天相看了一眼宛如望妻石一样的宋从极, 明明眼睛都恨不得贴白优身上了, 这种时候,他们司主居然还有兴致在这里办公?   这不是白白把机会送给承渊王嘛!   他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魁斗也凑了过来, 对天相小声嘀咕,“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司主看白小姐那眼神不太对?”   天相:“你这不废话嘛, 啥时候对过啊?咱跟他那么久,你见他看过谁了?抱过谁了?死了一地人他都不带眨个眼的, 白小姐才割破了脖子, 你看看,他衣服都快撕烂了!还一点都不对称!”   “对哦,他强迫症居然都能忍了哟。”   “刚才他抱着白小姐下来的时候,我都以为撞鬼了好嘛!你再看看现在?”   魁斗偷瞄了一眼, “脸特别黑。”   天相:“还不是因为承渊王!”   “啊?”魁斗没明白关承渊王什么事?   天相看向宋从极,脸都黑成锅底了,还不动!!   这司主是没闹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还是压根就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做啊?   为了他们镇国公府的未来,天相忍不住凑了过去决定点拨点拨他,“司主,白小姐为了帮我们受了伤,你不送她回去啊?”   “不必。”宋从极收回视线,冷冷答道,“王爷自会送她。”   “可是我听说白小姐身上还有媚粉,他们两这样坐一个马车,怕是不太好吧?”   某种记忆在一瞬间被唤醒,唇上那炙热的温度好似再次被点燃。   宋从极眼神闪了闪,故意转了个身,“无妨。”   车里还有白驰和吴氏,他也做不了什么。   “承渊王好像对白小姐特别关注,司主你就不担心吗?”   “我为何要担心?”   “……”天相都快要急死了,这司主怎么就听不懂他的暗示呢?   嘴上虽说着不在意,但宋从极的视线还是不经意瞥向了白优那边。   只见白优身体有些撑不住,就连马车都上不去了。   盛千夷见状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打算亲自抱她上去。   宋从极眼眸一沉,快步走了过去,“等等。”   盛千夷和白优同时回头。   宋从极已经不动声色地挡在了盛千夷与白优之间,“她毕竟是因为我而受伤,我来吧。”   说着宋从极直接打横抱起了白优,根本没给盛千夷出手的机会。   在场的人都惊了一下。   盛千夷更是挑起了眉。   白优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被宋从极放上了马车。   盛千夷看他这意思,是打算跟他们一起走了,当即提醒道,“这里可还剩一堆烂摊子,宋司主还是先办公要紧。”   宋从极不着痕迹地答道:“天玄司会自行清理,王爷就不必劳心了。”   “本王的马车里也坐不下那么多人。”   “无妨,我骑马就行。”   白优:“……”总觉得应该阻止但竟然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哎,你们还走不走啊?”此时,白驰的声音传了过来,显然在里面等了许久有些不耐烦了。   白驰透过马车的窗户往外看,横看竖看都觉得宋从极不太对劲,这承渊王也不太对劲。   这两个人平日里一个比一个难接触,这会儿怎么非得上赶着来了?   “不然就……一起吧?我不占地方的,他坐我旁边就行。”白优终于找到机会提议道。   宋从极今天一直在和人打,几乎没有休息过。   她虽然有受伤,宋从极身上的伤也不少,所以不想在这个时候耽误太久时间。   而白优都开口了,盛千夷也不便阻拦,瞥了宋从极一眼,上了马车。   白优坐了进去,宋从极随即跟上。   车帘放下,盛千夷的马车当即启程……   天相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简直激动地想哭。   魁斗这会儿走了过来,一不留神怎么宋从极就连影都没了,“哎,天相咱司主呢?”   天相一脸姨夫笑,没有理会魁斗的询问,反而拍了他他的肩膀,然后笑着转身一边走一边念叨,“……打脸来的真是突然啊……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啊……”   魁斗:“打脸?打什么脸?喂,我是问你司主上哪里去了啊……”   *   马车里的气氛,有点过于沉寂了。   宋从极在白优的身侧坐下。   盛千夷毕竟是王爷,自然没有人会去坐他的位置。   他坐在最里面的高处,吴氏和白驰坐在右边,白优和宋从极就正好在左边。   盛千夷的视线斜睨了左边一眼,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对白优开口道:“那里挤的要死,过来这边坐儿。”   白优愣了一下,宋从极正好就在她的身侧,要过去还得越过宋从极,太麻烦了。   白优笑着拒绝,“不用啦,我坐这里就行的。”   盛千夷语调懒懒,“怎么?怕本王吃了你?”   宋从极原本闭目养神,听到他的话先白优开口:“她身上有伤,不便挪动,王爷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盛千夷被噎了一下,眯了迷眼睛,“说来她伤成这样,都是宋司主办事不利造成的吧?”   白优急道:“不是的,跟大人没关系,他并不知道我今天来这里。”   宋从极没理会白优的解释,直接应了下来,“是我的错。”   盛千夷:“那宋司主打算怎么补偿?”   宋从极抬眸看了他一眼,冷漠反问,“我与她之事,与你何干?”   “……”   白优夹在两人中间,总觉得两人这个气氛不太对。   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冲得她简直坐立不安。   白优不太擅长应对这种局势,只好在两人中间打圆场,“哎呀,今天都是意外,谁也不想的,没必要补偿,我还得多感谢大人一路帮着我呢,我们应该找仙姑那一窝算账才对,大人是自己人自己人啦。”   宋从极听着她的话有些失神,原本冷冽的脸上闪过一丝浅笑。   盛千夷却被这三个字气到了。   他帮她出气,她居然还傻乎乎的向着宋从极?   盛千夷眼神沉了下去,“自己人?”   白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是啊。”   “……”   盛千夷气得懒得理她了。   马车里再次陷入沉默。   白优这会儿媚粉毕竟没有散去,旁边还坐着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实在让人有点难受。   白优特地靠近窗户边想吹一吹风,可风掀起车帘,却总是将宋从极身上雾凇一般的冷冽气息吹了过来。   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燥热,又隐隐冒起了头。脑海里还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之前强吻他的柔软触感。   白优真是又羞愤又难堪,这媚粉的药效到底啥时候才能过去!!   瞥了宋从极一眼,心说不行,得和他保持点距离,但宋从极却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安,直接挪到了盛千夷的旁边。   盛千夷一脸嫌弃地缩到一侧,“你干什么?本王可没让你过来。”   宋从极语调平静吐了两个字:“太挤。”   盛千夷:“……”   盛千夷瞥了他一眼,吃错药了?   他的马车都够坐十个人,怎么可能会挤?   本来想自己挪到白优那边,但抬头却发现她松了一口气,脸上不自然的红晕似乎淡了一些。   盛千夷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皱了一下又散开了。   他闭上眼睛休憩,不再多言。   气氛再次陷入到诡异的沉默中。   身体难以自控地想往宋从极的方向靠近,白优无比闹心的不停喝水,想让水的凉意将她体内的温度降下去一些。   白驰打量着三人,一边喝水一边思考,要不是今天是宋从极和盛千夷救他们,他其实非常想问问这两人到底对他妹妹安的什么心?   一个早就退了婚,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对自己妹妹那么上心。   一个压根没交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副跟妹妹很熟的样子。   但不管是哪种,两个都想拱他妹妹,别以为他这个做哥哥的看不出来。   碍于两人的身份,白驰寻思着找个什么话题旁敲侧击打听清楚,吴氏却大剌剌地直接开口问道:   “你们到底是谁要娶我女儿啊?”   白优和白驰两个人同时把嘴里的水喷了出去。   “娘,你乱说什么呢?”白优急忙冲吴氏使眼色。   吴氏愣了一下:“啊?不是吗?我看他们都挺喜欢你的啊。”   白优:“……”   白优尴尬地恨不得钻地缝里去,简直不敢往身侧看,吴氏还真是跟她爹一样什么都敢说。   她示意白驰快来帮忙。   白驰把脸转到一边,当做没看见。他也好奇着呢。   “娘,你别胡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白优急于解释道。   吴氏却一点压根不信,豁出命的保护,这怎么可能只是普通朋友?   她对整个上京的未婚男性都了如指掌好嘛?   就别说承渊王这种冷漠无情到连皇帝都不在乎的人了,宋从极那更是只听过他杀人,何时听过他救人?   他冲上去救白优的时候,她这个当娘的看了都要心动好嘛!   再看看宋从极被撕烂的衣服,还有白优的脖颈,两人之间真没有点啥,她能信?   而且,今天晚上这一切的遭遇,都让她对面前这两个男人非常有好感,平日里觉得高不可近的人此时越看越顺眼。   只不过,她看女儿一脸羞涩,偷摸摸看两人的样子就替她着急。   但是她也分不清白优到底是在看谁,那脸红的都跟猴子屁股一样了,所以她才主动帮她询问的,谁知道她居然一点都不上道。   吴氏把白优的手拨到一边,“朋友怎么了?我和你爹一开始也是朋友啊,就得是朋友才能发展啊。”   “……”   “娘,不一样的啦。”   “哪里不一样?这喜欢啊,眼神是藏不住的!”   “……”   “你们两说说,是不是?年轻人,坦诚一点,勇敢一点,当着未来丈母娘的面,你们自己说,是不是对我女儿有意思?”   “……”啊啊啊啊,她娘到底在干嘛呀!   白驰被白优狠狠踩了一脚,疼得只能认怂,赶紧扯住吴氏道,“……哎呀娘,你就不累吗?我都觉得累的要死,你还有心思管别人,你怎么不想想回去怎么跟爹解释啊。”   吴氏这才想起什么来,“对哦……”   白驰把吴氏的注意力转走,两人去商讨回去怎么忽悠白礼了。   白优松了一口气,瞥眼看了看两人,吴氏也真是会乱点鸳鸯谱,盛千夷她可一直都当成哥哥一样。   而宋从极……   吴氏真是想太多了。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呢。   他的心里何曾会有儿女情长。   白优正想让这个插曲过去,盛千夷却先开口道,“本王的确挺喜欢她。”   白优刚端起来的茶杯,抖了一下,震惊地看向盛千夷。   盛千夷却一脸淡定道,“她和本王的一个故人很像。”   “什么故人?”白驰追问道。   盛千夷碧色的眼眸里染上了一丝惆怅,没有直面回答他的提问,反而看向白优长叹道,“她若还活着,想必此时也会跟白小姐一样吧……”   白优:“……”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可白优却在那一瞬间读懂了他话里的含义。   白优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安王说盛千夷活在过去了。   时霓……终究是死了啊……   她现在已经回不到过去的身份,也做不了时霓了。   她只是白优。   白优咬紧嘴唇,什么也没法说。   而得到了盛千夷的回答,其他也就不再关注他。   视线落到了宋从极的身上。   甚至就连白优自己,也不受控制地看向了他。   时间一点点流逝,似是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闭目养神的宋从极这才徐徐睁开了眼。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宋从极扫了一圈众人,然后……视线停在了白优的身上…… 第53章 12 我很喜欢   每个人都在等着宋从极的回答。   白优被宋从极看得有些难以言喻的紧张, 自己都说不清楚她在期待着什么。   只是,宋从极落在白优身上的视线太平和了,平和到什么都看不出来。   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白优心想他是会嗤笑, 还是会反驳?亦或者……像盛千夷一样说出让人难以置信的话?   许久,他终于开口。   “到了。”   “……”   马车骤然停下。   一群人等了半天,却没想到他居然压根就没打算搭理他们?   没有等到宋从极的回答, 白优这心里却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   别人想问,但车夫已经在外面通报,白礼的大嗓门隔老远都传了过来。   大家也顾不上宋从极了,急忙下了车。   宋从极先白优一步, 提前在下面等着扶她下来。   他依然是那副疏离又克制的样子,虽然她从未对他们的未来抱有过什么多余的想法,但不知为何,看着他送完她后离去的身影, 那股说不上来的失落, 却经久不散。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   白莲花教的事情轰动了整个上京。   毕竟在天子脚下, 搞这些歪邪的组织也就算了,还杀人。   要不是盛千夷和宋从极在那里, 就这些皇亲国戚的内眷被杀,整个上京都能让他们掀翻了天。   更何况, 这教派里还死了那么多皇室之子,这简直触了皇帝的逆鳞。   为了不打草惊蛇, 盛帝表面上交由大理寺审理白莲花, 私下却安排天玄司调查清楚孩子的由来。   天玄司为了一一辨认这些孩子的身份,花了不少的功夫才把他们每一具尸骨小心翼翼地带回了天玄司。   而经过此事,大家也都看出了承渊王和天玄司对白优不一般的态度。   原本对淮安侯府不屑一顾的他们,这段时间纷纷去找白礼表达谢意。又是送礼又是示好, 白礼嫌烦,索性请了假在家里编书。   宋从极和盛千夷那边倒是送了不少的药过来。   白优对这些皮外伤倒不怎么在意,趁着养的差不多了,就打算去一趟天玄司。   “明善。”出门前白优把丫鬟给叫了过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明善从外面跑了进来。   白优:“之前让你去定做的衣服,好了没?”   “好了,一会儿织衣坊那边就会把衣服送来了。”   白优点了点头,等到他们把衣服送来,直接带着明善去找宋从极。   可她才踏进后院,就远远看到宋从极此时正和一个看上去娇柔明媚的粉衣女子在说话。   宋从极的身边几乎没有女性的出现,白优第一次看到有人居然并不害怕他,反而主动靠近,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烦躁,往里走的步伐停了下来。   宋从极这边并没有发现白优的到来,有些不耐烦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你到底有何事?”宋从极冷冷地询问道。   女子双眸含泪,姣如秋月,单薄的身形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低着头极力遮挡脸上的羞涩,半天才说道,“宋司主,我是想来特地感谢你的。”   宋从极的眸子里没有一丁点温度。   粉衣女子抖了抖,咬牙继续道,“要不是你从仙姑那里把我们这些人救出来,娇娇不知道还要继续在她手上被折磨到什么时候,姣姣自小就被仙姑掳去,早已不知家在何方,司主若是不嫌弃,娇娇愿意……”   宋从极直接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不必。”   依然是非常冷淡又强势的口吻。   娇娇:“……”   姣姣懵住了,因为他的话似乎伤了心,有些摇摇欲坠。   眼看着就要倒下,宋从极一个闪身往后退了几步,和她拉开了距离。   娇娇:“……”   娇娇没想到他会躲,踉跄了几步,堪堪扶住旁边的柱子,但抬头看着对面这张英俊不凡的脸,却还是不甘心地咬牙道,“娇娇虽身份低微,但也懂得知恩图报,看司主身边也没有伺候的人,姣姣自小学的便是这些,或许……”   宋从极已经发现了白优,这次连听都懒得听,直接把魁斗给叫了出来,“给她银子,送走。”   “是。”   娇娇:“……”这男人怎么这么不按套路来的?好歹让她把台词说完啊!呜呜呜……一点耐心都不给人家。   娇娇话说一半全哽在喉咙里,还想说什么再争取一下,宋从极已经扭头朝着白优而去。   娇娇忍不住看向走廊外的那个锦橙色的身影。   娇娇在仙姑身边呆的久了,什么样的美人都见过。   却还是第一次见到白优这样的。   明明看上去比她还娇弱,但那张脸明艳动人,眉眼里都是璀璨的神采,与这一身苍白病弱的身体格格不入,就像是融合了两个人一样。   但这种格格不入,却又恰好的融合在了她的身上,明媚与神秘交织着,有种让人想去探究的力量。   “她……是谁啊?”娇娇忍不住问前来送她的魁斗。   魁斗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哦,我们司主的前未婚妻。”   “……”   娇娇看了看宋从极。从朝着白优走去开始,刚刚面对她时那冷淡得犹如万年冰川的脸,却出现了别样的色彩。仿佛初春的桃花,冷冽中却带着暖意。   原来……他也有温柔的时候。   可惜……只有一个人能看到而已。   娇娇这一刻忽然知道自己不会赢了。   虽然不甘心,却也还是识趣的领了钱离开了。   “来了怎么不叫我?”宋从极走到白优面前,主动询问道。   白优有些闷闷不乐,“看你在忙,没敢打扰你。”   “……”宋从极注意到她盯着娇娇的视线,自己都没发现,听到她的话有一瞬间的紧张,从来不屑于解释的他,此时却忍不住解释道,“是仙姑那里的侍女,那天一并带回来审问的。”   白优却直接戳破道:“……她想留在你身边。”   宋从极怔了一下,认真道:“我不需要,赶走了。”   白优:“……”好吧,他果然不喜欢和人亲近的。   莫名的白优这心情又好了起来。   白优冲明善丢过去一个眼神,明善当即把盒子端到宋从极的面前。   “我给你带了一份小礼物。”白优笑盈盈地说道。   “这是什么?”宋从极好奇地看了过去。   白优打开盖子,“之前因为我,你的衣服都被扯坏了,这算是我的赔礼,不可以拒绝哦。”   宋从极看了看,是一套黑白相间的腾云锦服。   倒挺符合他的喜好。   “试试吧?”白优提议,“我就根据感觉选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宋从极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宋从极第一次收到女人送的衣服,在屋子里换装的时候,这心情也跟着衣服上的云纹而起伏着。   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感充斥在身体里,有些难以自控的激动,又有些迫不及待。   很快他便换好了衣服出去。   白优就守在外面等着,宋从极出来的时候,窗外夕阳正好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在他的身上度了一层金边。   宋从极一身白色长袍宽肩窄腰,领口的黑色云纹衬着他清隽的脸,在这夕阳的笼罩下精致又风骨不凡,宛如神祗。   当真是好看到极致。   白优每次都能被他给惊艳得说不出话来。   “很合身。”宋从极看了看衣服,又看了看白优说道。   “这套衣服非常适合你呢。”白优笑着走到他的面前,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你穿上特别好看。”   宋从极从未被人这般当面夸奖过,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谢谢。”   末了,似乎觉得这两个字有点生疏,又补了四个字,“我很喜欢。”   白优上下打量着他,“不过……这腰带现在不流行这样的系法,看着太严肃了,得换一下。”   白优说着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因为所有注意力都在衣服上,反而没意识到两人这样的位置有些过分亲昵了。   她自然地伸出手去解他的腰带。   少女忽然的靠近让宋从极的呼吸不由得一窒,那股熟悉的淡淡清香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刹时就打乱了他的思绪。   “我自己来吧。”宋从极压制着不自在伸出手。   白优不在意地拨开了他的手:“不用,我今天特地学的,你等我弄给你看,特别配你。”   白优说着灵活地解开了他的腰带,原本束紧的衣袍因为腰带而松开。   她张开双臂,沿着他的腰双手在他身后交叉,看上去就像是她在抱他一样。   他明明不喜有人靠近,可奇异的是,每次只要是她,他似乎从未排斥过。   宋从极身体紧绷起来,就连袖子里的拳头都跟着握紧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就在此时,吱呀一声,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三双眼睛面面相觑。   天相当即看向一边:“哎?司主不在啊?上哪儿去了呢?我再去找找……”   门又一次关上了。   宋从极:“……”   白优:“……”   怎么每次明明什么也没做,却总被人碰到误会!   白优深吸两口气,之前只顾着衣服没发现两人这姿势有多暧昧,这会儿让天相一打岔,她也察觉到不太对了。   罢了罢了,白优深吸两口气,反正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也是别人。   她当做无事人一样继续把腰带给他系好。   “好了,你再看看,喜欢吗?”   怀里的温度刹时撤走。   宋从极怔愣了一下,有些空落落的。但眸底却隐藏了所有的情绪,低头看着她所谓的新式系法,金线流苏缠绕在腰线两侧,比起之前他所系的板正,此时倒是凭舔了几分生气,削弱了不少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凌厉感。   宋从极看着她眼眸里的自己,淡淡笑了起来,“喜欢。”   白优也跟着他一起笑。   窗外凉风吹佛,忙碌了许久,也只有在她身边的时候,宋从极才能感受到了片刻的清宁。   不过,白优也没浪费时间闲聊,将白驰所拿到的紫薇讳连同自己的那一块放到了桌子上。   “仙姑和他们是一伙的,这个背面的地图目前还暂时无法判断是哪里,估计需要再多找几块。”   宋从极端详着紫薇讳,虽然两块拼凑一起还无法确定,但看这山川脉络,却像极了大盛。   宋从极脸色沉了下去。   白优问道,“仙姑养了不少男宠,那些应该对她的情况比较了解,有查到什么吗?”   宋从极眉目微敛,“都关在地牢了。”   “我可以去看看吗?”   “嗯,还没审。”   白优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以天玄司的情况,不像是会一直等着不审问犯人的。   “等等,你是在等我来?”白优试探地问道。   宋从极微微颔首,“嗯……没必要再转述一次。”   白优有些意外,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终于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所以他并没有着急去问结果,一直在等她?   “谢谢大人。”白优高兴道。   宋从极蹙眉,看了她一眼,“叫我什么?”   白优脸上不由得挂起一丝不习惯的羞涩,片刻后才纠正自己,“从极!”   宋从极浅浅地勾起嘴角,“走吧。”   *   宋从极带着白优直接去了天玄司地牢。   作为整个天玄司最隐秘的地方,白优还是第一个被带进来的天玄司之外的人。   白优跟在他的身后,没一会儿就在一间牢房里,看到了被关押着的一堆仙姑护法(男宠)。   看这数量,这老色胚还真是没药都怕是不行。   形形色色,各种款式各种风格年龄应有尽有。   这大概是白优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齐备的男人类型了。   天相将其中一个人拉了出来。   白优看着他被拽到地上跪着。明明长了一张五大三粗康比李逵的髯须脸,说话的声音却比女人还要细,嘤嘤嘤这眼泪说来就来。   白优对仙姑的审美深深产生了怀疑。   而对方看到宋从极来审自己,别提有多激动了,被关在天玄司的地牢,即便不闻不问也能让人的心态崩坏,“嘤嘤嘤……你们可终于来了,是要开始审问我了吗?到我了吗?到了吗?是不是我只要什么都招了你们就能像那些侍女一样放我走了?”   白优:“……”   宋从极在他对面坐下,语调冰冷,“是。”   嘤嘤怪丝毫不掩饰自己想要离开这里的想法,张口就来,“其实……我只能算是仙姑无数男宠中的一个,虽然我受宠,但我知道的也就比别人多一丁点而已,我还是一个无辜单纯的少年啊,你们不要因为我知道的少就嫌弃我啊,我一定什么都告诉你们的……毕竟仙姑别看沉迷男色,在搞事业这个事情上她却是我见过最冷血无情的女人,别人根本没机会打听到什么的。”   宋从极皱眉。   天相在旁边敲了敲桌子,“说重点!”   嘤嘤怪被吓了一跳,老实地点头,“你们想知道什么?”   宋从极:“地牢下面的事情。”   嘤嘤怪愣了一下,一脸茫然,“地牢?什么地牢?我倒是知道院子里有专门关人的地方,不过我从来没去过。仙姑为了处罚那些不听话的新男宠,经常会把他们关起来,应该就是那吧。毕竟像我这么配合的男宠,可少了。男人啊,得豁得出去才行。”   宋从极:“她和什么人往来比较密切?”   “那就多了。她每天都要在上京城内拉新的。”嘤嘤怪想了想说道,“我都说了,她干事业是认真的。”   “……”   天相再次敲桌子,“想出去就别说废话,问什么答什么。”   “嘤嘤嘤,你们好凶。”   宋从极瞥了他一眼。   嘤嘤怪顿觉后背从脊梁骨开始冒起冷汗,立马严肃道,“仙姑除了去上京拉人入会,她也经常会去万吉观拜拜。”   白优觉得奇怪:“你们不是有自己的神,她一个仙姑去拜别人的神做什么?”   嘤嘤怪:“谁知道呢,反正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去一次。”   白优:“隔多久?”   “每个月初十。那里好像是和什么人见面,她每次回来以后就会给教里下达不同的任务指标。”   宋从极:“什么任务指标?”   嘤嘤怪:“比如去哪里搞定谁家的媳妇啊?或者忽悠谁来成为会员啊,或者调查谁啊之类的。仙姑的每一个会员都是她精心挑选而来的,如若是上京的普通人家,都不会在会员考虑范围之内。”   果然……看来之前他们的猜测都没有错,把皇亲国戚的内眷拉成自己人,且不说这是情报收集的一种,恐怕想要利用他们做点什么,也都轻而易举了。   白优捏紧了手里的紫薇讳,语气都变得急切起来,“上次仙姑去万吉观是什么时候?”   嘤嘤怪想了想,“上个月初九,她去之前都会找我大干一场。算算日子,明天就是他们每个月又要见面的时候了。”   宋从极和白优互相看了一眼,看来仙姑也并非是这真正能掌控一切的人。   既然是要听指令,那恐怕要想知道背后对仙姑下达命令的人只有去万吉观看看了。   有了确切的信息,两人倒也没耽误,第二天直接去了万吉观。   初十正值道观里最热闹的时候。   按照嘤嘤怪的提醒,白优直接去到了香炉旁,将紫薇讳放在了里面。   香炉里的烟像是某种暗号,在紫薇讳放进去的时候,原本青灰色的烟变成了泛红的淡雾。   不一会儿,一个道士走了过来,拿出紫薇讳归还二人,什么也没说没问,带着两人走往里万吉观最里面的禅房。   只是,看着禅房里端坐着的老熟人,白优瞬间惊住了。   对方显然也和她一样。   两人看向彼此,异口同声道:“怎么是你?” 第54章 13 她生的都是鬼儿子   白优走了过去, 视线打量着蒲团上坐着的白胡子老道。   她本以为他是借着安王这棵大树,才能在此经久不衰的,却没想到, 安王也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而已。就像是仙姑所煽动的那些上京内眷一样。   “天汲道长,好久不见。”白优在他对面坐下。   天汲自然也没想到今日来的竟然会是他们。   数月前白优来他对面唱对台,他就仔细看过她的面相, 明明是早夭之人,却不知怎么的身体康健的活了下来。   人之面相,三分在脸,七分在运。   之前她身上那股孱弱之气还没有完全消除, 整个人除了眼睛,气运明显不足。   但现在,明明她身上还有纱布包扎着,看得出来伤痕累累, 她身上的气运却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人的气运与皮相往往都是一个整体, 唯独她……根本不一样。   要不是现在看着越来越融合, 他都要怀疑她这个身体是别人的魂魄夺舍了。   仙姑并非善类,也远远不是白优这种闺门小姐所能应付的。   可偏偏她手里拿到了紫薇讳。   如若只有白优一个人来, 那么天汲会认为她是通过什么非常手段顶替了仙姑的位置。   但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宋从极。   这气氛就有点微妙了。   天汲道长看了看两人,直接问道, “仙姑死了?”   白优点了点头,“不错。”   天汲道长脸上并没有任何意外, 似乎早就对此有所预料。   紫薇讳那可是仙姑的命, 讳在,人在。讳丢,即便不是死在天玄司的手上,那也得死在他们自己人手上。   所以……天汲道长从此刻起, 已经跟仙姑不再是一伙的了。   这种时候还要再隐瞒什么,怕也是自寻死路。   天汲都这把岁数了还能稳坐上京第一算命师的位置,就一个诀窍——会苟!   天汲态度自然地面向二人,“你们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我只对紫薇讳负责,至于是谁拿到,对于来说并不在意。”   “你和仙姑什么关系?”白优对于他的识时务倒有些吃惊,愣了一下才开门见山地问道。   天汲道长摇了摇头:“并无关系,我只是一个媒介而已,每个月初十,仙姑都会来我这里见一个人。”   “什么人?”白优追问。   天汲道长再次摇了摇头,坦白道,“未曾见过,刚才已经说了,我只对紫薇讳负责,只要拿着牌,我就会带他去见人。上面的人给了我足够的钱来做此事,对于可能会要命的事情,我从不好奇。每月我只需要将仙姑带到指定的地方,他们谈完,再把仙姑接走,仅此而已。”   宋从极:“地方在哪儿?”   天汲道长:“不一定。”   白优站了起来,“今天不是他们又要见面的日子吗?他们在哪儿见?”   天汲道长叹了口气,“还不知道。”   宋从极却明显对他的话有所质疑,“你既然是传讯人,为何对安排自己的人是谁都一无所知?”   天汲道长就知道他会这么问,站了起来打开蒲团,然后从里面拉开,一个小型的机关装置出现在下面,机关上有一个台子,显然是用来摆放书信的,“这个地方是那些人精挑细选为我安排的,每一次,我和他都是通过这里面的书信进行传达,上面会写出要送到的地址,看完之后我再烧掉。但是这一次,却一直没有收到见面地点的信息。”   天汲道长说着看了看两人,“仙姑的面相早已是强弩之末撑不过今年秋天,我一早就想过或许会换人。他们也许知道了仙姑已死,所以就放弃我这里了吧。”   对方的确做的滴水不漏。   仙姑的死毕竟看到的人太多,是不可能瞒得下来的。   但白优却觉得奇怪,“既然他们两可以直接见面,为什么还需要多一个你?多一个人岂不是多一分危险?”   “他们两有时见完之后,有些事情却需要分别安排我去做。”天汲道长解释道。   白优:“比如?”   “……帮他们运送孩子的……尸体。”天汲道长说着看了一眼宋从极,显然多一个的人目的是为了避开天玄司的注意,“我的身份处理尸体才不会被起疑,可仙姑要是突然领了个死掉的孩子,不用天玄司发现,白莲花里的那些人们就会先察觉到不对了……”   白优蓦然想到山洞里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尸体,果然这帮人一点人性都没有。   任何事情存在必有其作用,按天汲道长所说,只认牌,那也不排除在仙姑之前,拿着紫薇讳来找他接洽的是别人。   宋从极对于他们利用天汲道长做事并不在意,反而问道,“之前你都往什么地方送人?”   天汲道长:“只在万吉观和周边,不会离开这里。”   白优不能放着这么好的机会就此溜走,那个嘤嘤怪都说了,仙姑回来以后就会接到新的任务指标,可见仙姑每月所见的人,就是他们组织背后的负责人。   距离真相越近,白优的急迫感就越强。   白优对天汲道长说道,“仙姑的事情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但也因此反而是一种契机。传的人越多,有时候这真实性就往往越靠不住。你主动给她发信息,就说仙姑来了,见一面。”   天汲道长没想到这么不要命的提议她都敢提,接触过仙姑,他是很清楚这女人有多么心狠手辣的,更别提她听命的人了,看着白优,天汲道长所以有些迟疑,“万一他们不信?”   白优将一个瓶子递了过去,“你把这个放上,他看到应该会信。”   天汲道长本打算打开闻闻,白优急忙按住了他,“别碰,是媚粉。”   天汲道长:“……”   宋从极:“……”   白优中了两回媚粉,那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她不想再来第三次了!   趁着回去养病的空档,她就特地回去自己研制了一份,这样的话她也才能配置出解药以防万一。   而且,这种媚粉显然是仙姑私有,她配置出来的和仙姑的一模一样,对方要是闻到,十有八九会把她当成仙姑。   “不管怎么说……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吧。”白优看了一眼两人说道。   宋从极点了点头。   天汲道长哪里敢有反对意见,老老实实放进去了。   三个人各怀心事地在屋子里等待着,就在他们以为看来没戏了的时候,蒲团下突然发出哒哒的声音。   天汲道长急忙打开,里面果然送来了纸条,“——在后山。”   *   夜幕悄然降临。   白优特地换上了仙姑的衣服和装扮前往目的地。   而宋从极则躲在暗处,悄无声息地等待着。   白优沿着小路缓慢的往上走。   她不确定具体位置在哪里,只能一边走一边留心周围。   可没走几步,她就在一个亭子里看到了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   斗篷的帽子压得极低,几乎看不清楚来人的样貌。再加上周围天色漆黑,斗篷很大,更是将对方遮挡得严严实实。   但作为男人身量似乎矮了一些,更像是女人。   白优朝着她走了过去。   为了遮挡面容她特地戴着幕笠,不敢轻易发话。   “你不该来。”对方的声音与她的帽子一样压得很低,明明白优感觉形体像是女人,她一开口却用的是男声。   白优确定自己不可能看错,对方应该是故意用了这样的声音来混淆视听的。   白优模仿着仙姑的声线徐徐开口:“白莲花没了,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对方的声音无比阴冷,“你引来了天玄司……暴露身份者该当如何?不用我教你吧?”   白优:“他们都以为我死了,不会有人知道的。”   对方显然已经放弃她了,转过身来看了看她:“紫薇讳。”   白优透过白色的帷幔想看看对方的容貌,却发现斗篷的帽子比刚才更低了。   她迟疑了一下,掏出了从仙姑那得来的紫薇讳,打算在她过来拿的时候掀开帽子看看是谁。   可就在白优递交出去的一瞬间,对方却并没有接,苍白的手快如闪电,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不是仙姑。”对方冷冷说道。   随即打算撤下白优头顶的幕笠。   鼻息间一股淡淡的味道,是和仙姑身上的气味一样。   来自亡者的气息。   斗篷人丝毫未给她逃脱的机会,手机发力冷漠道:“去死吧……”   白优呼吸一窒,掏出匕首反击,她怎么认出来的?   两人当即打了起来。   可对方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而且无比阴狠,招招致命。   电光火石间,白优这才反应过来,不对,这人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仙姑还活着。   斗篷人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见她,而是来杀她的!   白优从未见过如此阴毒的招式,一直在不停地闪避。   而躲在暗处的宋从极发现白优遇到了生命危险,当即拔剑而来。   斗篷人的胳膊被宋从极的剑锋划开,寒光微闪,原本还在咄咄相逼的斗篷人毫不犹豫调头就跑。   甚至连和两人缠斗的想法都没有。   白优和宋从极都没想到她竟然撤的如此干脆。   “追!”   宋从极和白优分成两路夹击斗篷人。   可对方似乎早已准备好退路,一隐没到林子里,便瞬间没了踪影,就连那股若有若无的亡者气息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气息一旦隐没,便没有再找的必要了。   “让她跑了。”白优停下来喘气道。   宋从极看着茫茫黑夜,客观分析道,“她的身手在你我之上。”   白优顿了顿,“嗯。”   她其实根本不用跑都能击败两人的,但她跑的这么匆忙,恐怕是因为忌惮宋从极。   宋从极自然也察觉到了,转身问道,“她的样貌看到了吗?”   白优摘下幕笠,“没有。但是她身上的气息我记住了,再次碰到,我能揪出她来。”   宋从极看了一眼她的脖子,月光下那原本包着纱布的地方浸出血来。   “你还好吗?”宋从极问道。   白优不以为意地用帽子扇风,“没事。”   宋从极却朝着她走了过去,仔细看了一眼她的脖子,然后扯下了她的纱布,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膏,亲手挖了一些出来,“别动。”   冰凉的指尖触上肌肤,白优浑身一僵。   宋从极的指腹小心翼翼地抹在她的伤口处,可就在他还打算检查下别的地方的时候,低头迎上一双含着水雾的双眸。   白优笑意盈盈:“谢谢。”   宋从极忽然想到了什么,恍遭雷击一般撤回了手。   不对,不能这样。   不该这样。   什么时候起,他怎么待她如此这般亲近了?   宋从极脸色一变,意识到不太对劲,慌忙将药膏丢给她,“你自己来吧。”   说完,他转身走了。   白优被他这瞬息万变的表情给惊住了:“???”   什么意思?   他这忽然翻脸是什么意思?   *   两人一起回到了天玄司。   因为宋从极这突如其来的变脸,弄得白优完全摸不着头脑,两人单独待着的时候,沉默的气氛简直让人尴尬到抓狂。   不过,好在天相很快就回来了。   天相将一份行程记录递了过去。“司主,属下派人查过了近一年以来万吉观的待客记录,除了安王和万吉观关系密切,丰逦皇贵妃竟然也是那里的常客,几乎每个月初十都会来一趟。”   这世间就有点巧了。   宋从极眯了眯眼,“丰逦?”   白优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是谁?”   天相:“目前后宫最受宠的妃子。”   白优深感奇怪,“一个皇贵妃怎么总往道观里跑?”   “还不是因为宫里的事情。”天相无奈道。   白优看了他一眼,等待着他的解释。   天相:“她前几年生了一个鬼儿子。”   白优怔了怔,“鬼儿子?这怎么可能?判定的依据是什么?”   天相:“说来也是离谱,皇贵妃临盆当天,所有产婆和太医们亲自接生,每一个人都实打实的看到了孩子,还没等陛下进去看孩子,那孩子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消失了。”   “消失?”白优惊了一下,“是我以为的那个消失吗?”   宋从极点了点头。   天相在旁边补充道,“当时谁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据说就看到孩子先是在墙上出现了一道黑影,然后黑影不见,孩子也跟着不见了。此后再也没有人见到丰逦孩子的下落。可是,孩子的的确确是消失了,但又没消失。”   白优:“这怎么说?”   “因为每到大家就总能听到之前准备的皇子房间里传来笑声和哭声,还能感觉孩子在房间里走动,但是进去就是什么都没有。所以大家都说丰逦生的是一个鬼儿子。”天相说着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优却觉得奇怪,“可后宫子嗣为大,就这样了居然还能成为宠妃?”   “可不嘛,丰逦皇贵妃失去孩子以后整日郁郁寡欢,陛下甚至为了讨她的欢心,从别的娘娘那里过继了孩子给她。”   “……”完全看不出来盛帝居然还是个情种。   天相越说越来劲,“怪就怪在,所有过继给丰逦的孩子,最后都一样消失了。就像当初那个鬼儿子一样。内廷本就子嗣稀缺,出了这样的事情更加人心惶惶。盛帝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所以之前就安排丰逦每个月来这里祈福,说来也有些年头了,并非是从今年才开始的,许是因为她每次来的都很低调,之前并未有太多人注意过。”   白优从不相信有什么消失的鬼儿子,但既然她的嫌疑比较大,进宫去她身边打探一下总是有必要的。   只不过,牵扯到后宫,可就不比在外面了。   那是更加血腥的战场。   宋从极看出了白优的打算,直接道,“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白优回看了他一眼:“今天那人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如今最不能轻举妄动的人是你。你现在要处理仙姑的余党,你一个重臣去后宫也不合适,这事情更适合我来。调查丰逦的事情交给我吧。”   “不行。”宋从极直接拒绝。   白优无奈,又来了!   “我可以处理好的,没事。”   “如果今天的人是丰逦,你便再也出不了这个皇宫。”宋从极冷声警告。   白优却并不在意,“放心拉,我不想死,没有人真能杀得了我。”   天相也觉得不妥当,“白小姐还是听我们司主的吧,他也是在关心你,后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去了怕是有危险。”   宋从极听到他的话,像是触及到了某个敏感的神经,刚想否认,但也正是天相的话让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确是在关心她。   甚至在知晓她想进去冒险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担心她遇到危险。   她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什么人,他为何会如此在意?   起初或许可以说是因为怕她拖后腿,但从答应与她合作起,他就把她放在了与他平等的位置来看待。   可是……为什么他会那么在意她的安危呢?   就像是刚才一样,他竟然那么自然地就去帮她涂抹伤口。   他这是怎么了?   宋从极一时都无法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   在仙姑那里可以当成是危险来临不得已。   可是现在,却并不是。   白优却只当他在考虑进宫的事情,反而不太在意地问道,“反正有你在啊,你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宋从极怔了一下,心里似乎有些难以言喻的甜,但很快便又被理智给压下去了。   白优没给宋从极拒绝的机会,已经站了起来,一副要走的样子,“你可以放心啦,进宫这个事情你越不参与,后续介入所能掌握的权利就越大,交给我,我自有进宫的办法,今天就先这样啦……”   *   白优和他告别以后,一回侯府没想到盛千夷居然直接等在了她的房间里。   “王爷,你怎么过来了?”白优奇怪地冲他走去。   盛千夷懒洋洋地单手撑着脸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开口道,“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聊什么?”   盛千夷起身,一步胡朝她走了过去。   白优有些茫然。   盛千夷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明明还是那副闲逸懒散的口吻,眼睛里却已经凝固起一层霜,   “聊一聊为何本王教予时霓的闪避身法,你会,嗯?” 第55章 14 本王心情不错,送你一个奖励……   白优看着盛千夷近在咫尺的脸, 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不对。   盛千夷抵达仙姑院子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没怎么动手了。   他来了之后, 更是避免出手。   要说看到她的身法,这也不可能。   除非……他其实早就到了。   要不是她的身法让他起了疑,或许他根本也就没想过要救人。   白优:“……”   兴许是因为儿时总活在追杀里的经历, 盛千夷某种程度来说,是一个很自我的人。   不同于宋从极身上将门所与生俱来的仁善,盛千夷对于他没兴趣的人,就是死在他面前, 他都不会眨一下眼。   本来以为在她的影响下,他这毛病已经改了,看来……也并没有。   亦或者,曾经他只是为了让她高兴些, 他在配合她而已。   他的几次出手帮助, 恐怕……还真就自己沾了自己的光。   盛千夷指尖发力, “当着本王的面还敢走神?”   白优想笑一下缓解尴尬,但是下巴被他捏的非常疼。   脑子里天人交战, 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放弃告诉他真相了。   不然以他的脾气,恐怕还没等她找到宫里真正的幕后黑手, 他能先把人都给杀完了。   下定决心,白优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对他说道, “我的身法……还真是个误会。”   盛千夷的语气里已经充满危险,手从下巴挪到了她的脖颈,“所以……你不打算说了?”   “不如王爷先放手,我让你看一样东西?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盛千夷顿了片刻, 松开了手。   白优朝着床边走了过去。   好在因为之前宋从极就怀疑过,所以,她非常谨慎地提前做了准备。   没想到本来打算用来应付宋从极的,此时却不得不用到了他的身上。   白优将一个册子递给了他。   盛千夷疑惑地接过来看了一眼,浑身一震。   “你哪来的?”盛千夷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询问的语调都变了。   白优眉眼含笑,看着册子上前段时间熬夜画的各种小人,若无其事地回答道:“是时姐姐送给我的,她为了让我将来能够自保,特地画了这一套躲避的身法给我,让我每天照着练习。”   “当然,除了这个,还有别的。”白优说着,还顺带把其他锻炼武功等等的也一并递了过去。   盛千夷没说话,一页一页地抚摸着上面的字迹。   白优甚至能看到他指尖微微的颤栗。   时间匆匆而逝,白优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等待着他的翻看。   不知过了多久,盛千夷翻看完了所有册子,才抬头看向她,问道,“这些……都是她的亲笔……可否送我?”   白优微微一怔,发现他改了称谓,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本王。   白优重新笑了起来,“当然,王爷喜欢就拿去吧,反正我都已经背下来了。”   “谢谢。”盛千夷无比珍视的将册子全部收了起来,眉眼都带着清晰可见的笑意。   撤下了一身危险的盛千夷,又恢复了之前懒散闲适的样子。   他本是一个非常情绪化的人,可白优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开心的样子了。   难得他脸上有真正的笑意,她不忍心破坏,于是特地邀请他留下来吃宵夜。   反正眼看着没一会儿天也就要亮了,白优也没跟他客气,索性和他一起看看日出,就像以前每次她睡不着,她都和他一起看日出等天亮一样。   窗外幕布一样的夜空随着太阳的升起,一点点亮了起来。   盛千夷站在窗前,烛火将他的身影勾勒在墙壁上,颀长又落寞。   两人毕竟曾经朝夕相处太久,今天的事情也让白优担心说多了容易被他发现什么端倪。   所以,索性也就闭嘴,他不说话,她也就什么都不主动提起。   晨起的风有些凉,白优拿了一个披风,再回来的时候,盛千夷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今天本王心情不错,送你一个奖励?”   白优怔愣了一下,“奖励?”   盛千夷神色笃定:“想要什么,都可以。”   白优眼前一亮,“我听说皇宫里闹鬼许久,一直都没有找到解决办法,想去见识一下。”   盛千夷眼底闪过一丝吃惊,但什么也没问,点了点头,“好。”   *   七日后,盛千夷来淮安侯府接白优进宫。   “今天太后搭了戏台,邀请后宫各妃和一些皇亲女眷进宫看戏,想了解谁,这是最好的机会。也不会引起怀疑。”   在马车里,盛千夷开门见山地对白优说道。   白优没想到他会用这种办法带自己进去,但从他的话语里也听得出来,他显然知道她是进宫想找什么人的。   但是,他并没有深究,想必以为她是为了向嬷嬷的事情。   对于这个误会,白优倒也没解释,毕竟越是这样,她出现在皇宫的时候也就越不会突兀。   没想到向嬷嬷的离开,反倒成了她调查时家事情最好的保护伞。   白优一路跟着盛千夷抵达了戏台边。   虽然是在宫内,但整个戏台的规模可不小,已经远超京城最大的戏楼。   看着四周坐满的人,白优都吓了一跳。   但在盛千夷出现的那一刻,原本有些吵杂的戏台边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盛千夷不以为意继续往里走。   太后看到他来,脸上都挂起了慈祥的笑意,“千夷来了?快来这儿坐。”   盛千夷的位置被安排到了太后的身边,甚至比公主皇子们还要亲近一些。   “太后,这是淮安候之女,白优。”   盛千夷大大方方的介绍自己带来的人。   太后看了她一眼,原本慈祥的眉眼里闪过一丝锋利,白优?   这好像是上次元灯节跟南婇公主爆发矛盾的那个吧?   她记得之前整个上京都在说她和宋从极的婚约,这会儿怎么反倒和盛千夷走到一起了?   太后心里百转千回,盛千夷自从来上京以后从不与谁亲近和往来,白优还是第一个。   太后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肤白凝脂,明艳动人,虽身体看上去有些单薄,但这般美貌即便是在后宫这种地方,也毫不逊色。   甚至,她仅仅往旁边一站,这满院的焦点却已然落到了她的身上。   这倒是和当年时家那小姑娘一样,美得让人心惊。   不过,两人容貌虽然不同,但是眉眼里的气韵倒是有几分相近。   他认可的人,她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太后保持着刚才的样子点了点头,两人紧挨着在她身侧坐下。   因为戏还没开始,白优断断续续听到周围传来小声地议论:   “果然啊……太后最宠的还是承渊王,谁都比不过啊。”   “可不嘛,承渊王可是她的亲孙子。”   白优立马竖起了耳朵。   “……咱陛下虽敬她为母后,但到底先太子才是她的骨肉,当年要不是先太子被流放,恐怕这天下还不一定是咱陛下的。”   “就是啊,如今先太子已故,太后自然就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承渊王的身上。”   “嘘,小声点,别乱说话。”   “本来就是嘛……”   白优不由得看了太后一眼,倒真没想到两人是这样的关系。   毕竟盛千夷才从出生起就一直遭到皇宫里的追杀,要不是爷爷悄悄把他带到身边,恐怕早就死了。   她本以为在这个冰冷的皇宫里,没有一个人是在意他的。   看来……他还有一个奶奶。   怪不得他能在上京明目张胆养死士,却没人置喙了。   周围的位置渐渐坐满,可戏台却一直没开始。   白优看到太后另外一边的位置空着,像是全场都在等这个人出现一样。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鹅黄长裙的妃子坐着步撵来了。   比起走着来的众人,坐在步撵上的女人显然气势更足,只不过那张精致的脸上却苍白的过分,纤细的手指像是轻轻一掰就能断掉。   随着她的靠近,那种嚣张的感觉被这份柔弱恰到好处的掩盖下去,尤其那一双眼,柔美温婉,楚楚可怜,即便她这样不合规矩,竟也无人觉得不妥。   一直到太后面前,她才下了步撵。   “丰逦见过太后。”看台下的女人盈盈朝着太后行礼,那摇摇欲坠的虚弱模样,白优都怕她一不小心倒下去。   白优以前觉得原主这个身体够弱的了,没想到居然有人比她还弱?   这样的身体能生子,白优都觉得简直奇迹了。   太后瞥了她一眼,显然并不是多待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然身体不好就不必勉强,起来吧。”   丰逦并不在意太后的冷淡,含笑起身。   一干众人当即起身行礼,“见过贵妃。”   “大家平身吧,今天是我来晚了,对不起诸位了。”丰逦说话的时候,声音缓慢轻柔,给人一种亲近之感。   白优还从未听到过比她声音更好听的女人。   她本就冲着丰逦而来,可看着她,白优实在无法和那天与她动手的人联系到一起。   甚至从她的面相来看,也并无凶煞之相。   可如若这个人并不是丰逦,那么她去万吉观到底是想做什么?   当真只是巧合吗?   看来要想了解得更深入一些,还得先搞清楚这皇宫里闹鬼的事情才行。   丰逦一坐下,戏台那边就开始演了起来。   今天的第一个曲目是《风行记》,讲述风水师抓鬼的故事。平日里听惯了情情爱爱,骤然来一出这种,大家都听得兴致高涨。   太后更是啧啧称奇,“今天你安排的这出戏可真不错,你说这世上风水师真的能抓到鬼吗?”   盛千夷淡淡地笑了笑,“能不能抓到真鬼我不知道,但是辨别是闹鬼,还是人为,我倒是认识一个懂风水的人可以。”   太后眼前一亮,“哦?真的?这个人在上京吗?”   “在,就在您身后。”盛千夷说着看了一眼白优。   太后也跟着瞥了过去。   两人皆是一愣。   白优:“?”   “白小姐在这方面非常厉害。”盛千夷由衷地夸赞道,“我还没有见过她解决不了奇局,之前国公府的案子也是她最先发现的不对劲儿。”   太后有些难以置信,“当真?”   “当然。”   这些年后宫闹鬼的事情已经成了太后的心结,什么人都找过了,什么办法也试过了,就是解决不了。甚至就连天玄司插手也都没有发现什么踪迹。   闹鬼关系着后廷繁衍与发展,说小了无非就是能不能生出皇子的问题,说大了那可关系着未来的江山社稷。   大盛开国至今,盛帝是唯一子嗣凋零的帝王,要不是时家三年前出了事,她都想过请时家的人来宫里一趟了。   盛千夷曾经一直与时家生活在一起,这方面能让他都夸赞的人,想必那是真的有点本事的。   太后虽然信不过白优,却是相信盛千夷的。   “既然这样,不如就辛苦白小姐看一看?这后宫之中,可否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若是有,本宫允你可先斩后奏。”太后倒也没客气,直接开口对白优说道。   一侧的丰逦听到太后下旨,愣了一下,看向白优。   白优本想暗中查一查这宫里闹鬼的情况的,没想到盛千夷却送了她一个天大的便宜,有了太后的懿旨,那要查什么简直太容易了。   白优毫不犹豫地起身答应:“是。”   说着,她也没接着看剩下的戏幕,悄无声息地退走了。   丰逦短暂地瞥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随即什么都没说,收回了目光继续看戏……   *   盛千夷把自己的亲卫安排了一些跟在白优身后。   白优其实还有些难以置信,太后居然那么爽快就让她查了。   可当她真正走到后宫嫔妃们居住的地方,那一股扑面而来的阴气把她冷得直哆嗦的时候,她瞬间就明白了太后的急切了。   这种地方,可不单单是局部风水调整了。   皇宫是这世上真空阳气最足的地方,但上京的皇宫却比墓地还要阴冷。   这何止是阴气重啊?   简直都能称之为鬼城了。   若非她现在身份不合适,她都要提议皇帝换行宫了。   这后宫根本不能住人!   但当年皇城的建造,父亲也是有参与过的,没道理会选这种地方,只可能有人调整了这宫里的风水气运,把所有聚阴之物汇聚到了这里。   可是,这是皇宫,要藏阴物几乎不可能。   即便没有像父亲那样的风水师,天玄司懂风水之人也不少,不可能看不出来后宫的风水出了问题。   可如果大家都没发现,这……问题就大了。   白优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这皇宫的地图有吗?”   “小姐稍等。”   侍卫去找了一份过来给她。   白优看了看后宫的位置,四方格局,正向四角,可压天地,亦可镇万物。   但奇怪的是原本周正的四个角上却多了一排围栏,围栏的出现,生生让这周围的角全部发生了逆时针的偏移。   正常来说,即便这样也丝毫不会影响宫里的风水。   可是这浓重的阴气是怎么回事?   白优回头指了指围栏,“带我去这里看看。”   侍卫把白优带到最近的围栏处。   看着里面花团锦簇的样子,她都有些愣神。   “这怎么弄成花园了?”白优询问道。   侍卫:“白小姐有所不知,这后宫四角原本都是空缺的,后来陛下为了讨妃子们欢心,就在这四个地方改建成了花园,赐给了宫里的娘娘。”   “这里按照四季划分,算是不同娘娘的专属领地,这一片是隶属月贵妃的。”   “……”   白优面前的这个院子,正好是夏园,此时里面繁华茂盛,争奇斗艳,一片昌盛的景象。   乍眼这么看过去,的确会是紫气东来的纳气阳局。   风水相当好。   但白优却感觉到这景象下面,流动着阴暗的气流。   里面的每一株植物,都不是向阳而生,而是向阴的。也就意味着原本藏精纳气的极佳风水,在五行的作用下,会转成相克之相。   尤其在这一堆阴植里面,最中央的桃树矗立在此,宛如所有煞气的汇聚口,开的越盛,阴气反而越重。   这里面的土……有问题啊。   “没有人说过这院子很凉吗?”白优问道。   侍卫也不懂,“听说是这样,但也是因为凉,所以陛下和娘娘们特别喜欢来这里避暑。”   可不嘛,乱葬岗一样的地方不就是凉嘛。   人的阳气都被吸走了,剩下一堆煞气回去了。   白优走到这株桃花树下,特地洒了一些朱砂到土里。   朱砂克阴,仅仅片刻,原本平静的土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一般,涌动起来。   白优眼神一凛,果真有东西。   只是,却不知是死物还是活物了。   “快,拿铲子来,把这树拔了!下面有东西!我们得尽快抓出来!”白优冲身后的侍卫们喊道。   侍卫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一个个摩拳擦掌激动不已。   可就在大家即将动手之际,一道厉呵传来,“慢着!什么人敢在本宫的院子里撒野?”   白优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胭脂红短裙的妃子怒火中烧地快步走了进来,扬手就要给白优一巴掌。   白优顺势抓住了她。   周围的人看清来人当即行礼,“月贵妃吉祥。”   白优一听是贵妃,也只好放开了她的手,规矩地行礼,道:“娘娘,这土有异物,需尽快打开看看,免得让它跑了。”   月贵妇语气非常凶恶,看着白优冷笑,“异物?呵呵呵?又来一个江湖骗子?说吧,是谁派你来的?丰逦还是程茜?怎么,你们就那么见不得我园子长的好?非要毁了才高兴?”   白优倒也没有退让,耐心解释道:“娘娘,我是奉了太后懿旨前来了解后宫风水之事,并不针对你,只不过因为在此地发现了异样,想要进一步了解情况而已。”   “进一步了解?把本宫的树挖了这叫了解?”   “这株桃树阴气太重,这下面有东西,必须得挖开才能知道具体是什么。”   “呵,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本宫的院子也是你们想进就进?想挖就挖的?”月贵妃咄咄相逼道,“这夏园可是整个皇宫里长势最好的地方,阴气重?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陛下钦点的地方,那可是镇宫四角,别以为本宫什么都不懂,没有比这里阳气更旺的了。”   “……”   白优有些急了,也不知道是哪个二百五给她说的这种错误观点。   这会儿根本不是和她讲解知识点的时候,这下面的东西眼看着就快要跑走,要是不及时抓住,怕是会藏到更难找的地方了。   “娘娘,我也是奉太后之命行事,还请你不要为难我们。”白优耐着脾气好言劝道道。   月贵妃却根本听不进去,只当她在故意挑衅,“你算什么东西敢拿太后压本宫?”   来不及了。   白优朝身后的侍卫丢了个眼神,示意他们直接动手。   侍卫们当即将铲子对准了桃树。   月贵妃愣了一下,几乎尖叫,“你们在干什么?给本宫住手!听到没有!住手!”   “娘娘,太后有令,发现异常可先斩后奏,此处情况紧急我一时来不及和你细说,这树下的东西若不抓住对后宫危害极大,更会伤及娘娘的千金之体,等一会儿抓到了东西,我自会向你解释清楚。”   说着,白优就要和他们一起去挖。   “少在这里危言耸听,本宫天天在这里也没见有什么东西,怎么你们一来就有了?这桃树可是陛下亲自为本宫种的,你们谁敢动!”   白优全部注意力都在土里,根本顾不上她。   月贵妇气得跳了起来,火气蹭蹭直冒,“好啊,本宫不管你是仗着太后还是谁,这是本宫的地方,便只有本宫能做主,胆敢碰本宫的东西,来人啊,给本宫拿下!”   “是!”   眼看着侍卫们铲子下去,土的蠕动加快,白优抖上朱砂和糯米,围成一个圈,土里的东西停了一下,像是被挡住一样不停撞圈。   白优趁此机会正要蹲下去抓,周围的宫中守卫们却应声而来,一把抓住了白优,将她提了起来。   盛千夷的侍卫们丢下铲子来保护她,两边当即就打了起来。   面前的土被踩得稀烂。   之前白优所画出来的封闭圈也因此被打乱,白优猝不及防,糯米不知道被谁踩去了一个口,那东西瞬间朝着更深的土里钻了进去。   白优的火,蹭地一下,也上来了…… 第56章 15 白优是我的人   “快让开!”   白优顾不上面前这一片混乱, 直接撂倒了来抓她的守卫,当即用朱砂追捕土里的东西,洒向地面。   这下面的阴物应该是借着土的力量能更好的穿梭, 但离开土里的话,恐怕便会受到局限。   白优为了避免它再次乱窜,只好拿着手里的糯米画出更大的圈。   它往哪里跑, 她就堵哪里。   而土里挪动着的东西,像是终于发现自己无能为力逃走,当即调转冲着桃树而去。   眨眼的功夫,那土里翻起的浪就在桃树那停了下来。   显然这阴物也知道, 只有待在这树里才是最安全的。   “在桃树里面。”白优当即冲侍卫们喊道,“别管他们了,先动手把树拔起来。”   盛千夷这一批贴身的精锐虽然不比死士们出手狠辣,但也绝非泛泛之辈。   在这附近的禁军一时半会想要通过他们拦下白优, 并非易事。   “别让他们进我画的圈里。”白优提醒着侍卫们。   侍卫只好把禁军往圈外赶。   月贵妃好歹也是个宠妃, 何曾见过这阵仗。   不如管束也就算了, 居然连皇宫的人都敢动手?   不要命了?   真以为有太后撑腰就能如此为所欲为?   “你们还发什么愣,去叫人啊?”月贵妃气得跺脚, 冲其中的一个禁军统领喊道。   内廷禁军毕竟听命于后宫主子,再犹豫也不敢真忤逆了贵妃的旨意, 只能吹响哨子,将人召集过来。   白优这边为了抓紧时间, 已经亲自上手去挖桃树周围的土。   土里蠕动的东西, 因为四周都被白优所封死,只能随着他们的挖动一直向下跑。   这东西居然还有脑子?知道如何趋吉避凶?   白优心下焦灼,抬头看了一眼天,太阳当空, 正值午时阳光最烈之际。   却也是一天之日盛极必衰,极阴之时。   任何极阴地的形成都避免不了对天地自然的吸纳,此物怕是阴养太久,此时更借着天地间的阴气日趋强大起来。   不好!   在不确定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之际,这些朱砂和糯米也不过是因为阳气过盛可以暂时干扰到它的行动,一旦它适应了,那便会是它反击的开始。   宫里会有这种东西是她始料未及的,再拖下去,在场所有人的阳气都会被它吸干的。   必须要速战速决。   “你们先退出去,这里交给我。”白优看了一眼侍卫,示意他们不要靠近桃树。   侍卫们虽有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月贵妃看着她那株心心爱的宝贝桃树,被白优等人挖得坑坑洼洼,气得天灵盖都要掀起来了,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本宫告诉你,今天就是陛下来了,本宫也得好好教训你,他们不敢动手,本宫亲自来!”   月贵妃说着,直接拨开守卫们往白优的方向走。   盛千夷的侍卫可以动同样的守卫,但是月贵妃身份尊贵,又是宠妃,他们顶多拦一下,却不能真的把她怎么样了。   月贵妃就是因为如此,才无所畏惧地朝着白优而去。   白优此时一边挖一边全神贯注地盯着土里的动向,根本没有注意到月贵妃的靠近。   直到一只手蓦地抓住了她,把她用力往后一拽,差点拽倒。   白优抬头,这才看到面前气势汹汹的月贵妃。   “本宫跟你说话呢,你聋了?”   好歹也是个皇贵妃,怎么跟个泼妇一样?   白优瞥了一眼身后的土,没工夫跟她争一时意气,“这里危险,贵妃你先出去。”   月贵妃权当没听到,去抢她手里的铲子,“你再敢碰本宫的树试试。”   白优冷下脸来,她怎么这么烦人?   “月贵妃,此处不是玩闹之地,这之后你要罚我怎么样我都悉听尊便,但现在时间紧迫,这桃树已经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了,再不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整个后宫都不会安宁的!”白优咬牙再次耐着性子劝了一句。   月贵妃根本不信她的话,“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你是想说后宫不宁都是因为本宫这棵树造成的?”   “不单单是一棵树的事情。还有……”   “够了!”月贵妃没心思听她狡辩,与白优争抢着她手里的铲子,“本宫就没听过挖棵树能怎么样的!别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污蔑本宫,这树好好的,就连陛下避暑都在此地,你说它有问题就有问题了?今天你休想碰本宫的树!”   白优低头,看到月贵妃正好踩在她重新画好的线上,那土里的东西已经跃跃欲试朝着这边涌动。   白优不能让她坏了自己的事,当即松手,月贵妃一个后劲儿直接摔倒在地。   手正好划到了旁边其他的铲子边缘,立马就割开了一个口子。   鲜血滴落到了土里。   月贵妃疼地尖叫,站了起来,“你敢对本宫动手?”   白优:“……”糟了!   白优感知到脚下所处的地面已经开始更剧烈的涌动起来。   “你先出去!”   已经来不及管她了,白优急忙用糯米重新补了一道她踩过的地方,然后将她推了出去。   月贵妃自己没站稳,一个踉跄再次摔倒,接连倒下两次,月贵妃的愤怒也已经达到了顶峰,不断地重复着:“你敢对本宫动手?敢对本宫动手?”   白优看了一眼侍卫,“把人清走,快!”   侍卫们刚才挖土的时候,也都明显感觉到了土里有东西,这会儿她一说,纷纷变色,挥剑就要把人往后赶。   “娘娘,这里不太安全,还请你先退出院子。”白优背对着月贵妃喊了一句。   然后抽出手里的匕首对准土里蠕动最厉害的地方扎了进去。   土下有一瞬间的寂静。   匕首到肉的触感让白优的心一沉再沉。   可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月贵妃那边已经闹了起来,“来人啊!你们都瞎了嘛?她都要杀本宫了你们看不到吗?她手里有刀,她是刺客!她是刺客,给本宫拿下!”   伴随着她的尖叫声,接到消息的禁军也已经赶了过来。   一听是刺客,二话不说直接拔剑冲着白优而去。   盛千夷安排给白优的侍卫数量毕竟有限,抵挡不住上百禁军的出现。   没一会儿就全部被压制住了。   白优通过匕首的顶端感知到了下面活物的挣扎,时机正好。   白优正要往里再刺几分拔出来,剩下的禁军则直接冲了进去压住白优的胳膊将她按在地上。   看着匕首突然倒下的白优:“……”草!   终于忍不住骂人了。   那东西逃了!   月贵妃这会儿重新抓住白优,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   白优试图挣脱,却被好几个体型彪悍的禁军死死按住。   考虑到目前是在宫里,她又是盛千夷带来的人,她想要反击逃脱的想法还是按了下去。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给盛千夷带去麻烦。   白优冷着一张脸,对月贵妃说道,“娘娘,我是奉命调查宫里风水之事,这桃树下并不干净,现在你这般强行阻拦,闹到太后那恐怕你也难以收场。”   月贵妃捂着受伤的手,走到白优的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少拿太后来压本宫,这夏园里本宫说了算,敢动本宫的东西,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头顶一片厚重的云朵遮挡住了刺眼的光线,院子里也随之暗了下来。   白优眼角的余光扫过桃树下,坑坑洼洼的土里以不易察觉的速度开始下沉,松散的土面上那些围成一圈的朱砂和糯米混杂在土里一点点被吞没。   白优抬头看了一眼月贵妃淡淡地笑了。   月贵妃被她笑得头皮发麻,“你笑什么?”   “贵妃娘娘,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月贵妃不知为何,那种发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白优却反而淡定下来,“……待会你可千万要保持住现在的嚣张,别后悔。”   月贵妃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怒斥道:“大胆!你竟敢威胁本宫!本宫行事从不后悔!”   白优不说话了,含笑平静地看着她。   月贵妃受不了她这种笑,“你们在这里发什么呆,她今天不仅伤了本宫,还毁了本宫的园子,将她送进天牢去!”   话音刚落,一道平和却又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从园子外响了起来。   “慢!”   所有人闻声一怔。   除了月贵妃,其余的人纷纷屈身行礼,“见过宋司主。”   月贵妃看到宋从极出现在这里有些怔愣,“宋司主?你怎么来了?”   面对宋从极时,月贵妃当即收敛了那一身的戾气,态度客气地与他打招呼。   宋从极扫了白优一眼,直接问道:“不知她犯了什么罪,娘娘要将她送进牢里?”   月贵妃抬起自己受伤的手,“她是刺客,伤了本宫,自然要交由陛下处置。”   