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短命大佬的美人老婆》作者: 冬十四月 晋江VIP2024.01.11完结 总书评数:6501 当前被收藏数:39334 营养液数:15303 文章积分:641,444,288 简介:   陆娇落魄狼狈时遇见顾遇,彼时他事业有成,清和内敛。   他疼她爱她懂她怜她,帮她成长。   两人夫妻恩爱,如胶似漆,是商场上让人倾羡的夫妻档。   只可惜男人太短命,年纪轻轻才四十五就没了。   重生回到八十年代,十七岁让她选爹选妈这一年。   这一回,陆娇谁也没选,哄着即将奔赴真爱的“爹妈”把房子过户给了她,一次性给了巨额抚养费。   她就跑路直奔余暨找顾遇去了。   上辈子两人在一起时间太短,这辈子,她要和他相守一生,相伴到老。   她要管着他,让他少喝酒,少抽烟,多锻炼,免得又英年早逝没了让她守寡!   然而,相亲场上,看着穿着花衬衫,肥大破洞牛仔,脚踩一双人字拖鞋,头顶一头黄毛狮子头,脸上还带着伤,朝她走来的顾遇,陆娇觉得眼睛要瞎了!   她那么大一个运筹帷幄,清俊沉敛的老公呢?   ——   顾遇抓住改革开放的洪流,小富了一把,成了余暨城有名的黄金单身汉。   顾遇的字典里,女人等于麻烦。   多靠近女人,会让他折寿~   直到他遇到陆娇。   麻烦不再是麻烦,折寿也心甘情愿。   顾遇爱陆娇,两辈子只爱她一个。   又娇又辣白富美女主vs口嫌体正直嘴硬真香男主   年龄差8   阅读提示:男主和女主感情正式开始在十八岁后   【排雷:1.男主上辈子被陷害有过一段名义上婚姻,没发生实质性关系,介意勿入   2.文里有极品爹妈,偏执狂男配,出场戏份不多,影响不到男女主甜蜜,但不适应极品的可能会隔应,介意也别入】   内容标签:重生甜文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娇,顾遇┃配角:袁璟┃其它:   一句话简介:回到大佬老公年轻气盛时   立意:有的爱,可以延续两辈子……    vip强推奖章   陆娇上辈子的后来事业有成:有钱有闲,唯一遗憾是拖她出泥潭的男人太短命,和她只做了短短地区年:罗也着即将奔赴真爱的参妈把房子过户给了她,一次性给了巨额抚养费:就跑路余暨:救下了即将被陷害银铛入狱的男人,和他一起开展了和上辈子不一样的美好一生。   作品文风诙谐:用自然流畅的语言描绘出女主陆娇和男主顾遇之间互爱互宠的爱情故事:他们挣脱上辈子命运:和前世那些恩怨纠葛画上句号:开启美好人生。   (作品上过vip强推榜将获得此奖章) 第1章 1重回   “娇娇,我这辈子最大遗憾,就是当初你大姨给我做媒的那些对象里没有你.....”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第一时间去找咱大姨,让她为我们安排相看。”   “好了,你不要说那会儿你可能还没成年,没到十八了,没有关系,就算被骂畜生,我也一定要及早认识你,再慢慢等你成年的。”   花开得正盛的桃林里,风起,粉白花雨飘下,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拉着女人的手唇边轻勾笑说着,须臾,他又抬眸凝着女人问她:   “你呢?如果有下辈子,你会来找我吗?”   “会吗?娇娇,你会吗?”   连日来的化疗消耗侵蚀了男人的身体,高大挺拔的身躯如今形销骨立,不得不蜗在轮椅里,面容更消瘦疲惫,但那双凝望女人的眼,依然专注深情。   对上这样一双眼,心里的话便情不自禁吐露:“我会.....”   我会。   随着这两个字吐出口,陆娇慢慢睁开了眼。   昨晚回来太晚,太累,钢窗的雪青色花布帘没拉上,这会儿外面刺目晒人的光照进来,刺得人眼泪出来,偏头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   再睁眼,头顶是刷黑漆的老式吊灯,几面白石灰墙上贴满了米雪邓丽君画报,远处刷黑漆雕花立柜上摆放着老式笨重的录音机,边上是堆叠成堆的磁带和碟片,是她十八岁前最喜欢的东西。   看着这些充满年代感和久远记忆里的东西,陆娇神色怔怔,她有些分辨不出梦里梦外,哪个才是真实。   “娇娇,陆娇?”   “起来了没?开门!”   房门被拍响,老式的木门厚重,这会儿却被拍得轻轻颤起,足可见拍门人的用力和急切。   陆娇眼波微动,懒躺片刻,她起身去开了门。   “几点了你才起,我这些日子没过来你都睡到这时候?”   “不是开学要复读?一天不看下书的?”   边丽兰走进来,看一眼陆娇睡得皱巴巴的棉质睡裙,还有那头还没来得及打理散在身前的秀丽长发,她眉头一皱,训道。   边丽兰在电台当播音,她是爱打扮的人,一头时下港台明星最流行的卷发,穿米黄色真丝飘带衬衫,上面印着大朵大朵开得妍丽的木芙蓉,下身一条橘红色一步裙,配尖头高跟鞋,肩上挎一个老花小包,身上一股好闻的玉兰香,三十六的人看起来只有二十七八,摩登时尚,美艳婀娜。   回来已经半个多月,再看到三十年前,风华正好的边丽兰,陆娇心里依然不解,她爸陆正海为什么会眼瞎放弃这样一个大美人去出轨的。   解玉香那女人长相普通,唯一有的只一副小鸟依人梨花带雨姿态,多年后,她身材发福,小鸟依人也装不出来了,顶多算一朵劣品白莲花。   “妈妈。”像没听出边丽兰先前话里的苛责,陆娇软声喊了她。   “您过来有什么事吗?”   刚睡醒,加上头一晚在火车上吹风着了凉,她嗓音有些哑,却半点不减属于少女的甜糯,刚被眼泪洗过的眼蒙着一层水光,湿漉漉的,眼尾洇一抹湿红,娇靥如花,清媚纯稚。   看着这样的女儿,边丽兰唇角动了动,终究没舍得再苛责。   “陆正海把你户口和新的身份证办下来了,你收拾下,我们去把房子过户了,快一些,他在房管处等我们。”   边丽兰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塑封身份证和两个红壳本,打开其中一个红壳本看一眼,把户主是陆娇的那一本连带身份证一起递给了陆娇。   “呐,好好收着,别弄丢了,等下就要用到。”   陆娇伸手接过,垂眸看了眼,这个时候的身份证还是黑白的,上面的照片是她先前高考时照的寸照,青涩土气,不过比起她现在用的那张又好很多,出生那里也变更了,提前两年生,原本的十七成了十九,今后办什么事都能便利很多,至少不用再借别人的身份证了。   这是凭白大两岁的又一好处。   陆娇指腹轻划过出生那一行,微扯了扯唇角,抬眼瞥见边丽兰包里的护照和里面夹杂的东西,她神色微顿,问道:   “你护照弄好了?要走了?”   边丽兰放户口本的手乱了下,到底没瞒她,“嗯,下午一点的飞机,斯伟他母亲那边疾病加重,没法再等了。”   斯伟,边丽兰现在的男朋友。   八八年,改开已经十年,部分胆大的人抓住这一波小富了一把。   陆娇的爸陆正海便是其中之一,八一年的时候他受不了别人给他穿小鞋的气,辞了铁饭碗和人去跑船,几年后攒下一笔钱开了一个玻璃厂。   吃第一波红利的关系,玻璃厂几乎日挣斗金,陆娇家成了海市小富的人物,住的地方从原来的筒子楼搬到了复兴路这边的小洋楼里。   按理说该是最幸福和美的局面。   只可惜男人有钱就变坏,陆万海出轨了。   厌倦了当初被父母逼着结下的这段婚姻,重遇白月光后,他就一发不可收拾出了轨。   边丽兰是当初爹妈偏心,她就直接断绝关系的女人,陆正海出轨,她不甘示弱,也自己另找起来。   她长得漂亮,人也上进有能力,自学英语,很快认识了一个归国华侨。   两个多月前,陆正海外面那女人怀孕了,边丽兰男朋友这边母亲病重,想见一面儿子新找的媳妇儿,两人便闹起了离婚。   两个人感情早就破裂了,离婚是迟早的事,唯一的问题是两人十七岁的女儿陆娇没办法安顿。   如今计划生育实施严格,陆正海情人解玉香是体制内人员,想生下肚子里那个已经确定的男婴,他们两人名下都不能有孩子。   为了这,解玉香没要自己那边还在上高二的儿子,同理,陆正海也不能要陆娇,她只能跟着边丽兰。   但边丽兰要随男朋友出国,而她男朋友那边自家有小孩儿,也不想给别人养孩子,不同意边丽兰要陆娇抚养权。   边丽兰自己也不想就这么便宜了陆正海,双方就为这个事情闹起来,到快掀屋顶的程度。   就这么闹了小半个月,陆娇站了出来,主动说要独立一个人生活,只希望家里这栋承载他们家生活记忆的房子能给她,再给她一笔足够她复读和今后大学四年的生活费。   到底是养了十七年的女儿,尤其陆娇还因为父母离婚的事,高考发挥失常落榜了,陆正海和边丽兰愧疚,加上也想尽快解决这个事,迫不及待同意了下来。   到如今,只等房子落户到陆娇头上,这一家三口便要正式分道扬镳了。   “娇娇,妈妈......”   这一场鸡飞狗跳的婚姻,边丽兰早受够了,离婚对她是解脱,出国更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唯一愧疚的只有陆娇这个女儿,她手捏着包带,看着陆娇欲言又止。   “下午一点飞机,没几个小时了,那我们抓点紧。”   陆娇没让边丽兰把话说下去,她扯扯唇角,笑看向边丽兰说道。   “妈妈,你先下楼等我吧,我很快下来。”   陆娇什么也没说,什么不满情绪都没露,还努力朝边丽兰笑了笑,落在边丽兰眼里她就是在故作坚强。   边丽兰心里更愧疚,但她也不知道她能再做什么,她沉默一瞬,道:“嗯,那行,我楼下等你。”   边丽兰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高跟鞋踩在楼梯地板的声音哒哒作响,渐渐变远。   陆娇看一眼恢复空荡的楼梯口,不在意的笑笑,去了边上卫生间洗漱。   赶时间,陆娇没让边丽兰等太久,她在卫生间简单洗了把脸,刷了牙,再出来换了身衣裳,拿发带随意扎好头发,便拎过她床上的军绿色大布包下了楼。   她没穿边丽兰以前给她买的那些少女洋装,普通的白衬衫黑色裤子,再加上那个大布包,整个人透着土气。   边丽兰是精致惯了的人,她看一眼陆娇的穿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忍住了没说,道一声走吧,先一步出去了。   八月的海市像个大闷炉,太阳热晒,哪怕还是上午,地面温度也很高,热气层层蒸上来,吹着的风都是热风。   哪怕走林荫小道,也感觉闷晒,边丽兰受不了热,走出去没多久就拦了辆的士。   还是自行车叮铃铃遍街响的年代,私家车的士都不多,一路畅行,加上房管所本身也不算远,两脚油门的功夫,就到了。   不是后世那种高楼,如今的房管所还只是一栋小三层的房子,顶上几个烫金大字,下面挂了一个木牌牌,质朴有年代味儿。   进去大厅,就看到穿着灰色衬衫短袖,腋下夹一个黑色公文包,正在边上打电话的陆正海。   陆正海这会儿还没发福得厉害,老板肚不明显,人又高大,有那么几分气势,瞥眼看到陆娇她们,他几句话说完挂了电话。   “怎么这么晚?”   这时候房管所的大厅没有装空调,顶上只一老式吊扇在慢悠转着,这边又是上午当晒的时候,陆正海怕热,闷出了一身汗,脾气也出来了。   边丽兰从来不忍他,当场怼回去:   “晚什么晚,我等下的飞机都没急你急什么?”   “急着回家生孩子?解玉香肚子里的货这么快就能卸了?”   “你!”   陆正海对边丽兰这个前妻,他从前就不喜欢她的泼辣,现在离婚了更不喜欢,他想发火,但注意到边上的陆娇,他心里暗骂一声泼妇,忍了忍道:   “黄主任在等着,先办手续。”   这是大家今天来的目的,边丽兰没再说什么,陪着一道去了办公室。   先前就打过招呼,加上证件齐全,没多久,房产变更手续就办好了,边丽兰伸手从陆正海手里把房本夺过来,递给了陆娇。   “这套房子是你这个没良心爹给你的唯一东西,收好了。”   边丽兰没顾及还在房管所,当着人面直接说的这话,陆正海脸色又沉了沉,顾及着还有人在,他压着气,没说什么,但出来房管所,他就再没看过边丽兰和陆娇,去开了那辆黑色皇冠就自己走了。   边丽兰想让他送陆娇回去的,结果转头只看到留下的一地尾气,她气得不行。   “册那!这个死没良心的,真是手续办完就彻底翻脸了,送女儿一程都不愿意,比后爹还不如......”   边丽兰骂起陆正海来,刻薄的话骂不完,陆娇前世听过太多,早听腻听厌了。   对陆正海那个爹,她现有的深刻记忆只有她上门跪下求他,却被他灌了药送到袁璟床上,和后来他出事,要她找顾遇帮忙摆平,她不愿意,他狂骂不休,各种诅咒的狰狞。   她表情冷淡,抬手看一眼手上时间,很快打断了边丽兰:“十点多了。”   边丽兰还要赶飞机,闻言一滞,她看向陆娇,神色微微不自在:“娇娇,我和你斯伟叔叔约好十点半碰面......”   陆娇知道她要说什么,她笑了下,抬眼看向边丽兰神色如常道:“那妈妈你赶紧去吧,我自己可以回去,这边离家也不远。”   女儿太过懂事,似乎经历父母离婚,她一下长大了,符合了户口本上给她改的年纪。   她也确实要独立生活了,她爸不喜欢她,现在一心想着那女人肚子里那个,更不会管她。   而她和娘家关系早就老死不相往来,唯一亲近的大姐远在余暨指望不上,今后一切只能靠娇娇自己。   边丽兰心里不是滋味,她张嘴想说什么,但这时恰好有一辆的士过来,她赶紧抬手拦了下来。   “那,妈妈走了,娇娇,你照顾好自己。”   陆娇看一眼边丽兰身后的的士,她笑着点点头:“嗯,我会的。”   十七八的姑娘,笑容清浅明丽,阳光下耀眼灼目,边丽兰感觉心口被烫了下。   各种愧疚突然似狂掀而来的海浪袭向她,再加上迟来的离别愁绪,她终于忍不住落了泪。   “娇娇。”   陆娇眼瞭轻颤一下,她垂在身侧的手微蜷,片刻,她终是轻声应了,迟疑一瞬,她上前抱了抱边丽兰,抬手给她擦了擦泪。   边丽兰脸上画着妆,担心给她擦花了,陆娇并没有用力,只指背轻轻一揩。   “我会照顾好自己,您也是,要幸福!”   要幸福。   三个字一下戳中边丽兰。   她自我惯了,爱自己更多。   对陆娇这个女儿,当初生下来是为了从婆婆手里换取一份工作,她一直骂陆正海不负责任,但她对陆娇实际也没怎么管过。   而陆娇从小懂事,是真真切切的贴心棉袄,总是让她慰藉更多。   边丽兰心里越发愧疚,也更不舍得,她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自私,她忍不住道:   “娇娇,你,你好好复习,学好英语,等妈妈那边稳定下来,等我......”   边丽兰说了许多,大概都是想等她安定下来,想办法接陆娇过去。   陆娇没就这事发表什么看法,她只耐心听她说完,笑回了句:“妈妈,你不用管我,你幸福就好了,我会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好了,时间不早了,快上车吧。”陆娇说着,主动过去给她打开了车门。   “再见,妈妈。”   希望这辈子得偿所愿的你能幸福。   看着开远渐渐消失不见的士,陆娇抬手擦了下眼角。 第2章 2去找他   “六万块,全部卖出,谢谢。”   离开房管所,陆娇打车到了工商银行国债交易柜台,看柜台外面没有人,把她包里的国库券全部拿出来递了过去。   半个多月前她去墓地看顾遇,回来路上突然心悸晕倒,醒来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七岁,当时陆正海和边丽兰正为她归属问题大打出手。   不同于上辈子那时候的无措绝望,只知哭求。   这一次,她冷静看着两个人把家里能砸的都砸了,打得精疲力尽要鱼死网破的时候,她主动站出来表明愿意独自生活,给了僵持不下的两个人一个台阶,又劝得边丽兰松动,没再坚持要玻璃厂的股份,选择拿家里所有存款。   陆正海高兴惨了,担心边丽兰反悔,他给陆娇抚养费的时候尤其痛快,当时就从公文包里把他收到的三万块货款支票给了她。   当天下午,她哄了边丽兰身份证,到银行把三万块支票兑出来,就找了上辈子帮过她们的隔壁王奶奶家在修车厂上班的吴叔,一起开着她家里那辆陆正海废弃不要的小破货车去了边上的徽城。   按96一张的价格买了三十二张国债,之后又回来海市这边,到各个国债交易点把三十二张国债以一百一十三的价格分散卖了出去。   八八年杨百万的故事是她当年打工那会儿听多了的,重生回来,她没有放过这个赚快钱机会。   半个多月以来,她借着边丽兰那边办理离职和出国没空过来,陆正海不管她的机会,和吴叔两个不眠不休往返徽城郑城海市连续五六回,原来陆正海给她的三万到如今已经翻了翻。   如果继续下去,她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杨百万。   不过这也就想想了。   这半个多月,她和吴叔每次出门都像在钢丝弦上走,提着脑袋过日子,乔装打扮不够,中途还不敢轻易下车,吃喝拉撒都在车上,一旦注意有什么动静,他们就像受惊的鸟,慌得立马发动车跑路。   但即便他们这么小心,他们还是不可避免的被人盯上了。   昨天要不是她偷听到那群混子谈话溜得快,没准儿已经丢财丧了命。   昨晚她和吴叔平安到家,就说好散伙的事了。   快钱能挣一波就够了,她不贪心。   况且,她还得抓紧去找顾遇。   上辈子那男人一直念叨他没能早点遇到她,心疼她受苦太多年,更自卑自己不是头婚,年纪还大她许多。   她却没告诉过他,她更心疼他被亲人背叛,背上“杀妻”罪名被冤入狱两年。   她时常想,要是当初顾遇没有被陷害,他的事业没有中途折断,他大概不会那么辛苦,不会应酬喝酒到胃穿孔,后面更不会得癌,那么早早的就离开了她。   “六万块,确定全部卖出吗?”   国债放开不记名买进卖出已经三个多月,这段时间听到风声的人越来越多,前往柜台大额交易的人也多起来,陆娇的六万不算多,但也不少了,工作人员接下国库券透过窗口看了她一眼。   “嗯,全部卖出,这是我爸厂里收回来的货款,我这里马上要嫁人了,他让我兑出来买嫁妆,麻烦你快些哦,我还约了我对象,得去找他......”陆娇回神,眼也不眨的笑说道。   陆娇神情镇定,带着不谙世事般天真,加上那张过分漂亮细嫩一看就像家里娇养出来的脸蛋,哪怕她穿着不算洋气,工作人员也再没了疑虑,很快给她把钱兑了。   陆娇运气好,前两天刚跌到一百一以下的国债今天回升许多,六万的国债按一百一十四的价格卖出,拿到手里六万八千四百块。   第四版刚出炉的百元票子整六摞,再加零散一沓,堆叠在一块儿惹眼得很。   工作人员看着都禁不住眼热,这年头海市普通员工工资才一百多一个月,家里能拿出六万多块给孩子做嫁妆,绝对是富贵人家了。   “收好啊,新婚快乐。”工作人员看着陆娇那张殊艳的脸,忍不住说了句。   “嗯,谢谢。”   陆娇回一句,拿了麻布口袋出来把钱装进去,再放进了她随身斜跨的包里。   海市刚经过一波严打,安全很多,但财帛动人心,为以防有盯梢的,陆娇出来银行,快步去了公交站台,恰有辆公共汽车过来,她也没看是哪路车,直接上了车。   万幸没有人尾随她一起上车,陆娇短暂的松了口气。   中午公交车上没什么人,还有空座位,但陆娇也没多在车上停留,两个站过去,她在还算热闹的街道下了车,之后拦了的士打车回家拿行李。   这半个月来,陆娇不去徽城和郑城的闲暇时间都在打包行李,她一早打算好的,等房子一过户,边丽兰出国离开,她就出发去余暨大姨家。   上辈子她和顾遇相识在十年后,对他前面十年的经历她知道个大概,但他那十年搬家过许多次,还经常各地到处跑,她没办法确定他这会儿具体住哪儿。   她只知道他现在在余暨,他小婶和她大姨同在麻纺厂上过班,她大姨还在这段时间给他安排过相看,所以她要找到顾遇,只能去大姨家后再慢慢寻。   从海市到余暨的车每天两班,陆娇拿了行李打车到火车站刚好赶趟,买到下午一点那班的硬座。   八十年代的火车,封闭,拥挤,没有空调和通风,一上车一股各种混杂的酸臭味扑鼻而来,陆娇已经许多年没经历这样的环境,屏息许久才慢慢适应。   苦熬半天硬座,傍晚时分,天边最后一抹余晖被夜色覆盖,陆娇背上破旧大帆布背袋鼓囊囊一包,再手里拎着旧皮箱子下了火车。   昏黄路灯亮起,站台外停靠一排拉人的三轮车和零星几辆出租,车夫正四处询问有没有要坐车的人。   陆娇挑了辆出租车走过去,确认好车牌她上了车,用一口流利的余暨话和的士师傅说道:   “师傅,到麻纺一厂老家属院。”   ——   天彻底暗下来,麻纺一厂老家属院边丽芳家一家子正围桌吃晚饭。   边丽芳节省,大儿子叶岺带着小女儿叶妮回乡下看老人了,就她和丈夫还有小儿子叶小俊在家,晚饭她烧得简单,只一盘掺水煸炒的四季豆和一盘辣椒炒咸菜。   叶小俊许久没吃过好菜,天气又热,看到桌上的饭菜他一脸菜色,夹一筷四季豆吃进嘴,他忍不住嗷的一声叫起来。   “妈,你今天烧的菜没放盐啊?还有,我下午弄回来的鱼呢?你干嘛不给煎了,每天吃咸菜土豆四季豆,我都快吐了!”   “哪里没放了?大夏天你要吃多咸,盐罐子给你行不行?还有,咱家就这个条件,你爱吃不吃!”   边丽芳刚拿起筷子,她今天有点心神不宁的,被儿子吼得她心狠一跳,筷子都掉桌上了,她看一眼空落落的手,心里更烦,虎下脸训道。   “老娘还不想伺候你,这热的天,煮一回饭像又进纺纱车间滚过一趟,澡都白洗了……”   “保卫科那边下午遇到桩事,我回来晚了,明天我早点回来,我来烧饭。”   叶军山是疼妻子的人,听到老妻的话,他立马道,又看向叶小俊:“你妈上班辛苦,能做饭你都该感恩了,想吃好的自己学会烧饭!”   老爸一发火,叶小俊顿时不敢吭声,他苦着脸夹着四季豆去沾一点边上的酱油,继续吃了。   正吃着,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喊:“丽芳,边丽芳,你家来客人了!”   “是楼下吴婆婆在喊,来客人了?这么晚了,谁呀?”   叶小俊听出声音,好奇的问道,边丽芳也纳闷,她回一句外面来了,起身赶紧出去了,走到门口,人就愣住了。   “娇,娇娇......”   二楼楼道口,陆娇拎着老旧皮箱子上来,听到那声微愣的喊,她下意识抬头,看到边丽芳,她眼一红,鼻尖酸着回:“嗯,大姨,是我。”   “天爷!”   “你这孩子咋来的,自己一个人吗?”   确定是陆娇,边丽芳几步过去接下陆娇手里的箱子,又急急的拉过她仔细看过,生怕她路上受了委屈伤害。   “你也不打个电话,我好叫你姨父去接你啊,火车上多乱啊!”   “我想你们了嘛,就来了。”陆娇红着眼笑回了一句。   上辈子陆娇重生前,边丽芳已经去世多年,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大姨对她的关切着急了,陆娇心绪翻滚得厉害,她没忍住,又伸手去抱住了边丽芳。   “大姨,娇娇真的好想你啊。”   陆娇依赖明显,边丽芳听得心都快化了,这下什么也顾不得了,她赶紧抬手轻轻拍陆娇的背,像小时候那样哄她:   “好了,大姨也想我们娇娇呢。”   “进屋说吧,娇娇赶路肯定累了。”   这时候叶军山叶小俊也出来了,看着抱作一团的两人,叶军山过去接了陆娇背着的大背包,说道。   “对对,先进屋。”   边丽芳听到叶军山的话回过神,赶紧拉了陆娇进屋,一面又问她:   “这个点,娇娇你下了火车就过来的吗?那还没吃饭吧?”   边丽芳说着,不等陆娇回,又径直道:“你先歇会儿,大姨给你煮两个糖水蛋去。”   “不忙,大姨,你们先吃饭吧。”   陆娇伸手拉住边丽芳,看一眼屋子里四方桌上摆着的饭菜说道。   “吃啥啊,刚小俊还说这菜没味道,我打算回下锅呢,等一会儿啊,大姨很快就好。”   边丽芳摆摆手说道,让叶小俊给陆娇冲碗麦乳精,又招呼丈夫叶军山帮她清理下午叶小俊捉回来的那一桶小鱼,赶紧去厨房忙了。   陆娇拦不住,她也确实没来得及吃晚饭,只能由着边丽芳在厨房忙。   怕饿着陆娇,边丽芳动作很快,她没多久就把桂圆红糖水蛋煮了出来,把桌上的菜重新加油盐小辣椒翻炒热过,再炒了个小葱炒蛋,又很快把叶军山清理出来的小鱼炸好端了出来。   陆娇先前来,楼下碰到了人的缘故,这层的邻居也都知道叶家来客人了,隔壁和边丽芳交好的一家还给送了一碗玉米炖排骨过来,算是凑了一桌菜。   一家人重新开始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陆娇以为大姨他们会问她为什么会突然过来,谁知道并没有。   饭桌上,只有边丽芳和叶军山轮流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点,还有叶小俊沉迷边丽芳炸小鱼,嚷着明天还要去捉小鱼的声音,自然又温馨,这让陆娇感到放松。   至少在这一刻,她一点不想提起陆正海和边丽兰。   夏天热,直晒一下午的筒子楼更热,叶家只一把电风扇在堂屋吹着,一顿饭下来,大家都出了一身汗。   吃过饭,简单收拾过桌,一家子围坐在一块儿吹风扇,扇蒲扇散汗,陆娇拿过她背来的大包,把前些日子去商场给边丽芳她们买的东西一样样拿了出来。   “大姨,我给你们买了点东西。”   “这是给姨爹的鞋子,一双皮鞋,一双皮凉鞋,大姨这是你的,这是给小俊和妮妮的,这是给我大哥的......”   陆娇给买的大都是当下时穿,边丽芳和叶军山他们舍不得买的衣裳和鞋,还有叶小俊叶妮的两块电子手表。   陆娇上辈子和大姨一家走得最近,给她们准备礼物几十年,对他们的喜好都了解。   叶小俊特别喜欢陆娇给买的电子手表,他拿过来立马戴手上了,又把衣裳裤子鞋子抱进怀里,高兴的叫道:   “啊,娇娇姐,我太爱你了!我就想要一块电子表呢,还有这个喇叭裤和衬衫,样子真酷,我等会儿洗完澡就要穿上。”   陆娇见他喜欢,也很高兴,她眉眼弯着,“我还给大哥买了药,这次我找到一个老中医,他很厉害,说大哥的腿还有希望,等大哥回来吃两贴药看看……”   陆娇小时候因为是女儿,不得爷爷奶奶和陆正海喜欢,边丽兰又不愿带孩子,只想工作,就把她扔到海岛边丽芳那儿带。   那时候叶岺八岁,只陆娇一个妹妹,每天当个宝一样护着,到陆娇六岁回海市读书,十几岁的他还哭着一个人追去了海市,发誓早晚要把妹妹接回来,所以陆娇从小就和叶岺亲。   五年前,叶岺工作的家具厂大火,他为了救火被房梁砸中又手术不当导致跛了脚,那以后陆娇就开始到处给叶岺找医生。   这事边丽芳叶军山都知道,心里更疼陆娇。   “明天我给你大哥去电话,他知道你来了肯定高兴。”   边丽芳高兴的说着,又去看那堆东西,忍不住心疼钱:   “你这丫头,下次过来别买东西了,埋汰钱,这些我们都有的!”   “你们有的,那是你们买的,我买的是我的心意嘛!”陆娇把包拉好,笑着回道。   边丽芳想说什么,但看着陆娇脸上盈盈的笑,她话到嘴边又舍不得说了,只想着后面怎么给孩子把花的钱补回去。   叶军山倒是乐呵呵的,他看着陆娇温和的道:   “娇娇费心了,既然来了,现在又暑假,就在这边住着。”   “今天晚了,坐火车也辛苦,早些洗漱休息,明天让小俊带你附近玩一下,过两天姨爹休息,再带你去远一些的地方玩。”   陆娇上辈子在这边住了七年,后来顾遇没了,她想他的时候,也会到余暨这边来四处转,想象他年轻时在这边的生活,她对余暨了解得不能再了解,她清晰甚至参与过它整个三十年的翻天覆地变化。   不过她这回是来找顾遇的,确实得四处多转,她点点头应下:“好。” 第3章 3见面   夜深,边丽芳叶军山他们明天还要上班,简单几句说完,一家人轮着去洗漱完,便各自回屋歇了。   叶家房子不大,总共七十个平方,前年厂子里允许旧房改造的时候,叶军山请人来隔了一个厨房出来,再重新划分格局,弄出个小三室。   目前叶军山边丽芳住大的那间卧室,叶岺和叶小俊两兄弟住中卧,最小的那间卧室给了叶妮,只有十来个平方,里面就放了一个单人衣柜再一张铁架子床。   铁架子床上面堆放箱子杂物,下面睡人。   陆娇来了,就睡叶妮的房间。   筒子楼热,小卧室只开了一扇小窗,更热,哪怕叶军山他们把家里唯一一台风扇搬到了小卧室,也没消了那股子闷和热,铁架子的硬木床板更硌人。   陆娇上辈子后面二十年睡习惯了软床,回来那半个多月在海市小洋楼睡的也是这个年代最流行的席梦思,乍然睡这种老式铁架子床很不适应。   一夜没怎么睡,加上心里惦记着事,第二天天一见亮,陆娇就起来了。   边丽芳上早班,七点不到就得厂子里去点卯,她煮好早上喝的粥,烙好饼,早饭都来不及吃,和陆娇简单说了几句就拿了块烙饼匆匆走了。   叶军山上班时间晚一些,他陪陆娇吃了早饭,再把睡懒觉的叶小俊喊起来,给了陆娇出去玩的钱,又不放心的交代过一番,才在两个孩子再三保证下离开了。   “娇娇姐,你今天想去哪玩啊?”   叶小俊属于早上睡不醒,晚上贼精神的人,他去厕所洗了一把脸回来,打了个哈欠问道陆娇。   “先去市心桥吧,我昨晚打的过来路过,看到市心桥比以前似乎有了些变化,我好久没去那边逛过了,我们去看看?”   陆娇刚重新梳了头,换好衣裳出来,手上弄了点保湿霜在抹,闻言她停下手说道。   她仔细想过了,二婶和大姨虽然是一个厂的,但她对二婶现在具体哪个工种在哪个车间并不了解,她刚来,家属院是非也多,贸然去打听,估计不用半天就会各种揣测传出来。   最关键是,她上辈子叫了一辈子二婶,却不知道二婶全名叫什么,所以走二婶这条路去认识顾遇暂时行不通。   她只能先试试从别的地方去见到顾遇,再想办法和他认识了。   上辈子顾遇说他被陷害入狱前涉及过很多个行业,运输,摩托车车行,舞厅,工程……舞厅和运输队名字她记不太清了,车行却记得,好像叫什么幸福。   现在余暨车行不算多,市心桥是目前余暨发展最好的地方,周围车行,舞厅都有。   她决定先去那边碰碰运气。   “市心桥啊,那边这两年确实变化很大,建了一个百货大楼,很大,里面东西也超级多!”   叶小俊听到陆娇提起市心桥,人一下提起了精神。   边丽芳节省,对孩子管的也严,叶小俊和叶妮十三岁了,却还没拿过零花钱,百货大楼这些花钱的地方,叶小俊平时路过都不太敢进去。   陆娇知道情况,闻言便笑道:“那我们等会儿进去逛一逛,正好我还有些东西想买。”   “行啊,可以,没问题!”   叶小俊点头如蒜,他刚才注意看了他爸给娇娇姐钱的厚度,足够他们去百货大楼里买买买一通了。   叶小俊想到他先前早就看中的那个模型,恨不得这会儿已经飞到了百货大楼里,他不由催道:“那娇娇姐我们快走吧,等会儿太阳大了热。”   陆娇没意见,两个人很快出了门。   余暨是省城的南大门,曾经一度经济追撵上过省城,但在这会儿,它刚由县变市,处于正发展阶段。   一路走过去,高楼很少能见,就如几十年后还能见到的古镇老街一样,房屋鳞次栉比,密密麻麻沿路分布,形成一条条老街陌巷,但到了市心路市心桥这边,又是另外一副场景。   宽阔的路面,高楼已经坐起几座,沿街店面繁华热闹。   哪怕大热天,你也能看到许多骑着自行车叮铃铃穿行的行人,公交车压过井盖的声音一趟接一趟。   陆娇前世在这边做过几年兼职,对这边还有几分记忆,算熟悉。   她带着叶小俊几处转了转,进百货大楼给叶小俊买了个汽车模型。   买好后,陆娇带着他逛到了通惠路上的车行。   “娇娇姐,我们来这儿干嘛啊?”   叶小俊先前只顾着研究他新得的汽车模型,没注意就跟着陆娇过来了,这会儿他看着一眼看去都是摩托车的街道,他才反应过来什么,赶紧问道陆娇。   “来看车呀,海市那边许多人骑摩的,特别酷,我想近距离看看见识一下。”   陆娇随口胡诌一个理由,扫一眼周围几家摩托车车行门头,她抬脚去了第三家写着幸福车行的店。   看车?   叶小俊愣住。   这两年摩托车确实盛行在各个城市,偶尔走在街上看到从身边疾驰而过的车影,能让人张望很久,更羡慕。   不过摩托车价格贵,一辆比一套房还贵,普通人家买不起。   麻纺厂算大的,工资待遇也不错,但也没见几家人有摩托车,叶小俊平时见得少。   叶小俊挺心动的,见陆娇往人店里去了,他赶紧喊一声:“娇娇姐,你等等我!”追了上去。   不是很远的路,五十米,很快两人就进了店。   七十平左右的店面,中间柱子都很少有,一排排摆得整齐的崭新的摩托车,酷炫又有气势。   这个年代,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抗得住摩托车的魅力,叶小俊看得移不开眼。   只是摸着裤子两边空空的口袋,他瞬间有些怂,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凑向陆娇小声道:   “娇娇姐,咱们走吧,这里好像不是咱们应该来的地方。”   陆娇不可能走,她甚至站着不动了,因为守店的人朝她过来了。   来人穿着颜色混杂,带大花的敞口短袖衬衫,破洞喇叭牛仔,脚上踩着拖鞋……头上顶了一头爆炸的黄毛狮子头,脸上颧骨的地方还带着一道青紫红淤的伤,像刚和人打过一架。   但那高大俊挺的身型,棱角分明的脸,分明是她深刻记忆里永远忘不了的模样。   顾遇。   重生回来,陆娇想过无数次和顾遇的见面,也梦到过许多次。   擦肩而过的。   恰巧遇见的。   英雄救美的,甚至是她去碰瓷的……   上辈子从她第一次遇见顾遇,到后来,顾遇永远都是简单得体的衣饰,穿衬衫会扣在最上一颗,偶尔两人出去闲逛他才会穿下她给买的一些休闲衫。   但不管怎么穿,他都是沉敛的,清和的。   她想象里年轻版的顾遇,也就大都如此,清隽俊美,沉敛清儒。   却忘了时代造人,也许顾遇也曾放肆恣意,随大流过。   八八年,随着改开的进一步扩大,推进,港风穿搭逐渐流行到内地,花衬衫,喇叭裤,染发烫发成了时尚风向标。   陆娇先前看大街上那些长头发,花衬衫就感到有些浮夸了。   万万没想到,顾遇比那些还要夸张。充满社会气。   可那又确实是他。   “娇娇,你没见过我年轻时候,我也曾疯过,放肆癫狂过,滑稽过……”   “没有那会儿的照片,那会儿只想着赚钱,哪里顾得上。”   她取笑男人老古板时,男人扶额带笑的声音似乎还响起在耳侧,这一回,陆娇终于体会到老古板话里的意思。   “要看点什么?”   顾遇走近前看一眼陆娇问道,他眼睑微垂着,整个人透着漫不经心的随性。   要是他再手插一个兜,另一只手叼根烟,和这会儿港片里古惑仔的形象能像个十成十了。   “来看辆摩托车。”   低哑磁性的嗓音拉回一点陆娇的神思,她手紧捏一下包包链带,回道。   上一世两个人第一次遇见,她衣衫褴褛浑身是血栽在他车底,实在狼狈,这一回,不管他如何,陆娇想给他留下个好印象。   她轻轻吸口气,又弯眸朝他笑了一下。   “我大哥前几年脚受伤,不能骑自行车,出行上班不方便,我想给他买辆摩托车,你们这儿有顶杆式的吧,听说那个故障少。”   陆娇生得明艳,是特别秾丽精致的长相,笑的时候却很甜,只唇角轻轻一翘,颊边便浮现两个醉人的梨涡。   顾遇抬眸睨她一眼,视线自她颊边那两个浅凹梨涡掠过,片刻,他回了声:“有。”   “这边一排都是……”   “头上那辆255是今年新出的款,卖得最好。”   顾遇迈开大长腿往左边过去几步,指了指身侧的几辆车,简单一句话说完,他抬手指了指最前面一辆车,又偏头看向了陆娇。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   陆娇正悄悄盯着他侧脸看,猝不及防对上他黑漆如墨又锋芒锐利的眼,她心里一慌,立马回道:   “什么样的都可以。”   见顾遇似乎皱了下眉,她又赶紧补充一句:“适合我大哥骑就行。”   “他需要一辆轻便的。”   陆娇说完,她紧一下手,稳着加速的心跳去看了看他先前手指指过的那辆255。   全黑的外壳,造型酷炫,但并不算笨重,相对好驾驭,有点像顾遇送她的那辆哈雷883。   陆娇不算懂摩托,但顾遇喜欢,她也跟着了解了些。   顾遇不在的那些日子,她心里空得厉害的时候,还会骑着出去跑几圈,一直到后来身体吃不消那种极速的刺激,车库里那些机车才正式成为收藏品。   看得出来,那辆255确实不错,不和现代那些造型设备都升级过的车比,现场这近百辆车里,它算得亮眼突出的一辆。   原本买摩托只是说辞的,这会儿陆娇却真有些心动了。   大哥叶岺确实需要一辆摩托车。   他在城南家具厂上班,离麻纺厂有些距离,坐十一路公交车要坐差不多五六个站,而十一路公交车差不多一小时一班,时间还不确定,每次叶岺错过班车就得走路去上班了。   那对他脚筋伤害很大,也是因为这样,导致他现在都还没达到做重新手术治疗的标准,有辆摩托车会改善很多。   陆娇神色认真起来,她看一眼顾遇,过去绕着车身转了一圈,查看了发动机,刹车,踩脚……   “这车轻便,看油耗也不高,顶杆式的发动机,发动简单,也不用担心熄火,我大哥用确实合适......”   陆娇说完,抬头:“这车多少钱?”   顾遇没料到陆娇会懂摩托车,他眼里微异,抬眸看一眼陆娇。   陆娇十八岁前的衣裳都是边丽兰帮着置办,边丽兰一心想把女儿培养作名媛,淑女,给买的衣裳大都是些公主裙,淑女装,偏稚气。   陆娇要来找顾遇,不能让人觉得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她这趟来余暨,原来那些衣裳除了几条穿着舒适的睡裙,别的她都没要,全部去商场重新买过的。   她今天穿了一条雾蓝及膝的裙,裙是今年刚出的新面料,混了真丝在里面,光泽柔滑,肩上挎着边丽兰买来没有背的老花小包,光裸白皙的脚上踩一双浅橘色带点小跟的方口小羊皮鞋。   陆娇在同龄人里身量算高挑,有一米七,身材更发育到极致,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骨瘦匀亭,纤浓合度。   掐腰的裙,掐得她一节细细腰肢不盈一握,墨锻一样稠密的发用浅色发带矮扎在脑后,一张脸白皙精致比春日里开得最艳的花儿还艳冶,黛眉细细弯弯似远山云雾,水洇洇的一双眸像三月里烟雨朦胧中的西子湖,春光照着,波光粼粼。   一身莹润白腻的肌肤似晃着珠光,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尖都透着精致,和这没开灯有点昏暗的车行格格不入。   像哪家富家大小姐突然降临尘间来游玩了。   富家大小姐懂一点摩托车倒是不稀奇。   先前被他一身行头吓得丢魂也正常了。   顾遇舌尖抵抵牙根,须臾,他盯着陆娇报了价:“五千五。” 第4章 4介意 ?   “五千五!”   叶小俊吓得声音都劈叉了,他先前看顾遇那副不好惹的扮相一直没敢开口说话,他没想到陆娇会问价,看陆娇一副像是真要买的架势,他顿时慌了,急得赶紧去拉她。   看一眼身型高大的顾遇,他眼里闪过惊怕,不敢大呼小叫,他把陆娇带到一边,和她小声道:   “娇娇姐,那车太贵了,卖了我也买不起,你怎么能问价呢!”   陆娇先前全部心神都在顾遇身上,后来又专心看车,都快忘了身边还有个叶小俊。   也是她失策,中间几次想把叶小俊支开自己过来都没成。   有叶小俊在,她想和顾遇说什么都得注意,想用买车拉近距离更不用想,但要让她就这么走人,她又不甘心。   她太了解顾遇,只看他穿着扮相和那脸上的伤,这人今天在摩托车行指定是个意外,她要就这么一点信息没探到走了,后面再见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小俊,我有分寸,你安心啊。”   陆娇伸手拍拍叶小俊胳膊,安抚他一声,又转眸看向顾遇:   “我预算没那么多,能便宜点吗?”   顾遇面无表情的看着陆娇,没吭声。   两姐弟到一边说小话,虽然压着嗓子说的气音,但他耳力好,听了个透。   他不确定看起来不差钱的陆娇手里到底有没有买车的钱,但他可以肯定,有那半大小子在,今天这车他们就不会买。   只是不知道这姑娘为什么不走,还扭头回来和他商量价格。   抹不开面子在强撑?   她就不担心他顺势同意下来她还的价?   要是这样,她该怎么收场?   继续强撑和他磨价格,还是面红耳赤獐麇马鹿的跑掉?   顾遇心情不是很好,舞厅那边出了点事,顾齐孟舫不在,他这几天都亲自盯那边,已经接连熬了几个通宵,今天顺道过来看个账,结果张显那小子还临时遇到事要出去一趟,让他帮忙看会儿店。   他这会儿困得能就地躺下,实在没心情帮忙维护姑娘的那点自尊心。   他想让人哪儿凉快哪儿待去,但看着陆娇那张瓷白细致的脸,还有那双水洇洇,感觉一说重话就会哭出来的眼睛,他突然冷不下脸。   他忍了忍,感觉眼皮子有些沉,他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掏出一根捏在手里,准备点火,瞥眼却见陆娇视线正落在他手上,眉心轻轻蹙起,顾遇一顿:“介意?”   陆娇上辈子后来执掌两个上市集团,平时各种宴会应酬不算少,她不至于闻不了烟味,但顾遇是肝癌没有的,他弟弟顾齐后来是肺癌没有的,她对烟酒都没什么好感,这会儿看到顾遇抽烟,她就想起他的病。   她这辈子可不想年纪轻轻又守寡了,不管是酒还是烟,这辈子她都不会让男人碰了,于是,她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我对烟味儿过敏。”   “……”   顾遇还是头一回听说人对烟味儿过敏的,他轻啧了一声,不想惹出事白搭一笔医药费,顾遇把烟重新塞了回去,再瞥向陆娇皮笑肉不笑的道:   “不好意思,我们这儿童叟无欺,不还价……”   “遇哥!”   顾遇话音没落,店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喊,一个穿着湛蓝色工装的干瘦青年跑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遇哥,耽搁了一会儿,回来晚了。”   “你回来得正好,这顾客你招待下,我还有事,先走了。”   顾遇还不想英年早逝,他想早点回去补个觉,见张显回来,他说一声,去柜台那拿了一串钥匙就要走,路过陆娇的时候,他微顿一下,很快又大步往门口去了。   “哎,你等一下!”陆娇看他要走,赶紧追了上去。   她声音透着急切。   顾遇眼前浮现出陆娇焦急的脸,他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感到不舒服,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一样。   “还有什么事?”顾遇停下脚,回身看向追上来的陆娇。   当然有事。   陆娇不想顾遇就这么走了,她想多和他说说话。   想问问他现在住哪儿,是和二婶一起住在重工家属院那边,还是和顾齐单独住在外面。   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他是不是已经接受二婶安排,开始在相亲了……   一切一切,她都想知道。   她甚至还想告诉他。   她很想他。   十年。   桃花谢时,他离她而去,她在院中种下桃树,到她死,桃树结果第七年,他们已经生死相隔十年。   她每日每夜不在想他。   他走后的头两年,她整晚整晚都睡不着,她每天必须让自己很忙很忙,必须无数次提醒自己,她不能犯傻,她答应了他要活得很好,才能支撑着自己勉强活下去……   “那车,真的不能便宜吗?”   陆娇紧紧手指,压下心里那些想说却不能说的话,她抬眸问道。   不能。   顾遇想这么回答,但他话到嘴边,突然对上陆娇微红的眼,他心口莫名一滞。   “便宜一百,最低价。”顾遇松口道。   一百,不是她能接受的价格,但能让她就此得个台阶下了。   “一百?”   陆娇愣了下,她张嘴想再说话,但顾遇已经转身大步出去了。   陆娇下意识要追,这时候叶小俊却拉住了她:   “娇娇姐,便宜一百这车也贵啊,我们走吧,太贵了。”   “你们看上的是哪辆车啊?”边上,张显听到这话出声问道。   “我们家车类型比周边店多,价格定得也比周边相对便宜,平时都不讲价,老板给便宜一百块不算少了,我还可以另外给你们送点东西,像头盔,油卡什么的......”   “或者,你们心里价多少,咱们再看看差不多类型的?”   顾遇步子大,走得快,不过眨眼的功夫,他身影就消失在了街角,陆娇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很失落,但很快她又振作起来,已经比预想的要好很多。   至少他还活着。   她还顺利见到了他,也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了不是吗。   她重生回来,忍着没有立即来找他,就是为了准备好一切,今后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   十年都等过来,她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陆娇轻吸口气,她扭过头,和张显道:“我们就看中那辆255。”   “但那价格对我来说确实有些高了,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再回来,我还想和他谈谈。”   “这......”   张显有些为难,这一单在顾遇面前过了路,顾遇还松口愿意给人便宜一百,他是很想成交的,但人家提出要和老板谈,这就有点难搞了。   他要真把人放到老板面前,那不是侧面证明了他的无能嘛。   “我们老板不止车行这一个生意,平时很忙,不常来这边,今天也是因为二老板不在,他才临时过来看账的。”   “而且,你不了解我们老板那个人,他说过的话很少有改变的,我们店平时都不还价,刚才能给你便宜一百,都已经是破例了。”   “总要试试才知道嘛,不常来也没关系,总会过来的吧,我可以等。”   陆娇早有预料,但她既然知道这个地方了,肯定不能放过,她看向张显,拜托道:   “我是真的很想买那辆255,大哥,你帮帮忙,就和我透露下。”   “他过来时间没有规律的,有时候三五天,有时候一个礼拜也可能的。”张显挨不过陆娇的软语相求,他犹豫一下,把时间说了。   三五天吗?   “那行,我三天后过来,总要试试,我很想给我大哥买辆车。”   陆娇得了准信,高兴起来,她唇角的笑加深,和张显道了声谢,带着叶小俊走了。   ——   “娇娇姐,你怎么和人说我们三天后还要过来?你真要买车?”   出来车行,走到拐角的地方,叶小俊就急了,他立马和陆娇道。   “那是五千多,不是五百,更不是五十,咱家就是砸锅卖铁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呀!”   陆娇正在想顾遇,脑袋里晃过顾遇那一头炸炸的狗狗头,她脸上的笑不自觉浮现出来。   其实现在想想,那发型也不是不能看,没有影响他的帅气,还酷酷的。   非主流造型辣眼睛,但也分人。   就是不知道他脸上的伤什么情况,是不是和人打架了。   别出什么事才好。   陆娇兀自想着,听到叶小俊的话,她回过神,赶紧安抚道他:   “安心啦,我就是说说,不会乱来,放心啊。”   “其实那辆车我原先在海市看过,五千五不会贵,这家车行价格确实放很低了,价格不会少很多,所以我还价,老板多半不会便宜很多,咱们想便宜买也买不成的。”   “我那样说,总比告诉老板,咱们只是来看车的,不买,被老板轰出来好吧。”   “那也是。”   听到陆娇说没打算买车,叶小俊松口气,他是个心大的,很快和陆娇聊起来:   “那老板那样子可真凶,穿得也好社会,很可能是混的,娇娇姐,你不知道,你当时还价的时候,我心都哆嗦了,怕他打你的。”   “你说你这小身板,要被他打一拳,那不得当场躺下呀!我当时可看到了,那老板胳膊上的肌肉可粗!”   “......”   叶小俊说着,还夸张的打了个哆嗦,和前世那个对姐夫推崇备至的叶大工程师截然不同,陆娇禁不住想笑,她忍俊应和道:   “是吧,我当时也吓着了,就怕他发现咱们没钱。”   “嗯,还好他没发现。”   叶小俊用力点头,想到店里那些酷炫的摩托车,他又忍不住道:   “不过那车行里的车可真好看,特别酷,这番也算见识到了,娇娇姐,下次有这种事,你还喊我。”   “好啊。”   陆娇随口应道,随即又和叶小俊正色道:“但今天咱们去车行看车的事你不能告诉家里,知道吗?”   “不然以后我什么事都不带你了。”   “嗯,娇娇姐,你放心,我嘴可严,绝对不说。”   姐弟两边说边走,谁也没注意到,他们刚谈论的对象从他们身后不远处一家卖饼的店里出来了。   瞥一眼姐弟两走的方向,男人舌尖抵抵后牙槽,哼笑了声。 第5章 5她又来了 ?   “妮妮,大哥,你们回来啦!”   在车行见过顾遇,陆娇已经打算死盯这边,尽快弄清楚他现在的个人情况,再守株待兔,和顾遇多见几回加深认识了。   但有叶小俊跟着,陆娇不方便去附近车行打听顾遇,外面太阳又晒人,在太阳底下站一站身上的衣裳都快被汗打湿了,人被晒得软绵绵的没有力气,陆娇是怕热的人,她熬不住,就和叶小俊坐车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飘出饭菜香,进屋一看,大哥叶岺在掌勺,小妹叶妮在帮忙打下手。   上辈子陆娇和叶岺叶妮感情最好,兄妹几人一直相互扶持,共同发展,他们一起做事业,却从来没有为了利益一类红过眼。   顾遇刚没那两年,叶妮很怕她想不开,撑不住追随顾遇去了,三天两头去她家陪她,叶岺则默默把集团的脏活累活,各种应酬背在了身上。   她出事前,兄妹几人还约定好一块儿找个地方养老。   看到叶妮和叶岺,陆娇特别高兴,她激动的奔过去抱住了叶妮,又偏头去看大哥叶岺。   叶妮腼腆,被陆娇热情抱住,有些害羞,脸红的小声喊了她。   叶岺身形瘦高,为人沉稳,几年前那场事故,让他整个人沉寂下来,脸上鲜少有笑。   但这会儿,他手翻炒一下菜,转眸看向陆娇的眸光却温润如水,唇角也轻轻向上勾着:“回来了,去洗下凉快凉快,等下就吃饭了。”   叶岺说一声,又喊道边上的叶妮:“妮妮,你和小俊去叫下爸妈,回来吃饭了。”   大哥发话,兄妹几个都很听,齐齐应了。   陆娇去打水擦洗,叶小俊和叶妮分别去厂子里喊叶军山和边丽芳。   家属院离两人上班的地不远,有时候跑出去喊两嗓子厂子里都能听见。   等陆娇洗好再打了一家子洗脸洗手的水出来,叶军山和边丽芳他们也回来了。   这时候叶岺菜也烧好,一盘盘端上了桌。   叶岺烧饭手艺比边丽芳更好,那时候陆娇跟着大姨他们在海岛上生活,边丽芳带她到三岁多上育红班,部队给她安排了一份服务社的活儿。   服务社工作不累,但上班时间长,叶岺就接手了接送陆娇的工作。   陆娇自小挑食,育红班大师傅烧的饭不好吃,她都饿着肚子回家,把大哥叶岺心疼坏了,之后就去炊事班和大师傅学了烧饭菜,每天给妹妹送饭。   陆娇算是吃叶岺烧的饭菜长大。   叶岺知道陆娇口味,又高兴妹妹过来,中午这一顿饭菜烧得格外丰盛。   甜香的糖醋小排,酥香里嫩的煎炸小鱼干,下饭的鱼香茄子,爽口的小青菜,再一道酸汤羹,香得人直流口水。   叶小俊没忍住,筷子没拿就手伸碗里去抓了一块儿小排放嘴里,被拿着筷子出来的边丽芳看到打了一筷子头。   “有没有点规矩,拿碗盛饭去!”   叶小俊痛得嗷一声,见陆娇拿了碗在帮忙盛饭了,赶紧去把她手里的活抢了下来。   一家子坐下吃饭,电风扇拉来客厅呼呼煽个不停。   叶小俊很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在外面逛半天也饿了,吃得喷香。   边丽芳看一眼他没什么吃相的样子,很嫌弃,她忍了忍,到底没去说小儿子,只转头慈爱看着陆娇问道:   “娇娇上午和弟弟妹妹去哪儿玩了?好玩吗?”   “我带着能不好玩吗?”   叶小俊是个吃饭也闲不住的,听到老妈的话,他很不服气,顶了一句。   边丽芳瞪他一眼:“没问你,吃你的饭。”   边丽芳的话比较有威力,叶小俊立马怂了,不敢吭声,低下头赶紧扒饭,陆娇看着想笑,她翘了翘嘴角,回道边丽芳:“挺好玩的,我们去市心桥了,那边变化挺大的。”   “市心桥那边是变化挺大的,不过今年余暨整体变化都不小,我已经和厂里说了,休息几天,带你到处逛逛。”叶军山夹一筷子青菜,说道。   这时,叶岺抬起头:“我请的假还有两天,可以陪娇娇。”   “呃……”   “不用了吧,姨爹大哥你上班就好了,我和小俊他们逛一样的。”陆娇还惦记着去找顾遇呢,闻言,她连忙道。   叶军山没就大儿子休息的事发表意见,他依然乐呵呵的:“没事,我和你大哥今年一直没休息过,正好可以放松下。”   “挺好,我还说我和人换班,既然你和老大已经调休好了,那这几天就你们管她了,带她到处逛逛,省城那边似乎弄了个什么喷泉,也可以去看看。”   边上,边丽芳说道,叶小俊听到,立马接话:“路子才去过那边回来,说可好看了!”   “还有古迹那边这几天有演出,听说会很精彩……”   陆娇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大概就是甜蜜的负担,她拒绝不了。   于是,接下来几天,陆娇都和叶军山,叶岺他们四处玩着,去爬了余暨山,去西山拜了佛,去省城看了喷泉,还去越王古迹玩了一趟,看了一回演出。   不能说不开心,上辈子顾遇去后,她不止要忙自己的事业,还要帮着顾齐孟舫管顾遇留下来的集团,忙得满世界飞,空下来就各种想他,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纯粹的玩过。   但她惦记着车行那边,担心错过和顾遇见面的机会,心里总是挂碍着,玩得到底没那么放松。   几天后,叶军山叶岺休息的时间终于结束,要去上班了。   陆娇等不住了,这天一早,她等叶军山叶岺他们出门去上班,叶小俊叶妮因为前两天玩得太累,还在睡懒觉,她换好衣裳,给两小只留了张去市中心书店看书的条子,坐车去了幸福车行。   一大早出门,天不热,陆娇运气好,出门刚好赶上到通惠路的车,几个站的功夫就到了地方。   陆娇来得早,车行才刚开门没多久,张显正拿着抹布在搞卫生,看到陆娇,他眼一亮,赶紧放下手里的抹布迎了上去。   “是你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呢!”   张显记得陆娇,实在是陆娇过分漂亮了,哪怕那天只有一个照面也印象深刻,加上这是唯一一个顾遇同意愿意让利一百块钱卖车的姑娘,他记得更深了。   “这几天和家里人一起出去玩了。”   陆娇笑着回道,看一眼店里,她拉拉包包链带,装作不经意的问了句:   “你们老板这两天过来了嘛?”   “这两天啊,没有过来。”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张显顺嘴答了。   “没过来嘛?”   “不是说三五天过来一趟?”   陆娇闻言,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失落,她不禁问:“那他今天会过来嘛?”   “三五天那是一般情况,但我们老板忙嘛,他很多事的,最近他人都不在余暨,怎么可能过来。”   “今天啊,今天估计也不会过来。”   陆娇生得好,说话也温婉清韵,张显没防备,想到什么就说了,他还问陆娇:   “255那辆车你打算什么价格买啊,你要不和我说一下,等老板回来了,我和他说下这事。”   “我们老板过来的时间不定的,你这样偶尔过来一趟也不定能那么恰好见到他。”   “嗯,我预算是不超过五千。”   陆娇想了想,说了个数,随即又道:   “我这几天都会待这边,我刚从海市过来,准备在这附近找份工作,对了......”   陆娇像临时想到什么,她神情期待起来:“你不是说你老板做很多行业吗?那他招人吗?”   “会不会成了你们老板员工,这车子优惠的可能性更大些?”   这当然是有的。   顾遇对自己节省,对外也不轻易让利,但对兄弟和底下的人却一直很大方。   跟着他做事的人,他从来不曾亏待过,有时候员工家里出事他也义不容辞帮忙。   像他们确定自己要买摩托车,去说一声,基本是成本价,有些钱不够付,还允许赊账,从工资或者年底奖金扣。   也是因为这样,他手底下的人才会没有一个离开,这些年还越来越多。   这属于不能外说的事了,张显不傻,不可能轻易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但他对上陆娇望着他那双明粲盈盈的眼睛,否认的话总感觉心虚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他才目光闪烁支吾道:“我们老板对员工是还不错,不过买东西还是该什么价就什么价。”   “还有我们老板虽然事业多,但他除了车行就是运输,工地这样的活,那些都不招女工的。”   “不管是运输还是工地,总要管账的吧,那会计这类的呢,也不招吗?”陆娇并不气馁,她继续问道。   “会计也不招啦,我们招得有会计,而且我们老板自学成才也懂账,还去考了证的。”   “......”   重生回来,还真是处处是惊喜。   那会儿男人鼓励她继续读书的时候,除了送她出国念管理,还鼓动她去考了CPA。   说他一直后悔小时候没读过多少书,文盲一个,虽然请着专业团队,但自家没有一个懂帐的,他不放心。   那么多年,她掌着家里集团的财政,可一点儿不知道她家男人还考过会计证。   不知道那男人后面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惊喜等着她呢。   陆娇暗自磨了磨一口细牙,在心里给男人又记上一笔,面上却笑了笑道:   “不招了啊,那也没事,我再别的地方看看吧。”   知道顾遇现在不在余暨,又从张显这儿再探不到别的有用信息,陆娇没再耽搁,和张显道过谢,她离开了幸福车行。   不过她没有就这么走了,难得一个人出来,她肯定要多打听打听。   她去外面逛一圈,绕路避着张显进了幸福车行边上的几家车行。   她用买车的老方法去打听幸福车行和顾遇的消息,但不知道周围的人是怕顾遇,还是什么原因,他们都很避讳谈起幸福车行,听到陆娇说幸福车行那辆255的报价是五千多后,人家还直接劝陆娇回幸福车行买车。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把生意推出门的。   没法子,陆娇只能放弃打探,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她刚从斜对面车行出来,就撞见了在店里闲待不住出来抽支烟放风一下的张显。   张显注意到她明显惊讶极了,眼睛瞪得老大,手里捏着的烟都掉地上了。   多少有些尴尬,好在陆娇这些年遇到的事不算少,稳得住,她扯扯唇,笑着朝张显挥挥手,便神色如常的离开了这条街。   而在她刚走后不久,便有一辆白色半旧脏污满满的桑塔纳在幸福车行对面不远的大树下停下。   “哥,到了。”   车上,顾齐稳稳停下车,等了一会儿,偏头看着眯眼补觉的男人小声喊道。   顾遇闻声,浓长眼睫微微煽动,下一瞬,他睁开了眼。   连日奔波,再连夜赶路回来,他一个人开了近三分之二,十六个小时路程,他眼里起着浅细的血丝,下巴处青茬长出一节,身上衣衫也有些皱巴,透出几分落拓。   补眠太少,又有起床气的关系,这会儿睁开眼,他状态也游离着,眼神微涣散,唇紧紧抿着,显然心情不太好。   “要不先回去休息?反正账你之前已经盘好了,咱们拿了钱送过去就行,也不差这一会儿。”顾齐看着,他犹豫一瞬提议道。   “十二点前就要把钱送过去,这点时间够睡什么?”   顾遇回一句,抬手揉搓了一把脸,稍微清醒一些,他整整衣裳,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身量高,肩展背阔,双腿更修长,几步就到了车行,扫见门口正伸着脖子往街道拐角张望,显然精神头十足的张显,他顿了顿,脚步放轻走到人背后,不动声色的问了句:   “在看什么?”   张显正琢磨陆娇去斜对面车行的意图,还犹豫要不要去斜对面问问情况,他私心里是不太希望这单跑别人家去了,听到问,他下意识回了句:“看美女。”   反应过来什么,他惊得立即转头,看到杵在眼前的那张俊朗昳丽却面无表情的脸,他吓得连连往后趔趄两步,险些摔倒。   “遇,遇哥,你们提前回来拉?”   “事情办完了当然回来了。”   顾齐跟上来,接嘴回了句,随后又皱着眉看一眼张显:“你小子生意不做,看什么美女?”   “大白天还做美梦在舞厅跳舞呢,这条街都大男人大婶,哪里来的美女给你看?”   “真是美女!”   顾齐嘴皮子利索,得理不饶人,在往常,顾齐怼,张显都怂怂听着,不会还嘴,但这回他却忍不住反驳:   “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一个,不比你喜欢的那个港星琳琳差,不,应该是更好看,天仙,不,神女级别了。”   “不信你问遇哥,他前几天见过的!”   顾遇刚要抬脚进店,闻言他眉梢微动,停下脚转眸看向张显:   “她又来了?” 第6章 6大姨 ,你帮我介绍个对象吧   “呃,对。”   张显没想到他一说顾遇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了,他愣了一瞬,很快回道:   “来了,今天一早就来了。”   “我看她真挺想买那辆255,先前就问了我遇哥你过来的时间,算好日子今天一早就来了。”   迟疑了下,张显没提陆娇去别家看过车的事,他遇哥他知道,要让他知道人家已经货比三家过,估计直接一句爱哪儿买哪儿买,更不可能便宜了。   “她说她预算不超过五千,别的车笨重不适合她大哥,所以想找大哥你再谈谈价......”   不超过五千。   直接还了他五百的价。   还挺敢开口。   不过人能两次到店里,说明她确实要买车,在街上说的那番话多半是在糊弄那小子。   当然,也不一定完全是。   至少人当时确实被他那副扮相吓得不轻。   “哦。”   顾遇微扬扬眉梢,须臾,他敛神,似有若无的应了一声,往店里走去。   “遇哥,那,那辆255要便宜点卖她吗?”张显闹不明白顾遇的态度,赶紧追上去问道。   “你觉得呢?”顾遇淡淡瞥张显一眼。   “店里什么规矩?”   张显顿时讪讪,店里什么规矩,可以送东西,送服务,价格坚决不谈,最多也就摸个几十块钱的零头。   张显当然知道这个,只是当时顾遇打破原则开口就便宜一百,他心里多少有点陆娇是特殊的感觉,现在看来,他遇哥还是他遇哥,不管多漂亮,也不为所动。   “我知道了。”   张显回一声,想了想,又问:“那遇哥你答应便宜的那一百还作数吗?”   顾遇闻言顿一瞬,片刻,他道:“我说过的话当然作数。”   “只要她买!”   顾遇说完就拿了钥匙去开保险柜了,张显想跟上去,身后,顾齐一把揽住了他肩膀。   “我哥答应给人便宜一百块钱买255?还是个女的?”   “来,你和说说那美女长什么样?”   ——   陆娇不知道她和顾遇擦肩而过了一次,到处打听不到顾遇消息,还被张显撞个正着,她不好在附近继续逛下去,她去边上的农贸市场买了点菜,坐车回去了。   到家的时候刚上午十点多,房门关着,静悄悄的。   陆娇以为家里没人,推开门,却见边丽芳坐在木椅上,听到动静,边丽芳偏过了头:   “回来啦?妮妮和小俊去找你了,路上没遇到?”   “小俊和妮妮去找我了?我没有遇到,什么时候去的?”   “我出去找找......”   陆娇说着,进屋把手里拎着的几袋子肉菜放在边上案桌上,就要出门,却被边丽芳喊住了:   “不用去找,他们没在书店看到你人自己会回来。”   “娇娇,你过来坐,大姨有点事问你。”   边丽芳声音嗡嗡的,带着浓重的鼻音,陆娇一愣,先前背着光,她又听到叶小俊和叶妮去找她的事着急,没注意,这会儿走近了才发现,边丽芳眼眶通红,眼里有哭过的血丝。   “大姨,你怎么了?”   陆娇迟疑一瞬,走向边丽芳,顺着她手指的位置坐在了她对面的竹编椅凳上。   边丽芳看向陆娇,张了张嘴,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吸口气把话说了出来:“早上你妈给我来了个电话。”   “她已经到那边,安顿下来了?”   陆娇紧紧手掌掌心,轻扯了扯唇角,问道。   她以为大姨是从陆正海那边听到了什么消息,却没想到是边丽兰打了电话回来。   多少有些意外。   边丽兰那个人爱面子,更怕被大姨数落,前世她和陆正海离婚,二嫁被骗,一直到逃债带着她来余暨,实在瞒不住了才把这事告诉大姨。   “你还管她安顿下来没有!”   “她都不顾你......”   边丽芳气得脱口道,看着陆娇乖巧沉静的脸,她到嘴要出口的话终究不忍说出来,只又问陆娇:   “他们离婚这么大个事,娇娇你怎么没和大姨说呢?”   边丽芳实在气不过,陆娇六个月大,她就带到身边养着,一直到上小学了,才送回海市。   对她来说,陆娇就是她亲闺女,捧在手心的宝贝。   她都不能去想,在前面那一个月里,陆娇经历高考落榜,又遭爸妈离婚抛弃,一个人是怎么挺过来的。   实际前些天陆娇突然过来,边丽芳就感觉不对劲,但她以为孩子是因为高考落榜心情不好过来散心的。   这还是她当初听到消息主动和妹妹边丽兰提的,要把孩子接来余暨玩一段。   前前后后相差时间也不过十来天,她没多想,只在第二天给妹妹打了个电话去,家里座机没打通,她联系的陆正海。   陆正海当时听到她说孩子在余暨,他哦了一声,说一句有事就挂了电话。   边丽芳当时气得差点把电话摔了,但陆正海因为陆娇是女儿,不喜欢的关系,对孩子一直是不怎么关心的态度,她也没意识到不对。   怕陆娇伤心,她都没告诉给孩子听。   今天早上,她去厂办那边接到那通越洋电话,她整个人都懵了。   两口子离婚了,两个人都没要女儿,把人改了年龄直接分出去了。   甚至她那个一辈子只顾自己的妹妹已经出国了......   会给她打这么一通电话,还是因为她思来想去,总觉得那天她走,孩子表现太过平静懂事了,她怕孩子犯傻出事,想让她去海市看看,或者把人接过来这边住一段。   边丽芳怒气冲顶,当场和边丽兰吵了起来。   “你妈那个不靠谱的,自私自利,一辈子都只想着自己.......”   边丽芳想到边丽兰和她吵架的那番话,忍不住当着陆娇的面骂起来,边骂边哭。   “大姨,你别生气,这事都过去了。”   看边丽芳气得脸色胀红,胸口起伏不停,陆娇怕她气出个好歹,赶紧起身去给她顺背,宽抚道。   “大姨你也知道的,这些年他们感情一直就不好,这样离婚分开,各自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其实不是一件坏事。”   “我马上就满十八了,也长大了,会照顾好自己。”   “我也没有想瞒着你们,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说。”   “什么十八了,还有三个月才满呢!”   “再说十八怎么了,没嫁人之前他们就该管你!”   边丽芳吸一下鼻子,气道,经过陆娇一番打岔,她总算平静下来一些,到底更关心陆娇以后,她缓了缓,从口袋里摸出手绢擦一把眼,又问陆娇:   “先前我和你妈说过,让你复读,她走之前给你安排了没有?”   边丽芳先前太愤怒了,一通越洋电话只说了一分钟事情,别的时间都用来吵架了,什么都没顾得上问。   她现在冷静下来,又后悔,没有给陆娇争取一些东西。   “还有生活费,上大学的学费,这些他们和你怎么说的?”   “安排了,生活费学费都一次给了我自己保管,还有家里那套房子,他们也过户给了我。”提起复读的事,陆娇微愣了愣,她犹豫片刻,说了实话。   “房子本来就该给你的。”   边丽芳听到两口子好歹给女儿未来安排过,她歇了马上买票去海市找陆正海算账的心思,她算了算时间。   “还有十几天就要开学了,你一个人回海市我不放心,到时候我让你姨爹请假送你去那边,办寄宿,一个月放假再来接你过来......”   “大姨,我不打算复读了。”陆娇打断边丽芳,道。   “我想留在余暨。”   “不打算复读了?”   边丽芳愣住,旋即,她慌道:“不复读怎么行,你还这么小,不读书能做什么?”   “什么都可以做啊,我先前成绩出来的时候,大姨你不也和我说过吗,人不是只有读书这一条路。”   “海市那边,妈她已经出国了,我爸也有了新家庭,再过几个月,他儿子都要出生了,我不想回去了,没意思。”   陆娇说着,顿了顿,片刻,像是决定下来什么,她抬头:   “大姨,你给我介绍个对象吧。”   “什么?”   边丽芳惊得张了张嘴,人坐不住的直起身。   “你让我介绍什么?”   “介绍对象,大姨,我想找个对象。”   陆娇也是刚才被提醒了,离开学还有十几天,而再有三个月,也就是她满十八不久,顾遇就要被算计娶那女人。   这是她一定要阻止的事。   但她现在连见顾遇一面都困难,对那女人的具体信息,她也不知道。   她必须尽快,尽可能的更靠近顾遇,去了解他现在的事情更多。   相亲,是比在车行那边蹲守苦等,更快更直接的方式。   况且,从私心来讲,她并不想看到自己的男人这辈子还在和除她以外的女人不停相看。   哪怕知道那些都不会成,她心里也会像塞了一团棉花,感觉膈应。   照时间推,这个时候,二婶那边已经在给顾遇安排相看了,大姨应该也是媒人之一。   陆娇轻抿抿嘴,看向边丽芳:   “大姨,我在海市有一套房子,还有他们给我的那笔生活费,那笔生活费拿出一部分做嫁妆都很丰厚了,我条件不算差,大姨你帮我找个好的,我就嫁这边,我想离你们近些。”   “不行,我不同意!”边丽兰芳也没想就道。   “娇娇,你这么小,介绍什么对象呢?”边丽芳心里快急死了,她现在感觉这孩子被刺激到了。   看看这都什么想法啊。   不复读了,要介绍个对象......   “我还有三个月就十八了,成年了,身份证上二十,都够结婚年龄了,不小了。”   陆娇知道边丽芳不会轻易同意,她也没慌,不紧不慢的说道,随即又看着边丽芳,有些撒娇的语气:   “大姨你十七的时候,已经和姨爹去海岛生活了.....”   “那能一样吗?我和你姨爹那是你姥爷和他爹定下的娃娃亲,当时那情况,我要不和你姨爹结婚,就得下乡,那他得打一辈子光棍儿了!”边丽芳瞪眼打断陆娇。   “娇娇啊,当时情况和现在不一样的,我们那会儿是没办法的。”   边丽芳苦口婆心的劝陆娇。   陆娇知道大姨都是为她好,可她也没办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顾遇被血亲算计,出卖,最后失去一切锒铛入狱。   陆娇紧了紧手,她面上笑道:“可我觉得大姨和姨爹这样很好啊。”   “大姨,我认真的。”   陆娇看向边丽芳,郑重道。   “我想要个家。”   我想有个家......   陆娇说出这话本来是为了让边丽芳同意,但当她话出口,她眼前突然浮现出上辈子那个被边丽兰陆万海像踢皮球一样各种嫌弃,最后绝望犯傻割腕的自己。   窄小的浴缸放满水,手腕伸进去,两指宽的水果刀一刀划下去,血喷溅出来,染红那一缸水,她以为迎接她的是解脱,结果却是一场长达十年,困兽一样的噩梦。   她思绪有些飘远,声音也低哑起来。   “他们离婚的时候,每个人都不要我,为了这个,还打了起来,家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我当时就想,我要是自己有个家就好了......”   边丽芳顿时说不出话来,她抬手擦了擦眼,好半天才道:“你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 第7章 7催婚   “还在想娇娇的事?”   上午和陆娇聊完,边丽芳心里难受得不行,她深觉陆娇是受刺激太过,脑子想左了。   怕刺激到陆娇,她不敢当着陆娇的面表现出什么,勉强收拾好情绪宽慰一番陆娇,她逃避一般躲去了厂里,到中午回来吃过饭又匆匆忙走了。   晚上特地加了个班拖到大家都回家了才回来。   一家子都在,姨甥两个默契的装作上午什么事都没发生,等夜深,各自洗漱好回屋了,边丽芳终于撑不住了,靠在床头默默擦眼。   叶军山冲澡回来看到,他神色微凝,抽一张草纸过去递给边丽芳,坐床边问道她。   叶军山在麻纺厂保卫科当科长,厂办那边离保卫科不远,边丽兰打电话过来,他正好在厂办那边办事,还是他去工位上喊的边丽芳。   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妻妹两口子离婚抛弃娃的事。   说实话,他意外又不意外。   这么些年,叶军山对边丽兰两口子早看得透透了,本质就是两个自私又没什么责任心和担当的人。   只是老妻当年随他去海岛风吹日晒多年,他旧伤复发转员又陪他回来余暨这个小地方蜗居,因为这个还被娘家人看不起,边丽兰是老妻唯一联系的娘家人,而陆娇几个月就到海岛上和他们生活,他当女儿疼爱,看在老妻和孩子名下,他有看法也没表现出来。   甚至当年陆正海下海做生意,他还拖海市那边战友给他搭了路子。   他对两口子离婚的事没看法,但他们把孩子抛弃了,他就意见大了。   先前老妻在办公室里和对面吵,也是他去拔了电话线。   “我下午联系了军医院那边的老林,问了下他娇娇的情况,他的看法和我想的差不多,娇娇估计就是还没从爸妈抛弃的打击里走出来。”   “老林说,有些受打击走不出来的人,表面都和没事人一样,实际她心里很压抑,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多陪伴,尽量顺着她,让她把情绪疏泄出来就好了......”   叶军山斟酌着把老友的话挑挑拣拣说了说,担心吓着老妻,他没把事情说很严重。   但就这么说,边丽芳依然难受了。   “杀千刀的两口子,早知道当初不把孩子还给他们了!”   “娇娇那么乖的丫头,被他们两踢皮球一样嫌弃,你知道我今天上班,一整天脑子里都是娇娇那句,他们都不要她.......”   “我心窝子都被戳得疼。”   叶军山也脸色泛冷,他冷笑一声:“他们不要正好,咱们要,先前娇娇要回海市读书,我就想把人留下来。”   “我巴不得有娇娇这个闺女。”   “好了,别哭了,哭多了,明天眼睛该肿了,娇娇看到心里更难受。”   边丽芳听到这话,拿纸擦了擦泪,又吸了吸鼻子,去看丈夫:“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啊?”   “娇娇说她不复读了,还要找对象,咱们也这么由着她?”   “她成绩原来那么好,要不是那两口子耽搁,下个月都该进学校当大学生了。”   叶军山也不知道怎么办,他下午和老友那么一聊,冷汗都被吓了一身,他沉吟许久:   “老林说这个时候她想做什么,咱们都尽量顺着她,以免她想法更左。”   “现在让她回海市我们也不放心,她想待在余暨,那就让她留下来吧。”   “上学的事,我晚些找战友联系一下,让他帮忙跑一趟娇娇在的高中,想办法给她保留学籍,等娇娇想读了,再回去复读,反正她现在小,耽搁一年也没什么要紧。”   “至于找对象......”   叶军山抬手捏了捏眉心:“娇娇长得好,想找个男孩子谈恋爱分分钟的事,与其让一些不靠谱的靠近她,还不如咱们把关给她安排。”   “你就从那些年纪合适,人品也还过得去的小伙子里挑几个出来,让她接触看看。”   “就是谈个对象,也不是非要结婚不可。”   “如果两个人确实谈得好,要结婚,咱们也可以和男方谈谈,让他们继续支持娇娇学业......”   “这能行吗?”边丽芳迟疑。   “咱们就找年纪小一些,家里好说话,也支持人上进的人家,娇娇条件不差,读了大学出来,那家人也有面子,怎么就不行了?”   隔壁,叶妮白天和叶小俊一起出去抓鱼,累着了,身体一沾床就睡着了,陆娇躺在外侧,听着隔壁边丽芳叶军山的谈话,一双眼眸红透,鼻尖更酸堵得厉害,连呼吸都困难。   她又让大姨姨爹为她担心了。   上午她不该一时冲动那么说。   上辈子那些谩骂,那些崩溃,那些不堪回首,已经过去很多年,就该让它尘归尘,土归土。   只是,那个男人......   陆娇微侧身,抬手用力按了按眼角,许久,她松开手,睁开眼看向了小窗开着的窗口。   中旬的夏夜,外面月亮高悬,清亮皎洁。   一晃她回来都二十多天了。   她先前其实想过图省事,直接出现顾遇面前,用一见钟情的说法去打听他,靠近他。   但那个男人在感情这方面就是个老古板,对女人主动的追求视为主动洪水猛兽。   她要直接上,估计今后半年她都别指望见到他了。   老古板…….   ——   “怎么了,感冒啦?”   齿轮厂家属院,顾老二家,顾遇坐在小方桌前接连打两个喷嚏,一声比一声响,常庆芳把煲好的鸡汤端出来,听到不由关心道。   “没有。”顾遇回一声,起身去接了常庆芳手里的鸡汤。   常庆芳不是很信:“没有感冒你会打喷嚏,难道有人在想你啊?”   “不能,你光棍儿一条,一天天还板着个脸,谁会稀得想你。”   顾遇:“…….”   “就是突然呛了一下。”   “呛了一下?”   常庆芳看一眼顾遇,看他脸色还算行,确实不像生病的样子,她放下心。   “行吧,没感冒就行,这鸡汤能喝,要感冒了,就不要喝了,不知道是风热风寒的,当心加重感冒,难受。”   常庆芳说着,又忍不住怨念:   “你说你们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忙啥,一个月回不了两次家,难得回来还这么晚!”   “我杀只鸡炖都得在半夜......”   “妈,我们这会儿能回来都不错了!”   顾齐最受不了自家老妈念叨,他拿着碗从厨房出来就道。   “我哥最近接下一个大工程,手里还有一大摊子事,还们这段时间忙得都脚不沾地没时间睡觉了,你看我这眼底下的黑眼圈。”   常庆芳闻言没说话了,她也没去看顾齐,顾齐生得黑,看不出什么,她目光投向正拿碗要去盛汤的顾遇,确实在他眼睑下看到一排浅淡青影,常庆芳一下心疼了。   “再忙也要睡觉啊,你们两赶紧喝汤,喝完去睡。”   常庆芳说着,拿过汤勺麻利的给两人各自盛了一碗热鸡汤。   这鸡汤是常庆芳特地熬来给顾遇他们补身体的。   鸡是她特意跑乡下去买回来的乌鸡,里面放了药材炖。   常庆芳娘家爹以前是国营饭店大厨,虽然老爷子讲究老一套传男不传女,但常庆芳偷摸学着,还是有了一副做饭的好手艺。   她炖出来的鸡汤药味儿十足,却也没掩了鸡汤本身该有的鲜香。   顾齐最喜欢喝老妈炖的鸡汤,边喝边赞道:“香啊,还是老妈的手艺好。”   人都喜欢被夸,常庆芳也不例外,听到儿子的话,她立马得意的道:   “那是,你妈我别的本事没有,炖汤这块儿还是有几分自信,边上老母鸡鸡汤馆的老板前些日子还和我取经呢。”   “你喜欢喝多喝几碗,这只鸡肥,鸡汤不少。”   常庆芳说完,眼睛又喵向边上的顾遇。他正在喝汤,鸡汤还冒着热气,散在他冷峻的眉眼间,他应该是喜欢这会儿的氛围,这会儿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松弛,唇也微微向上勾着。   冷硬的面部轮廓柔和下来,衬得他越发俊美帅气,看着就赏心悦目。   这么俊的小子,竟然二十五了还单着,也是没天理了。   常庆芳一想到孩子单着的问题,心情哐当一下不好了。   她这回把两个小子叫回来,当然不光喝汤那么简单的。   “那个,三剩啊......”常庆芳犹豫的喊道顾遇。   “嗯?”顾遇应一声,抬眼。   “怎么了?”   “呵呵,也没啥。”常庆芳干笑一声,她搓了搓手。   “就是那个麻纺厂的蔡婆,她给介绍了一个姑娘,想让你明天去见见。”   常庆芳说着,手放去桌下,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照片来。   “这姑娘条件不错,家里父母双职工,一个在水厂那边上班,一个是电厂的,她自己虽然没考上中专,但也进了下面二棉厂的工会。”   “你明天去见见?”   怕顾遇借口忙不同意,常庆芳又赶紧道:   “你放心,知道你忙,就中午时间就可以,我让姑娘去你做事的附近等,绝对不耽误你事。”   “……”   常庆芳这一出在顾家并不新鲜,从三年前顾遇年满二十二,她就开始着急起顾遇的亲事。   只是几年过去,顾遇愣是一次相看也没去过,她可太着急了,更不信邪的四处打听好姑娘,几乎三天两头就会在家上演一场催婚,催相看。   早猜到回来会有这档子事儿等着,但真把这事摊面前了,顾遇还是感到头疼。   “怎么样啊?三剩。”   见顾遇捏着汤勺,不吭声,常庆芳又问一声。   “只是去见见,你看看这姑娘呢,真不错的,长得也好,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   “不去。”顾遇把碗里的鸡汤两口喝完,搁下碗,淡定回了两个字。   “不去?”   常庆芳一下急了:“我这次为了让蔡婆帮忙牵线,可废了不少功夫,你为啥不去,你都二十五了,和你同龄的这会儿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你说说你,这两年,我叫你去相看,你哪一次去了的,不是有事,就是在外地,要不然就是突发情况。”   “你告诉我,你到底什么个情况?什么个想法?”   “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到底为什么不去?”   “你说我辛辛苦苦的把你们拉拔大,图的是什么,图得不就是想儿孙在跟前嘛。”   “现在你们一天天的在外面忙,我也没别的要求了,就想抱个孙子或者孙女,你看咱们隔壁孙三娘,人比我还小五岁,那孙子,白胖胖,今天还喂他吃香蕉了,我呢,就只能羡慕,眼热......”   “你就说,你为什么不愿意找?老婆孩子热炕头不美嘛!”   常庆芳提到顾遇不结婚,心里各种念叨想说,怨念不止,她叭叭一直说,忽然,她脑子里不知想到什么,她似被惊雷劈中人一下子愣住,好一会儿,她怪异的看一眼顾遇,有些紧张的咽咽口水,小心的问道:   “三剩,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第8章 8苦恼   “三,三剩,你给我说实话,你这些年一直不肯找,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咳!咳咳!咳咳咳!”   常庆芳语出惊人,顾齐正默默喝着汤,闻言一下呛住,在一边捂着嘴咳个不停。   要以往,常庆芳立马关心儿子去了,但这会儿她却顾不得他,只一脸焦色的看着顾遇急急道:   “三剩,你可不能走那旱道啊,不行的,我听说,两个男人在一起,容易得病的.......”   “我不喜欢男人!”   顾遇眉心狠狠抽动一下,他近乎咬牙的回道。   “那你为什么不去相看?你看看这姑娘,哪里不好了?你给我个理由!”   “......”   常庆芳手拿过桌上的照片递顾遇面前,大有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就别想完的架势。   顾遇无奈,他张嘴想说什么,目光却忽然瞥见常庆芳又多了几缕白发的头顶。   自从二叔顾万年几年前去世,常庆芳经受不住打击,人就老了很多。   这两年,她年纪上来了,身体也差下来,人老得更快了。   她脸上皱褶越来越多,还有了老花眼,以前最喜欢做针线的人,现在都不敢轻易碰了,她怕瞎了,给他们添麻烦。   顾遇从五岁爹死妈改嫁时就被常庆芳接回来,抚养长大,他把常庆芳看得比自己的妈更重,看到着常庆芳又老态许多的脸,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确实不喜欢男人,您不要多想。”   顾遇手指颤动一下,他微握手掌,放缓语气道,顿一瞬,他终是伸手拿过常庆芳照片看了一眼。   照片上的人拍的远景,可能角度没找好,显得有些矮,人长得确实还不错,小巧的瓜子脸,薄薄的单眼皮,可以说是近一年常庆芳挑的最漂亮的一个。   但那张脸,笑着的那副看似温柔的神态…….莫名和那个女人重合。   想到那个女人,顾遇眼里闪过一抹嘲讽,他把照片还给常庆芳。   “这人不适合我,你介绍给顾齐吧,他二十了,也好找了。”   “不适合?怎么不适合了!”   常庆芳见顾遇都接照片了,没想到得到这么一句,她慌忙问道。   “太矮。”顾遇简短回一声,起身往房间去了。   “太矮?”   “你怎么看出人家姑娘矮了?”   常庆芳一听,眼睛下意识落去照片上,乍一眼看上去,似乎是有点矮,但这姑娘是她好不容易寻摸到的,她到底不想轻易放弃,还想争取一下。   “可能是照片没拍好,不矮的,你明天去见见看嘛.....”   “哎,你别走啊!”   顾遇头也没回,只说了句:“这个真不行,不合适,您再找找吧。”   “我答应您,下次有合适的我一定去,太晚了,困了,你也早点睡。”   “这个臭小子!”   眼见顾遇进屋还带上了门,常庆芳喊不住,大晚上,怕吵醒人她又不好太大声,她只好作罢,只是到底生气,她忍不住叉腰骂了一句。旋即,她想起什么,又转身盯向还捧着碗的顾齐。   “那个,我也困了,先去睡......”   顾齐注意到常庆芳视线,他脖子一缩,放下碗,起身就要遛。   “你站住!”   常庆芳立马喊道,已经跑掉一个,她不能让另外一个也溜了,她上前揪住顾齐胳膊,把人按回了凳子上。   “你睡哪门子睡,我还不知道你们,你大哥心疼你,自己缺觉可能,你缺觉,那得打折扣。”   “......”   顾齐深刻懊恼自己先前因为太过震惊自家老妈脑回路,没有早点开溜,他皱巴着脸,坚决道:   “我不想相亲,我自己想找了会找的,你先紧着我大哥吧!”   “谁稀得张罗你的事。”常庆芳嗤一声。   顾齐才十九,还不够领证年纪,常庆芳不需要急,就算急,她也不会把本来给大哥介绍的对象转给小的,那样不好听。   常庆芳某些方面相对守旧,比较在意这些。   “那您这是有什么事啊?”   “要大哥相看的事你也别找我啊,你知道的,只有我听大哥话的份,没有他听我的。”   常庆芳没立即回,她偏头朝顾遇房间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凑向顾齐压低声音问道:   “你给我说老实话,你哥周围除了上次来的那个孟舫,还有没有别的关系好的男人?”   虽然顾遇明确表明他不喜欢男人,常庆芳还是不放心,主要是这些年,顾遇身边就没近过什么女孩子,这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还有那个孟舫,他和你哥平时肢体接触多不多?有没有勾肩搭背或者......”   “妈!你脑子在想些什么?我哥和舫哥,那都是纯的不能再纯的纯爷们!”   顾齐头都快炸了,他没想到刚才大哥都表明态度了,他妈还没丢下这个事。   要是旁人敢这么怀疑他哥,他已经发飙了,但这是自己亲妈,他只能压着脾气恼火道。   “我哥都说了,不是不找,是没看上而已,你就费心给他找个好的,别天天东想西想!”   顾齐确定顾遇没问题,他们常年在外面闯,什么没见过,他哥就纯粹洁身自好,男女都不沾。   不找嫂子,他也知道原因,一是因为他小婶关系,他大哥心里不相信婚姻感情那些,另一个,也是没遇到合他心意的。   他哥挑着,他喜欢那个港星琳琳,他哥都说长相就一般。   “那你哥喜欢什么样的?你告诉我。”   “你说我这两年,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哪样没给他找,他愣是一个没看上,还有这些年,他身边哪里近过一个姑娘了?”   “我不怀疑他怀疑谁?”   “......”   顾齐头大的按了按脑袋。   他哪知道他哥具体想找个啥样的,他哥又没和他说,等等......   顾齐忽然想到上午和张显的对话,他脑袋里一瞬亮光闪过,看一眼正等他答案的常庆芳,他顿了顿道:   “你没听我哥说嘛,喜欢高一点的,我哥一米□□,那我嫂子得有个一米六九,一米七吧,这样子才身高差合适嘛.....”   “至于长相,那不能比我喜欢的那个港星琳琳差吧。”   “嗯...首先,身材要好,腰要细,皮肤要白,那种和牛奶一样,不,比牛奶还透点,嫩得能掐出水的皮肤就不错,然后就是一双眼睛,一定要漂亮,最好是那种像含了一汪水那么清澈,又烟雨蒙蒙的……”   顾齐回忆着张显掉书袋和他形容的那个美女,叭叭把要求给说了。   常庆芳听得人都懵了,她张了张嘴:“比画报那个琳琳还要漂亮,这是要找仙女啊?”   “你小子糊弄我吧,你大哥......”   常庆芳张嘴想说你大哥才不像你,一心要找漂亮的,但转念一想,男人都一个德行,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不说男的了,就是她这个老太婆,那看到漂亮小姑娘也更喜欢几分了。   再想到这些年被顾遇拒绝相看的那些姑娘,排除顾遇喜欢男人的可能,那也只能是他没看上了。   “这样的天仙,我活这么些年,还没见过,我去哪儿给他找啊。”常庆芳顿时犯了难。   顾齐事不关己的摊了摊手。   “慢慢找呗,你这两年不是认识挺多媒人嘛,原来不知道方向,瞎折腾,现在把要求说给人家,发动她们的力量帮着找咯!”   顾齐也是很头大自家老妈每次为大哥相看的事情变着法让他们回来喝汤了。   就今晚来说,他们事情还没处理完呢,硬被叫了回来,耽搁事。   为了能清净一段,给自家老妈找点事做,顾齐很不厚道的没提前几天他大哥才遇到过人家,并且表现有些反常。   “常同志,群众的力量是无限大的,你加油,早点找到我那个貌美如花的嫂子。”   顾齐忍笑说完,手一抄裤袋,赶紧溜回屋了,独留下常庆芳在原地苦恼。   完蛋了,她今晚要睡不着了。 第9章 9挑选   天光泛白,楼上传来人走动的脚步声,陆娇受不了吵,皱皱眉头睁开了眼。   昨晚边丽芳和叶军山为她的事商量到很晚,她一直听着,后面乱七八糟的想一堆,她一夜几乎没怎么睡,这会儿睡不着了,但也不是很有精神。   在床上赖怠一会儿,她轻手轻脚起床,拿了洗脸盆牙刷杯去这层洗漱间简单洗漱好,她去了楼下早餐店买早餐。   麻棉厂大,里面就和小型村镇差不多,设有服务社,育红班,小学,中学......经济放开后,家属院楼下就有退休工人和在家没工作的家属支起了各种摊子,早餐摊尤其多。   边丽芳是纺纱车间大班长,她早班比较多,早餐大都买着吃。   这些天陆娇想认认人,打算熟悉了好打听二婶的消息,叶岺去买早餐的时候,她都跟着,和楼下的那些早餐摊子慢慢熟了,再有前世的记忆,她也知道具体哪几家味道更好,大姨她们更喜欢吃。   一大早,买早餐的还挺多,一栋楼认识的陆娇都碰到好些,她熟稔的和人打过招呼,挑了几家熟悉的摊子过去买了一家子吃的馄饨,油条还有包子。   陆娇生得好,十七八的少女身材发育到极致,哪怕她穿得素净只一条半旧老式的浅杏棉布裙,也腰是腰,胸是胸,身段婀娜,加上那刻进骨子里的清丽从容气质,她一出现,就是人群里亮眼的存在,有不少买早餐的青年偷偷去看她,偶尔瞥见她唇边的一笑更控制不住发痴。   另一个挤着进来买包子的老太太瞧见这一幕,她老眼珠子溜溜转了转,等陆娇一走,她就立马去问了摊子上的摊主。   “小谢,刚才那小姑娘你认识吗?咱们厂子里啥时候来了这么一号人?”   卖包子的摊主对老太太显然很了解,她看一眼陆娇走的方向,收过一波钱了才和老太太笑说道:   “蔡婆,她的主意你可不要打,那是丽芳姐外甥女,海市过来玩的,可不会嫁到余暨这个地方。”   “就算要嫁,有丽芳姐在,也不会找您给做媒啊。”   边丽芳是这一片有名的媒人,名声比病退后全职媒婆的蔡婆还要响,加上人能干利落,男人还是保卫科科长,不好惹,蔡婆一直视人为眼中钉,恨得不行,闻言她一张老脸立即垮了下来,嘴一撇道:   “我也没说啥,你瞎掰掰啥呢,她边丽芳的外甥女,就是想让我做媒我还不干呢!”   “她也就那样吧,光有一张脸有什么用,屁股那么小,都不知道能不能生呢,这种人谁家会娶回去。”   “赶紧的,给我拿两个包子,我待会儿还要去带人相看呢。”   摊主被劈头盖脸说一通,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但做生意的,笑脸迎人习惯了,摊主神色也就微微变,很快利索的打开蒸笼给人捡了两个包子递过去。   包子摊上发生的小桩事陆娇全然不知,她买好早餐拿上楼,边丽芳叶军山叶岺他们也起来了,两个小的也打了水在公用洗手间那边洗漱。   叶岺已经洗漱好正要出去找陆娇,见她两手不空,他赶紧过去把早餐接了过来。   “怎么没多睡会,起来就没看到你人。”   陆娇听大哥说,就笑:“昨晚睡得早,就早起了嘛。”   叶岺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默默把东西拎去桌上拿了碗出来装。   边丽芳从屋里出来,瞥一眼桌上摆满的吃食,又扫一眼桌上的钱盒子,她眉心一拧:“娇娇,早饭你又拿自己的钱买的?”   边丽芳被劝了一晚上,心里还是有些没想通,这会儿火气旺,说话语气就有些重,分明是关心陆娇,不想她把父母给的生活费给花了,可说出来却让人觉得她是在指责。   屋内一下安静下来。   叶岺皱了皱眉,他奇怪的看了眼边丽芳,不懂她为什么一大早这样。   叶军山换好衣裳出来,见状赶紧过来打圆场:   “娇娇买好早饭回来了?辛苦了,明天我去买,厂门口新开了家早餐店,听说也不错,明天我买回来大家尝尝。”   叶军山说着,又看向桌,注意到桌上的馄饨,顿时乐道:“哟,今天早上有馄饨,我正想吃了!”   陆娇看看大姨,须臾,她脸上重新带笑回道:“我也是洗漱的时候突然想吃了,正好口袋里还有几块钱,放下盆就下去买了。”   一句话回答了姨爹,也和边丽芳做了解释。   边丽芳看着陆娇笑盈盈的脸,终是舍不得再板脸,她缓了缓神色:“馄饨不经放,买回来了,那就趁热赶紧吃。”   一个小风波悄无声息过去,把两个小的喊起来,一家人坐下吃早饭。   早饭吃过,叶军山叶岺去上班,边丽芳把叶小俊叶妮支去农贸市场买菜,随后,她叫陆娇等她一下,便回了屋。   陆娇看着她走进去,想了想,去了木椅那坐下。   稍微等了一会儿,边丽芳出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黄壳本子,还有一个鼓囊囊的加大号信封。   “娇娇,你真想好了,不回海市了?”   边丽芳拉了把独凳在陆娇对面坐下,抿一下嘴看向陆娇问道。   “那你这么小,能做什么呢?”   “现在虽然不像我们那会儿了,但工作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而且就算能给你安排上,进厂子也很辛苦的。”   边丽芳还是想劝陆娇回去读书,她不希望陆娇因为父母的事被耽搁了,一年半载也不行。   陆娇手微微收紧,她不是真正才十七八的小姑娘,她过来找顾遇,并不是盲目冲动毫无打算,她对自己未来的学业以及事业都有做详细的计划和安排,只是那些她现在还不能告诉给大姨知道。   “大姨,我想好了,我不回去了。”好一会儿,陆娇抬头,坚定道。   “我没打算进厂子里上班,我学了很多年播音和画画,还会变声,我可以去试试这边的电台或者文化宫那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   “实在找不到工作,余暨这边有电大,我去学个会计,也是可以的……”   陆娇七岁回海市读书,那会儿她已经慢慢懂事,长得乖嘴也很甜,陆奶奶虽然对她是个女儿还有些膈应,但她就陆娇一个孙女,也倾心培养了。   她在海市广播电台当副台长,认识不少人,还有朋友是海大教授,她发现陆娇在画画和播音上有天赋,亲自出面请了人教陆娇画画和播音。   后来她去世了,陆正海不缺钱的关系,陆娇的课也没停下,一直到陆娇参加高考前都还在学。   那些老师都是海市相对有名的人物,对陆娇也算尽心。   这会儿陆娇在画坛虽然还没太大名气,但想进余暨这边地方电台或者去文化宫当个画画老师,还是很容易。   上辈子边丽兰二婚丈夫骗光了她全部财产,还让她背了一堆烂债,母女两狼狈逃到余暨。   陆娇就靠着自己当初学到的东西分别在文化宫和电台上班,一边还债养家,再一边读电大学习。   如果不是边丽兰接受不了失败被骗,被人哄了沉迷赌博,欠下的赌债越来越多,人越来越疯。   她心里交瘁,慢慢连画都画不出来,她也不至于各种兼职累到病倒,还落到被高利贷逼得逃回海市求陆正海的绝境。   “大姨,你就让我试试吧,我没有冲动,我只是确实不想回海市。”   不想再惹边丽芳伤心,陆娇没再提陆正海那边。   只是她不提,边丽芳也能想到了,看陆娇坚持,加上她也确实不放心陆娇这个状态一个人回海市。她终是松口道:   “你都想好了,那就留下来。”   “你想进电台,我问问你姨爹那边,看能不能找关系给你引荐,如果不行,到时候再想别的法子。”   “读电大也行,我听说现在电大也发证的,单位都认,具体的不清楚,我让你姨爹去打听打听。”   老一辈人眼里,孩子要工作了,差不多就可以谈对象了。   确定好陆娇对未来的安排,边丽芳对陆娇要找对象的事,突然也能接受了。   她甚至还希望能赶紧给孩子找一个,让她尽快忘了陆正海两口子离婚的那桩糟心事,回归自己正常的生活。   于是,她又和陆娇说道:   “你想找对象,大姨不拦着,但是咱们得说好了,不能着急,咱们慢慢挑,挑个好的,知道没有?”   “你大姨我十几年前就开始给人做媒,要你找得不好,可是砸了我的招牌了。”   “嗯,我知道。”   陆娇闻言,心头又酸又喜,她连忙点头应道。   “我都听大姨的,慢慢相,慢慢找,不着急的。”   边丽芳面色彻底缓和下来:“听话就乖。”   确定要找外甥女婿了,边丽芳也不耽搁,她起身去陆娇边上坐下,翻开了手里的黄壳本。   “你大姨这些年,别的本事没有,就认识了不少人,这整个麻棉厂乃至附近几个大厂和余暨城里男男女女的情况,我都知道个大概。”   “咱们先看看,哪些合适,再对照照片,挑着合眼缘的去谈......”   陆娇眼睛落在边丽芳手里那个黄壳本上,心跳微微加快。   顾遇的资料,很可能就在上面。   “这是我前段时间刚刚整理过的,咱们先从附近的看,厂子里今年新分配来了几个大学生,有负责调制机器的,也有负责厂子里开发的新项目,负责外贸接洽方面的,都单着,他们一来,你大姨我就去把人情况问过来了。”   边丽芳不知道陆娇已经打上她本子的主意,她看着黄壳本上的信息,指着其中一页说道:   “来,我们来看看这个人,廖鑫,是采购科的,现在是副科,人还算年轻,二十三,去年毕业的大学生......”   边丽芳说着,很快又自我否定的摇了摇头:“不对,这个不行,这个是寡母带大的,他妈我见过,不是很好相处,算了,我们看下一个。”   边丽芳又陆续挑了几个,和平时给别人做媒,单拎出她本子上的人哪一个都合适不同,这会儿丈母娘挑女婿,哪个哪个都不合适。   陆娇在边上听半天没听到顾遇这号人,就和她在家属院和各个车行打听的一样情况,她急得坐不住,恨不得伸手把大姨的本子拿过来自己翻看。   “大姨,你要不照片先给我看一看吧?我看照片顺眼的,你再看他个人信息?”实在忍不住了,陆娇出声道。   “......也行。”   边丽芳停下,关心则乱,她刚才只顾删减,倒忘了先让陆娇看看照片这茬了,她想了想,把信封里把那一沓照片倒出来,递给了陆娇。   “照片不算全,那几个大学生的就没弄到,不过你可以先看看。”   “嗯,好!”   陆娇应一声,赶紧接过了照片,一张张翻看。   很失望,好几十张照片,里面却没有一张顾遇。   “大姨,都在这儿了嘛?你说这里的照片不全,那哪些人没拿到照片呢?”   “基本上都在这里了,剩下的就是我说到的那几个新进厂的了,然后还有些不舍得出那两张照片钱的了,不过那些人都是歪瓜裂枣的,不用管......”   边丽芳还在看本子呢,她把她觉得合适的都给折了起来,闻言,她头也没太的回了声,说完,她意识到什么,惊讶的抬头看向陆娇:   “你就看完了?”   陆娇心一瞬凉下来,差不多都在这里了,顾遇又不在厂里上班......   难道二婶这会儿还没找上大姨?   那她怎么办?   继续去车行蹲守?那这对象她还找不找了?   一会儿一个主意,大姨她们会不会更认定她心理出问题了......   “誒,你在家啊?”   陆娇正发愁,这时,屋内光线突然一暗,常庆芳出现在门口,出声道。   陆娇一愣,她下意识朝门口看去,中年时候的常庆芳,身材比几十年后要稍微胖些,头发还不是全白的银丝,用黑色钢夹整齐的顺在脑后,精神利落。   陆娇蹭的一下站起身。   二婶。 第10章 10看中   二婶。   “我说是谁。”   陆娇嘴张了张,脱口就要喊常庆芳,却听到边丽芳冷冷的一声。   “干嘛,常庆芳,你来我这儿干什么?”   “我这个人虚伪得很,我这屋也脏乱差,可容不下你那双干净的脚!”   陆娇还是头一回看到大姨对人这么不客气,这显然是结仇结怨过。   难怪上辈子大姨和二婶各自认出对方了,两人的反应都不是高兴,而是尴尬,之后两人也没多叙旧,客气得很。   这个局面实在出乎陆娇意料。   她心里慌得不行,怕这两人吵起来,更怕她们关系闹更僵,那就麻烦了。   “大姨......”陆娇硬着头皮小声喊了边丽芳。   陆娇在,边丽芳不想让陆娇觉得她刻薄不近人情,她轻哼一声撇过头:“找我什么事?”   “干嘛,没事不能来找你呀。”   边丽芳态度不冷不热,常庆芳心里也有些火。   常庆芳和边丽芳两人,从边丽芳随丈夫到余暨就认识了,后来慢慢因为性格相投亲近起来,原来两人关系好的时候,比亲姐妹还亲,逢年过节什么的,能各自送肉送菜的地步,但两年前,两人却因为误会闹了一场。   后来误会解开,但吵架的时候各自狠话放太过,两个人又都是要强的性子,放不下身段,就再没来往。   常庆芳这次会来找边丽芳,还是因为顾遇。   昨晚顾遇死活不答应相看,顾齐还给她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条件。   常庆芳愁得不行,早上吃过早饭去找蔡婆,想把相看的事先推了。   但蔡婆那个人本身小气,加上这次她男方这边拿了好处,女方那边也提前拿了不少,要她去把相看取消了,她怎么肯。   她当场就冲常庆芳发了火,阴阳怪气问她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天仙。   常庆芳从昨晚起就把顾齐说的那翻话当了真,蔡婆一问,她还真把条件给说了。   蔡婆听完气得差点把手里的茶缸子给扬了,她张嘴就破骂起来,不但骂常庆芳,她还骂顾遇。   骂他就是克星,克完爹又克叔,现在全家掌事的男人都被他克完了,他就该打一辈子光棍儿。   常庆芳最护短,她觉得我理亏你怎么骂我都可以,你骂我养大的孩子就不行,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和蔡婆吵起来。   常庆芳嗓门比蔡婆大,从气势上就压了她一头,蔡婆吵不赢,就干脆赶人,还嘲讽她,她是没本事给她找那么个天仙。   边丽芳厉害,有本事她死乞白赖去重新求边丽芳啊。   当初常庆芳和边丽芳闹矛盾,厂子里的人都知道,蔡婆也一直知道常庆芳心结,她专门戳常庆芳肺管子说。   为了激常庆芳,更为了报复,蔡婆把陆娇的存在说了。   蔡婆生着一张骗人的缺德嘴,她把陆娇来余暨,直接说成来相看男人的,让常庆芳有种把人相回去。   常庆芳离开蔡婆家,整个人都气炸了。   她不由想到边丽芳,当初两个人关系好的时候,互相帮忙,什么事都给对方说,要不是因为那场误会,现在顾遇的事情肯定是边丽芳在帮她弄。   她是绝对不会像蔡婆那样缺德,做不成媒就咒人的。   她越想越觉得难受,脚不受控制的就来了家属院这边。   来都来了,就这么走了常庆芳也不甘心,当初那事实际两个人都有错,她认个错也没什么。   这么想着,常庆芳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她走进屋,软了语气。   “行了,那事本来就是误会,我也去隆丰上班一年了,就别记着了,咱们吵嘴那些话,你就当个屁,放了得了!”   常庆芳一边说,一边进屋,看到陆娇,她一刹愣住。   先前在门外背着光,常庆芳眼力不太好,加上注意力都在边丽芳身上,她没看个仔细,只觉得陆娇生得白,这会儿走进了,才发现姑娘生得真的好。   皮肤雪白,细嫩得能掐水,眉毛弯弯的,小嘴红红的,一双大眼睛水润润的,像会说话,比家里贴满墙的那个琳琳还漂亮,可不就是昨晚家里那臭小子形容的模样。   感情蔡婆那老货的话竟然是真的啊!   “丽芳,这你家亲戚呀?”常庆芳脑子里念头闪过,脸上已经带上笑问道边丽芳。   常庆芳态度好,主动为当初两人那点纠葛服了个软,边丽芳也不是紧抓着不放的性子,她脸色缓了缓,虽然还是没多好,好歹没先前那样冷硬了,她回了常庆芳。   “我外甥女。”   “婶子。”   陆娇赶紧和常庆芳打了招呼,又过去把边丽芳刚才坐的凳子朝常庆芳的方向拉了拉:“婶子你坐。”   做完这些,陆娇就站在了一边。   这辈子第一次见二婶,她不受控制的紧张。   和上辈子顾遇第一次带她回家吃饭时差不多了,感到手脚无措,她不由紧了紧手,连腰背都下意识挺直。   常庆芳不知道陆娇的紧张,她看陆娇的表现,就感觉这姑娘特别有礼貌。   人站在那儿,就和一副画一样,怎么看怎么养眼。   漂亮懂事有礼貌更有气质的姑娘,谁都喜欢。   常庆芳是个直爽的人,喜欢谁也不藏着掖着,她脸上带了笑,好说话的应一声:“好啊,谢谢你呀。”就过去凳子处坐下,又和边丽芳夸道:   “你外甥女真不错,所以还是要生女儿好,不像我们家那两个小子,天天惹人生气了。”   “这姑娘今年多大啊?过来你这里玩啊?”   有人夸陆娇,边丽芳心里很受用,不过她看着常庆芳脸上快牙花露出来的笑,总感觉这人在打什么主意,她抿抿嘴,没回常庆芳,只抬头看向陆娇道:   “娇娇,你去楼下满姨那买两只雪糕回来,好久没吃了,天热,想吃点凉的。”   “呃,”陆娇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大姨要支开她,她有些失落,二婶过来肯定找大姨有事,甚至很可能就是她想的那事,她不想走,可她在这儿,她们确实没办法谈事情。   陆娇看一眼正看着她的常庆芳,犹豫片刻,还是应了:“好。”   “说吧,找我到底啥事?”陆娇一走,边丽芳看向常庆芳问道。   “你们刚才在干嘛呢?”   常庆芳没立即说事,她视线注意到陆娇走之前放在矮桌上那沓照片,问道边丽芳。   “有事说事,管那么多呢?”   边丽芳不愿意说陆娇的事,她这会儿已经猜出来常庆芳过来干嘛的了,实际来家里找她的,都差不多那么点事。   她没忘记顾家还有两个单着的崽子。   常庆芳看边丽芳不愿意和她多聊,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她和边丽芳名字里都有个芳,加上做事性子都差不多,两个人当初很合得来,无话不说,现在却生分成了这样。   常庆芳嘴角的笑敛下一些,说起正事。   “还能有什么事。”   “还不是我们家三剩,这都二十五了,一直没个着落。”   “先前吧,说是要钱没钱,要房没房,不愿意找,但现在他算闯出来有点成绩了,还这么单着下去怎么行。”   “我也是被逼急了,放了话他要再不找,家门都不让他进了,这不,总算松口了,愿意见人了。”   “我就赶紧来问问你,有没有好姑娘给介绍介绍。”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边丽芳和顾二婶两人家里都有一个高龄大男,当初两人关系好的时候,说起这两个人的亲事都有点心心相惜,难姐难妹的感觉。   要是以前,边丽芳听到顾遇愿意相看了,那她指定替常庆芳高兴,但现在,她就只剩下酸。   叶岺还没松口呢。   糟心的是,陆娇这个还没十八的却想找了。   边丽芳心里烦,也懒得应付人,直接道:“你家顾三剩的事你不是一年前就转交给蔡婆子了,还来找我干嘛?”   “......”   常庆芳脸上划过一抹尴尬,心里把顾遇那臭小子又骂了一遍,见个人都不乐意,眼光又那么高,害她把蔡婆得罪了,还来边丽芳这儿来吃冷脸。   “你当初不理人,我又不能不管三剩亲事,不找蔡婆还能找谁。”常庆芳梗着脖子辩解。   “边丽芳,你自己也想想,当初是你先听了人家挑拨的,我也是你翻脸了后,才跟着翻脸的,那最后,你丢了换岗机会,我也离开了这边厂子,咱们都是受害者,也没谁得到好处,至于还记着。”   “咱们都快五十的人了,计较那么多干嘛!”   “说得好像你不计较一样,也不知道当初谁先放话说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的。”   边丽芳沉默一瞬,嘴硬的冷嗤道,过片刻,她摆一下手不耐烦道:   “行了,你话到这份上,我也不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   “我这里是有那么两个合适的人,不过你既然能从蔡婆那转过头来找我,估计你挑侄媳妇的那条件不低吧,你先看看,合适我就给你联系人相看,不行就算。”   边丽芳说着,起身回了趟屋,很快就拿了几张照片出来。   “那,就是这几个,有一个和你家顾三剩一样,自己在外面当个体户,开了个服装店,生意似乎还不错,大哥大都拿手里了。”   常庆芳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说实话,边丽芳手里的人选比蔡婆这次给安排的真的好了不少。   倒不是说蔡婆安排的不好,实际也是很漂亮的人,但就只有漂亮了,比较浮于表面的漂亮,当时不觉得,一但有了比较,就感觉出来了。   边丽芳手里的人选,不是顶漂亮那种,就是舒服,从照片就能感觉到的舒服。   要是之前,常庆芳是绝对满意的,但谁让昨晚顾齐说了那么一堆,她还很恰好的看到了陆娇呢。   见过陆娇过后,再看别的姑娘,就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了。   常庆芳脑子里闪过陆娇那张漂亮带笑的脸,想着蔡婆先前撵她出来囔囔的那翻话,她悄悄觑一眼桌上的那一沓照片,转眼见边丽芳正瞅着她,她一顿,立即笑道:   “你这人还挺真厉害,这些真不错。”   常庆芳说着,拿着照片起身去了边丽芳身边坐下。   “那个,芳啊,娇娇,就是你外甥女,今年几岁了?找对象了没啦?”   “你这婆娘!”   认识多年,相对了解,常庆芳一开口,边丽芳就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了,她立马火了,人蹭得一下站起来。   “常庆芳,你要不要脸,我娇娇的主意你也打!”   “走,你给我走,你这媒我做不了。”边丽芳手指着门口,气道。   边丽芳发火的样子吓人,常庆芳心里毛毛的直打鼓,但想到顾遇单了这么久的问题,好不容易有个合适的,她已经打定主意要把陆娇那朵娇花儿摘给自家那小子了,她不可能这么放弃,她赶紧伸手去拉边丽芳:   “哎呀,别生气别生气,你先别恼,先听我说完嘛。”   边丽芳甩开她的手。   “我不听,你嘴巴里能吐出个什么好屁来!”   “......”   “你先听听成不成?”   常庆芳没在意边丽芳的难听话,她手拉着边丽芳坐下,又拿过矮桌上的照片,看两眼。   “你看你桌上摆的,刚才是不是在给你外甥女挑对象了?”   边丽芳嘴动了动,想说不是,但她确实是在给陆娇挑选,只是都不满意就是了。   常庆芳看边丽芳不说话,心里有了数,她继续道: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让我们家三剩和娇娇试试。”   “我们三剩那个人,你也见过,长得那是一表人才,虽然没进厂,没端铁饭碗,但现在自己在外面闯得也不算差。”   “他手底下一个运输队,一个车行,现在还接手了余暨宾馆的项目,咱们两关系,我也不瞒你,他现在每个月至少这个收入。”   常庆芳双手摊开比了一下。   一个普通人在这个年代一辈子也赚不到的数。   边丽芳却不为所动,有陆正海例子在前,她现在都有点仇富了。   她冷笑一声:“有钱又怎么样?这年头有钱变坏的人还少吗?”   “......你听我说完呀,我们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不是在乎家境的人,但我觉得,也不能全不看是不是?”   “有钱是不能怎么样,但至少家里不缺钱,娇娇不至于为生计发愁吧,她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上班在家睡大觉都可以。”   “至于你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这个,我至少现在可以和你保证,我们三剩没有,他现在在余暨,大小也算个人物了,那在外面,还是老老实实的,不然我也不能替他张罗了。”   “三剩那孩子,五岁就跟在我身边了,人品绝对没问题,他不是那花的人。”   “我们三剩,唯一的问题,就是摊到李莲那个祸精妈,再我们前些年当家出事,他不得不放弃学业,没读过什么什么书。”   自家什么短板,常庆芳最知道,为防边丽芳拿这事堵她,她顿一顿,先一步把事说了,很快又弥补道:   “但现在这事也不算什么了,年前我捏住李莲那边一桩事,她现在不敢乱舞过来了,如果娇娇和三剩能成,有我镇着,绝不会让那些有的没的烦到娇娇面前去。”   “至于没读什么书的问题,我听我们家那小子说,他大哥最近看书准备读电大呢。”   边丽芳听到这儿,眉梢微动了动,她确实不图人有钱,但如果有钱能让陆娇想做什么做什么,那读书是不是没问题了?   再顾遇自己也在读书,那老婆跟着一起读应该没问题?   但她还是没松口,她抿抿嘴,回了句:“你家三剩年纪有些大了。” 第11章 11见一面   “三剩今年刚二十五,你先前还说这样的年纪正是好相看结婚的,最招姑娘喜欢的时候,怎么就年纪大了?”   常庆芳没想到自己口水说干,等到这么一句话,她给气得,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急脾气,好一会儿,她才深吸口气,扯扯嘴笑一下问边丽芳:   “那娇娇今年几岁啦?”   边丽芳想回十七,但陆娇要相对象,真实年纪肯定不行,片刻,她嘴动了动:“十八。”   “呃,十八啊。”   常庆芳心里那点子窝火一下散了,陆娇生得明艳,气质清丽娴雅并不显稚气,常庆芳猜出来陆娇年纪不会很大,却也没想到人才刚十八。   才十八的姑娘,花骨朵一样的年纪,这么一对比,顾遇确实年纪有点大,相当于半块老腊肉了。   “相差七岁哈,不过也还好吧.....”常庆芳打着哈哈。   “年纪大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稳重,知道冷热,会疼人不是。”   “对了,我记得你家那口子,也比你大好几岁?”   “我看他就蛮疼你。”   常庆芳也是豁出去了,插科打诨,好听话不要钱的夸。   “你可不要否认啊,叶科长疼老婆在麻纺厂出了名,你不信随便在厂子拉个人出来问问.....”   边丽芳四十多的人了,自认和叶军山老夫老妻了,被这么一通说,脸都被说热了,她想回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顿时没好气。   “你这张嘴怎么不自己来做媒婆呢!”   “那不是抢你活了嘛,我可想再和你来往的,干不出这事。”   人豁得出一次脸,后面就很顺畅了。   常庆芳摆摆手笑着道,又胳膊肘去怼怼边丽芳:“怎么样,先让他们见见呗?”   “你看咱们知根知底的,也不会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娇娇也是要相看的嘛,相一个是相,两个也不怕多,正好让娇娇多见见人,扩扩眼界嘛。”   扩扩眼界。   边丽芳忽然想到两年多前看到的顾遇那张帅气的脸,她觉得似乎也不是不行。   如果娇娇连顾遇都看不中,后面的估计也悬,没准儿就此歇下心思了呢。   天知道,她其实并不想辛苦养大的宝贝这么早就便宜了人家了。   “你让我想想吧。”   做媒婆的,深谙拿乔的绝活,边丽芳稳稳神,淡淡回了句。   常庆芳一眼看出来边丽芳在故意拿乔,不过人能拿乔,说明事情稳了,她难得没拆穿边丽芳,还好脾气的笑着道:   “那行,那你先想想,也和娇娇商量下,明儿我再过来。”   常庆芳说完,又从随身拎过来的小布包里翻出一张照片。   “这是四月的时候,我们去西湖,我找人给三剩拍的照片,你拿给娇娇看看。”   “行了,你赶紧走吧,我还上班呢。”   边丽芳总感觉自己被常庆芳拿捏住了,心里微微恼火,她拿过照片,随手扔桌上,赶人了。   “那行,你上班,我先回了。”   事情已经妥了大半,常庆芳才不在意边丽芳的态度,她应道,起身出去了,打开门却见陆娇站在门外不远处的走廊边。   她手里拎着袋雪糕,显然是东西买好,却不好打扰到她们,才特地在外面等着,为了不让误会有偷听嫌疑,还特地站远了。   常庆芳看着,对陆娇的感观更好了,心里打定主意要和边丽芳耗到底,把这漂亮有气质又会来事的姑娘娶回去了。   “雪糕买回来了。”常庆芳声音下意识比平时特地降低放缓了几分,脸上的笑祥和慈爱。   “嗯,婶子,买好了。”   陆娇听到声音转过身,她笑回道,须臾,她又赶紧拉开手里的袋子,喊常庆芳:   “婶子,吃雪糕,我买了好几种口味的,有红豆和绿豆沙的,也有老冰棍儿。”   “哟,有老冰棍儿啊,那我来一根。”   常庆芳没和陆娇客气,她乐呵呵的说一句,便过去从陆娇拎着的袋子里拿了根老冰棍儿,她也没急着拆包装开吃,捏手里和陆娇道:   “今天让你破费了,下次婶子请你吃好吃的,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姨最喜欢红豆的,快些给她送去吧。”   “诶,好。”   陆娇应下,没急着走,目送常庆芳走远才回屋。   “回来啦?怎么买了这么多?”   屋里,边丽芳正在看先前她仍桌上的照片,她本来是听到走廊上陆娇的声音,打算把照片先收起来的。   但拿到照片,她鬼使神差的,忍不住看了一眼,大概是媒婆的天性,一眼过后,她就忍不住把照片上的人和桌上那些照片还有厂里那几个优质青年比较起来了。   陆娇进屋,她条件反射的把照片往手边藏了藏,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她脸色微微不自在,看着陆娇手里的冰棍袋子,她抿抿嘴问道。   “没买多少,等下大姨你不是要上班吗,正好给姨爹带几根去,他科室那边人多,分分就没了。”陆娇一边说,一边从袋子里拿出一根红豆冰棍儿递给边丽芳。   “买个冰棍儿都能想到你姨爹那边,还给他做人情,他可真是福气。”   边丽芳酸溜溜嘟囔一声,伸手接过冰棍儿,她手里拿着照片,不好撕,顺手就把照片放在了边上。   她动作自然,但陆娇还是一眼注意到了,她视线落过去,霎时,她眼眸凝住,一颗心怦然快跳不停。   塑封过的一张彩色照片。   照片上,男人白衣黑裤站在湖边大柳树下,正常的黑色短发修剪利落,他头微微侧过,似不经意的回眸被抓拍。   没有花衬衫,破洞裤,大凉拖,那头爆炸的黄毛狮子头也不存在,朗朗晴空下,男人修眉俊目,俊美清逸,是她梦里想象过无数次的模样。   “大姨,这个人是?”   陆娇伸手拿起照片,抬眸看向边丽芳。   她眼睛本来就生得漂亮,这会儿里面更似盛满细碎晶亮斑斓宝石,流光溢彩。   边丽芳看着,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冰棍儿一瞬不甜了。   这明显是好奇上了,看上了啊……   “是刚才的婶子拿来的嘛?”   边丽芳不说话,陆娇不能干等着,她脸上好奇更明显两分,主动问道。   “嗯。”揭不过去了,边丽芳不情愿的应了声。   “长得怪好看的?他几岁啊?”陆娇继续问道。   先前她担心边丽芳和常庆芳会起争执,去楼下买冰棍儿都是用跑的,回来算早,但就如常庆芳出去看到的那样,她并没有偷听,那影响太不好了,她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所以她并没有听到边丽芳和常庆芳聊了些什么。   她只推测到二婶来找大姨给顾遇安排相看了。   好不容易撞上,她肯定不能让大姨给顾遇安排别的姑娘,她踌躇着,再次和边丽芳开了口:   “大姨,我能和他见见吗?”   “......”   “他年纪挺大了。”边丽芳抿抿嘴道,她不想答应。   原来她还犹豫让顾三剩去凑个数的,但现在她不想安排了,这都看上了,一但见面那不就百分之百能成事了。   虽然三剩那小子她见过,人长得确实不错,准确说比照片还好看些,还算有出息,但谁知道后面有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年纪大吗?看不出来啊。”   陆娇知道边丽芳这是不同意,但她只能装不知道。   “比我大几岁呀?会相差很多吗?”   “我其实也不想找年纪太小的,太幼稚,年纪比我稍微大些,有过历练更好,成熟也稳重。”   陆娇把手里的雪糕放桌上,过去挨着边丽芳坐下,手圈住她胳膊,撒娇道:   “大姨,你就让我见见呗,只是见一下,聊一聊,不合适就算了。”   “大姨,好嘛?”   陆娇天生生得一副播音的好嗓子,声线纯美,饱满,清韵好听,她撒娇的时候,尾音稍稍拖长,那把嗓音听得人骨头都能酥掉,边丽芳最受不了这套,也最吃这套。   她手里捏着冰棍儿,偏头看着挨在她肩膀上的陆娇,没有一点脾气。   “行了,你也不嫌热,你让我想想,我要考虑一下!”边丽芳抬手扒拉开陆娇,妥协道。   和常庆芳了解边丽芳一样,陆娇对自家大姨的脾气更是了解,听到这话,她就知道边丽芳松口了,当下她甜甜笑道:“那大姨,你好好考虑考虑。”   “大姨,冰棍儿要化了,你赶紧吃。”   “对了,大姨,刚才那个婶子和你以前是有什么误会吗?你刚才......”   边丽芳松口了,但陆娇担心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接下来的时间,她都装作对顾遇很感兴趣的样子,和边丽芳各种打听,打听顾二婶,又打听顾遇。   边丽芳不想说的,但看陆娇感兴趣,她想想,还是顺着陆娇问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但陆娇问得多,问得细,边丽芳渐渐的就有些答不上来了。   这实在很刺激当了十几年媒婆的边丽芳,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号称这附近的晓事通,还有答不出来男方信息的一天。   同时她也看出来陆娇对顾遇是真的很感兴趣了,看陆娇还要问下去,边丽芳头皮绷紧,她实在担心自己答不出来砸了她的媒婆招牌,她不禁道:   “明天他婶子过来,我和她约个时间,你们先见一面,聊一聊吧。” 第12章 12见面   “大姨,你打算明天就和他婶子约我们见面的时间?”   陆娇眼睛霎时一亮,她缠着大姨问东问西,最主要也是想多了解下二婶和顾遇的信息,这样就算相看不成,她还有另外的路子走。   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惊喜,先前还要考虑的,这里一下就要约见面了。   陆娇舔舔说得有些干的嘴唇,她忍不住拉过边丽芳的手,轻轻摇了摇:“大姨,你真的好好啊!”   “......”   边丽芳三个孩子,叶岺成熟稳重,叶小俊皮实乱跳,叶妮腼腆内向,没有一个像陆娇这样会撒娇的,她手被晃着,感觉一颗心也在乱晃,她嘴角微微动了动。   “就先见一面,我这边也会叫你姨爹再去具体打听打听那小子现在的情况。”   “虽然先前我和你姨爹都见过那小子,还算是个靠谱的,但人心易变,谁也不知道他现在什么个德行。”   顾遇十几岁就出去外面闯了,回来看常庆芳他也是回重工家属院那边,两个体系的人,没什么交集,边丽芳对他的情况也仅限于各种听说,还有先前边丽芳和常庆芳闹矛盾,他出面调节,别的她也没具体了解过。   只从调节那次看,是个稳重可靠的人,应该不至于在外面乱来,但也说不好,人性是最难看明白的东西。   “我先和你说好啊,要是你姨爹这打听出来顾遇有问题,你不管怎么喜欢,都不能和人继续下去了。”   边丽芳说到这儿,突然感到后悔,她答应得太快了,应该再仔细调查一番,再松口的。   “我知道的,大姨,如果他人品有问题,我肯定不会和他继续的。”   陆娇一口应下,脑袋里却晃过顾遇那头炸炸的狗狗头,时下穿着前卫起来,但在边丽芳叶军山这些老一辈的眼里,顾遇那副扮相,还是标准的街溜子形象。   陆娇有点犯难,她得想个法子,这次见面就她和顾遇两个人见,等后面她想办法让顾遇换了发型了,再让大姨和姨爹他们见他。   “大姨,如果只是先见一面的话,我觉得还是不要太隆重了,我们就私下约个饭馆碰个面,你们也别出现了,就当叫交朋友一样先认识一下。”   “等大家都觉得可以,你们再出面,你觉得呢?”   边丽芳想了想:“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我知道了,我会和他婶子说的。”   边丽芳应下了,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得劲,她在家也待不下去了,干脆拎着那袋雪糕去保卫科那边找叶军山去了。   叶军山完全没想到,一个早上的功夫,老妻态度来了个大转弯,不但同意孩子留在余暨,还直接把相看对象给定下来了。   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你怎么这么快的?”   “那小子哪家的?” 叶军山到门口把办公室门关上,回身无奈的问道。   “常庆芳那个当儿子养大的侄子,前年常庆芳和我一起跟赖麻子打架,他出面处理的,你见过。”   “也是赶了巧,我让娇娇挑照片呢,她突然来了,当初的事本来就是误会,又过去这么久了,我就没撵她,谁知道她倒好,把娇娇给盯上了.....”   边丽芳把事情简单的说了说。说完,她不由懊恼的拍了拍头:   “我也不知道是被娇娇绕昏头了,还是冰棍儿冰糊了脑子,不知道怎么的,就和娇娇说明天给她约相看时间。”   “......”   叶军山低头看一眼手里快化了的冰棍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都已经答应陆娇了,也不好随随便便反口让孩子失落,那只能尽力补救了。   叶军山没耽搁,赶紧去找人打听顾遇了。   顾遇在麻棉厂这边没什么名头,在重工厂那边却很出名。   叶军山人脉广,在重工厂那边认识不少人,没什么功夫就把顾遇现在的具体信息给打听到了。   顾遇十几岁就出去外面闯,按理这类人名声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他为人仗义,知恩图报,对困难的人家还会搭把手帮一把,重工厂那边不少人受过他的好,好些家里没找到国营单位接收的孩子,都在跟着他干,他人厚道,给的待遇也高,叶军山打听到的,都是夸他的。   但关乎到陆娇,叶军山没有大意,当天下午他亲自跑顾遇明面上那几个产业去看了看。   没见到顾遇人,但叶军山能看出来顾遇的运输队还有车行都挺正规,不是那种乱来的。   晚上,一家人吃过晚饭,洗漱完各自回房,叶军山就把这事给边丽芳说了:   “从他事业来看,是个靠谱的,先前我去陆正海玻璃厂逛过,他那里乱七八糟的,我看撑不了多少年就会败了,但这小子的运输队和车行却不一样,有条不紊的,员工形象也好。”   “他在重工厂名声不错,做人应该也不差,也挺会来事。”   “娇娇既然看上了,就见一面吧,别的咱们再说。”   边丽芳冲完澡,还是觉得热,正捏着把蒲扇在扇风,闻言,她手停下来。   “事业肯定是成功的,常庆芳今天给我透底了,赚得比陆正海那玻璃厂还多,我别的不担心,就怕这人和陆正海一个德行。”   “那不至于,他和陆正海可不一样,这可是还没十七就外面闯的人,要心里有人,早娶回家了,不至于到这个年纪还让婶子张罗。”   边丽芳想想,确实也是。   “那我明天让常庆芳那边定个时间?”   “定吧。”叶军山回道。   “你都答应娇娇了,就尽量做到,她现在有点事转移注意力也好。”   边丽芳却还有些犹豫:“万一娇娇真看中了,咱们要答应他们在一起吗?”   “别的还好,他家里那边我其实还有点不放心。”   “他那个妈可不是太省心,常庆芳倒是和我说,现在那边被她拿捏住,不敢乱舞过来,但谁知道能维持多久呢,毕竟血缘在那搁着。”   不提还好,一提边丽芳就发现,其实别的问题都不算大,常庆芳主动提的这个才是最大的问题。   “家庭这个确实。”   叶军山闻言,郑重起来,他搁在床边的手一下一下的点着底下的凉席,好一会儿才道:“先见面再说吧,等真要谈婚论嫁了,咱们再把这事提一提。”   “这种事只要男人立得住,其实也算不了什么,人总是不能十全十美的。”   “娇娇也不一定就真会和人在一起。”   “你不是说那小子身边一直没近过什么姑娘?兴许是个冷的,感情直,不会哄什么女孩子,说不定娇娇见过就没想头了。”   “行吧。”边丽芳捏着蒲扇,缓缓点头。   这时,叶军山却突然想起什么,他看向边丽芳:“娇娇要留在余暨,还要和人相看的事,你和老大说了没?”   “......”   “没。”   夫妻两相互觑一眼,分别想到了叶岺争妹妹的那个性子,片刻,叶军山撇开头,有些心虚的摸摸鼻。   “那先不说吧,等后面再看看。”   ——   常庆芳想到顾遇的亲事,八字里的一撇终于有了点苗头,她激动得一晚上没怎么睡,第二天等边丽芳中班去厂子里上班,她就按捺不住到麻纺厂去找边丽芳了。   “怎么样啊,你考虑的?”   边丽芳刚到厂子里点了个卯,看到常庆芳,她意外又不意外,太了解彼此了,她知道常庆芳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她也不和她绕圈子,直说道:   “你家顾三剩和他妈那边什么个情况,他还有个妹妹吧?好相处不?”   常庆芳就知道她会在意这个,“反正你知道个大概,我也不瞒你,那么个妈,三剩他倒霉摊着了,也没办法,出身选不了。”   “他这些年被连累了不少,也可以说被伤透了,现在他已经和那边断绝关系,不再搭理那边了。”   “三剩的性子我知道,说到做到的,不管那边怎么纠缠,都没用,何况现在那女人还被我抓住把柄,也不会来纠缠了,所以你真的不用担心。”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家娇娇,他们要是能成,我把她当亲女儿待的,绝对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   常庆芳接连又保证了一堆,在边丽芳提出陆娇还想继续读书的时候,她愣了一下,也很快赞成了,诚意十足,边丽芳再没有反对的理由,她想了想,把陆娇的情况也给常庆芳简单说了说。   “娇娇就是这么个情况,她现在爸妈那边都两不相照了,归我和老叶管,我们是打算给她在这边找份工作,再电大给报上,让她一边工作,一边读书。”   “你觉得行,不在意娇娇父母的事,就定个时间,先让他们两单独见一面,成不成看他们两,咱们不参与。”   “不行的呢,你现在转身就走,我也不怪,今后我手里头有什么合适的姑娘也给你介绍,咱们就当没这回事。”   常庆芳没想到陆娇还经历过这么一桩事,她想到昨天见到的陆娇,那么乖巧懂事,这样的姑娘,居然还有爹妈不愿意要的。   常庆芳是个感性的人,她听不得这些,心里不太好受,眼睛也有些红了。   “你这话说的,我是介意这些的人嘛,我现在倒是觉得她和三剩更配了,两个孩子都是吃过苦的,等在一起,就只剩甜了。”常庆芳轻吸口气,道。   “行了,我现在已经认定娇娇这个侄儿媳妇了!”   “我先前问过了,我们家三剩这几天都在余暨,搁运输队那边待着。”   “明天,你看明天行不行,环南路那边新开了个饭店,听说环境不错,明天就让她们在那儿碰面,吃个午饭?”   第二天就见面,有点急了。   边丽芳不是很乐意:“没有别的时间?”   “那别的时间肯定有,但明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我出门的时候可看过黄历了,明天呢,宜婚假,宜搬迁,宜求娶……这样的日子,可不是三五天里能撞见的。”   常庆芳看出边丽芳不乐意,她赶紧把日子的事拿出来说了,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出门前特地翻了下黄历,不然还没个由头劝了。   “我给你说啊,这个相看,也是讲究那个天时地利人和,你看我昨天临时起意去你那,恰好就碰到娇娇,这是不是缘分?还有……”   常庆芳劝说的话一堆堆,边丽芳听得头疼,她还要上班呢,烦不胜烦,想着都答应了,早晚得见,干脆也同意了。   “行了,你别说了,明天就明天,你回去安排一下,我明天让老叶送娇娇过去。”   “诶!行勒!”   边丽芳答应下来,常庆芳可太激动了,要不是她年纪大了,非得把边丽芳抱起来转一圈,她高兴的道:   “你放心,我回去就跑一趟爱国大饭店,给他们整个包间,明天娇娇直接过去就行。”   事情定下来,下午边丽芳下班回家,看叶岺还没回家,她把叶妮叶小俊支出去,就和陆娇把这事说了。   “明天中午见面,在环山南路那边的爱国大饭店,我让你姨爹送你到饭店对面,到时候你自己进去?”   边丽芳说完,又觉得不放心:“要不还是我跟你去吧?”   陆娇没想到会这么快,实际今天她还和叶小俊叶妮他们去了通惠路那边,意料之内的没见到顾遇,还被张显通知那辆车的底价就是顾遇说的价格,她心情多少有点丧,听到边丽芳的话,她愣怔一瞬,反应过来后便是狂喜,她用力握一下手,赶紧应道:   “大姨,我自己进去可以的,那边离麻纺厂也不远,没问题的。”   陆娇这下什么沮丧心情都没了,满腔喜悦没法发泄,担心被边丽芳她们看出什么,她还不能明显表现出来,一直克制着。   等晚上吃过饭,洗漱好乘凉过后各自回屋歇息,陆娇实在憋不住了,把自己从海市带过来的衣裳全部翻到床上。   夏天衣裳单薄,陆娇这回从海市过来全部带的夏装,满满的一大包。   各种款都有,旗袍都有两件。   她也不嫌累,一件件拿起来身前比划,还问叶妮:   “妮妮,你看我明天穿这身行吗?”   叶妮刚洗完澡没多久,头发还没干,正在风扇前晾头发,闻言她转过身,陆娇手里拿着的是一条草绿色无袖长裙。   绿色挑人穿,但陆娇肤色白,一比到她身前,就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可以啊,这件很漂亮。”叶妮把头发扒拉到脑后,肯定道。   “可以嘛?”   陆娇自语一声,她低眸看看身前的裙,整体看是还可以,不过这条裙是包臀的,她不由担心相亲场合穿会不会不太庄重。   虽然已经和顾遇见过一面了,但相亲嘛,又不一样一点。   “这套呢?”陆娇又拿了一件米色短上衣和一条焦糖色半裙在身前比划。   “这件也可以。”   “娇娇姐,你明天是要去哪儿嘛?”   陆娇过来快一个礼拜了,叶妮还没见陆娇这么重视第二天的穿着过。   “嗯...”   陆娇闻言迟疑了下,因为边丽芳先前叮嘱了她,让她和顾遇见面这事先不要告诉叶妮他们,担心大哥叶岺会不同意,发脾气。   “对,明天我海市那边一个同学过来玩的。”   “是这样啊。”   叶妮十三岁,刚上初中,对男女的事属于刚刚接触到,一知半解的时候,她一听,就感觉到这里面似乎有点什么。   但她是内敛害羞的性子,也不好意思问陆娇,只是更认真的看了看陆娇手里的衣裳,想了想,她说道:   “娇娇姐,我还是更喜欢那条绿色的,我觉得娇娇姐你穿肯定特别好看!”   “我也喜欢那条,不过那条太贴身了。”   陆娇想了想,她去床上把布帘拉下来,脱了身上的睡裙,把绿色裙子换了上去。   “呐,你看,特别贴身,会不会被说不太庄重。”   陆娇从床上下来,轻轻捏着裙摆,汁源都在抠抠峮乙乌尔尔气雾儿吧依踩着地上的塑料拖鞋稍微转了个圈。   她身材过分好,这条裙更是完美的把她发育极好极好的曲线全衬了出来,纤腰一束,肩若削成,前胸却鼓鼓囊囊,露在外的细锁骨深凹,精致如玉。   叶妮是女孩子,看着都不由自主的脸红了。   “娇娇姐,你也太美了!”   “学校里应该很多男孩子喜欢你吧?”叶妮忍不住问道。   “呃......”   陆娇没想到叶妮会问这个,多么,几十年前的事了,陆娇其实都有点记不清了。   印象里似乎是有那么几个,不过随着她高考落榜,复读的第二轮高考又被边丽兰当时的继女毁掉,她和那些人就陆续失去联系了。   再后来,她们为了躲债来到余暨,她每天不是忙着打工赚钱,就是应付边丽兰的各种无赖撒泼要钱,那个时候,除了大姨一家,谁都不敢靠近她,喜欢她的也被吓走了。   嗯,也有没被吓走的,就是袁璟,不过人家想的是让她当禁.脔,做小三。   要不是遇到顾遇,她上辈子的人生,估计在她衣不蔽体,浑身是血滚进人车轱辘下就结束了。   “我没太注意。”   陆娇回过神,笑了笑道,随即,她又拿过床上另外一条她比较喜欢的裙子:   “你看这条行不行?绿色这条暂时还不能穿......”   选衣裳选到很晚,但陆娇却兴奋得很,一点疲惫没有,第二天一早,她就起来了。   这天早上,她罕见的没有抢着去买早餐,而是躲在屋子里化妆。   八八年,国外彩妆还没进入市场,现在市面上化妆工具和彩妆种类都不算多,不过陆娇本身生得明艳,也不需要怎么画。   夏天也热,还需要担心脱妆的问题。   她就简单的修了修眉,给眼睫毛夹了夹,怕睫毛膏脱妆,她没敢用,只用芦荟胶把睫毛纤长了下,再拿了烧热的火柴棒定型。   珍珠膏做素颜霜用,再防水口红三用,稍微晕了晕眼尾,面颊。   化好妆,陆娇出去和大家一起吃过早饭,又回到屋子检查了一遍妆容。   发现还行,不会出现晕妆或者出了汗就难看的问题,她才放心的去把昨天晚上好不容易选出来的衣裳拿出来换上,又梳了个美美的头。   所有都弄好,陆娇照了照镜子,感觉还可以,不算很出彩,但也足够让人侧目了。   陆娇也没再折腾,在屋里和叶妮一起看了会儿小说,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换上鞋,拎了小包,和叶妮叶小俊她们说一声,出门了。   这一趟,她希望今后能想见顾遇就能见到,不需要去车行苦等了,当然,能把那男人直接拿下是最好了! 第13章 13她那个品味绝佳的老公呢   市中心,嗨了跳舞厅。   这几年,舞厅风靡国内,余暨城作为省城南大门,一定程度上跟上潮流时尚,大大小小的舞厅接连开出,市中心作为商业最繁华地段,营业式舞厅场所更多。   大部分主要营业在晚上,但有些则是白天晚上都做。   嗨了跳舞厅便是白天晚上都营业的一家,楼下楼上一共两层,白天楼下放着慢音乐,里面的人可以和舞伴去跳舞池跳跳慢舞,也可以纯喝酒听音乐,或者在边上台球桌打台球,楼上设置五间隔音相对完善包间,也可以选择进包间唱歌。   往常嗨了跳舞厅里面已经聚了不少没什么事做,或者休息的青中年在里面打台球或者去包间卡拉OK,但今天,嗨了跳门口却是大门紧闭。   门口不远处有附近开店老板和一些刚从嗨了跳出来的人围在一起纷纷议论着,他们中有好奇的,也有刚从里面跑出来心有余悸又想知道后续的。   昏暗的舞厅里,所有氛围灯关闭,只稀疏几展白织灯开着,楼上楼下到处是酒瓶,陈设花瓶的碎片和酒水残液,遍地狼藉。   楼下舞池里一股低气压高火焰凝聚,一场十数人的逮捕混战刚刚结束。   吧台前,顾遇身形一闪,避开迎面砸来的碎酒瓶,再猛地朝攻击他的凶徒飞出一脚。   随着一声酒瓶子碎裂,再一声惨叫和闷哼声响起,凶徒被踹飞在地,边上一个穿便衣的青年男人见状迅速一副镣铐过来,再腿朝凶徒肩上一压,人终于被彻底制住。   “老实点!”   穿着便衣却一身威势的青年男人给地上的人套上黑头套,扔给边上的队员,再看一眼被另外七八个人高马大的便衣公安同样制住,还在试图反抗的黑头套,下令道:“全部从后门带走!”   很快,犯事的人被悉数押走,梁毅松口气,这才转身去看在吧台拿了块毛巾按向眼角的顾遇。   “严重吗?需不需要送你去趟医院?”   “不用,一点小擦痕。”   顾遇用力按压一下眼角,感觉伤口血差不多止住了,他抬手把毛巾扔去了吧台垃圾桶,淡淡回了句。   梁毅看一眼,见确实不算严重,只眼角的地方破了个小口子,他放下心,又道:   “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早早通知到我们,再配合我们引蛇出洞,我们还不知道余暨城竟然有这么些毒草混了进来。”   “我已经按你提议和上面申请了,争取在年前给余暨城所有的舞厅场所都安上监控。”   “我们也会对这几个严加审问,顺藤摸瓜,捉到更大更多的鱼。”   “你这边也不用担心,这群人都在这里了,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能出来可能都出不来了,不会对你的安全造成威胁。”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这儿最好还是先停业半个月,当然了,后期我会尽力给你们申请补偿和奖励。”   顾遇不是很在意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要紧,正好给员工放假。”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一但什么火爆了,热起来了,想利用它赚快钱的宵小就会出现。   一个多月前,嗨了跳员工在包间打扫卫生,突然闻到一股怪异味道,更奇怪的是,后面接连几天都有这种味道,还在地上捡到了针头。   员工觉得怪异,就把这事上报给了领班。   顾遇手底下的人,都是随着顾遇出去闯过的,见识过世面,也听过不少,尤其在舞厅开之前,顾遇为以防万一还专门跑派出所那边去找人拿回来不少宣传册,还有一些案件小故事。   领班把事情一听,感觉不对劲,赶紧把事告诉给了顾遇。   顾遇比他更敏锐,当即反应过来他这里被人盯上给做窝了,他当时就给报了案。   余暨一直来对治安这块重视再重视,听顾遇反应了情况,当时就派了人过来查明情况,本来只以为是几根虫,没想到追踪下去发现是一窝草。   这群人来这边舞厅的目的,是想通过嗨了跳出货出去,他们还盯上了顾遇。   顾遇开嗨了跳,最开始就是想给员工福利,毕竟手底下跟着的人多,又都是大老粗,让他们出去玩,万一出事了,得不偿失。   还不如自己开一个,安全放心,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   不过舞厅这东西,名头并不好听,他没自己出面弄,把这边交给了车队一个相对会处事的人。   他是背后老板的事,除了几个主管,很少人知道。   发现有事后,他不放心嗨了跳这边,干脆扮成了街溜子来撑场子,结果却被这群人看上了,认为他是最好能打入舞厅内部帮他们出货的人,接连安排了人来接近顾遇。   派出所那边对这伙人已经有了个大致把控,可以随时抓人,但为了防止漏抓大鱼,就和顾遇商量,让他配合他们演一场戏。   于是顾遇找了个时间出差了。   舞厅这边给的说法是他家里人重病,需要很大一笔钱,他去筹钱去了。   不出所料,顾遇回来当天晚上,那群人就找上他,说愿意给他帮忙。   顾遇当时不动声色给稳住了他们,约好今天谈这事。   那伙人也是胆大,为了让顾遇听话,特地去他们所在的老巢拿了不少东西过来,准备对顾遇威逼利诱,却刚好被一网打尽。   只是也相当惊险,那伙人里面有一个特别谨慎,竟然看出不对劲制造混乱要撤。   如果不是顾遇提前做过准备,及时让人疏散了不算多的顾客,又赶紧拉下了卷帘门,说不定已经被他们逃脱了。   当时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却多少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后背汗涔涔的,屋内空调一吹,一股凉意。   不过他没表现出来,依然四平八稳的和梁毅说着话。   “奖励什么的都是其次,监控的事麻烦梁队费心了,现在个人从港城那边引进监控过来,费用确实太高,如果所里能帮忙,那是最好不过,当然,不管成不成,嗨了跳下次营业开门,监控肯定已经装好了。”   “放心,我会去争取。今天的事,你受累了,等下记得上点药。”   梁毅认真回一句,又抬手虚指了指刚才混乱中顾遇被碎酒瓶片擦伤的眼角,提醒一句,之后他也不耽搁,和顾遇简单说两句,走了。   嗨了跳恢复平静。   还能撑住事儿的员工自觉从休息间出来打扫卫生,整理舞厅乱局。   顾遇把舞厅负责人叫到二楼办公室,把给员工放假,发安抚金,还有整装的准备工作一件件吩咐下去,刚说到一半,那边顾齐捏着大哥大火急火燎的进来了。   “哥,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和我说!”   “现在什么情况,那些人没有漏网之鱼吧?”   “先把安抚金和奖金给大家发下去,之后整装的事你联系老常那边,和他商量。”   顾遇没理顾齐,他把提前准备好的装着钱的袋子递给负责人,再简单交代完剩下的事,等人下去了,他才看向顾齐。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这两天守在运输队那边?”   “那不是你婶娘我妈找不到你,电话到我这里来催了嘛?”   “她说那个叫陆娇的已经出发去环南路爱国大饭店了,让你也赶紧去,约好的十一点半,不能迟了,不然咱俩今后都别回去了。”   顾齐快急死了,他没想到,他就去外市出差几天,舞厅这边出了这么大个事,关键是顾遇一直没告诉给他,要不是常庆芳那边催得紧,一个又一个电话打过来,他不得不过来喊他哥,他都不知道这事。   他心头着急,又很担心嗨了跳这边后续,迁怒的关系,他对常庆芳催促的事也有了不满。   “我看老太太就是太闲了,没事找事,真以为她不张罗,哥你就会一辈子光棍了!”   “那是你妈,你说什么呢?”顾遇皱紧眉睖他一眼。   顾遇听不得顾齐对常庆芳不尊重,他语气陡然严厉起来:“是你先前和婶娘说我这两天都在余暨,有空,这事你怪不了她。”   “还有,你乱七八糟的和婶娘说了些什么?你自己没点数?”   “我,”顾齐一下没话了。   “我那不是不知道嗨了跳这边出了这么大事。”   “而且也不算乱说,我说的那些就是我心目中期待的嫂子......”   顾齐小声嘟囔一声,实际他也挺佩服他老妈的,他刚把要求说了,结果人第二天就说找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可能顾遇表现太过淡定,顾齐这会儿也没觉得舞厅那事多可怕了,他还突然对陆娇有点好奇了。   他不禁看向顾遇:“那哥,你要去见吗?”   顾齐问完,抬手看了下时间。   “十点四十了。”   “......”   要去见吗?   顾遇被问住,凭心而论他不想去,他根本不想找什么对象,没什么意思,还麻烦,要像他爸找个李莲那样的他估计得短命三十年,有那功夫,他还不如回家睡一觉。   但这次常庆芳找的边丽芳做媒,前年她们因为误会闹矛盾他亲自去处理的,他知道二婶很在意边丽芳那边,这次要把人得罪了,她心里肯定难受。   “去开车,我一会儿下来。”顾遇手撑撑桌,轻沉口气,和顾齐说道。   “行,我就去,后门等你!”   顾齐见顾遇同意下来,立马道。   从市中心到环南路开车要四十分钟,为了不迟到,顾齐只要看路上没人没车,就猛踩油门,这时候路上还没监控,交规也还没那么严格,就这么一路飞车,十一点二十五,车子停在了爱国大饭店对面马路大树下。   锁好车门,拔掉钥匙下车,顾齐下意识要跟着顾遇进去,走了两步,顾齐才反应过来顾遇是要进去相看,大哥相看,弟弟跟着,这样成吗?   似乎,不太好吧。   顾齐停下脚:“大哥,我要跟着你去吗?”   顾齐还挺想跟去的,他想看看嫂子长什么样,但又怕这样不好,把人家姑娘给吓着,人家可是单独一个人来的。   但如果大哥发话,那他不管怎么样,肯定要跟着的。   顾遇也是这时候才想起顾齐,他转过身,朝顾齐伸出手。   “车钥匙给我,你的士或者公车回去,嗨了跳那边最近你别去,去车行那边找孟舫,让他去工地那边看看。”   顾遇说着,眉头微皱了皱,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一种直觉,舞厅这回不是无缘无故被人盯上。   “哦。”   顾齐心里有点失落,但他还是老老实实把钥匙递给了顾遇。   顾遇接过钥匙转身要进去,这时,顾齐又叫住了他:“哥,你就这么进去啊?”   顾遇莫名:“不然怎么进去?”   “就是……”   顾齐看着他哥还是舞厅的那副看场子扮相,他有点纠结,其实他觉得他哥这样打扮很好看。   头顶那头假发还是他高价托人从港城带回来的,本来是要求和港片里那个大哥的发型一模一样,谁知道带回来的比那款要卷,要炸,还染了颜色。   但顾齐觉得,这样倒显得他大哥更酷更帅了,比那大哥还有范儿。   只是他老妈说,那姑娘可漂亮,还乖,一般这种姑娘,都是家里的乖乖女吧,乖乖女会喜欢街溜子嘛?   “哥,你要不要把假发摘了?”   “虽然现在好些姑娘觉得咱们这样的头发挺帅挺酷的,但那种好人家养出来的娇娇女,估计还是不会喜欢?”纠结好一会儿,顾齐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和顾遇头上顶着的爆炸头一样,顾齐头上也戴着一顶假发,比顾遇那顶还炸一些,颜色更亮,火红的,中间还漂染了一搓,顾齐长得还不错,浓眉大眼的,但是他人黑,配上那一头头发,简直是灾难。   不过他自己不觉得,他喜欢鲜亮的颜色,感觉特别炫,要不是怕常庆芳看到了骂,他早把假发变成了真发。   顾遇顿了顿,莫名的,他想到那天在车行,陆娇看到他的那副惊悚反应。   如果相亲这姑娘看到他也那反应,估计能提前完事了,倒是正好。   顾遇唇角不自觉勾了勾,他看一眼对面爱国饭店门上招牌,语气轻快的回了句:“不用了。”   爱国大饭店是才刚开的饭店,里面东西都是新的,环境也不错,还在二楼设置了许多方便人应酬谈事的小包间。   常庆芳看重陆娇,严格意义来讲,这也是顾遇头一回郑重其事相看,常庆芳特别重视,她昨天和边丽芳约定好,就到爱国饭店这边来看了环境,还预先交了餐费,给定了环境最好的一个包厢。   包厢里,陆娇已经在等着了,桌上摆了一壶茶,还有两盘子中式点心。   她来得不算早,十一点十分到的。   她知道顾遇不是喜欢迟到的人,她也是,不过作为女方,来得太早也不太好,提前十五到二十分钟刚好。   为了这个恰巧的时间,在十点四十,叶军山送她进来爱国饭店离开后,她还独自又出去逛了一趟再回来的。   不过有些出乎她意外了,她以为,顾遇十一点二十左右怎么也该到了,哪知道现在都快半点儿了,他还没来。   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还是他打算放鸽子,不来了?   虽然以她对上辈子顾遇的了解,她更倾向于前者,但大概关心则乱,她多少有些担心是后者。   抬手看一眼时间,还有两分钟,外面隐隐能听到来吃饭的客人叫店员的声音已经饭点儿了。   陆娇想了想,打算出去给常庆芳打个电话问问,结果她刚打开包厢门,就看见顾遇由店员领着过来了。   依然是那头炸炸的黄毛狗狗头,衣裳也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花衬衫和大裤脚破洞牛仔,脚上不是塑料拖鞋了,嗯,换了双皮凉鞋......   他就没有一身别的衣裳吗?   她那么大一个运筹帷幄,清隽沉敛,还衣品绝佳的老公到底哪儿去了?   陆娇脑子里一瞬闪过这个念头。   那边顾遇也看到陆娇了,几乎是四目相对。   陆娇穿v领无袖艺术感油画衬衫,下面一条茜红色高腰A摆半身裙,肩上一只棕红色链条小方包,脚上米色粗跟细带凉鞋。   她头发有些天然卷,昨晚特意把发编辫定型一晚,早上把它打散开,拿浅色丝带做蓬松的半扎发低挽在脑后,只留两缕微卷额发散在前额两侧,怕痛的关系,陆娇没打耳洞,两只露在外的白玉耳白皙无暇,颈上一条银质细锁骨链,松松的搭在那深凹的锁骨上。   二楼过道灯光算不得明亮,但她立在那儿,却仿佛有一道光正打在她身上,整个人明丽绝色又不失简约精致美,和顾遇的随性夸张扮相成鲜明对比。   顾遇脚一下停住,他手下意识向上抬了抬,不知道是想去摸头顶那头假发,还是他眼角新挂上的彩。 第14章 14糖   “陆娇?”   或许是察觉到行为突兀, 顾遇手举到一半僵住,很快若无其事的垂下,片刻, 他走向陆娇,问了声。   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常庆芳介绍的人会是陆娇。   先前常庆芳打电话来的时候, 他正忙, 没怎么听就挂掉了, 他并不知道姑娘的具体信息,连叫陆娇还是刚才听顾齐说的。   看她的反应, 是又被他吓着了?   先前不是还说要见他, 谈那辆车的价格?   还是说她对相亲对象期望过高, 这会儿看到人太失望?   不管怎么样, 他人到这里了,总要陪人吃完饭再走, 如果这会儿他转身就走, 才是下她的面子。   “嗯, 对。”   陆娇不知道顾遇一瞬间想了许多, 她细指捏一下包带, 回道。   这时候他走近了, 她才注意到他右侧眼角添了一道新伤, 不是很长的伤口,一节拇指的长度, 细细一条,上面带着干涸的血印, 周边微微红肿,像是才被什么划到的。   又受伤了?   他现在到底在忙些什么?   陆娇抿抿唇, 她抬头想问他,但这时候店员突然开口问道他们:“你们要先点菜吗?我把菜单拿过来?”   陆娇不好再问了,点菜这种事,她作为女方,头一回,总要讲点矜持,她只看向顾遇,没说话,无声的询问他。   “菜单拿来吧。”   察觉到她的视线,顾遇回一声店员,再看向陆娇:“先进去吧。”   “嗯。”   陆娇点点头,往包厢里走了,不过她到了大圆桌前却没有立即坐下,而是在等顾遇。   这个时候的包厢,没有那种刚好坐两个人的情侣小包,都是大开大合谈事情的大包,大圆桌。   以她对男人的了解,他肯定会坐得离她远远地,她得等他坐下后再选座位。   顾遇这会儿也过来了,看她正等着他,他神色微顿,片刻,他抬脚走近前,随便拉开了一张椅子,偏头看向陆娇:“坐?”   “......”   陆娇只能过去坐下,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拉着椅子到和她隔出一个位置的距离坐下。   “没想到你就是顾遇,好巧。”   陆娇觉得,她应该适时表达一下这次相亲的凑巧,开了口。   顾遇不置可否,回了句:“余暨就这么大,也正常。”   “……”   很符合男人,不好接的话。   陆娇扯扯嘴皮微笑一下,应了句:“也是。”   包间一时陷入沉默,好在刚开的饭店,服务算好,店员很快送来了菜单,还把两人用的碗筷拿了上来。   顾遇接过菜单,递到了陆娇面前:“你点吧?”   这次陆娇没和他客气,她伸手接过了菜单,粗略扫了一眼。   爱国饭店是一家土菜馆,余暨风味为主,不过这两年余暨陆续吸纳了许多外地人过来务工,饭店又加了一些菜色进去,像一些有名的川菜,湘菜也在上面,当然这个不一定正宗,可能就为了好看才加上去的。   “你喜欢吃什么啊?”   “或者有什么忌口的?”陆娇一边看菜单,一边瞄向顾遇问道。   “都可以,我不挑。”顾遇简短回一句。   “你点你喜欢吃的就行。”   “那我随便点拉?”   好歹在一起有十年,陆娇当然知道这男人少年时吃苦吃多了,珍惜粮食,更不挑食,她不过是想和他多说说话了。   对他的回答说不上满意或者不满意,她回一句。   和店员点了一道白斩鸡,一道火腿野鸭,一道小炒黄牛肉,一道蒸茄鲞,再点了个青菜豆腐汤。   她不知道顾遇身上有没有伤,河虾类都没点,菜也相对清淡,这时候也没有丰富的饮品,饭店除了酒就是汽水,陆娇象征性问一下顾遇,然后让店员拿了两瓶汽水。   菜点好,店员出去了,带上了包厢门,把外面的嘈杂隔绝在门外,屋内又陷入安静。   总不能让人姑娘来打破沉默,顾遇手指虚点在桌上,须臾,他抬了抬眼,看一眼陆娇。   “你不吃鱼虾类?”   陆娇正琢磨开个什么话题能聊久一点,闻言她愣一下。   “也不是,只是我不太喜欢剥虾,总感觉有股儿腥味儿在手上洗不干净,”   陆娇笑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她眼眸微动,语气忽然俏皮的转折了下:“不过这次倒不是因为怕麻烦才没点河虾......”   见顾遇疑惑看向她,她唇角的笑加深,抬手指了指她眼角的位置。   “你受了伤,现在不能沾河虾。”   清韵的嗓音放柔说出来,却像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一霎,顾遇胸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带动着心微微震颤回荡。   顾遇脸上出现一瞬不自然,他微微侧头不去看她,过片刻,回了声:“哦。”   相对冷淡的回应。却又在意料中。   呆古板。   陆娇腹诽一声,须臾,她又看着他眼角问他:“你的伤没有上药吗?我看有些肿着。”   眼角的位置,很危险,不知道他怎么伤的,陆娇很想问他,但两人才刚见面,她问他也不定会说。   还要再快点。   陆娇心里暗暗想到。   顾遇下意识抬手顺着她视线摸了摸眼角的伤口,他手上有茧,没怎么收力的擦过,刮到凝固的血痂,轻微拉扯的痛了下。   “只是擦到一点,不要紧。”顾遇放下手,似不在意的回了句。   “......”   要是上辈子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男人这么说,陆娇一个眼神过去,男人立马知错,已经过来哄她了。   当然,那时候的男人,也不会轻易让自己受伤,他知道她会恼。   “还是要注意,这个天气热,不当心的话,一点小伤也会引起发炎,发热。”   陆娇轻吸口气,说了句,说完,她心里还是感觉到恼,她忍不住想吓吓这男人,叫他知道好歹,便又道:   “我们以前家里住弄堂的时候,弄堂一个叔叔就是眼睛那里受了点轻伤没在意,后面发炎了,化脓引起眼睛感染,没多久他那只眼睛就看不到了。”   陆娇天生一副感染力强的嗓音,她说故事也能说得说得生动,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适时露出了点惧和可惜神色,让人毫不怀疑这事的真实性。   顾遇十几岁就外面闯,见识算多了,先前还没有车队,他一个人在外面跑,遇到半路打劫的,他更重的伤都受过,怕常庆芳闻出药味担心,他擦的药一点没碰,药店随便买点吃的药搞定了。   他从来不觉得受伤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听陆娇说完,他不知道怎么的,眼前就晃过他眼角的伤化脓,脓水不小心感染到眼睛,他成了个独眼的画面......   心里莫名有点毛毛的感觉,比先前在酒吧劫后余生那感觉还要明显。   “不是有别的病?”   大概陆娇长相神情太有欺骗性,顾遇没怀疑她那话是假的,反而认真的问道陆娇。   “没有,他身体一直很健康,就是感染引起的视网膜脱落。”   视网膜脱落这个词在这个时候还陌生,一听就是医学上的专业词,闻言顾遇不再怀疑。   他落在椅子上的手掌轻抵一下坐着的椅檐,琢磨着等下去买点药,不过他一惯不露声色的人,也没表现出来,只淡淡说了句:“哦,那他运气也不太好。”   “......”   天大概就是这么被聊死的。   陆娇觉得,当年那男人相亲那么多都没成,最后被算计结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大直男,要晚生个几十年,是该打一辈子光棍儿的。   有点生气,陆娇决定暂时先不讲话,正好碗筷也还没烫过,她转了下桌,把茶水转过来,准备烫碗。   这是她上辈子形成的习惯,不管去哪里吃饭,一定要用热茶烫过碗筷。   感觉会干净点,当然,也可能就是一个心理作用。   上辈子她认识男人以后,她就没操心过这个,男人会提前给她把碗烫好,要吃什么,也会给她拿公筷夹好。   后来男人去了,手底下有人会帮忙做,但她都没让,全部都自己弄的。   当然,那会儿已经有消毒柜那些,再做这事,纯粹就是个仪式感了。   如今她又和男人同坐一桌,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但要他帮忙做点事服务一下也没什么吧?   陆娇这么想着,突然不想自己动了,她也想了解下这个时候的顾遇是个什么性子。   “你的碗筷需要烫吗?一起?”   “烫碗?”   顾遇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新鲜词,他不由看向陆娇,和她转到她面前还没取走的茶壶。   “是呀,饭店的碗筷都是一起洗的,难免有疏漏洗不干净的,饭菜残留物会滋生大肠杆菌这些,致癌的。”   陆娇解释一句,其实并不是夸大。   后世饭店的碗筷会送去一个地方统一清洗,消毒,再包装,但就那样,她偶尔在一些中档饭店,也能看到有个别碗并没有弄很干净。   这个时候,洗洁精,消毒柜这些都还没普及,碗筷卫生问题只会更严重,就是一块儿一直不换的洗碗布,上面细菌也相当多。   “......”   顾遇一时没吭声。   他以为她拿茶壶是想倒水喝,还犹豫要不要帮忙倒,礼貌一下,结果是烫碗?   还真是娇养出来的大小姐作风。   顾遇心里想到,却又觉得好像理所当然该这样,似乎这才符合陆娇。   大肠杆菌?   她懂得真多,家里学医的吗?   “我来吧。”   顾遇看一眼还在冒热气的水壶,再扫一眼陆娇那双细嫩得跟葱白一样的手,突然担心把人烫着,他起身,去陆娇那儿拿了茶壶和碗筷。   陆娇说一堆,目的就是这个,她没和他争,道了声谢,坐在一边等着了。   顾遇不管做什么,都很认真,接过碗筷,他也没敷衍,倒了水,认真烫起来。   陆娇忍不住看他。   上次见面很快就分开了,后来在大姨那里看到他的照片,她也没能看多久,照片就被大姨收走了,她都没有好好看过他。   现在的他和他十年后还有二十年后看似模样变化不大,但细看却会发现很多不同的地方。   十年后,二十年后的男人,经历过大起大落,他整个人沉淀下来,不动如山的养气功夫十足,他深邃的五官也仿佛掩了锋锐的棱角,从内而外的清润沉敛。   年轻时候的他,虽然也经历了不少事,但正是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时候,他五官棱角更分明,哪怕顶着一头炸炸的头发,也掩盖不了其中的锋芒毕露,俊昳眉眼间透着一股恣意,朝气横生,整个人也更随性。   他穿的花衬衫领口开得有些大,能隐隐看见衬衫下那肌理分明的发达胸肌,露在外的臂膀也夯实有力,似是深藏一股强有力的力量,随时等待勃发。   上辈子陆娇遇到男人的时候,他身材也保持很好,但他那时候都西装笔挺的,很少有穿这样少的时候,那种冲击感只能在两人亲密的时候能感觉到。   但这会儿,你只静静看着他,都能感受到他身上充斥的那股矫健旺盛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陆娇扫一眼顾遇手臂上鼓起的那块儿健硕肌肉,莫名感觉喉咙有些干。   陆娇看顾遇的视线不算明显,但顾遇敏锐,他还是感觉到了。   那是,女人打量男人的视线,想掩饰都很难掩饰的视线。   可能是饭店通风不好,空调度数太高,空气里忽然有些热,带得身上也似有簇火从撩过。   眼角的伤突然火辣辣起来,连头顶那头他一直不太在意的假发,这时候也仿佛上面长了虱子,让人想把它抓下来。   “好了。”   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莫名其妙,顾遇加快手里的动作,三两下把陆娇碗里的水倒进自己的碗里,滤干水,把碗筷递给了陆娇。   “嗯,谢谢。”   陆娇回神接过碗筷,道了声谢。   她声音突然有些发哑,听在人耳朵里沙沙的。   顾遇感觉耳窝有些痒,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回了句:“不用。”   “我听说大姨说,你们的运输队就在这附近是吗?”   碗刚烫过,还带着一顾热,陆娇捏在手上,感觉心头难得的满当起来。   多好,他还活着,又一次给她烫碗了。   再一次,陆娇心里生出一股急切,她想和他更近一些。   须臾,她紧紧手,没话找话的问道顾遇。   “边丽芳是你大姨?”顾遇没有立即回陆娇问题,反而问道她。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陆娇点了点头:“嗯,她是我大姨,那天婶子去大姨家,正好看到我了。”   顾遇闻言就懂了,为什么常庆芳会一整天不停息的夺命电话他。   这是边丽芳的外甥女,要被他放了鸽子,后果可以想象。   顾遇不由转眼看向陆娇。   很恰巧,陆娇也正看着他,视线便那样直直的对上。   一双清凌凌又仿佛云雾弥漫过的眼。   很突然的,顾遇心忽然像是被什么抓了一下,一瞬发悸。   她真的生得很美,比他四月去西湖看到的那一簇簇桃花还生得艳,更长着一双极好看的眼睛。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顾遇倏然转开了眼,耳根隐隐作烫。   “运输队就在边上。”过片刻,顾遇定定神,回了陆娇。   运输队就在边上,那他住在哪儿呢?   陆娇眼里眸光微闪,她又接着问道:“是在这附近租的房子吗?”   “我听说附近新办了不少私人厂子出来,这周围空房子多吗?”   “嗯,租的房子,算是个库房,停了几辆车,然后是仓库。”   都是简单的问题,没什么不好回,顾遇都简短的回了。   “这附近是新办了些私人厂子,空房不太清楚,我没注意。”   没注意这些,说明不经常在这边?   “哦哦。”陆娇嘴上应了声作回答。   “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娇正想再问点什么,就听顾遇问道她。   “嗯?”   “我刚从海市过来,打算找工作嘛,所以多问问。”   陆娇说着,又看一眼顾遇:“其实我也想找个房子租下来,就是对这边不太了解,还要多看看。”   顾遇先前听张显提过陆娇是从海市过来的,准备找工作,这会儿听她提起,他不由问了句:“你不回海市了?”   海市是大都市,繁华程度可比京都。   余暨刚由县改市,尚贫穷落后。   只有往大城市走的,没见过放弃大城市来到小地方的。   “嗯,发生了些事,不回去了。”   顾遇注意到陆娇回这话的时候,神色微顿了顿。   一个姑娘,孤身一人过来,还很快和人相看了,很明显是经历了什么。   不过他没有探究的打算,闻言他只哦了一声。   他没有过问。   陆娇神色微黯,也算是第一次感觉到,年轻时候的男人,要比想象中的难搞。   陆娇其实没有追求过人。   上辈子虽然是她先怀有目的靠近男人,但两人在一起,却是很自然而然的事。   也是男人先对她表露了意思。   男人那时候年岁上来,阅历上来,人沉淀下来的,表达爱的方式,不同于年轻时的狂热激奋,更不露声色,细水润无声。   他在背后给她帮助,就像个超人,在她需要的时候准时出现。   他送她出国去读书。   定时给她电话,从一个星期一通,到每天一通,再到一天好几通。   熬几个大通宵飞到国外,只为了给她收拾一趟屋子,让她吃一顿他做的热食......   渐渐的,她习惯了身边都是他的身影,看不到会想,会念,会猜他在做什么。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水到渠成。   该怎么办呢?   陆娇咬咬嘴,想了想,又问他:“租房子的话,你有什么地段推荐吗?要安全一点的。”   陆娇是个天生惹人注意的人,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人家也会不受控制去注意她。   顾遇一样不例外,他虽说视线转开了,但余光却总忍不住去注意她在的方向,他把她所有神情变化都收进了眼里。   很不正常,很奇怪。   看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黯淡,她皱眉的轻轻咬唇,他莫名感觉到一股说不出来的闷窒。   他不由道:   “你如果要工作,这边不建议,这边是新厂子,大部分招的是外地人,倒不是说外地人不好,但人多了自然也杂乱。”   “你可以市中心,文化馆那边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适合的工作,等确定工作了,再考虑租房的事......”   “嗯,好!”   陆娇听他回,立马露出了笑。   “我其实也是这么打算的,我学过画画和播音,打算先去文化馆和电台那边问问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如果不行再这边看看,不过我进厂不一定吃得消......”   “反正再看吧,实在找不到也没什么关系,我手里有点钱,看看能不能做点别的。”   陆娇不打算在男人面前走娇弱路线,她也不想让人觉得她是个什么都不会,才会着急找对象的废物,她把和边丽芳说的话拿来和顾遇说了一遍。   顾遇听完,不禁又看了一眼陆娇,他实在想不明白她学了这么多,家里也不像缺钱的样子,怎么会跑到余暨来,还和他相亲。   要不是人是常庆芳找边丽芳介绍的,他都要以为是富家大小姐在一时兴起,玩什么游戏了。   心里疑问很多,但顾遇最终还是一个字没问,他只点点头:“嗯,你有打算就好。”   饭店上菜速度还算快,说话的功夫,店员陆续端着托盘进来上菜了,顾遇趁这时候和陆娇打声招呼出去一趟,把他碗里的水倒了,回来的时候,菜已经全部上了桌。   余暨风味的菜,不一定视觉色彩有多绝,却一定程度上维持了实物本身的鲜香,这会儿屋内已经飘满了饭菜香。   “打份饭。”顾遇看饭还没打过来,他和店员说了句。   陆娇听到,捏筷的手顿了顿,不过她没有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顾遇就很沉默了,一心专注吃,都没抬头看一眼。   陆娇看他这样,气得禁不住鼓了鼓腮帮。   真的就难搞,还以为聊了那么久,这男人会有点别的反应呢。   顾遇不知道陆娇在生气,他实在饿得很了,昨晚熬了半个通宵,一大早去嗨了跳那边安排。   心里装着事,早饭他直接没吃。   这会儿算是劫后余生的第一顿饭。   他吃得专心,当然,也是不知道怎么和陆娇相处。   先前常庆芳给介绍了很多姑娘,但他一个没见过,这是他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和姑娘相看,还是这么面对面的男女两个人。   实际先前他们能交谈下来,他都感觉是奇迹了。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一个女的,单独待在一个空间超过半小时。   还是个比较讲究,也懂很多的大小姐。   男人吃饭吃得快,没多久顾遇就吃了个半饱,不过他有注意到陆娇,后半段他刻意放缓了吃饭的速度。   可能也是慢下来,他注意到陆娇吃饭都大小姐风范十足,细嚼慢咽的,赏心悦目。   他不由自主的去观察她喜欢吃什么菜,注意到她多夹了两次小炒黄牛肉和茄鲞,她下一次眼睛瞄过去的时候,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闲的,手一下伸出去帮她把菜碗转过去了。   这样的事情做起来好像很顺手,他接连来了好几次。   等陆娇吃好,放下筷,看她从她随身的小包包里拿出手绢细细擦过嘴,他才放下筷,拿桌上放着的草纸擦了擦嘴,问道:   “送你回去?”   “......”   要不是担心这男人几个月后出事,陆娇真是短时间里都不想理他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没看中?   所以吃完就撤?   也不提逛逛什么的了。   “好。”陆娇暗自磨磨细牙,回了声。   这时候已经快一点,正午过的太阳正晒,出去就感觉一股热气铺面来。   陆娇很怕晒,赶紧把她带来的遮阳帽给戴上了,太阳刺眼,她把包包里先前在海市买的墨镜也拿了出来。   她本身就长得好,有气质,再白色带蕾丝包边的大帽檐遮阳帽和墨镜一戴,漂亮成一道风景线。   顾遇不由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   发现顾遇的视线,陆娇偏头看向他。   她的墨镜不算大,但她脸小,遮了她半张脸,却显得她露在外面的五官越发精致,鼻梁秀挺,小嘴饱满红艳。   顾遇视线落在她唇上,像是被火光燎烫到,他猝然移开眼,须臾,他微滚喉咙定神,回了句:“没什么,走吧。”   车就在对面,过一下马路就到了,太阳太晒,车子哪怕停在大树底下,也没有遮挡住什么,车门被晒得滚烫,里面更热气腾腾,蒸桑拿一样。   顾遇这辆桑塔纳,是他前年给一个老板造厂房,结果厂房造完,老板没钱了,只能拿这辆车抵工程款。   二手的车,老板原来开了两年不太爱惜,拿过来的时候已经半旧,再平时跟着他们走南闯北各种造,外壳各处都是被剐蹭的痕迹,内里平时顾齐抽烟醒神的,侵染着一股味儿。   太阳一晒,那股味儿出来,再加上发动车时轰出的那股油气和车内热气,别提多冲人,顾遇一打开车门就闻到了。   实际往常也是这样,但他都没怎么管过,反正自小活的糙,为了赚钱什么味儿里没滚过闻过,进车里忍一段一下就过了。   先前孟舫劝他换车,说他这辆车实在被折腾得太旧了,算起来才四年车龄,看起来却十年不止,里面的味儿更是难闻,臭味儿冲天,他这个不晕车的人,坐进来都感觉要升天。   他当时不以为意,觉得车能开就好,反正他不晕车,那大几十万他再拿去投个别的生意更好。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股味儿在他鼻尖突然变得明显起来,难闻起来。   这小破车她坐得惯吗?   “我给车子通一下风,你在边上等我一下。”顾遇顿一瞬,抬眼看向陆娇说了句。   “嗯,行。”给车子通风这个事在陆娇这儿算寻常,上辈子她出行,车子都是提前通风弄好的,她没多想,点点头,站一边去了。   顾遇却在她走后,轻轻的啧了一声。   不知道是为自己今天的各种莫名其妙,还是为别的。   “好了,上车吧。”   坐进车里把车子发动,两侧车窗打开,再空调开起来,感觉味儿散得差不多了,顾遇喊了陆娇,想起他先前开车门的时候,把手似乎很烫,他又舌尖抵抵上颚,又下来给她开了车门。   这服务有点周到了。   陆娇不禁看了他一眼,她记得他和她说过,他说他年轻的时候,是大老粗一个。   那时候脑子里只有赚钱,吃喝拉撒都是随便将就。   他那时候凶,性格说话也直,没有姑娘敢靠近他。   但就这么一点儿时间相处,她却发现,男人的说法出入很大。   虽然他穿着打扮随性不讲究了点,但和凶搭不上边,他很细心周到,并不是他说的那么直。   就像先前在饭店,她只是问了一句烫碗,他就主动替她烫了碗,她别的暗示的话都没讲出来。   还有吃饭的时候,她现在回想,他虽然没怎么说话,但他其实有注意她。   不然他不会在她放下筷子后才放筷,还有,后半段她想吃什么菜的时候,她几乎没自己动手转过桌。   一次是巧合,次数多了还是吗?   还有刚才,他会给车开通风.....   他这样做,是不是说明,他其实对她有点意思?   “谢谢。”   陆娇心头微动,却没立即问,她道声谢,坐进了车里。   车子往麻纺厂开,车里味道逐渐散去,为避免空调没效果,车窗全部关上,密闭的空间,顾遇坐在驾驶位,陆娇在副驾驶,比饭店更近的距离。   空调风吹着,顾遇鼻息间都是边上人身上散出来的馨香,那香气像果香又像花香,清新好闻,却又有点霸道,不动声色把人包裹一样。   太异样的氛围。   这车平时没载过别人,多是他和顾齐在开,这对顾遇来说是头一遭,他感到不自在,便手把着方向盘,视线一直看着前方。   “你等下还有事要忙吗?”   陆娇见顾遇一心一意当他的司机,一点儿没有说话的意思,心里拿不准他的态度,不得不再次没话找话起来。   “嗯,还有事做。”顾遇淡淡回了一句,很简短,一点没有聊下去的意思。   似乎是真打算把她送到家就说拜拜了。   陆娇又看他一眼,片刻,她应一声“哦”,跟着陷入沉默。   环南路离麻纺厂并不算远,开车七八分钟,骑自行车也就十几二十分钟。   常庆芳会把两个人见面的地方选在环南路,一是听顾齐说这两天他们会呆这边,她不想顾遇再用什么没时间的借口不见人,另一个也是因为离得近,方便,没多久车子便稳稳的停在了麻纺厂老家属院门口。   “到了。”   顾遇看陆娇正望着前方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确定她有没有反应过来,出声提醒了一句。   “嗯。”陆娇应一声,却没立即下车,她手抓着包带搅了搅,她在犹豫,要不要直接问他。   问他,他对她是个什么看法。   她实在搞不懂这男人什么意思。   如果是对她没意思,他不会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举动,就算心细,也没必要表现出来。   上辈子男人事业成功,为人收敛锋芒后更是温润如玉,招人得很,他身边试图靠近的女人一直不少。   但她从来没为那个担心过什么。   他从来都是在第一时间就处理妥当了,根本都舞不到她面前来。   他在兄弟面前是最可靠的兄弟,在下属面前也是最好的上司,但他处理那方面的事,手段从来不软,甚至让人惧怕。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就是对他用手段,都不会选美人计。   他也从来不会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   别说是给别的女人开车门,就是下属汇报工作他都知道避嫌。   曾经有人在她面前来说,男人没有不偷腥的,只是他手段高,她没发现而已。   她听了都是笑笑不说话。   毕竟除了她,没人知道,自从两个人在一起那天,就因为她说了句,万一你在外面偷吃怎么办,男人就在自己身上装了个摄像头。   他还死乞白赖求她,每天至少用摄像头看他两次,然后手机和他视频一次。   有时候他还抽查她,看她到底有没有关注他一天做了什么。   十年如一日,他们两个把摄像头当成了两个人当连体婴儿的工具。   男人自己不肯承认,但她却知道,他是有点恋爱脑和偏执的。   他喜欢她,就是死心塌地那种,他是最怕她误会的。   他巴不得她天天监控她,她不愿意,他就自己监控自己。   用男人的话来说,他忠于他们的感情,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不忠了,他会自己解决掉自己。   年岁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脾性,但总不能什么都改变。   像这种分寸感和边界感,他不可能是后天才有。   所以,她可以确定,他是对她有好感的。   但她要问吗?   如果问了,他否认了怎么办?   他们就这么说拜拜了?   那她费劲巴巴促成这次见面做什么。   如果不问,那他们下次见面什么时候,回去大姨问起,她怎么说。   大姨一直觉得她是最好的,值得最好的,要是觉得她在顾遇这儿受了冷待,她的反应可以想象,那才是彻底的要说拜拜了。   “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嘛?”最终,陆娇转眸看向顾遇问道。   “等会儿回去,我大姨肯定会问我,我们今天怎么样了。”   顾遇手还搭在方向盘上,闻言他把着方向盘的手微紧一下。   陆娇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在问他对今天两个人见面的看法,还有今后继续发展的可能。   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   虽然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他以为她又被他吓着了,见面吃个饭就会结束,但从她关心他脸上的伤来看,她对他并没有反感。   那他现在该怎么回?   他不知道陆娇家里是做什么的,什么家境,但她的相貌,气质,还会画画,播音,这些都说明她绝不会是普通人家。   他们两个,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她漂亮,气质出众,讲究,精细......   他呢,大老粗一个,没什么文化,只是目前有几个钱。但他有的那点钱,其实真拿到大城市去说,也算不得什么。   他们并不相衬,就像他这辆小破车,他觉得根本不配载她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她是边丽芳外甥女,他们可能一辈子不会有什么交集。   但不合适,这句话到喉咙,又被他全吞回去。   他有种强烈的感觉,他说出这句话,他会后悔。   不能否认,他对她有感觉。   不然今天在包间不会那么平和融洽,那顿饭不会吃下去。   他更不会有那么多的不正常想法和反常举动。   不会因为在车子里闻到她身上的馨香就张皇,控制不住去闻,上瘾一样,同时又觉得自己卑劣,下作。   他只能保持克制,不去看她,不再生出更多的下作念头。   她就是耀眼的明珠,璀璨光芒,看到的人很难不被吸引。   活了二十五年,第一次对男女的事有了那么一点念头,他并不想就这么放下。   但就这么在一起,会不会太快了?   他不是刚从学校出来只知情爱的毛头小子。   他十四岁就开始在外面想法挣钱,十七岁高中毕业就弄了辆车外面闯,什么都见过。   像他妈李莲那种累死老公,却在老公死后三天就和别人上床的他都见了不少。   他一直觉得,情爱这东西,在现实面前最不堪一击。   有好感又怎么样,很相爱的两个人,感情破裂也会很快。   太快,太像梦的东西,一般不长久。   他对她有多少了解?   她对他又有多少了解?   都不了解,只见一面,看个人长什么样能确定出什么?   “你车还买吗?”好半天,顾遇偏头回望向陆娇,吐出这么一句。   “什么?”   顾遇沉默的时间有点久,陆娇有点担心他会说不合适之类的话了,她毫无预料会等到这么一声问。   问她还要不要买车?   这是什么回答?   “我就是想起你让张显转告我,说想便宜五百块买那辆255给你哥,所以问问。”   顾遇只是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下两个人之间,但想来想去,他只想到她买车找张显传话便宜五百块钱的事了,话就那么冲口而出了。   见陆娇脸上愕然明显,他出声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不直接回答她问题,但是提到买车,是要约她下次见面?   如果是这样的话……   陆娇手指搅着包袋,片刻,她轻抿一下唇,笑了:   “要买的,不过5500对我来说有点贵了,你给便宜吗?”   “嗯。”顾遇盯一眼她颊边露出的两个清浅梨涡,应了声。   “你还要买的话,你和张显说的那个数,可以。”   “买,当然要买!”陆娇唇角翘起的弧度加深,立即回道。   陆娇太知道男人了,让他生意上让利,那无异于割他肉,她当初和张显说那个数,就是吃准了这个抠门鬼不会同意,她才好一趟趟过去蹲守他。   结果他现在竟然同意了!   这男人就是对她有点意思了。   虽然不知道有多少。   500块……这样也行吧,她也不是不能再等等。   这样想着,陆娇便又和他说了说她对255那辆车的看重:“255我是诚心想买的。”   “不知道你听过我大哥的事情没有,他五年前腿伤,因为治疗不及时,医生那边又出了小纰漏,他的脚没恢复好,出现些问题,之后他就不怎么出门了……”   陆娇说起叶岺的事,脸上的笑微敛。   “他现在也就偶尔回去乡下看看老人,或者我过来的时候他陪我,会出去逛逛,我想他有辆车会喜欢出门一点。”   “255轻便,好发动,最适合他。”   她对叶岺很在乎。   看来她和叶家人关系很好。   顾遇看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要?我......”   “你什么时候有空啊?”顾遇正要说他和张显说一声,就听陆娇问道。   “我去车行找你。”   陆娇仰眸望着他,眸中盈盈,像载满了细碎星石。   顾遇看着她的眼睛,片刻,他喉结轻滚,道:“后天,我有空。”   “那行,那后天,上午下午你都在吧?我早上九点左右过来?”   “嗯,如果公车不晚点的话,我九点应该能准时到。”   “那就这么说定了?”   陆娇几乎不给顾遇拒绝的机会,把话一口气说完了。   顾遇也知道她的目的,这点小心思,她瞒不过他,她知道,他也知道。   两个人就是周瑜打黄盖。   顾遇点点头,同意了:“嗯。”   “那行,那你今天有事,先去忙,对了,脸上的伤别忘了上药。”   陆娇这会儿心情就像雨天出了太阳,好极了!她抬手开了车门,要下去的时候,她想起什么,手伸去小包包里摸了下,摸出一块白巧克力。   “这是我今天准备着晕车用的,但你车开很稳,没用上,给你吃,后天买车,再请你吃饭。”   陆娇说着,也没让他伸手,直接拉过他的手,把巧克力塞进了他手里,再笑着朝他说了声:“我走啦,后天见!”   陆娇说完,转身走了,她走得不算快,也不慢,步子轻盈,身姿袅袅娉娉,说不出的好看。   顾遇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她走进家属院,倩丽身影渐渐不见,又低头看了眼摊在手掌里那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掌心处仿佛还有她温软手指刮蹭到留下的余温。   