白优对于宋从极的出现倒是有些意外,怕他不了解情况,及时补充道:“大人,是太后命我来查看这后宫风水的。”   月贵妃勾了勾嘴角,“后宫这么大,你哪儿都不去,非要来本宫这里,谁知道你背后真正的人是谁?安的又是什么居心?”   白优翻了个白眼,实在跟她难以沟通。这月贵妃怕是有什么大病?   这可是后宫,她难道还能假传懿旨不成?   宋从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转头看了看白优,平静地询问了一句,“为何不将令牌拿出来?”   月贵妃:“???”   白优:“???”   白优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宋从极却直接走到了她的面前。   白优亲眼看着他从自己的袖子里抖了一个小小的牌子握在手里,然后假意从她腰间摸出了牌子,再回头看向月贵妃。   白优:“……”这也可以?   宋从极摊开掌心,那是一块天玄司的令牌。   月贵妃惊住了,“你是天玄司的人?”   白优顺势点头。   就……挺突然的。   宋从极看向月贵妃缓慢说道,“陛下亲封,天玄司不管在何处,一旦发现不妥,可直接动手处置,贵妃娘娘还有何异议?”   “她之前并未提过,本宫又怎么知道她是天玄司的人?”月贵妃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宋从极脸上没什么变化,平和反问道,“难道是太后的人,就能随意欺辱?贵妃娘娘,你将太后置于何地?”   月贵妃脸色一变,到底宠妃,虽然有些怵宋从极,却也不能让他污蔑自己,“放肆!本宫可没听说过太后有安排什么风水师来后宫当差,不管她是谁的人,听宋司主的意思,她一来就要拆了本宫的树,难道还不许本宫拦着?”   白优这回忍不了了,扬声道,“娘娘可真是会恶人先告状,当时情况为危机,面临着什么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也告诉你了等抓到东西,我自会和你解释清楚,是你一意孤行非要阻止,怎么到头来却反倒成我们的错了?”   “这棵桃花乃是陛下亲自种下,这地方也是陛下找了有名的风水师所打造,你算什么东西,三言两语说毁就毁?你当本宫,当陛下是什么?”月贵妃力气小,嗓门倒挺大,这一嗓子吼下来,白优耳朵里都嗡嗡嗡的响。   白优被她的胡搅蛮缠气笑了,看了一眼桃树的方向,忽然决定不吵了,反正待会有她的气受。   “大人,这桃树下有阴物。”白优扭头,直接对宋从极说出了她挖树的目的。   宋从极点了点头,冲天相递过去一个眼神。   天相当即出手,准备把白优从禁军手里给抢回来。   月贵妃惊住了,拦在他们面前,“宋司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天玄司的人,还由不得旁人动手。”宋从极冷冷说道。   反正事情已经闹大了,月贵妃心知不能把人就这么放了,“所以……宋司主的意思,她刺伤本宫,毁了本宫的院子,天玄司还要保她?”   “不错。”   “……”   “宋从极,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你乃朝廷命官,还懂不懂法度?还知不知道什么才是一个臣子该做的?”   宋从极微微抬眸,丝毫没将她的话放在眼里,漆黑的瞳仁里透着肃然的煞气,“所以……娘娘的意思今天执意要动我的人了?”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月贵妃甚至愣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地打量着二人,“你的人?”   白优:“???”   宋从极素来冷血无情,只有他逼死别人的份,何时这般护过谁?   更何况,大家也敏感又清楚的捕捉到了,他说的那三个字,不是天玄司的人,也不是太后的人,而是——我的人。   这三个字背后的含义,可就有着太多的解读了。   能让宋从极说出这三个字的,她可是第一人!   天玄司很少参与后宫之事,但现在,所有人都明显感觉到了,宋从极今天不管月贵妃说什么,都护白优护定了。   月贵妃打量着白优,一来,不认识,想必绝不是什么重臣之女,不足为惧怕,二来,身边带着的还是盛千夷的人,一个本就不受待见的私生子,陛下眼得再亲善,也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他护的人想必也没多了不起。   但宋从极也护着,这就让人不得不在意了。   可是,这毕竟是后宫,今天要是真放了他们,以后月贵妃在这后宫里怕也就要沦为笑柄了,今天不处理了白优,她自然不会罢休。   “宋司主,你要保她,本宫无话可说,你可是陛下最亲近的臣子,本宫一个妇道人家能说得了什么。但你别忘了,本宫可是贵妃,她将本宫伤成这样,你真以为你带她走了,这事就能一笔勾销了吗?”   月贵妃说着,抬起了自己还在流血的手。   白优看了一眼上面屁大点的伤口,刚要说是她自己非要来送的,宋从极抬手,打断了白优将要说出口的话。   “既然她是天玄司的人,伤了贵妃娘娘自然要罚。”宋从极忽地开口道。   月贵妃惊了一下,“那宋司主的意思……?”   “但是——”宋从极继续道,“我作为她的上司,是我管教无方,难辞其咎,这罚便由我来承担。”   “大人!”白优急忙喊了一声。   在场的人也都纷纷愣住了。   宋从极要帮这么一个人抗罚?   不至于吧?   谁敢真的罚他啊?   月贵妃也愣住了,纯粹是吓的。   要她罚一个无名小卒可以,但是要对宋从极动手,那她就得掂量掂量这个后果了。   偏偏话都说出来了,宋从极甚至也没给她找补的机会,直接走到了禁军统领的面前,“卫统领,按律,伤及后宫主位,该当如何?”   卫统领吓了一跳,看了看月贵妃,又看了看宋从极。   “如何?”宋从极再次逼问。   卫统领只能硬着头皮道,“……五十杖。”   “好。”宋从极直接脱了披风,将后背露给他们,“动手吧。”   “……”   “宋司主,你可想清楚了,今日是你要替她受罚,并非是本宫所逼?”月贵妃怕他将来翻旧账,再次提醒了一句。   宋从极不为所动,“动手。”   “……”   白优看着宋从极冷然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小辣椒,当真是辣人啊。   但是,要想动宋从极,那也得问问她同不同意才行。   宋从极碍于身份,不得不抗下这个刑罚,但他们也别忘了,她还有太后这个杀手锏呢。   “等等。”白优走到了宋从极的面前,在那一杖即将落下的时候,徒手接住了,“刚才到底什么情况,娘娘你我心知肚明,何必把宋司主牵连进来?既然要罚,谁犯的错,自然应该谁来受。”   “白优。”宋从极皱眉叫她。   白优回头冲他快速地挤了挤眼睛,然后又转回头来看向月贵妃,“这一切的起因,都在于我说这桃树有问题,娘娘却觉得我在生事,所以才会发生后来一系列的冲突和矛盾,既然这样,不如我们先打个堵如何?”   月贵妃冷眼看着这个放肆的女人,“什么赌?”   “挖开这个树,要是下面什么都没有,不用大人替我,这五十杖我自己受,顺便我还能把娘娘的桃树完好无损的放回去,我可以保证挖之前什么样,挖后也什么样。但是,如果树下有东西——”白优摸了摸刚才被她打了一巴掌的脸,“当然,我也不可能真的打你一巴掌报仇,毕竟你可是皇贵妃,你就自己给自己两巴掌吧,如何?”   月贵妃笑了,觉得她简直在自寻死路,“好,本宫答应你。”   白优回头冲宋从极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反正那东西已经跑了,这种时候挖不挖树也没什么意义,既然如此,那就彻底引出来好了。   “给我拿一盆鸡血一盆糯米过来。”   白优对侍卫们喊道。   不一会儿,侍卫就拿着鸡血和糯米来了。   白优将糯米倒进鸡血里,然后直接泼到了桃树上。   白优又回头看了看天相,“烦请天相大人叫几个人,来对着这个桃树吐吐沫。”   天相:“???”   天相有点懵,这什么奇怪的办法?   “越阴的东西,越怕污秽。吐吧。”白优轻声解释了一句。   天相秒懂,叫上了几个兄弟,对着那桃树就是一顿喷口水,he-tuituitui。   可还没喷几下,桃树像是被激怒的暴躁老人,枝叶剧烈地颤动起来。   平地而起一阵阴风,吹起地上的沙子乱石到处飞。   “退!”   白优喝了一声,带着天相等人退出了桃树圈外。   紧接着,大家就看到那桃树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地蠕动,就连平整的地面都被掀了起来。   然后,桃树直接从土里被掀倒。   砰地一声压到了旁边的凉亭。   而树根所牵连着的地方,宛如一个巨大的深渊,谁也不敢轻易过去查看。   忽然,身后的宫人们叫了起来。   “啊……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墙面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阴影。   明明头顶的阳光已经被云层遮挡,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影子,但那阴影却依然强烈的打在那里。   大家明显感觉到空气都变冷了。   宋从极的剑光一闪,朝着墙面而去。   可就在他剑光即将落入到洞口的时候,一个那团墙上的阴影却在瞬间变成了实体,从洞里窜了出来。   所有人纷纷变色。   “是……老鼠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已经当场吓得晕了过去。   白优看了一眼那团东西……果然,倒是跟月贵妃一样,是个暴脾气,受不得气啊。   白优仔细打量着老鼠,体型已经快有五六岁孩子那么大了。   站起来的时候,像一头灰色的熊,轻轻便能将人推倒。   只是,明明是一副老鼠的样子,那四肢却是人的四肢。   像是被组装,又像是由不同的人所共生而成。   诡异的形态简直说不出的骇人。   尤其老鼠的眼睛……阴森冷郁,是让人畏惧的绿色。   就连老鼠眼睛里的血丝都像是活着一样,在诡异的跳动着。   白优才瞥了一眼就一阵头晕恶心,急忙将头扭开了。   果然,这阴物不太好对付。   原本安静的院子里,因为这个老鼠的突然出现,吓得乱作一团。   咦?   白优注意到这老鼠左眼还在流血,刚才应该是扎它眼睛上了,怪不得半天没动。   从那眼睛受伤的部位来看,刚才它应该只有巴掌那么大。   但却能根据四周的情况来改变自己的形态,这种阴物所滋生的怪物,当真是没一个地方是正常的。   估计是在吸引了天地之气之后,又因为沾了人血,能量倍增,才成了现在这副大号的模样。   “别看它的眼睛!”白优友情提醒了一句之后,便再不说话了。   刚才她急的要死,他们一个个都在这里阻拦,现在,白优反而躺平了。   月贵妃刚才有多嚣张,此时被吓得就有多厉害。   有些人也该吃点苦才能学点乖。   宋从极发现白优并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当下了然,自己也退到了一边,并将院子的门悄然关上了。   天玄司的人没有命令不会轻易动手,宋从极在哪儿,他们就在哪儿。   而盛千夷的侍卫只负责管白优的安危,也顺势退到了一边。   白优让天相他们吐口水当屏障,他们所在的位置外围被喷了一圈口水,那老鼠果真就一点没往他们这边跑过。   院子里只剩下月贵妃和她的人马被老鼠追得到处乱窜。   一些禁军鼓起勇气追着老鼠去砍杀,却反而激怒了它,老鼠一口咬住对它出手的人,直接三下两下就咬烂吃到了肚子里。   从未见过这般凶残景象的人,已经吓得崩溃了。   这哪里是老鼠啊,简直就是吃人的怪物!   月贵妃路过他们面前,气得跳脚,“你们没看到老鼠吃人吗?为什么还不动手?”   白优气定神闲地看了看她,“娘娘,是你把它放出来的,你得自己想办法解决啊?刚才我要处理它的时候,你不是不相信的嘛。”   月贵妃当时只想着得保住陛下的树,那可是她在后宫地位的象征,谁能想得到她说的居然是真的。   “你既然是奉命过来,本宫不懂那不是正常的,现在这老鼠都吃了人了,你还不快阻止它?”月贵妃自知理亏,却也只能强词夺理了。   白优掏了掏耳朵,“娘娘,是你说的不会后悔自己做的决定,我不能打你脸啊。”   “……”   月贵妃从未遇到敢如此顶撞她的人,但现在情况危急也没办法了,只能转向宋从极,“宋司主,连你也这么看着吗?保护皇城安全可是你的职责,你还不过来帮忙?”   “这是贵妃的院子,我不敢动手。”宋从极语气平和地说道,“况且,天玄司是负责查案,不是打架。皇城安全有娘娘手上的这些禁军。”   “你……”月贵妃已经被他们两个人气死了。   在后宫横行霸道了那么久,她还是头一遭被人怼得一点办法都没有。   想骂人,可是,宋从极往那一站,再大的脾气她也只能忍了。   更何况,老鼠还在不停地攻击他们。   “司主,我们真的不出手吗?”天相看到月贵妃气得脸都绿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宋从极低头看了白优一眼,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白家的人当真……都是一个脾气啊。   也真是只有她敢这么对待宠妃了。   “不必。”宋从极回答道。   白优一直观察着老鼠的路线,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横竖她都占理,在讲理这一块,不管谁来了,她都不可能会输。   而且那老鼠倒是还算懂事,追了一会儿就发现追其他人没用,直接改道追着月贵妃咬了。   月贵妃被它追得到处乱窜,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明明累的半死,却也不敢停下来。   好不容易禁军联手,用网兜将老鼠暂时压制住了,月贵妃再次跑了他们面前,“宋司主!你身为朝廷命官,难道就要这么看着后宫血流成河吗?”   宋从极依然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娘娘严重了,宋某不懂这些,处理不了。”   月贵妃看出来了,宋从极根本就是在帮面前这个女人出气。   再不甘心,也只能对白优说道,“本宫允许你砍树了,你现在动手吧!”   白优表情淡淡,“娘娘,晚了,现在砍也没什么用了。”   月贵妃:“你到底怎么才肯出手?”   白优挑眉:“娘娘这是认输了?”   月贵妃一怔,她都忘了两人刚才打赌了。   身后的老鼠拼命地挣扎着,虽然人手不能撕烂网兜,但牙齿却可以。   看着它尖利带血的牙齿,月贵妃后背全是冷汗,转过头来对白优咬牙道:“是。”   “那娘娘还是先认罚吧,不然待会儿大家都忙不过来。”白优依然气定神闲。   “……”   身后的老鼠已经咬开一角网兜了,月贵妃看到那老鼠幽绿的眼睛紧盯着自己,腿软了一半,后牙槽都咬碎了,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   “你满意了?”   白优点了点头,“这只是其一啊,娘娘不会以为就这样打自己两下就算了吧?”   “你别得寸进尺!”月贵妃气归气,这个时候却也只能依赖她,又只能放软口气,“你还想怎么样?”   “很简单,诚诚恳恳地向我道歉。”   她一个皇贵妃,跟一个平民道歉?   有没有搞错?   她连自己都打了,再跟她认错,她还以后还怎么在后宫抬起头来?   以后传出去了,她的脸还能要吗?   月贵妃还在犹豫。   白优当着外人的面,毕竟不太方便直接叫宋从极的名字,所以还是喊了一声:“大人。”   宋从极回头。   白优:“这老鼠反正也抓不到,我们还是去请禁军来吧。”   宋从极:“好。”   月贵妃眼看两人要走,更急了,面前这已经是皇城里最厉害的禁军了,他们都搞不定这个老鼠,两人去请个鬼的禁军。   再说了,等到他们请来,她还能活着嘛!   “你回来,本宫答应你!”   白优:“娘娘确定?”   “确定!”   白优看了看天,午时已过。   极阴的时候过去了。   时间刚刚好。   而这老鼠,也差不多被他们耗尽了大部分的力气。   正是动手最佳时机。   “行吧。”白优看了一眼宋从极,“大人,砍掉它的四肢,剩下的交给我。”   宋从极拔剑,足尖点地,朝着老鼠而去。   此时的老鼠已经彻底咬开了网兜,抓住一个人就发狂一样去咬。   铮——   宋从极手里的剑刺穿它的嘴,老鼠的嘴因为疼痛而松开。   刚赛进去的人掉到地上,急忙往后撤。   老鼠被他的剑激怒,转向了目标。   宋从极毫不迟疑地对它的四肢下手,刷刷几剑,老鼠的手脚就已经被尽数砍下。   老鼠的嗓子里发出刺耳的尖叫。   宋从极与老鼠缠斗的空隙,白优已经回到了桃树下,把手里剩下的糯米都倒了进去。   “这桃树都毁了你还在做什么?”月贵妃紧紧地跟在白优身后,生怕被那老鼠缠上。   白优面色沉稳地看了老鼠一眼,“把它引进来杀死。”   “可是……这样就行了嘛?”月贵妃看了一眼这里面的糯米。   白优扭头看着她,“当然不行。刚才可是娘娘把它喂成这样的。”   月贵妃怔了怔,想到自己手上的伤口,瞬间明白了什么,整个人都在发抖。   白优:“刚才娘娘的血既然已经让它吃到了,现在也就只有用娘娘的血将它引进来了。”   “放肆!你要对本宫做什么?”月贵妃吓了一跳。   但白优却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对着掌心就是一刀,然后将血滴了进去。   月贵妃:“……”   而这一边的老鼠闻到气息,更加疯狂,也不管宋从极和断掉的四肢了,像是受到某种召唤一样,即便用爬用滚,也朝着桃花树的那个坑而去。   月贵妃吓懵了,老鼠过来了都没敢动。   白优用布迅速包好她的手止血,然后以最快的地速度拽住了她,将她从桃树圈里跑了出去。   老鼠犹如沙漠里渴水的人一头扎进里面坑里,可是,就在它进去的一瞬间,与鲜血混合的糯米却以极强的阳气将它灼伤。   老鼠的身上开始冒起了烟。   老鼠的挣扎一如穷弩之末,它想要从坑里跳出来,但急速被吸收散失走的阳气却让它变回了之前巴掌大小的样子。   宋从极趁着它陷入到混乱,再次挥剑,从上而下,将老鼠劈成了两半。   白优丢开月贵妃,在旁边一直等着机会。   老鼠由阴物而养成,身死的话,它的血就会流回本来生养它的地方。   老鼠被宋从极斩杀之后,身体里流出的血像是有某种指引,一直顺着土在走。   白优指挥着天相等人就在旁边继续挖。   桃树虽然刚才被老鼠拔起来了,但是根系却依然有一部分连同着地下。   挖着挖着,在桃树根系的尽头,大家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包裹。   打开一看,包裹里蜘蛛、蝎子、毒蛇、蜈蚣、蟾蜍,五毒俱全,虽然都已经死了,却也密密麻麻交织在一起。   在这里面还有一具具差不多大小的腐尸烂骨,看样子倒像是老鼠。   这么阴秽的东西,想不到会埋在皇宫之中。   “就是这些东西……养出来的那老鼠。”白优面色凝重地说道。   宋从极眼神渐冷。   此时,盛千夷带着太后也来了,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不少后宫嫔妃,看到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所有人都惊呆了。   因为所看到的场面太过于震惊,谁都没有注意到宋从极此时在后宫出现有多么的突兀。   倒是盛千夷瞥了他一眼,然后将视线停留到了白优的身上。   白优也没料到会在皇宫挖出这种东西,率先过去,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始末。   太后的脸色极其难看,后宫私养此物已是大忌,谁能想到居然还是出自宠妃的院子里?   “月贵妃,这可是你的院子,在皇宫里养这些东西,到底怎么回事?”太后厉声询问道。   众人回头,只见月贵妃眼神无光,像是中邪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白优想到刚才看到老鼠眼睛时的恶心感,“这阴物有扰人神智的能力,刚才月贵妃应该是与它对视,导致失了神。”   太后冷着一张脸,“把她弄醒!”   白优想了想,“阴物怕脏,要想月贵妃清醒过来,只有一个办法。”   太后:“那快用啊。”   白优:“就是……这办法有点恶心。”   太后指了指包裹里的东西,“有什么能比这个更恶心的?你大胆的用,我给你撑腰。”   白优等的就是这句话,“挑一桶大粪来。”   “……”   宫人们很快就挑着大粪过来了。   这恶心的气息熏得大家纷纷后退。   “白小姐,大粪来了,要怎么用?”宫人轻声询问。   白优伸手指了指月贵妃,“泼她身上。”   “???”   “这……不太好吧?”丰逦站在太后的身侧,皱了皱眉道。   白优无所谓地摊手,刚才她已经说的很明确了。只有这一个办法。   太后这会儿气得要死,哪管那么多,“泼!”   宫人领了命,硬着头皮把那一桶大粪全泼到了月贵妃的身上。   月贵妃回过神来,闻着一身臭味的自己,气晕过去了。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落到了白优身上。   白优无奈再次摊手:“……”无我无关。   月贵妃刚才不找事,三番四次阻拦她,也用不着这样。   活该。   这也算是她自找麻烦了。   太后见她醒,也不在乎这气味了,“继续弄醒。”   大粪让她恢复了神智,接着再泼月贵妃就成了清水。   月贵妃再次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哭诉,太后就质问起这包裹的事情。   月贵妃此时哪里还有半分嚣张的气焰,一听说自己院子里有这些东西,直接跪了下来,“太后,我根本不知道啊……我都不知道这里有东西,这桃树还是陛下亲自种下的呢……我要知道哪里敢在这里呆着啊……”   白优看了一眼月贵妃客观地说了一句,“太后,贵妃娘娘应该没有说谎,听闻这里是陛下送给四个妃子的院子,这毕竟是个阵法,单靠一个是不能成型的。”   太后脸色白了白,“你的意思……这东西有四个?”   白优点了点头。   “这都是些什么?”太后追问道。   白优:“暂时还不能完全确定,四个地方应该都是一样的,大可挖开看看。”   太后:“挖!”   白优教了他们办法,宋从极即刻就带着不同的人去了。   盛帝听闻后宫出事,处理完手上的奏章,这会儿也赶了过来。   他刚一坐下,宋从极就带着三个大包裹进来了。   打开一看,是一样的东西。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里面的尸骨。   宋从极将刚才杀死的老鼠,连同其他三个地方一并杀死的阴物带了过来。   老鼠、蛇、蝎子、蜈蚣。   皇宫四角,由这些五毒之物,阴养出了这四种诡异的生物。   太后看得心惊肉跳,怪不得后宫里阴气常年不散,谁能想到他们每天生活的地方会有这种东西?   这可曾是皇宫里的吉祥四角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盛帝愠怒,看向白优问道。   白优围着这些东西转了一圈,看来和她猜想的一样,“陛下,这是利用阴物所制造的一种煞气风水局。”   盛帝脸色一沉:“用了做什么?”   “这是能让陛下彻底断子绝孙的绝命煞……” 第57章 16 你就是对她动心了   现场一片安静。   这简直是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了。也是大盛开国至今, 所遇到的最荒唐的事情。   在皇宫里布下这样的局,毁的并不是盛帝,而是整个大盛的根基。   皇室无嗣, 帝王的皇权早晚要旁落到其他人的身上。   还好因为鬼儿子的事情,原本生活在皇宫里面的皇子们全部都搬了出去,若是继续待着, 谁能想到会发生什么?   白优对于这个发现也同样很惊讶,对方不仅做的隐晦,用繁盛来掩盖了阴秽,还能在宫里多少人的眼皮底下做这些事情, 瞒过一次次的调查,这手段……   简直不能细想。   这毕竟涉及到皇庭秘辛,太后已经将不相关的人都遣走,现场此时就只剩下四个花园的园主妃嫔, 还有天玄司的人马。   太后尽量控制着脸上的怒意, 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弄的?在皇宫里这么久,居然都没有人发现?”   白优想了想, 用相对比较好理解的方式解释了一下,“风水由自然天地所成, 气味也是如此,恶心的气味长久下来会形成秽气煞, 恶毒的声音则会形成声煞, 本来这些东西单独出现会很容易就辨别,但此物应该是在花园开始建造的时候就放进去的。”   太后的视线扫了一圈四位宠妃:“这可都是些死的东西,你们总不至于一点味道都闻不出来吧?”   宠妃们一个个脸色突变,跪了下来, “臣妾不知道啊……”   白优并不想牵连无辜,急忙打断她们的哭喊说道,“太后息怒,这个也不能全怪贵妃娘娘们。”   “这可是她们自己的院子,不怪她们怪谁?”太后冷然一喝。   白优摇了摇头,“太后,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①,花园刚开始修建的时候,往往都会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气味,娘娘们身份尊贵,在建造的前期自然是不会每日都来守着的。而花园建成,即便是偶尔闻到不一样的气味,也因为习惯了而忽视掉了。就像月贵妃——”   “刚才她身上一身屎尿的时候我们都觉得腥臭难忍,但现在……也就都习惯了。”   月贵妃:“……”   其他宠妃:“是啊是啊……太后我们真的不知道啊……我们可是陛下的妃子,超级想生的啊,怎么可能会干这种害自己的事情啊……”   白优:“……”这盛帝什么喜好,怎么都喜欢这么咋咋呼呼的,一对比,安静柔弱的丰逦,简直不要太顺眼了。   “不过——”白优实在有点受不了宠妃们的哭诉,打断道,“这里虽然五毒俱全,但能形成的无非是一种局部的煞气,一般情况下只能影响到常来花园里的人。”   月贵妃越听越糊涂,虽然很想回去洗澡,但这毕竟关系到她,乃至她全族的小命。   在搞清楚怎么回事之前,她也只能忍了。   憋着这一身的臭味毫不顾忌地询问道,“这是陛下亲赐我们姐妹的花园,按你所说,我们是最容易被影响的人,虽然好像的确是这样。但其他妃嫔可不是谁都能来这里的,陛下也不会经常来此,后宫无嗣已经许久,这也算不上我们四人的特权,你认定都是这花园所致,那其他人又如何解释?”   这也正是白优觉得奇怪的地方。   这个布局的确是绝命煞,但能够起到整个皇宫的作用,仅仅靠这四个角肯定是不够的。   毕竟这煞气已经强到把帝王之气给压下去了,量来说,也不可能少。   且不说每年新送进宫里的女人有多少了,就像月贵妃说的那样,也不是人人都有“幸”能去到煞气中央的。   但是,多年来不管是谁都无法怀孕,有了子嗣也会早夭,这显然过于离谱。   而且,就冲这漫天的阴气,阴物都已经被毁,四周的阴气都未散尽,说明这绝命煞并没有完全被清除。   白优想了想扭头对盛帝说道,“有皇城内外的地形图吗?”   盛帝脸上的表情已经黑成了锅底,语调都带着压抑的怒气,“陈公公,去拿。”   “是。”   盛帝身边的公公当即退了出去。   院子里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而沉闷。   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寂静地等待着。   盛千夷一向对于皇室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比起他人的沉重,他反而是最悠哉的一个。   他的视线落在白优的身上,带着探究,也带着难以褪去的灼热。   像!   真的太像了!   明明眉眼五官身形和时霓一点都不像。   可是,看着她解决问题的样子,分析情况的说法……简直就和时霓一模一样。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相象的人?   前几次还能以她在模仿说服自己,但现在……从她面临这些问题时所有的反应……这可活脱脱就是时霓!   到底……这是怎么回事?   陈公公很快地赶了回来,将一份地形图递给了白优。   白优看着地形图研究了一会儿,果然……和她想的一样,皇宫与其他地方合并,才是真正的绝命煞。   “陛下请看。”白优将地图放到了盛帝的面前,指了指城外的一座山下,“这里……是之前天玄司发现无数孩子尸骨的地方,皇宫四角正好在它的兑向,就像是黄河入海一样,这山下所产生的所有煞气都会随着风直冲皇宫。”   “皇宫四角形成了一个网兜,正好把这些煞气全部兜住了,所以就会导致煞气不散,笼罩在整个皇宫里,而不管是谁,只要是长期生活在这里,都会被影响,导致难以生育。”   太后听着心惊肉跳,却问得极为仔细,“毕竟隔了这么远,这煞气是怎么做到直冲皇宫的?”   宋从极上前一步,得到盛帝的允许以后,才将之前那些皇子的死公开,“……回太后,因为这里面死的孩子,都来自于皇室。”   白优在旁边顺便补了补关于枯死洞里的一些风水局的情况,然后才又回归到枯死洞和这里的联系,对众人说道:   “正所谓落叶归根,他们的家在这里,死之前所想的地方自然也是皇宫,毕竟那里面的孩子都是带着极大的怨气死的,怨气汇聚到一定程度就会成为煞气,所以牵引着煞气直冲这里再正常不过。”   “再加上这四角阴地,本身也会吸引这些煞气而来,综合各方面的气场最终形成了现在这个绝命煞。”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沉默的盛帝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暴躁。   白优虽是为鬼儿子的事情来,但恐怕鬼儿子的出现也与这绝命煞脱不了关系。   在这片死寂中,她偷偷看了一眼丰逦。   柔弱含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情,丰逦脸上都挂着浓浓的悲伤,像是随时都能哭出来一样。   “皇帝,此事必须严查,不管是谁,动了这样的心思,必须得严惩。”太后看了一眼盛帝,语重心长地打破了沉默。   盛帝点了点头,看向白优和宋从极,“此事既然由你们发现,便交由天玄司负责,尽快找出布下这些污秽之物的始作俑者。”   宋从极:“是。”   白优心下一喜,看来就连老天都在帮她,这简直就是白送上门的机会。   有了盛帝的之前,她之后简直可以横着走了。   白优继而补充道:“陛下,因为此事关系重大,宫里还有多少类似这样的暂且不知,如果总是来来往往进出宫可能会有些不太方便……”   盛帝倒没察觉有什么不对:“这容易,朕允你住进后宫,配合宋从极彻查此事。”   白优:“谢陛下。”   盛帝已经烦躁地准备走了,丰逦看了看白优,却柔声叫住了他,“陛下,臣妾还有一个提议。”   盛帝看到是她,语气明显放缓不少:“什么?”   丰逦:“白小姐毕竟是女眷,又是刚进宫,对宫里情况并不太熟悉,虽说是来调查的,但到底有些许不便,不如就让她住在我那里吧?有什么臣妾也能尽快的通知你。免得……又闹出现今天这样的误会。”   白优看了一眼丰逦,虽然不知道她忽然提出这个有什么意图,但是,正好她的目标也是她。   她主动这样提了,也就省的白优再去找由头靠近她了。   盛帝拍了拍她的脸,“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就这么办吧。”   “谢谢陛下。”   盛帝没再多言,带着怒气先走了。   太后这会儿被气的头疼,也没计较白优怎么会是天玄司的人了,叫上了盛千夷也走了。   白优盯着月贵妃看她也打算跑,急忙叫住了她,“娘娘留步。”   月贵妃这会儿浑身又是屎又是尿的,别提多难受了,“你又想干什么?”   白优含笑看向她:“娘娘忘记刚才答应我的了?”   “什么?”   “道歉啊。”   “……”   周围没走的人,甚至包括那些宠妃此时也都停下脚步,不走了。   一个个在旁边等着看热闹。   月贵妃看见白优就上火,一脸心不甘情不愿:“我现在这样,等我回去洗了下次再说。”   白优直接拦在了前面,“……那倒不用,下次还不一定能不能见到贵妃娘娘呢,该办的事情,我们现在一并了吧,省的我还得单独去找娘娘,那多不好意思,想必娘娘也不是很想再看见我的。”   “你……”月贵妃瞥了一眼周围等着看笑话的其他妃子,她在后宫横行霸道数年,除了在丰逦那吃过瘪,其他时候,何时跌过如此大的跟头?   一想到今天自己这么惨都是因为面前的女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宋从极走到了白优的身后,虽然一言不发,但被他冷冷的注视着,那股无形压迫感却扑面而来。   “月贵妃,犯了错就要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啊?”   “就是就是……好歹也是贵妃呢,总得给姐妹们做个表率不是?”   “对啊……白小姐今天可是救了你的命呢……做人啊……要学会感恩啊……”   “……”   月贵妃听着身后那些宠妃们阴阳怪气的话,再看了看面前一脸气定神闲的白优,想了想也只能咬牙躬身,对白优行了一个完整的大礼,道:   “对不起,今日之事都是我冒犯了白小姐,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白优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好的,我原谅你了。”   “……”   *   众人走了之后,天玄司重新接管开始调查。   白优也留了下来。   虽然和之前她与宋从极的计划有些不一样,但反正目的是达到了,甚至还是以非常名正言顺的方式,这点是两人都没想到的。   宋从极把白优单独叫到了一边,将刚才给月贵妃看的令牌递给了她,“这个令牌你收着。”   “见此令者如见我。”   白优仔细地看了一眼这个令牌,这是他父亲曾经的令牌。   天玄司司主之令。   别说如见他了,只要拿着这个令牌,就连整个天玄司都能喊来。   白优现在深刻的感受到了身份的重要性,倒也没跟他客气,接过令牌就好好收了起来:“多谢大人。”   宋从极冷淡的点了点头,态度有种刻意的疏离。   白优敏感的察觉到了,仅仅愣了一下,倒也没多想。   宋从极继续道,“我不一定每一次都能及时赶到,陈公公,是我的人。你有任何麻烦,随时可以找他。”   白优想到了刚才盛帝身边的太监,没想到他的手居然伸的这么长。   “好。我记住了。”   “丰逦主动邀请你定有所图,多加小心。”   “嗯。”   白优抬眸看着他,莫名想笑。   明明他一副克制又冷淡的样子,但却唠唠叨叨交代个没完,一点都不像之前冷酷的宋司主。   “你真把我当小孩啦?放心吧,我能处理的。”白优说着重新拿出来令牌晃了晃,“见令如见人,你一直都在呀。”   宋从极瞬间失语。   低头对上她的视线,浅浅笑意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她的笑容如这园中盛放的桃花,明艳瑰丽,直击人心。   她随口一句话,却击得他心中叮当作响。   宋从极急忙转开眼,随着叮当声蔓延起来的情绪让他神情紧绷。   他这是……怎么了?   白优察觉到宋从极似乎比之前又冷了几分,不解地打量着他,但又看不出什么端倪,继续问起正事,“你知道丰逦是怎么成为皇贵妃的吗?”   就丰逦那种柔弱的身子骨,选妃第一关都过不去的吧?   毕竟比起周围那一堆叽叽喳喳的妃子来说,她安静脆弱的宛如异类。   宋从极回了回神,低声道:“几年前陛下外巡,她是当地一个县令的女儿,负责照顾陛下起居。后来被陛下看中,破格带进了宫里。”   怪不得……   但既然能带到宫里,身份肯定是真的了。   白优压下了心里的疑惑,没再多言,转身和天相等人一起研究园子。   等事情都处理完,宋从极再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宋从极刚进书房,看到桌子上那一堆花生壳眼皮就抽抽。   “二叔。”   宋从极冷着一张脸喊了他一声。   宋也正一边话本一边吃花生米来劲,宋从极喊了一声都没听见,又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急忙放下手里的花生,跑过去,“怎么样怎么样?白优怎么样了?宫里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这护妻护的可以啊。”   “……”   宋从极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哪里打听来的这些消息,“二叔,慎言。白优并不是我的妻子。”   “哟,称谓都换了。”   “……”   宋从极实在受不了这二叔如此鸡婆的毛病,“二叔,没事的话我要办公了。”   宋也看疯子一样的看他,“忙了一天你还没忙够呢?来嘛,跟叔谈谈心,你是不是对白优有什么?”   宋从极怔了一下,当即否认:“没有。”   “心虚!”宋也满脸不信,“没有你刚才眼神闪什么,上次我记得你说的时候,那睫毛都不带眨的。”   “……”   宋也瞥眼偷瞄他:“人啊,能够控制得了一切,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的。”   宋从极沉默许久,今日那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在心里激荡,他破天荒地没有赶宋也走,而是认真地说道:“二叔,我什么都给不了她。”   宋也到底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感情……要迟钝了。   “嗨呀,你说的这叫事吗?直接娶回来不就行了。”   宋从极眼神微凛:“不行,对时霓不公平。”   “……”又来了。   宋也盯着他,“那你是把白优当时霓替身了?”   宋从极:“当然没有。”   宋也挤到他的面前,“你看,你不觉得矛盾吗,你既然不想跟人家有未来,那你今天干嘛还帮她挨打?你可是天玄司司主。”   宋从极眼底有些茫然,他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想了想,答道:“她是在帮我。”   “你拉倒吧,你什么样别人不清楚,我还不知道?你没发现你从不会对别人做的事情,却为她做了吗?你给了她太多太多特殊了,宋从极。你就是喜欢她,你别不承认。你个小崽子就是心动了。”宋也越说越激动,像是抓到了宋从极的小辫子一样。   “……”宋从极平静无波的眼底因为最后一句话,难得出现了巨大的波动。   “不,我只是……”宋从极试图辩解,宋也赶紧摆手,“打住,别找任何理由,你不需要说这些话来说服我,你摸着自己心,好好想想吧。”   宋也把宋从极搅乱以后,一溜烟跑了。   宋从极的面前浮现出那张明媚灿烂的脸,像羽毛一样在他的心间划过。   痒痒的。   却也让人心绪难平的。   难道……这真就是心动吗?   *   因为昨天的举动,白优一时间成了宫里的红人。   不少妃嫔听说她暂住宫里,纷纷来请她去自己的住所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白优推辞不过,只能一个个地跑。   而这种事情,宫里都闹翻天了,宫外自然也瞒不过。   白礼一听说她在宫里被人欺负了,闹着就要进宫来找月贵妃和盛帝算账,幸亏白驰拉得快,好不容易才把他爹给劝住。   白驰一想到白莲花那里白优收拾仙姑的样子,他就不信白优真能吃得了亏。   谁惹她谁倒霉好吧?   他爹可真是太小看白优了。   白礼虽然没去,但却依然放心不下,寻思了一圈,这家里也就白潇能稍微靠谱稳重点了,于是死活要白潇去宫里看看她?   到底淮安侯府也曾是先帝亲封,手里还握着先帝御赐之物的,要进个宫也没那么难。   只不过,为了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白优这边接到消息以后,就命人安排他们从宫院侧门进入。   白潇这是第一次进宫,整个人都紧张的不行,一直祈祷着尽快见到姐姐。   突然,轿子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跪拜的声音,“见过公主。”   白潇还没反应过来,轿子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刻薄的挑衅,“哟,这是谁家的人啊,见了公主还不出来见礼?”   白潇一听吓了一跳,急忙下了轿子。   对面站着浩浩荡荡一行人,为首一个穿着明艳锦裙的女孩,坐在轿撵里居高临下地睨着人,眉眼里尽是嚣张。   白潇第一次见到公主,但看她的样子应该就是那个目中无人的——南婇公主了。   进来前白驰还特地嘱托过她,要是碰到南婇公主得绕道走,她着急忙慌地跪拜行礼:“我……我是淮安侯府白潇,见过公主。”   对面传来一声轻蔑的嗤笑。   随即,南婇旁边的婢女就冷嘲热讽起来,“你懂不懂规矩,在公主面前要自称奴婢,你有什么资格称我?”   白潇愣了一下,她记得家里教她进宫这么介绍自己是可以的啊。   但她没敢多想,还是老老实实地照着她说的又拜了一次。   婢女又开始挑毛病了,“你是故意的吗?公主没让你起来,谁允许你起来的?”   白潇:“……”   轿子上的人挥手示意,轿辇停在了白潇的面前,南婇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说道,“罢了,看你也是第一次进宫,既然不懂规矩,今天本公主正好心情好,就教你好好学学。”   白潇想说什么,可是,南婇身后的太监们却已经冲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白潇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周围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敌意,可一点都不像是真想教她规矩的。   她虽然脑子没有白优灵活,但危机意识还是很强的,她挣了挣急忙说道,“公主,我是奉了家里的嘱托特地进宫我找姐的,她还在等我,可否等我和她说一声再学这个规矩?”   南婇笑了笑,“对了,你不说本公主都忘了,区区淮安候,进宫可是要得到父皇御批的,你是怎么进来的呢?”   婢女:“公主,她走的是偏门,肯定是悄悄闯进来的。”   白潇从怀里拿出了侯爷交给她的毛笔,“不是的。我不是闯进来的,我有先帝的御笔,是可以不需御批就能进宫的。”   南婇看都没看一眼,“随便拿个笔就说是先帝御赐的了?你们白家还真是敢编。”   “这是真的!”   南婇冲婢女丢了个眼神,婢女当即就过来抢,“真不真那也得验过才知道。”   白潇一看她就没安好心,怎么都不肯放手,两人争抢之际,啪嗒一声……笔断了。   “呵,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南婇冷笑,“哪里弄来的假货,还敢说是御赐之物?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白潇一向嘴笨,不擅长吵架,但她不傻,已经看出来这公主明摆着就是来找事的了,“你……你们是故意的!”   “是又如何?”南婇也不跟她藏着掖着,狂妄地看了她一眼,“就你一个小小侯府,还敢跟本公主作对?”   “……”白潇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只想赶紧去找白优。   可是,南婇却根本不给她离开的机会,“好好学规矩。学会了本公主自会放你走。看你什么都不懂,就先学跪吧。”   “於衣,示范给她看。”   婢女照做了,先屈膝再跪拜。   白潇虽然不爽,但周围被人太监拦着,只能照着於衣的每个步骤拜了一次。   南婇坐在轿子上,漫不经心看着她,“不对。”   “???”   “再来。”   白潇又跪了一次。   “不对。”   “再跪。”   白潇又跪了一次。   “本公主看你是不愿意好好学是吧?”   “没有,我……”   “好好教她。”   南婇语气加重。太监们领命冲了上来,把白潇重重地按到地上,然后又提起来,再按下去。   地面又冷又硬。   粗粒的路面没几下,就把白潇的膝盖磨破了。   白潇的裤腿里有血渗了出来。   她的额头上疼得冷汗直冒,可她知道对面是公主,所以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强忍着痛,一声都不坑。   南婇看着她,等待了许久的求饶没有等来,越发不爽。   想到上一次被抢走的孔明灯,还有宋从极对白优的维护,白家的人还真是一个个都那么讨厌。   “你们都没吃饭吗,给我好好教她跪!”   太监们压白潇的手更重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白潇抬眸,看到是白优,激动的都要哭了。   南婇抬眸淡淡瞥了她一眼。   於衣已经帮公主开口,“她不懂规矩,我们公主好心教她,免得进宫闹了笑话。”   “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宫里磕头,是这样磕的。”白优冷笑。   南婇却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你一个乡野村妇懂什么?我都这是为了她好。”   “恐怕公主并不是为她好,而是在故意拿她撒气吧?”白优直白地揭穿了南婇,也是见到她才想起来,上一次元灯节,闹着要孔明灯的人正是她。   当时白优抢了她的灯,想必这一次,根本就是报上次的仇罢了。   南婇被揭穿了也根本不在意,挑眉道,“是又如何?区区一个淮安候,本公主想打就打了,怎么?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白优再次笑了。   暂时没有理会南婇,走到白潇的身边,白潇眼里含着泪,却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姐,我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你做的很好。”白优蹲在她的面前,掀起她的裙摆看了一眼,膝盖都已经破了,裤子也破了,上面的血不停往下流。   都怪她,来晚了。   明明都已经选择了没人的入口了,想不到还是被撞上。   “疼吗?”白优心疼地问。   白潇一张脸苍白无比,却坚强的摇了摇头,“不疼。”   “我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   “嗯。”   白优转身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刚才按住她的那些太监,“最近这宫里邪气真是太重了,就连人都被邪气附了体,看来不好好处理一下,恐怕也不行了。”   话音一落,白优身后跟着的侍卫们就直接动手把那些太监和婢女给扣住了。   南婇一惊,“你做什么?你敢动本公主的人?”   白优面不改色:“刚才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公主也知道我最近处理宫里风水,为了整个皇城的安危,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任何人。”   “你想对他们做什么?”   “也没什么,无非是去去邪气而已。”   白优说完,侍卫们就已经动手,用同样的方式逼着他们下跪。   侍卫的手更狠更重,区区几下,别说膝盖出血了,没几个人的骨头已经裂了。   南婇才不在乎这些宫人的死活,但是白优竟然敢公然打她的脸,这怎么能忍!   “你给我住手。”   “怎么?公主要拦?公主是不想这皇城好了?”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明明是做给我看的。”   白优靠近她,用仅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模仿着她刚才的语气反问道:“是又如何?”   南婇惊呆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优淡淡地睨着她,“公主,你该不会以为打了我妹妹,我就不敢动你了?”   南婇愣了一下,下一刻,大腿和腰上忽然传来刺痛,南婇疼得尖叫:   “啊啊啊啊啊……贱人!你刚才对本宫做了什么?”   白优故作无辜,将手里的针全部藏了起来。   巧了,刚才她正被其他贵妃拉着闲聊刺绣,手里抓了一堆针。   针孔细密根本看不出来。   而且,她的针扎在了南婇的穴位上,暂时不会有什么反应,一到晚上就且让她好好吐血去吧。   为了以防万一,白优特地算准了时间,今天盛帝会从这里经过,所以才安排白潇往这走的,虽然南婇的出现是意外,但既然盛帝来了,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白优又狠狠地扎了南婇一回儿,南婇气得跳了起来,一把揪住白优的衣领,“本公主今天不弄死你,我不就不叫南婇。”   白优任由南婇将她推倒,南婇整个人骑到了她的身上,刚要动手拔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忽地一道严厉的声音传了过来。   “住手!”   南婇闻声一怔。   “你在做什么?”盛帝生气地看着面前的人。   南婇回头:“父皇?”   白优泪眼婆娑,“陛下……陛下求您为我做主。”   白优这一哭,身后的人都懵了。   盛帝眼神沉了下去,“发生什么事情了?”   “南婇公主要杀我……”   “陛下,我为朝廷办事,早就想过会得罪人,但我却没想到我一心想帮别人,却要遭遇皇室这般对待?”   “……陛下也知道,我自小身体不太好,家父担心我在宫里不习惯,特地拖妹妹来看看我。但是……却没想到遇到了公主的刁难。”   盛帝的目光扫过白潇,已经看到了她膝盖下的殷红,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什么样他还是心里有数的。   “南婇,你在胡闹什么?”盛帝脸上无比生气,当即转向南婇。   南婇没想到白优竟然这么不要脸,“我没有,她血口喷人,是她先动的手。”   白优指了指太监们,“陛下,我也只是想认认真真尽快查案,那些人身上不干净,我才想把他们的邪气去掉,谁知公主打完我妹妹还不解气,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我。”   “你放屁,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南婇,白小姐温婉弱小,怎么可能会打你?”   “父皇,你不要被她给骗了。”   “你说她打你,可有人看到了?”   “他们都看到了!”南婇急忙指了指自己的随从们。   身后那些被侍卫按着的宫人,看到白优转过头来冲他们笑了笑。   忽然觉得后背一冷,那样子简直比公主还要可怕。   纷纷低下头,“没看见。”   南婇:“……”   “南婇,朕看你是越来越目无尊长不分轻重了。”   “父皇!”   盛帝亲自走过去将白优扶了起来,然后褪下了拇指上的戒指,“这是朕的扳指,见它如见朕,即便是太后,也动不了你。你既为朕办事,以后就拿着它吧。”   白优特地表现的受宠若惊,“谢谢陛下。”   白潇此时也被扶着走了过来,“姐姐,先帝赐的笔也被她们弄断了。”   盛帝看到那支笔,那是他父亲的东西,上面还留了他的刻字,上面的白家之字,还是父亲亲手刻的。   这些年不怎么见白礼,他都忘了,白家到底是帮着父亲打下江山的重臣。   在看了看脚上都是血的白潇。   盛帝一下子愧疚难当,平日在宫里南婇也没少处罚这些奴才,以往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他才意识到他把这个女儿,惯得太无法无天了。   果然……不能再这样纵容她了。   白优是来处理后宫断子绝孙的事情的,她阻止白优,就等于阻止他的传位,阻止大盛的未来,盛帝又怎能轻易饶了她。   盛帝一巴掌直接抽到了南婇的脸上,“混账!”   南婇又震惊又羞愤,“父皇,她在骗人!”   盛帝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跟白小姐道歉。”   “不可能。”   “道歉。”   “不,父皇你偏心,你信她都不信我?”   白优发现盛帝有些动摇,“罢了,陛下算了吧,她毕竟是公主,我们一个小小的侯府,就算衷心爱国又能怎样,地位悬殊,终究配不上公主的道歉。”   “……”盛帝听她这话怎么那么别扭?   盛帝脸上的动摇散去,“把她关起来,不认错,不准让她出来。”   “父皇!”   南婇被拖走了。   临走之际,白优冲她含笑挥手。   南婇没想到自己会被阴成这样,明明她才是公主,现在父皇居然为了她关自己?   ???   她爹是吃错药了嘛?   “你给我等着。”南婇咬牙切齿地冲白优吼。   盛帝来到白潇面前,看了看她脚上的伤,先是保证会重新给他们一个先帝遗物,随即又立即命人将两人送去太医院治疗。   白潇之前虽然委屈,但是看到姐姐帮自己出了气,忽然觉得这些伤都不重要了。   “姐,你可太厉害了。”   白优看着她包裹着的双腿却很是心疼:“下次灵活些,能屈能伸,千万不要让自己吃亏,明白了嘛?”   “嗯。懂了,下次我也来恶人先告状。”   “……”   白优叹了口气,“疼吗?”   “现在不疼了,姐。我没事,我可没那么脆弱。”   “我们的白潇也长大了。”   “那可不。”白潇骄傲的仰起头,“就是姐,我这样怕是不能回侯府了,大伯听说你被人欺负了死活闹着要来,好不容易才被拦住,要是看到我也这样了,估计这宫里得被大伯掀了。”   白优头疼地想了想,的确是这样,要不是白礼闹得太狠,她也不会答应让白潇来看她。   白优:“我一会儿跟家里说一声,你暂时先在宫里住下,等你腿好了,我再送你回去。”   不过——   白优将宋从极给她的令牌递给了白潇,“你拿着,万一我不在身边,用这个去找天玄司的人。”   “那姐姐你呢?”   白优晃了晃盛帝给她的东西,“你忘了我有陛下的扳指。”   白潇灿烂的一笑,将令牌收了起来,“对了,姐,我之前听姐妹们说,南婇公主平时从来不会在宫里乱跑的,今天怎么会在侧门啊?像是故意在蹲点一样。”   “是啊?”   白优也觉得奇怪,就是因为不想引起注意,她才悄悄安排白潇进来的,南婇又怎么会知道的呢?   不过,很快白优的疑惑就解开了。   回到丰逦寝宫的时候,两人还没踏进院子,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谈话。   “……娘娘,南婇公主被陛下关禁闭了。”   “嗯。”   “她也真是冲动,一听你说白优要去那接妹妹,二话不说就带人去堵着了,我听说他们之前因为宋司主闹了矛盾,想不到她一个公主居然还被白优给收拾了,真是可笑……”   “慎言,后宫之事岂是你我能断言评价的?”   “哦,娘娘我错了……”   白优脚步一顿,所以,其实南婇会去那里,根本是丰逦故意告诉她的?   有意思。   白优还什么都没做,这丰逦就先对她动手了?   看来果然……这丰逦有问题。   她越是表现的无害,怕是就越危险。   白优故意清了清嗓子,走了进去。   “娘娘,我接到妹妹了。”白优笑意盈盈地和她打招呼,就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丰逦依然是那副柔美的样子,瞥了一眼轮椅上的白潇,“这就是你妹妹吧?她的脚怎么了?”   “哦,没事,路上受了点伤。”   白潇只能勉强在轮椅上冲丰逦行了个礼,“见过丰逦贵妃。”   “不必客气,都这样了无需在意这些礼节。”   白潇:“谢谢娘娘。”   丰逦满脸担忧:“看你这样怕是伤的不轻,快去休息吧?”   白优倒也没推辞,推着白潇就去里面的卧房了。   白潇第一次睡在皇宫,却并没有高兴到哪里去。身上的伤一到晚上更加疼了起来。   纵然很困,却也疼的睡不着。   以往白优自己,这些病痛忍忍就扛过去了,却忘了白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伤成这样。   看着她在夜里辗转反侧,到底于心不忍。   “我去太医院帮你拿点止疼的药。”白优说着,没等白潇开口就下了床。   白优信不过丰逦的人,毕竟之前已经去过一次太医院了,还算是认路,所以特地把侍卫都留给了白潇,自己只身前往太医院。   可是,跨进太医院里,值班的太医却并不在。   “太医?有人吗?”   白优转了一圈,没看到人,正纳闷这里面灯火通明,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忽然,一群禁军手持明火冲了进来。   “大胆贼人!竟然敢来太医院偷东西!”   白优愣了一下,不对,禁军她见过的,这些人虽然穿着禁军的衣服,但气质和感觉明显不是。   白优心下不对,刚要说什么,对方瞬间全部冲了上来,用抹布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将她直接拖走……   *   将军府。   宋从极这些天一直睡的不太安稳,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白优的身影。   好不容易刚刚有了点睡意,天相匆匆来报,“司主,宫里出现了你的令牌。”   宋从极脸色一变,“是谁用了?”   “不知道。”   宫里的人都已经认识了白优,不可能认不出拿令牌的人。   但令牌要是落到别人的手上……   “进宫。”   宋从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宫里。   陈公公特地留了一间隐蔽的空房给他们。   宋从极一进去,就看到了双眼通红坐在轮椅上的白潇。   “宋司主……”   宋从极看了一眼她手里握着的令牌,心里顿时打起了鼓,“怎么了?”   白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宋司主,快救救我姐姐啊,她说帮我去找药,然后就……不见了……” 第58章 17 姐夫!   宋从极视线微凉, 但语气里却带着让人心绪稳定的力量,“别哭,怎么会不见的?详细说一下。”   白潇擦了擦眼泪, 抽噎着断断续续把她们遇到南婇的事情,以及因为她的受伤,白优去太医院找药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姐姐去了以后我在屋子里等了很久, 但是她都没回来。白天是姐姐推着我走的,那段路我记得很近,不至于那么长时间都回不来,然后我就派了几个侍卫去找她。侍卫说了太医院, 那里值夜的太医说根本没有见过姐姐……”   白潇咽了咽口水,“姐姐今天一直提醒我要小心丰逦皇贵妃,所以我不敢惊动她,只能悄悄地让侍卫拿着令牌去找天玄司的人。然后我就看到了陈公公, 再接着他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宋从极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侍卫, 他记得这些应该是白天就跟着白优的人。   “丰逦那边目前还没发现吧?”   侍卫:“回司主,并没有发现。”   宋从极应了一声, “你先把白潇送回去,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其他的我来查。丰逦那边若问起白优, 就说被我叫走了。”   侍卫:“是。”   白潇被侍卫推着往外走,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不放心的回过头来看着宋从极喊道, “姐夫,你一定会找到我姐的对吗?”   这个称谓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心说完了完了,宋司主的亲戚也敢攀, 真是敢随便乱喊。   魁斗更是狠狠撞了天相一下,让他赶紧去救白潇的命。   结果,却只见宋从极神色如常,笃定地说了一句“放心,我会找到她”便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众人看着白潇被推走,一个个目瞪口呆。   不是吧?   前段时间他还毫不留情地退了婚,这才多久,怎么就成姐夫了?   重点是,司主居然没反驳?   啊啊啊啊啊……他不对劲,相当不对劲啊!   天相一副你们这些憨比懂个屁的样子摇了摇头,哎,有时候一个人把瓜都吃完了,也是寂寞啊。   宋从极看到白潇彻底离开,这才转过身来,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对众人下令,“此事不宜闹大,白优一定还在宫里,封锁所有出入口,去找陈公公那边调一些人,务必找到她。”   “是!”   *   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到来了一般。原本安静的四周,顷刻热闹起来。   紧接着白优便感到一股刺骨的凉意兜头而下,这凉意片刻就渗透到了全身,将她从昏睡中叫醒。   “醒了。”陌生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白优有一瞬间的混乱,她在哪儿?   视线一点点恢复清明,抬起头来看向对面。   意识当即苏醒。   “怎么是你?”   白优意外地开口询问,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被关到了一个阴暗的地方,门窗都被钉死了,像是一个改造而成的牢房。   她的双手也被吊住,系在两根柱子上。   对面的人笑了笑,语气里都是嚣张与不屑,“真是巧啊,你落我手上了。”   “南婇公主……”白优想到昏迷前那一帮假冒的禁军,实在没料到她居然胆子这么大,“假冒禁军可是要杀头的。”   南婇满不在乎地看了她一眼,“哪里有禁军?有谁看到了吗?”   “……”   白优本以为这宫里对她威胁最大的人丰逦,没想到……竟然先栽南婇手上了。   “那我倒想问问,公主大半夜把我抓来这里是为何事?”白优直接问道。   南婇脸上掠过一丝兴奋,“当然是为了调查案子。”   白优:“什么案子?”   “太医院珍藏后胡进贡的天蚕果被你偷了。”南婇字句铿锵的嫁祸给白优道。   白优愣了愣,说得跟真的一样。   “我不知道什么天蚕果。”白优直接反驳道。   南婇:“你一去太医院,天蚕果就没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可笑,我连这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为何要偷?更何况,我在太医院的时候,那里根本没人,公主若要查,为何不查本该值班却不在那里的太医?”   “太医每天都看着,有必要偷吗?天蚕果乃是神山圣品,能止血止痛,正适合白潇,除了你,我看整个宫里也没人想要天蚕果了。”   “我没有拿过。”白优不管她怎么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就是不承认。   南婇也不生气,反而高兴地冲一侧的侍卫喊道,“看来她是不打算说实话了,你们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审审她。”   侍卫不敢忤逆公主的意思,走到了白优的面前,拿过沾了淹水的鞭子,对着白优就直接抽了过去。   白优疼得浑身一颤,“南婇,你这是污蔑!”   南婇一脸无辜,“怎么会,我好歹是公主,会干这样的事情吗?明明是你偷了天蚕果在先,你不愿意说,本公主自然也只能用点非常手段了。”   “……”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白优算是看明白了。   南婇不过是演了一出戏,想整她而已。   什么天蚕果,无非是她动手的一个由头。即便没有天蚕果,她也能编出别的东西来。   “我手上有陛下的扳指,任何人不能动我。”   “是这个吗?”南婇把扳指拿在手里,然后随手丢到了火盆里,邪恶一笑,“现在不就没有了。”   “……”   “陛下命我彻查风水一事,我若不见,你当真以为你能逃得了?”   “我现在被父皇关禁闭,谁又知道我出去过呢?”   “你真以为天玄司查不出来?”   听到天玄司南婇脸色当即一变,“别提天玄司,你有什么资格提?你还妄想宋哥哥来救你?”   宋哥哥?   白优敏锐地察觉到了南婇语气里的不对。   白优故意道:“宋从极当然会来救我。”   “你闭嘴!”提到宋从极,南婇整个人都变得异常暴躁,看着白优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嫉妒,“要不是你宋哥哥也不会生我的气不理我,都是因为你!”   “区区侯府,也敢妄想嫁给宋哥哥?别做梦了。配得上他的人只有我。”   “……”这下听出来了,南婇故意搞事情,竟然是因为吃醋?   不过想想也是。   宋从极极难接近,若不是因为喜欢,又怎么可能不在意他的冷淡而紧跟左右?   白优笑了,“哎,可惜了。”   南婇莫名其妙:“可惜什么?”   “你自诩配得上,他也不要你啊。”   “你……”   南婇没想到,白优竟然这么直白的往自己伤口上戳。   她是公主,他凭什么不要?   他怎么敢不要?   白优毫不畏惧地直视她冷笑,南婇看到她的笑就想起宋从极维护她的样子,登时火冒三丈,快步走到侍卫身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鞭子,二话不说就朝着白优挥了过去。   白优咬紧牙关,疼得浑身都在颤抖,额头不消片刻就冒起了密密麻麻的虚汗,却依然未吭一声。   南婇听不到想象中的求饶,气得更是手上不停,越抽越用力。恨不得用手里的鞭子把白优劈碎,这样她就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宋从极身边碍眼了。   白优虽然没有反抗,但不代表她就会这样任人宰割。   在挨了几鞭子以后,她已经发现了南婇挥鞭的力道和方向,所以故意引着她往绳子的方向上抽。   感觉到手腕上捆住的绳子开始松懈,白优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借着南婇的鞭子顺势挣脱了。   在下一鞭挥舞过来的时候,她徒手一抓,南婇愣了一下,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白优往面前一带。   白优虽然习惯用剑,但盛千夷却擅长使鞭,所以自小她也的确学过一些。   对付这些小喽喽,白优这种用鞭技术也够了。   在南婇靠近自己的瞬间,白优扯过鞭子勾住南婇的脖子,打了个圈,然后往后一拽,“走。”   南婇惊呆了,“你……你怎么挣开的?”   白优懒得跟她废话,挟持着她就准备先离开这里。   “快放开公主!”   “大胆,你不要命了!”   “还不快放手!”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这些话白优都要听出老茧了,权当没听到,南婇不肯走,她直接用膝盖顶了她一下。   南婇疼得龇牙咧嘴,“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可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   白优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嘴上却不饶人,“可不嘛,后宫子嗣都死绝了,就剩你一个新鲜的。”   “你……”   “你也不用觉得奇怪,我不是你爹,所以我也没必要惯着你。南婇公主,我不是你宫里这些奴才,会任由你打骂,你与其在这里废话那么多,还不如想想你今天阴我这一道,出去以后怎么还吧。”   南婇被她勒的都快死了,“滚……我堂堂公主还能怕你不成?”   白优已经懒得搭理她,手上勒着她的鞭子收紧,“快点。”   “你快放开公主!”   旁边的侍卫眼看着公主被抓,将白优团团围住。   白优倒也不急,手上用力,南婇疼得都要哭了,娇嫩的脖子上已经被勒出了一道血痕。   “公主,过不去呢。”白优冷冷地在她耳边说道。   南婇本来根本不想让她跑了,可是,她不开口白优的手就越紧,南婇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白优说下狠手,是真的敢这么做的。   南婇何时受过这样的恐吓,越来越艰难地呼吸让她深深觉得自己会死在白优手上,只能朝面前挥手,“滚……别挡道,没看到她要杀了我吗,快让开!”   侍卫们听到公主的话,片刻不敢多言,纷纷让道。   白优领着她一路走到了外面,离开了之前的阴暗,外面反倒空旷许多,看样子这牢房是由卧室改的没错了。   一个公主弄这么个地方,想必平日里遭到她伤害的人也不少。   白优看到了牢房的门,推着南婇快步走了过去。   “开门。”白优看了一眼门上被锁起来的扣,推了南婇一下。   南婇不情不愿地从腰上掏出钥匙,可是,钥匙却根本插不进锁孔里。   白优一边盯着南婇一边环顾四周,看到旁边的烛台上突兀的点着一根香。   白优倒是头一次见在牢房点香的,随口说了一句,“这地方还点香?公主倒是雅致。”   “什么香?我从来不点那东西。”   白优忽然反应到了什么,急忙捂着鼻子和嘴巴。   可是,却还是来不及了。   刚刚还在戳着锁的南婇骂着骂着,眼睛一闭瘫了下去。   而身后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那些宫人和侍卫,也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一样,一个个往地上倒。   白优:“……”糟了,是迷香。   真是……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用?   白优解开南婇脖子上的鞭子,直接挥鞭打掉了香炉,灭了里面的香。   可迷香烧了有一段时间了,空气里都是迷香的味道。   白优再捂也还是吸进去不少,整个人紧接着昏昏沉沉地,站都站不稳。   南婇再混账也不可能放迷药坑自己,那只可能,在刚才他们审讯的时候,有人来点上的这迷香。   白优眼皮无比沉重,此时,那个南婇一直打不开的锁似乎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谁……是谁?”   白优实在扛不住眼皮的重量了。   昏迷前,她只看到一双鞋子,再寻常不过的碎花图案,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抬起头想看看来人是谁……却彻底昏睡过去了…… 第59章 18 你死了,宋哥哥就是我的了   “回司主, 我们所有地方都找遍了,依然没人见过白小姐。尤其太医院那边,今晚值夜的吕太医更表示一直都在那里, 根本没见什么人过去。”   天相领着一帮人气喘吁吁赶回来的时候,宋从极正负手站在城墙上,看着头顶的月亮。   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   眼看着天就快要亮, 宋从极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早已掀起巨大的波澜。   他从未如现在这般担心过一个人。   他甚至不敢去想,她现在在面临着什么。   但是他却知道,再等下去, 她的生命怕是就有危险了。   “司主,还要再找吗?”天相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宋从极沉默片刻,“不必了。”   说着,他转身走到旁边一个跪着的婢女面前, 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问道, “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婢女吓得浑身哆嗦, “宋司主,奴婢说的就是实话啊, 丰逦娘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宋从极从不污蔑他人, 但是……   白优悄然离开寝宫除了白潇和她的侍卫根本无人知晓,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将她掳走, 这宫里的位份绝对不低。   丰逦主动邀请白优住在她这里, 当初宋从极就起了疑。   眼下白优生死未卜,他只能赌一把了。   “她今晚去过什么地方?”宋从极冷声询问。   “娘娘一直都在宫里待着不曾出去过。”   “魁斗。”宋从极往后看了一眼。   魁斗当即领命将婢女抓了起来,“他娘的,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连天玄司也敢骗?”   说着, 魁斗将婢女直接从城墙上抛了出去,然后抓住了她的一只手。   婢女吓得尖叫,“救救……命!”   魁斗凶神恶煞的威胁道:“你再不说实话,我可就放手了!”   宋从极冷眼看着婢女,“最后一次,丰逦贵妃今晚去过什么地方?”   婢女犹豫了。   但就是这一犹豫,被宋从极捕捉到了。   果然……她隐瞒了什么。   宋从极冲魁斗点了点头。   魁斗意欲松手,婢女在空中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地大叫,“娘娘出去了一趟。”   宋从极:“去了哪里?”   “去……去找了南婇公主。”   宋从极眉头皱了起来,想到白天听说的事情,那想必人是被南婇给掳走了。   南婇性格急躁很容易被人煽动,就这一句,宋从极也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司主你看!”   可还没等他下令,天相就急忙指了指不远处。   “着火了!”   “好像是南婇公主的寝宫。”   宋从极脸色一变,“去救火!”   *   “咳咳咳咳……”   白优是被一阵刺鼻的味道给呛醒的。   干涩的气味呛得人嗓子生疼。   等她再睁开眼,入目却是满眼火光。   浓烟在牢房里蔓延。   白优急忙去开门,发现上面的锁没了,但门却依然打不开。显然是从外面给锁住了。   地面还有一些不正常的湿滑,显然这牢房的火是被人故意放的。   想到那一双碎花鞋,不知到底是何人,要将她置于死地,甚至为了除掉她,连公主都不放过。   必须得赶紧出去。   白优看了一眼周围一个个昏迷过去的人,率先把南婇给叫醒。   南婇被呛得眼泪直流,看到起火也吓了一跳,“咳咳咳,这怎么会起火的?”   “明显,有人想烧死我们。”白优冷静道。   南婇抹了把被熏出来的眼泪,“什么人敢如此大胆?我可是公主!”   “行了,你是公主有什么用,再不出去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白优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这里有没有别的出口?”   “没了。”南婇弱声道,“我用来关别人的地方,当然都封死了。”   “……你就没给自己留个后路什么的?”   “我堂堂一国公主要留什么后路?”   “……”   行了,白优不能指望她了。   这间屋子已经没有路了,只能折返回到刚才的地方。   趁着火势还没有完全烧到里面,他们得尽快出去。   白优看了一眼身后那些人,“先把他们叫醒。”   南婇显然不能理解,她被呛得快待不住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他们干嘛?先带我走啊?”   “他们可是你的人。”   南婇语气无比冷漠和理所当然,“一群奴才,死就死了。”   白优没有理会她,而是强忍着不适,一人割一刀用疼痛把他们叫醒。   南婇在旁边急得跳脚,“你快点啊!火要烧过来了!”   白优:“等等。”   “你们跟我走。”   众人醒来本来还无比茫然,但看了一下周围情况就瞬间懂了。   甚至从白优冷静无比的脸上,他们也立马意识到,要想出去,或许只有依靠她。   所有刚才还指责她想要对她动手的人,此时一个个安静如鸡的跟在她的身后。   “快,进到里面去。”   大家老老实实地往里跑。   好在这里毕竟是牢房,没有太多可燃烧的东西,但外面火势不停,很快就会烧过来。   而且空气越来越少,再这样下去,不用等被烧,他们就会先倒下了。   白优发现牢房里正好还有个水桶,里面的水应该是用来泼人的。   白优扯了自己的衣服用水沾湿捂住口鼻,然后抓紧研究这地方。   “你这房间是什么改造的?”   南婇脸上被烟熏得黑了一半,也顾不上形象了,忙于跟着白优照做,捂着的嘴说话都不太清晰,“……厨房。”   厨房的话……   “这里应该有通风口,在哪儿?”白优追问道。   南婇一脸茫然。   还是婢女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在这里。”   白优看了一眼她指的地方,是一个被木板钉死的小门。   婢女:“之前这里是一个烟囱,因为怕有人从这里面逃跑,后来就封死了。”   “打开看看。”白优对身后的侍卫们说道。   侍卫片刻不敢耽误,几下就把木板给劈开了。   尘土和新鲜空气的味道,伴随着这满屋的烟熏火燎瞬间扑面而来。   “有救了!”   旁边有人激动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但是,从这里爬到烟囱口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尤其对于面前这些人来说,而且里面的壁面湿滑,长满了青苔,想要爬上去几乎没有可能。   白优往里看了看,烟囱的宽度正好能够容纳一个人从这里面走。   但是,怎么让他们出去是个问题。   南婇也挤了过来,“这得怎么上去啊?”   白优:“爬。”   “???”   白优看了一眼之前捆住她的架子,“把这个拆了。”   这架子是全木打造,当初为了能捆住人不乱动,费了很大劲儿,侍卫们用剑砍了半天,都没能将它完全劈开。   白优直接上手帮他们一起。   其他人见状也跑了过来搭手。   生死面前,所有人紧张地手都在发抖。根本不敢看一点点燃烧而来的火势。   再不快点,他们就会真的死在这里的!   火已经渐渐烧了进来。   南婇在旁边急得跳脚,“好了没啊?快烧到我们了。”   “你还在那里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啊?”白优无比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南婇本来想说她一个公主怎么能干这种事情,但看了看身后的火,也来不及管公主不公主的问题了,连同大家一起出力。   架子终于开了。   白优将拆开的架子用了几个错位的方式搭了上去。   然后又捡起之前捆她的绳子系到了一起。   南婇一看架子搭好,“快,送我上去。”   白优把她拨到一边,找了一个灵活的侍卫,“你先上去探一下路。这些架子距离烟囱还有一点距离,到时候你用这个绳子把人拉上去。”   “是。”   侍卫不敢耽误,率先踩着架子钻烟囱里钻。   下面的人紧张无比,一会儿看看身后的火,一会又看看侍卫。   虽然里面热的不行,但身上却流淌着恐惧的冷汗。   快点。   再快一点。   不然就死定了啊!!!!   每一个人都焦急地等待着。   直到外面传来一个明朗的回音,“我到了。”   白优信不过南婇,万一她出去了故意不救自己,所以不管她在旁边有多跳脚,还是优先让其他人先走。   宫人们平日里没少被南婇欺负,但这个时候生死关头,谁也顾不上她了,都没理会南婇的咆哮,一个挨着一个的踩着往上走。   最后只剩白优和南婇两个人。   火也已经烧到了她们脚下。   好在两个人身形都比较瘦弱,两个人同时往上走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们一起。”白优提议道。   “我是公主,你垫后。”南婇已经气得不行了,这会儿恨不得立马就从这里离开。   白优也没跟她争,两人一路沿着往上走。等到架子交界处的时候,烟囱口丢下来了一根绳子。   南婇拉过绳子就要往自己身上绑。   白优一把拦住了,“不行,不能让你先走。”   南婇斜睨了她一眼:“咱们两个他这样怎么拉?绳子就这么点长度,根本不够。”   白优脸上写满了对南婇的不信任,“可以。刚才准备绳子的时候我就算过长度,烟囱外已经救出去那么多人,拉我们两个绰绰有余。”   “……”   白优无视南婇愤恨的目光,将一头系在了南婇的身上,然后空了一段距离,剩下的系在自己身上。   “我们一起走。”   南婇瞪了她一眼,示意外面拉她出去。   白优始终警惕地看着南婇。   南婇在上面,一路表现的都很正常。   眼看着已经到了烟囱口,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忽然,她低头看了白优一眼,诡异地笑了:“白优。”   白优眼皮一跳,心里漫起一丝不安。   接着,便看到南婇直接抽出不知道何时藏起来的刀,割掉了自己下面的绳子,“你真当本公主会放过你吗?”   白优瞬间炸毛了:“你……无耻!”   “你死了,宋哥哥可就是我的了。”   “……”   南婇恶毒地笑了起来,绳子在顷刻被她割断。   白优根本来不及自救,猝不及防直接坠了下去。   整个人砸到那些搭建起来的架子上,架子像是终于支撑不住,一节节溃败。   最终,白优重新坠到了地面。   烟囱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吵闹声:   “公主,她救了我们啊,你怎么能这样?”   “对啊,下面都烧起来了啊,掉下去怎么办啊?”   “干什么?你们一个个反了嘛?本公主就是要她死。”   “公主可是……”   “谁敢求情,我就把他丢下去陪她!”   “……”   白优这一坠落因为速度太快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到底她也不是钢筋铁骨,身体经历这样的冲击,四肢百骸犹如散架了一般,根本连动弹都动弹不了。   疼痛钻心,让人浑身都在颤栗。   她想挣扎着重新站起来,可是,却连手指都无法使出力气。   那已经烧进来的火一点点朝着她靠近。   灼热的高温围绕在身侧,烫得人难以忍耐。   浓烟已经熏得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没想到会在南婇临门这样阴了一道。   她至少以为这公主……还是个人。   现在看来……说她是人,都不配。   疼痛与灼热的炙烤交织在身体里,所有求生的意念在坠落的那一刻变得模糊。   甚至就连她的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她的心跳很快。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她也是会害怕的。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明亮的火光里,她仿佛看到了爷爷,他伸出手想带她一起走。   “霓儿,辛苦了,跟爷爷走吧?走了就再也不用受欺负了……”   “爷爷……”   白优的眼眶里漫起水光,难道真的只能到这里了吗?   白优想说,爷爷不行,我还没有报仇。   但爷爷慈祥的笑却近在咫尺。   她刚想要伸出手,耳边却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   “白优……”   “白优……”   “白优……”   对了,她现在不叫时霓了,是白优。   她已经重生了。   她有了新的身份。   爷爷已经不能随便带她走了。   白优!   白优!   白优!   是谁?   谁在叫她?   白优扭了扭头,一个宛如神祗一样的身影蓦然出现在视线里。   是神仙吗?   哦,不是。   是宋大人啊。   不对,她是在做梦吗?   宋从极怎么会出现在火里?   对哦,她都忘了,他们约定好要合作的。事情都没办成,她就走了,那是不对的。   “爷爷……对不起……我好像不能跟你走了。”   宋从极穿越火光来到了白优的面前,“白优!醒醒!”   宋从极的脸在她面前放大,白优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宋从极脸色难看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然后将她紧紧地护在怀里,“别怕,我来了……” 第60章 19 算账   “……回司主, 这白小姐真是吉人自有天相,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一般人不死也残了, 她虽然伤的不轻,但好在都是皮外伤,养一养就能好了。”   天玄司专属太医在给白优诊治完以后, 擦着满头的汗对宋从极汇报情况。   宋从极的脸色却并不好,抢救白优的功夫,他已经把来龙去脉都了解清楚了。   没想到南婇身为一朝公主,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千防万防,宋从极盯着了所有人,却偏偏忽略了南婇。   他本以为她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小公主罢了,现在她才意识到, 宠坏的本质, 还是坏。   不该掉以轻心的。   “不过……”   太医犹豫了一下, 还是如实把情况都说了,“白小姐除了摔伤, 还有不少鞭痕,应该是在此之前被人用过刑。”   宋从极眸色深沉地看了过去, “有多少?”   “大概……二十一道鞭痕。”   “知道了,有劳太医了。”   太医摆了摆手, 特地把房间让了出来, 留给二人。   宋从极走进去。   床榻上,白优虚弱地缩在被子里,整个人看上去脆弱无比。就连睡着的时候,她的眉头都紧紧地皱着, 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宋从极从未懂什么是心痛?   但是这一刻,一颗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住,疼得他原本冰冷的面容都无法维持。   他实在难以想象她那么脆弱的身板,在他所看不到的地方经历了什么,他甚至恨不得那些伤口都在自己身上。   早知道就不该答应让她来冒这个险的。   悔恨、自责,还有不知名的揪心交织在身体里,宋从极望着她熟睡的脸,本来想对她说点什么,到了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司主,公主已经带过来了。”   外面忽然传来天相的声音。   宋从极刚伸出的手,在半空一顿,最后还是收了回去,目光沉沉地看了看白优,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南婇此时已经重新换好了衣服,一身漂亮精致的打扮,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天真无暇的小姑娘……   若不是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宋从极原本还能对她稍微客气一些。   但现在……   宋从极视线冰冷地从南婇身上扫过,示意她先等一下。   南婇看着宋从极的目光里都是爱慕,“宋哥哥你不是单独找我的吗?我们还要等谁啊?”   宋从极没有理会她,走到一侧的雕花椅上坐下。   南婇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宋从极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在他旁边跟着坐下。   “圣上到!”   陈公公尖长的嗓音没一会儿就从外面传了过来。   南婇眼皮一跳,紧张地跟着宋从极站了起来,“宋哥哥,你怎么把我父皇叫过来了?”   宋从极:“公主千金之躯,不管做了什么事情,自然都需要陛下来圣裁。”   ?   南婇心里有些忐忑,完全摸不透宋从极这句话的意思。   本来她看着白优坠回去以后就跑了,并命令所有人都不准将今夜的事情说出去。   在她看来,白优已经葬身火海了。   反正也没有人知道白优来过,所以,南婇的寝宫里突然失了火,她装作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样子,面对着众人俨然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天玄司在她那里救了火以后,盛帝也来了。   她在盛帝面前哭了好一通,盛帝心软本来都不追究了。   甚至连禁闭都给取消了。   她刚和父皇告别完,怎么又要等他来了?   盛帝看到南婇在这里也很是意外。   “宋爱卿,你把朕特地叫来此所谓何事?朕不是让你去彻查失火的事情吗,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盛帝看着宋从极不满地问道。   宋从极拱了拱手,“陛下,要想知道为什么失火,直接问公主就行了。”   两人愣了一下。   盛帝:“此话怎讲?”   宋从极回头,看了一眼天相。   片刻后天相就把今夜和南婇在一起的那些宫人全部带了过来。   南婇看到这些人脸色当即就变了。   “宋哥哥……你把我宫里的人抓来做什么?”   宋从极无视了她,直接走到那些人面前,冷声道:“说吧,今晚发生了什么事儿,若敢有半句隐瞒……”   宋从极毫不客气地劈开了面前的椅子。   “……这便是你们的下场。”   宫人们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今天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被白优所救。   看到公主把人推下去的那一刻,他们也同样对南婇的行为充满了鄙夷。   若不是白优,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里面。   本来还有些犹豫,但被宋从极这么一吓,其中几个承受力弱的,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横竖都是一个下场,南婇这种恶毒胚子早该下地狱了,还不如为自己的良心,挣一分心安。   “……司主,都是南婇公主逼我们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只知道在牢房里等着人来,今晚有人要审讯,然后……然后我们就看到了白小姐。”   盛帝难以理解地看了看南婇,“你为何要抓白优?”   南婇稳了稳心神,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她偷了太医院的天蚕果,所以我就带她回来审问了。”   宋从极笑了,“我倒不知,公主竟然还操心起我天玄司的事务了?”   “因为那会儿我正好在太医院,毕竟我也是堂堂一国公主,当然希望能帮宋哥哥分担一些,所以就擅作主张把人带走了。”南婇理直气壮地说道。   盛帝都被她这个蹩脚的谎言说得听不下去了,“胡闹,白优乃是朕亲封审理宫中案子的人,怎么可能偷东西?”   “怎么不可能,她妹妹受了伤啊,只有天蚕果能止疼。那可是进贡的东西,她一个小小侯府怎么可能用得起?一时起了歹心也正常啊。”   宋从极瞥了她一眼,周身都是寒气,“白优手上有我的令牌,她想要什么止疼药天玄司应有尽有,何须偷?”   南婇到底扛不住宋从极这一身让人窒息地压迫感,眼看着解释不通,只能狡辩道,“我把她抓走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解释,我也不知道啊。”   “……”   南婇说着哭了起来,跑过去拉着盛帝的手就在那里撒娇,“父皇,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当时天那么黑谁知道是她啊……”   宫人震惊:“……”不要碧莲。   盛帝看到女儿哭,心一下子就软了,“行了,宋爱卿,看来是误会一场,此事就算了吧。南婇毕竟还小,到底什么都不懂,你就别和她计较了。南婇,你去给白优道个歉。”   南婇一听白优,脱口而出:“她还活着?”   盛帝也被她给问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了,对了,今天是南婇自己搞的那个牢房失火。   白优被她抓了的话,白优应该是被关在里面的,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宋从极迎上盛帝探究的目光,淡淡解释了一句:“我将她从牢房带出来以后,封锁了所有消息。”   怪不得。   盛帝点了点头,“还是宋爱卿反应及时,南婇,快去给白优道歉。”   “我才不要,我又没有做错。”   盛帝只当她是小姑娘任性,毕竟刚才经历这么大事,眼睛都哭肿了,这会儿闹点脾气也正常。盛帝还要劝她几句,宋从极直接把一块白布丢了出来。   盛帝:“这是什么?”   “这白布上有蒙汗药,是白优失踪后现场发现的。”   盛帝奇怪道:“宫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宋从极看向南婇,一字一句道:“我查了一下近日来的记录,发现今天昨天下午有宫人特地从外面带了一份进来,直接交到了公主的寝宫里。”   南婇的脸瞬间就白了。   宋从极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白优恐怕并不是不解释,而是……不能解释。我十分肯定,南婇公主这一次,是有计划有预谋的关押。”   盛帝和南婇同时陷入到沉默里。   宋从极却像是罗列南婇的罪状一样,继续说道:“私自在宫里设刑,抓捕朝廷要员,阻碍天玄司办案,捏造不实真相……公主,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南婇怔住了,半天才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没有。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对她用刑了。”   宋从极:“白优身上一共挨了二十一鞭。”   盛帝愣了一下,“什么二十一鞭?”   “公主打了白优二十一鞭。”   南婇急忙反驳:“胡说,是他们这些奴才打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宫人:“……”真是非常不要碧莲。   宋从极:“她手上有陛下亲赐的扳指,区区几个奴才怎么可能敢动她?”   “宋哥哥,你偏心,你为了她什么都说是我做的。”南婇委屈地又哭了起来。   宋从极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扭头,用剑指了指那些宫人:“你们说。”   “是……是公主要我们审讯她,白小姐不承认偷东西,公主……公主就用鞭子抽了她……”   宋从极终于看了她,”……所以公主……你是打算屈打成招吗?”   南婇恶狠狠地瞪了宫人们一眼,想说什么,宋从极直接打断了,“偷盗与关押一事涉及白优,她还在昏迷,既然公主咬定她有罪,那不如等她醒了再做定夺,但你伤我天玄司的人,这便是我能做决定的事情,我们就先算算这21鞭,再说其他。”   南婇:????   “宋哥哥,你想做什么?”南婇心里漫起一股巨大的恐惧,缩到了盛帝的身后。   她从来没想过,宋从极居然真的,敢……对她出手?   宋从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在场所有人却感受到他整个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愤怒。   “她无故受了多少伤,你便赔多少,很公平。”   南婇抖了起来,拉着盛帝就嚎啕大哭,“父皇!我……宋哥哥要打我……”   “这……宋爱卿,南婇还小,哪里受得住天玄司的惩罚,小惩大诫就算了吧?”盛帝到底有些不忍心自己的女儿真被打,和宋从极商量道。   宋从极不肯退让,“陛下,天玄司有天玄司的规矩,还请你不要插手。”   盛帝:“……”   “父皇……救我……”   “爱卿啊……”   忽然,一道虚弱却清晰的声音传了出来。   “大人,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来吧。”   众人闻声怔了怔,回头,只见白优浑身包着各种各样的纱布,缓慢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盛帝看到白优伤痕累累的样子吃了一惊,“你怎么成这样了?”   白优看向南婇:“陛下不如问问公主?”   本以为死了的人,现在忽然出现在面前,南婇心虚地缩在盛帝身后不敢出来。   宋从极扭头,宫人们还没等他指就急忙说道:“牢房失火的时候,白小姐找到了烟囱救我们出去,但在最后关头,公主砍断了白小姐的绳子,她从烟囱口坠了下去……”   “……”   盛帝难以置信地把南婇拉了出来,“南婇!是不是真的?”   南婇被宋从极吓完,这会儿又被盛帝吓,整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字都说不清楚。   但显然还在找理由推辞,根本就没打算承认。   宋从极走过来扶住她,白优对他小声道:“大人,交给我吧。”   宋从极顿了顿,“好。”   白优走到盛帝面前,“陛下,我和南婇公主之事其实很简单,她说我偷了东西,所以强行把我带走,其他无非都是想借此机会弄死我的理由罢了。”   南婇听到这句话,终于停下哭泣,反驳道:“你胡说!明明就是你偷了东西,不然我怎么可能抓你?”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白优冷笑,“证据呢?在哪里?”   “谁知道?”   “那公主何以人为是我偷的?”   “那个时候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太医院。”   白优看着她,“我要是能证明我根本没偷,公主打算如何?”   南婇想了想,“呵,你要是能证明你是清白的,本公主任凭你处置。”   “好,公主最好记住自己的话。”   白优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天相,“给我拿一盆水来。”   片刻后,天相端着水进来了。   白优将水直接泼到了南婇的身上。   南婇都被她泼的懵了,“你干什么?”   白优徐徐道:“查案啊。”   盛帝也疑惑地看着白优,“泼水的意义是什么?”   “找到天蚕果的下落。”   说完,白优扭头再次说道:“在她梳妆台下面。”   天相应声,当即带着人去了。   不一会儿,他手里蹲着一个盒子回来,赫然就是天蚕果。   南婇一张脸被气得通红。   盛帝更是难以置信,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自证清白了?   “你怎么知道在那的?”   白优:“天蚕果乃是进贡的圣品,气味绝非寻常,公主想要诬陷我,势必会将此物小心收好,甚至反复检查,身上自然就会留有气味。刚才那盆水,便能将多余的气味祛除,只留下最重要的那一味。而在这些味道里,还混杂着淡淡的胭脂香气,如果只是身上的味道,刚才那盆水足以去掉。但混杂在天蚕果里的味道,却不容易祛除,除非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些……”   盛帝恍然大悟,“所以你确定是在她的梳妆台下?”   “是。”   “陛下,现在可以证明是公主诬陷我了吧?”   南婇公主眼看着被识破当即大喊起来,“不是的,我……父皇,我也是被骗了的,是吕太医说有人偷了天蚕果,让我去抓贼人的。”   宋从极眼皮抬了抬,挥手,吕太医立马就被抬了起来。   此时的他浑身是血,显然被天玄司好好的慰问过。   吕太医一进来,看到宋从极抖得更厉害了,根本不理会南婇的示意,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颤颤巍巍地说道:“……公主……公主莫要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让把我天蚕果偷给你,然后又让我把太医院的人都支走的……你怎能嫁祸给老夫啊……”   南婇:“……”   白优看着盛帝,“陛下,南婇公主先是找吕太医偷走天蚕果,然后趁着我去的时候又冒充禁军将我带走,甚至为了逼我承认是我偷的还对我用刑……这一切种种都说明南婇公主想要将我置于死地。”   “你胡说,我杀你干什么?”   “那公主故意剪断逃生的绳子将我推入火坑,难道还不够说明吗?”   “……”   一切已然说的清清楚楚,无论南婇怎么狡辩,人证物证都已经放在了面前。   白优等着盛帝的回答,但看得出来他还在犹豫。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种事情恐怕并不是第一次见了,甚至因为见得太多,所以都已经习惯性的维护了。   但是,事情发生在白优身上,她今天是一定要盛帝给一个了断的。   所以,她跪了下来,字字珠玑地对盛帝继续说道,“陛下,栽赃,嫁祸,诬陷,恩将仇报……这些都是公主全部用在我身上的,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她对宋司主的爱慕,但我后来发现并非如此。”   盛帝眼皮松动了一下。   白优:“我与公主无冤无仇,一进宫她就开始这样针锋相对,陛下不觉得太奇怪了嘛?我虽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臣子,真死了也不足惜,但陛下有没有想过,我是您钦点负责后宫绝命煞之案的人,南婇公主这么想杀我,或许是因为……并不希望你有子嗣呢?”   “如若这宫里还有新的皇子公主,你对她的爱岂不是就少了?”   盛帝愣住了。   白优这一句话直接戳到了他的痛处。   差点都忘了,白优是眼下唯一能帮他解决生育问题的人,她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盛帝岂不是除了她这个一个小公主,便再也没有别的孩子了?   有些事就不能细想。   但对于身处高位的帝王来说,有些人就偏偏会细想。   比起儿女情长,每一个上位者的心都是狠的。   一旦威胁到他的权位,血肉骨亲都能杀,更何况是一个不听话的公主。   白优点到为止,说完以后等待着盛帝的决定。   南婇明明都说了是为宋从极了,哪里能懂白优莫名其妙说到子嗣的意图,还在旁边理所当然地让盛帝不要信她。   但她越这么说,盛帝反而更加坚信了白优的话。   她现在这副做了错事还理所当然,毫不在乎的样子,岂不就是因为他宠她吗?   盛帝扭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已经做出了决定。   “此事是由南婇任性妄为而起,朕许你随意处置。”   南婇:“???”   白优:“那就先把我受的这21鞭还回来吧。”   “父皇!”   盛帝挥了挥手,看着南婇的眼神里一瞬间全是厌恶。   南婇也闹不明白为什么忽然父皇就这样对她了,还要哭闹,盛帝嫌烦,直接命人堵了她的嘴。   白优虽然现在浑身上下都疼的要命,但是报仇的机会她是不会就这么放过的。   她接过了宋从极递来的鞭子,挥鞭直接抽了过去。   南婇疼的眼泪直流,根本没想到过那么宠爱自己的盛帝,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白优。   还不用等二十一鞭抽完,她就已经疼得晕过去了。   天相等人直接过去用水将她泼醒。   白优就是要她清醒的感受着这鞭子带来的痛楚,一直到抽完二十一鞭才停下来。   盛帝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南婇,“南婇身为公主任性妄为,目无法纪,今日起,废黜公主之位,幽闭冷宫……”   *   深夜,南婇在幽暗的冷宫里醒了过来。   她想喊人过来伺候,可是,入目所及之处,一片幽冷荒芜,哪里还有人影?   南婇浑身没有一个地方是好的,又痛又冷,生气地哑着嗓子大骂,突然……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着紫袍锦服的男人走了过来。   月光倒映在他的身后,高贵冰冷,却又带着一股让人惧怕的气息。   “谁?”   对面的人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看着他脸颊上的鎏金面具,南婇浑身一震,“承渊王?”   “嘘。”盛千夷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她的面前,“本王带你出去玩如何?”   南婇刚想说你是有什么大病?她这样子像是能玩的嘛,结果,盛千夷却直接把她提了起来,拎到了屋顶上。   此时,屋顶上除了他们,还有一群人。   是她的宫人和吕太医。   南婇心里发慌,“你想做什么?”   盛千夷扭过头来冲着她笑了笑,“当然是让公主开心了。”   明明他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南婇却害怕得哆嗦起来。   以前见到承渊王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啊。   为什么现在会这么可怕!   盛千夷提着她站到烟囱口,“来,听说公主喜欢推人,本王今天特地准备了不少,保证你玩过瘾。”   南婇这会儿都顾不上疼了,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些人,每一个都是这次针对白优的宫人,再傻她也反应过来盛千夷这是在帮白优出头了。   “父皇已经罚了我了,你还想怎么样?”南婇一想到白优就火气大,忍不住质问道。   盛千夷像是没听到,把吕太医拽到了她的面前,“来,开始吧。”   吕太医被捂住了嘴,根本说不出话。   南婇不想动手,盛千夷懒洋洋地声音却传了过来,“吕太医,你要是推她下去,你就能活哟。”   吕太医闻声一恸,南婇眼见形势不对,一把将吕太医推进了烟囱口。   砰——   人肉坠落到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沿着烟囱的墙面传递上来。   盛千夷把第二个人又拉了过来。   开了第一个头,再杀后面的人显然比之前容易许多。   南婇已经被恐惧支配了所有情绪,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他拉一个,她就推一个往下。   推到后面,她整个人都麻木了。   “你可以放了我吗?”南婇的语气里带着恳求,即便面对着盛帝和宋从极,她也从未像现在这般害怕过。   面前笑容灿烂的盛千夷,简直比魔鬼还可怕。   盛千夷单手撑着额角,脸上还是那副懒散闲适的模样,“嘘,说什么梦话呢,玩的正高兴,干嘛要放。”   南婇的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白优到底是你什么人,你要这样帮她出头?”   盛千夷认真地想了想,“她啊,不是本王什么人啊。”   “只不过……她像一个人……”   哪怕只有一个影子,与时霓相似,他都想要抓住。   更何况,她的像……却让他感觉……仿佛就是时霓本人一样。   三年前,他没能护住时霓,成为了他这辈子最大的痛。   三年后,面临着与她相似的白优,他又怎会允许别人动她?   盛千夷看着南婇的目光变的阴沉了几分,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她啊……还真是跟时霓一样,只擅长做好人,做坏人都做的不够纯粹呐,伤害过自己的人……又怎么能让她活着呢。”   南婇根本跟不上他这个思绪,但也从他的话里反应过来什么,当即就想跑。   盛千夷却宛如鬼魅一般来到她的面前,抓住了她的脖子。   “罢了,她做好人就行,本王呀……还是更喜欢当坏人。”   南婇从他的眼神里看到兴奋,这兴奋却像是催命的无常鬼,吓得她拼命挣扎,盛千夷丝毫没放在眼里,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跑什么,到你了呢。”   “放开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可惜啊……晚了呢……”盛千夷叹息着把她提到了烟囱口,松开了手。   南婇从烟囱口直接跌了进去。   甚至连呼救都来不及,就这样没了声息。   侍卫不一会儿跑了上来,“王爷,死了。”   盛千夷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脸上的笑意褪去,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没意思,全部都剁碎了喂狗吧。”   “是。” 第61章 20 他好像……真的……不可救药的喜……   因为天玄司封锁了消息, 南婇与白优之前的事情并未在宫里扩散。   大家只知道备受宠爱的南婇公主一夜之间就这样消失了。   像过去那些消失的皇子们一样,不见的悄无声息。   但也许是因为习惯,或者受够了南婇平日里的嚣张, 竟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去向。甚至包括她宫里的那些人,也连同她一起,再未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白优上次抽完南婇之后, 便陷入到了昏迷之中。   昏昏沉沉醒醒睡睡,就这样在病床上躺了小半个月。   考虑到丰逦会出阴招,宋从极一边把白潇送回侯府,一边特地把白优安排到了丰逦的寝宫里, 毕竟在她眼皮子底下想要做点什么,出了事她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所以,白优养伤这段时间,反而风平浪静什么都没发生。   等她彻底转醒, 开始下床活动的时候, 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白潇的脚伤也都好的差不多, 这天一大早就来宫里找白优。   “姐,你怎么样了?好些了吗?”白潇提着一大堆补品进来的时候, 那些盒子把她的脸都给挡得看不见。   白优一看那盒子红红绿绿的包装,就知道肯定都是她爹娘非逼着白潇带来的了。   白优快步走过去帮她拿下各种礼品盒, “我现在没事啦,回去你记得跟我爹娘说一声, 让他们不用太担心。”   “你放心, 姐夫每天都派人来汇报情况呢。”   “……”   “你说的姐夫是谁?”   “宋司主啊!”   “……”   白优无语,“你别胡说,我和大人清清白白,以后别瞎喊, 让大人听到了不好。”   白潇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不会啊,宋司主都没反对呀。”   “……”   白优愣了一下,怎么可能?   宋从极吃错药了?   之前义正言辞要和她退婚的人是他,要和她保持距离的也是他,这会儿这种明显不合适的称呼,他怎么还应上了?   白优脑海里蓦然闪过昏迷前那熟悉的身影。   算了……也许是没注意到吧。   白优将妹妹拉到了一边,好不容易清醒,当然要把之前没想明白的事情问清楚,“对了,我问你,那天晚上我出去的时候,你有察觉到周围有什么不一样嘛?”   “我什么都没发现。当时疼得已经神智有些不清醒了。”白潇摇了摇头,“我听姐夫……宋司主那边的人说丰逦娘娘好像去了一趟南婇公主那里。”   白优沉默了片刻,这么看的话,果然还是丰逦煽动的南婇。   这一手太高明,不需要自己动手,其他人就已经帮她完成了全部。   即便真的怀疑到她,她反正又没参与南婇做的任何事情,也能轻易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但……丰逦这么着急要除掉她,恐怕还是和斗篷人有关。   否则,她们两根本不认识,她又何至于此?   不过,目前她把自己保护的太好,要想从她身上入手还有点困难。   更何况,白优可还记得昏迷之前出现的那双碎花鞋呢。   “白潇,这些天,你会出去跟姐妹们聚会吗?”白优拉近她问道。   白潇笑了笑,“当然,在家可无聊了。我明天还约了姐妹们去玩呢。”   “那正好,你帮我留意一双这种款式的鞋子,打听看看宫外的姐妹们,有没有谁喜欢穿这种样式的?”   “什么样的?”   白优画了一下,递给她。   “如果知道谁经常穿这样的,通知我。”   白潇看了一眼她画出来的样式,“姐,你也喜欢这种风格的?不像啊。这种风格在上京都不流行的,像是很久以前的旧款,都没人穿了的。”   “你别管了,要是有,先不要惊动,回来告诉我就行。”现在既然丰逦没有轻举妄动,那么她也正好借此机会提前做好防备,免得再给丰逦借刀杀人的机会。   “承渊王驾到!”   白潇本来还想跟白优唠点家常,此时,一道清脆的通报传了过来。   紧接着,盛千夷便懒洋洋地走了进来。   白优看到他来,急忙起身,“见过王爷。”   盛千夷的视线在白优和白潇身上扫过,“看来本王来的并不是时候。”   白潇被盛千夷这贵气又潇洒的样子迷住了,花痴得反驳道,“王爷说的哪里话,我这要走啦。你来的正好呢。”   白优:“……”   “白潇。”白优发现白潇这眼神半天没从盛千夷身上挪开,忍不住提醒了她一声。   盛千夷倒是丝毫不介意,伸出手比划了一下,身后的侍卫们就将一个碗抬了过来。   “本王路上正好碰到送药的公公,顺便就帮你把药拿来了。还热着呢,快喝吧。”盛千夷在她的左侧坐下。   “谢谢王爷。”   白优反正都已经喝惯了,这药再难喝也接过来一口闷。   盛千夷看着她痛苦又豪爽地喝药模样,轻轻地挑起了眼尾,然后从身上掏出一个苦瓜干递了过去。   白优的手下意识的就要伸过去了,电光火石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急忙将手调转了一个方向,抓起了桌子上的葡萄就往最里塞。   “这葡萄真甜。”白优若无其事地看着盛千夷说道。   盛千夷微微怔了怔,像是非常失望。   白优却松了口气,差一点点就暴露了。   以前因为练功,她身上可受过不少伤,每次一到喝药的时候,都是盛千夷盯着她喝的,别人喝苦的药,喝完得吃甜。   她不一样,喝完再吃一个苦到极致的苦瓜片,她就觉得喝进去的药一点都不苦了。   盛千夷当年还总吐槽她的这吃药习惯比较奇葩,刚才他所坐的位置,他递过来的苦瓜片,宛如过去。   她要是反应稍微慢点,怕是就暴露了。   还好还好。   白优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而盛千夷似乎真的就只是来送药的,看她喝完药,什么也没多说,转身走了。   白优明显看到了他离开的步伐里,带着些许难掩的失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算了。   终究……还不是时候啊,哥哥……   *   金秋已至,皇宫里那些盛放的草木花朵也相继凋零。   整个后宫都笼罩在一片萧索寒凉的气氛里。   这本是个收获的季节,白优算了算时间,她不喜欢冬天,尤其是皇宫里的。   所以一定要在冬天之前将此案了了。   可是,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她醒来以后,她发现总是见不到宋从极的身影,不是错过,就是错过。   想和他说个什么事情,每一次都是天相或者魁斗转述,她虽然昏沉,但在养病的那段时间,她却能感知到每一天他都在的。   甚至是他每天都在陪着她的。   可为什么她好了,他反而避而不见了?   白优可没迟钝到宋从极在躲她都感知不到,所以,白优在他下朝的时候,将他堵了。   “宋从极,你最近为什么在故意躲我?”白优开门见山地问道。   宋从极眼神微闪,嘴上却一副平和淡然的模样,“我为何要躲你?”   “我要知道还问你干嘛。”   白优说着,发现宋从极往旁边挪了挪,一副要和她保持距离的样子。   白优故意往他旁边一站,“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躲什么。”   “……”   她把话说的太过直白,宋从极要是再避,就太明显了,只好转移话题问道,“找我何事?”   白优放空了一瞬,“本来有的,现在忘了。”   “……”   白优皎洁地看向对面,“不过……宋从极,我想说的话几乎天相都传达给你了,那你想对我说的呢?你照顾了我一个月,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宋从极愣了一下,本以为她并未清醒,却没想到这些……她竟然都知道。   沉默半晌,宋从极客气却又真诚地说了三个字:   “对不起。”   白优一脸莫名其妙:“为什么说对不起?”   “你会被抓,都是我的疏忽。”   “……”   白优半天没反应过来,意识到他在说南婇的事情后,瞬间被他逗乐了,“你该不是因为这个才躲我的吧?你为什么要自责呢,与你无关啊。”   “是我没护你周全。”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人活在世,谁都会遇到麻烦和挫折的,我难道还需要你一天都盯着我嘛。再说了,顺风顺水那还叫什么人生,你说对吧?”   宋从极眼神凝重,丝毫没有跟她嬉皮笑脸的意思,“若我再晚到一刻,你便再也出不来了。”   白优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说实话,我以前曾觉得自己可以坦然的面对生死,但在火里的时候,我发现,我也是会害怕的。但……我知道我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为何?”   “因为我相信你会来呀。”白优灿烂一笑,脑海里都是他穿过火光,将她抱起的样子,“这可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呢,我离开之前特地把令牌给了我妹妹,就是以防万一的,反正你来了,我肯定不会有事,不是吗?”   “……”宋从极并不喜欢她这样的赌徒心态,“如果我没来呢?”   “那也许真的就是天要亡我了吧。但我运气一向很好,没发生的事情做什么假设。”   “……”   宋从极无言以对。   他与她不同,任何事情,他都习惯绝对的掌控,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在自己身上。   偏偏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敢于冒险,又勇往无前,她从不给自己设限,也不在意失控。   可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应该与她保持距离,因为她已经开始把他的人生他的计划他的内心……带向了失控的那一边……   白优没有等到宋从极的回应,像是看穿了他一般,忽然收敛了那一脸笑对他认真道,“宋从极,你不要躲我。”   宋从极当即回神,从要躲着他的自我催眠里清醒过来。   宋从极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白优看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纠结,其实,她根本不敢回想坠落到地上的那一刻,那种漫天而来的恐惧。   前几次也不是没面临着生死的威胁,但每一次,她的身边都有宋从极在,所以再危险她也从未像这次一样。   若不是从烟囱坠落,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他有多依赖。   上一世,她无论如何只能靠自己。   但这一世,即便不想承认,的确,她所有的心安却都来自于他。   复仇之路太过孤独,而他……却是唯一能和她并肩作战的人。   她的爷爷,父母,亲人,乃至师父……都已经死了。   这世上唯一能和她分享一些秘密的人,也只有他了。   她其实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那么不希望他躲着自己,看到他不理自己,她心里的失落甚至比疑惑更多。   她从不是这样的人,却偏偏为了他而在意起这些莫须有的小事?   她其实都不在意他躲她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她只是……不想看不见他而已。   所以,她需要把这个问题当面解决掉。   但白优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故作轻松道,“说好要一起合作的,你这样躲我……不讲武德呀,宋、大、人。”   那股揪心的感觉又来了。   宋从极避开她灼热的视线,将头扭到了一边。   白优却蓦然伸出小指,强行把他的手也拽了起来,“宋从极,来拉个勾吧,至少……在事情结束以前,不要再躲我了。”   她掌心的温度和她的眼神一样,烫得他内心颤抖。   许久,他才将小指弯曲与她勾到一起:   “……好。”   *   宋从极将白优送回丰逦寝宫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丰逦。   丰逦柔美的目光里全是长辈一样的赞赏,等到宋从极走了,才拉着白优询问道,“看白姑娘与宋司主关系密切,本宫在后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和他如此亲近。”   白优倒是没察觉到,“因为我是他的下属吧?”   “那可不是。”丰逦意味深长地看向宋从极离开的方向,“不管宋司主有多面无表情,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白优怔了怔,没想到她会把话题拐到这里……她是想说宋从极喜欢她?还是……   ……丰逦想掐她情缘,为她拉新的郎配?想挑拨她和宋从极的关系?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白优一脸茫然地问道。   丰逦一声叹息,“宋司主心系前妻,怕是白姑娘往后的路并不好走。”   好吧,懂了。后者。   丰逦琢磨着给她拉郎配呢。   白优故作娇羞的笑了笑,“其实,娘娘有所不知,即便这样,我的心里也只有大人。”   “噢?为什么?”   “这就说来话长了。”   “无妨,本宫有空。”   白优决定好好编一编她对宋从极的一往情深,让她死了这条拉郎配的心。   而另一边宋从极刚走开没多久,就发现白优耳坠上的一个珠子勾到了他的身上,他正打算送回去,就听到白优和丰逦的声音传了出来:   “所以啊娘娘,你终于懂我了吧?我这一生只想和宋从极走下去。”   “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他要是不要我,我就孤独终老好了……”   “……”宋从极的脚步忽然怎么都跨不进去了。   回到家里,宋从极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她的那句话。   她想要和他走下去。   她想要他。   想要他……   夜晚的秋风吹得人身上都是冷的,即便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想到大火蔓延的那一刻,他也依然会像一个月前一样,心跳加速,恐惧难忍。   在听说她在里面以后,他自己都没料到,最先蔓延到他心里的是恐惧。   即便自己面临着生死,他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   可是,那个时候,恐惧感却死死地攀上了他。   当时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出事。   然而,等救出她以后,他才反应过来,这样的慌张不该是出现在他身上的。   甚至,看着床上昏迷的她,明明理智不停告诫自己要保持距离,但她一皱眉,他便什么都忘了。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好不容易她醒了以后,躲了她一段时间,可看着她期待地看着自己,他却怎么都狠不下心来继续躲避。   天知道看不见她的这些天,每一天对于他来说,有多漫长。   他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了。   宋从极用井水洗了把脸,但这冰冷的水却让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什么。   二叔的那些碎碎念犹在耳畔,像是提醒一样循环着。   二叔说的没错,他这种状态,就是喜欢了吧?   他好像……真的……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她。   她曾问他,要是有朝一日遇到了心动的人怎么办?   当时他那么笃定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了。   他会履行着对时霓的责任一辈子。   现在……却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虽然今天她对丰逦说的那些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   可比起之前的毫不在意,他竟然可耻的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高兴?   但在高兴过后,这种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状态却依然让他如临大敌。   惶恐不安。   他已经娶了时霓了啊,又怎么可能再娶她?   那样对她太不公平了。   宋从极回到灵堂,烛火里倒映着他忽明忽暗的脸。   他看着时霓的牌位,茫茫然地询问:   时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第62章 21 陛下,我和宋大人有婚约,你放开……   “……呜呜呜呜…………娘……娘……”   深夜, 一阵断断续续又飘忽不定的哭泣将白优瞬间惊醒。   她一骨溜地坐了起来。   “……娘……呵呵呵呵……呜呜呜呜……”   来了。   在皇宫里呆了那么久,终于让她听到这鬼儿子的声音了。   白优当即下床,跑了出去。   丰逦坐在院子里, 被捆到了一个椅子上,满脸悲伤的在哭。   白优看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娘娘?”   丰逦的婢女急忙走了过来将白优拉到了一边, “白小姐,别过去。”   白优指了指丰逦,“这是怎么回事?”   婢女:“你也听到哭声了吧?”   “嗯。”   “这是……小皇子又来了。”   哈?   这怎么和想象中不一样?   “娘娘每次听到这声音都会想起自己的孩子,有时候会失控, 为了防止她乱跑,我们只有这样将她捆起来,还请白小姐别见怪。”婢女无奈地解释道。   白优:“怎么不关在屋子里?”   “以前关过,关不住, 东西都让娘娘砸没了。”   “皇宫也不缺这点东西吧。”   “白姑娘有所不知, 现在这宫殿是重新修缮过的, 之前都被砸烂了。”   “……“   “是娘娘要求我们这么做的。”   “……”   行吧。   这么娇弱的人能把房子都给砸烂了,也是一种能耐。   白优记得之前听宋从极说起过, 这小皇子是在自己的住所消失的,之前很多人循声去查探过那里, 却什么都没发现,所以见鬼的传言才会愈演愈烈。   白优看了一眼婢女, “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婢女本就知道白优为何而来, 所以也没有过多劝阻,反而直接告诉她道:“在亲贤阁那边,就是娘娘特地为小皇子找的住所,离我们不远, 就在后面的殿里。”   白优记得好像说过,这孩子的声音是从出生地发出的,也就是她所处的这个宫里。   但……这么明显想把她支走,想必这地方丰逦是故意要引她过去了。   既然她已经出招,白优当然也不会退缩。   只有去了,才能抓到她的把柄。   所以,就算是刀山火海,她都要去试试看。   白优告别婢女,一路朝着亲贤阁而去。   越往亲贤阁走,那孩子的哭声也就越明显。   宫里的人显然已经对这种声音麻木了,声音出现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全部都缩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白优一路走过去,竟然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空荡荡的长路,漆黑而漫长,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死路。   冷风将哭声割裂成无数块,被挟裹着吹来的时候,更添了几分毛骨悚然的味道。   白优打量着四周,往往越是阴森恐怖的地方,就越容易自己吓自己。   白优停下脚步仔细地听了一会儿,粗略的听,这的确是孩子的声音,但只要仔细分辨,去除掉其余的杂音,再来听这些哭声,会发现这哭声一点都不像是正常孩子所发出的一样。   没有哪个孩子的哭,是这么规律的。   呜呜呜……娘……呜……   再   呜呜呜……娘……呜……   而且哭声出现的时间并不短,或者说是为了引她过去,所以这声音持续了一段时间。   意识到是有什么人故意在装神弄鬼以后,白优反而放慢了步伐,让对方多哭一会儿,等哭累了,她再出手也不迟。   磨磨蹭蹭孩子的哭声渐渐弱了下来,白优这才抵达亲贤阁。   阁内灯火透亮,不知道是所有皇子的居所都是这样安排的,还是说,只有今夜如此。   白优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于是推开了门。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莲花香。   这气味一出来,白优就心道奇怪。   怎么会有莲花的香气。   明明是小皇子的住所,却在正中央搞了一个方形的浴池。   屁大个孩子,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   而且,显然浴池里此时……还有人!   一个鬼屋怎么会有人在里面?   整个皇宫都对此地退避三舍,谁胆子这么大头铁过来的?   看着氤氲的水池里的身影,白优刚转身要出去,脚下蓦地一软,直接瘫到了地上。   白优:……他娘的……又来了!   白优看了一眼刚才摸过的门栏,发现上面有一些残留的白色粉末。   这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除了媚粉还能是什么?   用莲花香掩盖媚粉的气味,还直接抹在门沿上,杀得人措手不及。   她都忍不住想骂街了,这辈子是跟这破药杠上了是吧?   “爱妃,你来了?”   急促的气喘声从里面传了出来。   白优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一惊。   盛帝?   哗啦——   没等白优回答,里面的盛帝就从水里走了出来,一丝不挂的正要朝着自己走来。   白优心惊不已,盛帝怎么会在亲贤阁的?   但她根本来不及多想,手软归软,此时,刚吸进去一些媚粉,药效还不会那么快发作。   不过听盛帝的口吻,他的怕是药效已经开始了。   好在白优早有准备,之前就预感到也许有用得着的一天,所以她一直都随身携带着媚粉的解药,赶紧掏出来喂了自己一颗。   “爱妃你怎么还不过来?”   盛帝已经开始催促了,要不是碍于药效,他脚软走不快,怕是他都能立马飞到她面前来。   白优这会儿药劲上来,打算先出去,谁知,门不知何时竟然被锁上了,怎么都拉不开。   而盛帝眼看着就要到她面前。   白优急忙闪到了柱子后面。   “爱妃……朕都来了你还躲什么呢……快……朕现在需要你……”   白优算是明白过来了。   这丰逦谋划的可真够大的。   害她不成,挑拨她和宋从极的关系失败,就用这一招。   宋从极是盛帝的心腹,不管宋从极对她是什么态度,她已经明确告诉丰逦,她这辈子非宋从极不嫁了。   如果今天晚上白优真和盛帝发生了什么,白优和宋从极之间的关系不仅面临着决裂的危险,盛帝与宋从极之间,怕是从今往后便有了隔阂。   甚至,以宋从极的脾气,此事怕是也不可能善了。   宋家手握兵权,本就让盛帝有所忌惮,要是宋从极再因此做出什么事情来,整个宋家都有危险,往深一点想,这甚至都有可能会成为盛帝拔掉宋家最好的理由。   这一招一石二鸟实在太阴毒了。   怪不得那么长时间都没出手。   丰逦这一招,便足以将宋从极逼至绝境。   白优中过媚粉,所以知道这药效上来的时候,有多难以控制自己,面前别说是她了,就是来匹母马,可能盛帝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上了。   “找到你了。”盛帝的声音在耳畔蓦然响起。   白优思考对策,一时没注意,竟让他一把抓住了。   盛帝的力气极大,毕竟正值壮年,又处于药效发作期,抓住白优的手就像是铁钳一样,让她根本挣脱不了。   “陛下,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丰逦娘娘。”   “无妨,今夜朕需要你,明日朕自会给你一个新的名分。”   “陛下……你清醒一点,我是天玄司的人!”你是疯了吗?   白优急了,不管她怎么出手,盛帝却丝毫不在意,甚至额头都被她打出了血,他都像没感觉一样,强行压着白优就直接按到了地上。   而且,大盛国的男子几乎都习武,盛帝即便身为帝王,也从未断过每日的习武锻炼,白优要想把他轻松撂倒并非易事。   更何况,白优这会儿解药刚吃下去,要完全恢复平时的状态还需要一点时间。   可是,盛帝不会给她这个时间。   白优额头的冷汗滑了下来,用手死死抵住他,“陛下!我和宋大人有婚约,你这样对我,到时候你如何跟宋大人交代!”   盛帝根本听不到,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把扯开了她的衣服。   白优逼迫自己保持着冷静,看了看四周,这屋子里显然被清理过,什么趁手的武器花瓶都没有。   而她的袖子藏着的匕首,也被盛帝第一时间发现,直接抽出来丢到了很远的地方。   白优好不容易挣出一条胳膊想要把盛帝弄走,两人相持不下之际,她的胳膊却让他粗暴的压至脱臼。   白优瞬间失去了一半的对抗力。   盛帝得此机会越发放肆。   白优心下一横,要是盛帝敢再进一步碰他,他一靠下来她就咬掉他的耳朵——   盛帝扯完她的衣服已经欺身而来,白优张口刚要咬下去,   忽然——   盛帝顿了一下,什么反应都没有,然后,整个人直接倒到了一边。   白优怔住了,抬头,只见一个穿着太监服的宫女手里拿着一根棍子,站在了她的面前。   宫女急忙将盛帝从她身上推走,“白小姐,你没事吧?”   白优松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人总觉得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身边的人了,只能直接开问道,“你是谁?”   “我是来帮你的。”宫女说着直接走到了白优的身侧,然后抓住了她被压脱臼的胳膊,“白小姐忍一忍,我帮你把胳膊接上。”   白优有些意外,完全看不透对方的身份,难道是宋从极的人?   可是……如果是他的人,她应该一早就知道的。   宫女的手法很快,而且相当娴熟,白优愣神的空档,只听“喀嚓……”一声,她的胳膊就接回去了。   白优活动了一下胳膊,“没什么大碍了,谢谢姑娘。”   宫女冲她和善的笑了笑,然后拿了一套新的衣服递给她,“这里交给奴婢吧,你与陛下同时待在这里毕竟不合适,白小姐先去抓那鬼儿子要紧。”   “多谢。”   白优心知这会儿丰逦应该会有所行动了,虽对宫女的身份充满疑惑,但至少不是敌人。   来不及多想,白优一边换衣服就跳窗出去了。   那哭声还在。   白优循着哭声绕了一圈,发现这哭声就在亲贤阁附近。   整个殿里能将声音传出去很明显的地方,只有观景台。   这里显然已经被封了。   黑灯瞎火,什么都没有。   但声音明显……就是从这里扩散出去的。   白优悄无声息地上了观景台。   果然,台子上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身影,声音缩在黑暗中一边吃东西一边有规律的哭泣。   白优就知道所谓孩子的哭泣是在装神弄鬼,于是缓慢地走到了对方身后,阴森森地问了一句,“不累吗?”   蜷缩的身影听到白优的声音陡然一惊,吓得手里的瓜子都掉了,二话不说背对着她就要跑。   白优早就堵在了出入口处,顺势一把抓住。   对方显然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只能任由白优扯着他的头发强行扬起了脸。   只是,看到对方面容的一刻,白优不由得怔住了…… 第63章 22 宋从极,你好辣   “娘娘, 可曾见过白优?”   宋从极自从白优养伤以来,就特地做了安排,晚上基本都留在宫里。   鬼儿子的哭声一传来, 宋从极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丰逦的寝宫。   一到那里,被绑在院子中央的丰逦就特别着急地冲他喊话道,“宋司主, 快去看看白小姐,她一个人去亲贤阁了。”   宋从极二话不说当即调头。   看到他走,丰逦看了一眼身旁的婢女,“把我的绳子解开。”   “娘娘?”   丰逦一副淡定的样子, “有宋司主在,不必担心,你去叫上其他宫的娘娘们,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是。”   亲贤阁距离丰逦的寝宫并不远, 但这一路宋从极却从未觉得如此漫长。   有了上一次白优落入火海的经历, 她只要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他就非常不安。   这种时候以她的性格,她一定不会等他, 而是自己先行动的。   但皇宫到底不比外面,稍不留神就全是陷阱。   “这鬼哭好像没了?”天相在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宋从极脸色微沉, 脚步加快。   终于,到了亲贤阁。   里面灯火透亮。   他没记错的话, 之前每夜巡逻检查的时候, 这里根本没人来的。   天相看着烛火下晃动的影子,惊讶道,“这里面怎么还有人?”   宋从极来不及多想,直接踹开了亲贤阁的门。   众人同时涌了进去。   接着, 便看到盛帝赤身正抱着一个人在翻云覆雨。   帷幔随风摇曳,将两人时不时包裹在白纱之下。而盛帝下面的人,显然极端不情愿,痛苦的挣扎着,却没有一丁点用。   他们附近能明显看到有血沿着下面人的大腿往下流淌着。   宋从极刚跨出一步,脚底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个小耳坠,看样子是白优的。   宋从极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铁青,一个健步走了过去扬声道:“陛下。”   盛帝听到这一声冰冷的叫唤,浑身一颤。   扭过头去,迎上那双寒凉的眼眸,后背当即爬上密密麻麻的冷意。   似乎在顷刻之间,那浑浊的眼底就恢复了清明。   盛帝看着宋从极一眼,意识到不对,“宋爱卿,你怎么来了?”   “陛下……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盛帝被他问懵了,当然是和他的爱妃在快活啊,这宋从极突然冲进来干什么?   而此时,被盛帝压在身下的人像是终于看到了希望,扭过头来,泪眼婆娑地朝他们求救。   宋从极看到这个人,怔了怔,脸色却明显缓和。   不是白优?   又看了一眼。   确定了,不是。   还好,还好。   她幸亏没事。   宋从极松了一口气,可是,上面的盛帝却已经低下头,看了看被自己宠幸的人。   当即脸色就变了。   “什么狗东西?”   而这个时候,丰逦也已经带着自己的人赶了过来。   同时,她的身后还来了不少其他妃嫔。   众人一窝峰的涌进来的时候,盛帝简直避无可避。   众人看到盛帝和他下面的人都惊呆了。   “小云子,你怎么在这里?”咋咋呼呼的月贵妃率先惊呼起来。   小云子悲痛地瞥了一眼丰逦,颤声道,“我也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丰逦苍白着脸,低声喊了他一句,“小云子……”   小云子识相的立马闭嘴。   月贵妃却已经冷笑起来:“丰逦,你可真是好手段啊,连自己身边的小太监都往陛下面前送?真当我们这后宫没人了?所有肥水都得流你家田里?”   “月贵妃,请注意你的分寸。”丰逦瞪了她一眼提醒道,什么肥水,她把皇帝当什么了?   月贵妃根本没将她的提醒放眼里,“本宫够有分寸了,没分寸的话说出来还怕你接不住呢。”   “……”   在场也就只有月贵妃敢说这样的话了,谁能想到盛帝有着那么多妃子不要,偏偏在小皇子的寝宫里和一个小太监在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   就连丰逦自己也懵了,不知道怎么回事?   盛帝被那么多双眼睛火辣辣的注视着,再想继续干也被看得没了兴致。   这会儿算是彻底清醒了,以最快地速度穿好衣服坐到了一边。   他明明记得之前拉住的是个女人的,怎么现在却成了太监?   要不是这太监是丰逦身边的人,他现在恨不得随手就把他掐死算了。   盛帝非常需要静一静。   “你们都出去。”   “等等。”宋从极打断了盛帝,“谁都不许走。”   “?”   盛帝疑惑地看了一眼宋从极,宋从极并没有立即解释原因,而是在屋子里检查了一圈。   房间里还残留着些许熟悉的味道,虽然淡,但隐约能闻得出来。   “陛下,你中了媚药。”宋从极淡淡说道,然后指了指浴池。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今圣上在皇宫里被人下了媚药?   这怕不是……疯了吧?   虽然后宫无嗣,但伺候过他的妃嫔们可都知道,身强力壮的盛帝是有多勇猛。   根本不需要吃药的。   这要吃了药……   众人看向小太监的眼神立马变成了同情。   “……混账!”   盛帝听到这话,先是愣了一下,气的脸都绿了。   他之所以会在小皇子的宫殿,主要还是因为对丰逦的恩宠。   因为前些天丰逦说他身上有着真龙之气,所以他才会选择在有孩子哭的时候来这里坐守,希望能镇压住孩子的不安。   没想到居然敢有人对他下药。   简直不要命了!   想想刚才被所有人围观的那一刻,他都恨不得原地死过去算了。   他以后还怎么在这些妃嫔面前抬起头来?   “查,给朕查到底是谁干的!”   “陛下,人就在我们中间。”   盛帝眉目一敛,“谁?”   宋从极没有立即作答,视线从丰逦的身上一扫而过。   他的掌心里是刚才捡起来的耳环,在小太监之前,在这个里面的人,肯定是白优。   不过这短短片刻,宋从极已经大致猜到了丰逦如此做的意图。   若今天盛帝真把白优强办了,那宋从极杀了他祭天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挑拨盛帝与宋家的关系,这简直是兵不血刃最好的办法。   丰逦故意把他叫来这里,甚至还叫上了那么多人,想必就是等着宋从极与盛帝翻脸的。   但白优成了小云子,这一切可就不一定了。   丰逦此时安静的待在一边,显然也在和宋从极一样,思考白优去了哪里?   再不确定白优行踪之前,宋从极不好贸然开口。   “陛下稍安勿躁,很快就会知道怎么回事了。”宋从极一脸平和地说道。   然后关上了门,将所有人都关到了这个屋子里。   众人本来听说来鬼屋还有点害怕,但一下子送来这么大个瓜,也顾不上害怕了,一个个激动的等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惊天大事件。   