片刻,他垂眸低笑一声,剥了巧克力糖纸,塞进嘴里,再发动车,往重工家属院去了。   车开得飞快,一会儿消失在家属院门口。 第15章 15谈朋友   “大姨, 这是怎么了?”   正中午一点来钟,家属院这边太阳正直晒的时候,筒子楼就和被火轰着的炉子一样, 院子里种的几棵大树在这个时候取不了什么遮阴作用。   平时这个点儿,整个家属院都异常安静, 大家不是躲在家里吹风扇乘凉, 就是去厂子后面那个防空洞里乘凉午歇了。   但今天的家属院却异常热闹, 陆娇走进家属院, 就看到楼底下围了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成一堆, 有些人手里拿着一把蒲扇, 有些手里还拿着个吃好了的空饭碗, 各个七嘴八舌的, 像是在议论着什么。   陆娇好奇的看一眼,在其中一堆婶子群里竟然看到了举一把蒲扇挡着太阳在和人说什么的边丽芳, 她不由走了过去。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边丽芳看到陆娇, 她头顶的蒲扇一下放了下来, 赶紧拉过陆娇问道。   “你自己回来的?怎么没给你姨爹打电话?”   “不是, 我不是自己回来的......”   陆娇解释一句, 碍于边上的人都看着, 她没好顾遇送她回来的事说出来, 正犹豫怎么说,边上突然想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边丽芳, 你可得小心了,你外甥女这么漂亮, 要被那傻子看上,给扒个衣裳......”   “闭上你的臭嘴!”   边丽芳脸色刷的拉下来, 狠狠朝对面瞪过去。   “一张嘴吃了大便,吐的都是堆屎!蔡老货,你给我记着了,我外甥女要是出事,第一个就找你。”   “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骂那么难听做什么,还找我,我说什么了?”   蔡婆本来是看到陆娇,想起前两天和常庆芳吵架的事来了,当时她刺激常庆芳去找边丽芳做媒,本来是想让常庆芳去边丽芳那儿碰壁,最好是被打出来的。   结果没想到常庆芳确实去找边丽芳了,却是一脸笑从边丽芳家出来了,第二天她竟然还来厂子里找边丽芳了。   很大可能两个人已经和好了,边丽芳还帮忙给安排做媒了。   常庆芳这些年为了顾遇亲事,花了不少钱给她,现在突然没有了这么大一个来钱处,蔡婆心里实在是恨,恨常庆芳不识好歹,也恨边丽芳抢她生意,于是,她看到陆娇,就没忍住刺起来。   哪想到边丽芳竟然一点不顾及这么多人在,当场翻了脸,她脸上挂不住,立马还嘴道,又拉着边上的人评理。   “你们说,我难道说错什么了?我先前和你们也这么说的,都看好自家闺女,要出了事,哭都没地方说去,你们都能接受我的话,怎么她边丽芳就不行了?”   “我真的冤死了我!”   “你冤没冤死你自己心里有数。”   边丽芳冷冷的刮她一眼:“你记着就是了,还有,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乱嘴喷粪,我直接撕烂你的嘴!”   “走,我们回去。”   边丽芳不想搭理蔡婆这种烂八婆,更不愿陆娇扯进这些污糟里,她拉过陆娇就往楼上走。   陆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冷瞥一眼还在喋喋叨叨还嘴的蔡婆,跟着边丽芳走了。   筒子楼就像个铁皮炉子,屋里又闷又热,一进门,就是滚烫一股热气袭来。   边丽芳进了屋,先去开了叶军山才买回来的电风扇,想起蔡婆的缺德话,她心里的怒气上来,她一把将蒲扇拍桌上,端过矮桌上的茶缸,哗哗给自己灌下两大口,又骂了一遍蔡婆。   “这个蔡老货,真是越老越讨人嫌,还好不住一栋楼,不然没得恶心。”   “娇娇,你以后看到她,离远一点,这种人嘴巴臭,心眼小还毒,胆子没多大胆子,但小阴糟心思不少。”   “好,我知道了,大姨。”   陆娇前世在这边住过一段时间,但那会儿她每天忙着赚钱还债,没注意过蔡婆这号人,但听边丽芳形容,想来就是个看不得别人好,嘴巴臭的缺德老太婆,要对付这种人,她有的是手段,看边丽芳气着了,她听话的应一声,又劝道边丽芳:   “大姨,你别气,跟那种人没什么好气的,那种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越搭理她,她越当回事,不理她就没事了。”   “对了,楼底下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这么多人在。”   陆娇说完,注意到家里很安静,要往常她回来,叶小俊和叶妮早出来了,今天却没有。   “小俊和妮妮呢,怎么没在家。”   “小俊去保卫科那边了,妮妮......”   边丽芳说着,顿了顿:   “楼下是出了桩事。”   “二号楼一家人把她们先前扔乡下的傻孙子接回来了。”   “那傻子在乡下长大,不知道谁给教的,看到漂亮小姑娘就嚷着要看咪咪……”   “中午的时候,他在厂门口外面那条小巷子里,把厂里机修工李师傅家闺女给拦住了,估计看小姑娘害怕他,壮了他傻胆了,竟然直接动手去扒小姑娘衣裳,幸好当时你姨爹送完你回来撞见,把小姑娘救了下来。”   “那小姑娘是妮妮和小俊原来同班同学,这次被吓得不轻,人都呆掉了,只知道哭,她家里想着她平时和妮妮关系好,把妮妮叫过去陪了。”   “那小姑娘这种情况光陪着不行吧,她这样被吓着......”   陆娇听完,刚想说那小姑娘这种情况恐怕得心理干预才行,却突然想起,这个时候,大家估计听都没听过心理干预这个词,余暨这个地方更不可能有了,只能等叶妮回来问问,看看那个姑娘什么情况再说。   “那傻子怎么处理的?这事报警了吗?”   “没,先前我们聚楼下就为了这事。”   “那傻子父母当年是为了厂子没了的,对厂子有功,他唯一的大哥,前段时间出去帮厂子送货,路上遭到抢劫的,连人带车出了事,现在人还在医院人事不省呢。”   “这傻子现在成了那家的独苗苗,那家人去厂子里哭,说无论如何不能报警,厂子里领导感到为难,正把两家人叫到保卫科那边做工作呢。”   “我看这事啊,估计最后就是厂子里给点补偿了事了,毕竟人是傻子,又才十七,还没成年,就是报警也不会怎么样。”   边丽芳说到这儿,叹了口气,想到什么,她又转头看向陆娇:   “那傻子本来在乡下是给太婆带的,但他太婆今年没了,送回乡下的可能性都很小,在厂子里没想到法子安置他之前,你和妮妮出门一定要注意,最好不要单独出门。”   这种事不管在哪个时代都有发生,哪怕是几十年后,也经常能看到疯子砍伤人的新闻。   陆娇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只能点头说:“我知道了,大姨,我会注意的。”   “也不用太担心我,我先前在海市的时候,和我们边上一个邻居家叔叔学了点防身术,只要不是很厉害的人,我能对付,主要还是妮妮那边,她如果还要去陪那个小姑娘的话,让小俊跟着比较好。”   边丽芳听陆娇说学过一点防身术,心里稍微放心了点,但她还是说:   “学了防身术也要注意,妮妮那边我和小俊那臭小子交代了,让他等会儿去接妮妮回来。”   “对了,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边丽芳想起陆娇这么快回来的事,赶紧问道。   “和那小子见得不好?”   “什么原因啊?你没看上他?还是他没看上你?”   边丽芳说着,又摇了摇头。   “不能!他要看不上你,他绝对眼瞎了。”   “这往后啊,他就打光棍儿,一辈子的!”   “......大姨,”   听出边丽芳话里带的气性,陆娇忙喊住了她。   “没有不好,挺好的。”   陆娇说起和顾遇的事,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害羞的,她声音变得小声。   “刚才他送我回来的。”   “呃,”   边丽芳看着陆娇脸上微含的羞意,她愣了一下:“你们这是都看中了?”   “嗯。”   陆娇点点脑袋:“他下午有事忙,我们约了后天再见面。”   陆娇对顾遇算了解,他虽然没明确回答她问题,但能和她约定三天后见面,已经是一种信号释放。   她这么和大姨说完全没问题,大姨去问二婶,也不会出错。   “都约下次见面了,已经成了啊......”   边丽芳眼里顿时复杂起来,她觉得自己在陆娇相看这事上,真的是最纠结的了。   孩子要是成了,她愁,这相得不好不好,她也发愁。   “那你们没谈别的吧?”   “娇娇啊,大姨是支持你找对象的,不过我们找对象没必要太早结婚对不对?总要多了解了解,光见一面......”   “对!”   陆娇附和一声。她听懂了边丽芳的意思,其实不用边丽芳说,陆娇也没打算那么快就和顾遇结婚,虽然顾遇是男人,但两个人相隔了十年时光,年轻时候的顾遇和十年后的男人,是有不同的。   她了解上辈子的男人,却不了解这辈子的顾遇。   两个人在一起,不可能光凭借上辈子的记忆去维持,何况,这辈子的顾遇什么也不知道。   这对他是不公平的,她希望男人少受苦,避开那一场灾祸,至于以后,她觉得顺其自然。   他们能相爱,相伴一生是最好。   如果不能,她会遗憾。但她能看到他这辈子安好,长命活到九十九,她也接受。   “大姨,你放心吧,我没打算那么快结婚呢。”陆娇回神,亲昵的过去挽住边丽芳胳膊,依偎着她保证道。   “你看我这工作都还没定下来,不着急的,现在不是流行谈朋友嘛。”   “我就先和他谈一段,相互了解一段。”   “对,对,大姨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他催你的话,你再回来和大姨说,我们再考虑见他的,见了后再商量别的事。”   边丽芳连连点头,想起她偶尔见厂里那些小年轻谈恋爱,偷拉小手,有时候还躲车间背后去亲嘴的事,她看着陆娇脸色又古怪起来,她咬咬牙,又和陆娇叮嘱道:   “不过谈恋爱也要注意,要是拉拉小手还行,如果他想要带你钻林子,亲嘴的话......”   “大姨,我知道了,我有分寸的!”   陆娇上辈子也活了好些岁数了,但大概重生回来,身体年轻了,她心也跟着年轻了,听到边丽芳说这些,她禁不住头皮发麻,脸也热烫起来,她急忙道。   “行行,你有分寸就行。”   边丽芳看陆娇害羞了,她也不说了,只又问她:“那你们今天见面聊些什么?”   “你给我说说,我等下还要去见常庆芳的,别什么都不知道,被她拿捏住了......”   边丽芳边问,边拉着陆娇去长椅上坐下,大有大谈细谈的意思。   重工家属楼,常庆芳也再一次拿起电话准备打呼机给顾遇。   她先前担心顾遇不去相亲,直接班都没上,就坐在电话旁边夺命呼顾遇顾齐。   听顾齐说顾遇已经去就饭店见人了,她又担心人把事情搞砸了,在家里坐立不安。   等过了十二点半,她就开始打电话给顾遇,打了几遍没有接,她才想起顾齐先前和她说过,他大哥的大哥大这几天没带在身上,只有一个呼机带着的事,只是她呼机打了许多回,顾遇却一通也没回过来。   “这个臭小子,成不成好歹回一通电话啊,难不成和娇娇聊得好,完全没空?”   常庆芳琢磨着,心里更有劲儿了,又打了一遍呼机电话。   顾遇把车开到家门口,从储物格里把呼机掏出来,不出所料就看到上面来了好几十通讯,他没耽搁,把头上的假发扒了,锁好车上了楼。   常庆芳听到开门声,看向门口,见是顾遇,她赶紧扔了电话过去:“你回来了?”   “你去见娇娇了吧?咋样啊?”   常庆芳接连问两声,没等顾遇回,她又问出她最担心的问题。   “你没把人姑娘给得罪吧?”   “我先前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在忙就挂了电话,我也没来得及给你说,不知道你弟给你说了没。”   “那姑娘是边丽芳给介绍的,还是她外甥女,我这回真的是老脸豁出去,费了老半天劲才让人点头给相看一回,你要把人给得罪了,边丽芳能和我再干一次架。”   “......”   问题实在太密集,顾遇脑袋都听嗡嗡了,他顾不得去倒水,赶紧先回了句:“去见了,没得罪。”   “没得罪?”   “那就好,那就好!”   常庆芳轻拍拍胸口,可给她急得,胸口都累得慌了,看顾遇去桌前倒水喝,她又赶紧跟过去:   “哎,没得罪那你见得怎么样啊?”   这回顾遇没立即回了,他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水,混着水再感受了下嘴里早已经吃下肚去的巧克力余味儿,才轻扬一下眉,看着常庆芳着急又期待的眼神慢吞吞回了句:“还行。”   “还行?”   “这是什么鬼回答.....”   常庆芳着急怨念一声,却忽然瞟见顾遇微微勾起的嘴角,她嘴一下闭上,眨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你笑了,三剩,你笑的意思是,你很满意了?”常庆芳赶紧凑向顾遇追问道。   顾遇只是突然想起陆娇把糖塞给他,和他说后天见的画面了,他也没察觉自己笑了,见常庆芳凑过来要细看什么,他立即敛下嘴角,镇定的回了声:“我没笑。”   “你笑了!”常庆芳确定。   “就是笑了,我刚才还看到了,笑得还很......”   常庆芳没读过多少书,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她想啊想,想了半天,脱口而出一个:“骚.气!”   顾遇:“.......”   “诶,好像这个词不太好,哎呀,不管了,反正你就是笑了,你别否认,我还没老眼昏花到看不清你笑没笑的地步。”常庆芳手叉了叉腰。   “你想问什么?”实在是怕了常庆芳,担心她再说出别的让人呛水的词,顾遇放下搪瓷缸,木着脸问道。   “那我想问的可多了?”   顾二婶最感兴趣这个,她顿时也不和顾遇争了,赶紧问他:   “你看那姑娘怎么样啊?是很满意吧?我给你说,娇娇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标致的姑娘了,我当时看她的第一眼,我就认定你们最般配。”   “她对你呢?怎么样?有没有好感?”   顾遇听得顾二婶对陆娇的喜欢,他想了想陆娇那张艳丽的脸还有她容易亲近,很难有人会不喜欢的性格,又觉得也正常。   “还行。”顾遇还是简短的两个字。   但这回,常庆芳不怨念了,她现在已经充分理解了这个词在顾遇这里的意思。   她笑眯眯的道:“还行啊,还行就行,那你们怎么聊的?”   “有约再见面什么的吗?”   顾遇闻言,顿了顿,片刻,他应了声:“嗯。”   “嗯?嗯就是约了?”   常庆芳确定似的看向顾遇,不等他回,她又自己一拍巴掌笑了。   “哎呀,三剩,你可算是争气了一把,不对,还是这回我没找错人了!”   “像娇娇那样懂事,有气质像画一样漂亮的姑娘可不容易找,你这眼光,可真的是太挑了......”   常庆芳一激动,话就特别多,特别密,叭叭叭的说个不停,顾遇看她高兴,难得没打断她,等她念叨得差不多了,他才问道她:   “她是海市人?怎么想起在这边找了?”   “她父母呢?同意?”   “哦,对,这个我还没给你说。”   常庆芳也是这时候才想起她还没具体给顾遇说过陆娇的具体信息。   “娇娇那个孩子,其实也是个可怜的......”   常庆芳把陆娇的事给顾遇说了说:“她妈出国了,也没给她打过电话,她爸那边新的孩子都要出生了,她应该是被伤透了,才不愿意回去了。”   “边丽芳的意思是还想让她继续读书的,我觉得没问题,咱们家现在也不缺钱,别说是电大,就是重新回学校复读,不上班咱们也供得起不是。”   “我现在呢,就希望你们能赶紧定下来,结婚可以晚一些,先定个婚呢?”   顾遇没想到看起来很乐天的陆娇才刚经历过这么一堆事,父母双出轨,离婚,抛弃,高考落榜……   他天生冷情,被李莲抛下的时候也感觉天塌陷了一块儿一样不能接受,她呢,怎么挺过来的?   自小富贵娇养的姑娘,一夕之间,从云端坠落。   顾遇眼前慢慢浮现出陆娇孤零零一个人抱膝痛哭的绝望画面。   默然许久,顾遇才沉出一口气,回了常庆芳一句:“我知道了。”   片刻,他忽然想起什么,他眼眸微凝,又看向常庆芳:“她才刚毕业,那她几岁?”   “成年了吗?”   “成,成年了没有?”常庆芳被问住了。   “边丽芳和我说十八了,具体几月的我没问,但她既然答应给娇娇安排相看,应该是已经过了吧。”   “边丽芳亲手带大的娇娇,很疼的,要还没成年她舍不得给她找。”   “我那天去的时候,人正拿着照片给娇娇挑合适的呢,好家伙,你没看到,桌子上整整一沓照片......”   一沓照片。   顾遇舌尖抵抵牙根,片刻,他淡淡应了声:“哦。”   “哦,你哦什么哦啊?”   “我可给你说,我就认准娇娇做我侄媳妇了,你可得给我好好待人家,娇娇那么好,想要她的好男人多了去,你可别给我把人放跑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常庆芳警告一声,等不到顾遇出声,她双手茶壶一样的叉腰,瞪向他。   “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又被念紧箍咒,这回顾遇却罕见的没有头疼不耐烦,他应一声。眼前再次闪过陆娇那张明艳的笑脸,他顿了顿,像是补充的又说了句:   “不会放跑。” 第16章 16再见   边丽芳对陆娇和顾遇见面的情况很重视, 问得仔细,连中午两人吃几个菜,谁点的菜都问了。   陆娇觉得这次见面算融洽, 除了顾遇没有明确表态,其他表现挑不出差错, 她也没瞒边丽芳, 都一一说了。   边丽芳听完, 感觉顾遇表现还算凑合, 她也没故意挑刺,陆娇再简单叮嘱了几句, 她找个借口, 出去找常庆芳了。   孩子见面感觉还行, 要继续接触下去, 她不反对,但有些事, 得提前说好了。   她可不想下次孩子见面回来就要谈定亲结婚什么的了。   她可太了解这些男方把戏, 怕搞不定女方, 就从小姑娘那边着手, 别人家她不管, 她们家, 不许耍这种鬼把戏。   想娶她家的姑娘, 路还长着呢。   陆娇能猜到边丽芳是去做什么,她也没拦着, 反正她目前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   别的可以慢慢来,她不着急, 她享受这段拉扯过程。   筒子楼太热,陆娇回来出了一身汗, 去卫生间摸着水管子是热的,她干脆冲了个澡,洗了个头,再把衣裳全部拿出来换洗了。   弄好这些,她回屋睡了一觉。   昨晚一整晚精神亢奋,她并没有怎么睡,这会儿精神头有点过去,再加上正是午后犯困的时候,她有点撑不住了,回屋躺床上没多久,她就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客厅吵吵嚷嚷的。   是叶小俊和叶妮回来了。   “他妈的,是傻子有理,敢往身上泼油不得了,娜娜都被折腾成那样了,这群人居然就这么把人放回去了,一点惩罚没有!”叶小俊一进家,就踹一脚家里的矮竹凳,发火道。   “爸也是,还保卫科科长呢,当得真孬!”   “这事又不归爸做主。”叶妮最敬重父亲,她听不了叶小俊这么说叶军山,忍不住回了句。   “不归他做主,但他也可以发表意见啊,那傻子现在还待在咱们家属院,再祸害别的女孩子怎么办?”   叶小俊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又踹了一脚凳子。   屋里陆娇被彻底吵醒了,听清他们在说傻子的事,她不由起身出来问了问情况。   “那傻子的事有结果了?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人家说傻子不知道事,什么都不懂,无罪释放了!”   “不行,我要去找爸,问问他还有那些领导,干嘛这么便宜了傻子。”   叶小俊还是觉得窝火,他抬手抹一把汗,又冲出去了。   “二哥!”   叶妮听到他的话,着急喊了他一声,但叶小俊速度快,一阵风一样,一会儿没见了人影。   “他是去找姨爹,应该没事。”陆娇出去看一眼楼下叶小俊跑掉的方向,是往保卫科那边去的,她没再管,回屋和叶妮说道。   叶妮闻言放下了心:“不是去找那傻子就好。”   “那傻子奶奶很厉害的,刚才在娜娜家,把娜娜奶奶都气晕过去了。”   “还闹到家里去了?怎么回事?”   娜娜就是那个被扒了衣裳的小姑娘,虽然边丽芳说姨爹及时赶到,那傻子只扒了小姑娘的外衫,里面穿着小背心。   但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遭遇这么一糟,很可能一辈子都会落下阴影了,陆娇皱了皱眉,问道叶妮。   “傻子奶奶非说傻子会干那个事,是娜娜的问题......”   叶妮是个胆小腼腆的姑娘,但提起这事,她小脸气得涨红。   “她说娜娜穿裙子,“勾引”了傻子!”   “她还说,娜娜就被扒开了一点衣裳,又没有损失什么,如果娜娜家非要碰瓷他们,她就让傻子娶娜娜,正好傻子缺个媳妇儿!”   “这家人这么不要脸?”   早猜到傻子一家子泼皮,不然不会惹得大家大热天聚在楼底下讨论,但亲耳听到这不要脸的辩解,陆娇依然感觉到三观震碎。   “这事厂子里知道吗?还有娜娜爸妈呢?他们怎么说的?”   “都知道了,娜娜奶奶晕过去了,他们听到消息过来了。”   “那傻子怎么还会被放了的?”   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是小姑娘家是弱者,厂领导就是偏颇,也不会太过分,还有小姑娘父母,就这么同意了?   “因为,娜娜爸爸说要报警的时候,傻子奶奶突然往自己身上泼了煤油.....”   叶妮明显被当时的场景吓着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霎时一白,人都在发抖。   “她说,要是把傻子送去牢里,她就把自己点了,死在娜娜家。”   “娜,娜娜爸妈还有厂领导都被吓着了,怕,怕出人命,当时就把傻子给放了,说这事就算了,厂里拿出来一千块钱给娜娜做精神赔偿……”   “真的是又泼又横啊。”   陆娇听得火要冒出来,看出叶妮在怕,她去倒了杯温开水给叶妮。   “好了,不怕了,那老太婆就是虚张声势的,她不敢真的点火燃了自己,她们家现在一个傻子,一个瘫在医院躺着,她哪里敢出事。”   叶妮双手捧过陆娇递过去的水,听到陆娇的话,她脸色稍微缓了缓,又忍不住道:   “当时真的很可怕,娇娇姐,你不知道,她都拿火柴盒要点火了。”   “没事了,都过去了。”   陆娇伸手拍了拍叶妮的背,安抚道。须臾,她转开话题,“那娜娜呢?她怎么样了?”   “娜娜被吓着了,一直哭,本来我过去后,她都好点了,但是傻子奶奶过来,说让她嫁给傻子,她听到怕死了,一直问我怎么办……她很怕傻子再缠着她。”   “我和小俊会回来,也是因为娜娜在家待着怕,她妈妈把她送去她舅舅家了。”   这种事是个人都怕,尤其是傻子奶奶这一出闹出来。   万一那一家子经过这一波尝到了撒泼的甜头,后面变本加厉做些什么,到时候情况才是最糟糕的。   傻子十七了,再过两三年就要娶媳妇儿了......   “娇娇姐,你说像娜娜这种情况,有什么办法解决吗?”叶妮和娜娜从育红班就是同学,她实在很担心娜娜,她不由问道陆娇。   陆娇仔细想了想:“有到是有,就是不知道娜娜爸妈会不会愿意。”   “麻纺厂不止一个家属院,下面还有个二棉厂,娜娜爸爸是机修工,她妈妈是挡车工,完全可以和厂里申请调到二棉厂去,那边离这边远,傻子就是想找事也找不过去。”   叶妮听后眼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   “娜娜和我一样都是考上的市一中,她不管住哪里,都可以在那边上学,一点妨碍没有,只要搬离这里,傻子一家就拿她没办法啦。”   “娜娜爸妈肯定会愿意的,娜娜爸妈三十岁才有娜娜一个孩子,他们很疼娜娜的。”   “我这就去和娜娜爸妈说!”   叶妮说完,放下茶缸就要出去,陆娇却叫住了她:“妮妮,你现在别去,明天或者过两天再找个由头去说吧。”   叶妮不明白:“为什么?”   陆娇犹豫了下,叶妮才十三岁,正是天真不知世事的年纪,按理说不该让她知道太多趋利避害的东西,但陆娇忽然想到,上辈子在人情世故上撞得头破血流,吃了不少苦头的叶妮,或许,提前让她知道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刚回来,再过去,别人注意到肯定要问你有什么事,那等娜娜爸妈她们去找厂领导说这个事,大家可能会猜出来是咱们家给她们出了主意,虽然咱们不怕什么,但傻子那家还在家属院……”   剩下的话,陆娇没说了,因为一提傻子家,叶妮表情就变了。   “我知道了,那,那我还是晚点去说吧。”   “嗯,反正现在娜娜也去舅舅家了,这事也不急,你晚一两天说也没有事,到时候还可以让娜娜爸妈把娜娜因为害怕休息不好的事情说一说。”   “当然了,你不是说娜娜爸妈他们很疼娜娜嘛?也许不用你去说,她们也会去找厂领导说这个事。”   “我知道了,”叶妮想了想,应道。   “那我明天或者后天去说,先看看她爸妈他们有没有什么打算。”   “嗯,可以的。”陆娇点点头。   “你也别太担心了,傻子这个事情既然闹到厂领导面前去了,他们肯定有顾忌,短时间里不会乱来的。”   “现在娜娜去舅舅家也挺好,换个环境,也许她慢慢就好了,把那些不好的事给忘了呢。”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娇娇姐。”   “对了,娇娇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或许是终于为小伙伴找到办法了,叶妮心情也好起来,也有心思关注陆娇的事了,看一眼墙上挂钟,这会儿还不到三点,她不由问道陆娇。   昨晚陆娇选了一晚上衣裳,今天还特地一大早起来打扮,都说明今天她要去见的人很重要。   叶妮其实很好奇,那是不是她未来的姐夫。   “娇娇姐,你是不是谈朋友了啊?”叶妮终究是抵不过心里的好奇,问了出来。   “呃,怎么这么问?”陆娇愣了一下,话题转得太快,她有点没反应过来。   “还有,你这么小就知道谈朋友了?”   陆娇这么说,叶妮有点不好意思,但她还是小小声的和陆娇说了:“其实我们班已经有人在谈朋友了,是通过交笔友认识的。”   !!早恋?   “你没有吧?”   陆娇想不起自己上初中那会儿在干嘛了。   那会儿她奶奶还在,她要学的东西很多,她在学校必须把书本上的东西学完,作业做好,下课时间都没得空闲,导致她玩得好的同学几乎没有,还真不知道这个年代也有孩子这么小就开始谈朋友了。   “我没有的!”叶妮被问起,有些惊恐的瞪大了眼,她赶紧摇头。   “我不会这样,我知道那是不好的,其实我们班上也就那一个谈了,也不算谈吧,和录像厅电影里播放的那种还是不太一样,就是交笔友一直联系着。”   “哦哦,是这样。”   陆娇大概懂了,这个年代似乎交笔友是开始流行起来了,到了九十年代后,大家有笔友都不稀奇了。   “不过,妮妮,你怎么看出来我在谈朋友了?”   叶妮犹豫了下:“就是感觉你昨晚特别期待今天去和那个人见面,有时候还会不由自主的笑,很少见你那样子。”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陆娇不由抬手摸了摸脸。   叶妮点了点头:“可能因为咱们一个屋吧,我就猜到了。”   “所以,娇娇姐,那个人是我姐夫嘛?”   都知道了,陆娇也没继续瞒叶妮,她点点头,“目前还不是,我们还在接触阶段,不过,未来很大可能是。”   “哇,那,那姐夫他是做什么的啊?还在读书吗?我,我爸妈还有小姨他们知道吗?”   这实在太刺激了,叶妮一扫往日的害羞腼腆,微张着嘴问道。   “他现在自己做事业,大姨知道的。”   “我妈居然也知道!”   叶妮可太吃惊了:“那,那……”   “嗯,我们约好后天还见面的,等有机会,我会带他来请你们吃饭的。”   “好了,不许再问了,再多的我不会说了!”   看叶妮一副吃惊明显想知道更多的情况,陆娇突然感觉有些害臊了,加上她和顾遇乱七八糟的,还没明朗呢,她也不好再乱扯,赶紧双手比叉,让叶妮打住,不许再问了。   叶妮一向是听话的性子,哪怕这会儿她心里很想知道,但陆娇让不问了,她便听话的点了点头:   “好吧,我不问了。”   只是过了会儿,她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句:“娇娇姐,你说你和未来姐夫后天还要见面啊?”   “那你们后天去干嘛啊?今天怎么没多待会?”   “今天他有事,后天啊......”   后天去买车,但买了车以后干嘛呢?   这个她还真得好好想一想,毕竟后天算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了吧。   总要留下点深刻记忆?   陆娇琢磨着,突然对后天期待起来。   人有了期待,就会感觉日子特别慢,接下来的一天多,陆娇都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   有时候她眼睛会不由自主的去瞟墙上的钟,就感觉,怎么还没到晚上呢,怎么还没过完一天呢。   好在只是一天多点的时间,不管怎么慢,它也过完了。   到和顾遇约定车行见面这天,陆娇又起了一个大早。   她今天要去提车,要骑摩的,裙子没办法穿了,但还是要美美的。   躲在屋子里又收拾一通,这回因为叶妮已经知道她去干嘛了,加上她人也起来了,她还拉着叶妮帮她把了把关。   叶妮很喜欢陆娇问她意见,特别认真,姐妹两在屋子里足足捣腾了快一个小时,到叶岺第二次来喊吃早饭了,姐妹两才出去。   陆娇平时就很漂亮,但精心化妆收拾过和没收拾的时候肯定不一样,没化妆的时候,是清水出芙蕖,化妆后,则娉娉婷婷,明艳瑰丽,亮眼得很。   叶岺前两天就注意到了,今天再看陆娇又一副打扮过的样子,他心里忽然升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不知不觉妹妹就长大了,变得爱打扮了,现在出个门都要隆重的打扮一翻。   叶岺还不知道陆娇准备留在余暨,还和人在相看的事,他也没想上面去想。   他只拿了根油条咬一口,问了句:“娇娇今天又要去哪儿玩吗?”   “和小俊,妮妮一起?”   叶岺一开口,桌子上的几个人一齐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边丽芳脸上划过一抹不自在,叶军山脸色也有点不自然,陆娇更是,她险些没拿拢筷子,叶小俊这时也扒一口碗里的稀饭抬起了头。   “去哪儿啊?娇娇姐,你怎么没和我说啊?”   叶小俊说着,有些犯难的皱巴了下脸。   “我今天没空耶,我和栓子他们约好了,今天要轮流站岗看守傻子,免得他跑出来再犯事儿。”   叶小俊那天气势汹汹的跑去叶军山办公室问他为什么在厂领导发话放人的时候不阻止,叶军山只问了他一句,当时那种情况,如果他是领导,他怎么处理。   叶小俊回答不上来了,怎么处理,他不知道。   当时那个情况,老太婆火柴盒都拿出来了,大量泼出来的煤油味儿臭气熏天,那阵仗看着都头皮发麻,不妥协,难道看着闹出人命?   叶小俊才十三岁,他见识还不够多,大人想不到的,他也暂时想不到。   叶小俊感觉自己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犯错了就要被惩罚,犯罪不可饶恕的事一下被冲击摧垮了。   为什么作恶了的人会得不到惩罚呢。   就因为他是个傻子吗?他弱他有理?他有个胡搅蛮缠的奶奶所以犯罪了不用负责?   叶小俊想不通,但他也不知道能怎么解决,他整个人都萎靡下来了。   叶军山不管怎么严父,心里一直是疼爱孩子的,他看不得小儿子萎靡,就和叶小俊道:   “你有这冲我抓头狂怒的功夫,还不如干点实事儿,你不是担心傻子再去骚.扰家属院别的小姑娘吗?那就去看着傻子,不让他再犯事儿。”   叶小俊听完,精神一震,他觉得可行。   傻子犯了一次事,很可能还有二次三次,这次饶了他,要是他再犯,就是犯了众怒,到时候,他有个泼辣奶奶又怎么样,他们都看着,绝对不让他那奶奶再闹一回。   最关键是,他要为家属院的众多姑娘们尽一尽自己作为家属院一名小男子汉的力量,保护她们,不受到傻子的祸害!   叶小俊一瞬间好像成了被赐予力量的超人,动力十足,他不但自己干,还喊了家属院和他玩得好的一群伙伴,从前天下午起,他们就分时段的看守傻子家了。   准备对傻子严防死守。   “娇娇姐,你要去哪儿啊?还是去市中心看书吗?要不我把你送过去再回来?”叶小俊琢磨了下,和陆娇说道。   “不用。”   陆娇赶紧道:“小俊,你忙你的去,我今天不去市中心,我有同学从海市过来玩,我们约好了。”   陆娇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叶岺。   “海市过来的?男的,女的?”叶岺听后,不由问了声。   “嗯,”陆娇听到问,心里越来越虚。   这大概就是一开始隐瞒,后面不得不撒小谎,然后圆谎的痛了,陆娇感觉自己简直在犯罪一样,为了和顾遇见面,竟然撒谎骗大哥。   还不知道大哥以后知道了,会怎么生气呢。   但要是她现在告诉大哥,她和人相看了,感觉还不错,今天是和人约好再见面,那后果......   陆娇不敢想,她只能硬着头皮扯:“女的,好几个,她们今天再玩一天,明天就回去了。”   “那,”叶岺还想说什么,边上叶军山轻咳一声:“老大,你得快些了,不然得赶不上那趟公车了。”   叶岺闻言,神色微顿,他抬头扫一眼墙上挂钟,已经七点多钟,确实有点晚了。   他那个班,上不上都那个样了,但迟到却是不能的,会扣整月的全勤。   叶岺没再说什么了,他叮嘱陆娇一句多注意,两口粥喝完,起身换好鞋去上班了。   他走后,叶小俊这边确定陆娇不需要他送,也赶紧两口稀饭扒掉,跑了。   桌上就剩叶军山,边丽芳,叶妮还有陆娇几个。   叶军山看一眼老妻,又看一眼一双眼睛看着陆娇,想说什么没说的叶妮,他想了想,和陆娇道:   “娇娇,你看看情况,如果觉得合适能相处下去的话,我们还是早点和你大哥把事情说了。”   “不然后面晚了,他该恼火了。”   边丽芳听后,她撕油条的手一顿,也道:“是得赶紧找个时间告诉他了。”   “你大哥这个人,平时看着闷不吭声的,气性大着,他又从小争你,要是知道你的事,他是最后一个才知道,估计有得扯。”   陆娇听得有些头皮发紧。   “嗯,我也打算过几天就和大哥说的。”   陆娇应下来,心里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想个什么办法让顾遇换一身造型。   大哥一但知道,肯定是要见人的。   他那副打扮,大哥估计看到就会立马说:“娇娇,不行。”   不管怎么苦恼,见面还是要去的。   吃好饭,陆娇和叶妮一起帮着把碗筷收了,又回屋收拾了下,看时间差不多,她换了双鞋,拿着包包出去厂门口等车了。   到通惠路的车只有一班755,平均十五到二十分钟一辆,陆娇这回时间没卡好,到的时候,755刚开走一会儿。   好在她时间留得有多,也没着急,看一眼才八点多已经高挂起的太阳,她从背的小水桶包里把遮阳帽拿了出来,准备戴上慢慢等。   刚帽子戴头上,便见一辆崭新,还没上牌照的黑色皇冠从远处靠了过来。   这年头私家车少,余暨这地方更少,平时桑塔纳都看不到几辆,落地六十多万的进口皇冠那更少了,突然开过来便显得扎眼。   是问路的吗?   陆娇看着车停靠在面前,有些疑惑,她不禁多看了一眼。   这时,车窗放下,里面的男人露出半侧身型,下一瞬,他头微偏对上了她疑惑的视线,淡淡吐出两个字:“上车。”   “顾遇?”   陆娇伸手抬了抬有点挡视线的帽檐,看清驾驶位坐的男人,她忍不住惊讶一声。   驾驶位的男人身型劲挺,穿纯白色短袖polo配暗条纹灰色裤,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穿着,最关键是,男人那一头炸炸的狮子头没了!   修剪适中的短发,发质粗黑,没有抹乱七八糟的发油,却整齐干净,清爽利落。没有了长发遮掩,男人整个侧脸轮廓也清晰显了出来,古雕刻画一样深邃分明。   !!   这个男人他突然正常了? 第17章 17沦陷   “你怎么在这儿?”   陆娇实在是太吃惊了, 既吃惊男人突然出现,更吃惊这男人突然“正常”了!   要知道她前一刻还在琢磨今天要不要带男人去商场逛逛,纠正下他的审美呢。   “路过。”   陆娇的视线太明显了, 一会儿去瞄顾遇的头发,一会儿又看他的衣裳裤子, 顾遇坐在车里, 想忽视都难, 他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 他手撑一下方向盘,下了车, 直接过来给陆娇开了车门。   “上车吧。”   “哦。”   车门都开了, 陆娇没再说什么, 她应一声, 拎一下包链去了车上。   明显是刚提回来没多久的车,车里还有股新车味儿。   陆娇不由问了句:“你换新车了?”   多少有些纳罕, 上辈子顾齐, 孟舫车库里的豪车都堆满了, 男人最贵的车还是只有一辆卡宴。   给她倒是买了不少跑车, 摩托车, 但对他自己, 他一向死抠。   年轻的时候竟然舍得买一辆皇冠?   这时候的六十万可是可以办不少事情了。   陆娇今天提车, 准备自己把摩托车骑走,她没穿裙子, 上面穿了件白色无袖运动短上衣,下面一条白色高腰运动五分裤配回力白板鞋。   陆娇腿长, 比例好,五分裤穿身上和人家穿短裤的差不多, 膝上一节大白腿露在外面,微卷长发高扎成马尾梳在脑后,整个人靓丽又热辣。   她皮肤又白,坐进车里,外面阳光透过车窗照在她身上,整个人白得晃光。   顾遇眼睛过去,不是看到她纤细如玉的胳膊,就是雪白细腻的大腿,再加上身上那股好闻的香,存在感十足。他眼睛顿时该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目不斜视的只盯着前方。   听到陆娇问的,他手点一下方向盘,坦然回了句:“不是,一个朋友的,我帮他试试车。”   果然,熟悉的配方。   “哦哦。”陆娇点点头,应了声,没说话了。   顾遇瞥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没有因为这不是他的车有什么反应,也没有好奇四处看车内环境,仿佛这就是一辆再寻常不过的乘坐工具,和他那辆小破车没什么区别。   他顿了顿,不由问了句:“你前天说你会晕车,这车晕吗?”   他是在关心她吗?   陆娇心里忽然感觉有些甜,她抿唇笑了一下,回道:“还好,不是很晕。”   陆娇一直有晕车,不是很严重,在还能忍受的程度,昨天会和顾遇说,不过是为了给他一颗糖,加深下给他的印象。   “我晕车不算很严重,只要车子开得不是很抖,就还行。”想了想,陆娇又说了一句。   “嗯。”顾遇应了声,脚下一点点放慢了车速。   车速明显慢下来,陆娇感觉到了,她瞥一眼里程表,轻抿着的唇角禁不住上翘了翘,随即又忍不住去看顾遇。   没了那头狮子头,他可太正常了,审美也回来了,他脖颈长,喉结性感,PLO衫很适合他。   不过他头发是怎么回事,去剪了再染回来的?   也不对,就算剪短,也应该是卷发,他现在的头发可是正常的直发。   难不成先前带的假发?   “你,换发型了?”没忍住,陆娇还是问了出来。   “……不是,先前戴的假发。”顾遇不自在的捏了捏方向盘,回道。   果然是假发啊,好端端的戴头假发干嘛?   爱好?   男人年轻时候的爱好可真够…奇特的。   陆娇嘴角动了动。   陆娇一时没说话,顾遇忍不住移一下视线觑向她。   “先前,假发吓着你了?”   “啊?”   陆娇愣一瞬:“那倒没有。”   “是吗?”   顾遇不太相信,他不会看错,七恶峮污二司酒零八一久尔追更最新肉文他确信她每回都忍不住盯他的头发,要不是不能接受,怎么会那么在意,就连现在,她也在问。   “真的。”见顾遇不信,陆娇赶紧强调道。   “其实,你那样也好看的,有另外一种风格。”   “我那样也好看?”顾遇心头微动,他不禁看向陆娇。   “你先前一直盯我头,是因为觉得我那发型好看?”   !!!   “……是吧?”陆娇硬着头皮,回一句。   所以,是他误会了。   顾遇轻轻勾了勾唇角:“哦,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呀,他。   陆娇心里有些绝望,她好像不该因为担心男人觉得她嫌弃他,那样说的。   万一他后面天天带假发,可怎么办?   要是被姨爹他们撞见……   “你,很喜欢戴假发吗?”陆娇斟酌着,又问道他。   “还行。”   顾遇淡淡回一句,又看她一眼:“怎么了?”   “没,就是,就是我听说,经常戴假发不好……”   陆娇咬咬牙,声音微微压低:“听说,会容易秃头。”   !!?   顾遇捏着方向盘的手滑了一下,回过神,他赶紧打正,勉强镇定道:“你听谁说的?”   “就我们家那边一个邻居大伯,他是搞化学的,他说假发用了很多药水,接触头皮多了,对头皮不好,而且假发的网纱很闷,也会伤害头皮,影响头发本身的生长。”   顾遇嘴角微动了动,好一会儿,他才回了句:“你懂得可真多。”   “我对什么都比较好奇,所以就都了解了一下。”   陆娇干笑一下回,又试探的看向他:“所以,偶尔戴戴没事,还是不要经常戴吧?”   “嗯。”顾遇点点头,想了想他道:   “不太经常戴。”   陆娇心头微松口气:“这样啊,那就好。”   她话音刚落,边上顾遇却偏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了句:   “下次想说什么可以直说,上次瞎了,这次秃了,有些吓人呢。”   陆娇:“……”   他笑容意味深长,冷峻的眼更清亮锐利,像是已经瞧清楚了陆娇的小把戏。   陆娇脑袋上瞬间绷了根弦,她不自在得很,手揪扯了一下包链,她装傻道:   “吓人吗?我觉得还好啊。”   顾遇不置可否的扬扬眉,过片刻,才慢吞吞的的道:“嗯,胆子大,也挺好。”   “……我也觉得,胆子大不是坏事。”陆娇牵牵唇角皮笑肉不笑回一句,把头偏向了一边。   顾遇看她自闭得不想说话,微勾了勾唇角,脚下稍稍提了一点车速,车子平稳的朝幸福车行驶去。   幸福车行,顾齐一路飞车开过来,到了车行门口,他车钥匙都没拔,下了车就往里跑,他几处看看,没看到顾遇人,他赶紧问道正在搞大扫除的张显和孟舫。   “舫哥,张显,我哥来了没有?”   张显搬了跟凳子到门口,准备擦玻璃,刚站上去,听到顾齐问,他转过身,刚要回,这时边上正拖地的孟舫头也没抬,冷森森的回了句:“来了,又走了。”   孟舫回完,不知道想到什么了,他咬咬牙,拖把一杵,叉腰骂道:   “个牲口,老子才提回来的新车,老子都还没舍得开,他一句,我给你试试车,就把老子的爱车开走了......”   “老子全部家当买回来撑门面的爱车啊!问他开去干嘛也不说,要是再把老子的车拿去拉货,老子这回绝对要和他拼命!”   “牲口!”   孟舫愤愤不平的又骂一声,不解气,又狠狠tui了一口。   “走了?”顾齐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   “那我嫂子呢!”   “你们见到没?”   “嫂子?”“什么嫂子?”边上,张显孟舫异口同声问道。   “我嫂子啊,我妈给我大哥介绍了个天仙,我哥去见了,我以为没成呢,我这两天忙运输队那边,也没问我哥,哪知早上我回家拿东西,我妈竟然和我说,他们成了!”   “我哥还和那仙女约好今天再见面,我听我妈说,我哥要来车行一趟的,我赶紧过来了,结果他就走了?”   车行里过分安静了瞬。   “你是说,那个牲口他去相亲了?还相成了?”孟舫不可置信的掏掏耳朵。   “哪家仙人,能把他给收了?”   边上张显也惊讶得不行,赶紧从凳子上下来了。   顾遇不近女色,在他们这群人里出了名。   他们开这车行之前,跟着顾遇的,不是在工地搬砖,就是出去跑。   出去跑,有时候陪客户都会出去长长见识,顾遇那张脸和浑身气势,放人群里那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许多姑娘喜欢围着。   去深城的时候,好几个大老板家的闺女都在追他,可人愣是没一点感觉,和钢筋水泥一样,刀枪不入。   要不是先前有个老板给顾遇送男人被顾遇开过瓢,大家都要怀疑他是走那旱道的了。   结果现在竟然相亲相成了。   “婶子找谁给遇哥介绍的?哪家姑娘啊?”张显忍不住问道。   他们家和顾遇家挨得不算远,完全可以找同一个媒人介绍。   遇哥都能看上的姑娘,想也知道不差了,媒婆手里的资源肯定很丰富吧。   “听我妈说是麻纺厂叶科长爱人介绍的,介绍的她侄女,长得特好的一姑娘,比琳琳还漂亮,具体我也不清楚,我想问,我妈那个人倒卖起关子,可真气人。”   顾齐不知道张显打的主意,他倒豆子一样的回道,心里怨念不止。   早知道那天他就死皮赖脸跟着进去看一眼了。   他哥也是,这两天愣是一点风声没给他露,他以为没成呢。   这下可好,他什么时候才能见一见嫂子啊。   他哥都有嫂子了,他却连一面都没见到。   “麻纺厂那边的?没听说有很漂亮的姑娘啊。”   那边张显就琢磨上了,他脑袋里还突然晃过了陆娇那张脸,一样是比港星琳琳还漂亮,不知道这两个人站一块儿谁更好看。   “那我哪知道,反正被我哥看上了,那能是个丑的吗?”   顾齐听到张显的话,他抹一把头窝火道,想起什么,他扭过头看向张显:   “不是,你们没见到我嫂子吗?”   “我哥没带她来?”   张显摇了摇头:“没,遇哥早上刚开门就过来了,让我和舫哥把店里搞搞大扫除,他晚些回来检查,再把舫哥的新车开走了。”   “那就是开着舫哥的车去接嫂子了?所以来车行一趟是这个目的?”   顾齐一下自闭了,他感觉今天是见不到他嫂子了,倒是旁边的孟舫高兴的搓了搓下巴。   “感情他是把我车开去接嫂,不,弟妹啊,这么说,我的爱车保住拉?”   孟舫正说着,突然,瞥见一辆黑色皇冠开到门口了。   “车,我的车!”   孟舫眼一睁,赶紧跑出去了,顾齐瞧见,也赶紧追了上去:“哥!”   “哥,你回来啦!”   顾齐没想到顾遇还会回来,可给他激动地,见顾遇从车上下来,他忙喊道。   “哥,我,我嫂......”   顾齐刚想问嫂子呢,就见靠门这侧副驾驶的车门开了,一双雪白修长的腿先落地,再往上是一张精致姝艳的脸。   顾齐一下没了声,连要冲过去看车的孟舫都猛地停下脚,站直了身子,四周一下陷入安静,只听见树上的知了一声声鸣。   后面跟出来的张显看着陆娇,不可置信的抬手揉了把眼:“嫂子?”   “嫂子!”“嫂子!”   随着张显疑惑的一声嫂子,顾齐和孟舫像一下被打开声音开关,齐声喊了一声。   “啊,不,弟妹。”   孟舫喊完,才意识到又喊错了。他比顾遇大一天,不能吃亏喊嫂子,他赶紧拍一下头,描补一句。   陆娇听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孟舫和顾齐她熟的不能再熟,但那会儿认识是在十年后了,当时顾齐经历过顾遇的事,孟舫更经受完他大哥大嫂的事,两个人身上那股少年气早退了个干净。   谁能想到这两人年轻时候是这个德行。   尤其是孟舫,看看他那张娃娃脸,再到脖子的长头发,她可算知道顾遇先前的审美是谁带起来的了。   陆娇笑了,边上顾遇看到弟弟和好友的那副德行只想闭上眼睛,他偏头看向陆娇想说什么,哪知道陆娇已经越过他自动和顾齐孟舫他们打招呼去了。   “你们好啊,我叫陆娇,喊我名字或者娇娇都行。”   上辈子的后来,顾齐和孟舫都是叫她一声娇姐。   不是嫂子,是娇姐,是对她能力的一种认可。   上辈子她很在乎这些,不过大概活了一世,看开了,这辈子她觉得,不管是嫂子,弟妹,还是陆娇,娇娇都行。   只是一个称呼了,都很亲。   他们就是再亲不过的亲人。   “好的,嫂子,我叫顾齐。”   顾齐听到,下意识这么答了一句,答完意识到不对,他又讪讪的抓了抓头:“喊顺嘴了。”   “没关系。”   陆娇笑,她看一眼顾遇:“只要你大哥不介意就行。”   这句话充满的暗示性信息量实在大,几个人视线下意识转向顾遇。   顾遇顶着几个人的视线去看陆娇,可能太阳反光的关系,她脸上的笑过分明璨灼目,心口仿佛被烫了一下,微微发紧。   他微握一下手掌,移开眼,说了句:“外面晒,进去吧。”   “啊,对对对,进去说,外面实在太热了,今天至少三十八九度,店里开空调了,店里聊。”   一旁,孟舫稀奇的看着顾遇微红的耳朵尖,片刻,他忍笑应和一声,又喊张显:   “显子,快进去泡茶,把我从家里带过来的龙井给泡一壶。”   说完,想起什么,又问陆娇:“弟,不,娇娇,陆娇,你喝得惯绿茶吧?要不去给你买两瓶汽水?”   “喝得惯,我们家也多喝绿茶的,偶尔红茶也喝。”   “喝得惯啊,那就行,不过冰棍儿汽水也去买一点,解凉。”   “我去!隔壁就有卖的。”孟舫话音刚落,顾齐立马接话道,他弹跳一样,往边上跑去了。   陆娇看着他背影欢快的样子,不禁又翘了翘唇。   真好啊,都还活着,还好好的,正是年轻没经难时。   顾遇听到陆娇轻轻的笑,不禁又看了她一眼。   “在搞卫生,有点乱,弟,陆娇你别介意啊。”   一行人走进店里,就见地上满地的水,扔在地上的拖把,门口摆着的盆和抹布,孟舫眼皮狠狠一跳,注意到顾遇一霎沉下去的脸,他赶紧把拖把捡起来,三两下把地上他泄愤搞出来的水拖干净了。   “没关系,舫哥不用这么客气,是我来早了点儿。”   陆娇不在意的笑一下。   “你们是在搞卫生吗?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已经好了。”   孟舫急忙一声,他现在就感觉边上有一道比空调还冷的冷气在放着,哪敢让陆娇帮忙啊,他三两步去门口把拖把放了,为补救,又顺手拿了门口的凳子过来。   “来,坐坐坐,弟妹你先坐会儿......”   孟舫话没说完,手里的凳子已经被夺了过去,他不由偏头去看,就见顾遇从裤袋里摸出一块儿手帕把凳子给擦干净了递到了陆娇面前。   “坐会儿吧,等下给你办手续。”   “嗯,好。”   陆娇看一眼被顾遇擦得干干净净,一点水意没剩的凳子,她抿唇笑应一声,坐下了。   “办手续?办什么手续?”孟舫总算收起了见鬼一样的神情,回神问道。   “车子的手续。”   这不是什么不好说的事,陆娇直说道。   “我先前来看车,感觉那辆255还不错,比较适合我大哥,刚好今天空,打算提走。”   “你先前来看过车?我怎么不知道!”   孟舫吃惊一声,他不禁看向陆娇,陆娇相貌实在太出众了,他要见过一面,绝对不会忘。   说句难听的,要他先见到这么个人,她哪儿还需要去相亲啊。   “你当时可能不在吧,那会儿只有顾遇在,后面一次我来,是,张显?是叫这个名字吧?他在的。”   “是,是叫张显。”   孟舫下意识回,又去看顾遇一眼:“感情你们不止是相亲的缘分啊?”   “是啊。”陆娇忍笑应道。   何止是相亲的缘分,是两辈子的缘分。   他们是最幸运的,希望能更幸运。   “这真是,太幸运了。”   孟舫看着虽然没说话,但眼里都是笑意的顾遇,心里都有点酸了。   怎么他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说话的功夫,张显泡好茶出来了。   他先前见过陆娇,已经猜到他们过来车行是干什么的了,他也一下懂了为什么一大早顾遇会过来让他们搞大扫除。   就是他们动作有点慢,人都来了还没搞干净。   工作没做好,还被老板抓了包,张显不免有点忐忑,他特地拿了一套孟舫刚拿过来的茶具冲泡的茶,之后又亲自端了茶过来一个一个递。   “谢谢啊。”陆娇从托盘里接过茶盅,道了谢。   “不,不用。”   先前是顾客,现在是未来老板娘,张显有些拘谨的回道。   一会儿的功夫,顾齐也回来了,他冰棍儿汽水都买了好些,摩托车店里一下子开起了茶话会一样的。   这场景陆娇是有些没想到的,她以为车行就一个张显呢,没想到顾齐和孟舫竟然都在。   有上辈子的了解在,陆娇倒不至于手足无措,只是刚见面,一下子这么相处,多多少少有点不自在。   好在顾遇也知道,他从顾齐手里接过冰棍儿,就喊了张显:“显子,你去把库房吧昨天到库的那辆255运出来,顺便开票把牌照上了。”   “哦,好。”   张显就猜到是来提车的,闻言,他冰棍儿也不着急吃了,去柜台拿了钥匙就干活了。   “谁要买摩托车啊?”顾齐先前去买雪糕,不知道情况,不由问了句。   “我。”陆娇茶喝了,又被塞了根小布丁,她小口吃着,闻言回道。   顾齐递雪糕的手一下停住,他惊道,“嫂子你会骑摩托车?”   陆娇没隐瞒,点了点头:“嗯,先前学过,只是很久没骑了。”   “不过这辆255不是我自己骑的,是给我大哥买的,他上班,没有车不方便。”   摩托车才风行的时候,大街上会骑摩托车的男的都很少,女的就更寥寥了,陆娇一承认,店里几个人都齐刷刷看向了她,连顾遇都不免诧异。   他先前只当她要买车送叶岺,已经打算好给她把车送回去。   “你会骑车?”   “会啊。”   几次见面,陆娇还是第一次在顾遇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诧异神色,她感觉有些有趣,唇角翘起的弧度又加大一些。   “我先前在海市的时候,和人学过,小汽车也学了,不过驾照还没拿到。”   回来那会儿她身份证没办下来,驾照证就不好搞。   当初她买卖国库券的时候,会带上吴叔,除了回报上辈子他和王奶奶多次帮她的恩,另一个也是因为她没有驾照。   虽然这年代交警少,查驾照的几率更低,但她总要以防万一。   不过现在她倒是可以考虑搞张驾照的事了。   “余暨有私人报考的驾校吗?我打算去拿一本的。”   “这你算是问对人了,私人报考的驾校,老板就在这儿呢!”   孟舫从陆娇竟然会骑摩托车,又会开车的震惊里回过神,说道。   “对,余暨第一家也是唯一一家驾校,就是大哥和舫哥合伙开的。”顾齐补充一句。   这回轮到陆娇惊讶了:“你们还有个驾校?”   这年头驾照不好拿,要开私人驾校更不容易,海市那个地方也没几所。   陆娇很快想到孟舫那个现在还没遭事的大哥,又很快理解了。   她没问了,只夸道:“好厉害,那看来我今天不单要交一份摩托车的钱,还要交份学车的钱了。”   “学车不收你的钱。”   顾遇还没说话,孟舫先一步摆了摆手,说道,随即,他又抬手指指顾遇:   “车子就在那儿,师傅也现成的,要啥钱啊。”   顾遇难得没说孟舫多事,他转眸问道陆娇:“你什么时候想学,带你去报个名。”   “你会开车,也不需要怎么学,就熟悉下考场,路段,就可以直接考试,拿证应该很快。”   下次见面机会,再次get?   “随时都可以啊。”陆娇眼眸一弯,笑着回道。   “我现在是个无业游民,很有空,只要不耽搁到你的事情。”   陆娇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只盯着顾遇,她眼睛很美,盯着人的时候专注,那一汪泉水眼眸像是带着漩涡,吸引着人。   这是一个很漂亮很漂亮,优点特别多也尤其爱笑的姑娘。   单看她人,常人绝对想不到她才经历过什么。   顾遇想到常庆芳的话,心里突然升起一股难言的滋味,他难得没避开陆娇的视线,他凝一瞬陆娇再次绽出来的梨涡,片刻回了句:“不会。”   “遇哥,车子拿出来了,牌照号码选一个吧,我给订上去。”   张显速度快,一会儿功夫,已经把新车拖出来了。   这时候买摩托车手续简单,就和后世买小型电瓶车一样,也不需要去考证,这边店里直接就给牌照上了,要不会骑,店里也负责包教包会。   顾遇带着陆娇选好了牌照号码,再让陆娇拿了身份证出来做登记,看到陆娇身份证的时候,他微愣了一瞬,很快又神色如常的登记好把身份证还给了陆娇。   陆娇把身份证收好,从包里拿了钱出来。   这时候银行卡还不能跨市存取,她来余暨,所有钱都是现金带来,前段时间她和叶军山他们出去玩的时候,找由头去银行把大头存掉了,留了八千多在身上,今天全带出来了。   孟舫先前看陆娇穿着就猜她家境好,如今看陆娇一个人竟然眼也不眨的拿出一沓大钞,他不禁又酸溜溜的看了顾遇一眼。   人比人,真的是气死人,他相亲怎么没遇到这么好的缘分呢。   家境好,漂亮,人更落落大方。   这牲口,真是捡到了啊。   顾遇不知道孟舫在酸,他现在根本没在意他们了,在陆娇数出五千给他的时候,他还了陆娇一千五。   “不用那么多,这车算帮你带了。”   “这……”   突然被塞回一千五百块钱,陆娇一下愣住了。   第一反应是惊喜,男人从不轻易让利,他这么做,很明显对她的有点意思变多了起来,她在他心里份量变重了。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这样不太好。   她没忘记了这车行还有孟舫的一份。男人会定价定死,不二价,也是因为界限分明的关系,她不能让他因为她打破了。   顾遇和孟舫,属于不打不相识,比较俗的桥段,却难得的两个人的兄弟情义维持了一辈子。   上辈子孟舫大哥出事,顾遇拿出所有积蓄帮孟舫保住了他大哥一条命。   后来顾遇被冤入狱,孟舫拉着顾齐走遍全国,把那个已经办了死亡证明的女人找出来,替顾遇翻了案。   但那些事,目前都没发生,他们还没患难与共,这个时候,任何可能产生隔阂的事情,都应该尽量避免他发生。   陆娇上辈子手里经过太多的钱了,钱于她来讲只是数字,她更有信心这辈子能赚更多的数字。   所以,她不希望因为这么一点钱,影响到他们。   “不用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当即,陆娇就要把钱递还回去,这时,孟舫却过来挡住了她。   “就按这个数,弟妹,我和顾遇两个,那是穿过同一条裤子的异父异母兄弟,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儿就有什么。”   “况且这事我知道的,我同意给你带的,他先前就和我打过招呼了。”   “只是当时,某人可没和我们对方是你。”   孟舫说这话的时候,翻着白眼看了一眼顾遇,又阴阳怪气的哼笑了一声:   “人家说,这是给一个邻居大哥的车,然后让我和张显一大早搞个大扫除而已。”   顾遇:“......”陆娇:“......”   最终,车子还是按进价给买的。   陆娇想了想,左右也便宜了,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她后面想法子还孟舫一份大礼就好了,便坦然接受了。   车子手续办好,牌照定好,给加满油,车子插上钥匙推到门口。   那边,孟舫就有些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陆娇是不是当真会骑车了,他赶紧道:   “弟妹,255女士骑也很合适,你要不要骑两圈感觉一下?反正新车也要跑跑,锻炼一下它的性能。”   孟舫想看,边上顾齐也是一脸好奇,他还没见过女的骑摩托车,他赶紧去边上货架上拿了一顶红与白的酷炫头盔过来。   “嫂子,你快上去骑骑试试,感觉一下拉风不拉风。”   陆娇确实许多年没骑过机车了,这会儿被他们这么一怂恿,倒真起了一点兴致,她从顾齐手里接了头盔,应道:   “好啊,我试试看。”   边上,顾遇看着微微皱了皱眉,摩托车不比别的车,万一出事实在太危险。   只是学过,谁也不知道她车技究竟怎么样。   顾遇想拦,但陆娇这会儿已经利落的戴上了头盔,人也长腿一跨上了摩托车。   像是注意到了顾遇的担心,陆娇伸出食指朝顾遇晃了晃。   “一圈啊,我很快就回来!”   陆娇今天本身穿着就热辣,这会儿她坐在摩托车车上,再头上一顶炫酷的半掀式头盔,又美又辣又酷,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偏她浑然不觉,朝顾遇笑的灿烂,那食指轻轻一晃,像是晃在了人心上。   顾遇定定看着她晃动的那根手指,他喉咙一瞬发干说不出话来,许久,他才回了句:“一圈,五分钟。”   声音微微发哑。   陆娇听进耳里,再看一眼顾遇明显深谙许多的眸子,她恍然明白过来什么,她禁不住弯了弯眸。   须臾,她红唇微张,丢下两个字:“等我,”便一脚轰下油门,如一阵风驰骋了出去。   长长的街道,疾驰远去的白色身影靓丽美飒,风带起她露在外的发,她与车成了最美的一道风景线。   “我嫂子好美,又美又飒!”   顾齐从来不知道女人骑摩托车会这么让人惊艳,他忍不住喃喃了一句,边上孟舫赞同的点了点头,又抬手去拍了拍边上顾遇的肩。   “你这回真的捡到宝了!   顾遇没回他的话,只眼睛紧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靓丽身影,喉头轻滚。   那一瞬,他似乎听到了来自胸腔剧烈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一下,两下,三下...... 第18章 18我可以抱你吗   骑机车享受的就是速度, 刺激,耳边灌风,吹拂着衣衫, 人好像飞起来的那种感觉。   陆娇前世学会骑机车后,心情很好, 或者很不好的时候都会骑两圈, 隔了许多年没再碰过, 难得的重新再碰, 虽然这次的速度为了安全她并没有放到最快,但可能她本身心情好, 那种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不同的时间, 不同的地点, 甚至不同的时空, 她在飞。   这种感觉实在太好,太美, 以至于一圈骑回来, 陆娇还有点意犹未尽。   “我回来啦!”   