此时,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紧接着,一个人连滚带爬的摔了进来,看得出来是被人从外面给丢进来的。   “程妃?你怎么穿成这样了?”月贵妃又一次大胆开口,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穿着一个黑色斗篷,狼狈不堪的女人。   程妃往后瞥了一眼,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大家好奇地往外看去,只见白优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白优看到宋从极已经来了,脸上浮现起甜甜的笑意,“来了?”   宋从极也只有面对她的时候,脸上的冰雪才会消融:“嗯,怎么样了?”   “我找到鬼儿子是谁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惊住了。   白优往屋子里扫了一眼,发现里面还跪着一个小太监,一脸被摧残过后的痕迹。   再看看这屋子里的人数,白优大概也已经知道,在她来之前发生什么了。   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面前的人。   白优走到程妃的面前,其实,当初月贵妃跟她吵架的时候,白优也只从月贵妃的嘴里听到过她的名字,作为四个角的四位宠妃之一,白优当时还真没怎么留意过她。   不过是一个看上去胆小怕事的怂包,却没想到竟然搞起装神弄鬼这种事情。   “给大家哭一个吧。”白优推了她一下说道。   程妃哆嗦地看了她一眼,“……就……不用了吧?”   白优冲她笑了笑。   程妃噗通一声,直接跪到盛帝面前,发出之前和鬼儿子一样的哭声。   大家听到这个哭声都愣住了。   “这……这不是那鬼儿子的哭声吗?”   “原来是你啊程妃!”   “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搞了半天居然是你在搞鬼?”   “我想起来了,程妃以前可是靠着口技征服的陛下,想不到啊……这技巧不仅能勾魂,还能扮鬼呢……”   面对着众人的刻薄讽刺,程妃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盛帝的双眼,整个人因为害怕还在瑟瑟发抖。   月贵妃扭头看向丰逦,只见她神情平静,似乎程妃说着一件与她毫不相关的事情。   月贵妃:“丰逦,你这找人演自己儿子这一招,还真是有意思啊……怪不得之前怎么找都找不到呢,敢情你们两个宠妃都联手了,我说呢,之前派了那么多人来,连个鬼影都找不到……真是高啊。”   “就是就是,用这种办法来抢孩子,你也真够恶毒的,之前陛下看你失去孩子那么可怜,一个个的皇嗣过继给你,结果都死绝了……我都不知道该说是你克孩子……还是你克咱大盛……”   其他嫔妃也跟着冷嘲热讽起来,后宫子嗣稀缺,这些年几乎无所出,但之前因为鬼儿子的事情,多少嫔妃的孩子被逼过继给丰逦,最后都跟这鬼儿子一样消失无踪,后宫虽然再能掩盖秘密,这笔账她们也还都记着呢。   这个时候你一言我一语多少秘密就这样在讽刺里被说了出来。   枯死洞的事情暂时还没有完全公开,但白优听着娘娘们之间的你来我往,大概也能猜到那些失踪的孩子怕是都成了枯死洞里的一员。   而都到这个份上了,丰逦也依然保持着那一副柔弱的样子,脸上反倒没什么多余的情绪,许久才缓缓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程妃说是我指使可有什么证据?”   程妃懵了,这都是丰逦口头和她说的,哪里来的证据啊。   “哪一次不都是你通知我去扮的?今天我本来月事刚到,还在床上躺着,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悄悄溜出来?”   丰逦:“我今天一直在宫里从未离开过,程妃若是想拉人下水,还是想清楚再说吧。”   “你……”程妃没想到这个时候她会倒打一耙,“丰逦,当初可是你来找的我,陛下将南婇过继给你,你说你会帮我照顾好她,我才答应帮你的,现在你居然反咬我一口?”   白优惊了一下,南婇居然是程妃的孩子?   娘怂成这样,女儿却那么嚣张,还真是想不到。   只可惜——   怕是南婇的事情,所有人都还瞒着她吧?不然,程妃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帮她一直演下去?   现场一度陷入沉默之中。   这几句话的信息量太大,每个人都需要点时间消化。   月贵妃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丰逦,又看了看盛帝。   这狗男人为了讨好丰逦,还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月贵妃听着两人咬了半天还没什么进展,瞬间加入战局,“哟,程妃,你是脑子进水了?我还当南婇真是她生的,搞了半天居然是你过继的?南婇前几天都被打入冷宫了你不知道吗?”   程妃惊住了,气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抓住丰逦,“你骗我!”   “娘娘息怒息怒啊……”   宫人们吓得急忙上来劝阻。   白优不想她们把话题带偏了,与宋从极交换了一下眼神,故意扬声走到了丰逦的面前,说道,“娘娘刚才说程妃的事情与你无关,我却并不这么认为。”   白优的话让所有人瞬间冷静下来。   白优:“我来推测一下吧,根据天玄司所查,之前每一次小皇子的哭声都在来自于出生地,也就你的寝宫,但是今日,娘娘却说孩子是在亲贤阁里,你故意引我来亲贤阁,是打算让陛下对我做什么吧?可惜我一早发现了程妃的踪迹,先去抓她了。”   “所以……小云子……也就是你的贴身太监,为了查看情况,误打误撞成了陛下的……”   白优考虑到盛帝的感受,没有说太多,拐了话题继续道,“当然,凭借程妃一家之言,说是你指使的,自然是不能全信。但这屋子里有媚粉,陛下也是因为中了媚粉才会失控。这媚粉乃是宫外特制品,成分里含有一种鬼祭草的药物,这种药物很神奇,白日里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但到了黑暗中却会发出亮光。即便不是自己使用,只要碰了,也会有一定程度的沾染,这基本上是轻易洗不掉的……”   “要判断娘娘是否真的与此事无关,大家把灯熄了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天玄司的人马根本没给众人反应的机会,所有的烛火就在顷刻全部熄灭。   亲贤阁瞬间陷入黑暗。   紧接着大家看到有人的身上有星星点点一样的亮光。   而有亮光的人是——丰逦,盛帝,小云子,以及程妃。   看到这亮光再想狡辩也没有用了。   白优将面前的一根蜡烛重新点燃,“娘娘,你说你没见过程妃,那这媚粉该如何解释?”   所有人的视线落到了丰逦的脸上。   沉默许久的盛帝,也终于开了口,“丰逦,你有什么想要说的?”   丰逦笑了笑,柔弱的面容上却变得更加无所谓,她看白优,一字一句道,“是,我的确是想除掉你,我让程妃假冒鬼孩子也是为了引你过来。陛下身上的媚粉也的确是我下的,现在你们满意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行了,结果你们都知道了,还在乎为什么干嘛?来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优没想到她居然承认的这么干脆,“你我之前并无仇怨,你为何要对我出手?”   “任何想要我孩子消失的人,都得死。”   “……”   这话听上去是没毛病。   但白优看着丰逦的脸,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所谓的孩子本就是程妃假扮,何来的消失?”白优反问道。   丰逦看着她笑了,像是疯魔了一样抓着白优咆哮起来,“我的孩子一直就在这宫里,他没有离开过呀!”   “……”   白优才不相信她的鬼话,她即便承认了今晚的事情,但这鬼儿子的事情还有诸多蹊跷,白优想了想,决定再试探一次,当即对丰逦出手,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斗篷人。   可是她的脚都踢出去了,丰逦居然不躲不避,任由她踹了自己。   然后整个人跌坐到地上,咳了一口血。   白优:“???”这么弱的吗?   白优都疑惑了,难道真的认错人了?斗篷人其实是其他人?   盛帝一步一步走到丰逦的面前,其他妃嫔们都摩拳擦掌等待着盛帝的处罚,可是想象中的盛怒却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反而是满眼的悲伤与失望。   盛帝捏住她的下巴抬起脸,“丰逦,你是朕最宠爱的妃子,你却连朕都敢利用,看来……还是朕平日里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丰逦迎上盛帝的目光,却只有冷笑。   这冷笑把盛帝激怒了,一把推开了她,“来啊,丰逦无视宫规,惑乱内廷,即日起贬为答应,打入冷宫,任何人不得探见。至于程妃……贬为庶人,流放……”   等了半天好戏的众人:“???”就这???   盛帝这是在顾念旧情?   对他都这样了居然还不杀,只是打入冷宫???   “陛下不要啊……臣妾不想离开陛下啊……陛下……”程妃哭着求饶,但因为太吵,直接被捂住嘴拖了出去。   丰逦听着盛帝的处罚却没什么表情,依然一副像是别人的事情一样,任由侍卫将她拖走。   “等等。”   白优却急忙叫住了他们,“陛下,虽然目前已经得知鬼儿子乃是人为,但还不能确定绝命煞就是丰逦所为,也不能确定此事与她有关,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行。”   盛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既然宫里闹鬼之事已经解决,就此结束吧。不必再查了。”   “……???”   白优心下奇怪,这么就算了?   断子绝孙的事情都不在意了?   不对啊!   白优横看竖看都觉得不对。   还要说什么,盛帝却已经跨步离开了这里。   众妃子们吃了一晚上的瓜,虽然觉得这瓜吃的没滋没味的,但还是散了。   回去的路上,白优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越走越觉得昏沉沉的。   “宋从极,你有没有觉得陛下处理丰逦,太儿戏了一些?”白优问了问身边的人。   宋从极却不太在意她的疑惑,显然在生她的气,“今日你应该等我一起行动。”   “来不及了。”   “你明知那是陷阱,为什么还这么冲动?”   白优奇怪地看了看他,“你今天好奇怪啊,你干嘛凶我?我不是为了尽快抓到丰逦嘛。”   宋从极也说不清为什么会生气,他只是看到她自己冒险,害怕她,担心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都不敢想,要是没有脱身,她被盛帝按住了,她该有多么的绝望。   而那个时候,他却偏偏不在。   他无法接受自己,再让她陷入到险境里。   想了想,宋从极重新整理好情绪,拿出了她掉在亲贤阁的耳坠,“你知不知道要是你没脱身,会发生什么?”   白优怔住了,第一次看到情绪极少外露的他生气。   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耐心地解释了一下,“我有解药的,而且我都想好了,盛帝真要对我做什么,我会杀了他,然后天玄司另拥新的帝王上位。”   “……”你可真敢想。   白优感觉昏沉开始加重了,尤其这脑袋,沉得脖子都要架不住,只想往旁边倒,面前的宋从极一下子都出现了两个,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柔如暖阳。   白优不由自主地往暖阳宋从极这一边靠了过去,“你放心吧,我一直都很惜命的,没把握的事情我从来不做,我知道你在我附近,我才敢这么莽的。”   “……”   “而且我运气也很好的呀。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呢。况且,还有人帮了我。”   “谁?”   “一个宫女,我觉得挺眼熟的,但是不认识。你们进去的时候,房间里就只有盛帝和那小太监?”   “嗯。”   “那看来这小太监是那宫女弄进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样偷偷帮我们。”   宋从极本来想让她仔细说一下那宫女的样貌,但低头忽然发现白优一直在往他身上靠,顿觉不对,   宋从极:“你中媚粉了?”   白优:“我吃过解药的,没事啊。”   宋从极:“你的脸很红。”   白优:“……”   糟了。   白优忘记一个事情了。   这解药吃完……会醉。   而且,药效发作的比较慢。   一旦发作起来,就跟喝了几斤老白干一样,醉的昏天暗地。   算了算时间,正好是这会儿。   她就说怎么感觉昏昏沉沉的,面前都有重影里。   白优本来想坚持一下的,但醉得厉害,已经整个人软绵绵的靠到宋从极的身上了。   “白优!”宋从极浑身僵硬地愣在原地。   夜晚的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有些冷,白优往身边的暖阳身上挤了挤,伸出手就摸到了他身上的肌肉线条,嘀咕了一句,“宋从极……你好辣啊。”   “……你不要东拉西扯,我跟你说正事呢。”   宋从极强行把白优推开,看到她双眼迷离,显然一副醉酒的模样。   “你怎么醉了?你喝酒了?”宋从极凑近她闻了闻,却一点酒味都没有。   “没有。”白优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是解药……副……作用。”   “……”   白优又靠了过去,此时,已经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了,手嚣张地在他怀里乱抓,“……不知道没有辣椒皮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   宋从极为了不让她乱动,只好抓住了她的手。   白优消停了一会儿,忽然又醒过来冲着他咯咯咯的笑。   宋从极:“你又想怎样?”   “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   “没有。”宋从极不想跟醉鬼说任何公务的事情。   “那我有……”白优冲他的耳畔说起了悄悄话,“我有一个秘密,你要不要听?”   宋从极的耳根立马就烧了起来。   喉结轻滚,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一点。   “其实……我不是白优……”   宋从极挑眉看向她,“那是谁?”   “你的未婚妻呀。”白优说完又开始笑了。   “……”   白优发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因为手被他束缚着,只能不满地用头撞他一下,“你不信是不是?”   那股揪心的感觉又一次占领了心口的高地,宋从极不停告诉自己,他已经有妻子了,不该对白优有多余的想法,明明知道她已经醉了,却还是认真道:“我们已经退婚了。”   “不是,我真是你未婚妻。我是……”   “你靠近些啊……不然怎么跟你说悄悄话啊。”   宋从极的呼吸一窒,紧张起来,挪了一点过去。   “我跟你说啊……其实……我是……是……” 第64章 23 时霓,是用她的命,换的你……   秋日朝阳透过窗台爬上了床榻, 带着些许凉意的日光不一会儿就把床上的人给叫醒。   白优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发懵的状态,看着熟悉的环境半天才想起来, 这是她家。   但她记得昨晚是和宋从极一起在马车上的,怎么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尤其这头, 晕得堪比宿醉。   看来这解药还得再改版一下。不然下次醉后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叩叩叩——   有人敲门。   白优嘴都没张开,外面的人就直接闯了进来,“姐,你起了没?起了没?哦, 你起了。”   白优:“……”   白潇一脸激动地挤到了她的旁边,“你跟姐夫是不是差不多了?”   白优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不要乱叫,什么差不多?”   “昨晚可是他把你抱回房间里来的, 你不记得了吗?”   “……”她居然醉成这样了嘛?   “我昨天有点情况……不便走路。”白优斟酌着字句解释了一下。   白潇压根不信, “姐, 都一家人你还糊弄我,你昨天一直拉着姐……宋司主说你是他未婚妻呢, 人家不答应你都不放人走。”   “……”这破解药还不如不吃呢。   “除了这,我还说什么没有?”   “好像说你不是白优。”   白优心里咯噔一声, “还有呢?”   “……没注意听。”   “……”   白优头更疼了,她该不是借着醉意不该说的都说了吧?   那样的话……就太要命了。   白优本来想休息一下的, 但让白潇这么一说, 她觉得现在非常有必要去找宋从极见一面。   白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白潇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姐,你要去哪儿?”   “我……出去走走。”   “你找我打听的事情你不听了?”   白优又坐了下起来,“碎花鞋的?”   “对啊, 我给你问到了。”   白潇一副劳神在在的样子,“你想要找的这鞋子说真的,这审美别说上京没哪个大家闺秀会穿,就连那些偏远地区的大户人家小姐也不会穿。那一朵叠加一朵的碎花,花里胡哨的颜色,土到爆了好嘛。也就那些上位的丫头啊,民间的那些小姑娘会穿这种。”   “……”   “据说当年丰逦娘娘刚入京那会儿就穿的这种鞋子。因为她受宠,大家还以为陛下的审美变了,喜欢这种丫鬟才喜欢的东西,纷纷效仿穿这同类型的。后来丰逦娘娘可能在上京大环境的熏陶下改变了,再也没穿过这种鞋子,但是跟了一段时间风,实在也觉得太掉价,就没人再穿了。”   “姐,难不成最近这鞋子又开始复兴了?”   白优忽然想到了什么,来不及跟白潇废话,当即去天玄司找宋从极去了。   宋从极此时正在处理公务,看到白优火急火燎地赶来还有些意外,按她昨天那情况本以为她要休息几天的。   他本来也想借着这几天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尽量与她保持回最初疏离的相处里,没想到她一来,他就瞬间破防了。   那种由心底滋生蔓延出来的喜悦,理智根本压都压不住。   他现在已经到看见她都会嘴角上扬明显开心的地步了。   宋从极深深觉得自己这样下去太过危险,故意往一边坐,和她保持距离。   白优却没察觉到他的回避,紧挨着他身侧的椅子坐下,“从极,我发现一个特别大的问题。”   宋从极对这无比亲密的称呼有片刻的愣神,想到两人之前拉钩,他承诺过不躲她的话,怔了怔,还是没有挪开,敛眉看向身旁。   白优:“我觉得陛下好像在故意隐瞒什么。鬼儿子的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   “嗯。”这一点宋从极也发现了,绝命煞关系着他的未来,但是他居然也能就这么算了,势必是不想让他们再查下去。   “我觉得关键在丰逦身上,我们得想办法撬开她的嘴才行。”   “她如今已被打入冷宫,你有何打算?”   白优离他又近了一些,“你有没有想过,此丰逦非彼丰逦?”   宋从极顿了顿,瞬间会意,“你的意思……宫里的这位并非真正的丰逦?”   白优点了点头,将在宫里遇到碎花鞋的事情和白潇的调查结果一并告诉了他,“丰逦是县令之女,按说也是一个大家闺秀,但美人在骨不在皮相,她即便在宫里处处举止得体,表现的再好,也终究和从小培养,刻在骨子里的习惯状态有区别。尤其是在审美。”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的柔弱与面相并不匹配。”这一点上白优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毕竟她是魂穿过来的,总不至于丰逦也是吧?   但是那天她出手打丰逦的时候,她又偏偏一副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那模样又不像是假。   有时候当一个假人当的太久,久到自己都信的时候,面相也是会出现偏差的。   所以,白优并不敢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就一定正确。   宋从极当下了然,丰逦本就和那些经过层层选拔筛选出来的妃子们不同,是盛帝从外面带回来的人,她被调换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我这就派人去她老家一趟,将她家里的人请到宫里。”   “嗯。”   宋从极安排天相亲自出去找丰逦的家人进京。   等安排好回来的时候,白优还坐在原地等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宋从极:“还有别的?”   白优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紧张,故作不在意道,“我这媚粉的解药吃了以后会醉,会说胡话,昨晚我说的那些话……你别当真哈?”   宋从极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哦,你指哪些?是你不是白优的吗?”   “……你看,都跟你说是胡话了,你怎么还记着。”   “也许……是真的呢?”   “怎么可能,你喝多了还会说自己是小辣椒呢,这是真的吗?”白优急忙给自己打圆场。   宋从极不为所动,“我不会喝多。”   “……那不然我给你点媚粉,再给你点解药,你试试?”   “……”   白优偷瞄着宋从极,这可太危险了!   她昨晚到底都说了些什么玩意儿啊!   白优这会儿让他吓得一个字都不敢再问了。   宋从极总能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特别深,白优根本看不透,但是她不敢冒险去套话了,万一被反套路,那一不小心就真掉底了。   白优决定装傻到底,胡乱编了个理由就又撤了。   而在宋从极找回丰逦家人期间,他们也不便轻举妄动。   但谁都没想到,已经被打入冷宫的丰逦,能在几天后又重新复宠。   后宫本就是这样,盛帝的喜好轻而易举地就决定了一个人能在后宫走多久。   复宠的丰逦虽不是贵妃,却也很快就恢复了妃位。   白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觉得……离谱。   盛帝当年好歹上位史也是充满了血腥和残忍的,怎么忽然人到中年就开始变得感情用事了?   白优越想越觉得盛帝和丰逦之间不对劲。   不过,很快……宋从极便已经确定了她的猜测。   深夜,宋从极来到了她的院子里。   “丰逦的母亲我已经安排到了她的宫里伺候。”宋从极一见面就说起了公务。   白优紧张道:“怎么样?”   “她并没有认出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果然,她是假丰逦。”   宋从极点了点头,“自从她被带回皇宫以后,宫里的赏赐虽然每年都发下去,但是家属是无法进京看望的。”   “也就是说家属们也不知道宫里的丰逦已经掉包了。”   宋从极点了点头。   白优:“这就怪了,陛下不是外巡时住在县令家的吗?”   宋从极:“也有可能从一开始陛下所住的,就是假的县令家里。”   白优:“……”那这就玩的太野了。   没想到丰逦竟然这么难对付。   如果从一开始就是骗局的话,那么这一切也都能说通了。   白优:“可是现在有着盛帝的偏袒,我们要对付她并不容易,除非我们能证明那些绝命煞就是她干的,或者证明她就是斗篷人,否则,恢复宠妃的身份不过早晚而已。”   宋从极完全没放在眼里,淡淡笑了笑,“不难。”   “?”   “紫薇讳不是在你手上吗?”   白优一怔,瞬间懂了,她都忘了当初斗篷人出手就是要来抢紫薇讳的。   白优将身上的紫薇讳递了一个给宋从极。   那接下来就用这个东西引她上钩好了……   *   丰逦因为刚刚离开冷宫,身体还需要多休养,盛帝一有空就在她这里呆着。   宋从极特地挑了一个盛帝在的时间,去跟他汇报工作进展。   “陛下,之前逃逸的仙姑余党找到了。”   盛帝在丰逦面前一向都不太避讳,一边吃着面前的午膳一边问道,“有何发现?”   宋从极将紫薇讳递了过去,眼角余光瞥到了丰逦,发现她正在进餐的手,不由得慢了下来。   盛帝:“这是什么?”   “他们接头的信物。”   宋从极将紫薇讳的背面翻了过来,“仙姑这一派系每个负责人身上似乎都有一块紫薇讳,这后面像是一张地图,只要凑齐,或许就能知道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了。”   盛帝看了看他,显然将仙姑和宫里的事情当成了两个不同的案子,只要不是处理丰逦,处理起其他人,盛帝倒也还是正常的。   “这仙姑胆大妄为,连朕的子嗣都敢动手,这些余党也不可轻易放过。”   宋从极应了一声,“天玄司接到线报,今晚仙姑的余党会在枯死洞那会和,他们手上还有剩下的紫薇讳……”   盛帝摆了摆手,没让宋从极再说下去,“既然宋爱卿已经有了计划,那就交给你们了……爱妃,来,多喝点汤……”   宋从极:“臣领旨。”   *   夜深了。   山林后,两个黑影在林子里晃动着,不时还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魁斗,这他娘的埋伏呢,你在这啪啪啪啪的干什么?”天相忍无可忍地问踹了旁边的人一角。   魁斗往他面前凑了凑,“他娘的,这里蚊子太多了,一直咬我。”   “咱两现在扮演的是仙姑余党,是来接头的,你就不能认真点?”天相愤愤道。   魁斗已经被蚊子咬得都快崩溃了,“你以为我不想啊,再说了,咱们都等了大半夜了,那丰逦该不会不来吧?”   天相其实也有点犯嘀咕,毕竟这明显是个陷阱,正常人都不会来的吧?   白优就在两人身后的不远处,趁着没动静,小声地回应了一句, “一定会来的。”   就像白优明知亲贤阁是陷阱,也一定会去一样。   因为这里有她们想要的东西。   紫薇讳必定是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了,甚至是和紫薇讳生死同在的状态,就算是刀山火海,丰逦也不可能不来。   “嘘,来了。”宋从极悄声提醒。   所有人立马禁声,严阵以待。   魁斗和天相当即装出一副要交易的样子,“……东西都带来了嘛?”   “带了。”   魁斗说着,磨磨蹭蹭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紫薇讳,月光下的玉石被照射出幽黄的微光。   天相故作深沉:“是我要的东西。”   可就在他即将要接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窜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道锋利的弧光。   魁斗一个闪身避开了,“谁?”   一个戴着宽大帽子,穿着斗篷的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声音低哑到听不出男女,“紫薇讳交出来。”   “你算哪根葱,怎么可能给你?”魁斗怒道,手已经拔出了背上的大刀。   “我们的东西谁都不能拿走。”斗篷人冷声警告道。   魁斗将紫薇讳收起来,“有能耐自己来抢。”   斗篷人直接出手。   三人当即缠斗到了一起。   而就在这个时候,天玄司附近埋伏着的人也同时朝着斗篷人而去。   斗篷人显然知道有埋伏,却根本不在意,一路杀到了魁斗的面前。   魁斗好歹也是战场里历练出来的,居然被对方压制到连回手的余地都没有,完全被单方面吊打。   “司主,紫薇讳被他抢走了!”魁斗惊声求助。   宋从极和白优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两人同时出手。   有了之前交手的经验,白优才不会傻到要用武力制服,所以她在斗篷人要撤的时候,直接掏出了另外一块紫薇讳。   “我这块你不打算要了吗?”白优冲他喊话。   斗篷人脚步一顿,当即回头。   白优一路朝着洞口后退。   斗篷人应对面前的人并不吃力,但他一门心思抢夺紫薇讳却也忽视了周围的情况,眼看着他即将抓住白优,宋从极忽然一个闪身挡在了她的前面,将斗篷人往后一推,斗篷人往身侧闪避的同时,一个巨大的铁笼子掉了下来,不偏不倚,正好将斗篷人困在了里面。   打斗声戛然而止。   白优走过去,一把扯下他的帽子。   “果然是你,丰逦娘娘。”白优毫不意外地开口道,“你伪装的可真好。”   丰逦冷眼看着他们,丝毫没有被抓的狼狈,冷哼道,“技不如人,是我输了。”   白优抓走了她身上的紫薇讳,“到底这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你明知危险,还非要来?”   “少说废话,要杀要剐随便。”   白优很欣赏她这副处变不惊的态度,“仙姑既是你的属下,那想必枯死洞的事情也是你指使的吧?你好歹也是宠妃,盛帝待你不薄,为何要做出这种事情?”   丰逦冷笑,“狗皇帝不配有孩子。”   “他是一国之君,若没有子嗣,你可知会给朝廷给大盛带来怎样的动荡?”白优问道。   丰逦满不在乎地看了她一眼,“与我何干?”   “……”   宋从极走到了丰逦的面前,从她不屑的态度里一眼看穿道,“你不是大盛的人。”   因为这种对大盛帝王如此仇恨,又厌恶的眼神,他只在一个地方看到过。   那就是——战场。   那些后胡的军队,每一个将士身上都是这样的眼神。   “不愧是天玄司司主,这观察力当真叫人佩服。”丰逦脸上仅有片刻的失神,随即赞赏地看了看宋从极,“我的确不是大盛的人,也不是什么狗屁丰逦。”   “你承认的倒是爽快。即是敌国细作,混入宫廷谗害皇嗣,你应该也知道自己的下场了。”宋从极冷声道。   丰逦依然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呵,从我选择成为一颗棋子起,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不过,这样的狗皇帝,也只有你们这些傻白甜会真的觉得他是明君。”   白优:“他是不是明君自有天下和百姓去判断,你再讨厌他,你可以去杀他,可以让他这辈子都生育不了,为何要牺牲孩子?那些孩子有什么错?”   提起孩子,丰逦那冷漠的眼神里才稍微有了一点温度,“我是在救他们。”   白优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融蜡,饿死,杀死,吊死,放血死,你管这叫救?”   丰逦看了她一眼,反问白优道,“你以为这些孩子是怎么来的?”   白优被她给问住了,难道不是他们拐来的吗?   丰逦冷笑着说道,“当初我根本没打算过要进宫,我伪装成丰逦,不过是想趁着盛帝外巡的时候,从他身上打探消息罢了。但我却没想到,我怀孕了。”   “说来也是可笑,我一个细作,却有了盛帝的骨肉。坦白的说,我也曾对盛帝心动过,那样一个帝王的真心呵护,没有哪个女人能抗拒得了。我甚至也想过放弃做细作,安安心心留在大盛国,但是,我的儿子出生以后,却死了。你们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是被你们的明君,活活干死的。死的时候,他只有5岁。”   “……”   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信息量大到众人一时半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盛帝……疯狂到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看上去仁善的盛帝,居然有这种可怕的喜好?   这……也太离谱了吧?   丰逦看到众人的表情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越说越激动道,“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他把我强行带回了皇宫。从看着我儿子死在他身上起,我对这个狗皇帝便只有恨。你们看到他对我的爱,无非是因为他害怕我将他的秘密说出去罢了。”   “……”   “这大盛看似繁华,却是一个骨子里烂透了的地方,跟后胡简直没法比。我们的君主,才是这世上最伟大的王。即便遭遇了我的背叛,他还是选择了原谅我。所以……我培养并选中了仙姑,让她代替我在宫外行事。”   “我第二个儿子出生的那天晚上,我将产婆和宫里的人全都换成了我自己人。孩子出来以后,我就将孩子交给了仙姑。其实所谓的鬼儿子消失什么的,无非是所有人联手演的一出戏罢了。”   “你为什么要把孩子给仙姑?”白优对于她这个行为十分不解。   “与其等他长大后要被他父亲玩弄,不如让他用自己的生命来诅咒这个狗皇帝。有哪个母亲会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活在地狱?”   “……”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送他去死,那去地狱不是更快?   丰逦看到了白优眼底的不解,狂妄地笑着,“怎么?觉得不可思议?更离谱的还在后面,你们以为我为什么可以弄走那么多的皇嗣?你们以为那些过继给我的孩子是为什么消失的?因为都被你们眼中的明君给玩坏了……”   “他需要鬼儿子这个情况来帮他隐藏他的秘密,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他能纵容皇宫闹鬼而迟迟处理不了?鬼儿子哭泣的时候,其实根本不是程妃,而是他的孩子们在哭,玩废了,他就将孩子交给我来处理。亲贤阁……就是这个畜生泄鱼的地方。”   “那些已经被他摧残的不成人形的孩子,你以为他们真的想活着吗?我把他们送到枯死洞做风水局,都是为了救他们。只要这后宫再无子嗣,就不会有孩子再受伤了。”   白优冷笑起来,她这些扭曲的理由根本让人无法信服,“送他们去死,这不叫救。还有,为了你的风水局,那些无辜平民的孩子又凭什么要牺牲?不要把自己说的多伟大,你和盛帝,是一样的。”   “是一样,那又如何?想成就大业,不死人怎么可能?用这些人来换更多的人,这是值得的。大盛没有子嗣,这大权终究要落到外人手中。我告诉你们这些,无非是想你们好好看看,你们衷心守护的帝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畜生?大盛在他的手上,早就该完了。”   宋从极淡淡开口,“你说错了。”   “嗯?”   众人的视线落到他的身上。   宋从极语调平和却无比笃定,“宋家,忠的是大盛国,是这整个国家,而不是某一个人。”   所以——若谁想动摇国之根基,宋家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无论是谁。   甚至就像是白优之前说的那样,杀了帝王,令拥新帝,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白优急忙看了一眼四周,宋从极这句话可谓大逆不道。   还好周围全是自己人。   今天的这个秘密太大了。   一旦公开……那后果……简直比没有子嗣还严重。   尤其谁也没想到,她是敌国的细作,今日不管丰逦结果如何,盛帝的这个秘密……恐怕也保不住了。   宋从极的这一句话,某种程度来说,是提醒,也是表态。   甚至……白优猜他脑子里可能都在思考她前几天说杀了皇帝,令拥新帝的事情。   白优又想到了之前那九死一生的卦象,她不想他陷入这样的险地里,不管是因为时霓,还是因为这狗皇帝。   她下意识的拽了拽他的袖子。   宋从极回眸,迎上一副担忧的面孔,不由得一怔。   丰逦看着面前两人在这里眉来眼去,宋从极身上的冷冽,在白优的面前一点点淡了下来。   她倒是希望宋从极真的发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一点都不想看到白优把他拉住,于是,故意开口道,“作为抓到我的奖励,我就告诉你们一个你们最想知道的秘密吧。”   说着,她看了宋从极一眼,“能够追到我的身上,想必你还在查三年前时家的死吧?”   宋从极转头,眉眼渐冷,“是。”   丰逦:“三年前,是我下令杀的时家,人也都是我派去的。”   “为什么?”   “怪只怪他们多管闲事。”   白优:“之前你安排盛帝与我的事情,就想挑拨宋家与陛下的关系,让我来猜猜,三年前,也是这样吧?”   “你倒是聪明。三年前,宋将军身死,宋家叛国,这本是可以将宋家彻底扳倒的机会,偏偏时家要来掺和一道,时清那个老东西不入后胡也就算了,孙女还要嫁到宋家。这道婚约,导致盛帝那个怂包根本不敢再动宋家,所以,他们必须死。”   白优心道不妙,回头一看,果然……宋从极的脸上已经难掩愧疚了。   白优之前就知道的,宋从极一直就觉得时霓是因为要嫁给他才会死的,现在听到丰逦的话,那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时家,是用自己的命,换回了宋家。   这丰逦简直就是在故意逼他造反一样。   白优想对他说,根本不是的,他不要自责。   可是,她现在是白优,又有什么立场说这个话。   白优瞪了丰逦一眼。   丰逦无辜地笑了笑,对白优说了一句口语,“看吧……你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   白优:“……” 第65章 24 本王要娶白优   为了避免丰逦自缢, 抓捕她以后,天玄司便用药物将其弄晕带了回去。   无论此案关系如何,宋从极也依然将案件的卷宗全部递交给了盛帝。   盛帝自然是没料到有朝一日丰逦会如此大胆, 将这些事情捅了出来。但好在宋从极是他的心腹,他相信宋从极能将事情摆平。   不过,这一次, 宋从极却摇了摇头。   “陛下,丰逦是敌国的奸细,就算瞒得了后宫,也保不齐后胡那边会利用此事做文章, 所以最好还是早做打算。”   盛帝脸色不太好看,宋从极的话说的太过直白。   他是提醒他,要立储君了。   后胡一直对大盛虎视眈眈,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南下的想法。   一旦他这些事情传开, 他再不想退位, 天下也会逼得他退位。   他一生最在意的便是做一个千古流芳的明君, 他不会让这些事情成为他的绊脚石,所以即便再舍不得, 他也还是得做出妥协。   好歹,他目前还是有几个皇子已经长大成人, 足以堪担大任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盛帝开口道, “奸细一事交由天玄司彻查, 至于丰逦,将她交给朕,朕要亲自和她谈谈。”   “是。”   宋从极没有多余的废话,离开盛帝以后, 当即安排人将丰逦从天玄司转入皇宫天牢。   *   丰逦是被一阵疼痛给叫醒的。   睁开眼便看到一个鎏金面具,在烛火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丰逦看到对面的人有一瞬的震惊,“少……”   话还没说完,盛千夷已经冷冷地开口道,“你不该动时家。”   丰逦后背一阵发麻,稳了稳心神才说道,“后胡要一统大盛,时家不得不死,这是王的命令。”   “呵,本王曾经提醒过你们,不准动她。看来,你们就是要跟本王作对呀……不错,干得挺漂亮,连本王都给骗过去了。”   丰逦急了,想说什么,盛千夷却根本没打算听,自顾自地说着,“本王根本不在乎谁坐在这个位置上,但是……你们碰了本王最重要的人……”   盛千夷看向她,语气坚决而冰冷,“……就必须死。”   话音一落,盛千夷的鞭子就已经缠上了她的脖颈,将她勒了起来。   丰逦呼吸一窒,下意识的挣扎着。   可鞭子收紧却又不完全勒死,丰逦在这种窒息和无法死亡之间挣扎,痛不欲生。   抬眸看到面具下的那双碧眼,阴沉幽暗,却透着让人胆寒的疯狂。   他在欣赏她的痛苦。   或者说,他想要看到的,就是她的痛苦。   丰逦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丰逦强忍着痛苦打算自我了断之际,盛千夷却忽然松了手。   “哦,不行。时霓不喜欢本王这样……”   丰逦掉到地上,大口喘气,本以为盛千夷是要放过她了。   “……那本王就大发慈悲送你个痛快好了。”   下一刻,修罗一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随后,他身后的人直接在牢房里吊起了绳子,另一头系到了丰逦的脖子上,然后往后一拉。   丰逦瞬间被拽到牢房顶上,拼命地蹬了几下,想挣脱却挣脱不了,活活被吊死了。   此时,一个死士悄然凑近盛千夷的身边,“王爷,陛下来了。”   盛千夷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死掉的丰逦,“走吧……”   *   天玄司。   白优和宋从极正坐在茶几前,看着面前的这三块紫薇讳。   一块是安王给的,一块来自仙姑,一块……则是从丰逦身上翻出来的。   白优将这三块拼凑到了一起,沿着后面的脉络来看,地图的形状也比之前轮廓要清晰不少。   白优比对着大盛的山川图,指了指三块合起来的一个尖角处,“你有没有发现,这有点像上京?”   宋从极瞥了一眼,“像,但并不完全确定。这样的尖角大盛很多地方都有。”   白优点了点头,三块紫薇讳目前还不足以显示更多的地图信息,但一个负责人只拥有一块紫薇讳的话,要拼凑出这完整的信息,恐怕这在上京的细作,还真不会少。   白优沉吟片刻,说道,“我在想,丰逦毕竟是一个皇贵妃,就算下令要处理掉时家,也总需要人手,她不可能离开皇宫亲自动手。而且,那些水匪要这样出海,再混入到人群里消失,周围驻扎的人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到。”   宋从极轻轻拨了拨紫薇讳,确保三个牌都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接着白优的话道,“除非被级别更高的人压下去了。或者……就像安王当时的情况一样,被人故意调走了。”   “所以……丰逦背后的那些细作,也有可能已经在上京有了不匪的身份。”   “嗯。”   白优脸色沉了沉,有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敌人就在周围却并不知道是谁。   白优看了地图好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拿出笔墨沿着紫薇讳的大小规格同等比例画了起来。   画完以后,大概预估了一下数量,“假设紫薇讳能够拼凑出完整的地图,那么从这个数量来看……这地图……你说会不会是整个谍网的所在?”   宋从极皱起了眉,观察了片刻,“有可能。”   “这数量并不少,一个丰逦和仙姑就已经惹出这么多事,杀了这么多人了,要把所有的紫薇讳都找出来,怕没那么容易。”——甚至,有可能引起上京的动荡。   宋从极默然不语。   后胡已经在上京布下谍网,若不尽早揪出来,也注定要成为隐患。   但若是要想找到更多谍网的线索,怕是只能从丰逦身上下功夫了。   “司主,宫里传来消息了。”   此时,天相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何事?”宋从极问道。   天相:“丰逦自缢了。”   白优愣了一下,“不可能啊。”就丰逦那自负到狂妄的面相,也不是会自缢的人。否则,她在被抓的第一时间就可以选择自缢了,何必等到现在?   宋从极也觉得奇怪,“是陛下?”   天相:“不,盛帝到达之前,就死了。”   “……”   宋从极和白优互相看了一眼,果然没错,这上京还有他们不知道的,身份更高的人,是他们中的一员。   能够在天牢里这样悄无声息的杀人,那绝非一般人能做到的。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宋从极挥了挥手。   屋子里又只剩下白优和宋从极两人。   唯一的线索没了。   看来,他们只能再想新的办法去找谍网的下落。   不过,好在有了方向,白优也没那么担心,丰逦已死,他们接连少了不少大将,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只要他们动起来,就一定能抓到线索和把柄。   这个时候,等待,反而是最有利的选择。   比起谍网,白优此时可能更在意的是宋从极。   一想到了丰逦故意说的那些话,她就担心他,于是,忍不住问道,“……既已经知道了时家的真相,初衷也已经达到,你还打算继续吗?”   宋从极抬眸看了她一眼,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我本以为时家的死,无非是朝中的人想借此机会除掉宋家,但现在看来……巫师说的没错,他们的野心很大。既已经牵扯到大盛,现在……又怎么可能停得了?”   “可是那天丰逦的话……”   “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宋家……永远都只是镇国公。”宋从极知道她想说什么,但眼下,他并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   他已经娶了时霓了。   什么都给不了她。   他们之间,还是保持最简单的公务关系最好。   不牵扯一丁点情感,对他们两人才更适合。   白优却不知道宋从极心中所想,看他如此淡然,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心了吧?   白优从荷包里掏了掏,将一个葫芦状的护身符递给了他,“葫芦寓意长寿平安,大盛每到秋季每家都会做这样的护身符随身携带,我看天玄司都没准备,就顺便给你做了一个。”   宋从极故意伸出手挡了一下,冷然道,“不必了。”   白优安静了一瞬。   宋从极被她眼里的失落所刺痛,看着她满心欢喜的模样,瞬间耷拉下去,心口隐隐一抽。   刚要狠下心转头,白优却看着他伸出了小拇指。   “我们拉过钩的。你不可以躲我。”白优又重新笑起来道,“包括我送你的东西,也不可以拒收。”   “……”   宋从极:“这些东西于我没用。”   白优打量着宋从极,横看竖看都觉得奇怪,半晌,她忽然凑近他面前,调侃道:“宋从极,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宋从极心里一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白小姐,还请自重,有些话不能乱说。”   “那你为什么忽然怕起我来了?”   “我……没有。”   白优抱手,故意诈他,“啧……语气疏离,故意拉远距离,宋从极,你这个心虚的样子很可疑啊。一般只有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这种表现呢。”   宋从极没想过她会这么直接地问他,急忙伸出手将那个护身符拿了过来,“谢谢。”   白优:“……”果然很可疑。   不过一个护身符而已,他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我帮你戴上吧?”白优继续道。   宋从极刚要说我自己来,白优已经从他手里拿过符走到了他的面前。   然后,低头,将上面的红线系到了他的腰间。   宋从极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他将头扭到一边,避免去看她,可是,她的身上始终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是常年食药而留下的味道,混合着少女特有的香气,好闻又怡人。   即便不看,她的气息也将他包裹住,剧烈地影响了他。   宋从极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突兀加快地跳动。   想克制,却又忍不住的心生摇曳。   他不由自主地捏紧拳头,越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明明是一个足够理智的人,可每一次她只要稍微靠近,他的所有理智都会在瞬间土崩瓦解。   再这样下去,他要如何面对时霓,面对她?   而此时,白优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纠结,对系护身符这个事情,她非常认真。   九死一生的卦象,是她现在最大的心结。   越继续,他就离那个结果越近一步,所以,她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的轻松,只希望这护身符能保他安然无恙吧……   “好了。”白优将护身符打了一个死结在他的腰带上,反正不管怎么蹦跶肯定是掉不下来的。   宋从极低头瞥了一眼那极不对称的一个个结,眼皮抽了一下,还是忍住了没再去碰。   白优将紫薇讳重新收了起来,“对了,盛帝那边……怎么样了?”   “他的位子坐不了太久了。”   那就好。   白优又掏了一个小石头出来,指甲盖大小,黑得反光。   “人若因怨而亡,尸体下就会形成一个这样的石头,这个石头是我在枯死洞里找到的,我特地进行了一些提炼,若有空,你将此物放到盛帝长期待的地方,这辈子他只要再碰任何孩子,便能感召到所有的怨气来找他,他便什么都做不了了。”   宋从极幽幽叹了口气,他就知道,白优不会放过那些作恶之人。   即便是当今皇帝,她也一视同仁。   “好。”宋从极接过石头收了起来,“宫里那些……你还要去处理吗?”   白优摇了摇头,“这绝命煞我不会解的。反正他死了,绝命煞自然就会解了,对将来的帝王也影响不了那么大,最多换个地方住而已。”   “嗯。”   “不过,倒是要请你帮个忙了,虽然不是为了解煞,但我也需要进宫一趟。”   “还有事?”   白优笑了笑,“是啊,有一个人……需要当面感谢一下。”   *   夏园。   上次自从桃树被拔走之后,夏园又一次进行了修建。   花园的正中央,一个身着明黄锦袍的女子正指挥着宫人重新改建花园。   白优走了进去,冲她服礼,“见过月贵妃。”   月贵妃回头看了她一眼,冲宫人们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花园里,只剩下两人。   “白小姐这么忙,怎么有工夫过来了?”月贵妃闲闲地问道。   白优笑了笑,“想当面谢谢你一声。”   月贵妃愣了一下。   白优开门见山道:“那天救我的宫女,是你的人吧?”   月贵妃看着她,没应声。   白优:“……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一直都在想,为什么你明知我是太后安排过来的人,还要这样跟我过不去,好歹也是一个贵妃,能坐上宠妃的位置,又怎么可能真的是草包?但最近我忽然明白了,你和我的矛盾越大,就越不会有人怀疑到你的身上。”   “那天晚上救了我,却绝对不会被发现的……只有你。”   月贵妃沉默了好一会儿,随即勾了勾嘴角,“何以见得就一定是我?”   白优:“原因有三,一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要救人还要把人放进去让盛帝玩,此人必定非常熟悉宫中环境,能在所有人赶到的时候把一切都做好,甚至还要把完全符合我身形的衣服准备好,可见对丰逦这一套早就了如指掌,所以应对起来非常轻松。而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往往都是敌人。月贵妃与丰逦不对付,这是后宫人尽皆知的。”   “二来,小云子是丰逦的人,要想把他抓过来还不被丰逦提前发现,在宫里的身份就不可能低。三,那天晚上一直引导话题对准丰逦的人……是你。”   “所以,帮我的人,只有你。”   月贵妃深深地看了看白优,“果然不愧是承渊王和天玄司都看中的人,当真聪明。不错,是本宫救的你。”   月贵妃:“当年要不是盛帝把我的孩子强行过继给丰逦,我的孩子也不会消失。说什么消失,谁不知道孩子已经死了,她把我的孩子送给仙姑,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盛帝除了包庇她,还能做什么?根本指不上的男人,本宫无非是做一个母亲该做的事情罢了。”   白优蓦然想到了什么,“所以……其实最初去劫狱的人,是你安排的吧?你是故意把天玄司往宫里引的?”   月贵妃笑了,不置可否。   果然……   当时白优就觉得不对劲儿,以水匪的实力,不应该会那么轻易死在枯死洞那里的。   而且,那是仙姑的地盘,他们既然都有密道,没道理不去做清理,还等着天玄司来搜查。   如今看来,一切也都说得通了。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成了月贵妃的一颗棋子。   月贵妃早就知道了仙姑和丰逦之间的事情,但她身为后宫嫔妃,又能做得了什么?   所以,月贵妃无非是借他们的手,把丰逦除掉为自己的孩子报仇罢了。   这般智慧与心计,留在后宫,真是可惜了。   月贵妃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必震惊,这后宫里的女人,除了争斗和算计,也不会什么了。此事……本宫欠你一声谢谢。”   说着,月贵妃拔下了头上的珠钗,那是一根巴掌大小的令箭,“我月氏虽比不上宋家手握兵权,但整个上京的禁军皆为月家所辖,它日你若有需要,这根令箭能号令上京所有禁军,这便算是本宫的谢礼了。”   白优惊喜不已,双手郑重接过这根珠钗,“谢谢。”   该谈的已经谈完,月贵妃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白优刚走到门口,月贵妃却忽然又叫住了她,“白优。”   “嗯?”   “有一些秘密,没有必要埋的太久。”月贵妃意味深长道。   白优不由得一怔。   “本宫在这后宫待久了,看过的人太多了。你若真的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试着相信对方,而不是替他做决定。”月贵妃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里都是惆怅,“别像我……等到错过,后悔也就晚了……”   白优:“……”所以……月贵妃连她的事情也看出什么来了?   她的意思是让她告诉宋从极真相吗?   白优压根就没想过这一出,尤其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   且不说,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对宋从极是喜欢?还是别的什么了。   她都已经是白优了,就算告诉他是时霓,又能如何?   他们也回不去了啊。   她也不可能再嫁他了吧?   婚约都已经退了的。   但要是不说的话,他就会一直把自己栓在时霓的枷锁里,这偏偏又是她不想看到的。   月贵妃的话,比丰逦的话在白优心里掀起的波澜更大。   白优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纠结,真的……要说吗?   *   深夜,一行人悄然来到了天玄司。   宋从极看到来人有些许震惊,“不知承渊王来我这里所为何事?”   盛千夷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语气里是少有的客气,“听闻宋司主近日来都在帮白优寻觅良婿,不知结果如何了?”   宋从极警惕地看着他,不知他有什么意图,谨慎道,“暂时没有任何结果。”   “那便好。”   盛千夷点了点头,身后的侍卫就将一个聘书拿了出来。   宋从极:“王爷这是……?”   盛千夷英俊的眉眼沾染点点笑意,“本王要娶淮安侯府嫡女白优,还烦请宋司主帮忙做一下这个媒……” 第66章 01 妖怪吃人啦   层峦错落的山脉之间, 郁郁葱葱,谷峰相间。   一队人马推着碎石和沙子沿着山间小路往里走,不远处还能听到此起彼伏敲敲打打的声音, 与山川间溪流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修建一半的陵墓墙面隐在茂密丛林之中,风吹起的时候,透过叶子的间隙能隐约看到陵墓的轮廓。   随着这行人马越来越接近山谷腹地, 天色也随之暗了下来,戴着头巾的工人艰难地推着车子上坡。   可路走到了一半,车子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压根过不去, 稍微用力推,反倒把车子前轮都给撞坏了,轮子直接滚了出去,推车一下子砸到地上, 咣地一声, 碎石散落一地。   “哪个狗娘养的又在路上乱扔东西了?”   队伍首领看到动静, 骂骂咧咧地从后面冲了上来。   工人们还忙不过来去看,着急地去铲碎石。   首领举起手里的灯笼往前照了照, 发现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巨大的屏障,直接横在了路上三分之二的位置。   像是石头, 又不是石头。   像是草垛,但这鬼地方哪里来的草垛?   首领走过去用脚踹了一下, 结果硬得他脚指头都要断了。   “啥玩意儿?”   林子里的光线在夜间非常阴暗, 首领想绕过去看看,忽然,脚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一股湿润的凉意,从被抓住的位置瞬间窜至头顶。   首领一个激灵丢掉手里的灯笼, 抽出腰间的剑就朝着那个东西刺了过去。   可是,剑在触及对方的那一刻,直接拐了个弯,生生自己折断了。   首领都看懵了。   地上的那个东西像是被激怒,站了起来。   灯笼的余光照到他的身上,首领这才感觉到对方身形的巨大,他仰起头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一个宛如巨蟒一般的血盆大口在他面前赫然张开,一口咬住了他的头,像是嚼花生米一样,直接嚼碎了。   血浆迸溅,人骨被咬碎的声音刺激得人浑身颤抖。   首领只剩半个身体挂在外面,随着被嚼碎的过程而晃着双腿,看上去骇人至极。   一阵凉风吹过。   灯笼里的火,瞬间熄灭了。   血腥味和浓重的湿意在空气里蔓延。   那些工人们一个个吓得尖叫,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转头就跑,“啊啊啊啊……妖怪吃人啦……妖怪吃人啦……”   *   淮安侯府。   宋从极一跨进大厅,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只要有白优在,不管去哪里,就总是充满了欢乐。   宋从极的生活冷清了太久,蓦然来到这样充满烟火气的场景,还有一丝不适应。   “姐夫来了啊,快快快,我给你留了位置呢,我姐旁边的黄金站位。”白潇却率先看见了他,张口就喊了起来。   这一声姐夫,喊得全场瞬间一寂。   白礼想说点啥,白优已经率先踢了她一脚,“别乱喊。”   白潇撇撇嘴,一脸不高兴,但突然来几道凶巴巴的视线,她想喊也不敢喊了。   倒是吴氏看见宋从极,马上就摆出一副岳母看女婿的炙热眼神,“小宋来了啊,快进来啊。”   “……”你这个小宋更过分好嘛!!!   白优对他们这些无所顾忌地称呼,麻了麻了。   宋从极居然一点没生气,反而尴尬地笑了笑,走到白优身边。   白优指了指旁边的水盆,赶紧转移注意力,“快洗手一起来包饺子。”   宋从极:“……我……不会。”   “没事,我教你。”白优笑意盈盈道。   宋从极接到她的邀请来白家吃饭的时候,本来一肚子心事,可看到他笑,这心事顷刻就被扫空了。   那样明媚的笑容,让他都忘了一路上对自己说了几百遍要保持距离的话。   等宋从极洗好手一过来,白优就把面团揪了一小块递给他,然后教他手法。   宋从极扫了一眼四周,又看了看他的,按照她说的三下两下就包好一个了。   “哇,不是吧?你不是第一次包吗?怎么包的这么好?”   “对啊,我的天啊,这个饺子皮的褶子居然可以那么对称的?这是人能包出来的饺子吗?”   白潇和白驰两个人看到他放下来的饺子都惊呆了。   就连今日最佳的白礼都忍不住感叹,他这个饺子包的堪称一绝。   大家都是头一遭见到边边角角就连褶子都无比对称的饺子。   这哪里是饺子啊!   简直就是工艺品!   白优:“……”还不是强迫症闹的。   宋从极难得有些羞赧:“当真是第一次。”   白优瞪了他们两人一眼,“你们两个别酸了,人家这是聪明,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好嘛,一学就会。”   “也是,姐夫以前可是上京出了名的才子。果然好看的人,包的饺子都是好看的。”白潇在旁边应声。   白驰忍不住戳了戳饺子堆里连站都站不起来的那些,“优啊,你应该惭愧了。明明是你发起的活动,结果你包的是最丑的。”   白优看了一眼自己的那些惨不忍睹的饺子,“……我喜欢吃丑一点的,陷多。”   白驰:“你就自我安慰吧……你的饺子都穿三两层衣服了,谁愿意吃啊。”   宋从极把她那些全部捡到了自己面前:“无妨,我喜欢吃皮厚的。”   白优愣了一下。   白潇一脸无奈,“也就只有姐夫不嫌弃你了。”   白优出手把一团面抹她嘴上,“就你话多。”   “本来就是嘛……”白潇抗议,抓了一把面粉应战,结果白优一偏,全丢白驰脸上了。   “白潇!爹你也敢扔,你怕是想死了。”   三个人瞬间玩闹起来。   屋子里都是他们吵吵闹闹的声音。   宋从极看着她们打闹,笑意仿佛都被传染,也跟着笑了。   一边笑一边低头把白优那些极其不对称的饺子,拿了过来,重新补救。   至少必须得对称才行。   而就在宋从极专心救饺子的时候,白驰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到了他的旁边,悄声问道,“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妹一个交代?”   宋从极:“……”   宋从极的马车里,此时还放着盛千夷的聘书,突然被白驰这么问,他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白驰一副果然你是个渣男的样子,“……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我这妹妹虽然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但是你要是处理不好你前妻的事情,我这个当哥哥的,可不会同意她嫁给你的。”   “……”   宋从极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只不过,就在气氛尴尬的让人抠地的时候,天相却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宋从极当即起身,“抱歉,今天无法和大家一起吃饭了,我得进宫一趟。”   众人看这样子也知道情况一定十分紧急了。   白礼难得没跟他计较,“快去吧,饭随时都能吃。”   宋从极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白优蓦然想到了什么,追到了门口:“……出什么事儿了?”   “皇陵遇到了点麻烦。”   侯府门口,马匹都已经备好了。   宋从极丢下这句话便上马离开。   白优看着他离开的身影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都觉得麻烦……那事儿不可能小了。   皇陵。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盛帝便抓紧了对皇陵的修建。   正常来说,皇陵那几乎汇聚了天下最强的精英,那里是不可能会出事的。   因为那地方,是她父亲亲自选的址。   后来盛帝又找了爷爷,她又去了一趟做了修缮和调整。   那可以算是当今最好的风水宝地了。她走之前为了确保皇陵修建的顺利,还特地做了很多保护。   不可能会出事的。   白优看了看天,浮云浅淡稀疏,并非吉兆。   本来请他来家里吃饭,白优还有些话想找他深入聊一聊的,恐怕,盛帝会要他离京。   白优只能把谈心的事情先往后放了。   可是……   不行。   她不放心。   白优一想到那九死一生的卦象这心里就不踏实,饺子也没心思包了,当即回去开始收拾行李……   *   御书房。   宋从极进宫的时候,屋子里几大重臣已经都在里面候着了,气氛比起以往还要沉重。   宋从极一进去,行了礼,便直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安王站在人群最前面,解释道,“皇陵那边接到消息,出现了妖物。”   “妖?”宋从极眉头微蹙,“这世上何来这种东西?”   安王摊手,“我也是第一次听说。皇陵位于云游镇,这乃是时家亲自为父王挑选的风水宝地,按说不可能会有妖物出现的。主持修建皇陵的少司令黄卓,更是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经验的重臣,还是时清先生最看重的学生,他也觉得这妖物出现的蹊跷,但是你说他不是妖物的话,他这样子……明显就是个妖。”   安王说着将一份图纸递了过去,“这是黄卓亲自绘制的妖物样貌,宋司主不妨看看就知道了。”   宋从极接过图纸看了一眼,一个高大威猛的人形,比寻常人个头看上去壮很多,身上都是黑色的,但却没有脸。只有一张犹如巨蟒一样的血盆大口。   “没有脸?”宋从极奇怪道。   安王再次摊手:“黄卓奏报,见到过它的人,都被吃掉了。而它出没的太过于诡异,他也只在夜里见过一面,所以只能画出一个大致轮廓。”   宋从极又看了看图纸。   这东西他也是第一次见,如果只是看图的话,倒的确像是个妖物。   安王:“听说有妖物以后,黄卓便带着人去围剿,结果妖物没抓到,皇陵却塌了。根据当地村民所说,皇陵塌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听到龙吟呼啸着离开。”   听到这,宋从极已经大概清楚这事情有多棘手了。   安王继续道:“现在民间都在说,妖物现世,游龙离开,是上天对大盛,对父王的不满,皇陵不能继续,就是天道的惩罚……宋司主,若我们不能尽快抓到妖物,任由他这样吃人,恐会引起更大的民怨。”   “……”   丰逦一死,谍网刚刚浮上水面,接着便是利用民怨搞事情。   还当真和宋从极预想的差不多。   他本以为后胡那帮人会放出盛帝的事情,既然现在没有……恐怕这会是之后的筹码。   但现在……   妖物,龙脉,皇陵,这三个随便一个都足以摧毁百姓对一个帝王的信任,更何况是这三样东西同时出现。   还那么巧合的……都是在指向盛帝的当政。   民心往往都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他认为你是天选之人的时候,你就是个暴君,他们也不一定会离开你。   但一旦他们觉得你非天选,又惹了天怒,只要生活的地方稍微有点不如意,或者发生点什么,那曾经拥护你的人,也会有可能成为反对你的敌人。   盛帝当年能够打败太子南集称帝,又何尝不是利用民心?   比起盛帝那点事,这恐怕更难解决。   所以,此时的盛帝可谓坐立难安,“宋爱卿,朕要你即刻启程前往云游镇调查此事。”   宋从极:“臣领旨。”   “父王,我的藩地正好在那附近,不若我和宋司主一起吧?”安王忽然收敛了一身纨绔的嘴脸,跪下认真请命道。   盛帝想了想,“可。但……你不要去给宋司主拖后腿。”   “父王若不放心,那不如再给我安排一个帮手?”安王往大臣的人群里扫了一眼。   包通当即跪下,“大理寺少卿包通,请求与安王一同前去。”   盛帝愣了一下,有些迟疑。   包通急忙道:“陛下,云游镇乃是我的家乡,或许我去那边,能助宋司主和王爷一臂之力。”   “行,那就你们三一起吧。”   “臣遵旨。”   宋从极出了宫本来还想去跟白优告个别,但却被安王死皮赖脸地拽上了自己的马车,要跟他一起走。   他们甚至连行囊都没有准备,出了宫就带着亲信直接朝着城外而去。   只是,到了城门口,安王却像是看到什么惊讶的事情,忽然叫停了马车。   宋从极瞥了他一眼。   “还有一个人。”安王摇着扇子悠哉道,眼中都是兴奋之色。   马车里,宋从极,安王,包通,人都齐了,还有谁?   安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宋从极,“这可是一个你见不着都会思念得死去活来的人。”   宋从极:“……”   话音刚落,车帘就被人从外面掀开。   紧接着便是大包小包的行礼被丢了进来。   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这才跨进马车。   宋从极:“?”   包通:“?”   “我和你们一起走吧。”门口的人笑嘻嘻地对他们说道。   宋从极看着白优,微微一怔:“你怎么来了?” 第67章 02 好好把握本王送上门的机会   白优在宋从极身侧坐下, “你忘了,我会打卦的呀。知道你肯定要离京,所以我就在这里等着了。”   宋从极:“……”   再说了, 她自己选的地方,出了事必然也是要去看看的。   更何况……   白优扫了一眼马车里的人,王爷、文臣, 再加他一个武将,这组合就是在云游镇打仗都可以了。   她怎么可能还一个人安心在上京待着。   宋从极眉头皱了皱,还没说话,白优就已经看出了他的担心, 急忙把一个盒子塞到了他的怀里,打断了他,“没吃饭的吧?快,吃一些。”   宋从极接过盒子怔愣了一下, 安王和包通凑了过来。   “你这是什么东西?”安王好奇道。   白优:“他的晚餐呀。”   “这里坐着三个人, 你就只给他一个?”安王挑眉, 一脸不爽追问。   白优在他面前,丝毫没有一丁点客气, “对啊。”   “……”   宋从极已经打开了餐盒,里面摆满了蒸好的饺子。   “快, 趁热吃。”白优催促。   安王看到那饺子,瞬间没了食欲, “哇, 这饺子丑成这样,你怎么送得出手的?”   “你闭嘴。”   白优凑近宋从极,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那个……其他的都被他们抢光了, 就剩我的了。”   宋从极笑了笑了,夹起一个放进嘴里,“没事。”   白优看到他慢条斯理地吃自己包的饺子,莫名还有点紧张,“怎么样?”   宋从极:“味道很好。”   安王和包通显然不信,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安王:“肯定难吃死了。”   包通:“看着这味道……应该好不到哪里去。”   安王:“真可怜……真伟大……不然我们也尝尝?”   包通:“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白优:“……”   安王看了一眼宋从极,“宋司主,看你吃的这么慢,不好吃就不要勉强了,反正我们也正好没吃东西,就帮你分担一下吧?”   宋从极将食盒往自己面前拉了拉,“不必。”   