陆娇把车稳稳停在车行门口, 人没下车, 先冲还在门口等着的顾遇几个笑道, 须臾, 她想起什么, 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时间。   先前她出发的时候,瞟见店里墙上的时间是九点半, 现在刚好过了五分,她不由又笑起来, 朝顾遇扬了扬手腕。   “刚好五分钟。”   她笑得灿烂,细牙露出一排, 洁白整齐,梨涡也深凹下去,从内而外的心情愉悦,这样的笑十分感染人,顾遇盯她一刻,应了声:“嗯。”   太简短一个字,他自己应完都感觉冷淡了,他不由紧了一下眉,看陆娇还笑看着他,他不自在的移一下视线,慢慢的又补充了一句:“很厉害。”   有点哄人的语气,顾遇这么些年没对谁说过这样的话。   他话说出来,身边本来要说话的孟舫,顾齐都一下石化住了,有点见鬼的感觉。   他自己也不自在得很,耳根都有点起热,说完根本不去看她。   陆娇却因为他的这三个字,脸上的笑更深了。   “也不是厉害吧,就是答应了你嘛,你在等着。”   陆娇一边说一边取头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一开始没注意,没戴好,还是后面被风刮得头发散了一些的缘故,有两缕发丝搅进头盔带子卡扣的带子里了。   扯头盔下来,反而绷扯到头皮。   陆娇忙去理,不过她视线看不到边上,只能慢慢摸索,顾遇瞧见,赶紧上了前帮她。   “打结了,先别动。”顾遇看一眼,说道。   陆娇闻言,便不动了,手也放下了,由着他帮忙弄。   发丝在卡扣上打结了,不想扯痛她,只能一点点把发丝理出来。   他们这样的距离更近了,近得鼻息间都是彼此的呼吸,她能闻到他衣裳上淡淡的肥皂味儿和她前世闻惯的属于他身上特有的男人气息,同样,他也能闻到她的。   太阳越来越高挂了,周围空气变得热起来,偶尔他理发丝手指挨碰到她侧脸颊,也分不清谁的温度更烫。   “好了。”   好在这样的接触不长,顾遇很快弄好,替她拿下了头盔。   “谢谢。”这么一折腾,头发有些散了,陆娇从车上下来,重新绑了下头发。   绑马尾很快,手一抓,就弄好了。   这时候,边上几个也等不住了,顾齐先一步问道:“嫂子,你好厉害,这摩托车骑得比我还利索。”   孟舫也很好奇:“感觉怎么样?摩托车,自行车,开车,哪个更爽?”   实在太纳罕了,女人会骑摩托车,在这个年代,真的太少见。   摩托车的速度快起来可以达到一百二十码,堪比汽车上高速的速度,要是赛车式的,都三百以上,孟舫很好奇,陆娇不会怕吗?   “都不太一样吧。”陆娇想了想。   “自行车慢一点,但骑着可以锻炼身体,沿途看看风景,出去玩,约会的好单品。”   “开车的话,不用风吹日晒雨淋,比较稳一点的代步工具,当然了,一些跑车也能追求极限的速度。”   “摩托车的话,应该算是处于两者之间?不过我更享受它临空飞驰的那种感觉,那是跑车感觉不到的。”   “听你这话,你是更喜欢骑摩的啊?”   孟舫琢磨了一下。“那你刚才那么点时间根本没骑够吧?”   “就这么一点时间,能感受到啥。”   孟舫看看陆娇,又去看看边上的顾遇,不知想到什么,他一拍手掌,乐道:“嘿,反正现在时间还早,你们干脆骑车出去兜一圈得了。”   “咱们遇哥摩托车车技七八年啦,前两年还车队想招他去,你可以让他带你感受一下。”   “那个余暨山寺知道吧?”   “上面有两条盘山路,那边风景好,路刚修好没两年,也好跑,最适合骑摩托车,兜完风,你们还可以去寺庙吃个斋饭,再后山那个云龙洞去转转,那里面活泉水引下来,成瀑布一样,再一条小河,这个天的避暑胜地......”   孟舫说起玩的,精神头十足,描述得也很吸引人,陆娇一下来了兴趣。   她原本打算车子买好,找个由头带顾遇去商场给他换身行头,再拐带他去剃个头,预备好后面见她大哥的。   但现在顾遇自己给纠正回来了,虽然可能只有一半,后面还可能抽风,但她的安排也不成了,孟舫提议的倒是正正好。   “可以吗?”陆娇立即把目光投向顾遇。   “你今天还有没有别的事要忙?”   她话这么问着,脸上却是整个期待住了,那双明媚漂亮的眼睛仿佛在说,你最好是不要拒绝。   顾遇看着,心头微微一动。   她实在好懂,那点小心思完全藏不住。   但很奇异的,他并不反感她的这点小心思,甚至莫名感到心情有些愉悦。   他不置可否的点头道:“今天一整天都空。”   “那我们就去?”   陆娇心里一下高兴了,她还记得有人,到底稳了一下,又看向孟舫和顾齐:“那下次我再请你们吃饭了?”   “行啊。”孟舫笑应一声。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顾齐倒是想说点什么,但他看出来陆娇他们已经决定好了要两个人单独约会,想去蹭个热闹的心思也慢慢缩了,他默默跑店里拿了一个头盔出来递给顾遇。   “哥,给你!”   要去兜风的事就这么决定了下来,并且几个人都默认了两人骑一辆车出去。   顾齐把头盔递给顾遇后,陆娇直接把车钥匙递给了他。   “我不认识路,去的时候你带我吧。”   顾遇蹲一瞬,接过钥匙,长腿一伸上了车。   他上车稳住车身后,陆娇也重新戴上头盔上去了。   后座微微一沉,很快又弹跳起来。   她很轻。   顾遇脑子里念头一闪,他稳一下神,问了句:“坐稳了?”   “嗯。”陆娇点点头应了声,刚上车,她并没有做出什么亲昵举动,手很自然的去抓住了后座后面的铁杠,随即和孟舫几个说了再见。   顾遇等她说完,从后视镜看她手拉住了后面的铁杠,他顿一瞬,到底没说什么,脚一动轰下油门把车疾驰了出去。   从车行到余暨山寺并不近,骑过去要五十多分钟时间。   这会儿太阳稍微有些大了,不过他们头上带着头盔,骑车又有风的关系,倒不算热。   顾遇开车稳,摩托车同样的道理,可能车上载着人的关系,他速度并不快。   六十码左右的车速。   陆娇也没出声叫他骑快一点或者慢一点。   这辈子的第一次两人的共骑,这么近的相处,陆娇享受两个人在一起的氛围。   她手几次从后座挪开,但犹豫着又放了回去。   顾遇不知道她的犹豫纠结,他只是感觉她很久没说话了,默片刻,他出了声:“要不要再快点?”   耳边的风呜呜吹,车上说话太小声了听不见,基本都得用吼的,顾遇第一声声音并不大,陆娇只感觉他说话了,并没有听清。   “什么?”   她不得不身子朝他靠近一些,头凑向了他耳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在摩托车上大声说话挺傻的,顾遇一直这么认为。   但当她靠过来,风吹着她的发丝打在他眼前,他早忘了什么傻不傻的事,声音加大一些回了她。   “我说,要不要再快点?”   这回陆娇听清楚了,和顾遇不适应大声讲话不同,她挺喜欢凑他耳边说话的,这样子在车上大声吼她也能接受。   她又挨近了他耳边,不算特别大声的回了句:“都可以。”   都可以。   这个回答相对两面。   但顾遇却瞬间领会了她心里想的,他默默把速度加了一些上去。   要想富,先修路,余暨领导是最知道这一道理的,整个余暨县别的都还在改造再发展,各处路段却是弄得平整了。   摩托车就算加快一些速度也不会有太大安全问题。   速度加上来,风大起来,车子也带起了轻微的震颤,陆娇握着后杠的手渐渐就有些吃不消了,她手指细嫩,不用想肯定已经发红了。   “我可以抱你吗?”   陆娇不是吃不起苦的人,但这次,她却不想忍耐,她抿一下嘴,突然出声问道顾遇。 第一回问,她声音不算大,有点试探的意味。   顾遇只听到前面三个字,后面有些没听清,他稍稍放缓车速,偏头看一眼陆娇问了句:“你说什么?没有听清。”   陆娇向来不是扭捏的人,话问出来了,她就不会退缩,她紧了一下抓住后杠的手,重复了一句:   “我说,我可以抱你吗?”   她并没有特地加大声音,但顾遇注意着她,他还是听清楚了。   轰!   顾遇感觉耳边似乎嗡鸣了一下,心猛地一个悸跳。   他其实猜到她为什么会问这话,手抓后面铁杠吃力,她根本吃不消抓很久。   早在他要载她,他已经做好了她会抓他衣裳或者胳膊的准备。   但是抱,多少有些意料之外。   他有些犹豫,他有一个事在心里不太确定.....   顾遇透过后视镜看一眼陆娇,注意到她不自在的换手动作,他眸色微紧,片刻,他应了一声。   “嗯。”   声音不算大,但他身型稍微坐直一些的动作已经告诉了陆娇答案。   陆娇心里一下像喝了蜜愉悦起来,她手伸向前试探性的慢抓一下他衣角,再一点点伸出去抱住了他。   她手臂一触碰到他劲瘦有力的腰腹位置,便感觉到男人浑身一僵,显然不适应。   陆娇不由轻轻抿了抿唇,却没有放开他,过一会儿,她唇角微微有弧度扬起。   夏天衣衫单薄,这么一贴近,两个人都能清晰感受到彼此。   纤白细腻的手臂,后背一片温润软香。   空气忽然热起来,甜起来。   顾遇一动不敢动,他喉结上下滚动一下,默默加了速。   十点二十,他们到了余暨山寺。   余暨最有名的古寺,历经那十年依然保存完好,坐落在岑山叠翠的山峦之中,曲径通幽。   这两年古寺经过各种扩建,修造,聚集来游玩的人渐渐多起来,烟火气也旺盛起来。   就这个天,也能看到不少上来游玩的人。   山寺上面不能停车,顾遇直接把车停在了规划区域,边上就是孟舫说的两段盘山公路,不陡峭,就是稍微有点弯曲路拐。   这样的地形,最怕的是车多,遇车不好相让,好在它中间有镂空出来,能看到对面,这样有车也能看到。   顾遇看了一眼地形,这地方他来过几趟,但都是陪常庆芳过来上香,大都是开车,摩托车还没上来过。   他是个求稳的人,哪怕有把握也要确保没有一点危险。   确定今天车不算多,他才转头看向陆娇,却忽然扫到陆娇暗暗舔唇的动作。   “你渴了?”   陆娇没料到顾遇会忽然转头,被抓包,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能先前吃了布丁,稍微有一些,不算渴得很厉害。”   陆娇回道,她其实不怕渴,她更担心自己这会儿模样狼狈。   渴了嘴皮容易干,起皮,不好看。   先前也是兴起,说走就走,也没想着买点水,稍微做下出游准备。   这时候还不像后世,不管哪个山寺都有卖东西的,想买水还真的买不到。   “这个月不少人上来躲凉,山寺这个月开斋饭的时间都早,十点半就开始第一轮了,我们先去吃饭,上面有山泉水。”   打消了先带她兜一圈的打算,顾遇道。   “嗯,好。”陆娇点点头,跟着他上去了。   “你先前经常过来这边吗?”   顾遇不是多话的人,但两个人在一块儿,太安静的氛围总让人不舒服,陆娇虽然渴了,还是找了话说。   “看你对这边很了解。”   “婶娘喜欢拜佛,我陪她来过几次。”   顾遇其实不想她现在说太多话,人缺水其实很危险,但她出声了,他还是回道。   “山寺这边比西山那边要小些,相对安静一些,婶娘她受不了太吵,平日都来的这边。”   像是为了让陆娇少说点话,接下来的时间,都是顾遇在说。   从山寺说到余暨各处景点,顾遇平时很忙,没什么时间出来玩,但可能他是余暨人的关系,这么二十几年这边也差不多逛遍了,说起这些来,和导游差不多水平了。   陆娇前世和男人也来余暨,这边山寺其实他们也来过,那会儿山寺已经扩建了,比现在大很多倍,他那时候也是滔滔不绝一直说。   不过那会儿陆娇事业上很忙,总是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后来男人恼了,把她电话拿去关了,抱着她直接回了酒店。   男人生气的时候,发火的方式也很特别,人家都是念念叨叨,他呢,就喜欢拉着人做运动。   不是那种粗暴的。   他舍不得让她受疼。   就是变着法让她难受的,非得要人哭着喊他。   来余暨几回,准确说他们出去玩那么些回,他们都没正经玩过,在酒店厮混的时间更多。   偏男人乐此不疲,每年攒好假,就要拖着她出门。   他倒是舒服,她腰却受不了。   也不知道年轻时候的他发脾气是个什么狗样子。   想到这里,陆娇不由看了一眼顾遇。   察觉到陆娇的视线,顾遇停下说话,偏头看向她:“怎么了?”   “没。”   陆娇摇了摇头,看一眼近在咫尺的古寺,她转开话道:“不知道这边斋饭好不好吃。”   上辈子男人被查出病来后,她是最接受不了的一个,工作全部放下,除了陪男人四处寻医,她的时间都用在吃斋拜佛上了。   她那时候整天焦躁不安,吃什么都没滋味。   后来男人没了,她自觉求佛没用,连斋饭都讨厌上,觉得难吃。   重生一回,她倒是都坦然了。   顾遇想了想:“这边的斋饭种类还算丰盛,都是素斋,不过他们的做饭师父手艺水平忽高忽低,有时味道很好,有时就......”   顾遇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不好的回忆,神情也有点一言难尽。   “有时候像是盐不要钱。”   顾遇难得有这么生动表情的时候,陆娇禁不住想笑,她忍了一会儿,到底笑了出来:“那看来吃斋饭也靠碰运气,我倒是有点期待了,想看看咱们今天运气怎么样。”   咱们。   顾遇眸光微动,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唇边嫣然的笑感染到,他唇角也轻勾了勾。   “那你快些,山寺小,斋堂更小,桌凳都不多,等会儿坐满了只能站着吃了。”   “啊?那我们快点。”   陆娇还真不知道这时候小山寺连吃饭坐凳都得靠抢,她说一句,赶紧加快了脚步。   站着吃饭太不行了,端着个碗,还得和人挤着去夹菜。   她不是很能接受。   顾遇看着她急匆匆快小跑起来的背影,忍不住再次勾了勾唇角,想到什么,他笑容又微微敛下。   到了斋堂,果然和顾遇说的那样,里面很小,就摆了四五张桌子,吃饭的人倒是不少。   陆续有人进来了,拿碗的拿碗,占座的占座。   陆娇两辈子都没吃过这种和人抢座的斋饭,一进门,有一瞬不知道怎么办,但她也算反应快的,很快瞅准一桌没人,她赶紧冲过去一屁股坐下了。   “你去打饭吧,我坐在这儿,咱们两一张凳子够了。”   陆娇从过来拿碗的一个大妈手边薅下两只碗,递给顾遇道。   大概是长得漂亮的人什么模样都好看,这会儿她仰着头眼巴巴望人的样子也格外惹人,而她的行为,更像是刚结婚的小妻子在指使丈夫做事。   顾遇喉咙痒了一下,他闷笑出了声,问她:“那碗还烫不烫了?”   陆娇像是一下被问住,她愣了一下,“有水的话还是烫一下吧?”   “虽然吃斋饭保平安,卫生还是要顾下,是不是?”   陆娇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因为她不知道这儿有没有热水给她烫碗。   上辈子她烧香拜佛,那进寺庙都是大笔捐供奉,都有专门的人接待,斋饭什么的,都是精心准备好的,就算没有,男人也会一应安排好,没经历过这种。   “等着。”   顾遇被她的模样逗得不行,他再维持不住平时在顾齐面前和常庆芳面前的那副稳重样,接过她手里的碗,他笑说一声,往外面去了。   他出去后,陆娇只能坐在位置上等,这时先前过来拿碗给家里人去打饭那个大妈也抱着个孙子过来坐下了。   大妈的孙子才几个月大,嘴里还流着口水,大妈拿了他脖子上围着的兜布给擦着,一边擦,偶尔抬头看看陆娇。   桌上现在就她们两个人,大妈估计是喜欢和人说话的,没过一会儿,大妈就忍不住和人说话的欲望,问了陆娇:   “刚才那是你对象啊?”   “嗯,是。”   反应过来大妈是在和自己说话,陆娇点了点头,应道。   大妈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又说道:“小伙子人生得蛮俊,不过你更漂亮,还蛮般配的。”   “我们般配吗?”陆娇好奇问道。   她很喜欢听这话,就想多听一点儿。于是,没一会儿功夫,她就和大妈聊了起来。   顾遇回来的时候,就见陆娇已经和一桌子人打得火热,有说有笑的了。   她真的到了哪里都是惹眼的存在。   他眼里染上笑意,端着带回来的托盘走了过去。   “忘记问你吃饭还是面条,都打了一点儿,你看你想吃什么。”   他说着话,先前和陆娇说话的几个大妈不由看了他一眼,见他托盘里竟然有汽水,有青菜面条,还有竹筒饭,她们不禁奇道:   “小伙子,你的竹筒饭和汽水哪里来的?这里还有汽水卖的?”   “还有竹筒饭,今天没有这东西吧。”   “刚出去遇到个摊贩在卖,没了,最后的都被我买了。”顾遇随口胡诌一句。   几个大妈闻言脸露失望,不过今天桌上菜色还算可以,她们也没说什么。   顾遇也没管她们,他把汽水开了递给陆娇:“等下瓶子留着,给你装开水。”   “哦,好。”   陆娇接过汽水,赶紧喝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渴得狠了,这次的橘子水格外甜。   顾遇带回来的吃的很多,竹筒饭是弄的什锦饭,里面混着白菜,豌豆,香菇,咸菜……好些菜,味道也很好,桌上的菜陆娇就只各自尝了尝,发现味道不如什锦饭,便专心吃起竹筒饭来了。   她吃竹筒饭,顾遇就吃青菜面,不过在开动之前,他给夹出来一些给陆娇尝了尝,发现她还是更喜欢吃竹筒饭,才没给她留。   吃过饭,十一点多了,这会儿外面太阳正晒,不过山寺周遭山林多,倒感觉不到热。   “你先前竹筒饭哪儿来的?不像是寺里的斋饭。”出来斋堂,陆娇问道顾遇。   “是寺里的斋饭,不过不是这边斋堂的。”   陆娇听完就懂了,至于顾遇怎么得来的,也大概猜到了。   她没问了,看有人往后山走,她说道:   “我先前和桌上那个带娃娃的大妈问过了,她说后山的云龙洞还挺好玩的,里面也凉爽,要不我们先去后山,然后再下去?”   顾遇没意见:“嗯,走吧。”   两人往后山去了,后山现在还没有多少人工挖踩的痕迹,和几十年后区别蛮大。   山路多,坡路也多,很多泥梯,最关键,那小路边上是悬空的,只围了很矮的一个栅栏,要踩空了摔下去,后果可以想见。   好在陆娇今天穿的板鞋,不然真不敢走。   穿过后山,便到了云龙洞。   刚吃中午饭的时间,这会儿这边没什么人,顾遇他们也不喜欢扎堆凑热闹,正好进去。   云龙洞是个天然形成的山洞,里面就和孟舫说的一样,有天然形成的瀑布,打下来再透过小溪流出去。   洞内还没怎么细致开采,灯都不多,也黑,而走进去陆娇才发现,这里面不止凉快,更冷。   她穿短裤短袖,被冻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洞内暗,更潮湿,顾遇走前面带路,察觉陆娇话突然少了,他不由偏头看了看她:“怎么了?”   “有些冷。”陆娇没瞒他,如实道。   山洞暗,顾遇看不太清陆娇脸色,只感觉她声音都带有些颤,他犹豫一下,伸手去碰了碰她的手,跟霜冻过一样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顾遇皱了皱眉,他今天穿的是Polo衫,里面背心就没穿了,这会儿都没衣裳给她。   也是他疏漏,忘了姑娘会怕冷这一茬。   “走快些,过了这边到外面会好些。”   洞里黑,路不好走,顾遇干脆牵过了她的手。   他大掌很大,略粗,节骨分明,有许多茧子,却格外温厚。   陆娇手被他握手心里,感觉突然就不冷了。   有多久,她没被这双手牵过了。   这一刻,她反而希望前面的路能够长一些。   就这么摸黑走,周遭静谧,只耳边隐隐能听见瀑布从洞顶倾下的哗哗水声,不知道走了多久,渐渐光线明亮了,也没那么冷了,他们到了瀑布前。   顾遇却在这时候停下了。   陆娇抬头看他:“怎么了?”   顾遇低眸看一眼两人相握在一起的手,片刻,他抬眼看向陆娇,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陆娇,回答我个问题。”   “什么?”陆娇下意识问。   顾遇抿紧唇,静默一瞬,他开了口:“你到底多大,几岁了?”   “成年了吗?” 第19章 19脸都不要了   “我问过婶娘你的情况, 她说边婶子告诉她,你今年十八,今年刚参加完高考.....”   顾遇犹豫了很久, 还是决定问这个事。   不能不问,刚才在里面, 他手拉着她冰凉却柔软无骨的手, 他竟然生出了冲动, 他想抱她, 想没有顾忌的用身体给她取暖。   而不是只仅仅的把她手握进掌中。   但想到她可能没成年,他又生生克制住了。   先前婶娘说她才经历完高考, 才十八, 他其实就有觉得她好小, 但因为是她, 他们足够契合,交流沟通都很好, 合拍, 他又觉得十八也没什么。   但当他看到她身份证, 上面的年纪快二十, 和婶娘说的年纪完全对不上。   再看发证时间, 是最近一个月的, 联想到她父母离婚, 把她分出去的事,他突然意识到, 她年纪很可能被改过。   那她实际多大?   刚高考结束的姑娘,如果没满十八, 那她可能几岁?   十六?还是十七?   如果相差不大,她父母为什么着急把她分出来, 还特地改了年纪。   如果是十六......   太小了。   他会感觉自己真是个牲口。   十六岁的姑娘,年纪比他那个异父妹妹还小,知道个什么?   她放弃学业,在这边找对象真不是一时冲动?或者单纯为了逃避报复她爸妈他们?   她后悔了怎么办?   “刚才你拿身份证登记牌照,你身份证上年龄已经过十九,所以,你是改了年龄?”   “那你实际多大,成年了吗?”   陆娇才经历过的事,常人听了都会感觉心里闷一口气,这是她的伤痛,顾遇不想提,他隐下没提,只认真凝着陆娇问道他最在意的事。   成年了吗?   陆娇立在原地没动,许久,她才出声:“这对你重要吗?”   多少有些猝不及防,年龄这个问题,陆娇先前不是没想过,但只相差三个月,她觉得问题不大,只要这三个月过去,她十八岁满了,他的难关解了就行。   在这个年代,十六七就从学校出来工作,嫁人的姑娘多的是,法律规定的用工工龄也是年满十六岁,连边丽芳她们都没觉得这是个问题。   顾遇却这么快注意到了。   这个老古板,这么介意年龄?   那当初他还那么对她说。   都是哄她的?   果然,男人的嘴,她信了他的邪。   陆娇轻轻吸口气,须臾,她扯一下唇,抬头望向顾遇:“如果没成年,你是不是这会儿转身就要走?”   “你这么在意?可我大姨她们都不觉得有什么,不管怎样,我是要找个对象的,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顾遇像是被人闷头敲了一棒,他呼吸一刹重了一息。   是啊,如果她真没有成年,他要怎么办?   转身就走,让她后面去见那一沓照片?   然后看她拿着她那张改了年龄的身份证去和人家领证结婚,幸福美满,而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边上看着?   哦,不止。   可能婶娘还会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你是个傻子嘛,这样的姑娘都不要,你打一辈子光棍儿去吧!”   孟舫那牲口还会啧啧啧的看着他嘲笑:“早说你不要啊,我追啊……”   眼前一黑的感觉,顾遇用力沉一口气。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个对象?”   “你学过画画,学过播音,你应该继续回学校复读,考美术学院,出来当画家,或者读传媒,将来做播音主持,甚至新闻主持,你甚至将来还可以出国深造......”   顾遇越说,越觉得那才是陆娇该过的生活,她不该因为父母那点破事,被困在余暨这个小地方,她该有更高,更好的天空。   他不由为她打算起来:“你回学校读书,你如果暂时不想回海市,我给你联系余暨这边学校,给你安排进去复读,到时候在这边高考。”   “你现在该读书,做什么工作。”   “现在外面已经开始要文凭了,你要做播音的工作,我去给你问过了,如果没有大学文凭,就需要推介人,就算给你找到推介人,你进去了,文凭不匹配,你还是会受排挤......”   “你去帮我问过工作了?”   陆娇一下愣住,她怔怔的望着顾遇。   这一幕劝学并不陌生,上辈子,男人也这样为她打算过。   那个时候,她烦透了袁璟无孔不入的妄图摆布,在发现他和袁家那些的深仇纠葛之后,她就打起了男人的主意。   接着当初那点意外各种想方设法的靠近,什么碰瓷巧遇,她都使过,但男人经历太多了,一眼看穿她的把戏。   她被拆穿,干脆也不装了。   现实磨炼人,多年的艰难求生活,让她早扔了那些颜面,脸皮。   她开门见山的找他谈,找他交换。   只可惜,不出所料的,她被拒绝了。   可能太累了,几次说谈不成,陆正海解玉香两人不停逼迫,工作上也不停被找麻烦,她连租房吃饭都成问题,她突然不想挣扎了。   烂泥一样的人生,怎么不是过。   不就是一个袁璟,她命大,割腕都死不了的人,熬死了他就好了。   于是,那一个雨天,她出门了。   她去找袁璟,打算妥协,却没想到,她没见到袁璟,倒再一次见到了他。   也是稀奇,先前她怎么碰瓷都没成,那天,她的破电瓶车却意外的把他车给刮了。   再之后,他们两个便颠倒过来。   换做他经常来找她......再后来,他拿着一份高薪聘请她出国读书的合同出现在了她的出租屋。   对她进行了一番劝学。   那时候,她都快满二十六了,竟然还有人希望她继续去读书。   她感觉到好笑,但不可否认,她心动了。   她想摆脱袁璟那只苍蝇,也想去看看边丽兰心心念念没去成的国外到底什么样。   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空气都是香甜。   那时候,她只当男人是为了给袁璟找麻烦,让他膈应才会送她出国。   一直到后来,男人不再遮掩自己的情,她才醒悟,原来那么早,他就动了心。   才会一点点为她筹划,打算。什么袁璟,那就是个屁。   他现在,又在为她打算了......   陆娇鼻尖酸堵得难受,眼睛也一霎花了。   “难道和你在一起后,你就不会让我再进学校了?”   陆娇撇开脸,抬手擦一把眼,深吸口气,又看向顾遇。   “还是说,谁规定谈了对象就不能继续读书了?”   “我现在就想对象要谈,书也要读。”   顾遇:“......”   “你就一定要谈对象了?”   顾遇第一次发现了陆娇的倔了,也发现他拿陆娇没有办法。   从来遇事都稳着,天塌下来都能先把手里事冷静做完的人,这一回突然淡定不下来了,他原地乱转两步,片刻,他舌尖抵抵腮帮看向陆娇。   “可是你还小啊?”   “我哪里小了?”   “还差三个月满十八而已,我们学校毕业了没考上的同学也在找对象了。”   陆娇朝顾遇走近两步,站在相隔一步的距离,仰头看着他问道:   “你要没听婶子告诉你我的年龄,不知道我那些事,你能猜到我改了年龄?”   还差三个月十八?不是十六?   顾遇心头陡然一松,嘴上却还是道:“别人是别人,你和别人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陆娇咬咬牙,她就不懂,他十八能接受,差三个月十八怎么就不能接受了。   “你觉得我哪里小了?”   陆娇看顾遇立着不动,也不回她话,她太了解男人了,这是不知道又钻上哪根角尖了,她细牙咬磨一下唇内肉,下一瞬,她脚一动,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你感觉一下,我哪里小了?”   “你!”   猝不及防的被扑了个满怀,顾遇浑身一震,整个人僵在原地手脚都不敢动弹。   和在车上那规规矩矩的从后虚抱不同,陆娇像是真想让他感受一下,她小不小的问题,她手紧箍着他腰,人却在他怀里蹭了两下。   像干柴扔进了烧得正旺的火堆,腹部倏然一股热火窜起,迅速灼烧起来。   “你如果真的在意,那你走好了。”   男人的反应迅猛,身体又硬又热和块烙铁似的,陆娇感觉到了,怕把人惹恼了,她没再过火,很快松开了他,只又盯着他道。   “反正我是一定要找个对象的,再慢慢相就是了。”   !!   “你想找谁?”   顾遇感觉肺管子被戳了一刀,他猛地盯向陆娇。   他急了。   陆娇看着顾遇那迅速沉下来的脸,心里陡然一松,她也不急了,她敛下想上翘的唇角,过去瀑布前晃一圈,才转眸看着他慢悠悠的道:   “那不知道,我大姨就是做媒的,手里的资源不算少,慢慢找了。”   “......”   “你别说话气我,这招对我没用。”   看着陆娇一派轻松,还有闲心看瀑布的样子,顾遇立在原地,忽地舌头一卷哼笑一声。   他也是一时急昏头,要是她真想找别的男的,以她的性子,早甩都不甩他,转身就走了,哪还有她抛下矜持来抱他的事了。   “我不是介意。”   到底领教了她戳人肺管子的厉害,顾遇去瀑布边洗一把脸,冷静下来,他抿一下唇,说了实话。   “你十八岁,和十七岁对我来说没差。”   “只是怕你后悔。”   “你现在刚经过事,心情不稳定,才会想到什么就去做,等你缓过气来,再想到现在,后悔了怎么办?”顾遇看向陆娇,认真道。   他心平气和说话的样子和男人上辈子那张脸渐渐重合,陆娇再升不起想气他的念头。   她其实理解他的顾虑,他不知道她活过一辈子,只当她是十七岁经历了父母抛弃,心里出问题,才会用极端手段逃避的小姑娘。   但她现在能怎么办呢?   要是距离他被算计的时间不那么紧迫,她又何必做这些。   她完全可以等,完全可以和他慢慢开始。   但现实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和他妈的生日就相差一天,他被算计就在她生日的第二天。   虽然现在认识顾齐和孟舫了,她可以借着他们帮他避险,但要是出现意外怎么办?   她又没办法直接对他们说会发生什么事。   更何况,蝴蝶效应,任何一点小事小细节都可能引起一个事件的变化,谁能保证上辈子的事情,会原封不动的按步骤来。   “那你想怎么办?”许久,陆娇单手抱着手臂,问道顾遇。   “我确定我自己没有冲动,我对自己的未来有很清晰的规划和安排,但你又不信,那现在怎么办?”   “咱们就这么算了?”   算了?   顾遇想也没想就否定了这个提议,要他看着她去和别人相亲,冲着别人撒娇,别人笑?   他脑子出问题了都不会那么做。   “等三个月,这三个月我们先不确定关系,不发生亲密接触,见面也尽量避免,等三个月后,你满十八了,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我再和你确定。”   顾遇想了想,朝陆娇走过去,盯着她郑重道。   “陆娇,我不瞒你,我对你有好感,这么些年,身边近过我身,我载她坐摩托车的,你是唯一一个。”   “我想要和你有个以后,不是玩玩可以随便后悔的那种,就因为这样,我们才不能草率,我不希望看到你后悔的那一天。”   “你如果觉得可以,就应一声,如果不愿意,也直说,我们现在下山,今后桥归桥,路归路。”   “为什么这三个月不能见面?”   不先确定关系,不发生亲密接触,陆娇都能理解,面都不能见面是什么鬼?   顾遇看她一眼:“你需要冷静,如果这么一直接触,到最后,你不一定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判断自己会不会后悔。”   顿了顿,他又道:“我也需要。”   “我是个男人,对自己喜欢的人,我会有需求......”   不保持距离,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变成牲口。   她大概意识到不到自己对他有多大吸引力,刚才那一下,要不是她撤得快,他不保证会在这黑压压的山洞做什么。   “你觉得可以吗?”顾遇问这话的时候,微握了一下手掌。   他其实没有把握她会答应,他不确定她对他的喜欢到底有多少。   万一大小姐确实只是想谈段恋爱,并不想和他有些什么发展,他这么多事,她烦了转身去找更好的也不是不可能。   陆娇:“......”   “这三个月我不找你,但我能去车行找孟舫他们吗?”   顾遇皱眉:“你去找他们做什么?”   “玩啊,我一个人多无聊,而且大姨知道我们在谈对象,要是不见面她肯定会觉得我们掰了,没准儿还会给我再介绍,我去车行,至少可以说是去找你了,等她问,我也好说。”   “去哪儿不是玩,你可以去书店看书......”   顾遇想起孟舫望着她那兴奋的光,心里下意识不太希望他们多有接触,他不由道。   “车行可以听到你信息啊,大姨要问我你最近在做什么,我总要答得上来吧,她现在和婶子和好了,两个人经常一起说话,万一对不上,她不是会怀疑。”   “......”   “可以,你去。”顾遇咬牙,大不了这段时间把孟舫弄运输队或者驾校去,让顾齐过去车行帮忙。   “那行,那就这样吧,这三个月先不见面,等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再见面。”   陆娇想了想,这三个月要能随时掌握到他的消息,倒也不用太担心什么,她生日在他妈前一天,也不至于来不及,她轻捏一下手臂,应下来。   “从今天就开始吗?”   “那我们现在还去兜风吗?”   “......”   “回去吧,你要兜风,等三个月后天气凉下来我带你上来,现在太热了,晒。”想起先前那一番折腾,用瀑布水才勉强压下去的燥热,顾遇说道。   “哦。”   陆娇一点不意外,知道她还未成年,这男人没立马躲开都是奇迹了,哪还有亲密接触的份了,她淡淡应一声。   “那走吧。”   兴致勃勃来的,结果山洞只钻了一半,陆娇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她话音落,就先一步往洞口去了。   顾遇在后面,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身影,默了默。   “时间还早,下山也不用急。”   “山上骑着车也不算很热,要不还是去兜一圈吧,来都来了,三个月后十一月底了,也冷了。”   陆娇:“......”   “我现在不想兜了。”   陆娇才不想惯男人那德行,她哼哼回一句,走得更快了。   顾遇:“......”   陆娇有心治治男人,下山的时候一句话没和顾遇说,两个人难得这么安静,顾遇反而不习惯了。   想到后面会有三个月不见,万一三个月后,陆娇冷静下来,真后悔了的情况,顾遇突然不那么淡定了。   他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这么提。   其实偶尔见一面,也没什么要紧。   他做出那个决定,只是不希望她将来后悔,又不是真希望她冷下来她对他那不知道具体有几分的好感。   “你要学驾照,我下个礼拜一有空,我带你去把名报了?”看着只管往前面走的陆娇,顾遇顿一瞬,试着问道。   陆娇停下脚,偏头奇怪的看他一眼:“不是说不见面吗?”   顾遇:“......”   “正事还是没关系,你先前不是说还想上学的,后面上学忙了就没时间学车了,趁这几天把驾照拿到?”   注意到男人脸上不自然的神色,陆娇若有所思,忽的,她一笑,盯着顾遇道:“你不会是后悔了吧?”   顾遇移开视线不看她:“我后什么悔。”   “哦,没后悔啊。”   陆娇点点头,抬手托着下巴似琢磨了下,道:   “我想想三个月其实还挺久的,九十天,据说一个人习惯养成只要二十一天,要是我这九十天习惯不见你,可能还真会把你放下了。”   “......”   “你会吗?”   顾遇神色一僵,他转头看向陆娇:“你会把我忘了?”   陆娇看他一眼:“我不知道啊,我现在对你挺有好感的。”   “但你不是让我把这好感冷静下吗?”   明目张胆的激将法,顾遇也知道,但他偏偏真听进去了。   “先前的话不作数,见面还是要见的,你不是说了,你大姨会问,万一她感觉到不对了怎么办?”   “我们一个星期见一次,下星期带你去报名,下下星期我带你去熟悉车和路况......”顾遇一口气道。   二十一天忘记,他七天见一次,他看她怎么去忘了。   “你说话还带变卦的啊?”上辈子男人说一不二,说出来的话很少有反悔的,陆娇还是头一回见他这么迅速就变卦的,她不禁奇道。   顾遇冷笑一声:“我又不是圣人,总会脑子发昏做出错误决定,我能知错就改,有什么不好?”   “......”可以,脸都不要了。   “走,我带你去兜风,现在没什么人,跑一圈,让你感受下。”   担心陆娇再说什么气人的话,顾遇几步走到车前,拿了头盔,过来主动给陆娇戴好,又拉着她去车前,想了想,他也不等人上车了,单手揽过她腰直接把人抱上了车,还主动拉过她手带到他腰间。   “抱稳了,兜风速度不慢。”   这是气疯了吧?   “我感觉,你现在需要冷静下?”陆娇手扶在男人劲瘦的腰上,也没松开,只是提醒男人道。   “我现在很冷静,就是想兜风了。”   顾遇回一句,又偏头看她:“坐稳了吗?”   “......”   看出男人确实需要去兜一圈冷静冷静被她气懵的脑子,陆娇稍微调动一下身子,确定坐姿舒服了,回了句:“坐稳了。”   “嗯。”   顾遇淡淡应一声,脚下狠轰一下油门,车子飞驰进了盘山公路。 第20章 20牙印   盘山路之所以叫盘山, 是因为它绕山而成,不过这段盘山路和一些依山建成的陡峭公路不同,这段路它中间山势矮, 能够直接整个公路路况看清,出事概率大大降低, 是极好的兜风地。   顾遇看整段公路没什么人, 加上知道陆娇喜欢那种飞驰的感觉, 他车速驶得极快, 十分钟不到的时间两圈兜下来了。   两圈兜完,顾遇渐渐冷静下来, 他找了个没什么人经过的地方把车子靠边停下, 下了车, 给陆娇摘掉头盔, 给她顺了顺头上吹乱的发,静静看她片刻, 道:   “别说气话激我了, 我确实怕你后悔, 正因为怕, 才不想你将来更后悔。”   顾遇说着, 从兜里摸了一下, 没有纸笔, 他干脆把他的传呼机摸出来给了她。   “这个先给你用,回头我把我电话和另外的传呼机号发上面, 等再见面的时候再给你带个新的。”   “这三个月,你想见面随时呼我, 有什么事也可以打我电话或者传呼机。”   “离开学没多少天了,你想想你是读电大还是这边学校复读, 我给你安排。”   “工作的事,我已经找人去办了,等办下来,我再带你过去。”   顾遇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他没哄过人,不知道怎么哄陆娇,让她不恼不生气。   他只能凭本能,把他认为他可以为她做的事做了,担心她感到压力,还不想面对那些,他又补充道:   “工作和上学的事,如果想再想想也没关系,也不着急。”   陆娇低头看着塞进手里的传呼机,她本身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这样为她打算,软语相说,她心一下软作了一团。   她其实没必要和他使小性,实际他这样的做法才是合理的,是对她认真负责的。   他要真知道了她年龄都还无动于衷,那就不是他了,也不是她爱的那个男人了。   “上学的事你别去跑了,我这边会联系我以前的班主任,她原来和我奶奶认识,还受过我们家恩,对我很好。”   陆娇语气缓下来,想了想,她把上学的安排说了说。   “我打算请她帮我保留学籍,参加明年的高考。”   “这一年我待在这边自学,定期寄作业和试卷回去。”   实际她来余暨前这事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因为相亲这个事,她不好说。   “我不回海市,也不是因为逃避,我是有些事情需要做......”   陆娇微紧了下手,她抬眼看向顾遇:“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我要做什么事,但我确实不是冲动。”   顾遇定定看陆娇一瞬,片刻,他应下:“好,我知道了。”   “嗯。”   陆娇点了点头,犹豫一下,她没提工作的事。   她先前才说了要找工作,现在突然说她自己安排好了,不好解释,只能再等几天,等她全部安排好了,再说。   “我们先回去吧,我知道你也忙,今天你陪我挺久了,我差不多也该回去了,你车子骑到通惠路那边,我自己骑回去。”   顾遇事情确实很多,他现在手里抛开车行,运输队,驾校那边,还两个工程要盯。   一个是上面重点扶持的商业城项目,这是从袁家虎口里夺下来的,马虎大意不得,另一个余暨宾馆那边更砸下了他大半身家,出不得一点差错。   工程上的事太多,太杂,各方面都要兼顾到,顾齐一个人搞不定,孟舫倒是可以,但他身份敏感,不适合常去那边,只能他自己全权负责。   还有嗨了跳那边,早上梁毅联系他,说查到一些别的东西,他还得去一趟,了解一下情况。   前天他听常庆芳说了陆娇的事情后,他临时抽时间去办了她的一些事,自己的事就落下了一半。   见陆娇没再恼了,也接受了他的提议,他点点头,同意下来。   “行,先回去。”   或许是说开了,回程两人都很放松,车子在通惠路路口停下,顾遇问陆娇:   “要不要再去车行玩一会儿?”   “不了,下次吧,时间不早了,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陆娇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了,她买车的事情还没和大姨她们说,她还得去家具厂那边找大哥,想办法让他把这车收了,再和大哥商量怎么让这车没有波澜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陆娇不想去车行,顾遇也不勉强,他只又问她:“你一个人骑车回去行吗?还是我给你直接送回去?”   陆娇闻言不由觑他一眼:“你先前见我骑车过啊,有什么不行的,回去的路我也认识。”   陆娇的车技很稳,完全看不出是新手,确实不需要担心。顾遇沉默一瞬。   “那我走了?”   “嗯。”   突然要分别了,而且后面几个月都要减少见面,陆娇心里多少有些不舍,不过她没表现出来,轻轻应了声。   顾遇听她应了,拿着头盔下了车,把前座让给了陆娇,只是他没马上走,立在原地看着陆娇,心里莫名生出几分情绪。   “先前说的,下周带你去驾校报名,去吗?”   陆娇犹豫了一下,她其实不是闲得没事干,她和大姨说了要找份工作,大姨他们已经在找人帮她问了,她不能让大姨他们去白搭人情,得尽快把自己的事确定下来,目前她还一点动作没有呢。   她现在想想,他提出来三个月时间其实没什么不好,他们正好可以借此磨合一下。   有时候不见面的思念,会比天天见更深。   小别,也是感情加深的一种方式。   “先不吧。”最终,陆娇道。   “我知道你心里的担心,你觉得我年纪小,心理不成熟,你想要三个月给我冷静,求个安心,既然决定了,咱们就认认真真去做。”   “我会证明给你看,我和你相看,并不是儿戏。”   陆娇抬眸看向顾遇,她带着头盔,有些挡眼,她干脆取下了头盔,认真去看了看他。   这会儿太阳还晒,两个人身上都晕着光一样,顾遇不算很白,但也不是那种小麦色的皮肤,他就是属于男人正常的白,眉骨深邃,五官优越,十分英俊的样貌,他眼角的伤应该上药过,已经结痂了,等伤完全好,还会更好看。   他长着一张招人的脸,人本身也有能力,当初那女人会缠上他,实在太正常。   只是缠上了,在得不到后生出那么大的恨,不惜以自己为代价来报复,实在太疯,也太可怕。   糟糕的是,当初她知道他避讳那个女人,也没问过他们具体怎么认识,什么时候认识的。   只知道那女人是看上他后通过他妹和他妈那边得逞的。   “这段时间,我不见你,你可不要出去招惹人啊。”   陆娇忍不住道,想起那个女人的名字,她又警告一般的提醒道:   “还有,如果遇到什么艳啊,慧啊,丽啊的姑娘,你最好是离远一点的。”   “在我这里,要是不守男德,在外面乱沾花惹草,会被休掉的。”   “你都在说些什么?”   顾遇顿时咬牙气道,他看她盯着他神色那么专注,以为她要对他说些什么呢,结果是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我没把你想成什么,只是我有那么一个爸的存在,所以打个预防针而已,你不是那种最好了。”他生气,陆娇也没怕,她摊了摊手,实话道。   顾遇闻言沉默,片刻,他盯着陆娇神色认真道:“我不会那样。”   “我不瞒你,我这些年经常出去跑,办事,会见一些人,有些老板确实喜欢选见面地点在某种闹场,但我身边没近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并不喜欢那样。”   “知道我的人也懂这个规矩,基本不会乱安排。”   “今后那种场合我不会再去,你不要担心那些。”   虽然没和男人上辈子那样,主动给身上装摄像头,但他能自己提出来不再去那些场所,也没有说什么如果的话,也还行吧。   陆娇牵起唇笑:“你说的哦,我当真啦,要说到做到!”   “嗯。”顾遇锁着她脸上的笑,应道。   “那我走啦。”   彼此看着对方静默一瞬,陆娇出了声。   “嗯。”顾遇应下,视线依然落在陆娇脸上,他立着没动,没有先走的意思,显然是想看着她先走。   他瞳孔深,眼仁墨黑,盯着人的时候有种专注感。   上辈子男人也总喜欢这么看她。   她工作忙没时间管他的时候,他就抱一沓文件坐她边上,她忙她的,他却捏着份文件半天不动,就盯着她看,一直到她终于肯抬头理他了,他立马合上文件凑过来。   那一天,他的那些文件都是摆设品。   用孟舫的话说,老顾自从和她谈恋爱,就无心工作了,活脱脱的昏君。   突然有点不舍得就这么走了。   总点留点什么记忆给彼此,好歹是这辈子的第一次约会呢。   陆娇左右看一眼,他们停在街尾路口的位置,大中午的,太阳又晒,估计都困午觉去了,几边街道一个人没有,只左边一颗白榆树底下一条不知道谁家养的狗伸着舌头在摆尾巴。   “誒,你站过来一下。”陆娇忽然开口道。   “怎么了?”顾遇疑惑看她一眼,脚一动,已经近了前。   陆娇没说话,只定定盯他一刻,下一瞬,她从车上直起身。   此时他站在车前,她双腿跨站在车前,两人相隔距离不足一步。   身高差相差一个头多一点。   两人互相望着对方,彼此呼吸交缠。空气突然升温稀薄,又隐隐有什么在周遭弥漫。   顾遇下意识放缓了呼吸,须臾,他捏握一下手掌:“怎.....”   话音没落,他脖颈忽然被一股力道带着猛地一个前倾,下一瞬,下巴处便传来被齿尖咬过的微微刺痛,又似有温软.濡.湿的东西卷过,带起一片麻酥。   顾遇浑身一滞,霎时他脑子一片空白,只眼里瞳孔猛地张大。   “盖个章。”   陆娇松开圈着顾遇脖颈的手,坐回车上,笑说一声,下一刻,她脚轰下油门,人已经随着车疾驰远去,只在轰鸣声里留下一句。   “走啦!”   太阳高挂在头顶,无数光刺下,灼烧炙热。   站在太阳底下的人此时却石化着,木木然一点感觉没有,只一颗剧烈跳动的心似正在烈火烹油,炸得噼里啪啦响。   许久,他抬起手摸了摸这会儿还有点麻.酥酥的下巴,上面还带着些微濡.湿,手指碰上去,隐隐摸到一个细浅印,是她留在上面的牙印,也是她嘴里所谓的印章。   路口早没了她的身影,顾遇看一眼她消失的方向转身就走,只过片刻又听到他一声低低的磨牙哼笑声。   “跑得倒快。”   顾遇手指过去把下巴她留下的牙印狠狠碾一遍,须臾,他重重吐口气,心里默念了一声“三个月”。 第21章 爱情呼机   摩车托往家具厂方向疾驰。   陆娇坐在摩托车上, 一边稳着车头给车子提速,一边禁不住翘起唇笑。   不知道是不是重生一回,她人年轻了, 心也跟着幼稚了。   这回她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做出那样的大胆举动, 不知道男人醒过神来会不会恼。   应该会吧, 某一方面来说, 她算是小小的违反了下约定。   老古板怎么受得了, 关键他还不是主动的那方。   真有趣。   这是她上辈子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上辈子的她,可能小时候就被奶奶管得严, 后来又被巨债生活裹挟, 压制得太狠, 她性子相对扭捏。   两个人相处的时候, 她习惯性做被哄的那一方。   她享受那种被他疼,被他宠, 被哄着, 再半推半就的感觉。   但原来, 主动大胆一些, 直白一些的感觉也不错啊。   陆娇脑袋里晃过男人那副太过震惊快石化的模样, 她唇角翘起的弧度又加大一些, 她不由得又加了一次车速。   城南家具厂在环北路, 从通惠路这边过去不算近,但也不算特别远, 陆娇车速快,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就到了。   城南家具厂是目前余暨唯一的国营家具单位, 原来和余暨麻纺厂,齿轮厂被称为余暨三大厂之一。   发展盛时厂里员工一度超过了麻纺厂。   不过这两年余暨陆续有私营家具厂进入, 加上厂里领导班子大变换,各种不稳定的关系,家具厂已经渐渐在走下坡路。   陆娇会知道这些,倒不是叶岺在这里上班的缘故,实际上辈子她来余暨的时候,叶岺已经不在这里上班了,那时候,他在市中心一家私人红木家具厂当大师傅。   这边家具厂正式进入她视野,是上辈子的后来,她和大哥把这家厂子给买了下来,作为易安家居的分厂之一。   不过那都是二十年后的事了,目前城南家具还是只还没怎么瘦下来的骆驼,还气派着。   门口刷漆的铁大门紧闭,里面有不间断的机器切割锯木头的声音传出来,门口传达室里,头发花白,穿着一身灰布衫的看门大爷正靠坐藤椅上打瞌睡,那鼾声一声一声,脑袋也一点一点的。   陆娇把摩托车靠在大门外的大树底下,过去瞧见里面情况,她犹豫一下,去对面的一家小店买了一包烟回来。   “叔,叔。”   “谁,谁......”   陆娇声音不算大,但不知道是不是看门大爷本身在做梦的关系,只这么轻轻的两声喊,他竟然吓得一个激灵,人险些摔下藤椅。   有点完蛋。   陆娇最担心就是这样的情况发生。   国营厂的看门大爷不是谁都能当的,叶岺在里面上班,有些事情注意着比较好。   “抱歉啊,叔,打扰你休息了。”   陆娇换上笑脸看向看门大爷,又赶紧把手里买的烟递了进去。   看门大爷被吵醒,还险些摔了,本来火大想发火的,看到递到桌上来的红壳子,他发火的表情收回去,把烟摸过去抄裤兜里,再抬手抹了一把嘴,不冷不热的问了句:   “你什么事?”   “我想请您帮我叫个人出来呢,我有事找他。”陆娇没在意老头的态度,她笑着把事说了。   “哦,喊人啊。”   老头见怪不怪的应一声,去桌上端来茶缸喝完一口水,才问道:“要喊谁?”   “叶岺,他在里面上班的,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他。”   “叶岺?”   老头要放茶缸的手一顿,他斜眼看一眼陆娇,看清陆娇的样子,他神色微动,问了声:“你和他什么关系?”   “我是他妹妹。”   “哦,是妹妹啊,这么久还不知道这小子有这么漂亮个妹妹。”   老头小声嘀咕一声,片刻,他懒洋洋躺回藤椅上,歪头随意道:   “他不在厂子里,你要找他,去厂子后面那条大街找他吧。”   陆娇一下愣住:“厂子后面那条大街?”   “是啊,后面那条大街,他前段时间把厂子里机器弄坏了,害得厂子损失惨重,厂子里给他调了岗,安排去负责选材备料,今天后面库房那边来了一批材料,人手不够,让他去搬了。”   “我大哥去做物料员了?他的脚怎么扛货?”   陆娇一下急了,她这段时间一直在监督叶岺吃药调理他的腿,准备过段时间带他去海市做检查,看看能不能重新做手术的。   上辈子她是在好几年后遇到那个老医生,他告诉过她,她大哥的脚要是年轻的时候没有耽误,是可以二次手术治愈的。   重生回来,她第一时间就去找那老医生了。   她着急买摩托车,也是不想让大哥的脚再受到劳损。   “那来活了总得做啊。”   老头随口回了句,想到什么,他讶异的瞥一眼陆娇问了声:“怎么,叶岺犯这么大的事儿,差点坐监你们不知道?”   差点坐监。   陆娇心狠狠一沉。   “我们该知道什么?”陆娇眼色冷冷的看着老头反问。   “该知道我大哥为厂子里跛了一条腿却被亏待排挤?”   “该知道我大哥分明是工程师的水准,却被安排去扛货?”   “还是该知道这样亏待有功员工的厂子早晚该倒闭?”   “你这小姑娘嘴怎么这么毒呢,说话这么难听呢!”   老头在家具厂干了几十年,对家具厂维护得很,他听到倒闭两个字一下子急了。   “叶岺这样子可不是厂子的错,他自己该的,谁让他自己弄坏了厂子里的机器,那可是厂子里花重金买回来的机器,造成了厂子的严重损失,领导调他岗不是应该吗?”   “呵,”陆娇冷笑一声。   “我不知道那机器是什么情况,但我大哥他没把握的事从来不会弄,厂子里的东西他更看得比自己命还重,他救机器有可能,弄坏却是绝对不可能。”   “这里面不是有陷害,就是发生了什么让我大哥背黑锅了!”   陆娇说到这里,看了眼老头,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这些你们未必不知道,没听说,只是都喜欢当睁眼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老头脸色瞬变,他站起来勃然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事证据都出来了的,抵赖不了。”   “呵。”陆娇懒得和老头子扯,她转身就走。   厂子后面那条街陆娇知道,那是家具厂家属院的街,腾了一间屋出来装辅料,后来家具厂落败,那条街也出了名的脏乱差,当初他们把厂子收购过来,废了不少劲儿给整顿。   陆娇骑着车没多久就到了地方,两排平房居多的街道,这会儿大概都在上班或者午歇,街道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陆娇毫不费劲就找到了正在大太阳底下扛木头的叶岺。   他今天穿的海天蓝短袖衫,这会儿他身上的衬衫被全部汗水浸透,原本的浅蓝变成了深蓝,白皙的脸被晒得发红,头发也全被汗水打湿了,发尖仿佛随时会有水滴落。   他一只脚是跛的,本身也没做过多少重活,那木头厚重,他扛得很费劲,脚也跛得更厉害了。   可能是木头太重,他的伤脚承受不住那个重,陆娇注意到他趔趄了一下,陆娇下意识要冲过去,但刚迈出一步,她又生生停住了脚。   她不能过去。   大哥不会愿意她看到他的狼狈样。   她的大哥,一直很在意自己在弟弟妹妹面前的形象,他想成为他们的榜样,他不会想让他的妹妹发现他从大工程师跌落成了辅料工。   陆娇抬手狠擦一把泪,回身去溜着摩托车悄声走了。   这个时候的摩托车发动的时候轰鸣声大,这条街又安静藏不住什么,陆娇不敢去轰油门,她只能一点点把车溜着走,一边溜,一边忍不住掉泪。   她从来不知道,她大哥曾经遭受过这样的磋磨。   叶岺生得温润的长相,他的性格也偏温敛,从十几岁的时候,他就喜欢研究木头,喜欢上了木工,十七岁中专毕业,他就进了这边家具厂。   他木工上的天分很高,画图创新设计也厉害。   陆娇还隐隐有印象大哥腿没出事的前两年,大哥来海市看她,那自信满满,神采飞扬的模样。   他当时对她说:“娇娇,大哥已经出师了,当上大师傅了,大哥做的沙发拿去鹏城那边参展,还被外国商人看中了,下个月,大哥就能长一级工资。”   “今后你想要什么,大哥都能给你买了,大哥一年也可以多来几次海市看你了。”   但是,一场家具厂的大火,就为了护住那点机器,大哥的脚跛了。   那之后,他再没去过海市,再没和她说过工作。   他为家具厂付出了整整八年,付出了一条腿,最后竟然是得到这样的待遇?   难怪,难怪当初大哥会离开这边单位去那边小家具厂上班。   难怪当初他们收购这边厂子的时候,大哥的情绪那么复杂。   这个地方负了他,亏待了他。   城南家具厂。   她会讨回来的。   陆娇脸上发狠,脚下重重轰一下油门,方向一拐往市中心去了。   上辈子她和顾遇定情,却并没有很快和他结婚,性子要强的关系,她一直想做出自己的事业。   她从国外回来,那时候国内网上购物刚刚起步阶段,她抓住那一波,做起了平台家居。   吃第一波红利的关系,加上她选品合适,质量也把控到位,她很快打开销路大赚了一笔,之后她又联合大哥稳扎稳打开家具厂,正式做起自己的品牌。   她回来前,家具市场已经开始不景气,但他们的易安家居销售依然名列前茅,逐年增长,国内外销量都很好。   重生回来,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网络,各地展销会却很红火。   所以她一开始是计划先弄个店面,画几张图,找厂子代加工,通过展销会拿订单,等有一定积累的时候再办厂。   她在来余暨之前,在海市那边还借着陆正海的名头联系了两个家具厂,人家都答应她,只要量够,人家可以给她代加工。   但城南家具厂刺激了她一把,这一波,她决定要一次搞个大的。   她不但要弄门面,她还要直接开家具厂,办家具展......她要提前把易安家居的名头打出来,抢占余暨家具市场,让城南家具这种只知道吃老本的家具厂早点瘦下去。   现在,她打算去把房子和店面落实下来,顺便找个地方安置这辆目前不适宜送出去的车。   陆娇先前来市中心逛过,这边大街小巷一些电线杆上都有贴一些租赁信息,陆娇粗粗扫过一些,都不是很和她心意。   她就不打算自己像个无头苍蝇满大街乱转了,那太费时间。   余暨作为省城的南大门,一定程度上跟上了省城的步伐,虽然这个时候地产中介公司还没催生出来,但随着这几年外来务工和做生意的人多起来,余暨已经开始有不少人在做房屋出租买卖中人。   陆娇上辈子的其中一份兼职就是房屋中介。   林岚,上辈子余暨有名的中介人,也是她曾经的老板。   她做中人一直很成功,后来中介公司也开得很大,顾氏集团和他们也有合作。   她记得她曾经听林大姐说过,她八十年代经济刚开始的时候就在做这一行了,她那会儿手里拥有的房源是余暨最多的。   陆娇隐约记得她家地址,就住在市心桥一百八十八号,她借着买水的由头去边上副食品店和店老板娘确认好,便找了过去。   市中心这边的房子,现在错乱复杂,有重建的三层小楼,一层的平房,也有前店后院的两层旧式小楼。   林大姐家的房子就是前店后院格局的,边上开着一条小巷,院子后面连通边上的市心桥。   陆娇从小巷进去,小门关着,门上挂了块房屋中人的牌子。   “林大姐,你在家吗?我想找你看套房子。”陆娇抬手拍了门,在门口喊道。   “在家,在家,来了,等一等啊!”院里很快传来一声响亮的回复。   陆娇耐心等了一会儿,没多久,门就开了,出来一个三十来岁,身材中等,圆脸,打扮却很时髦的大姐。   到底共事过两年,虽然记忆有些远了,陆娇还是一眼认出来,这就是林岚,她笑着和她打了招呼。   “林大姐。”   林岚看到陆娇,眼里先划过一抹惊艳,很快,她就问道:   “是你要看房子啊?你这么小就要在外面租房子啊,你想看哪套房子?怎么找过来的?”   “是,我从海市过来,准备在这边发展,我那天找房子的时候听人说起你,说你手上很多房源,特地问了你住址找过来的。”   “噢噢,是这样啊,那妹子你想找什么样的房子?”   听陆娇是从海市过来,林岚脸上更热情了些。   “你要不先进来坐?详细说?”   “我手头房源是不少,我自己光脑子里记也就那么些,很多都记本子上的,你得把想要什么样的给我说了,我给翻翻,寻摸着合适的再带你去看。”   “嗯,行。”陆娇点头应下,跟着一块儿进去了。   林岚在家做房屋中人,专门在一楼收拾了间屋子出来待客用的,门口也挂了块房屋中人的牌子,里面弄了张简易办公桌,再茶几,长椅摆着,收拾得比较干净。   “随便坐啊。”进了屋,林岚伸手和陆娇示意一下,又去拿了热水壶过来。   “喝茶吗?还是给你倒白水?”   “林姐,你不用麻烦,我这刚买了水喝过,还不渴的。”陆娇刚走到长椅边,闻言她忙道。   “哦,那行,不过我这儿还是倒一杯,万一等下说完事情你渴了呢。”   林岚笑说一声,拿桌上洗得干干净净的小搪瓷杯给倒了杯温开水递给陆娇。   “妹子,怎么称呼啊?”   陆娇双手接过搪瓷杯,再轻放回桌上,回了她:“陆娇,林姐你叫我小陆或者陆娇都行。”   “噢噢,陆娇。”   “那陆妹子,我给你说说我这儿的情况啊。”   “我这里房源不少的,你想要找什么样的,我都会尽力给你找到,你要谈价什么的,我也可以去帮你谈,就是事成后的话,如果租一年的话,我要拿一个月租金的茶水费,租半年,我拿半个月的茶水费,你看下有没有问题呢?”   林岚是比较直接的人,她拉了一张小木凳坐下后,也不啰嗦,直接把她这儿的规矩给说了。   一年一个月的茶水费,其实和后世是差不多的条件,陆娇没什么不能接受,况且她清楚林岚的为人,她这个人有一是一,只收茶水费,租金和押金这块却不会乱来,不是那种黑中介,哪头都想占。   “行呢,我没问题的。”陆娇坐去长椅上,把挎着的包包放腿上,爽快应了下来。   “就喜欢妹子你这样爽快的。”林岚闻言,立马笑道。   “那妹子你想找个什么样的房子,你给我要求说说吧,我给你找找看。”   “嗯,是这样,”陆娇把要求说了说。   “我是打算做家具生意的,想找个前店后院的房子,也不要求周遭一定要是卖家具,但最好的话,是周围能够挨靠着一些,价格都好说,反正只要是市价我就能接受。”   “另外的话,我要得比较急,最好是今天就能拿到钥匙。”   “做家具生意的话,那只能文化路那边咯,那边就是卖家具家私,再床上用品的多,后面一条街是通惠路,卖摩托车,自行车这些的。”   林岚对整个余暨都了解得透透的,陆娇一说,她就判断出哪里适合了。   “不过你这个要得也太急了一些,我手里有些房子人家房主还没把房子腾出来的呀。”   “您先帮忙看看有没有吧,要是实在没有的话,也没关系,我等几天。”   陆娇没说自己要放车的事,她也知道她找的有点急,只能尽量找了,不行就把车子骑去幸福车行放两天。   林岚闻言就笑了,她先前说什么记忆不好其实也是托词,只要过过她手里的房源,她都自己亲自去跑了一趟,哪哪什么情况她门清。   先前把陆娇叫进来谈,那主要还是和她说说她这儿的规矩。   见陆娇把话说道这份上,她也没藏着掖着了,直接道:   “有倒是有的,我手里好些文化路上的房子,你提的这些都满足的还真有一家。”   “那家原来是租给人卖床单被套的,他们是自己做自己卖,生意还不错的,但那家儿子赌博,欠了不少钱,被追债的逼得躲债去了,那边房东人在外地,就托给我给她出租出去了。”   “房子就在文化路上,后面是和通惠路那条街相接的,是一条小巷子,那店面面积还双开门的,有一百多个平方呢,挨着他们家开的两家也是卖床上用品的,不过对面有两家是卖家具和橱柜的。”   和通惠路相接,那不就是在车行边上,陆娇心头微动,她知道那边,那边以后就是家具市场聚集地,余暨的只要买家具,第一个跑的地方。   这是最好的地方了,比陆娇预料的好很多。不过她也没立即表现出来,只说道:   “听起来倒是不错,林姐你现在有空吗?方便带我先去看看房子?”   “可以是可以,这家钥匙都在我这儿呢。”   林岚说道,却在这时候停了一下:“不过那一家租金不便宜,他们还要求年缴的,押房租三个月,一次性付清呢。”   林岚这话说出来,陆娇脸色就淡了下来。   “现在余暨的房子,大部分是交三押一,一次交半年的都少,一年的还要收押金的,我还真没听说过。”   她目前虽然不差那几个租房子的钱,但钱这东西最不耐花。   她那大几万,真办厂根本不够,她还得另外想法子搞笔钱的。   所以,想让她当冤大头不可能的,她不去坑人,别人也休想来抗她。   陆娇这副神情,林岚却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她先前看陆娇年纪轻,又看着不像是什么经过事的,难免拿乔了下,也稍微把房子要求提得高了些,毕竟这样她一次性拿手里的茶水费也多些。   要以往,林岚倒不至于为了这几个钱就砸了自己招牌,但这里她娘家那边在造房子,有点缺钱,她也就适当的抬了抬,没想到人家门清呢。   “这个,怎么租的方式,倒是可以再谈的,房东那里也没说死。”   “要不这样,我们先看了房子,觉得合适再谈?”林岚收起那些小心思,小心看一眼陆娇提议道。   陆娇没反对:“行吧,先去看看房子。”   “那行,那我拿钥匙,文化路这边说远不远,说近也不算近,走路要二十来分钟,要不我骑自行车载你过去?”看陆娇同意了,林岚松口气,又问道她。   “不用,我自己骑了车来的,林姐你给我说地方,我到那儿等你。”   陆娇没提要载林岚的话,经过先前那一遭,陆娇对林岚又有了个新的认识,人还是不能光凭上辈子的主观印象对一个人做判断。   千人千面,这也算给她上了一课。   陆娇这会儿对林岚有了防备,自然也没先前那么好态度了。   林岚也看出来陆娇态度冷下来,她感到有些后悔,神色微微不自然的笑道:   “骑了车的啊,那行,那妹子你到文化路那边的三岔路口等我吧。”   “嗯,行。”陆娇点头应下,拎着包出去了。   林岚家离文化路那边走路二十分钟,骑车却几分钟就可以,陆娇到山岔路口等了一段,林岚才到。   看到陆娇骑的摩托,她不禁又看了眼陆娇。   这年头,家里买得起摩的,还能拿出钱来做生意的,有几个是简单人家啊,尤其是还这么年轻。   林岚心里越发后悔,自己先前看走眼了,不该贪图那点,之后,她待陆娇的态度也更慎重了。   看房过程中,她再没敢耍什么小心思,先带陆娇去看了店面,介绍得也仔细。   “呐,你看看,这店面位置还可以,入口第三家,不算很里面,不至于被拦客,这边生意也不错,先前那家做床上用品的,靠着这家店还在余暨买了房。”   “再店里面,方方正正的屋子,就中间两根梁柱,也不算占位置,总的来说还是不错,楼上呢还有个阁楼,也是一样的格局,你可以用来做库房,也可以住人。”   “边上你刚才看了吧,两边都卖床上用品的,你斜对面是卖家居的,再边上是卖一些卫浴,不过他们的款式都很简单,你要是家具款式好,又多,肯定客人还是往你这里跑的。”   林岚拿钥匙把大门打开,拉了一盏灯和陆娇介绍道,看陆娇看得仔细,她也没急,停下来在边上等着。   “我刚才进来对面第一家,那家也是卖家具的,我看门头是袁氏家具,他们和余暨袁百万家有关系?”   “你认识袁百万?”林岚愣住,她惊讶一声。   在余暨,但凡做了点生意的,很少有人不知道袁百万。   袁百万人如其名,家有一百万,而这个称号,在八十年代初就跟着他了。   这些年,他在余暨开舞厅,垄断余暨除国营厂外的所有纺织印染,超过曾经的肖首富,成了余暨有名的有钱人。   去前年开始,他们家还开始做起工程,如今市中心的那栋小香江百货大楼,就是他们的。   但仅仅是这样那倒不算什么,只袁家行事霸道,凡是他们做的行业,你进来喝口汤可以,想吃肉骨头,那你的肉骨头得先断一根。   所以,袁家是让人惧怕的存在。   林岚也是做中人后才知道袁家的行事。   听到陆娇轻描淡写提起袁百万,林岚心里一下不安起来,她试探的看向陆娇:   “那个,陆娇妹子,你和袁家是?”   “没什么关系,我就是听说过袁家名头,问一下,以免冲撞了。”看出林岚的不安,陆娇笑一下回道。   “哦哦,是这样啊。”   林岚闻言放心了,她立即道:“妹子你不用担心,那家我先前就打听过了,他们和袁家没什么干系,只是恰好姓袁而已。”   林岚这么解释,陆娇却知道不是,她听林岚说那家姓袁,她就确定了。现在的袁氏家居是和袁家没关系,但等他们家把小女儿送给袁家袁老二家的二儿子,袁氏家居就会正式并入进袁氏。   她前世和袁氏家居从海市干到余暨,一直到后来袁氏暴雷倒闭才消停。   这辈子也早晚要对上。   没什么好怕,只是她得多去了解了解情况了。   “是这样啊,好,那我放心了。”陆娇收回思绪,笑回一声,又说:   “林姐,你带我去后面住房看看吧。”   “诶,行。”林岚应一声,和陆娇出来店里,把店门锁好,从边上巷子里进去了。   巷子是很窄的一条巷子,只够过一辆三轮车的宽度,穿进巷子,里面稍微变宽一些,总共四户人家围城的一条大巷子,林岚带陆娇进去的是靠右第二家。   “这边住的人家都比较简单的,一家是早餐铺,他们自家的房子自家开店自己住,一家是一大家子住,外面店面房租给人卖床上用品了,一家是边上床上用品的,还有一家就是你对门的,房主似乎是个老板,店面给租了出去给人做副食品,房子是那老板和他弟弟在住,不过两个人忙的,平时不经常回来,都没什么问题。”   说得很详尽了,林岚把院门打开,陆娇看了看,二层老式建筑的房子,一楼一间正堂,两边各两间屋,偏角一间厨房,一间杂物间,厕所在最边上。   院子弄得还算干净,不过没有人住,看起来多少有些破败。   陆娇感觉还算可以,这会儿也两点多了,她想赶紧弄好回去,便问道:   “感觉还行,店面和住处一起租要多少钱?”   林岚经历过先前那几遭,这会儿再不敢小瞧了陆娇了,她如实道:   “妹子,我也不瞒你,房主人靠考上京都大学,现在已经定居京都了,这边房子他委托我帮他打理的,租金呢,我比照边上的给你,一个月这个数,你看行不行。”   林岚说着,比了一根手指。   不便宜的租金,这会儿余暨一个高级工人一个月收入也就那么点儿,但余暨的房子,以后只有更贵的。   “妹子,这个价格真的不贵了,主要他房子宽敞啊。”   “租金付费方式呢,咱们也不讲那么些虚的了,还是按市场行情来,交三押一,你看怎么样?”看陆娇没说话,林岚又赶紧劝道。   这套房子其实空置有段时间了,看的人不少,但都因为租金不合适没租成,林岚心里很想赶紧成交了,毕竟一直空着,房主着急,下次不一定再把这个房源给她了。   “行吧,那房主不在,林姐你能做主签合同吗?”陆娇做深思的想了想,点头道。   “能的,能的,咱们现在就可以在这边签合同,我材料都带来的,文书也准备着,很快就能弄好。”林岚赶紧点头。   “房主房本虽然不在我这儿,但他去房管所那边给我弄了份授权的东西,绝对没问题的。”   陆娇知道这个时候租房子很多东西简单,九十年代的时候出现很多人被骗租,也是因为很多东西都不完善。   不过林岚应该不至于为了几百块钱就这样。   陆娇点点头同意了:“那好吧。”   材料都在,陆娇钱也在身上,两人进屋,把文书拿出来,准备签合同。   这个时候还不像后世租房租店面那么坑,租房合同都是一年一年租,租金年年百分之十这样翻。   这时候都是直接五年以上签合同。   陆娇和林岚签了五年的合同,五年内不得随意涨房租,确实周边都有涨幅的,也不能超过租金的百分之五涨幅,五年后享有优先续租权。   确定没问题,陆娇签了字,再当场给了房租和茶水费,陆娇也拿到了钥匙。   也是迅速,一个店面加一套房子,陆娇一个小时的时间就给搞定了。   “那妹子,这房子就交给你了,房主的意思,可以装修,但不能改建太厉害,你如果确实需要改建,和我说一声,我得和那边说的。”   事情弄好,林岚准备走了,临走的时候,她简单说了两句。   实际这些合同上也写了,陆娇点点头,示意知道。   “嗯,行,林姐你放心,我不打算大动的。”   “那行,那就这样,那我走了?”   林岚闻言放下心来,她说着,拿了布袋起身就要走,陆娇这时却喊住了她:   “林姐,不知道你手里有没有厂房的房源呢?”   “厂,厂房?”林岚惊一瞬,很快两眼放光的看向陆娇。   “妹子,你还要租厂房?”   “是有这个打算。”   陆娇其实只是先问问,要办家具厂,不是光租个厂房就行,里面的设备,人,像好的木工大师傅,油漆工大师傅,这两个是重点中的重点,是需要花时间精力和大代价去寻摸的。   设备她可以跑海市借陆正海的名头搞到,但是大师傅,这个她得问问大哥才行。   上辈子他们办厂,那些大师傅全是大哥给请回来的,但她现在还没和大哥谈呢。   不过先找着也行,反正她会劝通大哥的。   “我其实是打算开个家具厂的,林姐你要是有合适的可以和我说。”   “家具厂啊,妹子你是要自己干啊?”   林岚可真的是惊着了,她先前看了陆娇身份证,人才十九呢,这么小就要自己办厂了。   “倒不是我自己干啦,是我爸,他在海市做玻璃生意的,现在想来余暨这边来发展,所以让我先来看看的。”   陆娇知道自己这么年轻要办厂太打眼了,她把陆正海搬出来做了借口,反正他也就这点作用了。   “原来是这样啊。”   林岚闻言却更高兴了,她现在看陆娇,像在看财神爷,厂房的租金,那可是这店面房的十倍不止!   “妹子,有的呢,你想要租在什么地段呀,偏远些的还是就靠近市中心的?”   “你想要什么地段的,要多,我都给你寻摸来的。”   “偏远一些是哪些地方啊?”   听到偏远这个词,陆娇眼眸微动,她可没忘记,余暨后来成了拆迁大城,为此还滋生出了不少专门搞房屋拆迁工程的灰色产业。   她兼职那会儿认识一个江西姑娘,她老爸就是在余暨给那些拆迁户装修造房,妥妥的土财主。   “那余暨偏一些的地方可就多了,比如市北啊,桥南啊,还有那个大河村啊......”   市北,桥南,一年后的经济开发区。   大河村,余暨湖一期工程必经之地......   陆娇呼吸一下不畅了,这都是一年后上面就要推动的项目。   她要是买个厂房在那边......   余暨的拆迁赔偿很高的!   那是比倒卖国库券更多的钱,多数十倍,不,甚至可以更多,只要她在这一年内,不停的买买买......   有那么一笔钱,她不但可以扩张开家居事业,甚至在顾遇和袁氏对抗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出手为他托底。   一年时间,她这边稳定了,搬迁厂子完全不成问题。   一想到她可以当一回拆迁大户,陆娇心跳都不平稳了,她用力掐一把手指指节,勉强定下神,面上不动声色的和林岚道:   “远一点没关系。”   “我爸的意思是,厂子要办很多年的,厂房能买的话,尽量买下来最好。”   “不知道林姐能不能谈下来,当然,买厂房的规矩我也知道,只要能成,给您一个点的抽成。”   一个点的抽成!   林岚激动得脸都红了:“我去谈,我去找,妹子,你可放心,这事儿啊,我保管给你弄得妥妥的!”   “你觉得市北那些地方可以是不?”   “那边有厂房的,我知道的,有些是边上村委造的,八零年的时候,他们学那个肖首富办厂,造了好些出来,现在都空着呢,我去给你问问,尽量给你谈下来的!”   “嗯,行,那麻烦林姐了,实在谈不下来也没关系,我爸说,实在私下买不到就联系政府那边,买地自己建也行的。”   这条路其实也能走,就是要费更多的钱了。   钱啊。   她手里的钱还是太少了。   还得想法子从哪儿再搞笔快钱,要不,再跑几趟徽城郑城?   “妹子,你放心的,厂房我指定给你找着,不用造那么麻烦,还耗时间,你等着,过两天我就来找你的。”   林岚可不想把这么个大财主放跑了,她赶紧道,又问陆娇:   “对了,妹子,我找到地方了,也在这儿来找你?给你打电话?”   “这边我可能暂时不会常过来,我给你一个传呼机号,你到时候有消息了可以呼我。”   陆娇想了想,把顾遇的传呼机拿出来,看了看上面号码,抄给了林岚。   “那行,我问好了就联系你,你可千万要等我这边,我保准给你谈个好的厂房。”   林岚接过号码,仔细的收进她拎过来的布袋里,说道。   陆娇闻言便笑:“行呀,那这事就交给林姐了。”   林岚再三交代陆娇一定要等她消息过离开了,她走后,陆娇把房子仔细看了看。   房子上一任租户搬走的时候应该打扫过,整体都挺干净,搬的也很干净,这么大一套房,就一楼客厅桌凳留了下来,再二楼小阁楼那儿留了一张断了一节床腿的床和一个高低脚的柜子。   陆娇也不在意这些,反正她后面要住进来的话,所有东西都要现买的,她几处看看,去外面小店重新买了把大门锁,把摩托车推屋里放好,就出去坐车回去了。   到厂门口的时候,下午四点多,差不多快到叶岺下班的时间了,陆娇不知道叶岺搬那些东西伤着腿没有,就想早些给他把药煎了,等他回来刚好能喝。   不过她还没上楼,包包里的传呼机忽然响了。   陆娇拿出传呼机来看,传呼机是顾遇的,消息是别人给他发的,上面一串字符,是个号码。   陆娇看完,发现还有条消息,是两点多的时候的,那个时候她可能在骑车,没听见。   陆娇打开看,只一眼,她就看出是顾遇发来的。   问她到家了没有,上面还有他大哥大的电话号码。   陆娇看到消息,不禁抿唇笑起来。   看来那男人也没怎么恼嘛,这么快就给她发消息了。   嗯,下次还可以干......   家属院这边就有个投币式公共电话亭的,陆娇想了想,决定给他回个电话去。   毕竟得给他说下,人家给他发消息的事。唔,她也有些想他了。   今天发生的事挺多,她还刚搞了个店面下来,这会儿脑袋有些冷静不下来,她这会儿还挺想听听他的声音。   能煲个短时间的电话粥也挺不错。   公共电话亭在二号楼边上,说是电话亭,实际也就搭了个铁棚子,电话边上挡着防御的塑料罩。   这会儿麻纺厂还没下班,过路的人不算多。   陆娇左右看看,没再犹豫,她走过去,拿起电话,从包里掏出两个硬币放进收费槽里,拨通了呼机上显示的号码。 第22章 上门   市中心, 嗨了跳另一条街巷子里一家不起眼录像厅里面的一间休息茶室。   顾遇走进休息间,最里面梁毅正倒茶,扫眼看到他朝他伸长胳膊招了下手。   顾遇瞥见, 走过去,看梁毅穿着便服, 头上戴个帽子, 嘴上不知道哪儿搞来一撇胡子贴着, 他眼睛横了一下他, 抬手指指自己头顶又戴上的假发。   “干嘛弄得和那什么接头一样,还让我特地把这个戴上。”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陆娇提过一嘴秃头的原因, 顾遇以前对这假发感觉还挺好, 但现在顶头上, 总觉得不自在, 有些头重发痒。   秃头那两个字眼也跟在眼前似的,老晃出来。   “先坐。”   梁毅没立马说, 他抬手指指他对面的座位, 又给顾遇冲泡了一杯茶。   顾遇看他一眼, 坐下了。   “先前不是和你说了, 那桩案子查出点东西, 当时有人在我也不方便细说, 这才约你出来。”   顾遇坐下, 梁毅才抬手挡着嘴小声和顾遇说道。   “我刚才和你约好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反应太过, 总感觉有人跟着我,才让你改装一下, 我也去折腾了一下。”   顾遇听到这儿,神色凝重起来更多肉文在企饿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 他和梁毅不算多好的交情,但两人是高中同学,梁毅毕业后就进了部队,前年才转业回来进了余暨公安局。   他对梁毅多少有些了解,这个人第一直觉很厉害,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你确定你感觉到了?”   “你的感觉可从来没出错过。”   “从局里出来就感觉不对劲了。”梁毅认真点了点头。   “不过人应该是发现我可能察觉到,很快没跟了。”   顾遇却感觉事情更大了,从局里出来就有人跟,还能这么快发现梁毅有所察觉,足说明对方不可小觑。   “那案子你们不是都告破了?”   上游下游都一起端的,怎么还会被盯上。   “那些不能给你透露,我只和你说你的事。”梁毅默一刻,吐口气道。   “那群人里不是有个癞疤?他交代,当初他们来嗨了跳其实是有人建议的。”   “那人是他们下面一个‘客户’,我们把人弄回来,那人没认这个事,拷问了很久,人也只回了句,那个昏了头随口说的。”   “但我看得出来,那不是随口,只是目前还没法子撬开对方的嘴。”   “他犯的事不算重,估计在里面待不了多久。”   “那人什么身份?”顾遇眉头拢紧,问道。   梁毅看顾遇一眼,摇摇头:“这事牵扯到案件,还不能告诉你。”   “我只是来给你提个醒,多注意。”   “要是有人盯上了嗨了跳,没准儿后面还有手段,还有,我更担心,人家不止是盯上你嗨了跳,还有背后的你。”   “你是嗨了跳老板的事知道不多,但却很多人知道嗨了跳老板有几分能量,你懂我的意思吧?”   顾遇端过桌上的茶喝一口,许久才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   “其实,你有没有考虑把嗨了跳关了,或者转了?”梁毅看着顾遇建议道。   顾遇闻言沉默,当初开嗨了跳是他发现手底下有员工去袁家开的歌舞厅跳舞。   虽说只是跳舞,但袁家那边乱,谁知道将来怎么样,他担心出岔子才自己弄了一个。   现在工地是关键时刻,要是袁家那边记恨这次项目分他们食的事,从工地搞事......   “我会考虑。”   说着话,顾遇手边大哥大响了。   顾遇伸手拿起,接过:“喂。”   听筒滋滋两声,电话那头,陆娇便听见一道略微失真却属于他低哑磁性声线的声音。   这和两个人面对面说话是不一样的感觉,大概是这辈子的第一次通话,陆娇心莫名快跳了一拍,她不由紧了紧听筒,说了声:   “你在忙吗?”   “你到家了?”   顾遇听到陆娇的声音,一怔,旋即他脸色缓下,声音也变轻了,人还下意识从凳子上坐直了。   梁毅坐对面便看见换了一个人的顾遇,他脸上那些凝重沉闷霎时消散,眉目舒展开,眼里带了笑,唇角也微微掠起浅浅上勾的弧度,整个人仿佛春风拂面,精神焕发。   梁毅瞧着不禁轻挑了挑长眉。   顾遇却没搭理他,他本来想离开位置换个地方的,但这间休息室太小了,连个厕所都没有,突然起身,还会引起其他人注意,他干脆没动了,只微侧了侧,和陆娇说着。   那边陆娇也回他了:“嗯,我到了,先前没注意看传呼机,这会儿才看到有你消息。”   “哦,行,知道了,没事。”顾遇回道,他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实际他给打传呼机的时候反反复复犹豫了好久。   先前陆娇咬他那么一口,他心里跟被猫轻轻挠过一爪,痒得很,又抓心挠肝,说不出的感觉。   他去工地看一圈,出来坐车上就拿着电话拨号,拨出去又按掉,拨出去又按掉,折腾得大哥大快没电了,才打出去。   “嗯,对了,你传呼机上有条发给你的消息,上面有个号码,让你给回电话的。”陆娇捏着呼机把上面的号码给念了一遍。   顾遇的传呼机实际才刚买来没多久,知道号码的人不多,今天能联系他的也就那么几个人,闻言他抬头看了眼梁毅:“你给我打过传呼机?”   梁毅微愣一瞬,很快回:“嗯,对,先前见你一直没来,就用录像厅的电话呼了你下。”   顾遇听后,立马回了陆娇:“哦,没事,人找我谈事,见我没来,传呼机呼了我一下。”   陆娇听到他和人说话了,猜他在和人谈事情,也不打算多说了,本来要往投币槽里再投硬币的手也停下。   “你在和人谈事吧,那我先挂了?”   陆娇说着,唇轻轻抿起,她没着急立即挂,想听他说声再见的,却听那边顾遇忙回了句:   “已经谈完了,本来也没什么事,我准备走了。”   梁毅:“......”   “哦,是这样啊。”   陆娇听出来顾遇不想她那么快挂电话,她唇角不由轻轻上翘起来,手指捏着硬币轻轻一推,一枚硬币进了币槽里。   “嗯,对,我马上就走了。”顾遇说着,人真的起身,拉开了凳子。   录像厅用的刷漆实木长凳,带着厚重感,拉开时拖动木地板发出一声不重不轻的声响,透过听筒清晰传到了陆娇那边。   “你走啦?”   顾遇还没走,因为他看到录像厅老板准备去外面放碟片了,看他手里拿着的,还是最新刚热的港片,打斗场景激烈那种,这时候出去,外面肯定很吵。   这间小休息室环境一般,但这是老板特地弄出来给看录像累了的人过来休息用的,特地做了下隔音,这时候不出去才是最好的,但他心里有些不想挂电话,这是两个人第一次隔着电话说话。   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就好像两个人的心被一根电话线牵在一起了的感觉,让人割舍不下。   顾遇不想骗陆娇,就支吾一声,问她:“你现在在哪里给我打电话呢?”   “家属楼这边,这边二号楼有一个投币的电话亭。”   陆娇回道他,确定他已经出去,不忙了,陆娇没再着急挂电话,她也没那么多顾及了,她手不自觉扯着电话线,脚踢踢地上的灰,又低着头问了他:   “你,下午的时候,有没有恼啊?”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起,先前那让人缱绻旖旎的画面便瞬间从脑海里窜了出来。   顾遇心里又像是被什么挠了一把,他抬手摸一下下巴,咬得不深,上面的牙印这么几个小时过去已经消了,但牙印周遭先前感受过的温软濡湿似乎还清晰着。   顾遇指腹下意识在上面停留摩挲,又扬眉声音拖长的反问了陆娇。   “你觉得呢?”   “我哪儿知道啊。”陆娇头埋得更低,唇角的笑却越来越深了,眉眼都带着笑。   “你......”   陆娇张嘴想说什么,这时,她忽然发现眼前出现一道暗影,她下意识偏头,便看见一张脏污傻兮兮朝她凑近的脸,那张微微张着的嘴,还用带着土话音的蹩脚普通话喊着她:   “美人,漂亮的美人媳妇儿......”   太过猝不及防,太过意外,什么时候背后站了一个人都没发现。   陆娇吓得后背一凉,心都快骤停掉,她整个人慌得下意识后退抵到电话架上,肩上的链条包砸在铁架子上发出刺啦的声响。   “滚开!”   陆娇捂住听筒,朝傻子吼了一声,又抬起脚一脚朝他下腹踹了过去。   傻子大概没想到陆娇会动手,还一脚踹中他要害,他痛苦的蹲下了身去,但那双因为痛苦发红的眼却痴瞪瞪的还望着陆娇,嘴上还艰难的喊着她。   “美人,漂亮的美人媳妇儿。”   “我怎么了?”   顾遇那边没听到陆娇回,只听到一声刺啦声,他不由问道。   陆娇盯着还面色扭曲蹲在她面前的傻子,听见听筒里传来的询问,她攥紧听筒,勉强镇定的回了声:“没怎么。”   “那个,我硬币不够了,先挂了,晚些再打给你。”   陆娇说完这句,匆匆放掉了电话。   电话传来嘟嘟两声,挂断了。   挂得太快,顾遇有些没反应过来,捏着电话,轻拧了拧眉。   “对象啊?”   对面,梁毅见顾遇盯着挂掉的大哥大出神,问道。   “还没转正。”顾遇看他一眼回了句,人又陷入了沉思。   “还没转正?处对象还有个转正期呢,这我还第一次听说,你倒是会玩,有点意思,你......”   梁毅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那边顾遇却没功夫听他说了。   他感觉不对,陆娇不是做事一点计划没有的人,她硬币不够,不会和他聊先前的话题,那是明显两人要长聊的话题。   还有那声有点类似金属的刺啦声,顾遇想到陆娇包包的链带就是带金属的,他先前以为是包包不小心刮到哪里发出的。   但如果,不是不小心呢?   那么匆匆的挂电话。   突然的停顿不说话......   还有,在她突然停顿的时候,他好像听到边上响起了一道男人的声音?   她遇到事了?   顾遇脸色骤变,他顾不得和梁毅打招呼,扭头就往外冲,对身后梁毅的喊充耳不闻。   陆娇这边,正在和傻子僵持。   傻子可能神经迟钝,痛感没那么长时间,一会儿的功夫,他又站起来了,他还朝陆娇过来了,脏兮兮的手也伸了过来。   他看着陆娇的眼神充满了痴迷,像是认定陆娇是他媳妇儿一样。   陆娇见他过来,眼里闪过厌恶,她毫不迟疑,伸手拽住他的手使巧劲反手一掰,再次一脚迅速朝他踹去。   傻子又一次痛苦的蹲在了地上。   但他被打,望向陆娇的眼睛却更亮了,整个人更痴了,一直在喊:“美,美人,美人媳妇儿,陪我玩儿......”   陆娇听得一阵恶心。   “滚,再不滚我弄死你!”陆娇指尖紧攥住包,压不住戾气的朝傻子低吼一声。   傻子却听不懂一样,他还当陆娇愿意和她说话了,挣扎着又从地上爬起来。   傻子个子不高,身形干瘦,对付这样的人,陆娇根本不怕,但耐不住有人是打不死的小强。   陆娇看着他,越发厌恶。   真的晦气。   她看也不想再看一眼,转身就要走,傻子见了,起身急急过来拦她。   “媳妇儿,美人媳妇儿不走,陪我玩儿,看咪咪!”   “娇娇姐!”   远处,叶小俊看见陆娇被傻子拦着,他焦急的大喊一声,赶紧飞奔冲了过来,把陆娇护在身后,抄起手里的拳头猛地朝傻子飞去。   “傻子你他妈的找死!我娇娇姐你也敢拦!”   “你跑得倒快,老子一溜神的功夫,你他妈就溜出来了,我今天要打死你!”   叶小俊一边打,还一边喊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伙伴:“还愣着干什么?”   “给我一起揍,这个家属院的害虫,败类,不能因为他傻就轻饶过他!”   都是嫉恶如仇的一群半大小子,他们先前还随叶小俊见过陆娇,都很喜欢陆娇这个姐姐,这下看到傻子又欺负人,还是欺负的陆娇,哪里能忍,一个个的拳头都挥过去了。   傻子这下像是终于知道痛了,呜呜大哭起来,一边哭,嘴里还一边喊着那句美人媳妇。   陆娇难得没有拦叶小俊揍人,她听着傻子那一声声美人媳妇儿,心里厌恶不止,只要不出人命,她今天一定要给傻子一个教训。   傻子闹得厉害,叶小俊越听越火,打得越发狠。   这个时候麻纺厂还没下班,但家属楼有退休在家带孙子的老头老太太,也有恰好上晚班的人,听到动静都出来看了。   有几个老人怕打出问题,过来劝了两句。   他们也不知道情况,都当叶小俊带着人在欺负人呢。   这时候,傻子那个豁得出去的奶奶也匆匆跑来了,一边跑,一边焦急的喊:“光子,光子。”   “你们这群畜生,不是人的东西,我光子他是个傻子,你们都欺负。”   “杀千刀,要遭天收的玩意儿,你们快停手,我告诉你们,我家傻子要出了事,我要你们赔命!”   老太婆手里拿着根棍子,她冲过来对着叶小俊的头就要砸去。   陆娇看见,赶紧上了前扯住她衣裳,去夺她手里的棍子。   “哪里来的小娘皮,你找削!”   老太婆差点被抢了棍子,骂一句,转身就和陆娇扭打起来。   老太婆别看人快有六十了,但她身体壮,力气也不小,对付她不像傻子那么容易。   陆娇用尽了力气,再靠以前和顾遇学的几招防身术才勉强能接上老太婆的那些手脚乱踢乱抓。   但她身上背着包包,又要去抢老太婆手里的棍子,还要避开老太婆狂吐的唾沫,并不那么方便,没一会儿功夫,她头发就被扯乱了,脸也被老太婆大拇指的厚指甲给划了两道。   叶小俊从打傻子的混战里回头,见到头发被扯散的陆娇,他脸色一变,用力踹一脚傻子,赶紧过来帮忙。   “娇娇姐,你怎么样。”   “死老太婆,你他妈的!我今天跟你拼了!”   叶小俊人小,力气却不小,也不怕脏不怕打,他一加入,老太婆立马不占优势了。   老太婆又泼又横,她一看不对,人立马往地上倒,也不还手了,就躺在地上打滚。   “不得了,不得了,杀人了,要杀人了!”   “这是要我们祖孙两个的命啊!”   “欺负人啊欺负人,看我们家死的死,伤的伤,傻的傻,就要我们家全家不能活啊。”   “苍天啊,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啊,看看我们家,随便是谁都能欺负了啊!”   “我家儿子儿媳为了厂子没了命,大孙子也因为厂子现在还在医院躺着,结果现在,人家连我家傻孙子都容不下了啊......”   “死老太婆,你他妈少颠倒黑白,明明是你家傻子对人耍流氓,你他妈......”   叶小俊嫉恶如仇也冲动易怒的年纪,见到老太婆这样,他又要上去揍人,这时,远处却传来一道喝声:“叶小俊!”   是叶军山来了,他身边还跟着边丽芳,显然是刚才开打的时候就有人匆匆忙去喊了他们。   不过他们可能并不清楚事情具体,看到叶小俊和几个人围站着,傻子和老太婆躺在地上哭嚎,再边上陆娇披头散发的。   他以为是叶小俊和人一起欺负了傻子,再把老太婆也打了,陆娇因为帮忙受了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上来就朝叶小俊屁股上踹了一脚。   “你反了天了你,惹什么事!”   叶军山这一脚来得太快,陆娇都没反应过来,叶小俊直接被踹得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陆娇赶紧去扶了他。   叶小俊被这么一脚踹,委屈得不行,他稳住身型冲叶军山嚷道:   “爸!我惹什么事?分明是傻子,你知不知道他对娇娇姐......”   “姨爹,我要报警!”   “我要告傻子流氓罪!”这时,陆娇打断叶小俊的话,和叶军山道。   要是事情没闹大,陆娇可能想办法避开也就算了。   但现在事情闹大了,家属院是非多,不管这事怎么处理,最后肯定会有一波流言蜚语冲向她,既然都要受着,那她干脆把事情再闹大点,替家属院的小姑娘们把傻子这个祸害除了。   傻子那个德行,看到小姑娘就往上扑,还喊人媳妇儿,不管他是被人教唆成这样还是在哪里看了什么有样学样,他继续留在家属院,早晚会出大事。   万一,他下回得逞了呢?   那一个大好年华的姑娘就会被毁了!   陆娇想到傻子无声无息的突然靠近,还有他被打依然盯着她的那赤.裸.裸发亮发痴的眼神,她再做不到忍耐。   这个年代流氓罪很重,余暨这两年还在加大力度严打,顾遇当初被那女人算计成就是因为这桩。   傻子的情况,定流氓罪不容易,但他接连两次的犯事,完全可以把他送去精神病院进行管制了。   陆娇心里下了决定,她再次看向了叶军山和边丽芳:“姨爹,大姨,我要报警,我要告傻子!”   “我要告他流氓罪!”   陆娇说这话的时候,她眼圈红着,再加上这披头散发还脸上划出一道口子的样子,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边上边丽芳神情顿时大变,她慌忙走过来,拉住陆娇的手不住看她。   “娇,娇娇,那傻子对你,对你做了什么?”   老太婆大拇指喜欢留指甲,陆娇和她扭打的时候,她又喜欢掐人,抓人,这会儿陆娇脖子上,脸上都是被老太婆揪扯出来的印子,陆娇皮肤白,有印子就明显,她皮肤还嫩,这么会功夫,有些伤处已经青紫,红紫了。   身上的运动衫领子也有被拉扯坏的痕迹,看着就吓人。   偏边上这时候还有人开口道:“先前我远远看小俊打傻子的时候,听见傻子在大声喊你外甥女媳妇儿呢,他是不是瞧上小姑娘,对她做了什么?”   “放你娘的屁!”   躺地上撒泼打滚的老太婆听到陆娇说要报警的时候就吓着了,她先前一心救孙子没顾得上看陆娇,陆娇上来撕扯她,她下意识就和人打了,她也没注意陆娇当时什么个情况。   但她自己孙子自己清楚,会从老家接回来也是因为在村子里惹了事,陆娇生成那个样,傻子先前还真有可能对陆娇做了什么,但她不能承认这个,当场就冲那说话的人吼道。   “我家光子能对这小娘皮做什么?”   “最多看这小娘皮穿得骚,上去和她说两句话!”   “你他妈的,赖招娣你说什么?我他妈撕烂你的嘴!”   “我好好的外甥女,你他妈的,我要你们死!”   边丽芳本来就被陆娇身上的印子刺激得不行,听到赖老太婆的话,直接气疯了,她冲过去就朝老太婆抓打起来。   “赖招娣你个烂娘皮,你不是妈生的,你有什么脸在这里嚎,你他妈的,你嚎什么,你家那傻子,才该被天收的,才该死的!”   边丽芳气疯了,和人拼命一样下起狠手来,老太婆完全抵抗不了,没一会儿就被打得抱头直躲,她一边躲一边朝边上的人求救。   但她家傻子,这都祸害第二个了,在场好些人家都有姑娘的,哪里愿意来帮她,只要不出人命,都看着边丽芳打。   倒是陆娇,怕边丽芳被老太婆反抗的时候伤到,去拉了她。   “大姨,大姨别打了,我们报警,报警就行。”   边丽芳被陆娇拉住,下意识想挣脱,但看着陆娇分明狼狈却着急她的样子,她一下不动了,她用力抓着陆娇的手,扭头便冲叶军山嘶吼道:   “叶军山,报警!你给老娘赶紧报警!”   “今天老娘豁出去,就是不干了,老娘也要把那畜生送进去!”   叶军山这会儿也气得脸色铁青。   他没想过这样的情况,或许是一开始下意识不想这样去想,听到那傻子还缩在地上喊漂亮媳妇儿,他没忍住冲上去朝人狠踹一脚,要他闭嘴,又气声道:   “好!报警!我们报警!”   老太婆听到这一声,本来缩着身子在忍痛,闻言她又挣扎着嚎起来了。   “不,不能报警,不能报警,我光子不能进局子,不能去坐牢…….”   “我光子是傻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傻子就可以犯罪了?没有这个道理。”   叶军山彻底怒了,陆娇的出事,让他深恨当初没能劝说成那几个怕事的领导不放人,他管也没管老太婆的闹,说一句:“今天你就是死我面前,我也要报警!你自己寻死,怪得了谁!”去边上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老太婆疯了一样跑上去拦,但这回,她直接被叶小俊和边上的小伙伴架住了,不管她怎么威胁,都没人搭理她。   余暨市不算小,派出所也分区划片,麻纺厂这边属于城南,归城南派出所,离麻纺厂并不远。   十分钟的时间,派出所的人就到了,同时厂里上次处理娜娜那事的厂里领导听到信也急急忙赶了过来。   派出所的人一波找边上的人问情况,一波找陆娇录口供了解情况。   陆娇没有特别添油加醋,她把傻子从背后靠近她,喊他媳妇儿,还要来抓扯她的事都说了。   傻子先前就有犯事,娜娜一家因为娜娜这两天一直做噩梦哭,恨着呢,陆娇报警,他们也过来了,也要报警。   厂领导一看,知道这事拦不住了,也不拦了。   老太婆想闹,但她被架着动弹不得,她家男人来了,这回看厂领导都烦上他们了,他还得为医院的大孙子着想,不敢再闹了。   陆娇的情况狼狈,看着也像吓得不轻。   确定陆娇除了轻伤,身上没有受到别的实质性伤害,派出所的人没叫她跟着去派出所那边,在这边了解完情况,一个个做了笔录,说一声后面有情况再联系他们,把傻子带回去了。   虽说是个傻子,但也要进行调查一番,看看有没有人唆使,还要找专业人士评估判定他痴傻的程度。   “小娘皮,你们这么为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你们会遭报应,不得好死啊你们!”   孙子被带走,还不知道后面结果会怎么样,老太婆恨红了眼,派出所的人一走,她老伴儿把她从叶小俊他们手里弄出来,她又发狂的朝陆娇这边扑过来。   “你的孙子是人,别人家的就不是人了?”   边丽芳一直护在陆娇身边,看老太婆扑上来,她上去一把扯着老太婆头发,再左手一巴掌,右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你还想他留在外面祸害多少?像他这样,就该进去,只有进去,家属院才有的清净!”   “上回就该报警的,放了,放了的结果呢,你们好好看住人了?既然你们看不住,就该让警察来管!”   “这事是我们对不住,但光子他确实是什么都不懂的,招娣也是心疼孩子…….”   老太婆被边丽芳打得惨,她老伴想上去帮忙,却被叶小俊带人给拦住,叶家人齐心,陆娇又一直是他们最重要的人,这次就连胆小的叶妮,听到姐姐出事的消息,都跑了下来,这会儿也恨恨的看着老头老太婆,一边紧紧的挨在陆娇身边把人护着。   老头子帮不了忙,又开始卖起惨来,他双手作揖的求道:   “算我老头子求你们了,饶过招娣吧,别打了,我们大孙儿在医院躺着,小孙儿被带走,我们已经活不下去了。”   老头这话是说给厂领导听的,但这回厂领导在宽抚叶军山这头,没搭理他,周围看热闹的也没吭声。   就连缩在人群里一直和边丽芳不对付的蔡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也罕见的没有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她看边丽芳揍老太婆的狠样吓着了,还有些畏畏缩缩的。   “我家的孩子我自己疼,谁动我家孩子,我边丽芳就和他拼命,你们两老口给我记住了,再敢来我家撒泼,我见一次打一次。”   “我也不怕你们寻死逆活,自己找死,谁管得着,我又不是你们爹妈!”   边丽芳打够了,狠话放下去,见周围看热闹的人多,陆娇衣裳还都被拉破损了,这会儿身上披着叶妮拿下来的一件长袖衬衫也依然挡不住狼狈,边丽芳没再多待。   她喊了一旁在和厂领导说话的叶军山去卫生所那边给陆娇拿外伤药回来,一边叫上叶妮叶小俊,揽着陆娇上楼了。   “那傻子碰到你没有?”   “有没有哪里受到伤害?你不要不好意思说,要真的哪里伤到了,我们要去看看的。”   到了家,边丽芳叫了叶小俊和叶妮拿桶去开水房打热水回来给陆娇等下洗澡,就赶紧问道陆娇。   哪怕她听陆娇录过一回口供,她也不放心,她怕陆娇是有顾忌,不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她更怕陆娇会受不了这一遭,犯傻,她眼睛发红,看着陆娇,哽咽。   “娇娇,别怕,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给大姨说啊,没关系的。”   “没有,大姨,傻子扑上来的时候,我把他给踢开了。”   陆娇看边丽芳难受得不行,她忙和边丽芳说了实话。   “大姨,其实我没什么事,也没受到什么伤害,我当时躲得很快,小俊也来得及时,没发生什么,身上的伤,都是傻子他奶奶弄出来的。”   “我当时那样,只是想把事情闹大一些,我们有十足的理由报警。”   “傻子那个德行,不报警不行,他这次要逃脱了,以后还会来纠缠,不是纠缠我,就是别的姑娘。我想着事情已经闹出来了,还不如闹大了,免得家属院别的姑娘再遭到这种事。”   “对不起,大姨,当时那种情况我不好和你说我没事,让你和姨爹担心了。”   边丽芳愣一瞬,像是确定:“你没事?”   陆娇知道她真的把边丽芳吓到了,她心里内疚得不是滋味,赶紧又肯定的点点头。   “大姨,我真的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边丽芳眼里的泪一下滚出来,喜极而泣。   “还好你没事!你不知道我当时都吓死了,就怕你…….”   边丽芳先前真的气疯了,也吓死了,她当时看到陆娇那副狼狈的样子,只恨不得手里有把刀,能把傻子给结果了。   她甚至恨上叶军山,要不是他们那帮人上次没处理好事情,今天就不会连累到陆娇。   “你做得对,当时是该那样做,那傻子,不把他关进去,他早晚成祸害。”   事情过去了,边丽芳没提她心里最深的惧怕,她抬手擦一把泪,恨恨说道。   “大姨,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   看边丽芳没怪,人也缓过神来,陆娇松一口气,她去立柜那给边丽芳拿了张草纸给她擦泪,过一会儿,她看边丽芳渐渐平静下来了,她犹豫的一下,又开了口:   “大姨,这次的事报了警,可能后面大家会有不好的话议论我,到时候你和姨爹听到不要生气,我不在意那些。”   陆娇还是决定提前给边丽芳说一声。   她是经历过一世的人,最知道流言杀人。   家属院是非多,平时也喜欢各种八卦谈论别人家事。   这事的事闹这么大,后面风波肯定不会小。   大家肯定会议论揣测她到底有没有被侵.犯,甚至会议论,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太漂亮了,穿得太好看了,才会惹到傻子……   这些,都有可能发生。   陆娇是活过一世的人,上辈子比这更差的名声她都经历过,早不在乎这些了,但她很担心大姨和姨爹会气着。   边丽芳闻言,脸色微僵,她在这家属院待了十几年,什么情况她再了解不过,几年前厂子里还出现过谣言杀人的事,她哪里不知道陆娇的意思,她先前在楼下就想到了。   要是先前,边丽芳肯定很在意,但现在知道陆娇没什么事,她只感到庆幸。   傻子那个反应她也看到了,被带走的时候还在盯着陆娇喊媳妇儿,像认定了一样,要是今天不报警处理,后面也会被缠上。   怎么都逃不过人家的议论,这样解决反而是最好的。   只是,流言这个确实要想个办法,前几年发生过的事,她还没忘呢。边丽芳心里犯难,却没表现出来,她摆摆手道:   “我知道,嘴长别人身上,让她们说去,不理会过不了多久她们就消停了。”   “要是传得厉害了,你姨爹会出面去处理的,厂里也不会坐视这种事传得厉害。”   这事出来,厂里职工肯定会有意见,认为厂里领导无能,这个时候,他们是最巴不得这事赶紧过去的,不会放任这个事情发酵。   “行了,不想那些了,既然做了,咱们就不怕。”   边丽芳说完,看着陆娇脸上脖子上的伤,她又愤愤。   “那死老太婆,下手那么重,家里还有点热水,你先去把头洗了,等下小俊妮妮回来,再把热水续上洗澡,洗完给你上药。”   陆娇确实需要洗个澡和头,先前和老太婆扭打的时候,老太婆还吐了唾沫,她实在恶心得不行了。   先前在楼下,她脸色那么差,也是因为这个事。   铁皮水管子晒了一天,这会儿水其实是热的,陆娇回屋拿了换洗衣裳就进了卫生间,都没用叶小俊后面打回来的水,她直接接的水管子的热水洗的头和澡。   老太太的手脏,唾沫什么的很多都粘在了她发丝上,陆娇觉得特别恶心,感觉怎么洗头发都黏腻腻的,就多打了一遍洗发香波。   外面叶小俊和叶妮他们早打好热水回来了,叶小俊回来后一直在愤愤,他们去接水的时候,被好些人叫住问陆娇的事。   各种打探都有,叶小俊和叶妮两个小,却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听到那些不怀好意的打探,他们两个气得脸都涨红了。   叶妮回来后难受得直抹泪,叶小俊情绪直接些,就一个劲骂。   骂那些八婆,瞎打听,管他们屁事。   边丽芳和叶军山都还算镇定,安抚了两个小的,还教了她们后面出去怎么应对,叶小俊听后,情绪总算稳定下来了。   陆娇洗澡的时候听见,松了口气,也没那么急了。   洗好澡,陆娇把头发绞干,梳理顺,又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是叶岺下班回来了。   家属院议论得热闹,他应该是听到了,进门就在问:   “妈,爸,娇娇呢?”   “娇娇在哪?”   “怎么回事?”   “那个傻子怎么会把娇娇欺负了?你们当时在哪儿?”   叶岺声音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怒,陆娇赶紧收拾好准备出去,这时,却忽然又听到堂屋响起顾二婶的声音,随之一起响起的还有另一道男声,他分别喊了边丽芳叶军山,婶子和叔,还喊了大哥叶岺。   而那道低沉磁性的男声,陆娇并不陌生,在傻子的事出来前她才刚听过,那是——顾遇的声音!   陆娇要推门的手一下僵住。   !!顾遇? 第23章 是 ,我很喜欢她   顾遇怎么会来?   他这么突然的, 就上门来了?   陆娇趴门上又听了听,确实是顾遇的声音,她心里一下慌了。   傻子的事闹出来, 还报了警,陆娇早预料到事情会发酵, 会传开, 她也预测到二婶可能会在过两天听说这事, 但她了解二婶, 听说她遭遇的事,她只会心疼她, 不会有别的想法, 她没担心过。   她想过二婶可能会告诉顾遇, 她洗澡的时候就打算好了, 晚些想法子出去给顾遇回个电话,和他稍微把事情说一说。   但现在, 二婶来得也太快了点, 还带来了顾遇。   这可怎么办?   她都还没和大哥说他的存在呢, 他就这么跑来了, 大哥还恰好回家了......   陆娇突然不知道要不要出去了。   陆娇心里在兵荒马乱, 客厅里气氛同样乱糟糟的一团。   知道陆娇没事, 边丽芳虽然心里还有些迁怒叶军山这个厂子里说话没什么用的小领导, 但陆娇的事到底要和他商量,两个人先就这事的后续怎么处理商量了一番, 还没得出个结果,两个小的哭着回来了。   小儿子还是个爆炸脾气, 不理会不行,忍着脾气把小的平顺好, 结果大的回来了,一通劈头盖脸的质问,老两口还没来得及解释呢,常庆芳还带着顾遇上门来了。   本来就不大的客厅,一瞬间拥挤极了。   说来也是太凑巧,常庆芳昨天和人一起去边上蒲城一趟,带回来不少葡萄,她一个人在家吃不完,今早让顾齐回来弄了些去,还剩下很多,她就想着给陆娇送点来。   她那边下班时间比麻纺厂这边早一些,下了班,她回家拿了葡萄就过来了,结果刚进家属院,就听到人三三两两的各处围着在议论什么,她从其中一群人里听到边丽芳的名字,她不由停下脚听了听。   恰好那群议论的人其中一个她还认识,人还知道她和边丽芳之间之前闹过一场,那人自己生活不是很好,平日就最喜欢看人倒霉,过得不幸,也最喜欢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看常庆芳停下脚,她来劲了,说故事一样把陆娇的事给说了一遍。   说完,她还评价了陆娇。就和陆娇想的那样,各种的不好的,不应该施加给受害女性话,这好事婆都给揣测了,乱七八糟的一通说。   常庆芳对陆娇的印象,好得不能再好了,加上她已经确定顾遇的心思,她现在完全把陆娇当侄媳妇在看待,听到那些对陆娇各种恶意的编排,她气得浑身气血直往上冲。   她和边丽芳一样,再护短不过的性子,她把葡萄往地上一放,冲过去就和人干起来了。   常庆芳年轻的时候,是厂子里出了名的力气大,现在年纪上来,她也不输谁,那人被她压在地上打,边上的人过来拉都拉不住。   打了几下后,那女人认错了,但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满口瞎胡话,加上也怕边丽芳听到上门找她麻烦,她又试图辩解她说的都是真的。   当时事情闹出来,女人去得还算早,她看了一个大概,她把陆娇身上的印子还有衣裳的事赶紧说了,还赌咒发誓说她没骗人,没有添油加醋。   常庆芳听完,心里着急陆娇的情况,她松开女人抱着葡萄箱子就要来看陆娇。   走出几步,她又想起自己代表男方的,这样急急上门,说不定会让人误会她是上门去打听情况的,她又犹豫要不要今天就上门看陆娇,还是回去给孩子再买点东西,再把顾遇叫上,用态度表明他们不在意那些,只要人好好的在就行?   想起那女人说陆娇这边报警了,老一辈的人,遇到这种大事都喜欢找人,找关系过问。   常庆芳又想赶紧打个电话给顾遇,让他去趟派出所,那人是傻子嘛,不过问下万一给放出来了怎么办。   也是凑巧,她出家属院打算找电话给顾遇打过去,正好撞见正急急往家属院走的顾遇。   她赶紧抓着人把事情说了。   顾遇一路飞车过来这边,在外面给陆娇打了无数封传呼,等了半天,陆娇却没有任何回应,他心里越发不安,才想进家属院找人去帮忙看看。   听到常庆芳说的,他心里狠狠一沉,他什么也没顾没想了,只想赶紧确定陆娇的安全,他没管常庆芳在身后喊,一路疾步冲上了叶家。   在门口听到叶岺接连几声的发问,他更心急如焚陆娇,他几步进屋,喊了边丽芳和叶军山,看到叶岺,他顿一瞬,喊了他一声叶哥。   叶岺和顾遇两个,一个曾经是麻纺厂这边有名的厂二代出息子弟,一个是重工那边有名的人物,两边隔得不远,都听过彼此。   打过照面,却没有什么交集。   叶岺还不知道陆娇和顾遇的事,他弄不清楚顾遇和常庆芳过来是做什么,他也不想理,他现在只在乎陆娇的情况,他眼睛扫一眼顾遇因为着急忘记扯下去的那头卷炸假发,冲顾遇淡淡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你们怎么来了?”   边丽芳自从叶小俊把去开水房的经历回来小声和她说了,她心里告诉自己不在意,心里还是窝了一股火,这会儿看到常庆芳,她只当常庆芳也是上门来关心那些的,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她冷声问一句,都没去看顾遇,便开始赶客。   “我们家今天有事,不方便招待,你们先回去吧。”   “还有,我们娇娇和三剩的事,就算了,当没发生过。”   “你这说什么呢?”   常庆芳先前就担心这么上门,边丽芳会误会,听到这话她一点不意外,她张张嘴就要解释,边上,顾遇却先她一步开口了。   “婶子,娇娇呢,我想见见她......”   陆娇在卫生间听到边丽芳的话,就感觉不好,再听到顾遇的话,她头皮一紧,她再不敢迟疑,赶紧开了卫生间门。   卫生间门是老式木门,整日水汽侵染,有些下掉在地上,拉开的时候,要很用力,门擦着地面的声音刺耳,动静也大。   陆娇把门打开,堂屋里所有视线都集中了过去。   “娇娇!”   看到陆娇,顾遇和叶岺同时奔向了卫生间门,又同时在陆娇面前停下。   叶岺发现顾遇跟上来,他面色一冷,却忍耐着没发作,只上前一步挡了顾遇去看陆娇,见陆娇脸上两道指甲刮伤的血印,下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七留陆五令八巴儿吴巴脖子上也好些痕迹,他脸色大变,立即拉过了陆娇检查:   “还有哪里伤着了?为什么没去医院?”   顾遇身高比叶岺高一些,叶岺虽然刻意想遮挡他视线,顾遇还是在第一时间把陆娇的情况看了个清楚,他眸色骤紧,他没管叶岺,上去伸手拉住了陆娇另一只手。   “我带你去医院。”   “......哥,我没事,那些人瞎传的,没那么夸张,小俊来得快,傻子还没来得及靠近我就被拉开了,身上的伤是傻子奶奶给挠的,不严重,都是些皮外伤。”   一左一右两只手被两个高大俊秀青年攥住,这种电视剧里的情节出现在自己身上,陆娇只感觉头皮发麻,僵在原地尴尬又不知道该怎么弄。   尤其当她看到顾遇那头又带回去的假发,她心里简直要抓狂,她硬着头皮回道叶岺,又望着顾遇僵笑一下,说道:   “你不是在排朋友的话剧场吗?怎么过来了?是先前电话里听到什么赶过来的?”   陆娇说话剧场几个字的时候,字咬得特别用力,生怕客厅里的人听不见。   不过也因为她这句话,成功让客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顾遇身上。   也是这个时候,大家才终于注意到顾遇的一身扮相。   叶军山,边丽芳和常庆芳几个齐齐眼皮一跳。   叶小俊也是在这个时候想起来这个看起来眼熟的人是谁,他手指着顾遇,恍然大悟一般惊道: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卖车的老板!”   “什么卖车的老板?”叶岺抬头看向叶小俊问道。   “就是......”   叶小俊正打算说,突然瞥见陆娇扫向他的视线,他想起什么,赶紧闭上嘴,过了一会儿,他顶不过大哥冷煞煞的目光,嘴唇嗫嚅一下,又小声回了句:   “就是先前在市中心碰到的,他开了家摩托车行。”   “对,我们家三剩是有家摩托车行。”   “我们来得急一点,主要是他先前在电话里感觉娇娇出事了,丢了和朋友排话剧的活就赶紧开车回来了,这不,头上假发都还没摘呢。”   常庆芳连忙上前帮着回道,同时忍不住瞪了一眼顾遇,示意他小心着回。   她先前只顾着着急了,完全没注意到顾遇的那顶头发,顾遇和顾齐两个在外面偶尔带假发的事她知道,她管不太住,就勒令两个人不许把假发带回家,她看着眼睛疼。   哪知道今天来叶家,她居然没留神。   她可太知道边丽芳和叶军山两个,比她还不能接受如今的那些长发,卷发。   大家反应都那么明显了,顾遇再什么都意识不到那才是傻了,他现在也总算明白陆娇先前为什么会有那么一番秃头说法了。   也是他先前太急,忘了这茬。   顾遇神色微微不自然,好在他这些年经历的场面不少,虽然心里不得劲儿,觉得自己没做好,倒也没有乱,知道陆娇没事,他崩了一路的神经总算松下一些。   他去看陆娇脸上脖子上的痕迹,确实不算很重的伤,但就这样的,已经够刺眼了。   他抿紧唇,问道陆娇:“药上了吗?”   “还没有,刚准备出来上药的。”   陆娇听二婶帮着解释了,心里稍稍松口气,她看一眼面色沉沉的大哥叶岺,小声回了顾遇。   “药已经买回来了,娇娇回屋上药吧,妮妮,你进去帮姐姐一下。”长椅上,叶军山把他买回来的药膏递给叶妮,说道。   “哦,好。”   叶军山发话了,陆娇不可能不听,她应一声。手腕上的两道力顿消,叶岺和顾遇一同松开了她,又是异口同声的一声:“快去吧。”   两个男人相互对视一眼,又分别移开视线,去看向陆娇。   陆娇现在觉得姨爹的话完全是一种解救了,她谁也不看,抿抿唇赶紧过去和叶妮一起进屋了。   她们的房间在小房间,最靠边,离客厅有些远,有点死角,看不完全客厅视角,客厅也看不过去。   陆娇进了屋,关上小门,她抬手放嘴上对正要和她说话的叶妮轻轻虚了一声,人便抵在门上试着去听外面动静。   “小顾过来坐吧,你是从市区赶过来的?”   人已经上门了,不可能不招呼,叶军山看陆娇进屋了,他看一眼正盯着顾遇面色不善的大儿子,起身招呼道顾遇。   “嗯,是。”   顾遇收回看陆娇离开方向的视线,回道叶军山。   到底是第一次上她很看重的亲人家里,他能保持镇定,心里却难免紧张,他微握一下先前拉陆娇的那只手,走向叶军山他们。   “先前娇娇在和我通电话,我听她匆匆挂电话感觉不对劲,就回来看看。”   “原来娇娇当时是在和你通话。”叶军山恍然。   他忍不住看向顾遇,看顾遇不卑不亢,对他们也恭敬有礼,好像他做的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身上的穿着打扮也对他没太大局促影响,他对顾遇的印象更好一些,心里生出两分认可。   他随手给顾遇拉了张凳子:“坐。”   顾遇接过凳子,等叶军山坐下了,他才拉开凳子坐下。   “嗯,她打电话和我说她到家了。”   顾遇回一句,想了想,他终是忍不住问了陆娇的事:“叔,娇娇这事,具体能和我说说吗?”   “我想知道叔和婶子你们后面有没有什么打算,关于家属院那些恶意的揣测,讨论。”   这是他最在意的,常庆芳路上已经和他说过一些,不具体,但他能从只言片语里猜出来。   人多是非多的地方,这会儿肯定谣言已经漫天飞了。   虽然看陆娇的状态,她应该能受得住。   但他不愿意,不想看到她去受那些不该有的恶意揣测,被人翻来覆去的恶意讨论。   她经历已经很多,风雨总该过去,只见彩虹了。   叶军山听到顾遇这么直白的问,不禁和边丽芳对视了一眼。   经过刚才那一遭,他们已经看出来顾遇对陆娇的看重了,也知道了他过来不是他们原先误会的那样。   “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打电话的时候那傻子突然凑上来了......”   叶军山把事情简单说了说。   “这事也是厂里的失职,这两天厂里一直在为傻子继续留在家属院的问题讨论,但一直没个结果,现在报警了,厂里那边倒是有结果了。”   “不管傻子怎么判,他今后都不能再进家属院了。”   “刚才厂领导和我聊,说是召开一次全场职工大会,把这事镇下去,不让再议论,这事是对娇娇有利的,不过人背后议论肯定免不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过一阵就会好了。”   叶军山是个相对老派的男人,他平时坐班保卫科,认认真真负责那边安全问题,很少关注家属院这边的八卦闲聊,闲言碎语听得少,对家属院的人缺少某方面的一些认知,对流言这事他看得比边丽芳乐观。   刚才他们就为这个事争执起来,这会儿边丽芳也不满意他说的,但是在人前,边丽芳不好拆他台,只冷冷刮了他一眼。   这时,边上叶岺开口了,他去餐桌前拉了根长凳坐下,神色发沉道:   “过一阵真的会好?几年前车间那个方玲的事,爸你们是不是忘了。”   叶岺提到方玲,边丽芳常庆芳和叶军山几个齐齐变了脸色。   当然没忘了。   方玲是麻纺厂一名挡车工,长得漂亮,还能歌善舞的,厂里不少单身青年都喜欢。   但就有一天,有人传出来看到她和一个男人乱搞,没几天又有人说看到她和另外一个男人乱搞。   这个事就像一股风,一下刮大了,说什么的都有,到最后,方玲被传成了个人尽可夫的......在一天傍晚她出去,人出了事。   被抛尸在小河边,后来厂里配合派出所调查,查出来犯人是她隔壁那家的男人。   那家的男人喜欢方玲,经常偷摸去看方玲。   在听说方玲谁都可以后,他就动了歹念,找了个机会把方玲骗出去,想让方玲从了他,方玲不愿意,他用了强,最后杀人抛尸。   恶心的是,有关方玲的谣言还是那家男人家的女人传出来的,她无意间发现丈夫对方玲有意,心生恨意,造谣了人。   这种事实际在十几年前还更多,这几年严打,已经少下来很多。   “我明天去找厂领导,和他们商量出一个方案来。”   叶军山面色凝重,下午发生的事,他还心有余悸,也是陆娇没真的出事,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确实不能再大意。   “解决这事也需要时间。”顾遇出声道。   方玲这个名字他没听过,但他先前听常庆芳厂里有个女工因为谣言被害的事,现在把那件事和陆娇联系到一起,他脸色很难看。   其实现在最好的办法,是陆娇暂时远离这个是非地,她一走,别人看不到她,自然不会再议论。   顾遇想了想,抬头看向叶军山和边丽芳道:“叔,婶子,这个时候,我建议娇娇先避开一段时间比较好。”   “闲言碎语伤人,人都更相信自己心里猜测的,我们十张嘴也解释不清什么,还可能越解释越被恶意曲解,这时候只能想办法先把事情冷却下来。”   “我在市中心那边有套房,是前店后院的格局,前面店面我给下面一个人家里开副食品店了,后面房子还空着,我和顾齐平时很少过去,可以让娇娇先搬过去住,我会叫前面店铺的帮忙照看,你们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让两个弟弟妹妹去那边陪她。”   “娇娇打算在文化宫和电台那边找工作,我这边找人去安排了,应该还有个几天就能给回复,到时候她如果不想住那边,可以住文化宫或者电台的宿舍,你们看呢?”   “你帮娇娇找工作了?”   叶军山和边丽芳愣住,陆娇工作的事他们也上心,但也才开始找人,叶军山在余暨关系多,电台那边却没什么认识的,稍微有些费力。   “嗯,找了,电台和文化宫都托人去问了。”顾遇点了点头,这事他本来不打算说,说出来多少有表功嫌疑,但他担心让陆娇搬出去住,叶家不会同意。   “这……”   叶军山和边丽芳犹豫了,一方面,这是最好的安排,另一方面,他们不太想答应,两个人刚开始谈,他们就接受这么大一个恩惠,后面就不好弄了。   边丽芳和叶军山没打算拿捏男方,但也不希望矮人一头。   “不用了,我会带娇娇搬出去住,明天我就去找房子。”边上叶岺冷冷开口道。   他到现在已经猜到边丽芳和叶军山大概瞒了他什么事了,陆娇不知道什么原因要留在余暨了,这两人还给找了个“对象”,他心里气得要死,但他明白,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先把这不速之客弄走才是要紧。   他妹妹才十七,找什么对象。   叶岺脸色越发冷,平日温儒的脸上一片寒霜,他瞥一眼顾遇。   “工作的事也不用费心,娇娇还要上学的,不需要工作。”   叶岺明晃晃的不待见,顾遇注意到了,他也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不可能放下陆娇,他看一眼叶岺,笑道:   “大哥说的是,我也赞同娇娇回学校读书。”   两个男人视线对上,屋内气氛沉凝,隐隐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叶军山和边丽芳看到这情况,心里担心等会儿面对叶岺的事,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常庆芳不知道这叶家老大怎么回事,但她看情况不对,赶紧开了口:   “读啊,娇娇读书我们支持的,不管是读电大,还是回学校重新读书,我们都特别支持,我们家也不需要娇娇工作赚钱养家,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就行。”   “那个,我娇娇姐读书和你们什么关系啊?”   边上,叶小俊趴在椅子上看半天了,他都没搞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个看起来很凶,卖摩托车的老板现在怎么和他娇娇姐扯上关系了,先前明明不认识啊。   听到这什么支持读书,他更纳闷了,他捏着下巴苦想半天,终于想到一个答案:   “噢啊!我知道了,你是当初对我娇娇姐一见钟情了,所以打算追她,做我姐夫吗?”   “不对啊!你们后来怎么见面的?难道我娇娇姐又去找你了?”   顾遇听到一声姐夫,心里莫名愉悦了下,他看向叶小俊,不算高的身量,小小的,有点可爱的傻气。   他不禁笑了下,片刻,他看一眼叶小俊,又看着陆娇进去的那屋方向,认真回道:“是,我很喜欢她,打算三个月后就拼命追求她。”   他声量不大,却也不小,只有几十平,隔音也不好的屋里,这话清晰入耳,伴着堂屋里的风扇风一下飘进了小屋里。   