安王:“……”   白优眼瞅着他们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她的饺子上,故意收拾起面前的包裹,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安王看了看一下子就占据车内半壁江山的包裹,“又不是出去游玩,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白优:“哦,也不都是我的。我猜你们从宫里出来,肯定没时间收拾行囊,所以就帮宋从极也准备了。”   “……”   安王和包通再次对视,忽然觉得他们应该在车底,而不是在车里……   *   为了尽快赶往目的地,他们这一路几乎没什么休息。   宋从极注意到白优的脸色无比苍白,但一直咬牙硬撑着。   他们几个人还好,她本就身体弱,他担心她身体受不住这样的劳累,在路过某个小镇子的时候,还是下令暂停休息一夜再赶路。   这些天的天气一直不太好。   因为是临时选的客栈,又赶上下雨,他们选房的时候就遇到了问题。   “……对不起啊客官,我们只有两间房了,再多是真的没有了。”客栈老板为难地对他们说道。   宋从极提议他们三个人住一间,让白优一间。   结果,安王的视线在白优身上转了一圈,直接拒绝,“……本王可是王爷,哪有与人同住的道理。你们想都别想。”   宋从极:“那你睡柴房。”   “你让本王爷睡柴房?”   包通生怕两人打起来,急忙横在两人中间劝架,“不行……我去外面马车上睡吧,反正就一夜,凑合一下就过去了。对我来说,在哪里睡都一样的。”   安王点了点头,一脸满意,“嗯,那就宋司主和白小姐你们住一间好了。”   白优:“?”   宋从极:“?”   白优吓了一跳,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他在想什么呢?   白优刚要说不然她自己去睡马车,宋从极就率先开口道,“我去马车。这间客房留给白优。”   白优:“……”   安王一脸痛心疾首,你个憨比,送上门的机会都不知道珍惜。   安排好房间以后,众人随意吃了点东西就各自回房了。   虽然身体很累,白优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宋从极的身影,真是奇了怪了,明明白天一直都见着,怎么这会儿见不到,他反而一直在她脑子里蹦跶。   晚上,安王敲响了白优的房门,兴致盎然地给她塞了点东西。   白优看了一眼那薄纱一样透明的裙子,“这是什么?”   安王热情地推销着自己的产品:“能让男人控制不住自己的睡袍。穿上他,立马你就会懂什么是男人。”   白优:“……”她一点都不想懂好嘛。   白优用指尖夹起来看了看,说它是裙子都高看了,这完全就是层透明的纱,这种穿上去聊胜于无的裙子,要来何用?   这么冷的天都不带保暖的。   白优随手就给扔了。   “这是什么?”白优指了指一个双环扣。   安王挤眉弄眼,拿起来示范了一下:“能将你们紧紧捆绑到一起的玩物。你只要轻轻这样一扣,不管是床头还是床尾,都能来一波从未有过的刺激体验。”   “……”刺激你个鬼哟。   白优再次扔了,看了看面前的白色酒壶。   算了,她都不想问了,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安王根本不管她听不听,自顾自地解释起来:“这酒啊,可是本王特地让亲信给带来的,这可是能让你释放自己的美酒。虽说是酒,但却更像茶,几乎没什么酒味的,所以口感也非常好。只需一口,你就会知道怎么做一个女人。”   白优:“……”她就知道不能指望安王送什么正经东西。   白优随手往桌子上一抓,把东西塞到安王怀里就将他推出了自己的房间。   “你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啊。”安王还在外面碎碎念。   白优简直莫名其妙。   她怎么可能对宋从极干这种事情?   他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   轰隆——   窗外,一道闪电劈亮夜空,伴随着如万马奔腾的雷声滚过,震得屋子都在颤抖。   暴雨瞬间而至,猛烈地敲打着窗户。   就连温度都跟着降了下来。   白优立马缩到被子里去。可冷风还是透过窗户的缝隙扫了进来,冷得她直哆嗦。   白优忽然想到了马车里的宋从极。   他有没有被子了?   马车可比屋子里冷多了。   他会不会因此生病啊?   白优立马掀开了被子,想了想把小二叫了过来,让他送床被子给马车里的人。   小二一脸无奈:“客官,咱们这……实在多一床被子都没了。你们的人还有一些住在柴房呢,之前剩的被子都给他们了。”   “那你这有炭炉吗?”   “有的。”   “你放一个炭炉在我屋子里,然后给我拿一壶酒来。”   “好嘞。”   没一会儿,小二端着东西上来了。   等小二把炭炉点好,她便撑着伞,抱起自己的被子,随手拿过桌上的酒,去找宋从极。   好在马车就停在院子里,白优一股脑跑进去的时候,也没淋多少雨。   宋从极原本闭目坐在车里,听到动静,猛然睁开了眼。   接着,便是一股温暖压到了他的身上。   “你果然没被子……这么冷的天,还好我来了。冷了吧?快盖上。”白优说着,自顾自地把被子拉到宋从极面前。   宋从极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意外,声线平和道,“不冷。”   白优刚才替他拉被子的时候,碰到他身上都是冰的,怎么可能不冷。   “不冷也得盖着,没被子怎么睡觉。”白优一脸严肃地说他。   宋从极哑然失笑,也只有她敢这么教训他了。   心里漫过一丝淡淡的暖意,宋从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丝不苟地将被子压在他的四周,许久,应了一声,“好。”   白优看了看他这个睡觉的环境,其实马车看着大,但真要睡人却依然很困难。   想必她要是不来,他就打算这么坐一夜的。   白天赶路已经够辛苦了,晚上还不能休息,白优想想都觉得过意不去。   “对了,我还给你拿了一壶酒,也不知道这雨得下到什么时候,你喝点酒,身体里能暖一些。”   “嗯。”   白优从怀里掏出酒壶,刚要给他倒,发现忘记拿杯子了,宋从极不介意,仰起头就着酒壶就喝了下去。   白优在他身侧坐了一会儿。   窗外雨声依然猛烈,甚至有愈下愈大的趋势,仿佛门窗都要砸烂一般。   气氛有些沉默。   白优一直等着他将酒壶递过来,但宋从极却迟迟没递。   白优忽然不知道是不是该走了?   就这么干坐着等了一会儿。   马车内光线很暗,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但宋从极还是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位置,捕捉到了她每一个微小的动作。   每一次,她只要出现,他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无法转移自己的视线。   他只想看着她。   面对着她的关心,理智一次次告诉自己该拒绝,但她到了面前,他又总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明明她就在自己的面前,他却依然觉得想她。   宋从极深深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幸好这夜太过黑暗,她无法看到他脸上涌动的那些情绪,否则,他都很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失控。   “那个……酒……还喝吗?”白优的声音透过雨声浅浅传了过来。   宋从极猛然回神,愣了一下,将酒壶递了过去,“不了。谢谢。”   “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白优接过酒壶,起身准备走了。   手,却忽然被抓住。   温热的掌心和这冰冷的周遭,形成强烈的对比。   白优回头看向黑暗里的身影。   宋从极哑声道:“等雨小一些再下去。”   “哦。”   白优又坐了回去。   宋从极的手却并没有放开。   掌心温度透过肌肤一点点传递到她的身上,不知为何,却仿佛一直在升温似的,越来越热。   马车里谁也没有说话。   这份安静让人的感官都变得敏感起来。   白优听到身侧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宋从极抓着她的手都变紧了。   白优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等等。   不对。   白优摸着手里的酒壶,她记得小二送上来的酒壶是最普通的白瓶子,没有任何纹路的。   乍眼看过去,和安王那个酒壶简直一模一样。   可是,现在手里的这个,酒壶侧面雕着一条纹龙,显然不可能是区区一个客栈敢刻的东西。   她刚才走的匆忙也没仔细检查,顺手就拿了。   白优猛地抽回手打开盖子闻了闻。   酒味清淡,似有似无,比起酒味,反倒茶味更重一些。   糟了,这是……安王给她准备的那一壶。   他居然把一整壶都给喝掉了!!!   白优心里咯噔一声,再扭头,宋从极已经整个人朝着她压了过来…… 第68章 03 你压着我头发了   白优被宋从极的靠近吓了一跳。   灼热的气息拍打在她的脸上, 她紧张地缩成一团。   昏暗的光线中,宋从极那张极其英俊的脸停留在她的面前,黑眸宛如绳索, 牢牢地困住了她,让她无法动弹,他的手撑在她旁边的车壁上, 仿佛下一刻就要直接亲上来一样。   白优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脑子里快速运转着该怎么办,可还没等她做出什么反应,热气忽然换了方向, 宋从极直接越过她,跳下马车,站到了雨里。   白优:“???”   宋从极背对着她,雨水降落在他的身上, 溅起一小层弧光。   若不是客栈里隐约的光线照射下来, 正好能看到他几欲滴血的耳朵, 他看上去可真一点不像是喝了“不可说”加料酒的人。   想到上次自己中了媚粉的失控,面前的男人……明明喝下了一整壶, 却依然死死控制住了自己。   这意志力……白优都忍不住想为他竖大拇指。   风雨灌了一部分到马车里,白优都冷得直哆嗦。   再看着和雨雾融合到一起的宋从极……这样淋下去……他怕是会生病的。   “宋……”白优刚喊了一声。   宋从极哑声开口, “别出来。”   好吧,听声音他果然很难受。   白优看着他的背影, 觉得非常过意不去。   他这样得淋到什么时候?   这附近也没有水池子什么的, 他去泡一下也不现实。   再看看天……这雨怕是今晚都不会停了。   经历过媚粉的折磨,白优非常能体会这些东西在身体里的时候有多难受和……羞耻。   白优想了想,自己闯的祸,当然得自己负责。   她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得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下车。   “宋从极。”她喊了他一声。   宋从极刚一回头。   砰——   她直接出手把人打晕了。   宋从极:“……”   白优接住倒下来的宋从极, “这样你就不会太难受了。”   宋从极:“……”   因为浑身都湿透了,白优还是将他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叫来小二替他换了衣服。   好在屋子里有炭炉,把衣服放在一边烤着,倒是干得比较快。   白优将被子全部盖到了他的身上。   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冷,白优本来坐在床边的,后来实在太累,靠着床边就睡着了。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被一阵敲门声给叫醒的。   然后,她听到身侧传来翻身的声音。   一个激灵扭头就看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睡床上去了,而身后正是快要醒来的宋从极。   两人还盖着同一床被子。   “……你再不醒,我可就进来了。”安王说着直接推开了门。   白优一个鲤鱼打挺刚要下床,头发却正好被宋从极压住了。   “哎呀……”   她被压的又躺了回去。   这一下,宋从极也醒了。   四目相对,白优亲眼看着他的眼神从茫然,一瞬间过度到了震惊。   安王已经推开门进来了。   白优:“……”   安王笑意渐浓,眼神那叫一个老怀安慰,“哟,看我,真是冲动,忘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应该多给你们一点时间的。”   说着,他就赶紧退了出去。   白优:“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安王:“不用解释,我懂,我懂。你们慢点,不着急。”   白优:“……”汏,解释不清了。   床里面的宋从极无声地戳了她一下,示意她先下去。   白优回头弱弱地看了他一眼:“你压着我头发了。”   宋从极:“……”   宋从极赶紧往后面挪。   白优重获自由,麻溜地下了床,“那个……你不要误会,我什么都没有对你做。”   宋从极低头看了一眼被换掉的衣服。   白优:“是小二帮你换的,你的清白还在,放心。”   宋从极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既没有责问为什么要给他喝那种东西,也没有怪她擅作主张把自己打晕带上来。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白优睡前准备了一堆道歉的话,一句也没派上用场。   宋从极神色一如既往的平和冷淡,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只是穿上鞋,丢下一句“我会负责”就从匆匆忙忙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白优琢磨着这句话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啥也没发生,他要负什么责啊?   他到底都脑补了些什么?   他们虽然睡在一起,但就只是睡了,啥也没有啊!!!   *   到底还是因为淋了雨,宋从极病倒了。   上车的时候安王难得劝了他一句,“看你这样子,怕是休息几日再走?”   宋从极却满不在意摆了摆手,靠在一边,“不必,继续赶路。”   白优听到他病了,伸出手一摸,他居然还在发烧,更加愧疚了。一路上对宋从极关怀备至,水都亲自送到他面前给他喝。   宋从极一路都在闭目养神,安王看着白优那揪心的样子,一脸姨母笑,什么都没说。   包通看着他们几个人,总觉得气氛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一头问号,却又不好问。   就这样各怀心事终于奔波到了云游镇。   只是,才踏进云游镇的地界,就明显感觉这地方的气氛和别的地方截然不同。   云游镇乃是大盛中部最大的城市,他们目前的位置算是云游镇一个边关小区,所有进入云游镇的人,都会从这里走。   因为是下午黄昏时分,按说应该是每日人流量最大的时候,可他们从整条街走过,也拢共没看到几个人。   就连守城的士兵看着天快黑了,也都准备关了城门离开。   偶尔看到有人走过,也行色匆匆,像是恐惧什么似的埋头赶路。   就连商铺也都大门紧闭。   想找间客栈停靠,甚至全都挂牌关门。   “这云游镇怎么像个鬼城一样的。”包通看着四周的环境奇怪道。   白优记得当年来的这里的时候,因为是入镇区,所有来往这里的必经之路,所以繁华无比。即便到了晚上也非常热闹。   而且,因为人杰地灵,随时出门都能感受到强烈的烟火气。   可现在这里,别说烟火气了,头顶阴云密布,在配合这空荡萧索的街头,倒真有点那鬼城的意味了。   简直不敢想,连入城处都是这般光景,那镇子里又该如何冷清?   “白小姐,你对风水一事颇为了解,这门前你看是有什么讲究吗?”   包通指着其中一户门前的鸡笼子问道。   白优扫了一圈,这才发现,每一家住户门前,都会单独放着牲口。   鸡鸭,或者牛羊这单独栓出去的样子,根本不是自家喂养,更像是要送出去给谁吃掉一样。   “这有个鬼的风水讲究啊,”安王下了车,走到他们身侧道,“正常来说,家畜都不会养在自己门前。因为寓意不好,会把自己的好运给吃掉,这是大盛的风俗,包大人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包通愣了一下,有白优跟着,他都下意识的会往这方面写,还真忘了这一出,“王爷说的是,是我学识浅薄了。”   安王点了点头,“这明显就是故意放了用来献祭的。”   包通有些意外,“献祭?”   白优:“包大人你看到他们身上的红印没有?”   白优一提,包通这才发现,还真是。每个牲畜身上都一道红色。   “这好像是血?”包通疑惑道。   白优:“嗯,一般用来献祭的东西,都会抹上血方便被抓捕。”   包通想起了这一次的任务,“难不成是为了给那妖怪吃的?”   白优这一路已经从安王嘴里了解清楚了这次的任务,虽然她也不太相信世上有什么妖怪的存在,但是目前来看,这事的确非常蹊跷。   她很想抓个人来问一下,可惜,随着天色暗淡,街上真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甚至明明那么暗,也没看到有谁的家里点了灯,就是敲门问路,都无从下手。   天相已经在这里绕了一圈,“司主,我们都问过了,这地方所有客栈都关门了。”   “……”   宋从极问道:“距离黄卓那还有多久?”   天相:“还有几十里地。”   “继续往前走。”宋从极沉默了片刻下令道。   天相应了一声,这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现在这地方是没法休息了,只能带着大家继续赶路。   要是顺利的话,兴许后半夜能到达云游镇中心。   可是……计划总是美好的。   他们还没走多久,就已经迷失在半道了。   安王率先发现了不对劲,冲马车外的人喊道,“天相,你认不认路,本王怎么感觉我们一直在绕圈圈?”   天相也察觉到了不对,“回王爷,这引路的罗盘突然坏了。我们沿着标记走,不知怎么的又回到了原地。”   白优急忙下车,“我看一下罗盘。”   天相递了过去。   磁极相反,南北对调,看着完全不稳定的罗盘,白优的脸上也跟着沉了下去。   这里有人故意调整了风水气场,气场的对调不仅会影响人的心里,还会对身体带来不少的冲击。   这算是鬼遮眼里的一种气场区域——鬼蜮。   所有在鬼蜮里的人都无法判断出正确的方向,如果按照罗盘的指示走,他们永远都走不出去。   甚至还会因为走不出去,而陷入到崩溃的情绪里。   而这地方就是依靠负面情绪而存在的。   越烦躁越崩溃,这鬼蜮的气场干扰也就会越强。   白优就知道云游镇的风水一定是被人改动过了。   否则,没有理由会出现像现在所见到的情况。   显然这里是为了故意隔绝云游镇整个流通的气场所设下的阵眼。   可惜,偏偏今天没有星空,看不到星星也就没法通过星相引路,继续走只能不停在原地塌圈而已。   往往这种时候,都是最不利于赶路的。   以静制动足以。   白优对马车里的人道,“今晚我们不能继续赶路了,得在这里停下来。等太阳出来了,这鬼蜮才会消失。在此之前,我们是出不去这里的。”   虽然周围光秃秃的非常不利于休息停靠,但白优都这么说了,大家自然是相信她的判断,宋从极当即下令原地扎营。   可是,因为正好是过度阶段,周围想找点生火的树枝都没有。大家也只能拿着火折子,凑合找地方先休息了。   毕竟云游镇本就邪气丛生,到处都有危险,还是越不被注意越好。   魁斗摸黑挑了一个相对干燥的地方,倚着一颗石头睡觉。   只不过,刚眯会儿就感觉有什么来抓自己。   “别闹。”魁斗随手拍了一下,结果,冰凉的触感吓得他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多年生死历练的经验让他意识到,刚才自己碰到的绝非善类,当即拔出自己的大刀,“谁?”   黑暗中这一声厉呵立马惊动了所有人。   天相:“你干嘛呢?”   “小心,有东西!”   魁斗握紧刀就往前面劈了过去。   铮——   大刀在中途像是砍到了什么无比坚硬的东西,反震得自己手都麻了,“他娘的,这是啥玩意儿?”   话音刚落,天相已经点着火折子过来了。   隐约的火光照亮了对面,魁斗这才看清自己的刀像是被一张嘴咬在了嘴里。   他想拔都拔不出来。   而对面,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压根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安王却是见过的,毕竟黄卓画的似乎就是面前这个。   他已经率先出手打中了对面的嘴。   魁斗趁势将刀拔了出来,“他娘的,我的刀都裂了个缝?”   这玩意儿铁嘴吗?刀枪不入的?   白优拿过火折子就朝对面丢了过去,火光飞过的一瞬间照亮了对面的全身。   人身,大嘴,无头。   看到这模样的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   这……真的是人?   安王面色沉郁道,“是那妖物。”   话音刚落,火折子被妖物直接踩灭了。   四周瞬间陷入黑暗。   危险又阴冷的气息迷漫在四周。   所有人屏息凝神,谁都没想过居然会那么快就碰到了传说中的东西。   而且,显然这东西和他们认知里所接触过的截然不同。   越是未知,人的恐惧就越会被放大。   双方都没有轻易动手,寂静的环境下,他们甚至能听到对面妖物粗重的呼吸。   那种呼吸方式……跟活物都不一样。   只有喘,没有吸。   吸吸吸吸吸……   吸吸吸……   吸……   地面发出了微微的震动,白优手里握住匕首,已经站到了阴影里,“小心,他过来了……” 第69章 04 你们两成亲吧   众人瞬间散开。   而那妖物在黑暗中宛如白日一样, 总能准确地找到他们的所在。   因为头一次遇到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大家都也慌。   各种攻击都试了一波,却全都被抵挡回去。   魁斗更是因为刚才劈了他, 所以妖物一直追着他不放。   几次试图用大刀砍掉他的嘴,但只要刀近身,那妖物不但不能被伤分毫, 他的刀都险些快被劈废了。   刀锋都成了锯齿形。   他这削铁如泥的大刀,怎么就削不动了呢。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根本伤不了他的?”魁斗被妖物追得到处跑,一边跑还冲众人喊道。   白优趁着魁斗牵引的空隙,仔细地观察了半天, “我们暂时应该伤不了他。这鬼蜮毕竟是他的地盘。”   “那怎么办?不能一直这样被他追吧?”魁斗一个纵身,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棵树跳了上去。   可是,他周围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车夫跑得没有魁斗那么快,一下就被妖物抓住, 然后丢进嘴里, 几下就嚼碎吃进去了。   所有人:!!!   魁斗尖叫:“这他娘的会吃人啊!!!!”   安王倒是没什么意外, 只不过有些惊悚而已,“之前黄卓的记录里不是就说过了。”   魁斗:“……我以为那是一种修辞手法!是比喻!”   天相:“你可闭嘴吧。“没见过这么憨的了。   白优想了想, 对众人道,“既然都碰到了, 不然先抓住他看看。”   安王正好在她身侧,“黄卓带着一大批官兵都没抓到, 你打算怎么抓?不然还是等宋司主醒吧?”   白优今天特地给宋从极弄了一些治疗发烧的药, 他才喝下去没多久好不容易才睡着,白优不想把他吵醒。   “不用等他。”白优拒绝了安王的提议,“我不信这世上真有什么妖物,我们可以先搞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再说。”   说着, 白优在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了掏。   安王看她这么有信心,也稍微放了点心,去安排人手准备绳子。   一切妥当,白优冲魁斗喊了一声,便往更宽阔的地方上跑。   “魁斗,你把他引到我这里来。”   魁斗对这东西有些发怵,但还是跳了下来,挥着自己的刀往他身上劈了过去,“喂,你爹在这里,过来啊。”   妖物肩膀上挨了一刀,不见血也不见有任何异样,倒是擦起了一溜火光。   然后扭头冲向魁斗。   魁斗当即跑。   “我来了,你小心点啊。”   白优站在原地,双手捏着什么东西应战。   魁斗跑到白优面前停了下来,那妖物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两人咬住,   “闪开。”白优用脚踢开魁斗,然后趁着那大嘴靠近自己的瞬间,将双手的东西洒了进去。   那妖物怔愣在原地。   随即爆发出剧烈地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咳嗽声惊动了整个区域,就连地都跟着震动起来。   但却诡异的像是人在咳嗽一样。   魁斗:“你丢什么进去了?”   白优:“辣椒面。”   “……”   白优趁着他咳嗽的间隙往后退,“云游镇这边临海,都不吃辣。所以我路上带了一些。”   “……”一方水土养一方妖?人不吃,连妖怪都不吃辣的?   包通:“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白优:“别耽误事时间,快捆住他。”   说着,安王和天相等人已经将准备好的绳子丢了出去。几人一起合力将他捆住。   可是,这妖物力气极大,他们还没来得及全部捆住,妖物直接原地旋转。   连带着拉着绳子的人都被他拽动,一个个飞了出去。   而妖物也似乎被彻底激怒,扯断身上的绳子就朝着白优冲了过来。   白优周身警铃大作,阴冷窒息的气息迎面朝向自己。   在这股气息里,白优仿佛还闻到了咸湿的海水味道。   她将手里的匕首调转了方向,准备在他过来的时候卡住他的嘴。   白优心脏砰砰直跳,一动不动故意等待着妖物上前,眼看着那妖物张开嘴就要咬向她。   嗡——   一道剑光忽然从身后劈了过来。   面前足以将人吞下的大口瞬间被砍掉了一半。   灼热的汁液滴到了她的手背上。   是人血一样的气味。   “嘤……”   那妖物疼得尖叫起来,就连四周的草木都被惊得簌簌发抖。   妖物浑身都是戾气,却一步都不敢往前再靠近。   丝毫没有刚才嚣张想要吃人的架势。   白优趁机将匕首卡进了他的嘴里,妖物疼得更厉害了。   白优回头,只见宋从极站在一根树干上,睥睨冷淡地看着下面,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甚至压过了这妖物身上的煞气。   看着比妖物还恐怖一些。   神色间隐约能感觉到丝丝烦躁,显然是因为被吵醒了。   白优看着宋从极,一颗紧张的心顿时就放松下来。   只要他在,好像天塌下来都不用担心。   他总能给到她心安的力量。   而那妖物似乎也意识到来者不善,即便接连被伤也没了刚才凶狠的气势,在宋从极第二剑再次劈下来的时候,居然丝毫不恋战,转身就跑。   众人:“???”   魁斗等人本来打算去追,却被安王叫住了:“别追了,这地方什么都看不到,我们走散反而不安全。”   包通这会儿瑟缩着走了出来,显然也看到了宋从极将人家劈掉半个嘴的那一幕,“我们把他打成这样,他会不会来寻仇啊?”   宋从极语气厌厌的,却难掩霸道:“他不敢。”   包通:“……”   果然……不愧是宋司主。   强大,自负,不可一世。即便病了,身上那气场也依然无敌。   人人都抖的妖物,在他面前就跟一盘菜似的。丝毫没放在眼里。   但也因为他这句话,虽然妖物带给他们的震撼不小,众人也逐渐平静下来。   宋从极打完妖物之后,确定白优没受伤,他又回马车里继续睡觉了。   等到天亮,白优根据日出重新判断了出去的路向。   几人一到云游镇,城门口的黄卓早已等在了那里,见他们到了,急忙将人带了回去。   宋从极休息了一些,精神状态总归是好很多了。一见面就直奔主题询问关于妖物的事情。   黄卓起身为众人引路,带他们去了内医馆。   还未踏进里面,就听到传出来的各种痛苦呻///吟。   而进去以后,床上,地上,到处都是染血带伤的士兵。   有一些比较严重的,甚至半边脸都没了。   白优不忍再看,将头扭到了一边。   黄卓脸上都是悲痛的神情,“不瞒宋司主和王爷,这妖物当真厉害的很,这些都是我们去抓他的时候被他咬伤的人。他们能活着已是万幸,还有不少被他吃掉的,连尸骨都找不到。”   宋从极眉头紧蹙,“这妖物是何时出现的?”   “就在一个月前,皇陵修建的差不多了。突然那天皇陵的山谷发出了龙吟,本来我们都以为是吉兆,没成想晚上这妖物就开始攻击陵墓那的工人们。然后那龙吟就彻底消失了。就连整个云游镇都像是被什么笼罩住一样,再也没有放晴过。”   “气聚邪物,若不能处理他,整个云游镇也就被毁了。”   “这妖物出行的规律不定,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来。一开始我以为是谁操控了他,故意攻击工人,后来,他开始踏入镇子里,普通百姓见到了就吃。”   包通点了点头,“怪不得这里挨家挨户都在门口放着牲畜了。”   黄卓:“这妖物每次必定要吃活的东西,大家也是没办法了,只能把牲畜放在门口。至少他吃这些,总比把人吃了好。”   黄卓提起这个脸上全是疲惫,“我已经派了不少人去围剿了,但他都是晚上才出没,不管我们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将他擒获。”   宋从极沉吟片刻,“妖物数量有多少?”   “目前只看到一个。”   白优和安王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将昨夜遇到妖物的事情和他说了一下。   黄卓倒有些意外,“这妖物不像是那种没有心智的人,相反,他极其聪明,从来都不会正面硬对,总是打游击战。前些天我死了一百多个兄弟,才勉强重伤了他,恐怕他正是在你们说的地方进行修养,却被你们无意撞见了。若非如此……怕是你们都很难顺利脱身。”   白优对黄卓稍微有点印象,他算是爷爷的关门弟子,喜好研读一些奇闻异事,并且在歪门邪道这一类上造诣颇深,勇敢激进但又心细如发,也是爷爷亲点他适合去修建皇陵的人。   如果昨天那种程度就足以让妖物撤退的话,黄卓不可能束手无策。   更何况……   白优扫了一眼他的身后。   那些穿着奇装异服的随从,一看也都是相关的佼佼者。   连他们都说不清这妖物的来路,恐怕……这妖物……和他们想象中稍微有所不同。   白优走到黄卓面前询问道,“黄大人可否详细说一下,这妖物身上都有什么气息?”   黄卓:“阴冷,燥,像那种雨后被风干的土。身上没有一点人味。”   白优想到妖物靠近时那挥之不去的咸湿气味,“别的特征呢?”   “嘴如巨蟒,身上刀枪不入,非常硬,像石头,移动速度很快。”   “流血吗?”   “不会流血。伤不到他。”   白优还记得那灼热的血滴在手背上的质感,“别的还有吗?”   黄卓:“没了。差不多就是我画到上京的奏折里的那样子,我们始终都没能看到他的真面目。”   白优心里大概有数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恐怕这妖物不止一个。我们所见的,和你们所见的。”   黄卓脸色一变。   宋从极看了她一眼,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黄大人,你去让所有与妖物交手过的幸存者,详细描绘与妖物搏斗时的情景,他的状态,气味,身上特殊的地方,包括吃掉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什么类型的,越详细越好。”   黄卓领命立马就去安排了。   没一会儿,他就拿着厚厚的一沓纸进来。   “宋司主,这些都是你要的记录。”   宋从极将这些分发下去,让大家寻找共同点。   一行人连续赶了小半月的路,这会儿连休息都顾不上,全都围坐在桌前一份份的检查着。   就连好吃懒做一心只会瘫着的安王,也都正襟危坐认真无比地勾画着。   天色渐渐暗了,黄卓特地命人送了一些吃的过来。   “宋司主,结果如何了?”黄卓担忧地问道。   一到夜里,这云游镇的气氛就更显压抑。   宋从极瞥了他一眼,“马上就好。”   说着,众人把形容里提到的共同点汇聚到一起,除了一些外观上的相似,还有两条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一、吃掉的人里大多都是新婚夫妻,就连镇子上刚结婚的那些人也是他吃的重点,并且能准确无误的找出一对刚结婚的夫妻。   二、妖物共两人,像是一男一女。   包通看着这两个点陷入沉思,“这么一看还真没想到,他们居然那么喜欢吃新婚夫妻的肉,这是为什么呢?”   白优忽然想到了什么,“还记得昨天的鬼蜮吗?”   众人点了点头。   白优解释道:“这世上任何的风水,都不是空穴来风,改变也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鬼蜮那里的风水已经能左右气场了,而要达到这种程度,是需要特殊气场压制的,一般刚成亲的夫妻身上有两种气场的融合,也是最佳的阴阳场,最利于用来压制平衡一定范围内的风水。我猜,如果妖物是一男一女的话,吸收这个阴阳场能有助于他们稳住鬼蜮。所以,他们会特地条挑选这样的人来吃掉。”   “这么说的话,我们只要找一对新婚夫妻不就能把他们引出来了?”安王询问道。   白优点了点头:“理论上来说……不错。”   黄卓却犯愁了,“可是现在云游镇人人自危,哪里还有人敢成亲,我们上哪儿去找新婚夫妻。”   “这还不容易。”安王打开扇子翩然一笑,“眼前不就有一对嘛。”   黄卓:“???”哪里?在哪里?   安王的视线从白优和宋从极身上扫过,“为了尽早抓住妖物,不如就宋司主和白小姐在云游镇把亲结了吧。”   ??? 第70章 05 洞房是成亲的标配   鲜红的嫁衣送到房间里的时候, 白优还有点发懵。   怎么他们就发展到要假成亲的地步了?   虽说是假的,可是看着媒婆涌入房间替她梳妆打扮,这阵仗却又真真切切。   三年前, 她本有希望成为宋从极的妻子,与他成为真正的夫妻。   可现在却没想到用这种方式又嫁给了他一次。   白优全程都有种在梦游的感觉,按说这种荒唐的想法她是不应该答应的。   可是, 怎么对象变成了宋从极,她就不由自主地答应了呢?   白优感觉心里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填满,脑子都转不动了,坐在镜子前任由别人替她收拾, 然后盖上头帕将她送进了轿子里。   云游镇已经很久没有喜事了。   迎亲的车马队伍敲锣打鼓穿过街头巷陌引起了全镇的围观。   路上,白优偷瞄了一眼外面,天空依然灰沉沉的,明艳的队伍是整个云游镇此时唯一的亮色。   而亮色前面的男人, 是所有人的焦点。   他们如此招摇, 是为了让那两个妖物更明确的找到他们。   绕城一圈之后, 队伍才被送到黄卓的府上。   因为压根没有人会来参观凑热闹,所以, 在外面演了一出戏后,回到府里就直接省略了一些不必要的步骤。   两人早早的就被送进了洞房, 等待着妖物的上门。   房间里有些安静。   两人都没说话。   白优自己掀了盖头以后就坐在床榻边发呆,宋从极则坐在茶几旁边, 两人距离极近, 却又仿佛很远。   或许因为知道是假的,两人的状态看上去都有些漫不经心,好像这只是一个任务,而不是一场真正的婚礼。   白优偷偷地看了看宋从极, 一身明艳新郎服衬得他越发挺拔英俊,那种骨子里的克制冷感与这抹亮色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惊艳得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这个男人……真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白优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血液里都因为他而沸腾着。   此刻此刻,她竟有些希望这是真的。   白优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赶紧起身去洗了把脸。   而宋从极虽然始终没往她的地方看,心思却一直都在她身上,根本挪不开。   之前娶时霓牌位的时候,他已经算是成过一次亲了。   但明明知道这无非是一场假婚礼,从开始准备到现在,他的心却始终没有平复下来过。   激动、高兴、恐惧、不安各种奇奇怪怪的情绪交织在他身上。   他登时就明白为什么说和喜欢的人成亲,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喜悦的。   可是,他再喜欢又能怎样?   他已经早早把她推开了。   他手里拿着本该两人一起饮用的交杯酒,她那么的优秀,他又怎么配得上她?   他将手里的酒独自饮尽,内心有多渴望,外表就有多克制。   他始终不敢迈出去那一步。   所以,他只能想办法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任务上。   宋从极翻出卷轴开始看这个案子的卷宗。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凉意。   “妖物来了。”白优的声音在耳畔蓦然响起。   宋从极当即放下卷宗,一把抓住白优的手腕,将她拉到了床边。   两人像是两个准备洞房的新婚夫妻一样,端坐在床边安静地等待着。   因为全神贯注地看着外面,谁都没意识到两人此时的距离有多么的近。   白优明显已经看到了窗户外晃动的巨大阴影,悄声问旁边的人,“他们怎么没动静?还不行动?外面人都被我们安排开了,他们应该有足够机会的。”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看样子妖物甚至没什么兴趣要走。   宋从极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顺势将白优推倒在床。   一个翻身,屈膝跪在了床上,他的双手正好将她缚在双臂之间。   四目相对。   白优心跳如擂鼓,眼角的余光察觉到妖物好像又靠近过来了。   白优:“???”草,这个妖物这么八卦的吗?居然还要看现场版?   白优瞬间领会了宋从极的意图。   宋从极清冷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对她说了一个字:“叫。”   白优:“……”   白优干巴巴的啊了两声。   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优:“……”我光叫没用,你得做点啥啊,不然外面不上当啊!!   白优弱弱地说了一句:“大概……咱们两不够像新婚的?”   虽然她也没成过亲,不知道新婚当天一般都干点啥,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这一天,洞房……洞房……不都是标配吗?   这妖物大概是想看他们洞房?   但是这话,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啊!   宋从极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白优身上,看着她逐渐通红的脸颊,已经明白了什么,自己的耳垂显然也因为羞涩而染红了,但面上还是那副冷静无波的样子。   他俯身靠近,将脸埋在了她的脖颈之间。   两人的气息以最紧密的姿势互相纠缠。   白优浑身都崩成了一条硬邦邦的咸鱼,当即配合的嗷了几声,但实在太尴尬了……她叫得自己都头皮发麻。   另一个妖物也贴上了窗户。   白优甚至看到他们用那长舌头在窗户上戳了两个洞。   就像是两个赶来蹲墙角的八婆。   白优:“……”   白优悄声问:“他们好像……又不动了?”   这屋子里布下了能够将妖物困住的天罗地网,他们不进来完全没法发挥啊。   宋从极沉默了片刻,单手撑着床,另外一只手已经去解自己的腰带。   白优:“……”来真的?   白优咽了咽口水,往窗户那瞥了一眼,罢了,豁出去了。   她直接伸出手去帮他解腰带,宋从极冰凉的指尖微微一颤。   白优感觉耳朵里都是心跳的声音,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宋从极的。   鲜红的新郎服被她顺势褪下,她抬眸,看到宋从极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漆黑无比。   她又开始紧张起来了,不知道还要不要再脱。   偏偏都这样了,那该死的妖物居然还不进来。   宋从极贴在她的耳畔悄声说了一句:“恐怕……要来真的了。”   “啊?”白优刚想问还要怎么真?   宋从极的吻就毫无预兆的贴了上来。   白优脑袋里嗡地一声,瞬间什么都听不到了。   虽然之前两人也有过这样的“肉碰肉”,但那大多都是稍纵即逝,或者无意碰到,说白了都没什么切实具体的感受。   可此时却不同。   他的身体就在她的身上,他的唇,他的气息,全部侵占着她,笼罩着她。   她的手撑在他的胸前,却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宽大的手掌抓住了她忍不住乱动的手,啊啊啊啊啊……   白优觉得自己甚至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了,他吻得那样温柔而又小心翼翼,她甚至都分不清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直到一股冷风忽然灌了进来。   身上灼热的气息瞬间散去,宋从极的剑已然出鞘,以极快地速度直接冲向了屋内。   两个妖物显然没想到在激情中的新郎会突然拔刀而起,当即后退,却正好被逼到了事先准备好的位置。   咣——   伴随着一个巨大的声响,一个铁笼子也应声落下。   正好将宋从极和他们关在了一起。   妖物意识到中计,想要杀了宋从极逃跑。   可惜,他们还来不及出手,宋从极就用白优的匕首直接插到了他们的嘴上,将匕首戳进了地板里。   妖物被迫跪到了地上。   “嘤……”   两个妖物疼得抓狂,那尖利声引起的气流震得屋子都在晃动,仿佛随时都能塌掉一样。   房间里的蜡烛被气流吹灭。   白优也已经回过神来,跑了过去把事先准备好的变态辣辣椒粉全部倒进了他们的嘴里。   妖物忍无可忍趁着白优缩手之际,忽然暴起,忍痛强行拔掉了嘴上的匕首,一口咬住了白优的手,宋从极一剑劈下,妖物的嘴又去掉了一大块肉。   这两个妖物的身上刀枪不入要伤很难,可是,嘴巴却是最柔软的地方。   嘴巴接连受伤,已经让妖物彻底暴走。   宋从极看了一眼白优,再次用剑直接刺穿他们的嘴。   两个妖物显然从未遭遇过这样的毒打,鬼叫着一副要跟宋从极拼命的架势。   “手怎么样?”宋从极快步走到白优面前问道。   白优甩了甩手,看了一眼在流血的牙印,“没事,皮外伤。”   宋从极出手更狠了,像是替白优出气一样。   其中一个因为之前已经被削掉过一半嘴,在连续挨了几剑之后,显然已经想起来面前的人是谁了。   老老实实地缩在一边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另一个同伴没料到自己人会那么快认怂,咆哮着今天非要把宋从极吃了不可的样子。   门外那些早已准备好的人们冲了进来,手里拿着的火把照亮了整个屋内。   大家谁也没敢贸然上前。   宋从极一个人在笼子里与他们周旋着。   妖物简直被他玩得团团转。   只见他一个跳跃,站到了妖物的头顶上,也是在此时借着火光他才发现这妖物原来也是有头的。   只不过,因为嘴太大了,已经把头都给挡住了。   人脸因为嘴而被挤压的变了形。   所以若不仔细观察,几乎都不会发现他身上还有头。   宋从极直接刺穿了妖物的其中一只眼睛。   妖物想嚎,奈何一张嘴白优就往他嘴里丢辣椒面,呛得他哭不出来,喊不出来。   浑身上下还被宋从极打得痛苦无比。   再怎么钢筋铁骨,也受不了这样的毒打。   还每次哪里有伤就往哪里戳。   怂了。   妖物瞬间认怂了。   打不过打不过,再打他可就彻底凉了。   这他娘的是什么可怕的新婚夫妻。   何苦要这么为难他?   妖物二话不说扑通跪了下来,像同伴一样一起老老实实地匍匐在地上,没敢再动一下。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么通人性的?   宋从极持剑站在他们的面前,宛如恶鬼一样的开口问道,“还打吗?”   妖物赶紧摇头。   宋从极直接打开笼子的门,“要出去吗?”   妖物再次摇头,不敢动,不敢动。   “很好。”   宋从极直接命人撤掉了笼子,周围的人全副戒备,做好了妖物要反抗的准备。   谁知,他们居然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真就一点要反抗的想法都没有。   宋从极已经快步走到白优身边去看她的伤口。   “怎么样了?”   “没事的,不用管我先处理他们。”   “把手给我。”宋从极严肃命令道。   白优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了过去。   无非就是被咬了一个牙印,伤口算不上深,顶多破了点皮而已。比起她以前受的伤,这点伤她还真没当回事。   宋从极的脸上却非常难看,也不管身后那些人,拉着她就到一边去清洗伤口。   在场的人没有注意到两人的亲密举动,看着妖物简直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这两个妖物居然三下两下就被打趴下了?   是宋从极太强?还是这两玩意儿太无能?   黄卓简直难以置信,“他们怎么好像能听懂人话一样?”   宋从极一边帮白优洗伤口一边说道,“因为他们不是什么妖怪,而是人。”   “什么?” 第71章 06 我等你,很久了   在场的人又一次懵了。   “不可能啊, 人怎么会长这样?”   “对啊,而且刀枪不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人怎么会直接这样吃人呢……”   一群人顿时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   宋从极对这种变异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只好让他们两个妖物起来转个身。   妖物老老实实地转了一圈。   大家看到那被嘴挤压变形的脸,忽然就沉默了。   这好像……的确是人啊!!   但是为什么会长这个模样啊?!!   白优低头,发现宋从极还拉着她的手没放, 没有理会身后众人的震惊,他拉着她去找金疮药,清洗包扎一气呵成。   白优心里怪怪的,以前他也没这么在意她受不受伤啊?   这点小伤, 他怎么忽然如此紧张了?   他的新郎服刚才已经被脱掉了,此时只穿着一个简单的白色内裳,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发烧还没彻底好,还是因为别的, 他的脸上总觉得好像比之前要红了不少。   白优想到刚才那个滚烫的吻, 眼神都飘忽起来, 不知道应该往哪儿放。   一抬眸就碰上他的领口,那里微微敞开着, 正好露出性感又清冷的锁骨。   这宋从极真是……她怎么总会被他给勾住。   白优另外一只手捂在心口,那种无法言喻的甜蜜感充斥在身体里。   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这个发现让白优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但周围毕竟还有那么多人在,她想了想赶紧跑到床边把他的衣服先给他披上, 然后融入到讨论的队伍里。   两个妖物看到白优和宋从极重新过来, 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抖得更厉害了。   “我感觉这怕是什么妖怪,故意弄成人形吧?”   黄卓的那一批精英里,有人这样猜测道。   白优看着他们却觉得不对, 且不说她压根不信这世上真有什么妖怪了,就冲这两妖物那八卦的样子,明显身上还有着很强的人性,“……或者,有没有可能他们本身是一个正常人,但是被人改造过了?”   白优的话,忽然刺激到了黄卓,他惊呼道,“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在一本民间的风水传说里听过相似的改造术。”   众人的视线瞬间落在他的身上。   黄卓:“这种改造术算下来应该是一种巫术和蛊术的结合,用某一些动物养成毒蛊之后,强行与人交合,蛊会将人吞噬,从而占据他的身体,这身体既会保持蛊的邪性,也会保有人的思想。”   白优:“这更像是一体双魂那种感觉?”   黄卓:“不错。但是看面前这两个人,恐怕正是因为蛊性盖过了他们的人性,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是他们想吃人,而是这蛊……要活着就必须吃。”   众人点了点头。   黄卓继续道,“而且,因为蛊的选择本就是来自于自然天地,经过提炼而成了蛊,算是至阴至邪之物,所以所到之处就会天然改变气场。富庶之地会变成贫瘠,极阳之地也会阴气汇聚……简直就是移动的风水场。”   白优想到了鬼蜮的阴阳两极,“这两个人,正好一阴一阳,一海一陆,所以他们的存在不仅仅是吓人吃人,更是想要把云游镇这个地界,变成修罗之境。”   云游镇乃是大盛龙脉乃至皇陵所在,这里若都一片污浊,那整个大盛又怎会好得起来?   “他娘的,谁这么恶毒?”魁斗忍不住在旁边啐了一口,看着两个妖物倒有些同情他们了。   把好端端的人弄成这个德行,要不是今天抓到了,谁能想到居然是被人改造过的?   黄卓脸上也是难以置信,“我以前只当这是传说,从没想过,居然真的有人做出来。”   “听着的话好像挺容易的?”安王好奇地问了一句。   黄卓摇了摇头:“这样的成功率是很低的,也许一万个人里,能有一个都已经算很成功了。”   他实在难以想象到底死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才培养出这么两个妖物来。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魁斗看了一眼宋从极问道。   宋从极走到妖物身边,冷声开口:“我们说什么,能听懂?”   妖物看见他就抖得不行,问什么都老实地回答。   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显然他们毕竟曾经是人,能理解得到一部分人的情绪,但是却无法表达。   “还记得你们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点头。   宋从极了然,扭头看了黄卓一眼,“这两妖物交给天玄司,我会亲自去把培养他们的地方找出来。”   黄卓松了一口气,在见识过宋从极的能力以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只不过——   “还有一事,怕还需要宋司主帮忙。”   “嗯?”   “这两个妖物出现以后云游镇便因为真龙离开而引起了不小的骚乱,显然是有人故意利用此事想让云游镇先乱起来。之前我已经派兵围剿过几次了,但并不能完全解决这个问题。他们虽然被抓,这影响却还是造成了。恐怕靠我一人,无法完全镇压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白优来之前就考虑过了这个问题,所以直接开口道:“黄大人不必担心,百姓易于被这些煽动相信所谓的天象什么的,无非也是因为环境的恶劣所致。这两妖物只要不在云游镇,这里很快就能好起来。而且……他们既然有本事把龙弄走,我们也可以把龙叫回来呀。”   黄卓懵了,“怎么叫?”   白优璨然一笑,“大人只需等我安排就好……”   *   次日,宋从极与黄卓商讨皇陵后续的事宜,白优则与安王去准备龙的事情。   “宋司主,其实我有一个东西一直想给你。”黄卓趁着没人,叫住了宋从极。   宋从极疑惑地看他一眼。   “这是时霓当年画的符。”黄卓将一张符纸从兜里拿了出来,“当初在皇陵初建,她特地画了一份让我用来让亡灵安息,稳住四周的风水。”   “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知道你在收集她生前的东西,本来想亲自交给你的。可惜之前我一直在这里,没什么机会去上京。既然你来了,就请一定收下。如今皇陵得以继续建造,这符纸便不再需要了。”   宋从极接过了符纸。上面的墨迹虽然有些褪色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每一笔每一划都是她认真绘制。   仿佛是在提醒他,他有妻子了。不该再对白优心动。   “谢谢。”   宋从极收好了符纸,看向窗外雾蒙蒙的天空。   或许……该是时候与她做个了断了吧……   *   而另一边,因为车夫被妖物所吃,白优特地传书将有悔给喊了过来。   当然,赶车是一定要的,但她叫他来却有别的作用。   云游镇已经在灰暗的天空下数月了,白优算准了大概会雨过天晴的时间,提前一天就让黄卓在整个镇子里都铺满了绿色的毯子布匹乃至繁盛的绿植。   将整个云游镇都笼罩在一片绿色里。   然后,等日子一到就在大雨之中,当着所有百姓的面,在城墙上做法。   黄卓带领一众官员们虔诚地在城下看着。   有悔对这些那可谓驾轻就熟,根据白优推测的时间,他在那挥舞着桃木剑和符纸演了大半个时辰。   一直到雨停,他忽然大喝一声,“真龙现世,大家快跟我去看看。”   而周围假扮成百姓的托们,非常配合的喊着要跟有悔一起去看看。   他们一出了城门,视线里的绿色褪去,外面天空里却挂上了雨后彩虹。   “天降祥瑞,果然……真龙还是眷顾着大盛的!”   有悔激动地喊了起来。   百姓们纷纷抬头。   “天啊,我看到了,天是粉色的。”   “啊,这是祥瑞啊。”   “是霞光啊……真的啊……”   “我们有救了,有救了……”   百姓们瞬间激动起来,而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不远处的白优拍了两个妖物一下。   妖物的嘶吼声本就可以引发共振和动荡,这一声吼才出去,有悔那边就跟着喊了起来,“真龙现世,大盛万福!”   周围的百姓们一个个目瞪口呆,但这清晰的声音却依然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黄卓带领官员们跪下了,大家也纷纷跟着有悔跪到地上,喊“真龙现世,大盛万福……”   包通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简直难以置信,再看看天,明明还是正常的,怎么就有祥瑞了?   “白小姐是如何做到的?”   白优:“我不是让黄大人在城里到处都弄了绿色吗?人们长时间看绿色,再看白色的时候,眼睛就会变成红色……有悔在里面做法,琲是让那些出来围观的百姓适应绿色而已。”   “可是……你就不怕有些人没看到?”   “人心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你真把绝对的真相放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一定相信。但是,你若是给一个神秘莫测的真相,他们自己脑补也会相信了。而且,这情况下大部分人都看到了,没看到的人就算真的没发现,也不会承认的。那样不就等于说自己看不到祥瑞了嘛?没有人会想做异类的。”   包通恍然大悟,“那这真龙……?”   “这世上没有人见过真正的龙。他无非是一种信仰,一种让百姓相信陛下乃是天选之人的手段罢了。之前动手的人,无非是想要摧毁这种信仰来达到煽动人心造反的目的。我不过是如法炮制而已。”   包通愣了一下,都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白小姐当真聪慧过人,你与宋司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白优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这话要在以往她一定会否认的。   可现在听着,她却心情大好。   “你觉得……我跟他真的合适吗?”白优好奇地问了一句。   包通:“当然。白小姐不是很喜欢宋司主吗?”   白优怔了怔,原来……她的表现这么明显了嘛?   白优脸颊烧了起来,“那什么……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说着,白优拉着妖物一溜烟跑了。   安王最讨厌繁琐之事,所以后续一切都交由包通去处理。   白优让包通那几句话弄得心神不宁,今天反正也没什么事干,提前赶回了他们的住所。   只是,才走到宋从极房间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安王和他的谈话,白优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行了,你也不用跟本王打马虎眼,本王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喜不喜欢白优?”   白优瞬间紧张起来,忍不住将耳朵贴到了窗户上。   宋从极的声音停了好久才传出来,“我已经有妻子了。”   “那又如何?一个死人而已,你们连睡都没睡过,这算什么妻子?你要守着你那根棍一辈子不成?白优好歹是个活生生的人,你喜欢她的话,什么问题解决不了?本王帮你。”   “不劳王爷操心。”   “所以,你这话的意思是不喜欢了?”   “……”   沉默。   屋子里陷入到一阵长久的沉默里。   白优一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瞬间冷了下来。   那铺天盖地的难过向她袭来的时候,她才无比确定她所有的好奇,所有的靠近……都只是因为她喜欢他。   因为喜欢,所以在这得知这份喜欢不会得到回应以后,那种心酸和痛楚却在一瞬间将她包裹住,几近窒息。   他的沉默甚至比他的回答,更让她难过。   白优蓦然想到了月贵妃对她说的话,她不应该替宋从极来做决定。   白优的手扶上唇,这里好似还留着那个炙热的吻残留的温度。她其实本想过……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如果他也喜欢自己的话,她不然可以告诉他自己是谁的,毕竟……不是都成了亲了嘛……   这样的话,他的心理负担或许能轻一些。   但他要是不喜欢,暴露身份,无非是用另一个方式来捆住他而已。   他的心里有她,她是白优还是时霓都不重要。   但他若没有,就算她是时霓,那也只是她的单恋罢了。   何必呢?   白优从来都不喜欢单向的奔赴,所以,那些都已经准备好的话,在这一刻,她又重新全部咽了回去。   她怎么能忘,时霓已经死了,她现在……只是白优。   安王依然不甘心,“你都把人又亲又抱了,你就没点表示?”   宋从极:“我会负责。”   “你怎么负?拿什么负?”   宋从极:“我名下所有地契,商铺已经全部改成了她的名字。”   当然,还有盛千夷的那份聘书,只不过……他一直不肯拿出去罢了。   至少这些,足以保证她未来的生活不用愁了。   这是他眼下唯一能想到补偿她的办法。   安王被他气笑了,“你也太不了解女人了,你觉得白优这样的女子,会缺你这些东西?吴氏算不上首富那也是大盛国数得上号的富商,不然你以为就靠白礼那点编书的钱能养活整个侯府?她若真看得上这些东西,跟本王合作,难道不比跟着你得到的更多?”   “……”   白优不想再听下去了,急忙推门而入,“哎呀……王爷你就别添乱了。”   白优的出现让屋内两人都愣了一下。   白优直接走到了宋从极的面前,一口气说道,“大人,我们那晚什么都没发生你不用对我负责的,你也负不起这个责,你我之间,从头到尾都只是公务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也没给宋从极回答的机会扭头就跑走了。   宋从极看到她走,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安王摇着扇子冷眼瞥他,从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难得看到了一丝痛楚,眉眼一挑,乐了。   安王:“非得逼本王配合你演戏,现在人气跑了,高兴了?”   宋从极将面前那杯早已冰冷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他甚至狠不下心来彻底远离她。   她只要出现在他面前,他就忍不住想要向她靠近。   新婚一夜,既是任务,亦是情难自已。   所以,他只能想到这种办法逼她自己离开。   也只有这样……或许才是他们最好的结果吧……   *   因为这一次偷听,白优明显在躲着宋从极。   两人之间的气氛降至冰点。   包通几次看到白优故意避开宋从极,都一头问号?   不是还说着喜欢的吗?怎么突然就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安王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只表示妖物被两人给打伤了要修养一下再带路,所以强行在临时的镇子里住了几天,并让众人放个假,先四周去玩玩放松放松。   白优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宋从极担心她,还是去问了安王她的去处,安王摇着扇子一脸懒散,“霜城离咱们那么近,她说正好去看看。”   宋从极怔了怔。   霜城。   那是时霓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她突然去那做什么?   想了想,宋从极还是不太放心,前往霜城。   只是,他却没想到,会在时霓的家外,见到她。   她都没来过霜城,又怎会知道时霓的住所?   而且,因为这里已经被他买下了,周围也不会有人知晓曾经住过谁。   她能准确无误的找到,到底是巧合?   还是她……知道什么?   宋从极还在思考,只见时霓家隔壁的阿婆拉着她就不松手,“……时霓啊……你上次帮我画的符纸都没了啊,我又开始睡不好了,我天天盼你回来呢……我终于又能睡个好觉了。”   白优笑嘻嘻地任由阿婆拉着,“阿婆你等等,我给你重新弄啊不要急,没事的。”   “好好好。”阿婆眼睛看不见,白优搀扶着她,缓慢地往屋子里走。   宋从极看着两人熟络的态度心下有些异样,她甚至……也没有纠正阿婆的叫唤。   宋从极心里突突地跳,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没有让两人发现他,而是悄然纵身去了屋顶,在上面安静地看着她们。   白优特地去外面买了一些黄纸,然后随手画了几个符。   她画符的时候,半俯在桌子上,每一笔每一画都非常认真细致,一连画了七八张,“阿婆,符我已经画好了,我给你贴好啊。”   “好好好……还是咱们时霓对我最好啊。”阿婆高兴地旁边笑着说。   白优没有反驳,而是拿起符纸在不同的方向贴了贴。   然后又在院子里重新换了几个物品摆放的位置,重调了一下房子里的风水。   “阿婆,我已经弄好了,以后你都不会失眠了。我先带你熟悉一下。”   阿婆高兴不已,被白优拉着重新熟悉环境以后,死活要送她礼物表示感谢。   白优推辞不过,只好牵着她一起上了街。   宋从极在她们走后,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走到她画好的符纸前。   看着上面的符纸,宋从极猛然一惊,掏出了黄卓给他的那一张。   他将两份符纸放到了一起。   每一个勾,曲线,符号……几乎,不,根本就是一模一样的。   一个人可以轻易改变自己的字体,但是符咒往往因为是图形,是最不容易更改的。   甚至,落点,笔触发力点这都是无法模仿得出来的。   他比对了她画出来的全部,每一张都和手里的符纸重叠。   再加上她在写的时候或许根本没想过要伪装……   看着这一模一样的符咒,宋从极的心跳越来越快,心里某个答案在一瞬间清晰无比。   他再也不相信所谓的巧合了。   果然……   他就知道……   她一直都在骗他!   宋从极稳了稳心绪,纵身一跃,跳出了阿婆家,直接去了隔壁家里等她。   暮色黄昏,白优回来了。   阿婆曾经给了她不少照顾,没想到几年不见,阿婆的眼睛却已经看不见了。   谁能想到即便看不见,阿婆也还是能认出她。   白优手里拿着阿婆给她买的糖糕,重新站在曾经生活过的院子里。   糖糕也是爷爷最爱的小甜品。   她将糖糕放在一边,看着这里和过去一模一样的摆设,眼睛有些发酸,没想到她还有活着重新回来的这一天。   更没想到,宋从极居然真的还将这里保留着原样。   一想到宋从极,白优这心里就一阵阵刺痛,她坐在爷爷曾经做过的花园长椅上,本来想说点什么,忽然她好像看到房间有一个人影。   谁?   白优神色一敛,跑了进去,正好撞进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抬头,迎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白优有片刻的怔忪。   “宋从极?你怎么在这里?”   宋从极的眼眸里火光跳动,他顺势将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我等你……很久了。” 第72章 07 对,我就是时霓   白优被他抱的有点懵, 宋从极什么时候来的?   安王这个大嘴巴居然把她的行踪泄露出去了?   等等。   不对。   白优明显感觉到宋从极此时状态不对。   他不是那种会突然拥抱她的人,而且他语气里的激动毫不掩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到他与安王的对话, 白优脸色一沉,一把将宋从极推开,冷漠地开口道:“宋大人, 还请自重。”   宋从极脸上的喜悦还来不及展开就被她一句话浇灭了。   他忽然无比后悔,多此一举非要找安王演那一出戏做什么!!   他怔愣在原地半晌,强行把那股激动压了下去,对她开口道, “听闻霜城戏云楼今天开演,我们去看一下吧?”   看戏?   白优莫名其妙。   她忽然出现在这里,他居然不好奇?   他在搞什么?   白优猜不透他此时此刻的想法,想说什么, 宋从极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十指紧扣, 根本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走吧。”   语气里没有一丁点商量的余地,拉着她就直接出了门。   白优一头雾水, 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于是也就任由他拽着自己一路去了戏云楼。   戏班子因为是绕着大盛国各处边走边演, 这几日正好到了霜城,那些喜欢听他们戏的人早早就来占了位置。   戏台下面人满为患, 他们抵达的时候已经没有坐的地方了, 宋从极倒是丝毫不介意,拉着她在后台附近的墙角站着。   今天这一出戏是《还魂》,讲述一个含冤而死的少女借尸还魂报仇的故事,算是戏云楼里最出名的剧目。   白优一看这戏名心里就打鼓, 扭头看宋从极,他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什么也看不出来。   那……或许是她自己心虚吧?   而因为两人距离后台很近,所以,剧目开始之前最先发现了后台的骚乱。   “班主,完了完了,云谣姑娘嗓子发不出声音来了。”   “什么?”   班主急忙冲进后台,隔着帘子白优都听到里面传来的焦急声。   “……马上就要开演了,你这嗓子唱不出来可怎么办……改期?怎么可能改?今天可是霜城的最后一场……不行……必须演,唱不出来也得演……演不了?怎么办?你问我我问谁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   已经过了开演时间了,楼下的观众开始催促起来,他们越催,后台里反而就越发死寂。   “班主……完了,这可怎么办?我们戏班就要这样毁掉了。”   白优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声,隐隐叹了口气。   白优挣开宋从极的手,走进后台,对着班主道,“不如……我来试试吧?”   众人看到白优都愣了一下,“你是谁?”   白优看了一眼班主,说来也是巧了,当年她和爷爷刚到霜城的时候,就是坐着戏班的车一路来的。   云谣那会十几岁的年纪就已经开始撑起整个戏团了,她跟着他们走了大半年的路,云谣每天要开唱三四场,白优闲极无聊也就跟着学了一些。   大概是她天赋高,班主看她唱的不错不时还会教她,有时候云谣嗓子实在不行,都是她顶上的。   她唯一会唱的曲段也就只有这幕《还魂》。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们再次重逢,会是这样的时候。   白优往后瞥了一眼,宋从极也紧跟着走了进来,她根本没时间去探究今日这事是巧合,还是他有意安排,外面观众已经开始闹了起来。   白优看着班主,表示自己是戏班的忠实听众,这曲《还魂》她能唱出来。   班主一拍大腿答应了,“你快换装,立马顶上。”   “好。”   宋从极走出后台,站到了台下。   白优穿着戏服,随着音乐声起,一步步跨进戏台。   吵杂的四周顿时静了下来,宋从极仰着头就这样看着她演唱着戏里那个还魂者。   她死于谋杀,又活于新生。   她一路孤军奋战寻找凶手报仇,一步步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也一步步找回属于自己的幸福……   脑海里一幕幕他们相识的场景快速掠过,音乐下,面前的人又何尝不是这个还魂者。   带着对人生的不甘与执念,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故事里的主人公最后手刃仇人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而他……能做她的幸福吗?   “好……”   曲毕,观众席迎来热烈叫好与掌声。   宋从极悠然回神。   白优已经退到了后台。   宋从极走了进来。   其他人忙着去演第二出戏幕了,后台诡异的就只剩下两人。   白优透过面前的镜子,看着身后的男人,他的身影倒映在烛火里,像是一团火,整个人都在燃烧着。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冰冷的身上,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炙热。   两人看着彼此,一时之间,都没有开口。   许久,宋从极走到她的身后,压低声音在她的耳畔呢喃道,“六年前,时霓在路上偶遇戏云楼的班子,与他们同行,并学会《还魂》,不时替唱,直到时清身体病重,才在霜城停留下来与戏云楼告别……”   白优悚然一惊,她都忘了,他对自己的了解,甚至超过了她。   这出《还魂》哪里是在唱戏,根本就是在唱自己!   今天他就是故意安排好的套!   白优的心一瞬间乱做一团,飞快地想着怎么糊弄过去。   