门后面,陆娇听到这话,心重重的跳了下,她抿着唇,却压不住上翘的唇角。   叶妮看她散着发,虽然顶着一些伤痕却依然漂亮得惊人的脸,回想刚才听到属于那个爆炸头男人的话,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可便宜死他了! 第24章 抓包   “我妹还没成年, 要读书,没二十不嫁人,你都二十五了, 还是换个人喜欢的好。”   长凳摩擦地面发出咯吱一声,叶岺站起来, 凉声一句, 再扫一眼对面坐着的叶军山和边丽芳, 回屋了。   这是叶岺第一次当人面直接给冷脸, 超出了大家一直来对他温敛的认知。   客厅一瞬凝滞,常庆芳看一眼被叶岺用微重力道带上的门, 回过味来, 问道边丽芳:   “你们家老大不知道三剩和娇娇相看的事啊?”   边丽芳觉得常庆芳尽问废话, 要知道了, 他还至于这么个狗脾气,说来还是怪这两个上门来得太快了, 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边丽芳看常庆芳一眼, 轻扯了扯嘴角, 没说话。   老妻不说话, 叶军山不得不开口道:“那个, 时间不早了, 丽你去买点菜, 该做饭了。”   叶军山说着,又看向常庆芳和顾遇:“留在这儿吃个晚饭吧?”   这话看似是留客, 其实是为了送客,大家都明白。   常庆芳也看出来他们今天来得太突然, 给本来就麻烦事缠身的叶家又添了桩麻烦,不管叶家老大怎么个态度, 她喜欢陆娇,还想和叶家做亲家的。   这会儿自然不好再厚着脸待下去了,她笑着道:   “不了,我来主要是给你们送点葡萄,路上遇到三剩,他担心娇娇才过来看看。”   “今天来得突然,什么准备都没有,下次吧,下次我再带三剩过来吃饭。”   “誒,那也行,改天空了,两家再坐一起好好聊聊。”叶军山回道。   这是他求之不得的,现在事情太多了,他得好好捋捋,实在没心力再来招待,想到顾遇的提议和他说的工作的事,他斟酌一番,又和顾遇说道:   “小顾,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刚才娇娇她大哥也说了,他带娇娇搬出去住就成,我想着也行,他大哥在城南家具厂那边上班,平时都搭公车过去,有些费时间,在附近租个房子或者买个房子住也方便。”   “另外就是娇娇工作的事,我这边也帮她联系了,应该过不久就有信,你那边的话,能停了还是停了,别白搭人情。”   叶军山对顾遇感官不差,但现在家里有个反对的,娇娇还很听这个反对的人话,两个人最后怎样还真说不好,他现在是能划清些界限就划清些。   顾遇也听出来了,他一点不意外,他一直没觉得自己能很容易去娶到陆娇,早做好了排除万难的准备。   他笑一下道:“婶子和叔有安排就好。”   “工作的事,我这边也没关系,先安排着,到时候能给娇娇多一个挑选的机会也不错。”   顾遇说着,看一眼陆娇房门的方向,手掌虚握一下,他起了身:   “今天冒昧上门打扰了,改天再正式上门拜访叔和婶子。”   叶军山很满意顾遇的态度,他也从长椅上站起来:“行的,今天的事你有心了,让你跑了一趟。”   “娇娇没事就好。”   顾遇回一句,想了想,他又道:   “叶哥刚才提到的娇娇年纪的事,实际上午我和娇娇为这事讨论过。”   “我们都不在意那个,大哥说的问题我们也都有谈过,所以我们才约定好等她十八岁生日过去,我们再开始。”   “你们还谈到这个了啊。”   叶军山琢磨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顾遇是在和他说他和陆娇已经互通心意,只等陆娇成年了。   他不由看了一眼边丽芳。   边丽芳对上他的视线,顿了顿,她对顾遇,目前倒是没什么反感,虽然今天过来的形象实在是辣眼睛,但人也是太着急她娇娇,才什么都没顾得上。   从一方面来讲,这个人才见她娇娇两面,就能这么上心,不是不能继续接触试试。   至于家里反对的那小子,就让他反对呗,挺好。   她也不想孩子那么快嫁人,但是对象可以谈的,没坏处,长见识。   边丽芳做媒人多年,这些年还促成了好些对二婚,她完全不觉得谈了对象就要立马结婚的。   多了解,多看看,多经历,你才知道对面的人是不是你真正想吃的那盘菜。   边丽芳心头思绪转过,俄顷,她偏头喊了声陆娇:“娇娇,药上好了嘛?”   陆娇在屋里听到叶岺发火放话的时候就在犹豫要不要出去了,听到喊,她赶紧应一声好了,再整理下半干的头发,拉开了房门。   “大姨,婶子。”   出来后,陆娇喊了常庆芳,先前太意外顾遇过来的事,她都没顾得上和常庆芳打招呼,有些失礼的。   听到陆娇喊,常庆芳赶紧应了,她又去看陆娇。   刚才陆娇专心听外面动静,顾不上上药,但叶妮是个心疼姐姐的,她直接过去给陆娇一点点把药膏涂了。   这个年代的药膏,涂完都油亮油亮的,受伤的地方更显眼了。   俏生生的姑娘,谁也没招,谁也没惹,受了一场无妄灾,常庆芳看着忍不住心疼。   “那老婆子下手有点狠的,这伤有点多,娇娇你好好在家养两天。”   想到她先前听到的那些乌七八糟的话,常庆芳又忍不住叮嘱:   “要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你别往心里头去,就当没听到的。”   “或者你把她样子记着,回来给你姨说,到时候我和你姨去给你讨公道。”   这还真是常庆芳能干出来的事。   陆娇还记得上辈子顾遇刚去的那两年,她那时候就想和顾遇曾经亲近的事物人待着,那时候她三天两头往二婶那边跑,顾齐那会儿刚和妻子办完离婚,没地方住,就搬到了二婶家住。   他们年纪差不多,吃完饭外面陪二婶散步,时间久了,就有人在讨论他们是不是要兄嫂从弟了。   二婶那会儿都快六十多了,还跑去和人干架,还干赢了。   她知道后哭笑不得,都不知道什么反应了。   现在想起来,只觉得温暖,也不知道得知她也走了,已经快八十的二婶能不能再经得住一次痛。   陆娇心里突然又酸又涩,须臾,她敛下心绪笑应道常庆芳。   “嗯,好,我知道的,婶子,您别担心我,我不怕那些流言的。”   陆娇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不由朝对面的顾遇移了移,他也正凝着她,眸色漆深专注,分明什么话都没说,又分明什么都说了。   陆娇轻轻捏了下手,犹豫一瞬,她和常庆芳道:“婶子,你们要回去了嘛?我送送你们。”   常庆芳闻言迟疑了,一方面,她感觉得到,顾遇很想单独见见陆娇,她想给他们找个机会,另一方面,她又担心陆娇出去会撞到邻居,人家好奇打量,而且陆娇这会儿脸上脖子上还那么多伤。   “不用送了,别那么客气。”最终,还是更担心陆娇一些,常庆芳拒绝道。   陆娇坚持了下:“没事,就送到楼梯口。”   这下,常庆芳没法推脱了,她不由去看了看边丽芳。   边丽芳抿了抿嘴,她把陆娇叫出来,只是想让陆娇出来见见人,可没打算还要送他们。   但陆娇现在提了,送一下人到楼梯口也没什么要紧,还正好可以让那些人看看,她娇娇没事,没有他们恶意猜测的那些事。   “你们关心娇娇特地来看,也是份心意,就让她送到楼梯口吧。”   常庆芳看边丽芳同意了,当下她不再犹豫,“那行,那娇娇你送我们到楼梯口,也正好让瞎说的那些人看看,你没什么大事。”   陆娇闻言,便笑:“嗯,好。”   这会儿快晚上六点,家属楼里各家都开始准备晚饭了,楼道里走动的人不多,但家家户户都有人了,叶家住在最里面一家,看到陆娇和常庆芳顾遇,不由都多看了几眼,甚至隔壁在烧饭的邻居还特地往窗外凑了凑。   陆娇都很坦然,对上人家的视线,她还点头打招呼。   似乎下午的事没存在过,脸上的伤更没什么大不了。   别人看她这样,反而不好意思多打量了,加上陆娇身后跟着个顾遇,那些人摸不准他们什么关系,想问吧,看着顾遇那副扮相,还有板着个脸有些吓人的气势,又不太敢问,索性忙自己的去了。   “我突然想上个厕所,三剩,你稍微等我一下。”   走到楼梯口下来拐角的地方,常庆芳突然捂着肚子说一声,回身往楼上公厕跑了。   陆娇知道常庆芳是在给她和顾遇提供时间,她看着她利落跑走的身影,不禁笑了下,她又往楼梯下走了两梯,避开走道上的人,顾遇也跟着她往下走了两梯。   已经六点多钟,该下班的都下班了,走道成了最安静的存在,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散去,这边光线微微昏暗,但不至于太黑,都能看清彼此。   “下午的事让你担心了。”   一米多宽的走道,陆娇挨墙站着,看一眼站在她对面靠栏杆的顾遇,她轻抿一下唇说道。   当时的情况,她其实是有些怕的,她虽然会一点防身术,但并不多,要傻子是个力气大的,她下午不一定逃得了。   她当时也犹豫了下要不要告诉顾遇,但远水救不了近火,告诉他只是让他更担心罢了。   “你没事就好。”顾遇紧盯着她,定定回了声。   他没问她为什么不告诉他一类的话,当时那个凶险的情况,她能做到及时避开人,还能冷静的挂掉电话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只庆幸,庆幸她先前学过一点防身本事,要是没有,后果他不敢想。   实际哪怕是现在,她好好站在他面前了,他也有种不踏实感。   惶恐,后怕。   顾遇手掌紧一下,又朝她走近两步,在离她一步距离的地方停下,他低眸去看她,她头发这会儿还没干,沾着水汽披在脑后,衬得她脸很小,剔透白皙脸上那油亮的伤痕,还有脖子上,下巴上,一道道显得更触目惊心。   “疼吗?”顾遇手抬起,想去碰一下她脸上的伤,又怕指上的茧子碰痛她,只敢在伤处边缘虚落一下。   “不疼。”陆娇摇了摇头。   最开始洗澡洗脸的时候多少有点刺痛,陆娇不受痛,那会儿疼得忍不住吸气嗞声,但现在药膏抹上去,已经好很多,只是有点轻微的灼烫。   不知道是不是他一直盯着,她不自在的关系,陆娇感觉这会儿更烫了,她不由抬手碰了一下发烫的脸,想到什么,她一顿,抬头问他:“我这会儿是不是很难看?”   “不难看。”   顾遇肯定的回她,他盯着她脸颊又看一会儿,须臾,他道:   “我那儿有两瓶他们从香江那边带回来的外伤药,晚些我让婶子给送过来。”   从重工家属院那边过来不算近,走路要十几分钟,这个天热,陆娇不想太麻烦常庆芳,这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便拒绝道:   “不用了,还让婶子多跑一趟,这伤也不严重,我皮肤薄,才会看起来很糟糕,过两天就会好了。”   顾遇没说话,反正他后面会找人把送过来,她总会用的。   还有傻子那一家子,傻子这情况,判刑可能性很小,最多被送到精神病院收管,说不定过一段时间还又会通知人领回家监管。   他得想想,怎么能让那一家子滚离余暨。   “你在想什么?”   顾遇许久没说话,陆娇不由看向他,见他眸色沉暗,眉头拧成山,她顿一瞬,问道。   “没想什么。”   顾遇回神,他不想在陆娇面前提到那晦气的一家子,他淡淡的回了句,想到什么,他又道:   “你大哥说要带你搬出去住,你看看他想在哪里找房子,到时候我这边可以帮着找一下。”   “房子的事不用找拉。”陆娇闻言立即笑着道。   她先前在屋里听到他们谈话的时候就决定了,要把自己已经租到房子的事先告诉给顾遇。   “其实,我给你打电话那会儿我才回来,你知道我下午干什么去了吗?”   陆娇走的时候还不到两点,那时候顾遇其实挺想她能去车行再坐会儿,但当时她说该回家了,他才没勉强,没想到这人没回家。   她给他打电话那会儿都四点多块五点了。也就是说,她一个人在外面骑着车整整晃荡了快三个小时。   顾遇不由看向她:“做什么去了?”   陆娇看他终于不像刚才那样脸色沉沉的了,她不由弯了弯眼眸,语气更轻松。   “我租房子去了。”   “我本来也是准备要搬出去啦,只是还没和大姨他们说呢,所以这事你不用担心,我这边很快就会搬出去了。”   “另外啊,我工作也找到了,你不用帮我去联系人帮忙了,我也打算让我大姨他们那边不要去联系了。”   “你找到工作了?什么时候找到的?做什么的?”   短短几个小时,陆娇突然说她房子租到了,工作也找到了,这个效率,顾遇不禁把她看了又看。   “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现在外面有很多骗子,就喜欢打着高工资,高待遇的名头骗人,还专门骗你们这种十七八,看起来就好骗的小姑娘,房子也是,人家欺负你脸嫩,收了你钱走人的多得是。”   “......”   “谁好骗了?你说谁?我哪里看起来好骗了,你给我说说?”   陆娇本来想和顾遇分享下高兴的事,还犹豫要不要把店面的事也说了,结果这人看着她,一副这姑娘怎么傻乎乎的被人骗了的神情,还一口一个好骗的小姑娘,她顿时好气,忍不住伸手去戳了戳他。   她用的手指,也没使多大力气,就那么轻轻的在他腰上戳了一下,顾遇却一下有了反应,他急急忙去拽住了她的手,再微侧了侧身。   “我说错了,你不好骗,一点也不。”   他认错认得太快,渐渐有了上辈子的影子,陆娇反而不好说什么了,她微嘟一下嘴,睇他一眼。   “我找的中人给介绍的,那人我打听过,信誉还算可以,不会被骗,合同我也看了,没有问题。”   “我虽然不像你那么厉害,但也不至于笨到租个房子都被骗。”   “......嗯,我用错词了。”顾遇攥紧她的手指,镇定的又认一遍错。   “房子租哪里了?谁介绍的?”担心再说错话惹恼了她,顾遇斟酌过后,问道陆娇。   “房子在文化路上,中人是市中心的林岚,稍微打听一下都知道她的。”   二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过来,陆娇没真和顾遇闹,她把地方告诉给了顾遇,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工作也没问题,你要不放心,到时候我正式上班的时候喊上你去看看。”   反正到时候开店还需要花篮,正好让他送。   “房子在文化路上?”   顾遇神色微动,他看向陆娇:“文化路几号?”   “四十八号。”   “你把文化路四十八号租下来了?”顾遇声量微微提高了些。   “嗯,租下来了,合同都签了,那地方我去看了,环境还可以,房子也挺大,我还挺满意的。”   陆娇回道,看顾遇神色有些怪,她不禁问了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不成?”   “没有,没问题。”顾遇立即回道。   “你这房子租得很好,特别好,那个位置很不错,出入也方便,你住正正好。”   “真的特别好?”   顾遇突然把房子夸成捡到宝一样,陆娇心里反而有点不踏实了,她不由又看一眼顾遇,他这会儿一扫先前的沉冷神情,仔细看他嘴角还微微上勾着,像在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高兴她租到房子了?   “嗯,特别好。”   顾遇肯定的点点头,须臾,他敛一下唇角又问她:“什么时候搬过去,需要帮你搬家吗?”   “那不用,等我和大哥他们说好就可以搬了,到时候有大哥小俊他们,完全够人。”   “哦。”   提到叶岺和叶家人,顾遇突然想到叶岺的态度,明显不赞成他们,他能理解,要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看到自己护成宝的人有了人觊觎,他也会冷脸发火。   只是他今天表现实在有些不好,也没注意自己形象,还顶着一头长辈都不喜欢的假发。   她那么看重叶家人,要是他们对他印象都不好,反对,那她……   顾遇轻轻抿唇,迟疑一瞬,他道:“我今天,来得突然,穿着也没有注意……”   “你是说头上的假发吗?”   顾遇突然的小心忐忑,陆娇瞧见,不禁笑道。   “没关系了,我不是替你解释过了。”   虽然不知道这男人怎么又把假发戴头上了,但她知道他,当初没弄真发,说明他知道有些场合,还有长辈面前会不适宜,今天他肯定是太担心她,才没顾得注意那么多了。   她哪里还会在意,去怪他。   “卷发长发,长辈确实会有些接受不了,但我大姨他们知道你情况,不会怪的,没事。”   “不过,”陆娇说道这里,又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   “你下次过来可别戴拉,总不能回回帮朋友演话剧……”   “万一他们问你演的是啥咋办。”   她总有办法把他心里的一些低压情绪扫荡干净,顾遇低眸看着陆娇眨眼时颤卷起的长睫,他忽地也笑了。   “知道了。”   “我下次一定注意。”   “嗯呢,你……”   “我好了,三剩,我们走吧。”   陆娇正说着,就听到常庆芳轻快后又一下顿住的声音,陆娇下意识朝楼梯口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常庆芳的身影,她视线这会儿正落在他们两拉着的手上。   陆娇猛地抽回手,脸上一下热烫起来。可能是上辈子习惯了,她刚才被握住手,完全忘了挣开的事。   “婶子,你回来啦。”   “啊,嗯,回来啦。”常庆芳回过神回道。   她眼里有些懊恼,早知道再待厕所喂会儿蚊子了。   “哦哦,那你们路上慢一点,我先回去了。”   陆娇丢下一句,赶紧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耳朵太灵,她好像听到身后二婶似笑非笑的说了句:   “不是说三个月后才拼命追吗?这是干嘛呢?”   “......”   陆娇跑得更快了,好在楼道上这会儿没什么人,一路很顺利回了家。   家里这时候也在烧晚饭了,叶妮在厨房帮边丽芳忙,偶尔听到一声边丽芳让叶妮帮忙洗东西的声音,堂屋里,只叶小俊无所事事的坐着,时不时翘一下椅子腿玩。   “姨爹和大哥呢?”   陆娇进了屋,想到大哥先前对顾遇的反应,她神色微敛,轻轻吸口气,问道叶小俊。   “爸去隔壁了,有亮叔喊他喝酒,顺便商量什么事情,大哥在屋里呢,”   叶小俊说道这儿,神色有点委屈巴巴的:   “刚才爸去屋里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他发好大的火,我要进去,他还给我赶了出来。”   “你姨爹把你的事都和他说了,没缓过来呢,你去哄哄,晚点儿吃饭了。”边丽芳从厨房里出来,看一眼中卧紧闭的房门,小声说道。   陆娇一顿。   “我进去看看。”   陆娇说一句,去了叶岺的屋,房门关着,她掐捏一下手指,敲响了门:“大哥。”   叶岺对家里谁都会发火,对两个妹妹却不会。   陆娇敲门没一会儿,他就来开了门。低眸看着陆娇,他紧抿一下唇,到底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屋了。   陆娇注意看了下他的脚,和平时走路时没什么不同,今天搬木材应该没有弄伤。   陆娇心里微松口气,跟着他进了屋。   叶岺和叶小俊睡一间屋,他们的屋子比小房间稍微大一些,但也就十来个平方的差距,屋子里一张铁架子床,边上一个大衣柜,再边上摆了一张书桌,两把椅子。   叶岺爱整洁,平时也管着叶小俊,屋子里很干净,也没有寻常单身男人家的臭味。   叶岺回到家没事的时候都是在书桌前画图,心情不好的时候也画。   这会儿他桌上也摆满了图纸,应该是刚拿出来的。   叶岺回屋也没说话,只立在桌前整理图纸。   显然这次的事,他真的有些恼了。   “大哥,我......”   陆娇站在他身后,犹豫着开口想解释,但却发现没办法解释,她确实隐瞒了大哥,不管什么原因。   她手指抠了抠掌心,道歉道:   “大哥,对不起。”   “你和我说对不起干嘛?”   叶岺听到陆娇道歉,他心里顿时感到不好受,他放下手里的图纸,转眸看她一眼,看着她受着伤略微发白的脸,他默一瞬,道:   “我没生气,只是有点没办法接受。”   叶岺确实没法接受,他没想到这段时间叶军山他们瞒了他这么大的事。   小姨和陆正海离婚了,两个人都出国了,还各自都不要娇娇。   娇娇跑到余暨,不知道是逃避还是什么原因,不愿意上学了,还要谈对象。   两个独断□□的家长,竟然完全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可气的是,还直接把对象给安排了。   这都上门了他才知道。   真是越老越糊涂的两口子。   自家亲爹妈,叶岺气得要死也最多和自己生闷气,再吼两声不懂事的弟弟。   要不是他把话挑明了,他完全可以当没事发生把那卷毛鬼赶出去。   这下弄得,不知道怎么下台了。   还有这妹妹也是,估计就看中那张脸了。   这傻丫头也不想想,他都二十五了,等人过了三十,发福,早泄,各种问题出来,看她还能喜欢。   想到先前见到的顾遇,花衬衫,卷毛头,一副街溜子的扮相,一看就是不靠谱的,哪里配得上她了。   叶岺气得直咬牙,手下的图纸快被他揉碎,但他瞥眼瞧见陆娇因为自责,紧张,被她揪得发红的手指,他又一下舍不得了。   就是个外面的男人而已。   不合适还可以分,结了婚还可以离。   妹妹年纪小,还不知事的年纪,没准儿今天喜欢这个,明天了,还可能喜欢那个,他何必在这个她最难受的当口去为难她。   叶岺在心里一遍遍做心理建设,平复下来那些心绪后,他轻吐口气,过去拉开陆娇手。   “你说你能不能改改你一紧张就扣手心,揪指尖的毛病,等下抠破了又在那里嗞嗞的疼。”   “行了,不怪你了,就当这事过去了。”   “大哥。”   一句话,听得陆娇想哭,她一下红了眼。   “大哥,对不起,我先前不该瞒着你。”   “我就是担心你不同意,我没想瞒着你,我爸妈的事,还有我来余暨要做的事,我都准备好要和你说…….”   她本来都打算好了,今天买好车就去找大哥坦白的,却没想到听到大哥出事调岗的事。   事情来得太快了,都超出了她计划。   “好了,我知道了,不要紧,没什么大不了的。”   妹妹一场泪,彻底浇灭了叶岺心头的火,只剩下心疼,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   “事情都过去了,别往心里去,大哥也不会不同意,你想先留在余暨就留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拦你。”   犹豫了下,叶岺没提读书的事,再等等,反正人还小,后面情绪稳定了,想上学再去也不着急。   到这个时候,叶岺和叶军山边丽芳的想法彻底一致了。   “娇娇,大哥问你,你下午是不是来家具厂找过大哥?”   不想陆娇再想那些不开心的,叶岺干脆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   这事叶岺不主动问,陆娇也要找时间和大哥谈的,她手擦一把眼,点了点头。   “嗯,去了。”   “那个门卫老头儿说,大哥你弄坏了厂子里的机器,是怎么回事?”   叶岺沉默,他先前只是猜测,毕竟高老头形容的人就是陆娇的样子,只是他说人是骑摩托车来的,他又不确定起来。   才会这时候拿出来转开话题。   没想到真是陆娇。   既然都知道了,叶岺也没再瞒。   “机器买回来就是坏的,这次机器采购是由厂里的冯副厂长冯广伦牵头买的,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买回来一台样品机,根本没办法用。”   “我发现这事后准备上报,却被人打晕了扔在机器房里,等我醒来,那台机器已经被严重损坏了,看着像是操作不当造成的人为损坏。”   “我刚准备检查,冯广伦带着一群人进来看机器了,还不等我解释,就把这事定了性。”   “我当时说那是样品机,要求报警彻查,没被允许,还被扣在了办公室,等他们把我放出来,说是已经把机器运去了省城检修更换零件。”   “我去派出所报案,厂里否认了这个事,又过两天,省城那边传来信机器修好了,正准备运回来。”   “然后当天下午,厂里就收到消息,运机器回来的车子遭到抢劫。”   “人没事,车子翻了也没事,只有机器侧翻的时候坠河里了。”   叶岺说到这儿,眼露嘲讽的笑了下。   可能是事情过去已经一两个月,他已经从当初的各种悲愤情绪里走出来,现在再说起这事,他心里格外平静,完全掀不起一点情绪震荡。   “这事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厂里的帐要平,老厂长病了,想安稳办好病退,书记马上要调走,正是关键时候,谁也不愿意查。”   整个事件,所有人都摘干净了,机器买回来是好的,被叶岺操作不当弄坏了,送去省城检修,也修好了,但是很倒霉,遇到抢劫的了。   万幸人没事,车子没事,只是没了一台机器。   完美的闭环,只有叶岺一个人背了一个弄坏机器的锅。   “还真是个蛇鼠一窝的家具厂啊。”   陆娇听得火冒三丈,整个厂子,没有一个作为的人,你想报警,人家还否认这个事。   反正领导只要能平账就好。   “大哥,你辞职吧。”   这件事很难转圜,陆娇除了生气,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大哥洗脱冤屈,除非能把样品机事件整个情况调查出来,但这个很难,对方能做到这份上,尾巴肯定扫干净了。   就算有证据,他们势单力薄的,调查这个事要多久,一年,两年还是更久?   有那个必要吗?   有那个时间,他们家具厂都开出来了。   等他们到一定实力,两方总会对上,到时候,她有的是法子把当初受的委屈还回去。   “大哥,你辞职出来,我们自己干。”陆娇磨着牙气了半天,她抬头看向叶岺道。   “你本来就是家具厂的工程师,会画图,会设计,会木工,对五金木材也懂,还干了两年漆工,我们自己开一家小作坊,请几个厂里退休了的大师傅,等发展起来了,我们慢慢把它做大,做自己的品牌。”   “辞职?”   叶岺神色微震,他一直在暗暗收集证据,准备等新来的书记过来,给他递一把可以站稳脚跟的火,替自己洗刷背上的这个黑锅。   辞职,自己做。他从来没想过。   “娇娇,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知道开一个小作坊要多少钱吗?”   叶岺回过神,苦笑道,他也是脑子昏了头,竟然有一瞬被妹妹说动了,试着想了想自己做的可能性。   “大哥,你来,我给你看几样东西!”   陆娇说着,拉着叶岺就往她和叶妮的小房间走。 第25章 表态   “大哥, 你看。”   堂屋叶小俊不知道哪儿去了,陆娇兴冲冲拉着叶岺一路进到小房间,她爬去铁架子床顶把她先前签的租房合同, 还有从海市带过来的一些东西都拿了出来。   “这是我下午去市中心租的房子,在文化路上, 前店后院的格局, 店面不算很大, 不到一百五十个平方, 做家具店算不上大,但它位置还不错, 周围有卖床上用品, 也有卖家具的, 楼上还有个和下面一样格局的阁楼, 我们拿来做样板间完全可以。”   “娇娇,你是说, 你租了个店面?”   叶岺愣愣的接过陆娇递过来的租房合同, 整个人都惊了, 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会想起来去弄店面?就因为看到我搬木材了?”   叶岺低头扫看着手里的合同, 一边不可置信, 一边问陆娇。   叶岺十七岁中专毕业就进家具厂, 他和这个年代大多数人一样, 是打算在厂里干到老,干到死的, 唯一的区别是叶岺上进。   他想当工程师,想当厂里的二把手甚至一把手。   但他从来, 从来没想过离开厂子,出去单干。   陆娇这回直接给他开了个大的, 比先前顾遇突然上门给到他的冲击还大。   这事实在太大,太重了。   出去单干,意味着要放弃掉铁饭碗,意味着要失去平稳,意味着今后要走和原本计划完全不同,不一样的路。   “不是,大哥,我弄店面,不是看到你去搬木材为了你去弄店面,而是我本来就打算在余暨找店面。”   陆娇虽然很希望大哥叶岺能和上辈子那样,他们兄妹齐心共同去闯出一番景象。   但她并不想给叶岺施压,道德绑架叶岺。   她希望叶岺是心里想去做而去做。   而不是她让去做,他不得不赶鸭子上架去做。   他们是最好的兄妹,她希望她大哥做出来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想法都是从心出发,而不是被绑架着,背负着去承担。   上辈子她生活落魄潦倒,被债务和边丽兰压得喘不过气,大哥一直帮她承担,付出很多,人到三十了还没结婚,出去单干也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帮她。   她那时愧疚想拒绝却被现实和摆脱不了的边丽兰压断了脊梁。   这辈子一切都好转了,天地很广,机会很多,大哥能早些加入进来,她会很高兴。   不能,她也不气馁。   她同样可以按原计划自己去做,一步步走出来。   她有上辈子积累下的经验,她懂很多,虽然她不会木工,但她画图本事不差,没有大师傅,她可以高薪去挖,用各种办法去请,最多也就是曲折一点,但总能成的。   所以,她不会去逼迫大哥做决定,她只是提供给他一条新的路。   愿不愿意尝试,决定权在他自己。   “大哥,我和你说过的,我来余暨,是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找对象留下来,不是我全部的事情。”   “就算大哥你继续在家具厂上班,就算你在厂子里没有遇到事,这个店面我也是要找的,因为这是我本来就计划要做的事。”   “什么意思?娇娇,你是说你来余暨本来就是为了来做生意?”   陆娇的话,字面上意思很好明白,很好懂,但陆娇太小了,结合到她的年纪,所有能懂的,都变得难以理解。   陆娇没直接回叶岺,她把手里的另一份装在文件袋里的东西递给了叶岺。   “大哥,你先看看这个,这是我画的几张组合柜和沙发的三视图,我先前在海市的时候,借着陆,借着我爸的名头,分别去拜访了几家家具厂的世伯。   我给他们看了其中一张图纸,你知道吗?当时他们都一个反应,要聘请我去他们厂子上班。”   “但我都没同意,我并不想只仅仅去家具厂做个画图员,倒是和他们谈起了另外一桩合作,我想找他们帮我代加工,我开家具展馆卖家具。”   “他们都很感兴趣,说,只要我这边订单够,他们会愿意。”   “我来余暨的目的,就是想开家具店,走展销会拿订单的。”   “而我会选择来余暨,而不是留在海市,一个原因是你们在这儿,我想和你们待在一起。”   “另一个原因,是我很看好余暨的未来,余暨刚由县转市,各方面都在发展。”   “就今年来讲,除了市中心那家香江大楼,上面还重点扶持了一个商业城项目,这个项目上面喊出的口号是要立足余暨,面向世界,走向世界。”   “这是上面放出来的讯息,他们要进一步扩大开放,就我知道的,目前余暨商业城已经全面扩大招商,不论是港商,台商,温商还是余暨本地商人,他们一律来者不拒。”   “大哥,你平时看报,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年,余暨的外来务工人数,相对往年的外来务工人数超了十万人,虽然比不得深城,海市那边,但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突破了。”   “这代表什么?代表余暨以后的人会越来越多。”   “今年开始,上面陆续放出地皮来公开拍卖,市中心那栋高高耸立的小香江大楼,还有即将开盘的绿洲新城商品房,一切都表明了一个信息,未来,余暨会有更多大楼出来,未来,大家很可能不会满足于挤在厂里分配的房子或者是小小的集资房里,大家会去买更宽的房。”   “还有,大哥你才回了奶奶那边,你有没有发现余暨这边乡下的房子已经有人逐渐从原来的二层小楼逐渐变成造三层,四层甚至是五层楼的自建房了?”   “这样的人家以后只会越来越多。”   “这些造了房,买了房的,他们总需要买家具吧?所以未来余暨的家具市场我是很看好的。”   “当然了,我还很看好现在余暨各镇上搞的展销会,我听妮妮说,这月余暨沥镇的那场展销会人流爆满对吗?”   “人流那么爆满,卖出去的东西应该不少吧?   “大哥,你说我手上这些组合柜和橱柜做出来,通过展销会能不能拿到单子?”   陆娇来余暨,做了很多的准备,她重生回来在海市停留二十天,没有一天是歇着的,几乎每天都是只睡五个小时,其他时间都在忙。   忙着画图,忙着拜访人,把陆正海手里的人脉资源搞到手,忙着准备来余暨需要的东西,忙着了解这个时间段方方面面的信息。   这个年代,没有网络,她想知道什么,只能通过看报,除了睡觉时间,别的时段,她手里总有一份报纸的,疯狂的集中讯息。   作用也是有的,她比上辈子还要全面的了解了这个时候的发展,尤其是目前余暨的一些动向。   她说起这些来更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双明媚漂亮的眼睛更清亮灼灼,屋内没开灯,光线分明很暗,但你看着她的眼,却觉得仿佛有一道光束打在那儿。   “娇娇,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叶岺捏着手里的图纸,怔怔然看着陆娇。   叶岺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娇,在叶岺停留的印象里,他的妹妹还是一个品学兼优,会画画播音,却有些小娇气的小姑娘。   但这一刻,叶岺看着一说话便成主场,像一个耀眼绽放的明珠一样的陆娇,他清晰深刻的感觉到,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一个见识广远的成功女商人。   仿佛一夕之间,她完成了一场彻彻底底的华丽蜕变,让人再不能轻视她,忽视她。   小姨和姨爹两口子到底对妹妹做了些什么?   让她一下子成长成这样。   叶岺盯着陆娇好一会儿,想起什么,又赶紧去看手里的图纸。   一张一张在眼前扫过,叶岺的目光从震颤,震惊到后面已经不知道用什么眼神表达自己的惊异。   再然后,他忍不住又看一遍,开始问起问题来。   “这都是你画的?你怎么想到的?为什么想到在衣柜里加一面抽拉镜,还有这个组合柜,怎么想到用移门?”   “橱柜也是,你用的旋转式,这样确实减少空间占地,放的东西会更多......”   “鞋柜可以弄成这样?”   “这个床,下面还是个置物箱?”   “不对,你这套四开门的大衣柜上面还写了报价?这报价为什么这么低?成本都不够吧?”   “你是不是不了解成本?”   叶岺看得仔细,越看问题越多,陆娇听着,不由得笑。   “成本我现在是不算太了解,不过大哥你看的这张成本,是我拿家具厂给那位世伯看过,再经过他们厂里工程师核算出来的,会省成本的原因也很简单,这个最底下的那块地板薄。”   “这个是板式家具的图,如果我不自己开小作坊做实木,找代工厂合作的话,我会选择做板式家具。”   “它的成本相对低廉,更方便运输,美观也完全足够,拿到展销会上根本不愁卖。”   “当然了,它的劣势也很明显,没有实木家具那么耐用,可能过不了几年,胶水的粘合力下降,板材会开胶。”   陆娇简单的说了说叶岺的疑惑,又问他:“大哥,你觉得我这几张设计怎么样啊?”   “很好。”   叶岺毫不迟疑的回了句,须臾,他抬头看向陆娇,定定道:“娇娇,你在这块比大哥更有天赋,你更懂美学。”   “大哥,不是,我天分上是不如你的。”   陆娇肯定道,她太知道叶岺的天赋在哪里了,曾经他一款产品,保持了她们三年的王冠销量,那是真正经典里的经典,和某宜曾经的一些经典设计可以媲美的存在。   她的大哥,现在只是明珠蒙尘,还没走出来而已。   “大哥,我这些其实是很寻常的设计,是参照了国外的一些设计概念去萌生启发的,像一些移门设计,多功能桌椅凳,沙发这些在国外已经很普及了。”   “所以真的算不了什么。”   陆娇说着,又爬上床,从她背来余暨的大背包里拿出了两本书递给叶岺。   “这是我在海市的时候弄到两本书,晚些你拿去看看,你就懂了。”   陆娇想了想还是没说让大哥多出去走走看看,多见识见识,才能更有利于开阔自己思绪,创出更新颖作品的话。   反正目前国内的家具,还是以实木组合柜,橱柜这些热卖为主,后面等大哥能坦然面对自己的腿了,或者他治好了,再说也不迟。   叶岺接过陆娇递过来的书就打算看,但这时,陆娇却拦住了他。   “大哥,书是你的了,跑不了,你别着急看,咱们还谈着正事呢。”   陆娇太了解叶岺了,她对家具热爱是为了赚钱,但叶岺对家具的热爱,那是真的爱,当老婆的存在,上辈子的后来喜欢叶岺的姑娘少吗?   完全不少。   但这个人整天都只有工作,画图,跑车间,不知道累不知道休息也看不到别的,导致到了四十多了,还单着。   大姨那个时候为他单着的事愁得不行,后来大姨记忆渐渐不行,查出健忘症,还在念叨他结婚的事。   大哥那个时候才后悔,可能父母离世的离世,生病的生病,大哥慢慢体会到孤独,他开始试着找了,但那时候他的年纪身份在那,靠近他的又有几个是真心,他自己也意识到,没多久又放弃了。   她那个时候,时不时会去他那边住一段,和他说说话,兄妹两也算相依为命了。   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让大哥早点找个嫂子。   不过现在不是提这个的时候,陆娇压下那些纷乱的思绪念头,抬头郑重的看向叶岺:   “大哥,我店面现在是租下来了,不管怎么样,这个事情我肯定要去做的,你应该也看出来我的决心和做的一些准备了,我是很希望大哥你能和我一起去拼去闯的,但这个主要还是看你个人意愿。”   “你考虑下,愿不愿意搏一把,辞职出来和我一起单干。”   叶岺默然,他现在脑子都懵的,恍惚的,陆娇给他的震撼实在太大了,大到如果不是他今天伤到的脚还在隐隐作痛,他会怀疑在做梦。   但陆娇也给了他一定程度的刺激。   她才十七岁,已经这么有想法,有远见。   他还在陷入家具厂里的那场打击里回不过神,自怨自艾的时候,他的妹妹,想到的已经是怎么去征服外面的天地。   他还要继续那样封闭下去吗?   他要困住自己多久?   他一直想做弟弟妹妹的榜样,如果他继续这样下去,他还配?   娇娇才十七,尚且能从那些愤痛里挣扎拔出,他为什么不能。   城南家具厂,说他很厉害,但实际这几年已经大不如前,残次率越来越高。   里面的人,如今早没了当年那股冲劲,他们如今想的是怎么把自己的腰包鼓起,怎么能够比得上那些下海单干的人。   他还在里面挣扎什么?   厂里不止一个冯广伦,他就算把他拉下来,又能怎么样?   如今的厂子,不是当年火下的那台机器,不是他牺牲一条腿就能保住的。   “娇娇,你怎么想到做这个的?”许久,叶岺唇微动,问道陆娇。   怎么想到做这个的。   陆娇微怔,她现在会想做家具,是因为上辈子有基础在,她知道那么多,当然要趁如今风口之前开始布局,以期走得更远更高。   但上辈子呢。   她最开始怎么会想到做家具。   她上辈子,出去学的管理,回来考的CPA,她有很多可以做,但最后她为什么选择去做家具?   她隐约记得,她决定做平台家具之前,回了一趟余暨。   那个时候大哥已经离开当时的红木家具,出来自己开了一个小作坊。   当时她看着大哥跛着腿在没开两展灯的小屋里刨木材,一下两下,耐心十足,她看着看着,突然就想,如果,她可以让大哥的作品,被更多人看到,购买,大哥会不会很开心。   她心里想着,嘴上也说了:“大哥,要不咱们搭伙得了,我负责卖家具,你负责做家具。”   大哥当时在刨木材,闻言他抬头看着她笑道:   “搭伙没问题,只是娇娇,大哥这个只能混口饭吃,你都出过国的人,做什么不好,没必要来受这个苦了。”   陆娇当时没吭声,只独自琢磨她该怎么做,怎么帮到大哥,自己也能有一份事业。   回到海市后,她也一直在想,有一天她用电脑的时候,无意间刷进了一个购物网页,她突然想到,要是她能把大哥做的家具和更多精美的家具都放上去卖,会有什么效果?能卖出去吗?   于是,她就开始折腾了。   所以,是因为大哥吧……因为大哥在做那一行,她下意识的,生出了一些想法,做出了行动。   “因为大哥喜欢啊,我恰好会画画,所以也看了很多家具类的书,然后也喜欢上了。”陆娇回神,笑回道叶岺。   因为大哥喜欢啊。   叶岺喉咙微哽,心里像是有汩汩热流涌过,一下下淌着他先前因为愤愤不平而逐渐死寂的心脏,伤脚似乎突然不痛了。   他突然又似乎活了过来。   “我明天去辞职。”最终,叶岺这么回道陆娇。   他还年轻,才二十五,与其待在厂里每天扛木头,他干嘛不能去搏一搏。   “大哥,你答应啦!”   陆娇手用力握一下拳,看向叶岺,想让他肯定的回一句。   叶岺看着她那双直瞅着他,期待又兴奋起来的眼睛,不由笑了,片刻,他肯定的点点头:“嗯,答应你了。”   “不过娇娇,你知道就算开个小作坊也要不少钱吗?”   答应陆娇了,叶岺开始考虑实际问题,他工作以后,每个月交十块钱生活费给到边丽芳,剩下的他都自己存起来,他不抽烟不喝酒,不去舞厅不看录像,平时也就给陆娇和两个弟妹买点东西,倒是存下来一笔钱。   还有他的腿,当初为救厂里机器,又被延送医院,再被医院医生耽误,两边都赔偿了一笔钱,那笔钱边丽芳给他了,总共加起来在寻常人家不是一笔小钱,但要办个小厂,却还远远不够。   边丽芳和叶军山这么些年,倒是存下来一笔钱,但是老两口年纪大了,还养着两个读书的孩子,叶岺做不到去啃他们的老。   叶岺想着,眉头慢慢拧起。   “我手里的钱可以想办法把设备筹齐了,木材,还有要用到的五金这些只能试着.......”   “哥,钱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有钱。”   陆娇看叶岺皱眉,再听他说的,就知道他又打算把所有事压在自己身上承担了,陆娇赶紧和他说道。   “他们两离婚了,没有要我,给了我一笔补偿,挺大一笔钱,开大厂子不行,先把我盘下来的店装好了,再弄个小作坊还是够的。”   “娇娇......”   自从来到余暨,陆娇一次没提过边丽兰两口子,偶尔叶小俊,叶妮提到小姨,陆娇都笑笑随便回两句,之后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被转过去了。   叶岺先前不知道情况,没在意那些,现在知道了,再听到陆娇提到边丽兰两口子,还有那句没有要她,他心里顿时难受得不是滋味。   他看着陆娇,唇动了动,他想问两句她,又怕她伤心,神□□言又止。   叶岺的神情陆娇注意到了,但今天事情很多了,她实在没心思再去谈谈边丽兰陆正海两口子,她只能装作没看到,继续和叶岺商量。   “大哥,我们先不去考虑钱的问题,反正我这里会有法子,我们先想想我们该怎么安排?”   “还有,大姨和姨爹那里,这件事要先告诉他们吗?”   边丽芳和叶军山都是相对守旧的人,铁饭碗更是端了几十年,当初陆娇和他们说不上学,要进电台和文化宫上班,她们能点头,那是因为那也是相对好的一份铁饭碗工作,如果换成她要自己开店做生意,那绝对绝对要跳起脚来。   现在还带上个叶岺......   “先不告诉他们。”叶岺毫不犹豫的回一句。   “我先前就说了要带你搬出去住,现在也不用再找什么理由。”   “明天我先去厂子里办停薪留职,之后我们就去你租的店面看看。”   叶岺说到这儿,想到什么:“你说店面是前店后院的?”   “那后面的院子,我们就拿来当厂房,这样也不用去外面找库房了,省钱。”   ??那怎么行!   陆娇才不想住的地方一团糟。   事业是事业,生活是生活。   她这辈子,要奔事业,生活也要享受的。   不然挣钱来干嘛,看那一团数字吗?   “哥,不行吧,我们出去住,住哪儿,姨爹和大姨肯定要过问的,说不定还会时不时到门上看,要是发现了怎么办?”   叶岺闻言皱起了眉:“这么说我们还得另外找个库房做厂房?”   又是一笔开支。   “嗯啊,那厂房肯定要找的,再是小作坊,那我们也要配套齐全的,包括那些该办的证,也要想办法办好的,毕竟我们是要做展销会的,到时候现货供应肯定不现实,那要让人下订单,交定金,总要有些凭证的。”   陆娇说着,把她想到的安排也给说了说:   “厂房我其实已经让人去帮忙问了,相信过不久就会有消息,另外机器设备的事,我打算送两张设计图给海市那边一个世伯,让他帮我搞一套设备,咱们也不要求一口气吃个大胖子,非要买最先进的,我们先一套适中的用着。”   “另外就是店里这边,我们肯定要装修的,但是装修出来,就得有货上架,我们现在厂子都还没确定下来,店铺的装修又快,到时候肯定会空置一段时间,那未免太浪费了。”   “所以我是打算,联系海市世伯那边,让他们给我一批库存家具做大清仓卖一段,然后等咱们厂房那边动工了,我们再弄装修,大哥你觉得呢?”   叶岺想了想:“这个可以倒是可以,但库存家具能弄到?”   城南家具厂每年也有不少从百货大楼退回来的滞销款家具,但几乎很少流到外面,因为价格低,家具厂内部员工都消化掉了。   票证才刚取消没两年,还是物质紧缺的时代,哪里有打折促销品,像这些残次品受欢迎得很。   “能。”陆娇肯定的点了点头。   “海市那个地方,和余暨多少有些不一样,那边追求时尚,精致,简奢,对家庭环境质量要求相对较高,家具款式虽然不像衣裳过时快,但也有滞销和畅销货,像如今余暨还卖得正热的长椅,老式双开门碗柜,还有笨重的双开门大立柜这些那边已经走不太动了。”   “就我知道的,我认识的那个世伯,他习惯了海市生意海市做,库房里就堆了一堆这样的库存,我想接手,他求之不得的。”   “那可以,余暨这边这些货还正好卖的时候,我们要是价格合适,倒是不怕销路,实在不行,还可以运展销会去试试。”   叶岺在家具厂上班,对如今市面畅销的单品数据相对清晰,闻言,他立即道。   他甚至有看到一丝曙光的感觉。   毕竟一但有了销量,他们开小作坊需要的资金缺口就有了个来钱处。   想到这儿,叶岺难得的心切起来。   “我们明天就去看看你租的店面,合适的话,赶紧去趟海市把那批货拉回来卖。”   还年轻,刚准备着手单干的叶岺还没有上辈子后来的冷静稳重,陆娇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哥这迫不及待的样子。   她感觉还挺新鲜,不由笑道。   “也不用这么急,我们得先把看店卖货的人找到啊。”   “我们不是看店的?”叶岺几乎脱口而出。   “......”   “大哥,我们看店了,厂房谁去布置啊,”陆娇哭笑不得回一句。   “咱们店面这边,得雇个人看着的,偶尔我们去看看盘盘账就可以了。”   “主要还是厂子那边,我负责找厂房,联系设备,大哥你的话,任务也很重,得负责去联系木材厂木料合作,五金合作,还有我们如果要做沙发的话,还要联系面料厂和海绵厂......另外我们既然要做,光靠你那一双手肯定不行的,我们得请一些大师傅回来,至少请两个木工师傅,两个油漆师傅,再一个烘干师傅,一个打包员的配置吧。”   陆娇说到这儿,又看向叶岺:“大哥,城南家具厂那边有没有退休在家闲下来的大师傅啊?”   铁饭碗香的年代,大师傅出来私人厂干活的人少,只能从退休师傅入手了,要不就是高薪去挖。   “有倒是有。”叶岺迟疑一瞬,回道。   “我师傅就是其中一个,我后面去找他们聊聊看。”   叶岺话说出来,心里却感觉有些难办。   城南家具厂从五十年代到现在,里面退休的大师傅并不少,但他们家的孩子,大都在家具厂接班,尤其是他师傅家儿子,前段还直接接了他手里的工作。   要让他们去外面的家具厂上班,他们真不定愿意,就算一时间同意了,要是以后两个家具厂出现了竞争关系,这些大师傅会不会出岔子。   这些都是需要考虑的东西。   “你说要请个人帮忙看店卖货?有什么要求吗?”把大师傅的事放一边,叶岺先问了目前紧要的。   陆娇闻言想了想:   “会认字,会基本的算账吧,人要本分一点,嘴最好会说一些,见人热情爱笑一些最好了,别的倒是没有什么要求,嗯,五官端正就行。”   “城里的,农村的,外地的都没关系?”   “没关系吧,会说普通话就行,当然,能听得懂余暨话最好了。”   “大哥,你有合适的人吗?”   陆娇本来打算直接在店门口贴招聘的,现在进不了厂出来找工作的小姑娘不是没有,招人不算太难,但叶岺问了,她总得问问他先。   叶岺沉吟一瞬,脑子里忽然闪现一个身影,他顿了顿:“有是有一个,不知道她找到工作没,我问问吧。”   “嗯,行啊。”陆娇随口应下来。   “那就这么说好了,等下吃饭的时候,大哥你和姨爹他们说明天去找房子的事,咱们明天去看房子,可以的话,我这就联系海市的世伯,找人把货拉回来。”   陆娇说到这儿,不由想到顾遇。   他就是开运输队的,这事正好找他了,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放心。   “嗯。”   “大哥,娇娇姐,你们在干嘛呢?吃饭了。”   叶岺刚应下,门口,叶小俊好奇的探个头进来喊道。   叶小俊情绪来得快去得快,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把大哥先前凶他的事消化掉,又是一名精神抖擞的少年了。   叶岺看他一眼,见他没什么事,不用安慰了,便转头看向陆娇道:“先吃饭吧。”   “嗯,行。”也商量得差不多了,陆娇点点头,应道。   晚上的菜是叶军山一大早起去农贸市场买回来的。   陆娇来余暨后,叶家饭桌上的饭菜日益可见的丰盛。   今晚不知道是为了压压惊还是什么原因,边丽芳给烧了好些菜。   红烧肉都给弄了一份。   叶军山最喜欢吃红烧肉,本来在隔壁喝酒的,闻到味儿也赶回来了。   看到叶岺已经出来饭桌上,他下意识去看了看叶岺的脸色,见他神色如常,猜测陆娇已经把人哄好了,叶军山暗暗松了口气。   一家子就当和平常一样吃晚饭,不过也多多少少有点不一样,变得安静了许多。   饭吃过半,叶岺轻停筷,把他要和陆娇出去住的事说了。   “我明天打算去市中心找房子,娇娇要在那边上班,在那边找方便。”   叶岺这话出来,饭桌上突然一瞬安静。   “大哥,你要和娇娇姐搬出去了啊?那能带上我吗?”   叶小俊苦着脸说道,他可太知道如今家里的伙食好归功谁了,他完全想得到,要是大哥和娇娇姐一起搬出去,家里要过上什么吃糠咽菜的生活。   叶妮没说话,但她看着陆娇,眼里明显不舍的。陆娇和她一块儿住,晚上会和她一起看书,陆娇懂得多,说的东西她都新奇又喜欢,开阔视野后,她明显发现自己胆子大了很多。   两个小的舍不得,叶军山边丽芳也不是很愿意,孩子在身边热闹,时常能看到也放心。   “真要搬出去啊。”边丽芳夹菜的手停下来,看一眼不吭声的叶军山,犹犹豫豫的道。   “嗯,要搬出去。”   叶岺坚持的点点头,他看一眼边丽芳和叶军山:   “爸,妈,你们没下楼,没听到那些人讨论的,比你想象的要厉害的多,我先前那么怒,也是听到了那些。”   “这事短时间里绝对消停不了。”   “这群好事婆。”   边丽芳哪里会猜不到,她愤愤一声,半响,她憋一口气。   “去找吧,找个环境好点的,要是合适就买下来。”   边丽芳说到这儿,她看了一眼叶岺和陆娇,有些意有所指的道:   “到时候看看是给你们做婚房,还是嫁妆。”   叶岺闻言立即抬头:“我先说清楚,那个卷毛我不同意,娇娇喜欢,谈个恋爱可以,结婚不可能!”   陆娇:“......” 第26章 对门   和边丽芳他们确定好要搬出去的事,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陆娇就和叶岺一起出门了。   今天周六, 两个人打算先办好叶岺的停薪留职手续,再去租房那边看看, 稍微打扫整理一下, 明天周末就可以买了需要的东西直接搬过去了。   这样陆娇要卖清仓家具的事也能迅速提上日程。   毕竟房子租在那里, 空一天就是浪费一天房租。   叶岺头一回放弃铁饭碗出来创业, 心里忐忑紧张,像悬上块大石, 得知陆娇租房子的租金后, 他心跳都不太好了。   昨晚吃完饭洗漱好, 他回到屋就开始写写算算, 生怕这一趟会把妹妹和他的家底折进去,最后什么没做出来。   他现在比陆娇还急切搬家, 恨不得一下能把所有事提上日程。   “大哥, 你会舍不得吗?”坐上去城南家具厂的公交车, 陆娇看叶岺一直沉默没说话, 她出声问了他。   叶岺双手十指交握搭在膝上, 闻言他交握着的双手紧捏一下, 须臾, 他微抬眼笑一下回道:   “我从毕业就进了那边,八年了, 心里难免会不舍的。”   叶岺说着,眼看着前方, 微微出神。   他想起他刚进去时的踌躇满志,那时候他从学徒工开始做, 刚开始跟的师傅脾气不好,还不是很容人的性子,他表现得太好容易被打压,表现得笨了,又会被嫌弃。   他花了一年的时间让自己从师傅底下挣脱出来,之后彻夜不眠的学习,吸纳,展现,才让自己在二十岁的时候抓住机会,成了厂里最年轻的工程师。   那个时候,他意气风发,闭眼都能看到属于自己的光明前程。   但那场大火,他跛了脚。   原本再升一级的机会被迫中断,和他互通心意的人,因为他跛脚,开始疏离他,半年后嫁给了副厂长家的儿子。   再随着看重他的领导调离家具厂,他从厂里举足轻重的人,逐渐被边缘化。   之后便成了事情他在做,功劳别人在领。   “但我不后悔。”   叶岺回神定定一句,须臾,他手抓捏一下伤腿,又偏头看着陆娇笑道:   “大哥还要感谢你,要不是娇娇你,我不会这么早清醒,说不定还要在家具厂苦熬两年才会想通,白白再浪费两年。”   他二十五了,再浪费两年就是二十七,男人三十还不立,后面还有什么冲劲和指头。   陆娇闻言愣了下,上辈子大哥确实是两年后离开家具厂的,不过离开后他也没想到单干,先进了一家红木家具做大师傅。   而那个时候,恰好是边丽兰带着她逃债来余暨的时间。   陆娇突然发现,她前世忽略了什么。   当时,大哥是不是本来打算出来自己单干的?   但因为她们来了,她当时的情况落魄,急需钱安顿下来,他才选择了求稳。   陆娇喉咙一瞬被堵住,心里眼里都酸涩得难受,好一会儿,她用力眨一下眼,笑说了句:   “大哥,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上辈子那些事情,他们再也不会经历了。   自行车叮铃铃响的年代,公交车不存在堵车问题,车子很快在城南家具厂门口停下。   “大哥,我就在这大树下等你吧,我昨天和门口那老头吵了一架,就不过去了。”   下了车,陆娇抬手指一下站台后面的大树,和叶岺道。   两人吵架的事,叶岺知道,高老头昨天喋喋了半天。   他默一瞬:“他那个人就那性子,势利也固执。”   “就是睁眼瞎,白瞎了我一包烟。”   陆娇对那老头子没有一点好感,想到她昨天那包烟,她都有点后悔,昨天没问他要回来。   花了她一块钱呢。   给叶小俊能换好多声娇娇姐真好了。   陆娇一瞬化作陆扒皮,想到一块钱的烟钱,心口难受,她赶紧和叶岺道:   “大哥,你快去吧,咱们办完了赶紧走。”   “行,那你在这儿等我。”   叶岺看得出来陆娇因为他对城南家具厂恨上了,他心里好笑的时候又感到暖,他应一声,往厂子里去了。   他现在调岗到选备材料组,那边属于冯广伦管,他停薪留职的事得找他批。   不过想来他会很乐意,毕竟他调查他的事,他肯定知道,现在他能自己走人,对他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   不出叶岺预料,他到办公室找到冯广伦把事情一说。   冯广伦那张泡泡眼精光一闪,手里端着的茶都不喝了,他站起来就盯着叶岺问道:   “你要办停薪留职?你确定?”   冯广伦口气重,哪怕隔着些距离也有股味儿喷过来,叶岺站远了些,才淡淡回道:“确定。”   “确定了啊。”   冯广伦顿时狂喜,冯广伦个子不高,喜欢吃肥肉,平时在办公室还不运动,一张胖脸都胖肿了,笑起来脸上的肉一颤颤的,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压一下脸上的喜色,轻咳一声道:   “叶岺啊,那个你也是咱们厂有资历的老员工了,你应该知道我们厂子里的规矩吧?”   “出去容易,那你再想回来的话,别说选材备料的岗位,就是仓库员都不会有你的位置了。”   停薪留职只是一个好听说法,实际已经视同离职了,除非能得到厂长特批再入职安排岗位,不然想进来没门,现在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时候。   可能是要离开家具厂了,叶岺对这个地方突然感觉空气都稀薄得很,让他想赶紧逃离,多看一眼冯广伦那张肿泡脸,他都觉得窒息,他催道:   “知道,你赶紧办了就是。”   冯广伦不禁虚眯着眼看了他一眼:“小叶辞职过后是准备去哪儿发财啊。”   叶岺怎么可能给他说,他冷冷回了声:“不知道,没想好,就是累了不想干了,想休息。”   不想和这人浪费时间,叶岺直接不耐烦的又说了句:   “冯副厂长这事你能批吗?不能我去找老厂长。”   冯广伦闻言脸色微变,他不可能放叶岺去找老厂长,那老家伙虽然为了顺利病退的事缩了,但他对叶岺有愧疚,要叶岺找去,他肯定会想办法把人留下来。   马上新书记要上任了,这个时候,叶岺走了才是大幸。   冯广伦立即道:“你现在在我手底下,找什么老厂长呢,等着,我给你盖章签字。”   担心叶岺临走前搞事,冯广伦签字盖章后还亲自领着人去把手续办了,大概是太不想看到叶岺再回这个地方了,他还又批一张条子,带着叶岺去财务那儿把这个月工资都给结掉了。   一切弄好,冯广伦又看着叶岺道:   “小叶,手续都办好了,这会儿大家都到岗上班了,就没必要再去道个别了吧。”   这是把叶岺防着了,生怕他和谁打交道。   叶岺眼里划过嘲讽,懒得和他说,转身就走。   他手里其实握着些证据,那些交上去够冯广伦下来了,但他现在不想这么快交出去了,冯广伦最好蹦跶再欢一点,等到后面才更好看。   出来厂房门口,外面太阳高挂起来,今天又是个晒人天。   但这会儿,叶岺没感觉到晒,他看着头顶刺目的太阳,只有一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传达室高老头看到叶岺出来,不禁支出个头来纳闷的喊了他。   “这是一大早又给派后面去干活了啊?”   “那些木头不容易搬吧?你说你一个年轻有为的工程师,怎么就落到这地步了。”   “你那妹妹呢?昨天回去她说什么了?她脾气真是大哦,这样凶的姑娘,也不怕找不到对象。”   叶岺看他一眼,片刻,他朝高老头走了过去,手伸了出去。   “我妹妹昨天是不是给了你一包烟?麻烦你还给我。”   “给了人的烟还有要回去的?”   高老头瞪圆老眼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他抬头看向叶岺,见他冷着脸,一副你不还我,我就不走了的神情,高老头气一下不顺了。   他用力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那包烟扔桌上。   “给你给你,没想到你这么一个人,活该瘸腿,对象都跟人跑了。”   叶岺面不改色,从桌上拿了烟就走。   对象算什么,他有妹妹。   传达室的事陆娇没看见,太阳慢慢晒人,她躲大树底下都觉得晒,干脆把遮阳帽拿出来整个盖脸上挡光,听到细微的脚步声响起,她才摘下帽子,偏头看过去,见叶岺过来了,她脸上立马露出了笑。   “大哥,你办好了?”   “嗯,办好了。”叶岺笑着朝陆娇点点头。   “那行,那我们现在去看房子。   陆娇可太高兴了,高兴叶岺终于脱离了那个亏欠他大哥的地方。   这个事她记着的,她早晚会讨回来,陆娇最后撇了眼门口几个漆金大字,便扭头拉着叶岺过去等车了。   去市中心的车相较麻纺厂的车要多好些班,没站一会儿,车就来了。   陆娇赶紧拉着上了车。   叶岺辞职手续办的快,到市中心的时候才九点多钟,陆娇先带叶岺去看了店面。   “大哥,你看,怎么样?还不错吧,这家先前是做床上用品的,他地板都铺好的,没有吊顶,但好歹墙都刷白的,虽然是老房子,但也另有一种感觉。”   “到时候我们再稍微弄一下,肯定会很漂亮。”   “嗯,很不错。”叶岺认真看一圈,回道。   很奇妙的感觉,分明空空荡荡,只中间两根柱子立着,但他站在这儿,却突然有了种归属感。   他不禁朝里面楼梯口走去,二楼是阁楼,说是阁楼,但也相当于是个半层了。   除了高度没有一楼那么高,格局都差不多的,只多了一个走廊。   “这两层都用来放家具?”   这里比叶岺想象中的大,这个时期的家具店,还不像后世那样喜欢弄样板房,讲究宽敞,布局,款式种类也没那么多,一百多平方,方方正正的店已经能摆不少东西了。   “嗯,大哥,我是这么想的,到时候店面一楼根据风格做氛围布局陈设,二楼的话,做两套定制的样板间,这样的话,更多样,客户的选择性也会多一些。”   陆娇说完,便偏头看向叶岺:“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定制?”   这个年代家具是大件,还流行散买,定制还没有出现,这个词还算陌生词,但也不难理解。   叶岺沉吟片刻:“你是打算二楼拿来做新房客户?”   陆娇点点头:“我昨天不是说了嘛?现在商品房的售卖,还有下面自建房的情况,肯定会有人需要大量家具,既然要买家具,那如果他们看到有配套美观还省钱的家具,会不会作为优先选择?”   叶岺想起昨天从陆娇图纸里看到的一张定制套间的图纸,那是连他看到都心动想住的屋子。   要是把它清晰呈现布置出来,那些为了新房买家具的人看到,绝对是首选。   叶岺精神突然振奋,他用力捏一下手,看向陆娇。   “娇娇你说的对,就按你说的来。”   “走,我们去看房子,顺便打扫下,明天就搬过来。”   “这店面很干净,墙也很新,要卖处理家具,我们都不需要怎么收整,直接就可以上货过来卖。”   “你下午就可以试着联系海市那边,然后我这边去联系卖货的人,等店子这边弄好,我们就马上着手厂房那边。”   