宋从极却像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用手扳过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   “你还想瞒多久?嗯?时、霓。”   白优一怔,下一刻,宋从极的手挪到她的后脖颈,俯身直接吻住了她。   不同于之前的小心翼翼,此时的宋从极强势而霸道的侵略着她,似乎想要从她身上找到那个他等待许久的答案一般。   她反应过来想要后退,他却扣住她的脖颈,让她根本没有后退的余地。   他的吻用力而疯狂,她被迫贴在他的身上,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颤抖。   他们这算是什么?!   白优狠心重重地咬了他一口,他浑身一颤,却依然没放,那无处可躲的侵略感甚至比之前更甚。   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的唇齿间纠缠,白优一把抓起旁边的木簪想要刺向他,却被宋从极给挡了下来。   他抓住她的手腕往下扣,白优挣扎着站了起来,却被他更紧的禁锢住。   两人同时往地上摔去。   宋从极翻转身体,护住了她,没让她摔到地上。   白优趁势抽出手,毫不犹豫地抓起地上的簪子对准他的颈脉,“宋从极,你在干什么?”   宋从极望着她,毫不在意地用指腹抹掉嘴角的血迹,笑了起来,“时霓……你真以为能瞒我一辈子吗?”   宋从极拿出了那张黄卓给他的符纸。   白优脸色一变,瞬间明白了什么。   没想到……他居然不是在诈她?   身份就这样被他发现了?   虽然她早已没有了继续隐瞒身份的心思,但就这样被拆穿,她还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原来……很早就已经重逢了。”宋从极意味深长地感叹道。   其实,他早应该想到的。   她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   这世上人人怕他,她一个从不出户的闺中少女,又怎么会突然对他感兴趣?   哪有什么所谓的巧合和故意了解,因为她就是时霓,所以她才会来找他,才会懂得时霓都会的那一切。   她之前说要嫁给他,他却不敢当真,怕辜负时霓,也怕辜负她。   现在想想,是他自己傻。   他曾一开始就怀疑过她是时霓,为什么不坚信自己的直觉呢?   如果他一早就这么认定,他又何必如此痛苦?   他对时霓原先只有责任,直到遇见她,他才真正懂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   她问他,要是遇到心动的人怎么办的时候,他何曾想过自己会心动?   她一次次后退不敢说出自己就是时霓,恐怕就是因为害怕他是为了责任而选择她。   她从头到尾,想要的……其实只是他对她最单纯的感情。   是他……杞人忧天了。   原来,父亲说的没错,时霓这样的女子,他早晚也是会喜欢上她的。   即便她换了一个身份,换了一张面孔,他也依然会无法控制地朝着她而去。   而现在,看着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他知道她又想要逃避了,所以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时霓,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   白优沉默了许久,破罐子破摔般地说道,“对,我是时霓。”   “你果然……”   白优打断了他的话,“……但那又如何?时霓已经死了,我现在是白优,是淮安侯府——白优。”   宋从极怔了怔。   白优将手挣开,站了起来,“我是谁,已经和你没关系了。”   “你是我的妻子,怎么会没有?”   白优笑了,“大人,你又不喜欢我,何必呢?我是不是时霓,我们之间也不会有未来了。”   “……”   宋从极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他很想说那都是和安王演的,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她?   但她也不可能信了吧。   怎么办?   宋从极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无措。   白优迅速地擦掉了脸上的颜料,换回自己的衣服就往回走。   宋从极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也没有再回旧屋的心情了,这掉马掉的她非常郁闷,一点都不想看见宋从极。   可是,天色也晚了,只能暂时找了一家霜城的客栈住宿。   “老板,两件客房。”白优气呼呼地对老板说道。   宋从极:“一间。”   老板视线在两人面前转了转,“这个……我们房间挺多的。”   “不用,我们是夫妻,要住一起。”宋从极直接丢了一锭金子。   白优:“???”   白优刚想说谁跟你是夫妻,下一刻就被宋从极强行拉走了。   被拉回房间里,白优当即爆发了,“宋从极。你有什么毛病?”   说不喜欢她的人,是他,现在他这算是什么?   宋从极被她吼了心情却依然很好,“我们成过亲了,夫妻不是应该住在一起吗?”   “那是任务,是假的。”   “也可以是真的。”   “……你……不可理喻。”   宋从极坐到了茶几旁,显然今天就是要在这里和她住定了。   白优:“……”   白优觉得他们需要好好谈谈,“宋大人。”   宋从极皱眉:“不要叫我大人。”   “不重要。”   “重要。”   “……”   行吧,白优忍了忍,“宋从极,你到底什么意思?”   宋从极默然:“对不起。”   “你没必要跟我道歉。不喜欢我也不是你的错。”   宋从极摇头,他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再不说实话,表明自己的态度,恐怕两人之间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所以,他急忙否认道: “没有。”   “什么没有?”   “没有……不喜欢你。”   白优愣了一下。   宋从极真诚地看着她,坦白道,“我已经娶了别人,再娶你,对你不公平。”   “我不想伤害你。”   “我害怕什么都给不了你。”   “所以……”和安王说的那些都是假的。   白优恍然明白,他的意思那天是故意演的?   脑子里转了几个弯算是明白了。   一边是责任,一边是心动,他不想辜负她,所以亲手掐死了心动。   但没想到的是,心动的,正是他要负责的人。   所以,他才彻底放下一切枷锁,朝着她而来。   明白他的心路历程以后,白优简直又气又想笑……月贵妃说她总替别人做决定。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过……她伤过的心,就因为他这么几句话就算了嘛?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才不会轻易就原谅他。   “你想要的到底是时霓这个身份,还是我?”白优紧紧地盯着他的追问道。   宋从极迎上她的目光,语气笃定回答:“你。”   白优心神一荡, “我凭什么相信你?”   “……”宋从极自知理亏,无法反驳。   看他不说话,白优一下子更加心烦意乱,“我现在不想看见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好。”宋从极站了起来,向她告了礼出去了。   白优:“???”   这个时候他干嘛又那么听话了!!!   白优:“……”   不行,她要去找他谈谈。   白优打开门发现宋从极居然就坐在她的门口。   “你在这里做什么?”白优问道。   宋从极看上去有些悲伤,难过道:“你不想看见我,我等一会儿好了。”   “……”   “我让小二给你开间房。”   “不。”   “……随你。”   白优关上了门。   夜里风大,白优躺在床上,辗转半宿也睡不着,她身上盖了好几床被子都觉得冷,也不知道宋从极怎么样了?   白优想了想,又打开了门。   宋从极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门口。   听到动静,他抬眸看她一眼,那眼神里写满了期待。   白优:“……”   他娘的……明明拒绝她的人是他,为什么他要这样子。   好像是她欺负了他似的。   冷血无情的宋司主,一在她面前就这样卸下所有防御的盔甲,这谁遭得住?   白优愣了一会儿,都忘了要找他干什么了。   “进来。”白优对他说道。   宋从极老老实实地进屋了。   “你就在那里呆着,不准过来。”白优指了指茶几处。   “哦。”   宋从极没说什么,安静地坐下。   白优回床上躺着去了。   空气里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耳畔,白优一颗心这才踏实下来,反正今天她不会那么轻易就原谅他的。   让他坐着好好反思一下吧。   夜里实在太冷,白优缩在被子里不知不觉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宋从极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心绪到了夜里都无法完全平复。那种喜欢的人就是他要守护的人的感觉太奇妙了。   他现在都恨不得立马回到上京,把她接回家里再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外面有些燥热,但不知为何她要盖那么多的被子。   过了一会儿,宋从极忽然察觉不对,走过去才发现她居然浑身都在打冷颤。   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那里却冷得惊人。   这不该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温度。   “你病了?”宋从极担忧道。   而迷迷糊糊的白优,猛然出手,似是为了抓住他手上仅有的温暖,扯着就往身上贴。   宋从极喉结轻滚,想把手抽回来。   却听到她牙齿都在打颤说了一声:“冷。”   这么热的天气里,她怎么会冷成这样?   宋从极想了想,本来想去叫小二加床被子,她却死死拉着他的手不放。   宋从极挣脱不开,只好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温暖一靠近,白优下意识地就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整个人都贴了过去,把他当成一个热水袋一样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宋从极被她身上冰冷的温度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收紧双臂,将头抵在她的头顶,让自己身上的热量尽可能多的传递到她的身上。   直到怀里不停发颤的人,一点点恢复了温度,她的呼吸贴在他的胸口,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整个人都牢牢捆住。   一想到她就是他等了那么多年的妻子,他整个人都无法抑制住内心的喜悦。   “时霓……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宋从极低低呢喃道。   怀里的人不知是听到还是没听到,又往他身上贴了贴,仿佛对他的回应。   宋从极心跳一钝,轻拍她的后背,希望这一夜……慢些……再慢一些……就好了…… 第73章 08 白优她恐怕撑不过三日了   白优醒来的时候, 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宋从极是什么时候跑自己床上来的?   这像话吗?   像话吗?   白优低头看了一眼,虽然不想承认,但的确看得出来, 是自己抓着他不放的。   “……”   她的头更疼了。   她昨晚到底都干了什么?   莫不是最近几天太累了,晚上还梦游不成?   哪有人梦游把男人往床上拉的?   宋从极的睡眠一向很浅,察觉到怀里的人醒了, 当即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   气氛有些凝固。   宋从极眼底都是关切,“还冷吗?”   白优:“……”他不说她都没注意到,是有点冷。   明明严丝合缝的盖着抱着了,她还是会感觉到骨子里一阵阵的发冷。   昨晚她好像都冷得直哆嗦。   奇怪了。   这天气怎么一下子降温这么厉害?   “不冷, 热的要死。”白优急忙松开紧紧拽着他衣服不放的手,掀开被子下床,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看到他原来也是和衣而睡,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   尤其他下来的时候, 看到他被她拽皱的衣服, 怕是她昨天叫着冷, 把人喊过来的吧?   白优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看了一眼窗外, 艳阳高照,奇怪了。怎么会一直觉得冷, 这还没到冬天的啊。   宋从极看她不愿意搭理自己,非常乖巧的当一个工具人, 先行离开了房间去买早餐。   房间只剩下一人的时候, 白优总觉得身上有股说不上来的味道。   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手上伤口处传来的。   她揭开纱布一看,之前被妖物咬开的手背此时不仅没好,伤口似乎还有扩散的架势。已经结痂的伤口四周,像是被腐蚀过一样, 一直在化脓流血。那股味道就是这脓血的。   好在她随身都带了金疮药,估计这牙印没那么快好。她用清水自己清洗了一下,又厚涂了一层药重新包扎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两人沉默地吃了早餐便往回赶。   安王八卦的凑到白优身边,问她有没有好好把握这春宵一夜?   白优不想跟这个大嘴巴说话,推开两人回了住所就开始收拾东西,催促他们尽快上路。   安王一听就知道宋从极肯定搞砸了,一脸幸灾乐祸,等着看他怎么被虐。   想想前几天他那副坚定不移就是不跟白优有纠葛的样子,对比他现在亦步亦趋跟在白优身后的样子,简直不要太爽。   虽然很是好奇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宋从极改了想法,但看了一眼宋从极那破了口子的唇角,他好像什么都懂了……   深藏不露啊,宋司主。   宋从极:“???”   白优心里窝着火,实在不想见宋从极。   有悔被赶进了车里,宋从极便充当起车夫,拉着他们去目的地。   这两个妖物只要看到宋从极,就跟见鬼一样,老实到不行。那带路的速度就跟躲阎王一样,一天的路程,他们就抵达了水月镇。   好在已经夜深,路上早已没有行人。   不必太过担心妖物被人发现。   冷风呼啸,看着这熟悉的镇子,安王无比感慨,“真没想到……居然又是这里。”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包通毕竟也算是安王的人,所以直接问道:“王爷何来此感慨?”   “这里可是当初本王围剿的地方。”安王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白优。   白优立马就想起来了。   安王继续道:“本王之前说过,安王妃被抓,本王发现有人在水月镇屯集了兵马,所以才找了吴永业来围剿的。”   水月镇,霜城,云游镇……这么来看,这几个地方离得如此之近,恐怕这位置的选择早就在计划之内了。   妖物带着他们一直走到了一个栅栏附近才停下。   宋从极:“这就是你们来的地方?”   妖物点了点头。   宋从极了然,把他们关回马车里。   安王看着栅栏内点亮的烛火很是意外,“这正是当初屯集兵马的地方。”   众人脸色微变。   安王越看越奇怪,这里虽然门外有一些士兵把守,但显然并非官兵,也不像是土匪,如此宽阔偏僻之地,更像是被谁家买下的宅院。   因为当初安王血腥屠杀,这下面可堆满了尸骨,按说根本就不会有人敢再来这里的。   而且,从外面来看,也几乎保留了最初这里军营的整体情况,要说用来当宅院住人,也显然不太合理。   “这里当时已经被本王踏平了,居然还在使用?”安王难以置信地说道。   “会不会其实还是同一拨人?”白优问道,也对此处阴冷的风水觉得奇怪。   安王脸色一沉,“本王当时一个活口都没留过。如果真是……那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宋从极走到了两人身侧,“无论如何,都需要进去看看。”   包通已经在这附近转了一圈,“这里到处都有人把守,我们得怎么进去?”   天色暗了下来。   白优一到晚上那冷的感觉就无法抑制,但现在不是回去烤火的时候,她强行压下了这份冷意,抬头看了看天。   只要两个妖物所在的地方,这整个镇子的风水都或多或少受到影响。   白优看了一眼身后的妖物:“既然他们是从这里来的,那就让他们回这里去吧。”   “……”   *   “啊……啊……啊妖怪啊……”   妖物一出现在此处,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那些原本驻守在门口的士兵们,一个个吓得尖叫。再加上妖物的嘴被宋从极削过,此时更添了几分恐怖的意味。   两个妖物朝着入口处狂奔过去,看见一个士兵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其他士兵吓得纷纷用刀用剑砍杀,却一点用都没有。   反而被他们冲得四处乱跑。   白优和宋从极等人一直就在附近埋伏着,等到里面的人都被引出来对妖物进行围追堵截的时候,他们才趁乱跑了进去。   包通觉得有些奇怪,“这不是妖物的基地吗?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怕这个?就像是没见过一样。”   白优:“黄大人上次不是说了么,这个的成功率极低,这两有可能都是万分之二了,恐怕这些守卫也没见过真正培养出来的妖物是什么模样。”   “确有可能。”包通点了点头,没再多言,继续跟着几人往里深入。   因为每一个军帐都长得一样,众人只好分开去找。   奇怪的是白优随便掀开一个,军帐里都空空如也。   “为什么这里都没有人?”包通跟在她的身后深感奇怪。   白优也觉得不对,没理由搞那么多人只是为了守着这么些个没人的军帐的吧?   白优沿着军帐走了一圈,忽然……脚底有些松动。   她急忙蹲下来检查,发现地毯下面居然还有一道小门?   “兴许是密道。”   包通紧张地说了一句。   白优二话不说打开密道跳了进去。   黑暗中一股恶臭与腥味瞬间扑面而来,熏得她险些吐了出去。   阴冷的风吹在身上,让她原本就发冷的身体更冷了。   两人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点在墙册的蜡烛,而蜡烛的对面,则是一个个笼子。   包通往笼子里看过去。   “啊……”   白优急忙捂住了他失声而出的叫喊。   包通颤抖着手指向笼子。   白优扭头一看,笼子里关着的,除了各种体型面貌都已经变异的动物外,还有骨瘦如柴的人。   人和动物被关在一起,进行着无尽的厮杀。   他们的四周全是各种各样的尸体。   面前的笼子里,一个水牛的嘴里正嚼着一个人,那人下肢被它吃了一半,上身还在拼命的挣扎着求救,下一刻水牛胸前钻出一条花蛇,一口就把还在求救的脑袋咬了下去。   尸首分离。   白优胃里一阵翻涌。   包通已经站都站不稳了。   白优只能拉着他先离开这里。   可是,还没走几步,下一个笼子里,白优看到一个长出羊角,身形堪比人的老鼠,此时一双绿眼正看着面前骨瘦如柴的男人。男人身上全都是伤,显然已经没什么力气再进行搏杀了。   老鼠一口下去怕是男人就完蛋了。   千钧一发之际,白优直接超起袖子里的匕首,刺向了老鼠。   老鼠当场毙命。   而男人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外面,然后发疯一样冲了过去,拔出匕首一下下刺向已经死掉的老鼠,像是要把他剁成烂泥。   白优不忍再看,也顾不上管男人,跨步继续往里走。   这军帐下面原来是连通着的,怪不得上面都是空的了。   那一个个军帐恐怕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当时听到黄卓说这个实验的时候,还觉得天方夜谭,现在,他们真正位于这个试验场里,才深刻的感受到有多么的残忍和恐怖。   这里面关押的人太多了。   白优根本没时间一个个这样去救,只能先往里找了看。   包通已经恶心的快晕过去了,几乎目不斜视紧跟在白优身后。   接着,他们来到了一处无比宽阔的空地,里面放着一个巨大的笼子。   笼子里此时正吊着一个和妖物差不多的物种,但显然融合失败了,此时被吊在笼子里正在放血。   而四周血腥味弥漫,穿着道袍的人们已经被宋从极尽数杀死,只留了一个活口,跪在地上。   显然没有人会料到,他们会突袭此地。   被抓住的活口,显然什么都不肯说,此时正遭受着天相的毒打。   “说……给那些人吃的解药在哪里?”   “不知道。”   白优跑了过去,大家脸色都不太好,估计也都看到笼子里那些实验品了。   众人视线相交,一切尽在不言中。   反倒是包通强忍着恶心道,“这种实验基地,真该毁了。”   白优在笼子旁边的墙面上,发现上面居然挂满了紫薇讳,而紫薇讳身后连着的血池里,与笼子里那滴血的地方连到了一起。   白优想到这血玉至少得十年以上的浸泡才能成色,心里就不由又阴沉了几分。   魁斗提着大刀跑了进来,“司主,这里已经被我全部封死了,没有谁能跑得出去。”   宋从极点了点头,收回滴血的剑,看向地上的死者,道:“他们应该就是弄出这些邪术的人了。”   白优:“死有余辜。”   宋从极在死者身上搜一搜,发现几块紫薇讳,看得出来这些人身份和地位并不低。   不过,也正好,他直接沿着纹路将紫薇讳贴了上去。   地图已经昭然若揭。   白优急忙把随身携带的剩下两块也一并放了上去。   看着地图上的位置,安王脸上却乌云密布,“是上京。”   白优看到了地图中间有一个旋涡,而那个旋涡所在便是上京的风水眼。   白优有些震惊,“他们居然把谍网安置在了风水眼。”   风水眼乃是一国之都的泉眼所在,等于是一国的眼睛,历来都是各国王都最重要的地方。   风水眼的好坏,直接关系着国都的好坏,甚至影响的是一国之运。   把谍网安置在这样的地方,根本就是想毁了上京。甚至是大盛。   宋从极指了指旋涡旁边的几个符号,“这是什么?”   白优凑近看过去,在地图上有几个标记,这标记乍眼看过去更像是地图的部分,但仔细找却会发现这些标记是卦象!   白优把上面的卦象全部画了下来,然后说道:“是时间。”   宋从极:“什么时间?”   “像是倒计时。从上面的时间来推断,应该还有一个月。”   安王神色间有些急,“一个月?什么一个月?”   白优摇了摇头。   宋从极挥手,天相当即停了下来。   宋从极拔剑一剑戳到了俘虏的肩膀上,“说,这时间是什么意思?”   俘虏吐了一口血,狂妄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你们来晚了,就算找到我又怎么样?马上我们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大盛将不复存在。而你们什么也做不了,大盛注定要完了……”   “你什么意思?”安王急得一把抓住了他。   俘虏古怪地笑着,眼底有一种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疯狂,“后胡将会一统天下,早晚你们只能成为后胡的附属地哈哈哈哈哈哈……”   包通急忙看向已经动怒的安王,想要让他留活口急忙大喊:“王爷,别杀!”   可还是晚了一步。   “做梦。”安王抢过宋从极的剑,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大盛永远都不会完的。”   俘虏毙命倒地。   天相有些无奈:“王爷,他还没交出解药。”   安王把剑还了回去,此时褪去一身纨绔,倒有了帝王的霸气,他看了一眼白优,“白小姐既已看过他,要找应该不难。”   白优这会儿正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听到被人叫,急忙回过神来。   白优:“……”好吧,刚才看到天相打他的时候,她的确大概看出来了。   白优指了指紫薇讳背后连同的血池,“给妖物,还有这里面的活口喝下这些血,应该就好了。”   天相领命当即去做。   安王冷然看着宋从极,“我们还有一个月。”   宋从极点了点头,从俘虏的语气里来看,要是不能尽快找到谍网一网打尽,这一个月内恐怕上京将面临着无法承受的灾难。   后胡以武治国,与大盛打了十多年,一直都没能赢过大盛。   却没想到早在很久以前,就在上京埋下这样的钉子。   谍网既已渗透进了上京,这背后的人到底还有多少,一想到都让人脊背发凉。   敌明我暗,他们敢那么狂妄的说出这样的话,想必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这妖物的突袭……恐怕只是开始。   “立即启程回上京。”宋从极下令,准备将天相和包通留在此地处理后续,他带着人现在就回京。   可是,还没走出这地方,身后忽然传来咚——地一声。   “白小姐!”   包通的声音骤然响起。   宋从极回头,只见白优倒在了地上。   “白优!”   他跑到她的面前,刚碰到她就发现她身上冷的厉害,甚至比之前还严重了。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倒了?”包通奇怪道。   宋从极直接抱起她往外跑。   好在这一路都带着天玄司的巫医,巫医一看到白优就猛摇头,“她这情况和那些被妖物咬过的人一样啊。”   宋从极觉得奇怪,“她不是处理过伤口了嘛?”而且只是一个牙印而已,怎么会这么严重?   巫医解开她手上的绷带一看,这手背竟然都烂了。   宋从极瞳孔骤然缩紧,他记得他给她上药的时候,这伤口根本没那么严重的。   “为什么会这样?”宋从极追问道。   安王也觉得奇怪,“不是这些妖物之前也咬过人嘛?本王看那些人也不曾如此。”   巫医沉吟片刻,说道,“这妖物本就是以毒而成,自带毒性,寻常人只要清理完伤口,把毒素清除差不多也就能正常自愈了。但白优身体比较特殊。”   宋从极:“怎么说?”   巫医:“任何药物堆叠到一定量都有毒性,更何况是药都有三分毒。她自小服药,体内本就有毒素堆积,这已经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正常来说对她的生活并无影响。但我猜测她的情况会这样突然恶化,是因为妖毒刺激了她体内的毒性,两种毒混合到了一起,就把这些毒给加大了。”   宋从极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看了一眼怀里陷入昏迷的人,“有什么办法能让她醒过来?”   巫医摇了摇头,叹气道,“恐怕……她撑不过三日了……” 第74章 09 时霓,等我   宋从极冷冷地盯紧巫医, 语气加重问道,“什么叫撑不过三日?”   巫医指了指她包扎着的伤口处,“若不能尽快找到可以抑制毒素的解药, 恐怕从这里开始,她的全身都会因为溃烂而亡。”   宋从极:“解药是什么?”   巫医爱莫能助,这些人搞的太邪了, 他目前都还不知道给笼子里那些人喝的东西里,都有什么。   “要解毒需要先了解清楚妖物身体里都有一些什么,才能配置出对症的解药,可这个时间……最快最快也要一个多月。”   以白优的情况, 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   安王也跟着担心起来,“那就没有办法了嘛?”   巫医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一开始就发现的话,兴许还来得及, 但发现的时候她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了……”   宋从极想到了那一夜她的颤抖, 他只以为是她冷, 却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   都怪他。   要是受伤以后他多在意一些,她就不会到这个地步了。   宋从极极力地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这个时候他必须冷静下来。   老天既然都给了她一次新生的机会了,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把她再带走的。   更何况, 这一次,她就在他的身边,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 他也要把她留下!   宋从极将白优交给巫医好生照顾,然后重新回到军营所在。   天相特地去府衙借了兵,此时已经将活着的人全部救了出来,分批送去医治, 其他那些变异的动物则直接焚烧。   宋从极找到那两个妖物,此时,两人喝下解药,身上的毒性已经去掉,就连那个巨大的嘴巴也开始褪了下去。   宋从极来到他们面前,开门见山地问,“中了你们的毒,有什么办法可解?”   两个妖物这会儿刚刚恢复,勉强能交流,“不……不知道啊。”   宋从极眼神渐冷,在看过笼子里的厮杀以后,宋从极可以确定这两个人是一路搏杀出来的,身体虽被蛊所占领,却没有完全被吞噬,可见他们对这蛊物也算是有一些了解。   所以,他毫不客气地继续问道,“你们在此期间,可见过他们有什么特殊的办法?”   两个妖物迟疑了,显然他们知道宋从极所指的特殊办法,就是关于他们的毒。   这一迟疑,宋从极就看出他们在隐瞒,抽剑直接对准他们,“我既能救你们,亦能杀。”   女方的妖物吓得扑通跪了下来,“饶饶……命。”   “说。”   “我……我只知道他们还养……养了一个妖蛇。那蛇是吃……吃了上万条毒蛇以后被养出来的。”女人提起那蛇整个人都忍不住恶心的发抖。   宋从极却燃起了希望,“然后?”   “有时那些道士被我们咬过……会去取蛇胆。”   宋从极收回剑将女人提了起来,“带我过去。”   “……”   *   女人带着宋从极绕过军营直接来到了一个湖泊处。   宋从极记得大盛鲜少有这样的内陆湖泊。   魁斗带着巫医一路跟着宋从极,在白优送去巫医治疗之前,他还特地了解过这里的情况,看着这湖泊都吓一跳,“这地图上没说这里有个湖泊啊?”   女人:“……是为了培养妖蛇单独修的。”   “……”   且不说弄出这样一个湖泊有多费劲了,在大盛的地界搞这个却还没被发现,这帮人的手腕……就连魁斗这个莽夫也深深觉得恐怖。   能花那么多时间搞这些,可见他们必定是抱着必胜的决心而来的。   更何况,精心培养的地方就这样被轻易攻破,横看竖看都给人一种,他们即将大功告成,这里已经无关紧要的感觉。   魁斗瞄了宋从极一眼,要是白优救不过来……他简直难以想象宋从极会爆发成什么样。   “把蛇引出来。”   宋从极没有注意到魁斗的打量,扭头对身侧的女人下令。   女人虽然怕,但宋从极也不比蛇好到哪里去,只能乖乖地走到湖边,然后割开自己的手腕,放进湖泊里。   平静深沉的湖面一点点开始翻涌起来。   “来了。”魁斗看到湖面涌动,握住大刀小声道。   哗啦——   水面忽然掀起波浪,一个巨大的蛇头立了出来,足有几米高。   魁斗看到这蛇都懵了,这他娘的叫蛇???   这明明是巨蟒好嘛!!!   蟒蛇的身躯跃出湖面,宋从极等人在它面前就像是小蚂蚁一样,它砸下来都能把他们给活活拍死。   “退。”   宋从极提着女人的衣领将她扯到了一边,然后直接纵身过去,狠狠给了巨蟒一剑。   巨蟒浑浊的视线在顷刻变成了幽绿,张着嘴就朝着他拍了下去。   宋从极闪开。   那蟒蛇的身躯砸到地上,地面都跟着晃动起来。   魁斗险些站不稳,心里又惊又骇,但还是将巫医护在了身后。   宋从极迎风而立,显然根本不怕这巨蟒,反倒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修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冷冽的杀意。   他趁着它吐信子的空档,直接砍掉了它一部分的舌头。   巨蟒疼得整个身躯都在扭动,湖面剧烈的动荡着。   水花将他们都给打湿了。   或许是这份杀意太强,震慑住了嚣张的巨蟒,它本来想要咬向宋从极,快到他面前的时候,却一点都不敢张开嘴,想了想,毫不犹豫地又调头想要回水里。   宋从极不能让他去水里,故意把它往外面引,于是再次出手砍向它的身体。   “嘶——”   巨蟒的声音里都带着痛苦的嘶嚎。   宋从极毫不犹豫连刺好几剑。   这下子巨蟒彻底被他激怒了。   魁斗看出了宋从极的意图,这种时候有司主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咽了咽口水,冲上去也给了巨蟒一刀。   巨蟒没想到刚出来就被两个小蚂蚁连伤,它的血从伤口处流淌出来,片刻就染红了大片的水面。   猩红倒映着它幽绿阴森的目光,更添了几分危险。   它以最快的速度往地面涌动。   而随着它出来的,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小蛇。   魁斗看到那些小蛇简直头皮发麻,顾不上去帮宋从极,只能先行清理这些蛇。   女人已经吓得浑身颤抖,不停往远处跑。   巫医躲在一边,“宋司主,要想取蛇胆就必须先杀掉它才行。”   “嗯。”   宋从极一直在伺机寻找机会。   巨蟒到底也是养出来的巨星大蛊,要想轻易近它的身并不容易。   宋从极刚一靠近,它的尾巴一扫,直接就将宋从极甩了出去。   宋从极用刀划着地面减缓冲击,但巨蟒的攻击比想象中还要快。   他越闪避,巨蟒的攻击力就越强。   周围已经被它破坏的七零八落。   “他娘的这个蟒蛇太狡猾了,这样下去我们根本取不了蛇胆啊。就没点什么别的办法吗?”   巫医:“没有。”   “它体型那么大,你说去它身体里挖可能吗?”魁斗好奇地问道。   “若是别的蟒蛇,是可以的。但是——”巫医说道。   “但是什么?”   巫医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是这是普通的巨蟒嘛,这蛇乃是由万毒所养,吃了多少毒蛇才培养出来的怪物,不,确切地说,是蛊,它的体内全都是毒。”   魁斗想到了给妖物吃掉的那些血,“我们不是有解药吗?”   “有也没用,巨蟒本身就是一种毒,别说被它吃进去了,就是咬一口,那残留的毒性这辈子也都解不了。”   “那怎么办?”   “先跟它耗着寻找机会吧。”巫医能知道的也就那么多了,还能怎么办?这些天杀的邪术,他一个巫医也就只在书上看到过,第一次这样见,他自己都懵。   宋从极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他耗不起。   白优还在等他。   宋从极忽然放弃挣扎。   巫医跟在他身边多年,太了解他的脾气了,暗叹不妙,“快,阻止宋司主,他想去蛇体内取胆。”   话音刚落,魁斗都来不及出手,宋从极故意停在了巨蟒的面前,一仰头,一张巨大的嘴就直接咬住了他,将他整个吞没。   “司主!”魁斗惊得大叫,眼睁睁看着宋从极被巨蟒给吞了进去。   他想要过去救他,却根本脱不了身。   恐惧感伴随这一股冷意袭来。   他劈死小蛇的速度都跟不上那些蛇涌上来的速度。   “完了完了。”   魁斗急得碎碎念。   而巨蟒在吞下宋从极之后直接往后撤退,准备重新回到水里。   魁斗从未想过自家主子会真的这样没了,甚至来不及多想,它挥着刀就要把这巨蟒留下。   但巨蟒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蛇尾一卷,直接卷起了魁斗。   魁斗手里的大刀坠落,蟒蛇的收紧让他感到窒息,从胸腔开始所有一切骨骼仿佛都要被它给卷碎。   魁斗绝望地看着巨蟒,在闭眼之际,忽然,巨蟒像是遭受到什么极大的痛苦,头重重砸了下来,水花溅起像瀑布似的淋了他一头一脸。   让他原本都开始模糊的视线瞬间明朗起来。   接着,他看到一个身影从巨蟒的身体里钻出。   “宋司主!”   魁斗大喜。   巨蟒因为被他直接开膛破肚,卷着魁斗的尾巴都产生了松动。   宋从极那边还没有就此停手,干脆利落地一剑刺中蛇头狠狠地扎进湖水里。   魁斗趁此机会挣脱,捡起刀配合着宋从极的攻击,对准了那蟒蛇的头就是一顿猛砸。   宋从极从湖泊里走了上来,他浑身都是血,脸色也极其难看,但他抓着蛇胆的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魁斗激动不已,“司主,你拿到蛇胆了,白小姐有救了!”   “嗯。”   宋从极将蛇胆交到巫医手中,“快去救白优。”   巫医已经快被他气死了,抓着他的右手发现已经骨折了,应该是吞进蛇腹的时候被压骨折的。   “你以后都没法再拿剑了。”巫医气道。   宋从极将他一把推开,“别管我,先救白优。”   巫医没想过他为了救白优竟然这么不要命,急忙塞了一颗利用紫薇讳处那些血,做出的药丸到他嘴里,“宋从极!你是不是疯了?且不说你的手,我都跟你说了不能被它吃进去,你在蛇体内待过,身上也会染上它的毒性,以后每到晴天,你便会如百蛇吞噬痛苦不堪,这根本无法解!”   “无所谓。”宋从极已经不想跟他浪费时间,再次把躲起来的女人给揪了出来,冷声命令道:“快去!”   巫医气得脑袋疼,顾不上管他了,扭头就急忙往回跑。   而宋从极看着他离开,再也忍不住忽然吐出一口黑血,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司主!”   *   承渊王府。   盛千夷正在翻看着之前白优送他的画册。   忽然,他看到某一页画册上的墨迹有些晕染。   盛千夷脸色一变,这墨迹的晕染显然不像是多年前的老物品,而是最新染上去的,看这成色甚至就是这个把月的事情。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他甚至找出了了两份相似的纸墨进行对比。   果然……这画册上的墨迹来自于近期。   他蓦然想起之前白优说这是时霓亲手画的画册,他当时便没有多想信了她。   时霓已经死了三年了,怎么可能还会再画。   除非……   盛千夷瞬间明白了什么,之前种种他所以为的巧合也都全部连到了一起。   他整个人激动地站了起来。   “白优在哪儿?”盛千夷把亲卫叫了过来问道。   “回王爷,在水月镇。”   盛千夷脸上难以兴奋,“备马,本王要去一趟水月镇。”   “是。”   盛千夷握紧了手里的册子,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她还能再给他这个惊喜。   她还活着!   还活着!   时霓……等我…… 第75章 10 王爷想带我的未婚妻去哪儿   旭日初升, 白优是在一片温暖中醒过来的。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爷爷还在她的身边,盛千夷也跟他们生活在一起。   为了履行婚约, 她决定嫁给宋从极。   那天黄昏,她和盛千夷吵了一架,他生气的走了。   趁着他出去的空档, 她当即收拾好行囊跟着爷爷一起上路。   那一路她一直都在想自己的未婚夫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直到她遇见了他。   冷酷,不近人情却有着侠肝义胆与温暖。   梦里的她,身处他给的温暖里,怎么都醒不过来。   就连最冷的日子, 只要有他在,好像连空气都跟着热了起来……   白优被这份热量所包裹,从最初的发冷到燥热难耐,终于还是热得有些难受, 挣了起来。   接着, 她便感觉双手被什么束缚住, 她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一双熟悉的黑瞳。   白优怔愣了一会儿,一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宋从极会在这里?   而且, 这姿势……   她低头看看,发现整个人都被他抱在怀里。   和梦里简直一模一样。一时之间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是梦, 还是现实。   看她没说话,宋从极以为她毒性还没解, 急忙起身, 喊了一声巫医,他当即从屏风外跑了进来。   白优这才发现大家居然一直都在她所处的房间里候着。   白优被涌进来的人吓了一跳,没有注意到宋从极在起身以后,悄无声息地藏起了自己的右手。   巫医急忙看了看她的伤口, 发现腐烂和流血已经彻底停止了,在摸了摸她的脉搏,很好,没事了。   这蛇胆果然管用。   白优被他们这阵仗给弄得更懵了。   “我怎么了?”白优疑惑道。   “你中毒了。”巫医言简意赅的解释。   白优:“中毒?”   巫医指了指她的伤口,“是妖毒和你体内长期服药的毒产生了作用,不过我们找到了他们培养的毒物,用以毒攻毒的办法,算是将你身上的毒给解了。”   白优:“……”她就睡了一觉,怎么感觉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严重吗?”白优问道。   巫医瞥了宋从极一眼,昧着良心道,“不严重,小事而已。”   “……”吓她一跳,看大家这副阵仗,她还以为多严重呢。   “你们一直守在我这里?”白优继续问道。   巫医擦了擦额头的汗:“可不就是嘛。你毒发的时候会异常冷,为了保证你身体的温度只能让宋司主抱着你,然后给屋子里不停加温,而且他不放心,我们也不能跑啊……”   感受到旁边一道凌厉的视线,巫医赶紧转了话头,“哎哟……可算是能回去睡个觉了。”   白优看了看众人眼底的黑眼圈,她记得之前参观黄卓那些被妖物咬伤的人,好像也没到这个地步吧?   她就一个小小的牙坑而已,怎么还要守着?   白优:“我睡了多久?”   巫医:“七天。”   白优:“……”那看来还是很严重的啊。   不过,身上那股冷意已经没了。   她自己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太大的不适,甚至这屋子里的温度有点热得她后背都湿了一片。   她记得睡着之前,她明明还在地下的。   这么说的话……   “我们还在水月镇?”   “嗯。”   一想到那个一月之期,白优脸色一变,“你们不用等我的。”   巫医:“那怎么行。”   宋从极看她有些着急,开口道:“只有你才能发现风水眼的问题,你醒了再走也不迟。”   “……”好吧。   白优扭头看了一眼宋从极,发现他的气色看上去明明比她还差,唇上简直一点血色都没有。   刚才被抱着的时候,她都觉得他的身体似乎比她还要冷上几分。   “你……没事吧?”白优问了一句。   宋从极神色如常,“当然。”   “你看上去并不太好。”她都快感觉中毒的人是他,而不是自己了。   “这些日子有些劳累而已,无妨。”   白优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刚想要说点什么,安王却走了进来,“醒了?”   白优点了点头,“见过王爷。”   安王的视线从宋从极身上一扫而过,继而落在白优身上,“休息的如何了?”   “……挺好的。”   “本王备了一些吃食,紫薇讳那边还有很多不解的地方,既然醒了,白小姐不如吃点东西先去看一下吧?”   “好,我这就去。”   白优一听关于紫薇讳的也没多想,毕竟因为自己还是耽误了进程,当即下了床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赶着去了。   而她前脚刚走,后脚床榻边的宋从极就终于绷不住呕出了一口黑血。   巫医和安王同时将他扶回床上,巫医熟络地替他施针。   外面日头高照,宋从极疼得额头都浸满了冷汗,表面上却依然平和,什么都看不出来。   巫医知道他一向能忍,但这种时候他没表情,他这个当大夫的都不好判断,他是真的没啥问题,还是相当不好?   只能先把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嘴里,“……这药是我这几天临时调配的,我回去会继续研制能帮你缓解毒性的药,在这之前,你只要难受的时候就吃一颗,能让你没那么痛苦。”   “嗯。”   安王颇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自从杀了巨蟒之后,他几乎就没离开过这个房间。   明明自己都伤成这样了,他还不管不顾非要守着白优。   白优要再不醒,恐怕都不用等她睁眼,他就先闭过去了。   明明如此冷血无情的天玄司司主,怎么在女人身上,就这么放不开呢?   安王看了一眼他的右手手腕,颇为惋惜,“你说你又是何苦,你要是告诉她,你为了救她,取蛇胆牺牲了一只手,还沾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好的病,她肯定感动的要哭晕过去的。”   “……”宋从极瞥了一眼那被包扎起来的手腕,无所谓道,“我不需要感动的施舍。”   “……”   宋从极:“也不想她因为这个,被迫选择我。”   安王:“……”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狂啊。   安王:“你就一点都不在乎吗?一个将军,失去了拿剑的手,这意味着什么你比本王更清楚。”   宋从极一直在强忍着身体的痛苦,“只要她能好好的活着,就是值得的。”   安王:“……”   “听你这么一说,本王倒有些羡慕白优了。”   巫医从他的指尖扎针放血,那血都是黑色的,看着宋从极他就上火,本来自己的情况就好不到哪里去,为了帮白优压制冷意一夜夜不睡觉的守着,白天又马不停蹄地处理妖物的事情,再是个铁人也得熬垮了。   巫医:“你要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就是华佗在世也没用。最近你就不要再出去了,好好养着。”   宋从极摇了摇头了,“上京那边等不了。先帮我暂时压制一□□内的毒性,这边妥当即刻回京。”   巫医:“……”   安王展开扇子敲了敲床板,“行了,你就好好养几天吧,真当本王整天游手好闲呢?他们想在上京兴风作浪,还得先问过本王呢。”   “……”   “更何况天玄司就在上京,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也会随时联系你的。”   说道这里安王脸色沉了下去,“本王更担心的,反而是他们研制这些东西出来……真正的作用。”   宋从极侧目看了看他。   的确。   这也是他所担心的。   他们来到水月镇,显然除了那两个妖物,别的都是一些不成型的东西。   而如果搞这么多实验,只为了弄这两个东西来搅乱风水龙脉,怕是也太过小题大做了。   安王起身,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宋从极,回到上京,那或许将会是一场硬战。   他可千万不能跨了。   那么强的战力要是倒下了,安王都不知道还能找到谁顶上。   “总之,你先好好休养,白优就交给本王吧。”   “有劳。”   宋从极也不再多言,强忍着身上的痛任由巫医治疗。   *   白优这几天被安王使唤得东奔西跑,本来那天发现宋从极有些不对劲儿,她还想说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她还没决定要原谅他,但是,好歹人家也守着照顾了她,她总得去表示一下感谢的。   可是,安王就好像故意跟她作对一样,她只要一有要去找宋从极的倾向,他总能准确地抓到她,然后又给她安排一些奇奇怪怪的任务。   越是这样,白优越觉得他们几个人有点问题。   可是,还没等她去找宋从极,却没想到盛千夷竟然来到了水月镇。   白优正在客栈楼下吃饭,盛千夷进来的时候,周围顿时引起一阵骚乱,盛千夷那一身华贵紫袍还有鎏金面具,一出现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盛千夷不想被不相关的人打扰,丢了一叠银票给客栈老板让他清人。   可这客栈好歹也是水月镇最大的客栈,往来住所都是一些非富即贵的旅人,有些客人显然不吃这一套不肯走,他的死士上去一刀就把人杀了。   血溅当场。   接着便被拖了出去。   客栈里的人吓懵了,尖叫着往外跑。   那些惊慌的百姓到处乱窜,白优没被盛千夷给吓到,反而被这些百姓乱窜给吓得让米饭呛住了。   “咳咳咳咳……”   盛千夷急忙坐到她的身边,像过去那般拍了拍她的后背,“吃个饭都能呛着你,又在想什么呢?”   说着,他亲昵的拿掉了她嘴角的米粒。   白优猛然一怔。   下意识的想往后缩,盛千夷却先一步堵住了她的退路,将她拽了过来,“你还要躲本王到什么时候?”   白优:“……???”   什么情况?   盛千夷这是说的什么胡话?   白优奇怪地看了看他,他的发丝有些凌乱,眼下也有一些青,看得出来恐怕是连夜奔波而来的。   而且,他那双碧眼里分明写着是冲她来的。   她就更奇怪了。   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她回上京,非要这么火急火燎来找她?   还这样动手?   她都已经很多年,没有见他这么爆发过了。   “你怎么来了?”白优疑惑道。   盛千夷眼角眉梢都是喜悦,靠近她问道,“聘书收到了嘛?”   白优:???   聘书?   什么聘书?   盛千夷看她一脸茫然,就已经猜到了,“果然,宋司主并没有将本王的聘书转交给你。”   ???   等等。   他为什么要宋从极转聘书给她?   “你说的这聘书是我理解的那种吗?”白优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问道。   盛千夷勾起嘴角浅笑,郑重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是你理解的那种。”   “嗯?”   “所以……本王亲口告诉你,我要娶你,想让你做我的王妃。”   ???   白优觉得完全跟不上节奏了,盛千夷是疯了嘛?   她一直都把他当成哥哥啊。   即便换了一个身体,他们之间也几乎没什么交集,她也把他当成哥哥一样看待的,怎么忽然会转到娶她上来了?   盛千夷显然没有耐心等她回答,直接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走,我们现在就回上京成亲。”   !!!   白优急忙回神,“等等。这……我……”   盛千夷扭头看她,眼神里都是一碰即碎的脆弱:“怎么?你要拒绝本王?”   “……”   白优张了张嘴,刚要劝他冷静一点,一道身影蓦然闪过,拦在了两人中间。   白优的手被人拽住,直接从盛千夷的前面拉了出去。   随即,宋从极挡在白优面前,冷声看向对面:   “王爷想带我的未婚妻去哪儿?” 第76章 11 你始终是哥哥   未婚妻?   盛千夷脚步一顿, 溢着笑容的眼眸里瞬间染上杀意。   “本王倒是不知,白优何时成你的未婚妻了?”   宋从极寸步不让,强调道:“她一直都是。”   盛千夷碧眼看向白优, “呵——你们退婚了。”   宋从极一脸我不知道的样子,“那是我二叔退的,不是我。”   “……”不要脸!   白优听着两人这对话无比头疼, 宋从极忽然来添什么乱?   盛千夷这脾气本来就不好相处,宋从极再一激,那不是什么都谈不了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白优看了一眼宋从极,他身上还穿着内袍, 显然刚才都在床上躺着睡觉,听到动静几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他就赶了下来。   只是,白优却觉得有些奇怪, 他大白天在客栈睡什么?   而宋从极此时依然抓着她的手腕, 显然做好了随时要带她走的准备。   盛千夷既然从上京过来, 就不可能真让宋从极把人带走,他一个侧身直接抓住白优的另外一只手, “一个连聘书都没有的婚约,宋司主还是不必说出来遭人耻笑了。白优, 走。”   宋从极左手发力按住白优,神色冷然地瞥了一眼她被盛千夷抓住的手, “父母之命已然同意, 她便是我的未婚妻,我劝王爷最好三思而行。”   盛千夷冷笑,一把拽过白优。   白优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正好撞到他身上。   “本王要是不思呢?”盛千夷的臂弯直接勾住白优。   宋从极转身, 在死士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抽出了他的剑,对准盛千夷拉着白优的手,“那王爷这手……就留不住了。”   宋从极的剑指向盛千夷的时候,他身后无数的死士同样也拔剑对准了他。   客栈四周天玄司的人马已然察觉到里面的动静,看到有人拿剑指着宋司主,自然也纷纷拔剑。   谁若敢轻举妄动一下,那么,今天这血光也就见定了。   气氛比刚才还要凝重了。   盛千夷深处这危机旋涡里,却毫不在意,搂住白优的肩膀嚣张挑衅道,“你大可试试。”   白优:“……!!!”   宋从极五指交叠着捏住剑柄,白优吓了一跳,不能看着他们真打起来。   “等等。”她急忙从盛千夷的臂弯里挣脱,看向对面的宋从极。   “大人,我和他出去谈谈。”   宋从极怔了怔,想拒绝,但他又有什么立场拒绝呢?   在知道她是时霓以后,他何尝不清楚盛千夷与时霓之间的关系是怎样?   他无法判断盛千夷要娶白优,到底是因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还是别的。   他的突然出现也绝不会是空穴来风。   但他现在脑子里却空白一片,甚至都无法冷静地思考盛千夷为何会来这里。   他只知道,若真让她走了,他恐怕要后悔一辈子。   宋从极看着白优,道,“在这里谈。”   白优:“……”   盛千夷微微眯眼,眼睛里都是烦躁,“宋从极,你……”   “哎,大人说的也有道理。这里人太多了,王爷身份尊贵到底不方便在外面谈话。”白优在盛千夷动怒之前,急忙打圆场,拉了拉盛千夷,“不然这样,我们去后院聊一下吧?那里正好没什么人。”   盛千夷这会儿心情正好,本来想说你理他做什么,但低头看了一眼她那一脸头疼的样子,还是作罢。   没必要为了宋从极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好。”   盛千夷率先提步往后院走。   白优看了看宋从极,他没再阻拦,莫名松了口气跟着盛千夷过去。   宋从极看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心里漫起汹涌而来的不爽,早知道他就不该退那个婚约。   他这一生,做任何事情从不后悔。   可偏偏遇到了白优,却发现自己一直在后悔。   不知道这会儿传书回上京,落实他们的亲事还能行吗?   *   院子里,盛千夷的人已经将四周进行了清理。   白优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孔,奇怪地问道,“王爷,为何突然提出求亲之事?”   盛千夷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淡笑,“我曾说过,要陪着时霓一辈子。”   白优心里咯噔一声,已经开始蔓延起不好的预感。   他用的是我。   还有……说的是时霓。   白优舔了舔嘴唇,没接话。   “……我一定会兑现承诺。”盛千夷郑重其事道。   白优:“……”   沉默半晌,她故作平静地瞥了他一眼,“……时姐姐已经死了。”   “不,她还活着。”   盛千夷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就在我的面前。”   “……”   白优悚然一惊,瞬间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认出她来了!   她其实真没想过能一直瞒着盛千夷的。   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从小时候一直到长大,宋从极这种之前和她没有任何交集的人,都能发现她的异常,又何况是盛千夷。   既然他赶来了,那就说明他有确切的证据了。   盛千夷不同于宋从极,他素来都不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他一旦认定她就是时霓,那么她说什么都没用。   这个时候她再撒谎,也没什么意义了。   白优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千夷……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哥哥。我们不适合成亲的。”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盛千夷激动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本以为此生再也不可能见到她了。   他就知道……   她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就死了。   但是,他也不怪她隐瞒自己。   被人如此杀害,恩怨分明的时霓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罢休。   他甚至能理解她所有的隐瞒,因为比起这些,她重新回来了,这比一切都重要。   盛千夷走近她,“你把我当成什么不重要。现在你已经换了新的身份,就代表着新的开始。”   “我已经开始了。”   “不,我不准你再嫁给宋从极。三年前,我就应该阻止你的,现在……”盛千夷说着再次抓住了她的手,“我不会再放手了,时、霓。”   白优怔愣了一下,冷静道,“如果你是担心我的安全,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三年前的悲剧重演,没有任何人能再伤我一次。而我的死,也与宋从极无关,你不要牵连到他的身上。”   “时霓,你不要跟我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白优当然知道,可正是因为如此,她除了意外,更是恐惧。   盛千夷怎么会有想要娶她的可怕想法?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他对她的情感就这样改变了呢?   许久,她才徐徐对他说道,“千夷,你是我的哥哥,也是我的家人……但我从没想过,我们之间还有别的身份。”   “那就现在开始想。”   “盛千夷。”白优郑重地叫住他,然后……摇了摇头。   盛千夷脸色微变,没想到她会那么干脆的拒绝自己,“理由?”   白优不知道怎么说。   她从来都没想过,他们会有亲人以外的别的关系。   但今天要是不说清楚,以他的脾气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白优抬眸,看了他一眼,道,“我喜欢的人是宋从极。”   “那又如何?”盛千夷挑眉冷笑,“我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的。”   “若是要嫁,我只嫁给他。”   空气有长达好一会儿的凝固。   半晌,盛千夷眯了眯眼看向她,“我不想重复同样的话。你现在跟我回京。”   白优直接抽出匕首划开他意欲伸出来的手,随即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可还没走出多远,盛千夷那双冰冷的手就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另外的则夺走了她的匕首扔到地上。   “你想往哪儿跑?”   白优感觉到呼吸牟然一滞,看向他放弃所有抵抗,“你要对我动手吗?”   盛千夷浑身一震,对上那双在梦里出现过无数的眼眸,忽然呼吸都跟着缓慢下来。   他曾以为只要留在她的身边,那就是一辈子。   但看着她要去嫁给别人的时候,他才明白,她的身边除了他,还会有别的人。   他无数想对她说出自己的爱,可是,他却始终害怕。   害怕她的拒绝,更害怕……再也回不到过去。   但现在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   他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盛千夷碧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丁点温度,“时霓,你只要跟我回去乖乖成亲,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   “你非要逼我是吗?”白优艰难地反问。   盛千夷:“是。”   “好,我答应你。”   盛千夷有些意外,手刚一松开,白优忽然丢了一颗丸子进嘴里。   盛千夷想阻止已经晚了。   她直接吞下了丸子。   盛千夷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你刚才吃什么了?”   “噬心丸。”白优平静地看着他,眼里流淌着和他一样疯狂的色彩。   盛千夷脸上瞬间沾染了怒意,噬心丸是他当年所研制的毒药,在北地的时候,他就是靠着这个毒药一次次躲避追杀活下来的。   吃过毒药的人,无法接受任何人的触碰,越是亲密的举动就毒发的越厉害。   而且此毒无解,每毒发一次,寿命就剪短一次。   她为了不嫁给他,竟然以身用毒吗?   白优豁出去一般狠心对他说道,“既然无法嫁给喜欢的人,那便谁也别想得到我。”   盛千夷没想到她为了宋从极能做到如此。   “你就那么不想和我在一起?”   白优看到了他眼里的伤痕,心里漫过浓浓的愧疚。   但她了解他,盛千夷从来不是一个能妥善交流的人。   他的世界里有太多灰色的地带,他所有看上去的正常,无非是为了让她高兴而已。   得不到的他往往都会毁灭。   偏偏他对她却总是包容,今日她若不能彻底打消他的念头,宋家恐怕就会非常危险了。   所以,她只能利用他对她那仅存的包容,敛了敛神色对他说道,“三年前,我已经做了选择,千夷哥哥。”   “……”   盛千夷顿了一下,怒极反笑,“好……哈哈哈哈……时霓,你好的很。”   白优任由他掐着自己,她看得出来,他的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了。   从期待,到喜悦,到一片漆黑,她亲手把他眼底重新燃烧的火焰掐灭了。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她也不是一点察觉都没有。   她本就能看懂人的面相,又怎会完全察觉不到盛千夷的心意。   但从爷爷接他回来那一刻起,她就把他当成了最亲的哥哥。   无论她换了怎样的躯壳,他永远都只是哥哥一样的亲人。   而不是……恋人。   他也一直都是这样把自己放在哥哥的位置从没有逾越过。   却没想到,如今,他终究还是要跨过那个屏障了。   但白优……无法给他这个机会。   即便没有宋从极,他们之间……他也始终是她的哥哥。   她知道,自己刚才那把刀,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她在逼他放手。   忽然,盛千夷像是想到了什么,掐住她脖子的手收紧,他将她拉到面前,碧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疯狂,他凑近她的耳畔一字一句道,   “我刚才想到一个极好的主意。”   ?   “既然活着你不愿意,那我们一起死好了,在地狱……你就只能选择我了……” 第77章 12 咱的婚约,能作数吗   白优正面迎上盛千夷危险的目光, 心里一片骇然。   是了,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才对。   疯魔,不可一世, 生死毫不在意。   他伪装的太好,好到她都差点忘了,从前的盛千夷本就和寻常人不一样。   情绪才是主导他一切行为的根源。   他好不容易选择敞开心扉的时候, 她却选择了拒绝。   以他的脾气不可能就此罢休的。   但也因为了解,白优放弃了所有挣扎,对他说了一个字。   “好。”   “?”   “你要我的命,就拿去吧。”   “……”   盛千夷都做好了她要是敢反抗, 他就和她一起死的准备了。   面对着她忽然的卸力,他却懵了。   “为什么不求我?”盛千夷奇怪地问她。   白优扯了扯嘴角,“过去总是你照顾我,如今……就当我还你的吧。”   “……”   谁要你还!   盛千夷像被刺中一般, 瞬间松手将她甩到一边。   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她还任何。   他宁可她永远欠着他, 至少她还会记得。   若还清了, 他们之间又能剩下什么?   她就那么离不开宋从极吗?   明明最先遇到她的人,是他, 而不是宋从极。   为什么她却还是选择了后者?   白优的坚决刺痛了盛千夷,他转身背对着她, 没让她看到自己眼里在这一刻溃不成军的脆弱。   咳咳咳……   重新恢复正常呼吸的白优,被猛然灌进鼻腔的空气呛得一阵咳嗽。   她抬头看着盛千夷, 从他的背影里什么都看不到。   许久, 他又恢复了往常那懒洋洋的样子,“罢了。”   白优:“???”   “时霓……”盛千夷望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优也没开口追问。   过了好一会儿,他淡淡地呢喃了一句:“你走了也好, 走了……本王就可以放心了……”   说完,盛千夷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开。   白优却有一股隐隐的不安,他的放心……是指什么?   可是,从放开她起,她便什么都没能从他身上看到了。   白优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比起不安,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难过。   她是他曾经唯一的亲人了。   没想到,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鼻翼之间漫起一股酸意,她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白优摊开掌心,里面是和她刚才吞下去的东西一样的丸子。   其实这些都只是普通的糖丸,她刚才故意说是毒药,无非是想赌一把罢了。   以盛千夷的洞察力,她知道他一定看出来了,但……他还是为了她妥协了。   即便被她所伤,他也依然和过去一样……终究舍不得伤她分毫。   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丝毫反抗。   才敢这样赌。   白优忽然觉得自己挺过分的。   从头到尾,她都在利用他的真心。   白优叹了口气,或许只有这样,才是对他们两人都好的办法吧。   “对不起,千夷哥哥……”   *   客房里,宋从极已经换好了衣服端坐在茶几面前。   白优推开门看到他在,也只是微微一怔,安王刚才不是通知今天要走了吗?   他怎么不去收拾还在这里?   不过,白优这会儿没心情跟他说话,越过他直接去收拾东西。   宋从极看到她收拾东西吓了一跳,突然快步走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别走。”   白优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明白过来,他以为她要跟盛千夷一起走。   蓦然想到刚才盛千夷提及的聘书。   白优扭头问他,“盛千夷的聘书在你那里?”   宋从极眼神心虚地闪了闪,“是。”   想起这个白优就上火,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根本不能信。   “大人真是闲情逸致,还有心思帮人牵线拉媒。”白优故意讽刺道。   宋从极:“……”   白优试图抽出手,却被宋从极攥得很紧,根本拉不出来,“放手。”   宋从极沉默地又拉紧了一些,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别走。”   白优被他这举动气笑了,他都有功夫帮她去给别人拉亲了,这会儿又何必假惺惺?   “宋大人。”白优的每一个都在和他有意拉开距离,“我跟谁走,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从极也知道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了,只语气郑重地劝她道,“白优……别用自己来惩罚我。”   “……”   白优不想跟他废话,直接出手。   宋从极下意识的闪避后退,右手本要往前抬,忽然想起来手腕上还包扎着,立马又放下了。   白优得此机会摆脱他的钳制,提起行囊就往外走。   吱呀——   她才把门拉开。   啪——   门就被宋从极给强行关上了。   然后,整个人堵在门口,不让她出去。   白优被他这么幼稚的举动气得冒烟,“宋从极,你到底什么意思?”   宋从极抬眸看着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不想她真的嫁给盛千夷,可是,她本就没有原谅他,他们之间还有那么深的鸿沟,他又如何祈求她的留下?   他从未懂得如何挽留一个人,此时,他除了不让她出去,不知道能做点什么。   而白优自然也从他闪烁的目光里看出了他的惶恐和不安。   但是,说不喜欢她的人是他,背着她帮他拉亲的人也是他,她都不知道到底他们这算是什么?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不让走,一个出不去。   “叩叩叩——”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白小姐,收拾好了嘛?”安王的声音传了出来。   白优:“好了,可以走了。”   “你见到宋司主了吗?都要走了,他怎么又不见人了?”   “见到了。我通知他我们这就回京。”   “好。”   宋从极听到两人的话瞬间明白过来。   原来,她不是要和盛千夷走。   宋从极看着她的目光里有点尴尬,但明显松了一口气。   “大人,能让开了嘛?”白优没好气道。   宋从极挪到一边。   白优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气不过,“你这么拦着我有什么用?我就算跟他在一起,你又能怎么样?”   宋从极愣了愣,道,“我会把你抢回来。”   “行了吧,你都帮他做媒了,何必还撒这种谎。”   “没有。”宋从极摇了摇头,“聘书被我烧掉了。”   “……”   宋从极看着她,一副怕自己说不清楚她就真会跑了的样子,认真道:“我没想过要帮他做媒……真的。”   “……”好吧,姑且信他一次吧。   宋从极看她不说话,摸不准她有没有信,反而小心地试探道,“白优。”   “干嘛?”   “那婚约……作数好不好?”   “……”   白优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婚约。   之前白礼和宋也喝多了定下的口头亲事。   当初宋也来退亲的时候,她就知道一个喝多了定下的婚约当不得真,所以,宋家真来退亲了,她也没有太大的意外。   但现在……他重新提起这个婚约,她却看不明白他到底是因为盛千夷的出现,还是真的……想好了要娶她?   白优心里烦躁不已,她始终无法解读出来,他对她到底是有几分真几分假,说好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他的,她才不会因为他忽然的示弱而妥协。   他之前那么斩钉截铁,随便说两句话她就会信了吗?   白优故意板着脸,摆了摆手道,   “再说吧……”   说完,白优推开门走了出去。   宋从极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果然,要她原谅自己没那么容易。   悔啊……当初他怎么就那么能作啊!!!   *   白优一行因为盛千夷的出现而临时调整了计划。   安王作为一个情场老手,太清楚这个时候回京的必要性了。   盛千夷都追到这里来了,再不回去他和宋从极早晚得打起来。   但宋从极的手一时之间不可能完全恢复。   且不说他要瞒着白优了,无论如何,宋从极无法握剑这种事情都是不能让人发现的。   这对于边境,对于接下来他们要处理的事情来说,都是很危险的事情。   所以,他没有和他们任何人商量,直接下令当天回京。   其他人倒也没有多问缘由,此时,距离一月之期已经没有多少天了,每个人心里其实都在打鼓,接下来这场硬战,还不知道能不能尽快解决。   黄昏的街头,盛千夷坐在马车里,看着白优一行人渐渐驶出水月镇,鎏金面具倒映在黄昏下,晕起的一层光雾遮挡住了他眼里的情绪,谁也看不透他这样看着她离开,心里在想什么。   直到他们彻底消失,盛千夷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没变过。   死士站在他的身侧,询问道:“王爷,要回上京吗?   盛千夷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摇了摇头,“回后胡。”   死士愣了一下,显然对此很是意外。   盛千夷:“本王累了,不想守着这个地方了。”   “是。”   死士没再多言,架着马车往相反的方向走。   透过车帘看着一个个倒退的影子,盛千夷望天轻轻笑了。   这大盛……也该结束了……   *   因为一直记挂着谍网风水眼的事情,白优一行人回去的速度比之前更快。   没几天他们就已经抵达了上京。   这一次直接端了他们的实验场,不用想上京这边也一定接到消息了。   要想把他们引出来只会比之前更难。   安王本来建议暗中行动,宋从极拒绝,在上朝的时候直接提出要改建风水眼的想法。   风水眼乃是国都选址之时定下的,关系着整个上京乃至大盛的未来,一听说他要改建,朝上都炒翻了天。   而丰逦死后,盛帝最近身体每况愈下,越来越力不从心,几乎没法一直坐在龙椅上。他实在没精力跟他们在朝堂上耗着,龙脉陵墓之事本让他龙心大悦,这会儿区区一个风水眼,宋从极要动,盛帝自然是相信他的判断,于是,不管大家怎么吵,他还是站在宋从极这边,这事就定下了。   宋从极马不停蹄地回去安排修建事宜。   而且还故意闹的声势浩荡,没几天就连上京城那些压根不知道风水眼是什么的百姓,都知道风水眼要改造的事情了。   天玄司里,安王白优等人再次聚到一起商量对策。   “这几日消息全都出去了,但风水眼那边似乎没什么异动?”安王询问道。   宋从极点了点头,“对方很谨慎。”   安王始终不赞同他的做法,“你这样大张旗鼓,他们当然不敢出来。”   白优摇了摇头,顺其自然地替他解释道:“我们没有时间了,对方当然也知道,我们只能赌赌看,这个风水眼对他们有多重要。如果真的是他们成功的关键,那么在动工之前,他们一定会去那里,甚至一定要联系的。”   宋从极扭头深深地看了白优一眼,“是。”   安王:“那目前风水眼那边有人守着吗?”   宋从极:“暂时没有,但天玄司的人都假装成百姓埋伏在四周。”   安王:“可是,我们也不能干等吧?”   宋从极其实还有些犹豫,这不过是引他们出来的方式,但还不够。   宋从极发现白优注意力一直在别的地方,略微疑惑地开口询问,“你在想什么?”   白优端详着从水月镇带回来的那些紫薇讳,“我有个事情想不明白。”   “嗯?”   “……他们花那么久的时间研制出紫薇讳,难道仅仅只是为了画个地图吗?”   安王闻声一怔,“你什么意思?”   白优指了指紫薇讳,“这血玉明明很难养的,甚至是花了十年以上的时间才养出来的东西,只是为了刻个地图,大可不必养血玉啊,随便搞个木雕放在不同人身上也不会有问题。”   安王跟着她的思绪走,这么说好像也对。   但是——   “你光琢磨这个玉没用,你得想想他们会怎么接头啊?风水眼不过是个地方,他们若想成功做点什么,总是要接头的。”安王在旁边补充道,“而且宋司主现在全盘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这个时候他们一定会铤而走险联系的。”   “等等。”白优盯着面前的紫薇讳忽然叫了一声。   宋从极:“怎么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紫薇讳有些变色了?”   安王:“看不出来。”   白优当时自己拼凑过那一副完整的地图,此时,她能明显看到有几个颜色就是不同的。   师父的,仙姑的,俘虏的。尤其这三个人的颜色非常突出。   白优顿时想到了什么,重新把地图拼凑好。   横看竖看,都觉得这玉石哪哪都不太对,但是她又说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宋从极想了想,把他们救下的那两个妖物带了过来。   两人看到这些紫薇讳,瞬间就懂需要他们做什么了。   “这些紫薇讳除了身份的作用,也是他们传达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的一种方式。”其中一个妖物回答道。   “怎么传达?”白优追问。   “具体不知道,只知道每次抓我们的那个人,都是将血滴到上面,然后解读信息的。”   白优转头看了一眼众人,“上次死的那个俘虏,你们有没有取他的血?”   众人让她给问懵了。   这上哪儿取去?   谁能想到还会有这出啊?   宋从极又把巫医给叫了过来。   巫医一听,“你们要哪个人的?”   安王:“被本王戳死那个。”   巫医从身侧的一串葫芦里找了找,递了一个过去,“……还别说,上次他死了以后,为了研究那里面的毒,我特地放了点他的血。没想到还派上用场了?”   安王:“……”你们天玄司全他娘的是变态!   白优接过葫芦,直接滴了一些在紫薇讳上。   然后安静的等着。   不一会儿,原本隐隐变色的玉石里有一块却像是收到了召唤一样,自己亮了起来。   而玉石里的血痕随之发生了变化,星星点点分布开来。   众人看到这个变化都不由得惊住了。   果然——   白优看着变色的玉石,上面已然出现了固定好的符号形状。   宋从极看到这串符号无比意外,开口解释道:“今夜子时,风水眼见。”   白优难以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宋从极脸色不太好看,“这是……天玄司的情报通用密码。”   “???”   安王:“呵,本王倒更是好奇了,连天玄司的密码都知道,这背后搅弄风云的人,到底是谁?”   白优不敢确定这紫薇讳上的信息一定准确。   想了想,这玉石如果是靠血来认主的话,她记得仙姑那块紫薇讳之前一直在白驰身上。   他当时也受了伤,血应该浸到了紫薇讳里。   为了确定他们的判断没错,白驰没一会儿就被魁斗给带来了。   白优二话不说就割开他的指尖往仙姑那块紫薇讳上滴了血。   果然……   滴过血的那块紫薇讳上出现了同样的信息。   现在白优可以确定这就是他们传信的方式了。   宋从极把人都遣散出去,屋子里只留下亲信几人。   “接下来宋司主打算如何?”安王开门见山地问道。   宋从极沉吟片刻,道:“派人伪装成他们的人去接头。”   安王却有些担忧:“此人连你们天玄司的密码都知道,恐怕天玄司这边是出不了人了。而丰逦在后宫更是只手遮天,想必这些人对大部分人都很了解,这种时候能派谁去?”   天相:“这么看的话,我们需要找一个不起眼又信得过的人。而且,这个人还得随机应变,能帮我们完成这个接头的任务。”   安王:“有吗?”   众人摇了摇头。   还真没有。   此等大事,找个不熟悉的人来,他们也不敢啊。   白优看着窗外摇头晃脑的某人,忽然敲了敲桌子:“我倒是知道一个人,他来的话……不仅不容易露馅还保管能把人给留下。”   “谁?”   白优笑着起身推开门喊了一嗓子,“哥,包你一夜多少钱?”   白驰:? 第78章 13 因为……我喜欢你   夜, 新月如钩。   清冷的街道空无一人。   月椟桥上,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在上面来回踱步。   而他不远处的屋顶上,白优一行人穿着夜行衣埋伏着。   天相正好在白优身侧, 悄声询问,“这子时都过去很久了,人怎么还没来啊?”   “再等等。”   白优安抚了一句, 继续盯着下面。   上京风水眼位于城中最显眼和突出的月椟桥,宛如上京的眼睛一样,寻常每天都有无数百姓从这里经过。   自从传出改建的消息,这里便提前进行了限流。晚上已经没什么寻常百姓从这边走了。   桥下湖面平静, 头顶月亮高悬,被月椟桥正好分成了阴阳两面,月亮倒映在湖面的左边,在周围染上一层淡色光晕。而月亮的背面, 暗色深沉, 却什么都看不到。   白优瞥了一眼躲在暗面下的宋从极等人。   现在一切准备就绪, 就等这个人上钩了……   白驰虽然穿着斗篷,但这湖面的夜风着实冻人, 冷得他忍不住不停走来走去。   “哎哟……”   白驰走着走着忽然感觉脚底给膈了一下。   咦?   白驰蹲下来,发现他刚才站的位置有一块砖居然抬了起来。   敢情这地方还有机关的?   白驰惊住了, 蹲下身把砖给抠开,里面躺着一个馒头。   什么鬼?   哪来的馒头?   白驰拿出馒头, 还残留着余温, 看样子是放进去不久的。   他从来这里开始别说人了,鬼都没见着,这馒头是怎么放进去的?   白驰手欠,忍不住把馒头给掰了, 一张纸条掉了出来。   白驰捡起纸条一看,上面居然是一个地图。   图标上甚至画好了,他要走的路线。   “还挺会玩。”白驰随口念叨了一句,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人看着自己,没法去通知白优,只能独自沿着路线去走。   白优这边察觉到他动了,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命令众人先远远地看着,暂时不要轻易跟过去。   白驰沿着地图上的提示走到了一户住宅前停下。   这处住宅门上都落灰了,显然长期无人居住,里面黑不溜秋的,看着怪渗人。   白驰心里默念这次怎么都得好好宰白优一笔,强忍着哆嗦推开了门。   院子里萧索异常,什么都没有。   白驰拿出地图看了好几回,确定没走错,也不知道对方这还要躲什么呢?又不是丑媳妇嫁人,接个头而已搞那么复杂干嘛?   “嗯嗯嗯……”   白驰扯了扯嗓子,没人应。   这地方又黑又渗人,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他这辈子最讨厌等人了,他的耐心也快到了极限,隐隐有发火之势。   手踹兜里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那块紫薇讳,瞬间想到了什么。   白驰颤抖着用白优送他的小刀割开手指,滴了滴血上去。   紫薇讳上的玉里血丝顿时变了。   紧接着,他听到黑暗的角落里有脚步声传来。   一个穿着相似斗篷的人走了出来。   白驰赶紧把帽檐压了压,等待着对方过来。   斗篷人打量着白驰,“谁给你的紫薇讳?”   白驰压低声音:“仙姑。”   斗篷人的语气里带着疑惑,“嗯?”   白驰:“我是她儿子。”   “……”   “这是娘亲手交给我的,让我联系您。”   斗篷人沉默了片刻,语气听上去颇为深沉倒像是个老者,“东西都带了吗?”   白驰赶紧掏出一个葫芦递过去,里面装着从水月镇血池里带出来的血。   他记得白优说过,这血既然能解妖物之毒,那对于谍网的操控者来说一定作用非凡。   只要拿出去就绝对没问题。   白驰送出去以后紧张地看着对面。   斗篷人整个人都埋在斗篷里,根本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他接过葫芦闻了闻,然后这才放心下来对他说道,“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你去安排吧。”   白驰听得一脸懵,但还是故作深沉道:“我毕竟不如我娘,怕会做得不够好,不然您再亲自教我一下怎么弄?”   斗篷人:“……”   白驰:“这事我知道也很重要,不能出任何差错。但我毕竟是第一次,或者您去我那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准备的?”   斗篷人声音冷了下来,“不必。相信你能做好。”   白驰看他要走,瞥了一眼身后发现白优他们还没来,无论如何,他都要把人留住了,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哎呀,你不要对我盲目自信啊,我是真的很慌,要是没做好怎么办?我的头还能在我脖子上嘛?那肯定不能了啊,所以为了谨慎起见,你还跟我去看看吧?这么大的事情,我娘也没了,我一个人害怕啊……”   “……”   斗篷人显然没料到他会搞突袭,这仙姑生了个什么玩意儿?   巨婴?   这要把事情交给他,他都有点没谱了。   “放手。”斗篷人试图从他怀里把手挣出来。   可是,白驰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黏住了他。   “不行,我害怕,我们一起先回去你得帮我把把关。”   “……”   斗篷人不可能真由着他这样把自己拽走,两人当即拉扯起来,而斗篷人不如白驰年轻力壮,拉扯之间头上的帽子掉了,脸露了出来。   两人皆是一愣。   白驰心里顿时狂风暴雨,我天,这不是秦丞相吗?   敌国奸细居然是我朝官拜一品的丞相?   左赵右秦,他可是大盛三朝元老开国功勋啊!!!!   他居然是后胡的人?   白驰觉得整个人都被雷劈傻了,而秦丞相似乎也没想过会这么轻易就被人看到脸,原本只是冷淡的口吻里,此时溢满了杀气。   “你既已知道我是谁,看来我便留不得你了。”   秦丞相森然说了这么一句,随后,黑暗中刷刷刷窜出来几个黑影,直接拔剑对准了他。   白驰吓得腿都软了,急忙环顾四周,内心在咆哮,“老妹啊啊啊啊啊,你再不来你哥我就凉了啊。”白驰心里在咆哮。   秦丞相的人已经朝着白驰而来。   白驰吓得直接扑到了秦丞相的身上,借着他的身体来躲避黑衣人的拽追杀,“丞相大人,咱们是一伙的啊,我死了谁给你办事啊,你不能杀我啊。”   丞相到底年纪大了,经不住他这么晃悠,整个人被他拽来拽去头都晕了,只好冲杀手们喊,“你们是瞎了吗,快杀了他啊,别把剑对着我!”   “丞相,您得让让啊。”   “我让得开吗?”   “……”   白驰把秦丞相拽到了墙角,用他当肉盾挡在自己前面,为了尽快引起白优的注意,他喊得超大声,“丞相大人,咱们是一伙的啊,你不能杀我啊。”   “闭嘴。”   “我都要死了再不多说两句,以后没机会说了怎么办?咱这干的可是卖国的买卖啊,你得罩着我啊……”   “……”   秦丞相这边已经快要被他气死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再喊下去全城都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   “你们还不快点杀了他?”秦丞相愤怒地冲黑衣人们喊道。   黑衣人们这会儿也不敢耽误了,粗鲁的一把拽住秦丞相就将他丢到一边,然后趁着两人被拉扯开的空档,挥剑朝着白驰刺了过去。   铮——   两剑相撞擦起火花。   千钧一发之际,魁斗的大刀直接劈到了白驰的面前。   黑衣人们吓了一跳,当即放弃追杀白驰,拉着秦丞相往后退。   白优和宋从极已经带着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啊啊啊,老妹你可终于来了。”白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抱着白优就是一顿嚎,“呜呜呜……差点你就要在悔恨中度过余生了……”   白优:“……”   白优嫌弃地把他拨到一边,今天无论如何是要把他们都留下来的。   而秦丞相此时才意识到中计,想跑。   可是,天相却率先冲了出去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宋从极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他们。   这帮黑衣人训练有素,交手便能看得出来深浅。   天相明显落了下风。   以往这种时候宋从极都习惯速战速决自己上,但白优瞥了他一眼,发现他居然从头到尾都没动过。   这有点不像平日里的他。   白优心里漫起一丝疑惑,但也来不及多想,人必须得全部留下。   白优冲过去就直接对着他们将手里的粉末洒了过去。   天相等人当即后退,那些黑衣人们猝不及防吸了一堆粉末,顿时手里的剑都握不住了。   黑衣人相继倒地,“你……用了什么?”   白优一边给天相等人递解药一边说道:“别紧张,一点改良版媚粉而已。”   “……”   天相吃下解药,趁着他们无力拔剑的空档一拥而上将人制服。   秦丞相一把老骨头了,显然也不可能打得过他们,直接就被按倒在地。   宋从极走到他的面前,冷冷地审视着他。   “秦丞相。”他喊了他一声。   秦丞相看了他一眼,脸上挂着生死置之度外的坦然:“不用问,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大盛……在这狗皇帝手上,也该结束了。”   “……”看来这盛帝果然不招人待见啊。   宋从极倒是欣赏他的风骨,不愧是三朝元老,但既已叛国,宋从极便也不可能轻易饶了他。   他现在不说也无所谓,宋从极直接命人将其带回天玄司。   反正到了那里,他有的是办法让人开口。   只是,他却没想到,在上京安插了谍网与后胡勾结的人,却是我朝宰辅。   怪不得丰逦能够调兵也能够在上京如此为所欲为了。   有秦丞相做她的后盾,还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之前一切的种种,此时也就都说得通了。   只是,为什么他会知道天玄司的密码?   宋从极是近三年才接管的天玄司,可是在此之前,自从时霓的父亲死后,天玄司便已不复存在。他重整天玄司的时候便将曾经所有天玄司的人都调查过一遍,能收入的重编收入,不能的也派人随时监视。   秦丞相从头到尾都和天玄司没有任何多余的交集。   但这种天玄司内部才会的情报交换密码,到底是谁告诉的他?   宋从极担心夜长梦多,当即决定先回去审问秦丞相,由天相带人直接封了丞相府。   白优到了丞相府才发现,丞相的家里居然挖了一个井。   这井连通着月椟桥那里,等于直接与风水眼相连,而井上是一大块与紫薇讳一样的玉石,上面又单独根据紫薇讳同等比例的大小,划分成了无数块。   怪不得他能将信息传递到紫薇讳上了。   这简直就是借助大盛乃至上京之运,来帮他传递气场信息!   白优对风水自认也算是了解,但面对着如此的运用,简直惊叹。   这种对天地自然之气的掌控,可以说简直是风水界的巅峰。   能想出这种办法的人,说他第一风水师都不为过。   秦丞相倒闭根基深厚,白优带着人至少在这边耗了三天,才算是把所有一切可疑的东西梳理完。   等她去找宋从极会和的时候,已经第四天清晨了。   可是,才踏进天玄司的大门,就看到里面乱做了一团。   “怎么了?”白优抓住在指派人手的魁斗问道。   魁斗一脸糟心:“秦丞相跑了。”   “……跑了?”不是才抓到吗?   魁斗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在天玄司的牢里失踪了。”   “……”   这就有点离谱了。   天玄司这种抓进来连苍蝇都飞不出去的地方,怎么还能让人跑了?   白优急忙去找宋从极,发现安王此时正和他商量对策。   “这一次,他们的目的恐怕就是上京,既然能在你眼皮底下将人带走,可见他们的手伸得比我们想象中还要长。”   宋从极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正是因为料定了天玄司秦丞相出不去,在第一天审问不出结果以后,他才留了他的活口打算跟他来持久战。   谁能想到,不过他去面圣的空档,秦丞相就这样从天玄司消失了。   审讯已经去掉了他半条命,他甚至连走都走不了路了,却还是跑了。   他派人里里外外查了好几遍,连城门都封锁了,愣是没有找到他的下落,甚至都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离开的。   安王这会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暴躁的状态里,秦丞相关系着后胡在上京的“秘密”,他一消失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行动恐怕还会继续。   越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行动,就越让人不安,“只要夺取了上京,整个大盛就完了。”   天相在一边搭腔道:“可是,即便要夺取上京他们也需要兵马的,但是边境一直没有大军压境的消息,天玄司在各地的探子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没有人,他们怎么打?”   这其实也是宋从极觉得不安的地方。   秦丞相让白驰去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为何在不需要多余兵马的情况下,他们能那么笃定的行事?   他们这十年利用那些妖物做出的东西,到底还有什么别的意图?   安王:“上京这边也就三万左右的兵马,如果真要打起来,根本不够。”   宋从极想了想,道:“我去边境调兵。”   天相脸色一变,“司主,还是我去吧。”   “不行,宋家的兵马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从边境调过来。我必须得亲自去一趟。”当然,也是亲自却确定一下边境到底如何。   天相:”可是你的右手还没好,你现在别说握剑了,骑马都不行啊。”   安王也跟着点了点头,“你之前为了帮白优解毒,自己身上的毒性都没祛除,你要走了,身体还能否撑得住?毒发了怎么办?”   “无妨。”宋从极云淡风轻道。   安王知道越是天晴的日子,他身上的痛苦就越重,可他表面上却一丁点都看不出来。   此时不是矫情的时候,安王也没多劝:“那这里本王来来守着,无论如何,本王一定会撑到你回来的。”   “好……”   宋从极起身准备去收拾东西,即刻前往边境。   而才一出门,就看到白优站在门口,眼睛有些微红地看着他。   宋从极愣了一下,眼神闪烁,“你怎么在这里?”   白优脸上挂着阴霾,直接走过来抓起他的右手,发现右手腕处显然是骨折后重新处理的包扎方式。   果然……她都睡了七天了,这毒解的就没有他们说的那么轻松。   刚才安王虽然没有把话说全,但结合之前的情况,还有他那冰冷的身体,莫名其妙的白日休息,她瞬间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为自己做出这样的牺牲。   宋从极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   想说什么,白优却开口道,“我都听到了。”   “……”   “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事。”宋从极淡淡笑了笑。   “你手上这伤,以后都不可能握剑了。这也是小事?”   宋从极发现她眼睛比刚才更红了,瞬间慌了起来,“别哭,这算不了什么的。”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你为我做了什么?”白优生气地甩开他的手质问道。   宋从极叹了口气,“我不想你因为感动而选择我。”   “你什么意思?”   宋从极走到她的面前,无比真诚地看着她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原谅我,要不要和我走下去,或许我告诉你这些,能打动你让你动摇,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白优不解地看着他。   或许是这次离别生死难料,宋从极想了想,对她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白优,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和你在一起的人,而不是感动你的人。牺牲手也好,中毒也好,我是心甘情愿的,这是我自己的事,不需要你知道。”   “我希望你选择我,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让你感动的事情,或者我为了你牺牲了自己的什么。我希望你,只是单纯的想和我在一起。”   “我不说,是因为不想让这些事情影响你的选择。”   “因为……我喜欢你,就只是……我喜欢你。”   白优牟然愣住了。   从未想过会从他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她看着他,黑眸下眼尾血痣轻扬,像是在传达他心头的喜悦,简直帅到了极致。   她从来都解读不出他的面相,可是这一刻,她却懂了。   那张极其好看的面容上,每个毛孔都透着对她的关注。   她看到了他的真心。   看到了他的爱意。   也看到了……他眼里的期待。   她的鼻翼一阵发酸,他对她的尊重和了解,真是……永远都超过她自己啊。   他这个人真讨厌,为什么总能这样轻易地搅乱她的心?   白优心绪激烈地起伏着,明明嘴里都在发酸,身体里却像是有一股暖意一点点蔓延到全身。   她拉起他的手,“我陪你去边境调兵。”   宋从极停下脚步拉住了,“不。你不要去。”   “为什么?”   宋从极收敛了神色,压低声音在她耳边道,“我一直不放心他们那所谓的实验,秦丞相跑得太快,我还没有问出关于实验的事情,风水眼和实验……如今上京只有你才能对付得了他们。”   白优沉默了半晌。   好吧,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一个月之期是悬在每一个人头上的一把刀。   还是得先把上京保住要紧。   两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以大局为重之人,虽然白优一想到那九死一生的卦象,她这心里就始终不安,但上京这边若真出了什么乱子,恐怕除了她,也真没什么人能压制住了。   白优只能转移话题问道:“我给你保平安的符你还戴着吗?”   宋从极点了点头:“嗯,一直戴着。”   “那你路上小心。”白优依依不舍道。   “嗯。”   说是放他走了,可白优却依然没松手,“你是不是很冷?手这么凉?”   宋从极刚想说没有。   白优就揽住了他,就像他之前在客栈拥她入怀一样。   白优将脸埋在他的胸前,道:“这样就不会冷了。”   宋从极轻轻一笑,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了将她安心拥入怀里的机会。   “白优。”   “嗯?”   “抱我的时候,两个手。”   白优:“……”   哦,忘了,一个不对称。   白优放开拉他的左手,双手环住他的腰,紧紧地抱住。   这一个拥抱,承载了她的喜悦,不舍,还有不安,她抱的很紧,像是用这样的方式来传递着自己心里那些复杂的情绪。   宋从极感受到这份暖意,心里都漫开了花。   怀里的温暖驱散了身体里的痛楚,若不是着急要走,他甚至都希望这一刻就这样永远的停下去。   宋从极低头,亲吻她的额头,用此生极尽的温柔对她说道:   “等我回来。”   “好。” 第79章 14 兵临城下   盛帝这些日子, 几乎没有办法下床走动。   白优听说他这个情况就知道他肯定又动了歪心思了。不过,好在她之前就留了一手,所以他如今这样也是咎由自取。   白优预测他应该撑不了太久了。   但是, 大盛却不能因为他而垮掉。   此时,他们还面临着后胡的威胁,随时都有可能被后胡吞并。   宋从极一走, 白优就担任起司主的职责,调遣人手加派巡查上京各处。   为了不引起上京的动荡,她与安王将此事给按了下来。目前除了天玄司和他的亲信,几乎无人知晓后胡会对上京有所行动。   但以目前他们所拥有的人马来说, 还远远不够。   至少也得有可以调动上京全部兵马的权利。   她这些天思考了许久,安王毕竟是她父亲选的帝王之人,白优相信父亲的判断,所以她给了安王一些药丸, 能缓解盛帝的痛苦。   但这个药丸是有副作用的, 痛苦虽能缓解, 却也会加速他的死亡。   白优把选择权交给了安王,这种时候大盛的未来如何, 就全看他了。   三日后,朝中传来盛帝退位, 新立储君的消息。   一向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安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成为了新的储君, 群臣无一反对。   而他立储当天, 他便拿到了上京所有兵马的调动权。   也是同一天,上京无数官员落马,纷纷被斩首于菜市口。   速度之快,手腕之大胆简直让人咋舌。   白优看着他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整了朝堂的涌动, 当下也就松了一口气。   父亲并没有看错人。   帝王之相,本就是天选之人。也只有他,或许才能成为大盛将来的希望。   干脆狠辣,不择手段。   既能为了形势伏遮,也能为了目的伸缩,这样的人,做敌人会非常头疼。   但他们现在是战友,有这样的搭档,白优反而很放心。   安王调拨了一部分人手给她,搜寻秦丞相极其余党的下落。   一月之期迫在眉睫,两人根本不敢休息,一直轮轴转的在部署。   上京越是平静,他们就越发的不安。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静然。   深秋过后,上京的天气也逐渐转冷。   第一场大雪降临的时候,白优看着漫天银白计算着宋从极回来的时间。   还有一天,这一月之期就要到了。   也不知道宋从极那边顺不顺利,还有多久能回来。   想到宋从极,白优那颗动荡的心才算是稍微安定一些。   只是,还没安定没多久,天玄司就乱了起来。   她安排在城外的人满身是血的跪在她的面前,“白小姐,不好了,后胡……杀过来了!”   “什么?”   白优霍地站了起来,“来了多少人?”   “目前还不知道,但一路杀到了城外,很快就要抵达上京了。”   “!!!”   直接杀到上京?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后胡通往上京的各个关卡,她都已经派遣了人员驻扎,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   更何况,宋从极也走了那条道,他若有所发现也不会没有消息传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   白优片刻不敢耽误,当即带着人就往城外赶。   来到瞭望塔上,白优远远地就看到黑压压的人群正一点点朝着他们挪动着。   这人数密密麻麻,队伍绵延漫长,少说也有数万人。   上京全部加起来都不超过五万,还有那么多的百姓,这怎么打?   为什么来了那么多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而队伍的前方,还有不少拼命往前逃窜的百姓。   百姓们惊慌失措地朝着上京城而来。   而身后的后胡军队就像是放羊人一样,追在他们后面进行驱赶。   跑得慢的,被追上了就直接杀掉。   无情的屠杀刺激着白优,她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沸腾起来。   “他们是从哪里过来的?”白优问身侧的将领。   将领:“不知道。”   “不知道?”   “我们是因为发现逃窜的百姓才知道他们来了的。他们就……出现的非常突然。上京附近的村落都已经被他们的人马占领了。目前还无法准确预估到底人数有多少。”   “……”   天相这边发现的更早,已经带着部分天玄司的人马在外面与那些人抵挡,但以他们这点人手根本无法抵挡后胡军队的进宫,只能尽量掩护着幸存的百姓往上京城退。   随着他们的逼近,白优看到了后胡军队里,那个早已逃走的秦丞相,此时在后方指挥着队伍前进。   好。   真是好的不得了。   大盛的子民,却帮着外族来杀同胞?   白优拿出了之前宋从极赠予她的天玄司令牌,“传我令,带一千精锐出去,先配合天相把百姓救回来。”   “是!”   将领领命而去。   好在这上京城早些时日就进行了部署,城墙下的兵马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集结,随时待命。   百姓也在城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疏散转移。   白优站在瞭望台上,心始终揪着。   眼看着百姓一点点往城内涌,白优计算着如果秦丞相安排截杀,她还要带多少人马才能把全部百姓救回来。   突然,下面传来一阵骚动。   “啊……开门啊!快开门啊!”   “我们是大盛的子民,快救救我们啊……”   白优一惊,从瞭望台上赶了下去,“怎么回事?”   “林将军将城门给关了!”天玄司的一个侍卫急急答了一句,“那些百姓和天相将军还在外面呢!”   “……”   这林将军算是上京统帅,外有宋家,内有林家。   本来林家算是上京四大侯爵之一,地位那也是曾和宋家平起平坐的。   但如今林家家主却是一个出了名的怂包。   别说上战场了,就是蹭破点皮都能哭上一哭的那种。   盛帝当初看在林家的面子上封了他的官爵,但毕竟上京有天玄司和锦衣卫坐镇,他这个职位算得上是半架空了。   现在安王又夺了兵权,整个上京完全就是安王说了算。   要不是有人提醒,她都忘了还有这样一号人物的存在了。   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给她使绊子。   白优冲了下去,看到林将军正好在那,把她的人手都换成了自己的,直接朝他喊道,“谁让你关城门的?”   “后胡的人都杀过来了你没看到吗?”林将军理直气壮地喊道。   “外面还有百姓,他们都在敲门你没听到吗?”白优反问。   林将军不以为然,“那么屁大点百姓死就死了,后胡的人要是杀进来死的人更多!”   白优被他气得火冒三丈,“城下这么多人守着,他们不敢贸然进攻的,救这些百姓来得及!开门!”   “我才是上京统帅,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一边呆着去,不准开!”林将军厉声冲白优喊道。   白优简直要被他气死了,“我现在是天玄司司主,我让你把门打开。”   林将军挡在城门前,“现在这不是天玄司的事,我才是上京统帅,这城门不可能开的。”   天相还有那么多百姓都在外面,不开就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吗?   “只要百姓和我的人一进来,再关也来得及。我在这里守着!”白优急道。   林将军寸步不让,“不行,万一拦不住后胡的人呢,这门不能开。”   白优的怒气直接冲到了头顶,不再跟他废话,她刚一拔出剑,还没动手,林将军的头颅就突然滚到了她的脚边。   血溅当场。   安王骑在马背上,身穿金色铠甲走到了她的面前。   剑尖的血沿着一侧滴落,周身都是霸道强势的王者之气。   他将手里的虎印交到白优手里。   “此刻起,上京所有兵马调配皆由天玄司负责。违抗军令者,斩。”   白优一怔,感激地握住了那块令牌。   “开门!”   城门开启,逃窜的百姓们一下涌了进来。   门内有早就准备好的士兵接应。   白优则带着人直接杀了出去救人。   天相看到城门关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但宋家的兵马,从来都不会退缩。   即便是死,也要多杀几个后胡敌人再死。   所以,即便已经到了城下,他们也没有退,一直在和后胡的人拼杀着。   眼看着一个个兄弟就这样倒下去,他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冲进敌人的圈子里为更多的人拖延时间。   可是,后胡的人太多了。   铮——   天相手里的剑掉到了地上。   紧接着他的胳膊被人砍去。   他甚至来不及感知疼痛,那些锋利的剑就朝着他刺来。   天相倒在地上,眼看着就要死了。   忽然,一抹亮色出现在了身后。   “天相!”   白优手持长剑,一剑刺穿面前人的喉咙,然后撕开了包围圈的口子,杀出一条血路来到了天相身边,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上马!”   天相被她拉到马背上。   “白小姐……”   “坚持住!”   白优说完,把天相交给天玄司的人,自己则转身进入战斗中。   三年前已然经历过一次同样的杀戮,此时,再面对围攻的时候,她比三年前更加的冷静。   三年前,只有她一个人孤军奋战,但现在……她的身后是宋从极留给她的天玄司,还有整个大盛!   她一定要守到宋从极回来。   白优握紧了手里的剑,她的出手更快,更准,也更狠。   她一边和后胡的这些兵马对战,一边观察着城门那边的情况,看到百姓们几乎都涌了进去。   她这才调头,往回赶。   “不用追了!”   秦丞相看着他们跑走的身影,突然下令停止追杀。   临近城门的时候,白优察觉到身后的兵马停了下来,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   发现刚才穷追不舍的后胡军队居然全部撤了回去。   她心叹奇怪,想要再看清楚一些,可城门却缓缓关上,她只来得及看到秦丞相走进人群里。   那里有一抹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那……是谁? 第80章 15 宋从极,你快点回来啊   天玄司里, 此时一片冷肃。   白优处理完天玄司幸存的伤患以后,才重新来到屋子里。   此时,巫医和太医都已经对天相进行完急救。   他们看到白优进来, 无奈地摇了摇头。   白优瞥了一眼他的胳膊,看样子是没有办法接上了。   白优眼睛有些红,语气里满是自责, “对不起,宋从极把你交给我,我却没能保护好你。”   比起白优的难过,天相倒是看的很开, “白小姐快别这么说,失去一个胳膊保住一条命,这么算,还是我赚了。”   “……”   “接下来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其他的交给我。”   “好嘞。”天相依然笑嘻嘻的, 仿佛失去胳膊的人根本不是他。   白优看了看他, 临走之际说道, “你放心……你以后娶妻我帮你张罗,一定帮你找一个你喜欢的人。”   天相愣了一下, “谢啦。”   白优刚要出去,此时, 安王却火急火燎地推门而入。   “到底怎么回事?”安王直接问道。   两人对于今天的情况都措手不及。   虽然早有准备后胡会搞什么袭击,却没想到他们是直接发兵而来。   以目前这情况, 真要打, 他们不一定能撑得住。   安王看向白优:“为什么他们出现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优摇了摇头,“我们也没接到任何消息,即便是探子被杀,消息也不可能被封锁。”   安王:“那他们是怎么从北地杀到这来的?总不至于连百姓都是他们早就安插来的吧?这也太离谱了。”   白优也觉得不对劲, 安插几个人还有可能,这种数万人的规模,不可能安排过来的。   天相轻咳了一声,“说来我觉得有点奇怪。”   两人当即看了过去,“奇怪什么?”   天相:“这些后胡的兵马其实……比较弱。甚至都有点不像兵。”   白优神色微敛,“怎么说?”   “我与司主在北地与后胡那些精兵交过手,后胡兵马大多身强体壮,要想和他们打非常难,但今日这些……出手毫无章法,就像是不受控的见人就砍一样。如果真是平日里我们交手的那些,恐怕我们根本不能把人顺利救回来,那些百姓,甚至都没机会逃走。”   白优陷入沉思,脑海里蓦然闪过关上城门之际那抹熟悉的身影。   白优看了安王一眼,沉吟道,“但也不能排除这些人是故意让我们掉以轻心的。”   安王点了点头,看着白优,欲言又止。   其实比起这些明面上的士兵,两人恐怕更担心的还是他们背后的那一手……到底是什么?   “砰!”   忽然,一声巨大的声响在房间外响起。   两人一惊,跑了出去。   此时,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跑了进来,跪在他们面前,“报!”   安王:“什么事儿?”   “城内混入了后胡的人,杀起来了。”   !!!   来了!   他们那一手……终于来了。   白优和安王片刻不敢耽误,当即赶了出去。   而一来到城内,入目全是火光。   打杀声,呼救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杂在一起,那些被救进来的百姓和城内的百姓窜到一起,根本分不清是敌是友。   甚至就连百姓也和士兵们厮杀到了一起。   好端端的城内,突然之间成了一片地狱修罗场。   到处都是死者的尸体。   鲜血洒落到雪地里,触目惊心。   白皑皑的雪面几乎都被鲜红所侵蚀。   面前一个老妪朝着白优颤颤巍巍的走了过来,“救……我……救……”   她的身后一个发狂一样的士兵在追杀她。   白优急忙过去将老妪救下,一脚踢开了士兵。可下一秒,老妪却不知何地掏出来一把刀,对准了白优。   “小心!”那士兵急急喊了一声。   白优先一步反应过来,直接夺下了她的匕首将她推到一边。   老妪的头撞到柱子上,直接死了。   白优亲自看着老妪闭眼,一双浑浊的眼睛在闭上的时候却是灰色的。   白优心里当下一跳,跑了过去检查她的尸体,发现老妪的眼睛在死后呈现的是灰色的。   刚才她跑来找白优的时候眼睛明明是正常的,怎么死了反而变色了?   而那个士兵已经跑到了白优的面前,“你没事吧?”   白优为刚才自己的误会道歉,“你们怎么会和百姓打起来的?”   “白小姐,他们……是他们先动的手。”   “怎么说?”   “我们本来按照你的吩咐将这些百姓集中安排到一起,但是我们给他们送完水和粮食以后,他们却莫名其妙开始抓狂,这里面有些人疯狂的朝着我们进攻。”   “都是后胡的人?”安王闻声跟了过来。   士兵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们以为是百姓里混了后胡的人,但后来我们自己的人马里也有人开始发疯一样的杀了起来。紧接着……之前我们安置好的百姓里,也开始有人杀了起来。”   安王脸色沉了下去,“看来……他们是有意把百姓赶进城内的。只是……后胡什么时候安排难么多奸细过来的?”   白优蓦然想到了什么,“不,不对。”   她蹲下去检查老妪的尸体,除了眼睛里的异样,这老妪明明就是一个大盛子民。   白优又去附近找了找,在不同的死者身上看到了同样的灰色眼睛。   “你在找什么?”安王问道。   白优来不及解释,如今整个上京已经成为战场。   她直接冲到了不远处还在厮杀的人身上,一个看上去柔弱的女人此时正用剑刺向守城的士兵。   白优直接出手将人打死。   那女人倒下的时候,眼睛也在顷刻变成了灰色。   白优看向士兵,“你刚才说给他们送完吃了以后,他们才开始发疯的吗?”   “嗯,是。”   “都给他们吃了什么?”   “就普通的干粮和水。”   白优眼睛眯了起来,干粮是她检查过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除了——水?   白优趁乱一路杀到了百姓安置点,去检查了那些水。   这些水没有被人下过毒,甚至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发疯?   那些城里的百姓为什么也会参与到其中?   “你在这里想办法,本王先安排人手。”安王看着这周围的混乱实在没心思等她解谜,留下一句就要走。   “等等。”白优却叫住了他,舀了一口水让他尝尝。   安王喝了一口,“没什么奇怪的,和平时饮用的没区别。”   “对啊,吃的喝的都没问题,人为什么会忽然发疯?”   白优喃喃自语。   不对。   上京所有人喝的都是月椟桥那里流淌的水,今天这些也是从那里打来给他们的。   但是紫薇讳上最关键的地方却也是月椟桥。   风水眼,枯死洞,水月镇,皇陵……   之前那些想不明白的线索倏然像是重新被解开,她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王爷……这些发疯的人都中了蛊。”白优说道。   “蛊?”   “还记得之前的枯死洞和绝命煞吗?”   “嗯。”   “枯死洞里除了皇室,还有不少孩子被吊死在那里,当时我们都只以为是为了制造让盛帝断子绝孙的绝命煞。”   安王听出了她的画外音,“你的意思……这局还另有作用?”   白优点了点头,“血缘,或者说血脉,是一个连风水命理都无法解释清楚的东西,拥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即便生活在天南地北,有一天也会奇迹般的相遇。血缘者之间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线,拉扯着他们。好比南氏一族,只要身体里流淌着的是皇室的血脉,他们身上就一定会有某些共同点。”   安王对此倒是深有体会,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皇宫更在意血脉血缘了。   “所以呢?你的结论是什么?”   “枯死洞里那些密密麻麻死去的孩子,都来自于大盛。确切地说,是来自于大盛的子民。孩子就是那个血脉牵引者,简单来说,只要控制住了这些孩子,就等于间接控制住了与他们有血缘关系的人。这人或许只有一个,也或许……是一家。”   白优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安王,“任何风水局的形成,借助的都是天地自然万物,绝命煞冲着皇宫而来,也等于是冲着整个上京。孩子们的煞气流窜在整个城市里,会加深与他们血缘之人的羁绊,这蛊就能直接下到他们身上。这也是为什么,除了那群难民,还有士兵,以及之前就安置好的百姓。”   安王后背一阵发凉,“那为什么现在才发作?”   “记得紫薇讳上的风水眼吗?”   “嗯。”   “风水眼本就是一国气脉之所在,那里的水,承载了大盛世世代代的气运,这气运宛如盛帝一样,都是绝命煞要攻击的目标,一旦进入到身体里,气运与他们的血缘煞气所结合,就会起到唤醒蛊的作用。”   白优说着不安地朝着城墙上跑去,“当然……能操控这些蛊的,一定还有一个蛊王,是他操控这些受蛊者杀人的。”   她猜得没错的话,对面那些大军甚至也都是血缘关系者,根本不需要从后胡带兵,只要把这些血缘者集结到一起,就足以控制住他们为己所用了。   这一招……虽然花费时间很久,但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得到想要的结果。   因为……他们所设下的,根本就是一出自相残杀的局面。   白优顿时对后胡这个蛊王充满了好奇,到底是什么人,会布下这样缜密又恶毒的布局?   白优站到了城墙最高处,城墙外已经搭建起了军营。   但白优还是一眼就在上面的高台上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紫色锦袍随风猎猎,孤傲又决然。   盛千夷?   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   白优瞳孔微缩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切操控者……竟然会是盛千夷?   他什么时候和后胡搅到一起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盛是他的家啊,他为什么要毁掉?   白优一颗心顿时乱了起来。   一时之间她甚至无法承受这个结果带给她的刺激。   她唯一的亲人,为什么要做出叛国的事情?   而远处的盛千夷,似乎也察觉到了白优的存在。   两个人就这样远远相望着。   城外的白雪与这城内的火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如他们此时彼此的心境一样。   盛千夷看着白优,发现她整个人暴躁地在城墙上走来走去,淡淡勾起了嘴角低声呢喃道,“呐……真是有意思呀……时霓……我送你的见面礼还喜欢吗?”   白优这会儿整个人都要气得冒火了,她非常想要冲下去问问盛千夷到底在搞什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秦丞相和他搞到一起的?   他们的计划已经有十年之久了,难道从一开始他出现在她的身边就是一个骗局吗?   “报!东南西北城内四角发现妖物的痕迹!”   身后蓦然传来新的汇报,一瞬间将白优重新拉了回来。   听到有妖物,白优也顾不上盛千夷了,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当即回头,“怎么回事?”   以他们当时了解到的程度来看,能做出那两个妖物就已经算不得了了,怎么会还有?   而且,妖物存在势必会影响风水场,可是上京并没有受到影响和改变,这些妖物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的?   白优和安王简直没有停下的时候,这里交给士兵先应付着,当即就往最近的方向走。   不一会儿,他们就看到了所谓的妖物。   一个人身或者动物身人头,显然进化并不完全的实验失败体。   没有见过这种怪物的百姓,吓得到处逃窜。   而逃得慢的被抓到,就直接被妖物给吃进了肚子里。   安王看着这一幕简直头皮发麻,但也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   “本王就说他们那实验都失败了怎么还能兴风作浪,原来……是故意把培养了一半的半成品放出来。”安王冷冷说道。   这些实验品是经过万分之一的厮杀才融合与活下的。   水月镇的实验要杀那么多人给他们吃,显然不够。   但若是运用到战场上,每多吃一个,反而就有可能多培养出一个成品。   他们简直就把上京当成了他们的实验场。   想用上京的百姓来完成这些疯狂实验的融合!!   安王被秦丞相与后胡这种毁灭人性的行为气的浑身都在抖,又是利用血缘让百姓自相残杀,又是让这些半成品杀人吃人,怪不得他们敢这样来与上京作对了。   这城门一关,说白了,就完全是上京自己人的修罗场。   “白小姐,你可有应对之策?”安王玩弄权谋还行,面对这些阴损的招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若城内的杀戮不能尽快平息,那不用等后胡攻进来,他们就先自己把自己杀光了。   白优观察着妖物的行踪,发现他也不是谁都吃。   白优悄无声息地盯着其中一个跑走的,没跟几步,就发现他对着其他无辜百姓痛下杀手。   白优一把将其制服,拧断他脖子以后,看到他的眼睛瞬间成灰。   白优当即折返,“目前我们需要把中蛊的人,和没中蛊的分开。”   安王无比头疼:“可是,这要怎么分辨?只有死了的人眼睛变灰才是中蛊者,死之前根本看不出来任何异常。不如我们派人先过去把蛊王杀了?”   “不行。”白优语气坚决的摇了摇头,想到那一抹紫色的身影,心口就一窒,“蛊王与这些是共生的关系,他若死了,所有百姓都会死。”   “那现在该怎么办?再杀下去,上京就只剩一堆尸骨了。”   白优看向身侧的安王:“先把人分开再做打算。这妖物不吃中蛊者,看到他们放过的就全部抓走,其余的百姓重新找地方安置一下。不过……最好引着他们全城搜找,这样会方便一些。”   安王正想问上哪里去找人来引诱妖物跟着全城跑,此时,之前救醒的那两个妖物一路小跑过来道,“……白小姐刚才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我们毕竟也是大盛的子民,身上流淌着那些妖物同源的血,他们不会吃我们,我们可以去引诱他们。”   “好。”白优答应了。   “但四个方向两人恐怕不够。”安王补充道。   白优转身了一眼妖物,“我哥和我的车夫他们俩也可以,比起能苟能逃命,没有人比得过他们,你们去淮安侯府把他们带出来以后,你们再分四角行动。”   “是。”   白优安排完以后,安王这边重新整编队伍配合他们四人进行抓捕。   白优顾不上城外的盛千夷了,只能调头先回天玄司把床榻上的天相给叫了起来。   白优:“之前枯死洞那边死者身份的确认是不是你做的?”   天相:“是。很多家属都已经联系上了。需要我做什么白小姐尽管吩咐,外面的情况……我都知道了。”   白优知道自己这样麻烦他的确不好,但现在人手不够,今夜若撑不过去,上京恐怕就保不住了。   所以,她直接下令道:“我需要你与安王那边配合,抓到的人即刻确认身份,是不是都是那些小孩的家属。如果是……严密控制起来,遇到反抗者,直接杀。”   天相已经下床了,“我这就去。”   白优点了点头,点派人手随他离开。   头顶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白优站在被踩湿的院子外看了看这空荡荡的天玄司,耳畔的喊杀声一直没停下来过,又是一个不眠夜啊。   白优重新拿起剑杀了出去。   今夜……她一定要撑住!   她一定要撑到他回来。   宋从极……你快点回来啊……   *   “报!粮草库起火了!”   后胡军营里,忽然响起一阵骚乱。   驻扎的士兵们纷纷跑去灭火。   唯独两个士兵走了相反的方向朝着王帐而去。   王帐里,一个将领正在里面喝酒。   整个人似乎因为高兴,喝的酩酊大醉,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看到有两个士兵走了进来,生气地怒喝:“放肆!谁让你们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两个士兵都没有回答他的话。   其中一个,径直走到他的面前,一刀毙命。   那将领连呼救都来不及,就已经死了。   “司主,这王帐里怎么就是个下等兵?我记得以前见都没见过啊。”魁斗收回刀检查这死者。   宋从极也深感奇怪。   在王帐里翻找半天,发现这几日跟他们打的的确是他。   怪不得宋从极总觉得这后胡军队像变了一样。   本来,自从他抵达边境以后,是想把人手带走的,却传来后胡大军压境的消息。   宋从极和他们打了几次,发现这帮人后胡人特别狡猾,根本不直面应战,宋从极只要攻,他们就退。   这一点都不像之前的打发。   要不是着急回上京,他难说就会留下来在这里和他们打持久战了。   但就因为着急,所以他才冒险闯了王帐,却没想到……坐镇此处的根本连个将军都算不上。   而翻遍整个军营,别看后胡的人一副要压境的样子,甚至几乎所有兵马都留在了这里,但其实他们压根就没打算过真往下攻。   宋从极看着将领的尸首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们这是故意把宋家军留在边境不让走,真正的精锐和将领恐怕全都去了上京了!   既然连兵马都没带去,直接去的首脑……   宋从极想到他们那些阴暗的目的和计划,整个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恐怕他们是打算利用上京城的百姓自相残杀来达到目的了……   虽然他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的手段是什么,但如果要利用百姓来换取胜利的话,宋从极也已能推算出上京将会遭遇什么了。   “白优有危险!”   宋从极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这句话,以上京的兵力要想抵御后胡几乎没有胜算。   如今将领已死,边境这边后胡恐怕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他当即回去,调派了一万精锐提前跟着自己往回赶。   然后将魁斗留在这里镇守,其余人马随后跟上。   宋从极的右手因为奔波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但他也顾不上休息,甚至连包扎都来不及重新弄,换了马车就继续赶路。   上京那边……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   越是没消息,就越让人不安。   看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大盛景致,宋从极一颗心却从未放下来过。   快点……   再快一点……   白优……等我! 第81章 16 时霓,我送你的,喜欢吗   朝霞降世, 洒在屋檐楼宇之间。   经过这一整夜的奔袭与杀戮,上京城内的动荡,终于平息下来了。   “殿下, 目前已经将所有中蛊者抓获全部关进了地牢里,关不下的那些已经全部集中在城东,交由天玄司看管。”   “白小姐, 正常的百姓已经全部转移到了天玄司的密道里。”   “那些妖物已经被控制住了,目前关到了宫中天牢……”   安王和白优站在城墙上,听着侍卫们一个个的汇报。   看着陷入平静的城市,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却一点都无法放松下来。   “死伤多少?”白优沉重地问道。   “城内兵马死伤过半,目前能调用的不足两万人。百姓人数暂时还未统计上来,但中蛊者已经过万,目测超过了正常百姓。”   白优点了点头, 也不难想象, 毕竟用了十年时间来设下这个局, 怪不得他们可以有恃无恐的这样出手。   就这些中蛊者也足以毁掉一个城了。   “从未中蛊的百姓里挑选能打能冲的男人暂且充军。”白优下令道。   “是。”   “寻求增援的人马都顺利出去了吗?”   “已经由天玄司亲自送出去了,援军估计很快就能到。”   “嗯。下去吧。”   白优挥了挥手, 将领即刻去安排。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能用的人, 不到两万了。   真要与外面那些大军打,他们只有一个结果——死。   安王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是中蛊的人少一些, 也许还能让他们一起抵御一下,如今内忧外患,宋从极还有多久才能到?“   白优摇了摇头,“路程再快也至少需要三四天。”   但他们能不能撑到三四天这还说不准。   话音刚落, 城外忽然擂鼓震天,城墙上的军将喊了起来:   “不好!后胡的兵马打过来了!”   白优急忙转身,城下黑压压的一面,手持钝刀一步步朝着他们奔跑而来。   咚——咚——咚——   城墙下的车辇推着巨大的树桩一下下的撞着城门。   不断往上飞升的钩子朝着城墙丢了上来。   守城的士兵们刚刚才坐下来休息没一会儿又只能起身急忙应战。   “他们还真是步步紧逼啊。”安王在身侧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一波要是守不住上京就保不住了。”   白优扭头下令:“把城内所有士兵都调过来守城,还有那些没中蛊的百姓,不管男女老幼能换上军装的全部换上,一起守城。”   安王没什么异议,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如今全城百姓的宿命都紧紧的联系到了一起,谁也逃不了。   “炮筒呢?”白优继续问道。   “在。”天玄司副指挥跑了过来。   白优:“还有多少弹药?”   “城内弹药全部加起来只有不到五十发了。”   白优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下令道:“全部点了。”   “全部?”   “嗯,全部。”   安王愣了一下:“你疯了?万一他们之后再进攻怎么办?”   “对面不知道我们有多少兵马,眼下只有全部点了,至少能让他们有所畏惧,以为我们准备充足不敢贸然上来送死,否则,这一击不能震慑住他们,之后再想守就难了。”白优郑重道。   安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还能如何反驳。   副指挥直接调头领命安排去了。   不一会儿城墙上开始涌上人马,面对着那些一个个往上爬的敌军,大家只能拼尽全力去应战。   砰——   火药朝着后胡的军队炸了过去。   砰——   砰砰——   火光在城墙下蔓延起来。   后胡的兵马没有像之前那般猛冲了,纷纷后退与他们保持着距离,显然在准备着第二次进攻。   副指挥跑到了白优身边,悄声道:“没有多少火药了。”   天相此时也已经来到了城墙上,比起并没有太多战场经验的白优来说,他从小就在边境上大,对战争太过于熟悉了,“白小姐,下面的都是大盛的百姓,他们恐怕根本不在乎死了多少,今天是打算势必拿下上京了。”   白优脸色沉重,听出了他的画外音,“嗯。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天相:“我在想若是正面应敌我们没有太多的胜算,或许我们可以声东击西,让他们产生被包围的错觉?毕竟他们一直没有看到宋司主,想必已经知道他去调兵了。他们敢这样冲,恐怕也是料定了他不在。要是他们发现后方也有兵马,或许就会有所顾忌,不敢再贸然前进。”   白优认真地想了想,“这倒是个办法。”   安王:“可是现在城内只有这么点人了,哪里有兵马去绕后进攻?”   白优忽然想到了月贵妃送给她的令箭。   “宫里现在什么情况?”   安王愣了一下压根没考虑过宫里:“父皇把禁军全部调到了他的宫殿里,目前很安全。”   白优:“禁军有多少人马?”   “一万。”   “那够了。”   安王没想到她居然把主意打到了禁军的身上,上京城内乱成这样,他都没想过要去碰那些。   皇宫是最后一道防线。   若她把禁军调走,真杀进来了,这大盛国可就全部完蛋了。   白优知道安王在想什么,她迎上他的目光,“殿下,只有赢家才有未来。”   安王猛然一怔,“本王随你进宫。”   “谢谢殿下。”   白优将这里交给了天相,当即随同安王一起进宫调禁军。   盛帝此时正瘫在床榻上,听说他们要调走禁军,气得摔了所有东西,“不行,你们把禁军调走朕怎么办?”   “陛下,若现在不出手,那上京城的百姓又该怎么办?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后胡的人马杀进来,死的最惨的还是百姓。但我们现在还有机会,若不去拼一下,就连机会都没有了。”白优跪在他的面前诚恳的请求道。   盛帝语气坚决,显然病痛已经让他对死亡充满了极深的恐惧,“不……不可能。你们休想调走朕的禁军。”   白优还要再说什么,安王已经失去了耐心,直接走了过去坐到了盛帝的床边,然后将他打晕了。   安王:“啊?父皇你说什么?哦,好……把禁军给白优是吗?行,我知道了。”   白优:“……”   安王将盛帝放回床榻:“父皇有令,宫内禁军全凭白优调遣。”   白优站了起来,“谢了。”   目睹这一切的陈公公拉上帘子,不让任何人看到昏迷过去的盛帝,然后对白优提醒道,“……白小姐,调禁军需要有令箭的,否则即便是陛下口谕,他们也不见得听你的。”   白优笑了笑,“公公不必担心,我有。”   说着,白优片刻没有耽误,拿着月贵妃赠予的令箭直接调兵绕后而行。   因为之前早有准备,白优特地让他们换上了宋家军的战袍,让他们误以为是宋家的援军到了,然后随着她一路从天玄司密道出城……   *   前方打得如火如荼,通往上京城的路上尸横遍野,城墙下的尸体都堆积成了山。   盛千夷坐在车辇里气定神闲地看着前方的杀戮,“还没攻进去?”   秦丞相面露难色:“不愧是天玄司……没想到他们准备的这么充足,恐怕城内的情况和我们之前预估不同,以他们这个攻势很有可能城内已经调遣了不少人。少主,不然……我们先退吧?再打下去我们的人都已经少了一半了。”   盛千夷碧眼冰冷地望着前方,“继续攻。”   秦丞相:“……是。”   城墙外,后胡兵马们准备着下一轮的进攻。   突然,一个将士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报!后方有敌军突袭,我们被包围了!”   “什么?”秦丞相激动地站了起来。   盛千夷微微挑眉,看向远处的城墙上。   那里已经没有白优的身影了。   她会去哪里了呢?   秦丞相没注意到盛千夷的出神,“……没想到宋从极调兵这么快就来了,快,撤退。马上撤退!”   说着,秦丞相一边下令让前方收兵,一边先带着人去后方查看情况。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去,就被林子里射出来的箭雨吓了一跳。   伴随着箭雨,还有响彻整个山谷林间的战鼓和喊声,听着人数都宛如上万人。   秦丞相是见识过宋家军的厉害的,他们这些无非大多都是些大盛的百姓,和那些常年在战场刀尖上滚血的战士不同,宋从极当年可是带着几千人就把后胡十万大军都逼退,他可没有胜算真和他打。   所以,他毫不犹豫下令收兵撤退。   白优料定他们误以为是宋家军一定会撤退,所以早就躲在林子高处,等他出现。   在秦丞相准备往后撤的时候,她手里的箭直接射了出去。   一箭毙命。   秦丞相倒在了重兵之下。   群龙无首,至少能让他们乱一阵了。   白优收起箭就要走,此时,一抹紫色的阴影从身后掠过。   白优后背顿时一凉,马蹄声从身后传来,盛千夷直接带着人马来抓她了。   白优:“……”真不愧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她会做什么,会躲在什么地方,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他啊。   白优来不及多想,察觉到他们的队伍已经开始撤退,她也当即放出手里的烟花,示意禁军们撤回去,自己则飞快地一夹马肚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盛千夷直接来追她。   还没跑多远,她的马直接被盛千夷砍中了腿,栽到地上,结果,她就被盛千夷从马背上捞了起来,直接拽上了自己的马背。   “时霓……自己都送上门来了,为什么还要跑呢?”盛千夷靠在她的背后,懒洋洋地问道,语气熟稔自然,就像是在和她唠家常一样。   白优却只觉一阵冰凉,问出了这些天一直盘旋在心里的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盛千夷捏着她的下巴转过头,“你不是知道的吗?何必问我?”   白优莫名其妙:“我不知道。”   盛千夷眼底漫过一丝疯狂的星火,“你不要我了,我总得给你的人生留下点色彩啊,就像你留给我的一样。不然慢慢的你就会忘了我的。”   “……”   “时霓,如今这份记忆,可还喜欢?” 第82章 17 盛千夷,我答应你,你会和我走吗   小时候刚接回盛千夷的时候, 白优就知道他性格里有太多不稳定的因素。   但她一直都以为那是因为从小就遭遇追杀导致的缺陷,只要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他也就渐渐恢复了正常。   甚至即便后来他们每天生活在一起, 他除了某些时候会有一些极端的情绪以外,大部分时候他都和她无异。   但现在,她才忽然明白, 他正常的外表下隐藏着多么黑暗的洪流。   这洪流甚至比之前她以为的更阴暗和恐怖。   盛千夷的话她接不上来,她从未想过一个人能疯到用这种方式来让别人记住。   而盛千夷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却并不在意她的沉默。   此时,队伍的将领骑马来回报:“少主, 那些宋家军消失了。”   “嗯,下去吧。”盛千夷似乎并不意外,或者说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对于他来说, 白优比那些宋家军更加重要。   从她往另一边跑起, 她就注定要被他抓到的。   他们直接退回到了安全营地驻扎。   盛千夷把白优关在自己的军帐里。   秦丞相死了, 盛千夷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像是死掉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处理完他的尸体, 就有新的人顶替了他的位置。   而后胡的人对于她这个凶手,虽有不满, 却也在盛千夷的威亚下闭了嘴。   盛千夷并不避讳白优,当着她的面就与众将领讨论对付上京的事情。   白优被迫坐在他身后, 看得出来虽然外面那些攻城的大多是百姓, 但后胡的兵马却还是有一部分混在了其中,而且在军帐里的,全都是后胡主将。   那身上挥之不去的煞气,显然都是常年在战场所浸染的。   他们一声“少主”让白优对盛千夷的身份产生了更多的疑惑。   到底是什么时候起, 他和后胡之间建立起联系的呢?   明明自小他就与她生活在一起了,即便她死后这三年,他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成为他们的少主。   如今后胡背后操控着这一切的人,到底是谁?   白优本来打算先想办法逃走的,但现在她却改主意了。   至少,也得知道点什么再走才行。   盛千夷处理完公务,已经命人端来了晚餐。   他的心情很好,桌子上都是他们曾经经常吃的饭菜,也都是她所喜欢的。   可是,她却没什么胃口。   盛千夷淡淡瞥了她一眼,“不想吃?”   白优悚然一惊,看到了他眼底的危险,她了解盛千夷,越是忤逆就越会让他兴奋,所以,他让怎么样,她就怎么样。   “没有。”白优当即拿起筷子强行吃了几口。   盛千夷静静地看着她吃,这一刻军帐里安静异常,明明知道她对自己充满戒备,却也还是无法控制住心里漫起的喜悦。   至少……她又来到他身边了。   真好……   *   此时的上京城内,白优被抓,安王脸色比谁都难看,但为了稳定军心,这个消息却不能说。   而且,目前敌方情况不明,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救白优。   好在对面是盛千夷,他们只能祈祷白优能够在他手上顺利的活下来。   然而,谁也没想到,第二天,白优就被盛千夷带到了战火中间。   主将被抓的消息全都知道了。   而白优虽然活了下来,但明显却被当成了交战的筹码。   两军再次对垒,但明显因为昨日死伤的惨淡,这一次,盛千夷并没有轻易下令。   对面的城墙上,安王看着被单独送出来的白优,知道是后胡这边故意将她放出来想让他们来救人的,他急得跳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昨天已经耗尽了他们所有的弹药,这个时候一旦动手,对方自然就会知道他们的底了。   这太危险了。   在白优一个人,和上京那么多人之间权衡再三,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盛千夷看对方没反应,故意把白优推到了中间,想给他们创造点来救人的机会。   可是,等了很久,城墙上始终没有任何命令。   盛千夷讽刺地看着白优,“时霓……这就是你拼命保护的地方?你保护那些人有什么用?我给了他们机会,他们都不敢来救你。”   白优却淡淡笑了,“盛千夷,这才是对的啊。”   盛千夷愣住了。   白优看了他一眼道:“为了救我要牺牲很多人,何必呢?我也不希望他们真来做傻事。”   “我看傻的人是你!”   白优不以为意,“若我的命能换这大盛盛世,我愿意牺牲。”   盛千夷难以理解的看着她。   白优知道,他从小就生活在流放之地,没有家国的概念,对于他来说,家国从未保护过他,他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她能理解。   但对于白优来说,这却是她的家啊。   即便它有各种各样的毛病,那也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国家很大,也很小,每个人都只不过是这家园里很渺小的一部分,但即便只是一部分,白优也希望有生之年,自己能为这个国家绽放过哪怕只有一次。   因为这里有她爱的人,有她想保护的人。   所以,就值得她去守护它。   盛千夷却忽然被她的话激怒了,“他们不值得你牺牲。”   白优望着对面的城墙,长舒一口气道,“盛千夷,不管值不值得,这是我要保护的地方,我就不会允许你对它进行践踏,你明白吗?”   盛千夷瞬间吐出了一口血,像是被她的话刺激到了一样,他扭头直接下令:“攻城!”   白优:“……”   旁边的将领犹豫了一下,“少主,我们昨天牺牲了不少人,对面估计火药还有不少,宋家军还不知道埋伏在什么地方,贸然攻城对我们不利啊。”   “少废话,攻城!”   “……”   将领发现根本劝不住,盛千夷发起疯来谁敢拦?   更何况,他才是此次的主帅,他也只能下令进攻。   而城墙上的人,经过昨天一战自然已经料定他们不会再轻易动手的。   却没想到盛千夷居然这么疯狂。   白优看着那些大盛的百姓,被他控制的犹如傀儡一样上去送死,整个人脸色都变了,“盛千夷,你够了!”   盛千夷看到她生气,反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了起来,他知道她在心疼这些大盛的子民,不管是他这边的,还是她那边的,但是,这份心疼却让他更加愤怒。   她的眼里连他都没有,凭什么要装着那些不认识的人?   “时霓,我知道你想保护那些百姓,但你看,他们都在自相残杀呢。”   “……”   “你说,要是大部分百姓都死了的话,只有你一个人活着,是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白优:“……”   盛千夷狂妄的大笑着:“看着他们被我控制,你却无能为力的样子,是不是很绝望?现在……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了嘛?”   白优:“……”这个疯子。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盛千夷说着,嘴里又开始涌上不少鲜血,他吐了一口,又吐了一口,白优甚至能看到在他肌肤之下沿着他的经脉快速挪动的蛊虫。   果然……他是让自己成为了蛊王。   而要承载这样的蛊,承载对那么多人的控制,从蛊虫进身体的那一天起,便注定要用自己的血肉骨髓来滋养他们了。   这种程度的痛苦,白优想想都头皮发麻。   这得疯到什么程度,才会让自己去当这个蛊王?   然而,他脸上却一点痛苦的表情都看不到,反而只剩下对生命的漠然。   他一边吐血一边看着白优脸上漫起的愤怒。   明明身体里疼的要命,他却开心的笑了起来。   很好……他给她留下了最深的印象了……她不可能忘得了她了……   面前血腥味浓烈的蔓延在空气里。   白优闭了闭眼,什么都不想再看。   而就在这个时候,城墙上忽然响起了擂鼓。   城门打开了。   安王带着人马直接杀了出来。   除了所剩不多的兵马,还有那些禁军,以及……无数的百姓。   他们一拥而上与面前进攻的这些敌军打了起来。   敌军里本就几乎都是大盛的子民,看着自己的同胞与之搏杀,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就已经开始忍不住想退了。   白优与盛千夷都惊住了。   谁也没想到城内的百姓居然也都跟着杀了出来。   白优眼眶里瞬间泛起泪花。   盛千夷体内的蛊虫更快速地吞噬着他的血肉,他半跪在地上几乎要晕倒,也就是他失神的这个空档,那些原本还在冲锋的百姓们恍然一醒,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动手。   安王察觉到了异常当即也停住了。   战场上牟然出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死寂。   白优看着盛千夷的失控导致那些中蛊百姓片刻的苏醒,笑着说道,“盛千夷,你赢不了的,我背后站着的是整个大盛啊。”   “闭嘴!”   盛千夷反手给了自己一刀,正好扎住了体内在窜动的一条蛊虫。   然后,他涣散的神识重新恢复,他站了起来,而那些百姓也在他站起的同时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少主,我们先撤吧,对面人太多了没法打。”   将领急忙在旁边提议道。   盛千夷看着几乎快要杀到白优面前的安王,即便不愿意,却更不想让他们把白优真抢走,神色一冷下令道,   “退!”   白优远远地看了看安王一眼,冲他淡然一笑——不必担心。   而他们一退,安王自然也不会去追。   一回到营地盛千夷就因为蛊虫的失控而晕倒了。   后胡那边即刻安排人去处理他体内蛊虫的事情。   白优则被单独关押起来。   没有了盛千夷的打扰,她反而能更好的思考怎么应对这该死的蛊虫。   经过这一次,白优大概也已经摸清楚这蛊虫的体系类型了。   不得不说,研制出这种东西的人,当真是个把风水命理一切都研究的非常透彻的天才。   只不过,到底还是由怨气和恶念滋养出来的东西,利用血缘进行控制,终究还是有很多弊端。   这么多年养出来的蛊虫,虽然影响力甚大,但毕竟毒性太强,每一次控制都对人是极大的损耗。   而且,以她对这类邪法的了解,蛊王离开了人身载体就会死,但这蛊的影响毕竟已经渗透了十多年,它又不能死,一死那些百姓全都会死。   只有解除蛊王对血缘者的控制,那么,后胡这些人马就不足为惧。   胜利早晚也是属于他们的。   思来想去,白优发现只有转移,为它寻找新的载体。   想到这里,白优也已经知道了如何解除控制的办法。   于是,她一直按兵不动。   等到盛千夷重新恢复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直接开口问他道:“盛千夷,若我现在答应和你走,你会跟我离开这里吗?” 第83章 18 也只有骗我的时候,我才能拥有你……   盛千夷沉默许久, 显然根本没想到白优会提出这个问题。   他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真的?”   “是。”白优点了点头,“你曾经不是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平凡的生活下去嘛, 我想好了,我答应你。”   盛千夷眼底漫起喜悦,但表情却有些耐人寻味, “我不信。”   白优知道他会怀疑,索性道:“那我们现在就走?我不管大盛,你不管后胡了,如何?”   沉默。   盛千夷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即便无比清楚她会说出这些话,绝对有别的目的,甚至他也能猜到她有着怎样的计划,但她愿意跟他一起走, 这个诱惑, 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大了。   他从头到尾想要的, 也无非是在她身边而已。   哪怕不择手段,哪怕被人唾弃, 哪怕千夫所指。   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只想她的身边为他留有一席之地。   所以,盛千夷最终还是抬起了头, 笑道:“好。”   然后,他遣退了所有人, 就这样拉着白优离开了军营……   *   而此时的上京城里, 一群人还在商量要去救白优的事情。   安王脸色无比凝重,“……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我们的人手没有办法派出去救她,只能等宋司主回来。”   白驰到底还是关心自己的妹妹, “这得等到猴年马月去,盛千夷有多疯你没看到嘛?我妹妹在她手上,万一出事怎么办?”   包通拍了拍他的肩膀,“白公子先不用急,殿下说的没错,以我们目前城内的情况这样贸然派兵过去救人,实在是冒险,我们毕竟人没有那么多,之前冲出去都还是百姓的加入凑了数,眼下一部分兵马还要留着看守那些中蛊者,内忧外患都无法掉以轻心,这个时候我们最好还是以守为主。”   “那就看着我妹妹在敌营里不管不顾吗?”   包通叹了口气,示意他稍安勿躁,“让我把话说完,不要急。”   “你说话语速快一点别磨磨唧唧的。”   “……”包通被他噎了一下,也只能继续道,“白小姐目前来看,不管对方处于什么目的应该都暂且不会动她,我觉得不如我们挑选几个人混到对面的军营里去救吧?这样或许要更容易成功一些?”   白驰还没等安王开口就拍着胸脯道,“就这么定了,我去。伪装这种事情我驾轻就熟,他们发现不了。”   安王摇了摇头:“你真以为后胡的兵马是吃素的?本王再派一些人护送你们过去。”   包通道:“不必,我和白公子一起吧,我们都没什么武功,混在那些人里反而不容易引起怀疑。”   有悔也跑了过来,“我跟你们一起。这些后胡的人太阴了,万一在周围布了什么阵法,我还能破解一二。”   白驰一拍桌子定板:“那就我们三足够了。”   安王对于他们三的勇猛有些头疼,但这的确又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城内那些中蛊者始终是个隐患。   他一个人要应对朝里那些人就已经够烦的了,更别说如今主将被抓,天玄司那边,禁军那边又听从白优一人号令,这种情况下白优不在,对军心也会起到极大的打击。   想了想,好在这三人就算不在也对目前局势影响不大,也只能让他们去试试了。   于是,三人换上了最普通的百姓衣服,从天玄司的密道出去,朝着后胡的军营所在地跑。   只不过,三人还没抵达军营,有悔就突然叫住了他们。   “等等,你们看这是什么?”   两人沿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只见黑黢黢的林子里,地面上似乎有一些星星点点。   越暗的地方,那星星点点也就越亮。   而且这星星点点的方向是沿着军营外走的。   “这荧光粉好像是我给小姐的。”有悔嘀咕了一句。   之前带领禁军冒充宋家军从密道走的时候,她特地跟他要了一些,难道她自己逃出来了?   几人悄悄地凑近过去,发现这荧光粉仿佛鞋子大小,应该是被她弄到了鞋底,走的时候留下来的。   “这难说是我妹给我们的信号。”白驰激动道。   有悔点了点头,“小姐不是会算卦嘛,兴许她算好了今天会有人来救她,所以她故意留的?”   包通再次被白优的技术所折服,“先去看看。”   三人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被盛千夷拉着往前走的白优。   白驰观察四周,发现一个人都没有,盛千夷这么拉着白优就像是要单独处决她,或者去断头台一样。   眼下已经远离军营,甚至盛千夷也没什么帮手,他们好歹四个人,要对付盛千夷应该问题不大。   白驰毫不犹豫地跳了出去,“站住!”   前方的两人闻声一怔。   白优回过头来,看到白驰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本来还打算埋伏再行动的有悔和包通:“……”   罢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出去了。   白优看到这三人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城里的情况,说来也只有他们三混进来找她最为合适。   但却不应该是现在。   她在鞋底留信号,为的是将来宋从极来的时候,能有一个找到找到她尸体的方向,却没想到把他们给招来了。   “把我妹妹放了。”白驰冲盛千夷喊道。   盛千夷眯了眯眼,白优怕他出手,急忙将他拉到一边,对白驰开口:“哥,我是心甘情愿跟他走的。你回去吧。”   白驰愣住了,“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   白优瞥了一眼身后的盛千夷,不想因为白驰的出现而打乱自己的计划,眼下,她必须先解除盛千夷体内蛊虫的控制才行,“我没被威胁,我和王爷其实早就认识了,你回去帮我跟宋司主说一声抱歉,我和他先走了。”   包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不打仗了?”   白优:“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了。”   “???”   三人面面相觑,她这是闹的哪一出?   说不打就不打了?   死了那么多人他们想走就走了?   宋从极回来也不肯定会放过他的吧?   盛千夷跟她明明没什么交集啊,怎么就连宋从极都不要了,忽然要跟着盛千夷跑了?   白驰等人以为是白优受了盛千夷的威胁,哪里敢真让她走。   更何况,白优在那挤眉弄眼,这周围乌漆嘛黑的,白驰瞪大眼睛看半天都没看明白。   “你要跟他去哪里?”白驰追问道。   白优:“天涯海角,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这妹妹怕是被下药了吧?完了,更不能让她走了。   “总之,哥,你们先回吧,不用管我们了。”   “……”   白驰心道我回个鬼啊,你这见鬼的模样他真走了还是当哥哥的吗?   白驰不肯走。   白优只好拉着盛千夷调头先行离开。   “站住!”   可是,谁能想到白驰居然还没听出她的意思,一不留神直接朝着盛千夷冲了过来。   盛千夷这身手,白优都不一定打得过,他是哪来的勇气冲的?   白优看着他这样不要命,又感动又无奈。   急忙拦在前面,“哥,我们聊聊。”   白优将他拉到了一边,“你先回去。”   “你想做什么?”白驰怀疑地看着她。   “我自有打算,你不用管了。”   白驰仔细地打量着白优,他可是见过白优怎么对宋从极死缠烂打的,虽然他不想看着白优被宋从极拱,但他更不想看着被盛千夷这个疯子拱。   白优这性子有时候刚烈到不行,怎么可能会跟一个叛国者在一起。   “你要和他同归于尽是不是?”白驰凑近她耳边悄声问道。   白优沉默了,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   她并没有完全的把握一定能处理掉蛊虫,甚至也无法把握能全身而退。   所以,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用她一个,换这么多百姓,对她而言是值得的。   但是,她却不想让白驰他们知道。   “你走吧,我答应了和他一起走的,不会回头了。”白优拍了拍白驰的肩膀说道。   白驰好歹也是当哥哥的,怎么可能真看着她做傻事。   “不行。”   盛千夷在旁边听着两人的对话,显然已经散失了所有耐心。   他不可能纵容白驰这般放肆,所以,他直接走了过去,掐住了白驰的脖子,将他顶到了旁边一个树上。   “还不滚?”   “哥!”   白驰被撞出了一口血。   白优拉住盛千夷的胳膊,“我哥只是担心我,别杀他。”   盛千夷回眸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松开了手,将他甩到了一边。   “我们快走吧。”   白优拉着盛千夷想走。   可是,变卦发生的太快了。   她才转身,一道锋利的白光闪过,白驰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匕首,直接刺中了盛千夷。   然后整个人朝着他扑了过去。   盛千夷往后一退,白驰还在乱抓,盛千夷脸上的鎏金面具被扯了下来。   下巴处那一个为奴的印记烙在上面,像是讲述着他这尊贵的身份背后,有着怎样不堪的过往。   白驰不了解盛千夷的过去,自己也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印记。   可来不及多想,他扑在盛千夷身上就急忙冲白优大喊:   “妹妹,快跑!”   白优:“……”   盛千夷显然没料到白驰会有这个胆子偷袭自己。   但面具的脱落却已经彻底激怒了他。   他一脚将白驰踹开,从地上站了起来。随手拔掉了插在身上的刀,再次掐住了白驰的脖子。   面具下的盛千夷善且还能保持一些理性,脱了面具那便是谁也挡不住要疯魔的了。   白优眼看着带他离开的计划实施不了。   罢了,既然如此,那就在这里动手吧。   有悔和包通看到白驰被抓,也都纷纷赶来支援,两人纠缠住盛千夷想救人,纷纷让白优先跑,却被盛千夷左右手各抓住了一个。   另一个直接踩到了地上。   三个人的小命全都捏到了他的手里。   白优靠近盛千夷的身后。   就在他即将送他们上西天之际,她拔下了头上的发簪,狠狠地扎进了盛千夷的后背人体精血汇聚之处,往上一挑将里面那个正在沉睡的黑色蛊虫直接挑了出来。   随后,毫不犹豫地的闭着眼睛一口咽下,吞进了肚子里。   盛千夷浑身一震,回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身后对他出手的人。   “时霓?”   白优迎上他的目光,却是一片坦然,“抱歉。这蛊……不该存在。”   说完,白优忍不住呕了一口血。   她现在恶心爆了,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被蛊虫在身体里快速游走啃食的痛。   浑身都像在经历着无数次的骨折一样。   原来……他一直都在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吗?   白优在这一刻心里有些怅然,她以为她是了解他的。   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仿佛从来都没看懂过他。   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承载这样的痛苦去为后胡卖命?   盛千夷生气地直接将面前的人全都丢了出去,一直以来折磨着他的痛楚消失了。   或许早有心里准备,他甚至来不及在意她的突然背叛,反而拉住她猛拍她的后背,“快吐出来!”   “来不及了。”白优扯了扯嘴角,看向盛千夷淡淡笑了,“你已经无法控制那些百姓了。”   盛千夷眼眸微变,就着刚才的匕首就对白优动手,想要把蛊虫重新抢回来。   失去蛊虫他会死,但他不愿意她承受他所遭受的痛。   即便……她骗了他。甚至背叛了他。   但这些痛……不该她来承受。   他所爱的人,是这世上最纯净的那束光,不该被这些阴暗的蛊虫所腐蚀。   可是,白优在决定抢蛊虫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两人打了起来。   盛千夷出手极狠甚至毫不留情,一副要杀了白优的架势。   有悔急忙给白优递剑。   白优刚开始还有所保留,后来只能强忍着痛拼尽全力去应战。   四周风声呼啸,枝丫上的白雪簌簌抖落,无声的世界里只有兵器碰撞发出的冰冷摩擦声。   像是某种死亡的召唤。   两人此时的状态都算不上太好,但他们到底一起长大,太过熟悉对方了。   就在两人决定以一击结束最后战斗的时候,两剑相对,眼看着他们的剑尖就要刺向对方,盛千夷倏然收剑,迎上了白优的攻击。   一剑穿心。   剑插进盛千夷的身体里,停了下来。   白优愣住了。   盛千夷就在她咫尺之间。   头顶雪花又开始飘落。   一片一片落到剑上,又很快被上面流淌的血所融化。   世间寂静,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消音。   白优震惊地看着对面的人,刚才他完全能够避开她的攻击,可他却故意迎了上来。   他是故意逼她全力以赴,故意死在她剑下的!   白优看着那双暗淡的碧眼,颤声问:“为什么?”   盛千夷又往前走了几步,剑也就刺得更深了。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抬起手对准伤口处抠了抠,一条拇指大小的白色蛊虫被他从心口处扯了出来。   蛊虫刚一离体就像是听到某种号召,以最快的速度跳到了白优身上。   然后,直接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白优没有躲。   认出这是阴阳蛊虫。   她刚才吃掉的正好是阴。   那条蛊虫钻进她身体以后,冲到了她的心脏处,接着心口一阵痉挛。而之前那条在身体里游窜的蛊虫像是被牵引,在一瞬间安静下来,回到了她脊背处,陷入到了沉睡。   疼痛虽然还在,却比刚才那种全身被啃食的感觉好了许多。   盛千夷脸上又挂起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我不会让你死的。只吃一个,没用,只有我死了,这条蛊虫才会重新活过来寻找新的寄主。”   白优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我问你的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傻丫头……”盛千夷咳出一口血,“带我走出深渊的人是你,能杀我的也只有你啊。”   白优:“……”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白优陈述道。   盛千夷扯了扯嘴角,脸上却是幸福的样子,“也只有你骗我的时候,我才能短暂的拥有你啊。”   所以,明明已经猜到了结局会如何,他却还是义无反顾的答应了她。   “……”   “时霓……我们刚才一共走了六千七百八十二步……至少这些路,你属于我……”   “你……你这个疯子。”白优的眼眶红了起来。   他们本是这世间最亲的亲人,为什么他却偏偏要选择别的路?   盛千夷笑了笑,是的吧。   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疯了。   那么多年,他所追寻的,无非只是她而已。   可惜,终究还是什么都得不到。   从站到她对立面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可能了。   活在阳光里的她,又怎会接受他这种阴暗沼泽里的疯子呢?   他根本配不上她啊。   换做是他,也会选宋从极的吧?   他们才是这世上最般配的人。   但好在他用这场疯狂,换了那么几千步的路,让他拥有了她。   虽然很短,他也死而无憾了。   白优松开了手。   盛千夷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他依然寸步不离的盯着白优,即便她此时已经换了容貌,但神态气度还是过去那熟悉的样子,不管她怎么变,不管遭遇了什么变化,他果然还是无法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时霓……要是我们永远都不会长大……该有多好……那样的话你的身边只有我了……”   盛千夷望着一片片飘落的白雪,低声呢喃道。   白优蹲在他的面前将他拉了起来,无法接受他就这样死了,本来她还有很多话想问,可是,白驰却忽然跑了过来,一把拽起了她,“他们的人来了,快走。”   然而,话还没说完,一队铁骑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穿着主帅战袍的男人坐在铁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盛千夷,孤跟你说过,不该为任何女人动情,你怎么就是不听,一个时霓还不够,又来一个?”   盛千夷躺在地上望着白雪等死,没有理会对方的话。   白优一颗无比混乱的心瞬间冷静下来,这就是盛千夷背后的那个人了吧?   她看着对面,总觉得面前的男人有些眼熟,四五十岁的年纪,器宇不凡,尊贵异常,一看就绝非善类。   而且,他自称孤,那他应该就是后胡的王了。   她明明从未去过后胡,面前的男人却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张脸她确定他们曾经是见过的,她却想不起来这是谁了。   “你是谁?”白优开门见山地问道。   “南集。”包通已经替对面回答了,“前大盛太子——南集。” 第84章 19 对不起,我来晚了   这个名字让白优彻底惊住了。   南集?   盛千夷的父亲?   他不是早就死了嘛?   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 他为什么会跟后胡勾结到一起去?   当年身为太子的南集因为刺杀先帝被流放到北地,与胡人女子相爱并生下盛千夷,这之后盛千夷便成了皇室禁忌遭到了追杀。   爷爷去接盛千夷回来的时候, 她只知南集深爱着自己的妻子,所以宁可在北地受苦也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回来。但也因为如此,才顺利地保住了盛千夷的命。   此后, 便再也没有了南集的消息。   是后来他刺杀先帝的事情沉冤昭雪被追封,白优才得知原来他因为爱妻病逝,也随着去了。   如今,一个在所有人眼中早已死掉的人, 此时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身份还是大盛的敌人,这如何能叫人不震惊。   南集扫了一眼他们,目光比这冬日白雪还要冰冷,“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孤。”   包通脸色有些难看, 前朝太子成为了后胡的王, 这世上没有比这更荒诞的事情了。   “……您的画像一直在宫里悬挂着。”包通说道。   即便没见过, 但这与盛帝有几分相似的模样,他这个大理寺卿还是认得出来的。   南集冷笑, 直呼盛帝名讳道,“南盛还真是会装模作样啊。”   包通走上前来, 对于南集的叛国显然一时无法接受,比起盛帝, 对于很多人来说, 南集才是他们心目中最合适成为大盛国君的人。   作为时清先生的学生,南集年轻时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无论学识才华武力气度,每一样都出众傲人, 是多少人的目标和梦想。   他所制定的很多治国方案至今各部门都在沿用。   尤其,他在科举人才上的改革,更是让很多有识之士拥有了更多的机会走入朝堂为国出力。   他在太子之位期间,大盛甚至走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可以说,如今盛帝能顺利安稳的掌权到现在,和当年南集所打下的基础万万分不开的。   若不是后来他突然发疯跑去刺杀先帝,这皇位早晚都是他的。   看着自己最崇拜的人叛国,包通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南集!你身体里流着的是大盛的血脉,你是大盛的子民,这是你的根,更是你的家,为何要做出叛国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众人被这一声质问弄得都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一向淡定的包通居然会如此激动。   南集挑眉,低头看了一眼包通,笑了起来,“家?哈哈哈哈哈……当初把孤赶出大盛的,可正是这个所谓的家。”   “反正你们也要死了,孤不妨就让你们死的明白些。”   南集一夹马肚走到了包通的面前,“南盛能坐上太子之位,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包通被他问得愣住了,半晌才回答道:“你刺杀先帝。”   “孤当时乃是当朝太子,早晚这皇位也是孤的,为何孤那么想不开非得刺杀他?”   很多人当年也怀疑过,但后来因为平反,再加上盛帝已经登基此事便没有人再提。   眼下他既然这么说了,大家也大概能从中窥见其秘密了。   南集继续道:“当年真正刺杀先帝的人,是如今你们的大盛皇帝,他用此计谋嫁祸给孤,否则……这皇位何时轮得到他?”   “至于平反,无非是因为孤手上有他杀君的证据,才不得已妥协的罢了。”   皇权争斗素来如此,多少帝王都是踩着无数的鲜血往上爬的。   包通虽然心里已经大概明白,却依然不能理解,“既然是冤枉,你大可以回来夺权,你有那么多的支持者,将一切说明,大家还是会站到你这边,为何要叛国?”   南集被他的天真逗乐了,“你以为南盛能留着孤的活口让孤回来?”   “……”   “从上京到北地,孤这一路遭遇了多少追杀?后来若不是孤的妻子,你以为孤能活到现在?”   听着两人的谈话,白优之前所有的不解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怪不得秦丞相这样的三朝元老会叛国,甚至能在大盛的地界做出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建立起密不透风难以捕捉的谍网。   毕竟,这些人,可都是曾经的太子党啊。   他们本就是大盛,是南集的人,又何须再重新选择培养?   而且,当年若没有南集,也就不会有天玄司。   父亲可以说是被南集一路引领创建的这个机构,字符的运用,风水术的调和,情报密码的建立等等,皆出自他手。   南集这样的枭雄,是不可能甘心被流放的。   一个连自己都可以利用的人,除了权利和地位,根本不会把一切放在眼里。   白优想了想,一些细节处的不解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都说你在北地与一位后胡的女子成亲,那女人……其实是后胡王室?”   南集赞赏地点了点头,“不错。”   “怪不得在北地那样艰苦的地方,你却还是活了下来。接近那女子,也算是你计划里的一部分吧?”   南集笑了,“你很聪明。”   白优不置可否。   他没有回答,便已经是回答了。   南集当初来找爷爷求助的时候,天玄司已然倒闭,她也已经跟着爷爷四海为家,算算时间至少也有七八年了。   用这些年的时间伏遮,只为了搞定一个女人,这份耐心与魄力,也不得不让人佩服。   她甚至都怀疑,也许从他被冤枉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在密谋复仇了。   白优仰起头看向南集,“当年你将盛千夷送到时清先生手上时,我没猜错的话,那时才是你叛国计划,或者说复仇,真正实施的开始?”   南集再次挑眉,“看来孤这儿子的确挺喜欢你,连这些都告诉你了。”   白优不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只好继续以旁观者的角度分析道,“……你是故意把盛千夷的身份秘密传到宫里,也是故意让他们去杀盛千夷的,这样的话,你受害者的形象就已经立住了,谁都知道此时的你,多么的悲惨和难堪,时清先生会更加厌恶宫里这些人,所以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他。”   “而只要有时清先生在,你的一切计划才能顺利进行。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南集仁义善良,为了不让家里人受苦宁可自己去北地承受一切,是一个把家人放得极重的人。”   “时家收养盛千夷这事永远都不可能瞒得住盛帝,盛帝看到盛千夷在先生这里,反而更加放心,因为这就代表着你的孩子也在盛帝的掌控中了,只要你有任何异象,他就可以用这孩子来威胁你。”   “但谁都没想到,这不过是你计划里的一部分。示弱有时候只不过是为了麻痹敌人。”   “时家保你的孩子,就意味着时家站在了你这边,以先生的名誉和声望,不用出面也已经算是做出了选择。你要复仇,就需要有人。时先生乃是天下读书人之师,正是因为如此,上京的这些人才会真正为你所用。”   “同时,因为盛千夷这个‘把柄’的存在,不管你在大盛做出任何举动,也不会有人会怀疑到你的头上。甚至,恐怕就连你在后胡争权夺利,也不会有人想到是你。”   南集没有反驳她的话,打量着面前的女子,白皙瘦弱一看就是常年卧病在家之人,且从面相来看,也不是善于心计之辈。   倒是一双眼明亮非凡,和曾经的时霓有些相似。   这份聪明剔透就连他都有些许惊叹。   若是平时,她一定是他要笼络的目标。   可惜……现在……他们必须死。   “这世间少有如此聪慧的女子,孤很欣赏你,今天……就由孤亲自送你上路吧。”   南集抽出了身侧的长//枪,挥舞着直接朝白优劈了过来。   白优反应极快,调头就跑。   可是,四周铁骑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白优抢过对面的马和剑先把身后的人丢了上去,“你们先走!”   马匹冲出去的时候被杀出了一条血路。   “优优,上来!”   白驰伸出手。   白优杀掉了面前阻拦着她的人,急忙上了白驰的马。   南集没想到她身手居然还挺不错,当即追了过去,将手里的□□对准了白优的后背。   “小心!”   眼看着那枪就要刺入白优的身后,一个人影忽然闪了过来,硬生生接住了这一刺。   白优背后蓦然溅上一股热流,回头一看,盛千夷不知何时跑了过来,替她挡下了南集的致命一击。   “盛千夷!”   白优大惊。   盛千夷扭头冲她淡淡笑了,这笑容里没有痛苦,只有释然,放下一切的释然。   “……时霓……欠你的,我终于还清了……”   白优一怔。   “快……走……”   盛千夷丢下这句话后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纵身上马,将南集从马背上踹了下来。   南集怒不可遏,将插入他胸腔的长///枪拔了出来,“你干什么?”   盛千夷吐出好大一口血,却笑得森然,“老东西,我说过任何人都不能碰她。”   “你这个废物。让开!”   盛千夷丝毫没退,又挨了他一枪。   白优忍不住哭了出来,想要回去,马却跑的飞快。   模糊的视线里,盛千夷被南集的长/枪挑起直接砸到了地上。   再次刺穿。   死在了自己父亲的手里。   然后,南集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像甩开一个抹布一样,将他甩到了一边,重新上马追了过来。   呜——呜——呜——   可是,眼看着他们就要逃离军营附近,身后却传来了鸣笛声。   这马匹到底是南集的部队所训,听到鸣笛声直接调头往回跑。   众人:???   这下马背上的人都懵了,马儿奔跑的速度极快,他们就是想跳马都没有这个机会。   没几步路,马就驮着他们与南集又见面了。   而这一次,南集甚至没有跟他们说话的机会,故意用鸣笛让白优所骑的马匹冲向自己,然后,他手里的长//枪对准了白优的心脏。   就在这一枪即将刺穿白优的时候——   咄——   一支锋利的长箭忽然破空而来,射向南集的手。   他迅速地后退避开。   马蹄扬起,南集却也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谁?”   话音刚落,地面泛起一阵微微的震动。   一队银色铁骑朝着他们狂奔而至。   “是宋家军!”   南集身后的将领惊呼出声。   白优猛然一怔,回头,看到四面八方的铁骑里,有一匹白马正朝着自己的方向飞奔而来。   马背上的男人面容肃穆却英俊非凡,即便一身风尘,也难掩其锋芒。   他来了!   她终于等到他来了!   “是宋司主!”   白驰激动地喊道,从来没觉得宋从极居然这么顺眼过。   宋家军的出现让南集的队伍里瞬间骚动起来。   随后,密密麻麻的箭朝着他们射了过去。   “退!往后退!”   南集下令往后一边打一边撤出了箭雨的范畴。   白优等人因此被单独隔出一块区域。   宋从极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她的身边,单手拥抱住了她,“对不起,我来晚了。”   白优心潮起伏,将眼角的泪光擦掉,“没有晚,刚刚好。”   “你有没有受伤?”宋从极的语气里满是关切,熟悉的气息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白优冲他笑了笑,“我没事。”   “接下来,交给我吧。”宋从极温柔地对她说道。   白优点了点头。   宋从极替他们换了新的马,让他们站到了队伍的中央,随后,他才转身,冷脸看向对面。   宋从极身后的队伍里号角响起,不断朝着他们涌来的宋家军让南集等人有一些慌乱。   “王,我们被包围了。”   “军营那边起火了!我们中计了!”   “他们是故意用白优将我们引出来的……”   身侧的将领纷纷向南集汇报道。   不远处的军营里,此时已经被安王带领的人马所包围。   南集万万没想到宋家的人马会提前那么早赶来。   甚至,没想到原来白优被抓竟然也是他们的计划?   宋从极听着他们的慌乱却不动声色。   他其实提前两天就已经到了。   他知道后胡的兵马一定在这里埋伏着,但只要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他就不能贸然出兵。   他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机会。   直到白优将盛千夷带出来,他知道机会来了。   她和他即便不曾交流见面,他们之间也有着难以言明的默契。   果然,南集不可能真让白优将盛千夷带走,所以他带着一队人马出来抓他们。   南集虽然只带了一小队人马出来,但要杀他也并不容易。   他的人马还没有完全赶到,这一次要是不能留下南集,便不会有第二次机会。   本来他应该再等等的。   可是,看着白优被他们围追堵截,看着她陷入到危险,他一刻都等不了了。   他不能再一次看到白优出事。   所以,他提前行动,把军营那边交由安王,这一边他带着并不多的铁骑势必要把南集留下。   而南集到底也是大风大浪里走过的男人,很快便冷静下来,即便对面的男人不过二十出头,与他交战过无数的南集也知道,宋从极可比他爹还要难以对付。   “宋从极,我们又见面了。”南集说道。   宋从极微微颔首,三年前,他就与南集有过交手。   但那个时候,南集从未出面迎战,宋从极始终不知道背后指挥的将领到底是谁。   明明是两个不同国家的人,却对彼此所擅长之术了如指掌。   若非后来他破釜沉舟突袭营地,也不会将后胡给彻底逼退,保住了大盛边境的安稳。   如今知道了南集的身份,他也就能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对彼此的用兵习惯如此了解了。   本质……因为他们所学习的使用办法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那就是宋家。   南集啊——   宋家虽从不参与党争,但他却是父亲最欣赏的人。   他们既是兄弟,也是战友。   即便他被废黜了太子,所有人都说他弑君,父亲也依然相信着他。   “我父亲三年前突然不顾阻拦深入敌军腹地,恐怕是因为你吧?”宋从极忽然问道。   南集愣了一下,回答,“是孤。”   “为何?”   “三年前,孤本就可以南下。宋家只要一垮,孤就能直接夺取大盛,但他在,便什么都做不了,孤只好给他传信孤被抓了,要他来救,然后把他留在了那里。”   宋从极的脸色冷了下去,“朝中那些叛国的言论也是你煽动的?”   “不错。”南集倒是坦然,“可惜……时家要掺和,孤不得已只能把计划往后挪了一些。”   “……”   他就知道,父亲怎么可能会做出叛国之事。   三年前不顾阻拦的出兵,到底还是因为义气……还有对兄弟的绝对信任。   可惜……父亲太过天真了。   权欲能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从南集踏入北地的那一刻起,他便再也不配做父亲的朋友了。   宋从极攥紧了手里的马缰,很好。   一切终于水落石出了。   除宋家不成功便对他的未婚妻动手,南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自己的老师孩子家人朋友全都利用了个遍,新仇旧恨,今天正好一并算了。   “南集,你的帝王梦,到此结束了。”   宋从极冷冷说道。   南集笑了,“就凭你也想留住孤?”   宋从极:“是。就凭我。”   南集笑得更放肆了,手里的武器往前一指,“来啊,给孤杀出去!”   话音刚落,南集身侧的将领突然横刺了他一刀。   南集怔住了,“你做什么?”   将领没有理会他,继续发起攻击。   而他身后的铁骑里,有人也开始纷纷将刀对准了旁边的人。   还未等别人动手,他的队伍里已经杀成了一片。   南集急忙回枪与身侧背叛了他的将领对峙,却还不忘回头问他,“宋从极,你在孤的铁骑里安排了奸细?”   宋从极没理会他,冷声下令——   “杀!” 第85章 20 白优,你愿意嫁给我吗   冬日雪花大片大片地飘摇而下。   白茫茫的视野里已经被鲜红所染湿。   两军相交, 南集的队伍很快便败下阵来。   这个变故来的太快了,南集简直措手不及。万万没想到宋从极居然能把人手都安排到他的身边。   这支铁骑,那可是他精挑细选的亲锐部队!   天玄司曾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机构, 没想到,有一天他所创立的一切却用到了自己的头上。   果然……   宋从极才是整个大盛最难以对付的人。   宋从极一直坐在马背上,冷眼看着南集的厮杀。   周身的冷意与这冰雪融合, 一身素白却带着让人畏惧的震慑力。   南集知道,以目前这情况,恐怕他没带来的那一部分精锐那边也进行着同样的杀戮。   他一枪捅穿叛徒的胸膛,转身冲宋从极喊道, “宋从极,跟孤创立新的太平盛世不好嘛?大盛在南盛的手上早就毁了,南盛这种满嘴仁义道德的伪君子,难道就是你选的明君?”   宋从极神情冷淡地看向对面, “宋家, 忠于的只是大盛。”   “后胡已经被我所统, 这将来也会是大盛的疆土,选孤才是真正的忠于大盛。”   宋从极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片刻的松动, “若你没有杀我父亲,害我妻子, 没有拿无数百姓的鲜血为你铺路,没有用一些歪门邪术残害苍生, 为了这大盛江山我或许会考虑, 但现在……不可能。”   “王,我们打不过他们,快撤吧。”   南集这边的亲信此时奋力来到他的身边对他说道。   南集眼看着自己的队伍人数越来越少,以宋家这般不要命的架势, 再打下去他十多年的计划就要付之一炬了。   战场本就瞬息万变,这一次,都是让盛千夷给打乱了他的计划,若早知有埋伏,他不会只带这么点人出来抓他们。   南集恶狠狠地看了白优一眼。   他这个儿子,真是永远都栽在女人身上。   虽有不甘,南集还是决定收兵撤退。   “司主,南集要跑。”   “拦住!”   “是。”   魁斗下了马大刀直接朝着对面而去。   马蹄被砍,马背上的人相继掉落下来。   南集的亲信掩护着他往后退。   宋家的兵马就一直在追。   白优一直紧盯着南集,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逃走了。   可是,对面却为了南集的顺利离开而架起了盾阵,盾阵里南集混在他们中间,几乎看不见他。   白优心感不妙。   盾阵架起,宛如厚重的盾墙,宋家军想要杀进去都没有缝隙和切口。   魁斗带着人马寻找契机。   谁也没有注意到,盾阵相反的方向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的混入到了宋家的队伍里。   白驰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战争局面,飞溅的血和乱飞的残肢断臂已经刺激的他在后面吐的快晕过去了。   而也是因为如此,整个队伍里只有他一个人是背对着众人的。   所以,他一眼便看到了另外一个和他一样的人。   白驰扯了扯白优的裤腿,“优优。”   “嗯?”   “这宋家军里居然也有逃兵啊?”白驰小声地问了一句。   白优猛然一怔,“哪里?”   白驰指了指后面,一个穿着宋家军衣服的人,正鬼鬼祟祟的上了马往后跑。   白优看着那抹身影当即惊住了。   “南集跑了。”白优冲宋从极喊了一声,根本来不及等他们反应,已经提前调转马头,追了过去。   宋从极闻声回头,也发现了跑走的那个人,急忙跟了过去。   “南集!你别想跑!”   白优冲前面的人喊道,没想到他居然为了自己而舍弃了所有人。   南集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丝毫没有停顿继续往前冲。   两人追着南集一路往前跑。   白优发现他是有目的的往某个地方走,怕有埋伏一时不敢贸然追太深。   而她的这匹马背上正好还驮着箭袋,她抽出箭对准了南集的马直接射了出去。   嘶——   马惊叫着倒地。   南集头也不回下了马继续往前跑。   白优再次射出了第二箭。   可这一次,箭只擦着南集的胳膊被他闪避开了。   南集捂着受伤的胳膊毫不犹豫地钻进了一个洞里。   白优察觉到周围依然没人,下马,抽出了马侧的剑,沿着血迹跟了上去。   只是,到了洞穴门口,一股大力却将她拉住了。   “别进去。”   宋从极已经跟到了她的身后,“这是枯死洞。”   白优愣了一下,冬日冰雪将四周的枝丫都覆盖了厚厚的一层。   要不是他提醒,她都没反应过来,这里居然就是之前埋葬了那么多尸骨的地方。   白雪覆盖住的,除了周遭的林园,还有原本处于这里经久不散的煞气。   之前所有注意力都在城内,她都忽略了,这也是他们的基地之一啊。   “这里面应该就他一个人,不能让他跑了。”白优转身对宋从极说道。   宋从极指了指洞穴的墙面。   白优看过去愣住了,这墙内不知道何时起竟然被绑上了一根一根的火药,贸然进去怕是会被炸得尸骨无存。   而且,这里面势必也安置了各种机关。   宋从极挡在白优前面,“你在外面。”   “不行,刚才南集是一路朝着这里过来的,这里应该是他最后的退路,你的手还没有康复,我去。”   “白优。”宋从极语气沉了沉,“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宋从极!”   宋从极看着对面心爱的女子,左手轻轻攀上她的脸颊,无比郑重地开口道,“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不要让我再失去第二次。”   白优瞬间泪意汹涌,她自己往里冲的时候没有半分害怕,甚至都没想到要去害怕。   可是,看到他要进去,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担心。   这密密麻麻的火药,进去……很可能就回不来了啊。   南集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一个连自己儿子都能毫不犹豫杀掉的人,她又怎么能放心让他一个人进去?   “我和你一起去。”白优说道。   “不行。”宋从极再次拒绝。   “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这洞穴里反正是死路,不然就等人来吧。”白优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来不及。”宋从极安慰地冲她笑了笑,“他必须死。”   白优的脑海里再次浮现了之前的卦象——九死一生。   “宋从极,我不准你去。”白优厉声道。   宋从极无奈地叹了口气,“白优。”   白优看着他,整个人死死地拽住他的袖子。   宋从极反手握住她的手,“我希望,我能配得上你的喜欢。”   白优怔住了。   宋从极温柔的语气里夹裹着风雪,“你在千军万马前都不曾退缩,我又怎能在这个时候后退?”   “那不一样。”   “你不曾为了个人感情而舍弃家国,我又怎么能辜负你拼尽全力保护的这一切?我是天玄司司主,亦是宋家主将,这是我的责任。若我真出了什么意外,用我一命换千千万万人的命,换这大盛太平,那也是值得的。”   白优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宋从极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但你放心,我不会走到这一步。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你也是我最重要的责任。”   白优从未想过会在他口中听到这些话。   明明他说每一个字都不浪漫,甚至一点都不感人。   家国之义,责任之担,永远都是肩负在他骨血里不曾磨灭的信仰。   他爱她,却也依然会将儿女情长放于家国之后,他真是一个永远都保持绝对冷静的男人啊。   但她却偏偏被他的冷静,他的大义,他的胸怀所击中。   她爱的男人,是这世上最值得托付和钦佩的存在。   白优握紧了他的手,“那就让我跟你一起去。”   宋从极没有回答,而是俯身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低声问道,“白优……你愿意嫁给我吗?”   白优一怔,“我……愿意。”   “那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所有的危险,他独自承受就可以了。   他所心爱的女人,不应该去背负这些生死之危。   因为……他舍不得。   她流一滴血他都要心疼好久,这短短数日,她却为了守住城守住大盛流了太多的血了。   够了。   剩下的全部交给他就好了。   白优自然知道为什么宋从极不让她进去。   若他有十足把握能护她周全,他不会阻拦。   可是,这些火药已经说明了南集的决心,她知道,他是抱着生死早已置之度外的决心要进去的。   所以,她才会害怕,才想要和他一起。   宋从极自然也看得出来她在犹豫什么,但他还是对她笃定地说道,   “我说过,一定要对你负责的,在这里乖乖等我回来娶你,好吗?”   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想要把宋从极的样子深深的记下来,所以,她一把抹掉了眼泪,颤抖着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   他深邃的黑眸,冷冽的轮廓,熟悉的气息……每一点滴她都要记在脑海里。   他的承诺每一次都兑现过。   她应该相信他吧?   人定胜天,总是会有奇迹发生的吧?就像是她一样?   宋从极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没有催促,没有着急。   这一刻,他反而非常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四周寂静,只有风雪簌簌落下的声响。   雪花落在两人中间,轻轻就融化了。   半晌,她终于还是妥协,点了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宋从极笑了笑,拿走了白优的剑,然后转身朝着枯死洞而去……   *   洞穴里,南集显然没有料到宋从极能进来。   门口除了火药包,还设置了机关术。   宋从极能完好无损地一路杀进来,当真是给了他不少的震惊。   他本来正要疗伤,却不得不停了下来。   南镇难以置信地看着宋从极,“你的右手明明已经废了,你是如何进来的?”   宋从极左手持剑看着对面,“我爱的人,左右手都能用,我又怎么能落后于她。”   说完,宋从极不再与他废话,直接动手。   南集看着宋从极出现就知道他手不能用了,却没想到居然还留了一手?   这男人……将自己埋得可真够深的。   一路从边境赶回来不曾休息片刻,南集心道即便换了手他的实力恐怕也和巅峰时期没有办法比,所以,南集殊死一搏。   但宋从极出手从不留余地,而且更狠,更绝,南集突围的时候本就带了伤,再加上白优刚才射了一箭,此时没几招便已经落了下风。   宋从极这左手简直比右手还要恐怖!   一向高傲的南集,额头的冷汗流了下来,终于还是有了惧意,“孤若死了,后胡必乱,你就不担心边境吗?”   宋从极周身都散发着肃杀之气,“我在,任何人都休想踏入大盛国境。”   “……”   “留孤一命,孤保证退兵再不踏入大盛。”   宋从极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你要杀我妻子,便只有死。我不会让任何隐患出现在她身边。”   “……”   说完,宋从极闪身逼近,手里的剑刺中了他。   南集挨了他致命的一剑,终于意识到宋从极是不可能留着自己了。   这男人……可真不像他父亲那帮好骗啊。   可南集好不容易谋划到了现在,又怎么会甘心死在这里。   他如此缜密的计划,怎么也没想到,会栽到白优的手上。   一个二个,居然都是为了她!   南集身边已经没了可以为他拖住宋从极的人,这枯死洞本是他最后的筹码,所以,拼尽全力后撤,与宋从极保持了一定距离,然后从身上拿出了火折子,   “宋从极,这里可都是我事先埋伏好的炸药,你要是再过来——”   南集把火折子对准了旁边的火药引线:“我死了你也别想跑。”   刀锋微侧,宋从极根本没心情跟他讨价还价,毫不犹豫地出手:   “那就同归于尽吧……”   砰——   轰——   白优在洞外发出了信号,忽然,枯死洞里就发出了火药爆炸的声音。   两个声音同时出现,让她有一瞬的怔愣。   回过头来,那爆炸声接连起伏。   “不要……”   白优意识到了什么,声音都在打颤。   她想要往洞口跑去,砰砰砰砰——   整个洞穴里的火药却瞬间炸了起来。   火光掀起热浪把白优推了出去。   天旋地转,地动山摇,枯死洞在一片爆炸声中被炸得支离破碎。   白优陷进雪地里,艰难地站了起来,看着被火光吞没的洞穴,浑身冰凉,嘶声大喊:   “宋从极!” 第86章 21 大结局   雪, 还在下。   已经四天了,寻找宋从极的任务进行了整整四天,还是一无所获。   枯死洞被那些火药夷为平地, 别说是人了,连洞都不存在了。   谁都知道……宋从极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是,白优却依然不肯走。   她和天玄司的人一起, 不停地刨着覆盖在上面的土。   手上都流了血,她也依然没有感受到疼,醒了就开始刨,实在支撑不住了, 又靠在一边休息片刻,然后又接着去刨。   虽说是九死一生,但总有一生的希望的。   她不想就此放弃。   突然——   她从废墟里捡到了一个东西,她拍干净一看, 是之前她送给宋从极的护身葫芦。   因为上面的符文是用黄金所画制, 周围都烧尽了, 只留下了那残缺的符文。   这几日,白优一直都没有哭过。   哭, 是一件晦气的事情。   他还没死,她怎么可能哭。   所以她绷着一张脸, 就像宋从极一般,看不出情绪。   但握着这个符文, 脸上紧绷的情绪却险些绷不住。   整个人呆在原地, 许久都不曾动一下。   白驰这些天一直跟着她,看着她不动了,更加担心,跑过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优优,宋从极已经死了!”   白优目光呆滞地看着手里的符文,没有任何反应。   白驰晃了晃她,“你清醒一些啊!”   “他说过要回来娶我的!”白优干哑着声音说道。   白驰叹了口气,“你看看这里,已经都成废墟了,我们已经找了四天了,四天了!他要是还活着早就发现了,他已经死了啊!!!”   “不,不可能的……你别咒他!”   白优一把推开白驰,发了狠似地刨地上的土,“他还在里面,他一定还在里面的。”   地上的尘土里混杂着落下的白雪,白优手上的鲜血与尘土和雪混合到一起,看上去触目惊心。   他知道拦不住她,只能去找了铲子来和她一起刨。   刨着刨着,他们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坑。   白优灰暗的眼眸里瞬间亮了起来,这个洞……   应该是之前她和宋从极一起掉下去过的地方。   她没记错的话,这是更下面的一层。   看样子火药的爆炸没有完全波及到这里。   白优抢过白驰手里的铲子,更快速地把周围的土给刨走。   看着那个坑渐渐显露出来,里面漆黑一片,也不知道情况。   白优二话不说就要往里跳。   白驰吓到了赶紧拉住她,“你干什么呢?”   “宋从极有可能在里面,我下去看看。”   白驰看着她鲜血淋淋的手,又看了看那黑不见底的大坑,“你都这样了怎么下去,等一下,我叫人来。”   “不用,我可以的……”   白优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迫不及待地要往下跳。   两人拉扯之际,一道虚弱却熟悉的声音忽然传了出来——   “咳咳咳……”   两人猛然一怔。   白驰:“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白优当即回头,“宋从极!”   坑里传来一声虚弱的应答。   他没死!他还活着!   白驰急忙把人叫了过来,众人本就已经放弃了,谁都没想到宋从极居然还活着!   天玄司的人激动不已。   很快这个坑就被重新挖开,坑里的视线也变得明亮起来。   宋从极被人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抬了出来,看着他灰扑扑的脸,白优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下来,眼眶里的泪水喷薄而出。   他活着!   他还活着!   白优也不顾周围有人,扑进他的怀里将他紧紧抱住。   巫医刚想说什么,宋从极抬眸摇了摇头,任由白优抱着自己。   “……太好了……你没事……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宋从极缓慢又艰难地抬起手,虽然身上无比虚弱又难受,他却还是坚持扶上她的后背,回应着她的拥抱。   然后,贴在她的耳畔轻声道:   “……嗯……我回来了……”   白优将脸埋在他的脖颈之间,大雪纷飞落下,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再也不要分开了……   ***   南集的事轰动全国。   他一死,连带着盛帝和他之前孩子们的那些事情也都曝光出来。   谁都知道,这是南集临死前对大盛留下的最后一击。   但毕竟早有准备,谁都清楚,他这个位置是不可能再坐下去了。   安王自然也不会让他顺利地坐在上面,所以白优给他的止疼药,那一夜,他全部都给了盛帝。   次日,盛帝驾崩的消息便已传遍全国。   安王以极快的速度安排了葬礼。   后胡这边失去君王隐有乱势。   宋从极这一次好在爆炸的时候提前躲进了坑里,没有受到太严重的创伤,修整了几天,便趁热打铁带兵北上,一举吞并了后胡,将其并入大盛的版图里。   而白优因为吞食掉了那些蛊虫,只要她没有控制他人的想法,那些蛊虫就会在她身体里沉睡。   虽然痛苦依然存在,但疼着疼着也就麻木了。   巫医一门心思为两人研制解药,闭关大半月终于从那些妖物实验品里提取到了相关的药材,发现宋从极和她一冰一火,两人只要合理搭配阴阳调和,正好能压制住对方的毒和蛊。   巫医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奇葩的解毒方法。   这简直……都不知道是天意弄人,还是命中两人就是无法割舍开了。   宋从极这一仗打完,直接交出了兵符,向安王,如今的新帝辞去了天玄司司主的职位。   安王本来想劝他留下。   宋从极却笑着摇了摇头,三年前若不是因为时霓的死,他本不会入仕途。   如今……他爱的人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他只想用余生陪伴着她,其余的……已经不重要了。   回到镇国公府,宋从极便开始张罗娶亲之事。   白礼看着扛到自家的聘礼,都不知道之前那么坚决的宋从极,为什么忽然就改口了?   要不是看在宋从极为了保护白优的牺牲,他还真不是太想答应他。谁能想到这场一开始是个乌龙的婚礼,还真成了?   白礼深深佩服起女儿的牛逼,那么难搞的宋从极都能搞定,那想必将来这国公府待着她也吃不亏,这样想着,白礼最终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因为这场战争,城内百业待兴,考虑到城邦的复建,两人的婚礼选择了一个月后举行……   这一次白优为了保住上京,没少耗费心力。家里天天盯着她滋养身体,她连一个人待着的时间都没有。   新婚前一日,白优特地找白潇打了掩护,去了一趟盛千夷的坟冢。   “……千夷……我今天要成亲了……”   白优将一束花放在了他的坟前。   他的爱,他的偏执,他的疯狂,还有他为她所做的这一切……如今全都随着他而埋进了这片土地里。   即便他做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她终究也无法恨他,怨他。   他想要的……从来都很简单。   只可惜,她给不了罢了。   白优来的路上本来准备了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此时,看着静谧在桃树下的坟冢,所有言语却都化进了风里,随风而去了。   “谢谢你……”   白优含笑轻轻抚摸着墓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千夷哥哥……”   “哎呀天啊,姐,你怎么还在这儿呢?家里找不到你都快翻天了!再不来他们就要去找宋哥哥了。”   白潇的声音突兀地闯了进来,她气喘吁吁地拉起白优的手就往回走,“明天你就要成亲了,快快快,再不把你带回去,我娘非得削了我不可……”   白优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盛千夷,冲他挥手告别,任由白潇将她拉上了马车。   家里都在为了她的婚事忙成一团。   白优却反而成了最闲的那一个人。   看着镜子里梳妆的自己,这应该是她第三次当新娘了吧。   可惜第一次当了个开头,第二次当了个结尾,这一次,她终于能从头到尾当一回真正的新娘了。   因为激动,晚上的时候,白潇和一群小姐妹们挤在白优的房间里,吵吵闹闹地询问她和宋从极的事情。   “姐,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宋哥哥的啊?”白潇八卦地问道。   白优想了想,其实她自己也都忘记是什么时候了?   应该很早吧。   毕竟,当年刚得知她和宋从极有婚约的时候,她曾悄悄地来过一次上京,想要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要不是一个品性值得托付的男人,她是死活都不肯嫁的。   但那个时候也是巧了,正好赶上他要离京,远远地她只看到一抹鲜红的背影。气质冷淡却又明艳浓烈。   明明只是一个背影,却也依然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好像那个时候起……她就对他有些不一样了吧?   有这样风骨的男人,一般面相和命格来说,都不会是品性太差的人。   那个背影,直到之后很多年,她都依然记得。   后来,要不是爷爷赶着去接盛千夷,催她回去,她其实本来打算在上京等他回来的。   即便是重生以后,在得知他的消息,她也一如过去那般想要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   虽然之前并不能完全从面相上解读他,但她却也依然被他所吸引。   她都找不到这世上还有比他更优秀更让她心动的男人了。   白优想了想笑道:“……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了。”   “哇哇哇哇……”   一群女孩子们尖叫成一团,纷纷缠着她说说宋从极打动她的事情。   白优牟然一想,自从来到上京以后的种种,所有与他有关的点点滴滴,她居然全都记得,她们想听,她自然也愿意分享,还真就和她们讲了起来……   而此时的将军府里,安王,也就是如今的新帝特地提前从宫里出来,在旁边叽叽歪歪地给宋从极科普今晚应该怎么一举证明自己是男人。   顺道还带了一批书,让他新婚之前好好看看。   宋从极:“……”   宋从极把他给的那些黄色废料的书丢到了一边,实在不想听这些废话。   安王看他这么不配合,倒也不生气,“话说,朕一直没明白,你们两到底什么时候看对眼的?明明你们之间的见面朕还是知道的,你那会儿满脑子都是时霓,怎么就对她一见钟情了呢?”   “不是一见钟情。”宋从极纠正他。   宋从极当然不可能告诉他,白优就是时霓。   但其实,谁也不知道,很早以前,他就已经在关注着她了。   在儿时得知他将来的妻子是时霓起,他就暗中收集过关于她的事情。   他是一个不喜欢失控的人。   所以任何事情都要求在自己掌控范围内,即便那是将来自己的妻子。   她去了什么地方,有过怎样的“壮举”,交到了怎么样的朋友……每一桩每一件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们虽不曾蒙面,看着纸上所记载着关于她的人生,他却无比羡慕与向往。   他是将门之后,他的人生自从出生起就是带着血腥的,生命于他,从来都是暗淡的颜色。   可她的自由,她的洒脱,她的不羁……她对生活对生命的炙热,却让他感到了生的意义。   那个时候,他其实打算去偷偷见她一面的。   他知道她喜欢一切浓烈的色彩,所以,那天他听说时霓来了上京,特地换了一身红色的衣服想要去碰碰运气。   他至今都记得出城时自己满手是汗的激动模样,那是他第一次为一个人的到来而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虽然到最后都没能见上,但那样的情绪却在他心里留了很多年。   直到宋家出事。   他甚至都对两人能成亲的事情不抱任何指望了。   却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那一刻,内心那无法言语的情绪再一次占领了他。   这样的女子,他甚至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不配。   为了能够配得上她,他努力地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和强大,即便她或许根本不知道他,她却依然像一束光,照亮了他前方的道路。   可是,谁能想到他到头来却没能等到她的出现。   他甚至连她的尸骨都没有看到。   是后来白优的闯入,就像是把过去他对时霓的了解变成了真实一样。   他喜欢她的恣情随意,喜欢她的洒脱,喜欢她的正直,喜欢她的聪慧,喜欢她的运筹帷幄和自信……好像她真的什么都不需要做,呆在那里就能让他开心起来。   那束消失的光,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生命里。   那种因为时霓的死亡而消失的情绪,又一次占领了他。   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感觉到生命如此灿烂浓烈的意义……   “喂喂喂,问你呢,你怎么发起呆来了?不是一见钟情,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安王在旁边不满地喊了他一声。   宋从极回神,因为心情好,所以脸上都挂着少有的笑意。   他看了安王一眼,却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淡笑道:“……老天会让我喜欢的人,与我重逢的啊。”   “???”   安王没听懂,此时魁斗带着一帮人高高兴兴地跑了进来。   镇国公府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热闹过了,知道宋从极心情好,大家也都胆子大了起来,跟他开起了玩笑。   宋也在外面张罗着婚礼细节,国公府吵吵闹闹,这一夜过得出奇的快。   第二天一大早,宋从极就已经上了马去接自己的新娘。   迎亲的队伍从镇国公府一直走到了淮安侯府。   一路上全城的百姓都来观看这场瞩目的婚礼。   这两个救下大盛的英雄,在所有人的祝福中牵起了手。   三拜九叩完成了他们对天地立下的盟约。   一拜天地——愿与君同寿,度往余生。   二拜高堂——愿与君同在,携手与共。   夫妻对拜——愿与君白首,永不相离……   在一片欢呼声里,白优和宋从极拉着接连彼此的红线被推到了洞房。   吵杂的声音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他站在她的对面,站了很久,这一切仿佛是梦。   白优透过缝隙看到面前的脚尖,等了很久也没见宋从极动一下,心里又急又奇怪。   “宋从极?”白优轻声唤他。   “嗯。”   宋从极回了回神,哦,不是梦。   他的时霓回来了。   她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终于等到她了。   许久,宋从极掀起她的盖头,像是掀起他们之后全新的人生。   珠帘下的女子,有这世上最美貌的面容,她抬眸望着他的时候,那一眼便深深地烙进了他的心里。   这是他们第三次成亲了。   可是,他却宛如第一次一样,激动又紧张地手心里都是汗。   他把交杯酒递到了她的面前。   红色帷帐衬得她脸颊都染上浅淡的红晕,白优伸出手与他的手相叠,一同饮下了这杯酒。   “累了吧?”宋从极温柔地蹲了下去,单膝跪地帮她脱鞋子。   白优有些紧张,看着面前这个一身傲骨的男人就这样温柔地蹲在自己面前替她脱鞋,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房间里有些安静。   白优不适应地张了张口,“宋从极……”   “嗯?”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又喊了他一次,“宋从极。”   宋从极依然耐心地应着,“嗯。”   “宋……唔……”   可白优第三次还没喊完,宋从极的吻就直接覆了上来。   他抱着她,将她紧紧地压在怀里。   帷帐放下,把两人锁在略带昏暗的床上。   他的吻绵密而漫长地与她纠缠着,彼此气息交织,冬雪漫漫的夜里,这一方天地却热的要命。   过了很久,宋从极才轻轻放开了她,看着怀里不停喘息的妻子,他俯下身,低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爱意,“白优。”   “嗯?”   “我等你……很久了。”   从第一次知道婚约起,时光跨过了漫漫的岁月,一直到了现在……   他终于还是把她等回来了。   白优微微一怔,眼角微湿,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嗯……我也是。”   宋从极看着她,缱倦的目光里写满深情,“让我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四目相对。   白优微微起身,直接用吻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宋从极回应着她的热烈,那隐抑的火,瞬间就被她点燃。   窗外风雪簌簌,窗内两人十指相扣,相交相融。   喘息与希望交织着。   她紧紧抱住自己爱的男人——   好……   往后余生,我的人生都与你同在……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