叶岺话里的激颤迫不及待掩不住,眼里漆亮像有焰火耀进,陆娇还从来没见大哥这样激动过,她竟也有些受到感染,她不由重重点头应了声。   “嗯,行,没问题,大哥,走,我们去看房子。”   “房子其实还不错,里面也收拾得干净,都不需要怎么打扫,就是前一个租户搬走的时候搬得很干净,什么都需要重新安排买。”   陆娇说着,就和叶岺下楼往巷子里去。   巷子里住户总共就四户,这会儿都在上班时间,都关门闭户的。   陆娇也没在意,反正他们还没搬进来,等搬了再拿点吃的上门拜访一下就行。   她拿了钥匙开门,想起什么,她一顿,又转过头,有些讪讪的看着叶岺说道:   “大哥,我还有个事没和你说。”   “什么事?”叶岺疑惑的看一眼陆娇。   或许是被瞒了太多桩事,叶岺也心知不管怎么样,他都生不起陆娇的气,他特别淡定。   “就是我,我给你买了一个礼物。”陆娇说完,偷偷看了一眼叶岺。   “买了个礼物?买个什么礼物你至于这个样子。”   叶岺看着陆娇一副心虚的样子,他笑说一句,突然,他想起高老头说的话,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他冲口而出:“摩托车?”   “大哥你怎么知道?”陆娇诧异的微睁眼眸。   “你昨天不是骑摩托车去找我的?”   叶岺又好笑又好气的看向陆娇。   “我昨天还忘记问你了,你什么时候会骑摩托车了?”   “那车是你这个年纪就能碰的了?”   “还有,你知道摩托车多少钱,你就敢买。”   妹妹对自己好,叶岺当然高兴,但一想到给他买车的钱,是她父母不要她给的补偿费,叶岺心里就不舒服,很不舒服。   “那不是想着你上班赶不到公交车就得走路嘛,我就买了。”陆娇手指抓捏一下手背,说道。   叶岺一颗心顿时酸酸胀胀的,他张张嘴,片刻道:“走吧,先进去吧。”   “嗯。”陆娇见叶岺没生气,心里松一口气,她应一声,开了门。   车子就停在客厅,推开门就看到了。   是辆很酷炫的车。   只要是个男人,没有不爱车的。   叶岺也一样,一眼就喜欢上了,过去把车子看了又看,还忍不住上手去摸了摸。   陆娇见状,心里有些高兴:“怎么样,大哥,我选的这车还不错吧。”   “嗯。”   抛开车子的价格,叶岺确实是喜欢,他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摸着手底下的摩托车座垫,他看向陆娇,认真道:“谢谢你,娇娇,大哥很喜欢。”   “谢什么,我给我大哥买车,我高兴着。”   陆娇不喜欢听客气话,生分,她扬扬下巴,夸张一声。   房子确实没什么需要打扫的,就是里面什么都没有,像床,衣柜,桌子,还有厨房的碗柜,碗筷,洗澡的热水器这些都需要买。   但问题来了,他们都要做家具买卖了,还把这钱给别人赚去吗?   叶岺头一个不愿意。   他楼上楼下一间间屋子看完,站在院子里仔细盘算了下要把这些屋子家具布置上需要的钱,再想到他们本来就紧缺的资金,片刻,他扭头看向陆娇问道:   “娇娇,你联系下海市那边,能今天就把东西装车运过来吗?”   “他那边总有柜子,桌子,椅子这些吧,咱们省得外面买了。”   “先将就随便拿一些用着,等咱们小作坊开起来,我们再全部换成我们自己里的。”   大概做生意的本质就是周扒皮。   陆娇哪怕上辈子钱就是过数字了,对这种自家有的,干嘛去买的想法,她依然很赞同。   闻言她毫不犹豫点了点头:“行,我正好电话本带了的,这就去打电话联系。”   “嗯,我和你一块儿去。”叶岺说着,又看了一眼客厅的摩托车。   可惜他现在还不会骑,不然倒是可以骑着回去了。   也不行,他们家这会儿正是被人议论的时候,再弄辆摩托车到家属院,那后面一个月都是他们家的话题了。   说不定还会有人因为嫉妒,将娇娇遭遇的进行更恶意的揣度。   叶岺想到这,心里那点可惜遗憾一下散了,他偏头看向陆娇:   “联系好我们先不回来了,直接回家,下午我再去找你说的看店卖货的人。”   “等那批家具到了,我们看看缺什么,再去买了添进来,到时候连同搬家一起了。”   屋子空荡荡的,回来也只是看着,没什么意思,陆娇没意见,她点点头应了:“嗯,行。”   最后扫一眼即将搬进来的小院,陆娇和叶岺出了院子。   锁好院门,两人就打算出去找电话联系人,刚转身,对面的门开了。   顾齐从里面出来,看到陆娇,他抬手用力搓一下眼,确定没看错,他惊喜的喊道陆娇:“大嫂!”   喊完,他还不等陆娇反应过来,又扭头朝里喊道:“大哥,你快出来,我看到大嫂了!”   !!   看着对面门口一身花衬衫花裤子,顶着大爆炸头张扬狂放的顾齐,陆娇眼皮一跳,她赶紧朝顾齐扭头望着的方向看去。   大开的院门,能清晰看清里面,方正的院子,正门开着,大概是听到动静,顾遇从里间的一间屋子出来了。   他今天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短袖和一条黑色休闲裤,头上是简单的黑色短发,干净利落的一身,衬得他身高腿长,身材俊挺,相貌清隽俊逸。   陆娇心头霎时一松,然而,当她扫眼瞥见边上大哥叶岺黑沉沉的脸色,她又意识到,那口气似乎松得太早了。 第27章 醋   “大嫂, 你怎么在这儿啊?”   顾齐见顾遇出来了,也不等他了,先一步跑到陆娇面前, 好奇的问道。   自从昨天见过陆娇,又看了陆娇骑摩托车那又美又飒的样子, 他心里已经彻底把陆娇当成了自己的未来嫂子。   昨天陆娇没跟着顾遇一块儿回车行, 他还失落了一会儿, 他还问了大哥, 他嫂子什么时候再过来,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 他实在是惊喜。   注意到陆娇脸上的伤, 他又着急问道:“大嫂, 你脸上怎么了?怎么会受伤了?”   受伤的地方陆娇昨天上过药了, 印子已经消了很多,但被指甲划破的地方, 就没办法好那么快了, 总留下些痕迹, 陆娇早上起来看了, 也很苦恼, 但总是正事要紧。   这会儿被问起, 陆娇稍微有了一点在意, 她抬手碰了碰脸,才说:   “没事, 昨天回去的时候遇到个疯婆子,不要紧, 一点小伤。”   “啊?那昨天该让大哥送你回去的。”   顾齐没想到陆娇昨天回去还经历了一遭,他不由道。   “在家属院里面伤的, 送不送都一样。”   陆娇笑一下说,不想提这事,她又问:“原来你们住这里啊。”   “是啊,这房子是我大哥当年赚到第一笔钱买的,我们出来就搬这边了,不过不常回来。”   听到陆娇问,顾齐赶紧回了,注意到他们身后的院子,他不勉疑惑一句:   “你们怎么从这院里面出来,这里已经空了好久,房主租金太贵,一直没人敢租,来看房子的倒是不少......”   顾齐说着不禁又看了一眼他们身后挂上新锁的院门,他恍然一瞬,反应过来什么,他眼一亮,声音又高昂一些。   “大嫂,难道这房子被你们租下来了?”   “以后我们要做对门了?”   “恐怕是这样。”   瞥一眼因为顾齐一声一声大嫂,一直黑着脸在放冷气不说话的大哥,陆娇干笑一下点点头。   她也没想到这么巧,她租个房子,竟然租到了顾遇的对门,难怪昨天他知道她租的房子在这儿是那个反应,只是他怎么也不说呢,害得她一点准备没有。   陆娇想到这儿,不由目光幽幽的看向了正过来的顾遇。   顾遇倒是挺高兴,他昨天听她说租了这边房子,就猜她这两天要过来。   晚上他回去运输队那边忙到凌晨三点多,要以往,就运输队办公室椅子上随便凑一晚上了,但想到今天可能还会见到她,他还是把已经困着的顾齐叫起来,开车回来了。   注意到陆娇投过来的眼神,他唇角掠起的弧度加深一些,扫见叶岺直直觑过来的凉寒眼神,他才微敛神色,朝叶岺喊了声:   “叶哥,好巧,你们准备在这边找房子?”   听见顾遇问的还是找房子的话题,叶岺神色缓和一些,但他还是没露什么好脸,冷冷的回了一句:   “你七月的,我十二月的,比你还小些,可当不起一声哥。”   “叶哥说哪里话,当年我读书的时候就听过叶哥你的名头,一直很佩服叶哥,早就想认识一下,你又是娇娇大哥,怎么都得喊你一声哥了。”   顾遇神色不变,像看不到叶岺的不待见,他依然笑说道。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交锋,一个阴阳怪气,一个面不改色阳谋回击,陆娇听得头皮都麻了。   真是开局没开好,这两人一下僵上了。   上辈子大哥和男人明明相处很和洽的,男人没了的时候,大哥还哭了。   还有这男人也是,装什么大蒜呢,还找房子,她现在都怀疑他是故意在家等着她呢。   陆娇心里气鼓鼓,面上还得陪着一起装,不然大哥要觉得她是故意把房子找在人对门,估计要气死。   她磨一下细牙,扯扯嘴角笑了笑:   “还真是巧,你们竟然住在这边,对了,你们今天不忙吗?怎么这个点还在家?”   “嗯,今天休息上午,下午才去忙。”   看出陆娇有点恼了,但碍于叶岺在,顾遇也不好去哄,只能先回了她问的,又低眸看着她轻声问:   “快十一点了,你们房子看得怎么样?一起吃个饭吧?”   “对,对,大嫂,我们正要去吃饭,一起吧,昨天就想着和你一起吃个饭的,结果下午你没回来。”   顾齐立马接话道,随即他又看向叶岺,走过去很哥两好的掏出一支烟递过去。   “叶哥,你是大嫂大哥啊,来,认识一下,我是顾齐,对了,叶哥你是在麻纺厂住是不?”   “我重工的,咱们离得很近,还挺有缘,以后多来往啊。”   顾齐顶着头爆炸头,笑得却十分灿烂。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叶岺对上顾齐,还真没办法像和对顾遇一样板着个脸,冷嘲热讽,不然就是失礼了,他憋了下气,片刻,他缓一下神色,不冷不热的回了句:“抱歉,不抽烟。”   “娇娇......”   叶岺回完顾齐,就打算叫陆娇走了,但这个时候,陆娇包包里的传呼机忽然响了。   陆娇听见,赶紧给拿了出来,上面显示一串号码。   陆娇看着那串号码,摸不准是谁的,她犹豫一下,拿过去问顾遇了:   “你看看,这是呼给你的吗?”   顾遇低眸看了眼,是个陌生的号码,他很快道:   “这呼机实际才办下来没多久,知道我呼机的没几个,我回来都打过招呼了,要找我不会再呼传呼机。”   “你有没有把呼机号给人,可能是呼你的?”   陆娇一听就想到了林岚。   “给了一个,就是租我这房子的中人。”   陆娇回一句,眼里划过思索,这边房子租好了,钥匙都交接了,她总不会再有什么问题打她电话,难不成厂房的事她就有消息了?   这么快?   顾遇看着陆娇若有所思的神色,他眸光微动,问道:“要回个电话吗?这边没有公共电话亭,我电话充好电了,就在屋里,给你打?”   顾遇说完,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对面想喊陆娇走的叶岺,又慢慢补充一句:   “你们先前怎么说的,她没什么事应该不会打你呼机吧?”   “嗯,要回一个。”陆娇抬头,肯定的点点头。   林岚的性子,事情没妥之前,不会联系她,一但联系肯定是有消息了。   说不定她就在电话边上等着呢。   陆娇想到这,不由偏头看向叶岺:“大哥,可能是厂房的事有消息了,我得赶紧给人回个电话。”   “厂房?”   陆娇话一出来,几个男人分别惊讶一声。   “嗯,厂房,我和大哥打算一起开个家具小作坊,昨天找人找房子的时候顺便提了提,没想到这么快有信了。”   这事倒是没什么不好说,反正住对门早晚也会知道,陆娇干脆道,又看向顾遇。   “我得借你电话用下。”   顾遇闻言不由定定看一眼陆娇,她昨天和他说找到工作了。   他还好奇什么工作,结果人竟然告诉他,她在找厂房。   所以,她的工作是指她打算单干?   还要直接开厂?   这胆子,这突如其来的想法......   “先进屋,我给你拿电话。”看出陆娇眼里的急切,顾遇暗压下心里的各种疑惑和繁杂,和陆娇道。   “嗯,行。”陆娇应一声,抬脚往顾遇院子里去了。   正事要紧,叶岺犹豫一下,跟着进去了。   几个人先后往院子里去,顾齐愣愣站在原地,半天缓不过来神。   “我嫂子要办厂?”   “我哥到底给我找了个什么样的嫂子啊?”   会骑摩托,长得漂亮,有钱,现在还要自己办厂?   女厂长!   顾齐瞬间睁大了眼,他有种飘飘乎不真实的感觉。   他哥上辈子是积了多大的德啊。   ~~   顾遇这边院子格局和对门的差不多,他们不常住的关系,愿意里也没种什么花草,只一颗两人半高的柿子树在院落一角。   院子里弄得还算干净,看得出来打扫过的痕迹,客厅也弄得明亮整洁,进屋一张红木长椅,边上是木质茶几,边上摆放着一应茶具。   到底不缺钱,客厅里配着空调,冰箱一应电器,比叶家要豪华许多。   这会儿空调开着,屋子里凉爽舒适。   “电充好了,可以打半小时,不够我这儿还有快备用电池可以换进去。”顾遇去屋里把大哥大拿出来递给陆娇,说道。   “够用了。”   陆娇接过来,应一声,对着传呼机上面的号码就拨了出去。   她也没避讳人,就坐在长椅上等着电话接听。   顾遇见状,又低眸凝她片刻,才转身去给叶岺倒茶了。   他这儿平时偶尔招待下孟舫。   孟舫习惯公子哥生活,讲究,给他这里茶具一应备齐了的,好茶也有,用来招待大舅哥刚好。   “喂,林姐吗?”   电话很快就接听,听到那边稍微有些失真,但还能分辨出来是林岚的一声喂,陆娇忙应了她。   林岚那边听到陆娇的声音,比陆娇还激动,她赶紧把事情给说了:   “妹子,有信儿了,我昨儿回来就跑了趟市北,找二桥村村委给了解了下情况,那边手里目前两个厂房空置着在出租呐。”   “一个小点,只有两千方的样子,一个大点,有三千多方。”   “我和他们说了你想买的事,那今早,村委那边给开了个会,有结果就联系我了。”   “他们说,要卖可以的,就是有几个条件......”   有条件很正常,这个时候还不像后世,各地方为了招商,各种送钱送地,这时候上面才刚放出加大开放信号,下面的人还没接到那股风呢,实际二桥村村委能做出卖厂房的决定,已经是相当敏锐和大胆了。   陆娇一点不惊讶,她淡淡应一声:“嗯,林姐,你说。”   “是这样,他们希望你办了厂子后,以后要用人的话能优先他们村的,另外就是,厂房离他们村不算远,他们担心到晚上机器开着噪音大影响村里孩子休息,提了个小要求,那就是要不八点后不做工了,要不就机器噪音大的车给做做隔音。”   “再另外的,就是废弃垃圾,要弄弄好,他们不希望村子里弄得很脏很乱。”   陆娇只听这几点,心里已经确定她一定要把这厂子给拿下了。   难怪上辈子二桥村在余暨出名了,这是个十分有远见也重视村人的村子,领导班子好,村里民风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在那边办厂,安全性各方面总有保障,至少不用过分担心偷盗问题。   陆娇记得上辈子她遇到一个温商,对方去某地区投资办了个水泥厂,他地方没选对,厂子开出来半年多,厂里就被村民给偷空了,后来他气得直接让厂子倒闭了。   “村委提的这几点倒是不难做到,不过用人的话,我们肯定要招适合我们自己的,要确实有外面合适的,我们肯定会用的,每年给他们多少名额这个倒是可以的。”陆娇想了想回道。   林岚那边听完,觉得有道理,应该不难谈下来,便道:“行,我晚些再亲自过去,把这事给谈谈。”   “嗯,行的。”   大哥大有些重,举一会儿就有点吃不消了,陆娇换了只手捏着,又问林岚:“林姐,那村委那边有报价吗?”   “他们打算多少卖呢?”   “报了,这个报了,我打电话主要就是和你说这个呢。”林岚那边赶紧回道。   “妹子,那两个厂房我亲自去帮你看了一遍,位置不错,四周马路他们都修好的,不是柏油马路啊,但是也平整的,通车方便。”   “厂子虽然是八年前造的,这两年也空置着,但是村委那边他们时不时安排人过去整理维护的,所以那厂房现在看起来还有个六七成新的,里面也一点不脏乱,像杂草啊什么的,完全没有的。”   “就是里面堆着一些废弃的机器,钢铁什么的,不过村委那边说了,到时候他们会弄走的。”   “当然了,这样好的厂子,价格肯定不便宜的,我先和你说两千的那个啊,村委说,至少呢,需要......”林岚给陆娇说了个数。   真的是不便宜。   几乎要动完她身上所有的钱了。   但对比一年后拆迁可能会赔偿到的十几倍,几十倍,那真的又不算什么了。   但是钱啊,她要为了个厂房把款抽干了,后面怎么操作。   大哥那里他知道,没多少钱的。   难不成她要回去把海市的房子卖了?   不行。   陆娇想也没想就放弃,那可是小洋楼,还是复兴路上的,以后的价值可比这厂房的还要高了。   那只能.....   陆娇搭在身前的手指抠捏两下,片刻,她想了想,和电话那头林岚说道:“林姐,我知道了,这个价格可以考虑,不过我感觉还是可以再谈谈对不对。”   “这样,我现在在海市我爸这儿,见一个世伯的,下个礼拜回余暨,到时候咱们一起过去一趟。”   “啊,你现在不在余暨了啊。”林岚那边有些失望的说了声。   “嗯,不在的,我昨天这边确定好就回海市了。”陆娇扣一下凳子,面不改色的回。   对面顾遇给叶岺泡完茶,见叶岺不搭理他,他也不说话,拉了张凳子坐下看陆娇讲电话,听陆娇眼也不眨的和人侃她在海市。   他轻扬了扬眉,饶有兴致的只盯着她看。   他现在总共见过陆娇不过三四面,但是每次见陆娇,都让他像又认识她一回。   整个人心都给她吊起来了,他不由好奇,她怎么这么多面呢。   讲究多的富家大小姐,惹人心疼的小可怜,又美又飒大美人,勇敢果决解救自己的小坚强,再到如今这镇定自若,满嘴胡诌的小忽悠......   哪一个都是她,矛盾的,独特的……从未见过的姑娘。   顾遇咂一下舌,心尖像被挠了两爪,诡异的发痒,片刻,他轻滚滚喉头,捏过桌上的茶喝一口,润了润他发干带着痒意的喉咙。   “那行,那等你回来我们再联系,我是觉得两千方那个厂子特别不错,价格你要觉得不合适的话我再去谈谈的。”   人不在余暨,林岚也没办法,她那边迟疑一会儿,又和陆娇说道。   “嗯,好,那麻烦林姐你费心了。”陆娇笑着道,和人说完再见,挂了电话。   “怎么样?那边怎么说的?”叶岺见陆娇挂完电话就盯着手里的大哥大出神,他不由出声问道。   “是好消息,有两个挺合适的。”陆娇回神,笑着回道。   “既然合适,那是遇到什么问题了?你才推了时间?价钱不合适?”叶岺不是傻的,要真合适,陆娇不会哄人说自己不在余暨。   “嗯,有点高了,我想压一下价。”陆娇知道瞒不过叶岺,她也不瞒,直说道。   压价是真,但要想办法筹钱也是真。   想赚快钱的办法倒是有,但这事......   想到这儿,陆娇眼眸微闪,须臾,她手突然去揉了下肚子,偏头看向叶岺:   “大哥,我感觉有些饿了,要不就在这边吃午饭吧,我这边还要打两个电话,你去饭店买点菜回来吃?”   叶岺微愣:“饿了?”   “嗯,早饭就吃了个鸡蛋,是有些饿了。”陆娇说着又揉了下肚子。   陆娇早上吃得都不多,叶岺知道,他们家平时开饭时间也早,陆娇这么说,他就没怀疑了,注意到陆娇的动作,他不由轻皱了下眉。   “胃痛了?”   “还好,不痛,就是肚子有点空落落的。”   “嫂子,你饿啦?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吧?”顾齐一听陆娇都饿的肚子痛了,赶紧跑向她问道。   顾遇这会儿也起身走向了她,看她手放在肚子上,他眉心蹙紧。   家里他们很久没回来了,怕遭老鼠,没放吃的。   这会儿她胃痛,热茶也不能喝。   “小齐,你跑趟中盛饭店,去端碗小米粥回来,再给配些热菜,清淡点的。”顾遇扭头喊道顾齐。   “不用了,我去就行。”   叶岺阻止道,他不想欠人情,想到陆娇打了人家电话,他唇角动了动:   “耽误你们时间了,我把饭买了,一起吃吧。”   “那一起去吧,叶哥,我和你一起,我们车子就停在巷子外面不远,开车会快点,嫂子不是饿了嘛?”   顾齐这些年跟着顾遇,也算眼力劲儿练出来,闻言他立即道。   叶岺闻言犹豫了下,但看陆娇脸色确实不太好,迟疑一瞬,他同意下来,朝顾齐点一下头,道:“麻烦你。”   “麻烦什么啊,就踩一脚的功夫,叶哥你太客气啦。”顾齐摆一下手,去桌上拿了钥匙。   叶岺见状,他看一眼顾遇,又低眸和陆娇温声道:   “那娇娇你在这儿,我马上回来。”   “嗯,大哥,你去吧。”   陆娇轻点一下头,想了想,又说道:   “我准备给那个世伯打个电话,我估计这趟可能要回趟海市才行,要是厂房确定下来,我得去找另外一个世伯,把设备给弄回来。”   “要回海市?”   叶岺眉心又拧一下,但这会儿他没说什么,只点点头:“你先打电话,等我回来再说。”   “嗯,好。”陆娇应下。   叶岺也不再耽搁,和顾齐赶紧走了。   “我再打两个电话?”叶岺和顾齐一走,陆娇便仰头看向顾遇说到。   顾遇刚要问她胃痛怎么样,想说先去外面副食品店给她找点吃的顶顶,闻言,他恍然明白过来什么,他低眸看向陆娇,果然,那只按肚子的手已经松开了。   顾遇一下明悟过来,他心里顿时闷了口气,他担心她胃痛,结果她竟然是装的,不像话,拿自己身体做幌子。   他咬咬牙,想说什么,但想到她把叶岺也哄了,他心里又诡异的平衡了些。   先看看她到底有什么事再说吧。   “你随便用。”顾遇不置可否的笑哼一声,便拉了张凳子过来坐下,再手抄裤兜在一旁看着她了。   陆娇微顿,也没管他,她没打算在他面前装什么。   他最好把她了解得透透的才好。   陆娇从包包里把电话本摸出来,先给吴叔打了个电话,那天晚上说好散伙的事后,他们一直没联系过。   不知道他现在什么个情况。   吴叔那个人,人还算正义,讲良心,不然当年也不至于出手拖她一把,但他也是个有野心的,难得一个发大财机会在眼前,当真能刹得住手吗?   陆娇心里想着,手里的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这是吴叔家里的电话,平时王奶奶都在家,电话肯定是有人接的,到时候问问就知道了。   不出所料,电话很快接通,便听到一声苍老的问话声,是王奶奶。   “阿奶,是我,娇娇。”陆娇赶紧回一声。   “娇娇啊,你在哪儿呢?还在你余暨你大姨那边吗?”   王奶奶也算是看着陆娇从小姑娘长成大姑娘的人了,她和陆娇奶奶本来就是年轻时就认识的小姐妹,两家一直有往来。   后来陆奶奶去世了,陆正海只顾事业,边丽兰也不管她,只王奶奶那边偶尔给她送些吃食,提醒她天冷了加衣裳什么的。   听到陆娇的声音,王奶奶赶紧问道她,想起什么,她又说:   “对了,你是不是把家里锁给换掉了,你爸前两天过来一趟,说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小楼了,他打不开门的。”   陆正海去小洋楼了?落了东西?   是什么?   她还算了解陆正海,对别人来说,那里毕竟是他曾经的家,但对陆正海来说,那是他曾经受到老妈和边丽兰控制和压迫的地,所以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想起去小洋楼的。   陆娇皱着眉思索片刻,很快回神回道王奶奶:“阿奶,锁是换掉了,我妈担心我一个人住不安全,叫人来给换掉的。”   锁确实是边丽兰换的,她是为了防解玉香。   解玉香那个人,看着柔柔弱弱的,实际是个再心狠不过的,当初她丈夫是为了替她挣一份礼物,冒险下了井,最后遇到坍塌,伤了肺,害了病。   可她呢,人才刚病三个多月,她就找到陆正海死灰复燃了。   边丽兰为了这事,特地去找那个男人告诉了他那事。   没想到没多久,那男人就死了,还是从楼梯上不小心踩滑摔破头流血过多死的。   边丽兰吓坏了,她一直怀疑是解玉香害死的那男人,还很担心解玉香会从陆正海那里拿了钥匙找人来对她们动手。   所以在陆娇从陆正海手里拿了三万块钱,那套房子归属确定后,她就找人来把家里的锁给里里外外的换了一遍。   现在看,换得挺好。   不过陆正海怎么没打电话找她呢?   还是打了,被大姨他们给骂了?   晚些回去问问。   陆娇把这事暗暗压下,又问道王奶奶:“阿奶,吴叔在吗?我有点事找他的。”   “噢,你找你吴叔啊,他在,这人,这个月不知道什么个情况,突然身体就差下来了,今天请了假在家休息呢。”   还在请假啊。   陆娇眼里眸光微动,她笑着拜托道王奶奶:   “阿奶,能让叔接下电话吗?我找他有点事的。”   “行啊,你等下啊,我去喊他。”   王奶奶那边应一声,就听到电话搁下的声音,陆娇安静的等了一会儿,很快便听到电话拿起的窸窣声:“喂,娇娇。”   “叔,你身体还好吧?”陆娇捏着电话应一声,先问了他。   话音一落,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两声轻咳:“娇娇哇,我还好,你在余暨怎么样啊?”   “有没有去哪儿玩呢?”   这是问她还有没有倒国库券吧。   陆娇忍笑,回了他:“没,我正想出去再玩一下呢,叔,徽城还像原来那样好玩不?”   “还有郑城,对了,我看新闻又增加了不少个热闹的地方,您去了嘛?”   “......”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给她说:“去了,郑城还行吧,费用还是那个费用,肥市那个地方不太好玩了,我现在要玩就去渝城汉口郑城这几个地,那边有亲戚。”   吴叔说完,犹豫了下,又叮嘱道:“娇娇,外出游玩,还是要注意安全。”   “肥市那个地方,是蛮热闹的,费用便宜,但坏人也有些多,最好不要去。”   陆娇一听就有数了,徽城那边价格还没起来,甚至更买进更低了,但是可能因为当初那几扎钱打眼,还是有不死心的在盯着。   吴叔为了保险,干脆不去了,在渝城和汉口摇人给他倒,也不太希望她去冒险。   “好呢,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吴叔。”   挂断电话,陆娇想了想,又拿出电话本,把兴美家具孟世伯的电话给翻了出来。   陆正海当初能把生意做起来,实际并不是他多有生意头脑。   他主要还是靠姨爹叶军山替他打通了办厂的一些卡子,再加上她爷奶留下来的各路人脉。   其中一个就是兴美家具的孟前进,他的老娘和她奶奶当初要好的小姐妹。   他们家在七零年遭难的时候,她爷爷当时认识一些人,帮忙出面打点了一番,让他们家免受了很多罪。   这是救命之恩,对方一直放在心上。   当初陆正海办玻璃厂的第一笔订单,就来着这位世伯。   他做家具生意,后来娶的夫人娘家更势大,认识的大老板无数,其中也有住建局那边的。   帮忙介绍一两个订单,是相对容易的事。   再之后,陆正海投桃报李,有需要玻璃建房子的地方也需要家具,他也给对方介绍生意。   一来二去,这关系就这样联系起来。   当然,陆正海是个比较贪心的。   这样一个人脉哪里满足得了他,他借着这招手段,这些年陆陆续续认识了好些家具类,建筑类的世伯。   大家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反正都你好我好大家好,不撕破脸而已。   重生回来,她就想借陆正海的那些人脉谋点事,用他的名义拜访了好几位世伯。   这位孟世伯,是唯一一个在她上门的时候,没把她当贼一样防或者当打发叫花儿敷衍的。   只当她遇到什么困难,让她仔细说,他能帮的肯定帮。   这位也是陆娇唯一确定的合作对象。   大老板业务繁忙,大哥大都不离手的,她电话拨通没一会儿,对方就接了电话。   或许是上次的见面还算愉快,也或许是她送出去的图纸和提供的消息替对方产生了那么一点作用,这位孟世伯听到她的名字,相当热情。   “娇娇啊,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没过来家里这边,有空过来吃饭啊,我让你阿姨给做点你爱吃的。”   “孟伯伯,我现在在余暨呢,我上次不是和你说,我想来余暨折腾一下嘛。”   陆娇从善如流的笑着回道对方,又说:   “不过我就算人不在海市,要是孟伯伯有需要,那我也义不容辞的呀。”   “对了,孟伯伯,您那机器弄回来了没啊?要从实木结合板式做的话,我这边还有两张图纸的,不知道您还需要不了,毕竟您厂子里的能人那么多,就那个秦工,年纪轻轻的,可有才得很。”   “当然要了!”   孟前进毫不犹豫一声,之后又笑道:“娇娇你知道你上次那张图纸我现在已经出了多少货了?   “对了,你提到小秦,他前两天也刚提到你呢,你们两啊,诶,要不要伯伯给你们搭个桥啊?”   “郎才女貌的,倒是蛮配!”   !!   陆娇下意识仰头看了一眼顾遇,大哥大声音不至于外放,但这会儿屋子里就她和顾遇在,安静得不能再安静了。   万一被听到这么一两句呢......   陆娇赶紧侧了侧身,赶忙道:“孟伯伯,您可别,秦工和我算是意气相投,做知己还能说说,别的那不行了,感觉不恰啊。”   意气相投,知己?   顾遇在陆娇心虚抬头看他,又慌忙侧身的时候就扬高了眉,听到她这知己两个字,他咬着牙点点头,起身过去一屁股坐去她身边了。   陆娇察觉到,下意识屁股往椅子边角挪了挪,给电话换了只手,又赶紧和电话里的孟前进说起正事:   “孟伯伯,我想问下哦,你仓库那堆宝贝还在伐?”   “宝贝?”   孟前进愣了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陆娇说的是什么。   “噢噢,你是说我仓库里堆的那堆库存啊,在啊,我倒是想清来着,但你这不是给我提了新建议吗,我正忙这边呢,也没空管它。”   还在。   陆娇面露喜色,她手紧了紧电话。   “那孟伯伯你能不能割爱给我啊?您知道我来余暨想小打小闹一下,这里呢我弄了个店面,愁没货卖呢。”   “孟伯伯,您让个利给我了,正好仓库给你腾出来,放别的了。”   “你还真去弄店面啦?”   孟前进那边听后,诧异一声,随后,他又大笑道:“成啊,怎么不成,娇娇你给我提了那么大一个建议,孟伯伯这儿你不用客气。”   “那批货,你来拉去就是。”   陆娇顿时欣喜道:“那行的,那我这几天就过来的。”   “对了,孟伯伯,还有个事儿和您商量的,我这里,您知道的,我做这个事吧,没和我爸那边说的,他呢,现在有新宝宝了,也不爱管我,我这手里......”   陆娇做难言的说到,那边,孟前进顿一瞬,很快他又笑道:“好了,娇娇,不说那个,伯伯懂的,货呢,你来拉,拉去卖了咱们再说好吧?”   “要实在卖不掉,只要无损,你给伯伯拖回来就是。”   “誒!好,谢谢您,孟伯伯。”   挂断电话,陆娇禁不住笑了,虽然厚着脸皮卖惨有些丢人,但好歹弄回来一批代卖货。   至少,缺口总算不那么大了。   接下来,她就只需要把顾遇搞定,带她去郑城那边走两趟,把机器钱弄回来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转头去看顾遇,这时,顾遇却忽然凑近她,脸在离她手掌宽的距离停下,嘴上扬长声喊道她:   “陆娇娇,海市知己?挺不错呀,会玩。” 第28章 哄   “在海市都有知己了, 还跑余暨来相看找对象?”   突如其来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扬长微凉的语气,和上辈子男人对她恼极了, 却拿她没办法,只能双手掐抱过她的腰倒腿上, 手捏着她脸玩娃娃一样的情景一下对上。   陆娇一瞬头皮发紧, 她抬眼看向顾遇, 深邃清隽的脸上神情似笑非笑, 墨染一双眸子里却透着点凉凉的意味,好像在说, 你最好是好好回答, 不然你完了。   “生意场上嘛, 插科打诨在所难免......”   陆娇下意识开口, 话一出来,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好像几十年后网上评价的渣男语录。   要死。   陆娇有点完的轻闭眼, 果然就听到一声轻轻的哼笑:“不得了, 陆大小姐还知道生意场上了。”   “好啦, 只是应付话, 我错了, 用词不当, 你别生气了。”   陆大小姐都阴阳怪气出来了, 陆娇赶紧道。   他脸挨得有些近,呼出来的热息都打她脸上了, 感觉脸痒,陆娇不由伸手想把他的脸推开。   入手却滑溜溜, 凉丝丝的,好摸的狠。   二十五的男人, 皮肤紧实,早上起来的时候可能刚刮过胡子,下巴的地方微微有点扎手,却手感好极了。   陆娇突然不想就这么放手了。   她捧着他的脸,忍不住去揉捏了两把,又盯着他快被她手遮住的眼睛道歉哄道:   “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那个秦工我就见了他一面,其实现在连他长什么样都忘了,那不是要夸人家的人嘛,就挑好词了。”   顾遇没防陆娇会突然上手,整个人跟炸毛一样僵住了,脸上那双软绵绵白嫩嫩的手像过了电,他尾椎骨都麻了,不知名处还可耻的.....   顾遇抬手就想把脸上那双手扯开,但伸到一半,他又犹豫不动了。   感觉有些过分好了。   就像被暖呼呼的云团包裹着,又像按摩一样在脸上一点点的揉捏着,酥酥麻的,飘飘忽忽的。   有些流连,贪恋。   甚至贪婪的生出一丝想要抱抱大云团的念头。   手这么软绵绵。   身上应该也软乎乎的吧?   但想到那三个月的紧魔咒,心里那点蠢蠢欲试又迅速压了下去。   “你知道,我刚才忽然想到什么了?”   那双抬起的大掌最终轻垂下去,只紧握成拳像在忍耐着什么,好一会儿,大掌的主人总算出了声。   语调平静而古怪,嗓音带了丝丝哑。   “什么?”陆娇停下手,问道。   顾遇轻轻哼一声,却没说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道了一句:“你大哥应该很快回来。”   提到大哥,陆娇瞬间老实了,手也从顾遇脸上挪了开。   “好了,我们说正事吧。”   “正事?”   她突然撒手,他脸上一轻,心也莫名奇妙空落了一瞬,听到她说话,他才回神,抬眼看向她。   “嗯,正事。”   陆娇点点头,神色认真几分,过一会儿,她脸上又带上笑,不是刚才那种笑得不能抑的笑,和刚才她讲电话的笑一样,一双眼亮得像宝石粹进了眼里,粲然灼灼,透着狡黠,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顾遇一顿,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什么正事?”   陆娇想了想,动一下身子坐得离他近一下,才望着他问道:   “我问问你哦,你资金没问题吧?缺钱吗?”   “想不想赚笔快钱啊?”   “快钱?”   顾遇拧了拧眉,他现在做的行业多,快到广撒网的地步,其中来钱最稳也最快的是他的运输队。   每天都有大笔现钞进账。   他想不到比运输队还能来钱更快的了。   “中彩票?”   去年刚设立的东西,听说有中奖的,不过顾遇不太信那个。   浪费那个钱,够他买两根纯奶雪糕了。   他不由看向陆娇:“那个福利彩票,中奖几率很小,买来玩玩可以,可别当真。”   “......”   “什么福利彩票,不是那个。”陆娇从来没关注过彩票的事,完全忘了福利彩票什么时候推出来的,她愣一瞬,摆摆手道。   “是正儿八经的快钱,而且是合法的,不用纳税的。”   “你缺钱了?”顾遇想到什么,他顿一瞬,问道她。   “那厂房的钱你没有,所以才把叶岺支出去?”   要不说这男人敏锐呢,一下被猜中。   陆娇也不尴尬,她语气轻松:   “钱谁不缺啊,我要办厂耶,又不是随便街上买块雪糕,不可能没有资金问题。”   顾遇算了算他现在能动用的钱,问她:“差多少?”   “干嘛,你要给我啊?”   陆娇好笑的看他一眼。   “不用,我还没到说问你伸手的份上。”   陆娇不是多清高的人,不会说你的钱是你的,我不会花什么的,男人的钱,她上辈子花的从来不客气。   当然,仅限于她用于自己日常生活穿戴上。   关乎自己的事业,她还是想撇干净一些。   上辈子她一穷二白,创业都没问他伸手过,这辈子更不会了。   “你应该知道我爸妈离婚的事吧?”陆娇垂着脑袋抿一下唇问道。   上次说到她年龄的时候,这个事被两人下意识掠过了,现在算是头一回正式把这个事情摆出来。   顾遇想到她刚才和电话那边说的话,他顿一瞬,点点头:“嗯。”   “他们离婚,把我分出来,给了我我们家原来住的那套房子,另外再加三万块我今后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和未来可能留学的钱。”   留学的钱其实也就是说说的。   真要留学,三万块完全不够的。   不过陆娇知道,就是这三万块,陆正海拿出来,回去可能都肉痛了一下子。   毕竟女儿而已,还是他从来没管过的女儿。   陆娇眼里划过一抹嘲讽,很快又恢复如常。   “但其实,我身上不止这么点钱,不然我也不会敢在要开厂之前还从你那儿提一辆车了。”   “你猜,我这钱哪儿来的?”   顾遇还没从陆娇说的她父母的事回过神来,常庆芳当时只简单和他提了提陆娇被分出来的事,他看她花钱利落,还以为她父母分了不少钱给她,没想到只是三万块。   还包含了她可能留学的钱。   就三万块,还花了一些,真要办厂子哪里够。   听到她的话,他微怔。   她自己有钱,她才多大,先前又没工作,哪里来的钱?   顾遇想了想,突然想到她刚才那通无厘头的电话。   “和你先前的电话有关?”   这下轮到陆娇发愣了,过了会儿她才笑道:   “可以啊,顾老板就是敏锐。”   “就是和刚才那一通电话有关。”   顾遇猜到了,陆娇也不卖关子,她直接问他:   “你知道国库券吧?”   国库券从八一年就开始发行了,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那个时候各个单位都有一定的指标,有一段时间,还作为员工福利发给大家。   但大家拿在手里没什么用,毕竟不能真当钱花。   常庆芳他们也曾经领到过一次国库券,那个时候顾二叔还在。   顾遇听他们说起过这事,他点了点头:“知道,婶娘那里应该还有一笔没去兑。”   “那你知道今年四月上面宣布了国库券可以不记名自由买卖的事?”   顾遇平时看报,但他有时候经常忙得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看报就不是每天必须的事,四月那段余暨宾馆那边正是关键时刻,他还真没关注别的。   对这个事也就不知道。   “没了解过,不太清楚。”顾遇如实道。   顾遇不清楚,陆娇也不奇怪,她说一声:   “当时只开了七个城市,还没有余暨这边,也没有省城,可能没出现在这边报纸。”   “但当时海市那边已经很热闹了,因为一个电子厂股票大涨的事,海市那边对金融这块比较灵敏,而因为当时海市参与的人多,所以第一天放开交易的时候,国库券就直接从一百零四买进的价格长到卖出价一百一十多。”   顾遇听到这,霍然抬起了头。   他虽然不玩这些,不接触这些,但对这笔帐却能算得清楚。   这要是投进去的钱是小钱看着不怎么样,但如果是大钱,上万,甚至上百万,其中的利可以想象。   虽然比不得办厂,但却很可能是普通工人快半年多的工资了。   陆娇看他神情,就估计他已经明白过来了,她继续道:   “后来海市的国库券买卖窗口就渐渐有人蹲守买进卖出了,因为流通起来,海市国库券的卖出价一直很高。”   “最高的时候快到一百一十九的价格。”   “但海市是这个情况,那别的地方呢?”   “别的地方就和你先前一样,大家都还不知道这个,因为前些年的影响,大家都觉得这个是亏钱的,所以上面虽然指标下来了,但买的人却很少。”   “买的人少,不流通,价格自然上不来。七月份的时候,徽城那边的价格还是九十二一张买进,再卖出九十四这样子的价格。”   “所以,你跑肥市去了?”顾遇一下懂了陆娇先前的电话说了些什么。他看向陆娇的神情充满愕然。   她才多大。   一个人带着三万块跑徽城买国库券,再回海市卖?   这胆子......   “我一个人肯定不敢啊,所以发现这个事情,我就去找吴叔了。”   陆娇看顾遇被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到底不想被这人当成妖精,再把他吓跑了,她赶紧道。   “吴叔是我们隔壁阿奶的儿子,他在汽修厂当主任,我手里的钱虽然算多,在他那儿也算不了什么,我找上门去把这个事告诉他,让他开着我们家我爸废弃不要的那辆小货车,带了我几趟。”   “不过没做多久,我们最后一次去徽城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还好我们溜得快,不然小命都交代了。”   顾遇听到这儿,手掌下意识一紧。   他几乎能想到,两个人频繁跑那边,外地车牌照,又是大笔资金出去,被人盯上是肯定的。   能平安回来,都算命大了。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半天,顾遇才吐出这么一句。   “也不大,回来后我和吴叔都有些怕,就散伙了。”陆娇小小声辩解一句。   顾遇觑一眼她,“所以你和我说这个想干什么?”   顾遇脸色不太好,陆娇有些拿不准他会不会同意。   她对男人有些了解的,这就是个踏实只做实业的,上辈子那些人房地产杠杆高高加着,动不动就首富各种。   只有他踏踏实实的,有多大实力就开多少盘,买多少地。   所以后来大家都暴雷边缘,就男人留下的稳住了。   那会儿他们都说她决策有方,实际都是男人的功劳,他告诫过她太多回,投机总会有失蹄的一天。   “这不是钱不太够了嘛?想赚一笔快钱?”陆娇有些讪讪的道。   “要是你在徽城和郑城这两个地方有认识的人,可以让他们去收购国库券,再让他们去分批换购,这样我们直接过去拿,风险就会小下来了。”   “当然,要是别的地方,像汉城,渝城这些地方也可以,就是要远一些。”   “......”   顾遇不说话,他把陆娇盯了又盯。   他目光锐利,这样沉默不说话盯着人看颇有些压迫感。   陆娇被他看得不自在,她下意识移开脸,抬手顺了下耳边散下来的耳发,抿一下唇道:   “干嘛不说话啊,成就成,不成直说呗。”   反正她还有套房子可以卖。   她对那地方没有留念,不存在舍不舍得的,大不了以后再买回来了。   “陆娇娇,”顾遇总算出声。   陆娇下意识偏头看向他。   “你说实话,你来余暨到底干嘛来了?”   经过先前种种,顾遇要还一点问题看不出来,那才是傻了。   什么去文化宫,电台上班,都是幌子,她一直来只有一个明确目的,那就是办厂子。   一切都是她一早计划好的。   甚至,她和家里提出相看,也是为了自己能顺顺利利留在余暨。   那么,她对他呢......   顾遇突然犹疑起来。   她为了能留下相看,那么,是不是换作任何一个和她相看,都可以......   “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顾遇紧了紧掌心,许久,他视线紧紧锁着陆娇的脸,张唇问道。   果然,把所有事情摊在这男人面前,他就会怀疑了。   毕竟她先前说的确实矛盾重重,站不住脚。   陆娇心里有预料,但这是早晚的事,只是随着她缺钱的事,提前把这事揭了出来。   陆娇轻轻吸口气,好一会儿,她承认道:“来余暨,办厂确实是我想做的事之一。”   “但是,和你相看,我是认真的。”   “我是在大姨那儿看了你的照片,主动要求的和你见面。”   陆娇抬头看向顾遇,水洇洇的眸中前所未有的慎重和认真。   “顾遇,我不是谁都可以。”   顾遇漆深眸中眸光倏地一颤,心口跟着轻荡一下,像是有一颗闪亮巨大的宝石投掷在湖面,荡起涟漪阵阵。   她不是谁都可以。   她看了他照片才选择的见面。   所以,她是一早就对他有好感?   “哦,知道了。”好一会儿,顾遇看似平静的这么回了声。   下一瞬,他唇角却不受控的翘起弧度,眼里也染上笑意。   “你需要多少国库券?想跑几趟?”   顾遇的态度,就像余暨三月里的天气,一会儿倒春寒,一会儿艳阳高照一件衣。   他转变得太快,陆娇前一秒还陷在怎么办,该怎么和这男人解释才不会让他误会,解释完更担心他不会相信的忐忑情绪里,下一秒,却见他已经笑得如沐春风了。   陆娇愣愣的看着他阴转晴的脸,险些反应不过来:“你答应了?”   “那不然让你一个人回海市开小破车去冒险?”顾遇轻睇她一眼。   “你不是还要去海市拉家具回来?我在海市那边设了分点,不用再开打车过去,开辆小车就行。”   顾遇说道这儿,想起什么来:“你不是晕车?那你那段时间去外地怎么过来的?”   “晕车的事我没骗你。”   “我确实晕车,但我开车就不晕了,不开车的时候,我就吃一片晕车药,去货车后面铺着的地铺睡觉。”   大概是自己信誉值经过先前有所贬低,陆娇担心顾遇又怀疑她撒谎,她赶紧解释道,还抬手向上举了举。   “真的,不骗你!我发誓!”   顾遇看她这副惊鸟的样子,心里好笑又心疼,他刚才的话也不算重,她却这样,说明她心里并不安稳,她很在意他的看法。   顾遇缓了缓脸色,伸手去轻拉下她的手,“我没有怀疑你。”   徽城离余暨有足六个多小时车程,有些路段还颠抖得不成样,他担心他开那辆小破车去,她会出现晕车。   但出外地,孟舫肯定不会乐意把车给他使。   顾遇轻沉了沉息。   她刚才问他缺不缺钱。   他当然缺了。缺买辆虎头奔的钱。   总不能以后都让她坐孟舫的车子。   看来,这笔快钱他还真得插一脚了。   顾遇手掌慢慢摩挲两下,须臾,他开口道:   “运输队的业务主要在海市,深城,省城,余暨这几个地方,也只有这几个地方都设了点,郑城和肥市还有别的地方都没有,平时有需要送货的,也是这几个点分车出去。”   “运输队里倒是有两个郑城和肥市的人,可以让顾齐跟着他们回去一趟,然后再到海市和我们会和,再接下去的趟数只能我们自己了。”   这种事,一般都越少人知道越好。   一次跑腿,大家虽然会奇怪,但也就当老板想买点国库券囤着不会多想,要次数多了,就会疑心了。   更何况,他们要是数目太大,财帛动人心,难保人不会拎着钱跑了。   陆娇大概能懂顾遇的意思。   这种虽然是快钱,但真的没那么好赚。   杨百万当年为什么跑警局请保镖,那也是人生安全受到威胁了。   “我差的数额,至少需要跑三趟。”陆娇算了算自己手里的钱,还有她资金的缺口,按照复利去推过,片刻,她抬头和顾遇说道。   三趟。   要是他自己,跑了就跑了。   但要带上陆娇,不提连夜赶路她吃不吃得消的问题,就她那张惹人的脸,危险性也不小。   实际他现在想到她早先的行为,都觉得她胆子实在太大。   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当初做的事多危险。   “缩成两趟,缺口的我借给你操作一回补上。”   顾遇想了想,他的运输队跑遍全国,陆娇刚才也说了,开放的地方不止郑城和徽城,他完全可以分别动作,所有的城市都可以借着跑车去一趟。   他手里能动的资金比陆娇多太多倍,不用两趟就能凑够那个数。   只是接下来两三个月他可能都不在余暨了。   顾遇犹豫一瞬,想到她能坐进虎头奔里免了晕车巅抖,他觉得也不是不行,到时正好回来给她过生日。   决定下来,顾遇继续说道:   “我们先去海市,你把该办的事办好,把顾齐带回来的国库券卖出,我再出发去趟郑城或者肥市,再回海市转一趟一起回余暨。”   “你也说了,肥市那个地方不安全,这是最保险的法子,另外也能赶上你刚才和人约好的日期。”   “这不是相当于你得白陪我跑一趟了......”   陆娇迟疑一瞬,她知道顾遇的意思,他是为了安全,但他这样浪费人力物力财力陪她跑一趟,还要叫上顾齐和运输队的人,总感觉不太好。   “做什么?那个世伯的便宜你占得?我的便宜你占不得了?”   顾遇一眼看出来陆娇在想什么,他瞥一眼她好笑道。   他在说她刚才在电话里卖惨的事。   陆娇一下好窘,她耳根一下红了:“那哪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我难道不比他和你关系亲近?”顾遇语气微微不快,心里也有些堵了。   “当然不是。”   陆娇想也没想否决。   “就因为你是不一样的,才不能相提并论啊!”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说完陆娇不由咬了咬嘴,脸也有些发烫的热起来。   但话既然说出来了,收不回来,当然要把它效果拉得满满的了,不然多浪费了。   陆娇紧了紧手指,抬眸去瞥他一眼,又小小声说:   “和世伯那边是生意关系,生意人讲究利益计较,这里占了便宜,那里还回去,相关扯着的都是无外乎人情世故。”   “你是我未来对象,男朋友,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我想我们之间能纯粹一点,这样更美好呀。”   未来对象,男朋友。   蜜罐一瞬打破,只剩下满屋子的甜香。   “那这回你就当咱们公私分开?你提供消息,我像那个吴叔那样带你一程?”   好半晌,顾遇翘着唇角说道,他盯着陆娇看的眼眸里温柔笑意快满溢出来,他不由又凑近她一些,声音在她耳边低下来。   “你觉得怎么样,可以吗?娇娇。”   他挨得近,气息一点点打在耳窝边,扫得陆娇耳朵发痒,一声娇娇从他似微沙的嗓子里淌出来,酥酥的,沙沙的,有点缱绻轻哄的意味。   “好了,知道了,就按你说的吧。” 陆娇不自在的偏了偏头,微红着脸道。   “其实这事应该不止我发现了,我估计这波快钱,也就赚这几个月了。”   虽然知道这男人不是喜欢捞偏财的,陆娇想了想,还是提醒他道。   顾遇一点不意外,他轻轻应了声:   “嗯,实际做这个的人多了,慢慢也会被人知道了。”   大家也不是傻子,要是对方频繁出现在柜台兑付这个,不发现才是不正常。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海市?”   事情定下来,顾遇也不再多谈,叶岺着急陆娇,肯定回来得很快,依照叶岺现在防他的那劲儿,等他回来,他估计别想指望和她说上一句话,还是尽快把该商量的商量好,他直接问道陆娇。   陆娇想了想,他们在海市至少要耽搁一到两天,去徽城或者郑城再回海市一天,再一天时间回来,至少五天到六天功夫了。   她在这边事情多,顾遇只会比她更忙,那这事肯定要越快越好了。   明天周末,休息天,姨爹他们都在家,她要说回海市,姨爹或许会直接送她……   “你如果今天就有空的话,那我们最好是今天就出发。”   今天就出发稍微有点赶,但时间是挤出来的,陪她去趟海市还是可以安排出来,这几天让孟舫累一点,回来他熬几天补上了。   “行,那就今天。”   顾遇同意下来,又问她:“什么时间?”   “等下吃完午饭,我和大哥商量好,再回去和大姨他们说一声,就收拾东西出来。”   陆娇说到这儿,顿了顿:“我一个人去海市的话,我大哥可能不放心的,所以我会直接和他说,是和你一块儿去海市。”   “我大哥可能对你有些误会,但我会说通他的,要是他对你摆脸子的话,你不要介意。”   顾遇还以为陆娇准备偷偷摸摸的和他去海市,倒没想到她打算正大光明的。   他想到叶岺刚才对他防备的样子,他不禁问了句:   “你觉得他会同意?”   “会的吧?”   陆娇也没什么把握,但也没别的办法了,但今天时间不赶巧,赶火车只有下午两点半那班,到家天黑了,大哥肯定不会同意,明天又大姨那边不好交代,只能坦白了。   “先试试吧,大哥很少有不答应我的。”   “如果谈好了,我就两点钟到这边来找你,要是没谈好,我给你打电话,我们再约时间。”   顾遇张嘴,想说什么,但这时,外面响起了顾齐的声音,他只能说一句:   “那你先试试吧。”   实在不行,他直接替她跑一趟了。   “大嫂,给你买了粥,有南瓜粥,小米粥,你看看喜欢吃什么。”顾齐几步跑进屋,把手里拎着的几袋子吃的全部拿出来放桌上,一面又说道。   叶岺放下手里的几包打包菜,本来想问陆娇怎么样了,胃有没有疼,听到他一口一个大嫂,他忍不住了。   “娇娇有名字,你喊她陆娇就行。”   “她没和你大哥结婚,你这么喊多不好。”   要是别人这么怼,顾齐早翻脸了,但叶岺是大舅哥,加上叶岺和顾遇的气场一定程度上有点像,顾齐愣了一瞬,随即抓了抓头嘀咕道。   “那不是早晚的事吗?”   “你们买了南瓜粥吗?我正好想吃点甜的了。”   眼见气氛僵持下来,陆娇赶紧出声道,又起身去了桌边,看一眼桌上满当当的菜,她又喊道叶岺:   “大哥,我们赶紧吃饭吧,吃了好回去了,我还有事和你商量。”   听到陆娇这么说,叶岺脸色总算缓了缓,过去吃饭了。   有顾齐调节气氛,陆娇时不时附和,叶岺也比较在意礼数,只要顾遇安分不去招惹陆娇,他都没话的,偶尔还能回两句顾齐,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吃完饭,一起帮着收拾好桌子,叶岺就催着陆娇走了。   陆娇先前已经和顾遇说好,见大哥催得及,加上她也还要回去收拾下回海市的行李,她也没打算再留,她和顾遇悄悄做了个手势,便和顾齐道:   “那我们先走啦,晚些时候见了。”   “要不我送你们回去吧?”顾齐今天没什么事,闻言他看一眼大哥顾遇道。   经过先前,他已经看出来了,大嫂这位大哥对他哥非常不待见,他心里多少有些气的。   但想到嫂子这么好,人家大舅子不高兴人抢了妹夫,他又有些理解了。   这会儿他哥开口送人,人大哥不定答应,还不如他开口了。   “不用了,我们外面坐公交车就行,很快的,你们应该也有事要忙,先忙吧。”陆娇笑着道。   “走啦,反正我们很快能再见的。”   顾齐听陆娇这么说,加上顾遇也没发话让送,他便没再坚持。   “哦,那也行,那大……”   顾齐下意识又想喊大嫂,注意到边上的叶岺,他又把话吞了。   “那你们搬家的时候,我们来帮忙打扫卫生的。”   “嗯,行呢。”   “哥,怎么回事啊?怎么感觉嫂子大哥特别不待见你啊?”   “你又没做什么。”陆娇和叶岺走后,顾齐就赶紧问道顾遇。   顾遇没吭声,他瞥了一眼顾齐头顶的假发。   还没做什么?   人昨天直接把他当街溜子了,能不防着。   叶岺又不像边丽芳和叶军山那么好忽悠,今天再看到顾齐这个德行,人不得更防着了。   他一大早起来搞卫生,什么都算到了,就没算到这个臭小子,背个身的功夫,他就戴上假发出门了。   “你少戴一天假发会头痒吗?”实在忍不住心里那股窝火,顾遇沉声说了句。   顾齐:“......”   突如其来的火气,顾齐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了,他每天都戴假发,先前大哥也没说什么啊。   “大哥,你不能把叶哥对你的不待见怪在我头上吧?”   “明明是你哪里惹到叶哥了,人家叶哥对我还很客气的……”   顾齐忍不住小声嘟囔了句,对上他大哥有些凶的目光,他又没说了。   盯一眼顾齐委屈又不服气的神情,到底正事要紧,顾遇沉沉息,没再理他,直接道:   “有件事要你去做。” 第29章 大舅子   兄弟两的官司陆娇不知道, 出了巷子,她就把要和顾遇一起去海市的事给叶岺说了。   叶岺听到这话,往前走的脚一下顿住。   “你要和那个卷毛一起去海市?”   “......”   “大哥, 他哪里卷毛了,昨天他那是特殊情况, 戴的假发而已。”   陆娇无奈的和叶岺说道, 她现在有点听不得卷毛两个字了。   叶岺呵呵冷笑两声:“娇娇, 这话你也就哄哄你姨爹和大姨。”   “顾三剩的名字, 我初中就听过了,听他打架的名头大, 他什么德行我比你清楚, 就今天顾齐那声行头, 我还能不知道他平时是个什么情况?”   “就算是假发, 他平时估计也没少戴。”   “......”   “大哥,我们说正事吧。”   陆娇不敢再扯下去拱叶岺的火, 她赶紧道。   “我确实要和他去趟海市, 我联系了那边的世伯, 人家同意把货给我卖, 没有先提货款的事, 相当于送人情了, 那我总不能还让人家给我联系车子, 只能自己带着车去,临时去请别的运输队, 我没用过,也不放心。”   “顾遇的运输队在海市那边有分点, 他正好要去海市,也顺便了。”   “我这趟过去, 还打算把设备给敲定下来,到时候可能也要找车的,这些东西,可是我们今后的立身之本......”   陆娇说到这里,顿了顿,“大哥,不管怎么样,在别的运输队和顾遇之间,我肯定信任他的。”   叶岺闻言敛眉,他虽然不喜欢顾遇,觉得他不像表面那么老实,但他生意这块,人家能做起来,信誉肯定不差的。   从海市到余暨不算远,但也不近,这几年路上出问题的运输车不再少数。   这确实是个需要谨慎的事。   “我跟你们一起去。”叶岺决定道。   “大哥,这趟你得留在余暨。”陆娇正色道。   “我回去海市就会找人去世伯那里把那批货送过来余暨,之后我也没那么快回来,还要去把咱们需要用到的设备定下来,这样等我回来,把厂子确定下来,办完相关手续,厂子那边就可以动工了。”   “那这段时间,大哥你要把店里需要的人和厂子里的大师傅确定下来,还有要是货到了,你还要负责验收,拆箱,定价......也要忙一阵的。”   实际不止这些,像木料,五金这些也得试着去联系了。   这个年头,木料五金一类厂子大都是国营大厂,小作坊上门求合作,人家都不定答应你,得去找门路,去谈,去磨。   叶岺也清楚,这个时候,他和陆娇两个人单独行动是必然的,但就这么让陆娇和顾遇两个人去海市,一去就许多天,他更不放心。   当他看不出来,他娇娇打电话,吃饭的时候,那混蛋眼睛就没从娇娇身上转开过。   真放两个人单独相处,干柴烈火的,那狼狗子忍得住不动手动脚?   得找个人跟着才行。   他们做这事,家里人不知道,不能找他爸。   那找谁合适呢。要不会把他们现在做的事外说的,最好什么也不懂,跟着去插科打诨,能盯着点就行。   “让小俊跟着你去!”叶岺沉吟一刻,突然想到了叶小俊这个适合的人,他当即道。   “小俊早想去海市,让他跟着,他很乐意,爸妈那边也会放心。”   “可是......”   陆娇想说什么,叶岺却打断了她继续道:   “你也不用担心他会耽搁你做事情,他不是没去过海市,也不会丢,你去办事的时候,就叫他外面等你就行,或者给他五块钱他能外面玩一天。”   “好了,就这么办,你和他约好什么时间碰面?我们现在回去收拾东西,等下我送你过来。”   “......”   叶岺这次前所未有的果决,根本不给陆娇反驳的机会,陆娇也看出来,不让叶小俊跟着,大哥是绝对不会同意她和顾遇一块儿去海市。   陆娇琢磨了下,叶小俊性子虽然跳脱,但他还算比较听话,关键时候也挺靠谱的,就像大哥说的,给他五块钱,他可以外面玩一天,不会妨碍什么。   就是没和顾遇打个招呼。   不过他应该没什么吧?加个人而已?   应该吧......   “我和他约好两点来这边碰面,现在回去收拾东西刚好。”最终,陆娇妥协道。   叶岺闻言立即笑了,温润和煦。“那行,那我们现在回去收拾,爸妈那儿我去和他们说。”   顾遇要出去,需要安排的事情不少,吩咐好顾齐去运输队那边筹款安排,他去车行找了孟舫。   孟舫听他说要去海市,还一去大概就一个礼拜之久,多少有些惊讶。   但孟舫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兄弟去做什么,他少有过问的,反正他不怎么出余暨,外面都是顾遇在折腾,只顾遇外面跑的时候,他会顾好余暨这边场子。   顾遇给他说了一堆事,他都认认真真记下了。   直到顾遇和他提出来借车,他才有意见了。   “你打算把我刚买的爱车开海市去?”   “七天?”孟舫瞪大眼。   “不是,这么久,你要去干嘛?还要开我车!”   不是孟舫小气,实在是顾遇就不是个爱车的人,什么车在他手里都是代步的,他才不管它怎样,只要能用得上的地方,他毫不犹豫就上。   孟舫想起他上一辆被开去拖货被剐蹭得不成样的那辆小红,到现在都还在心疼。   顾遇知道孟舫爱车如命,这次他借得久,还有上一次他不得已用那辆小红拉了趟货的前科,要不解释清楚,他不会借。   想了想,他道:   “娇娇要回趟海市,她这次还要去见她爸爸结交的那些世伯,开我那辆车去太掉价了,而且娇娇晕车,我那辆车防震效果也不好......”   “卧槽!你这么快要上门去见老丈人了?”   顾遇话没说完,孟舫就打断他激动的道,说完还一拍大腿。   “不对!还不止,还要见老丈人的那些朋友,世叔世伯!”   “你小子不得了啊!既然这么快就到这个地步了?简直神速了啊!”   “你这上辈子是积了多少大德啊?”   顾遇唇角微微动了动,片刻,他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娇娇去拜访那些世伯是有事情需要他们帮忙。”   “那有什么不一样吗?”   孟舫啧一声,一副你小子真傻,完全不懂的神情。   “弟妹愿意带着你,说明她认定你了,不然你让她带我去见见世面试试?你看她愿意不?”   “她办事情带你干嘛?”顾遇冷睇孟舫一眼。   “......这不是打个比方吗?”孟舫无语一声。   “誒,我说真的,你这次去可要好好表现,别给人落下坏印象了,弟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这样的姑娘,说实话,你真的是捡到了。”   “第一次上人家家里,各方面都注意着些。”   孟舫不清楚陆娇家里的事,顾遇也不打算告诉他,他凭自己眼力劲已经想过陆娇家无数版家势,他挺替兄弟担心的,目前顾遇虽然混得不算差,但在海市那个地方,还真算不得什么,顶多就一个小老板了。   想到这儿,他从兜里把车钥匙摸了出来:“拿去,随便用。”   顾遇接过钥匙,抿了抿唇。   他本来对这次海市之行没多大看法,就是去替她捣腾笔快钱,再顺便帮她把货弄回来的。   但被孟舫一说,他突然想到,他是要去她出生,长大的地方,到时候不提那个什么老丈人的,他肯定会见到她的一些长辈,要是他们对他和叶岺一样对他有看法,那......   “你说我去海市要不要注意什么?比如穿着什么的?”   “那肯定要注意着了,海市的人讲究着,你知道海市的人,不管家里怎么样,人出门必定有一套体面的衣裳,那边的真丝衣裳,那卖得......”   “反正,咱们余暨是抠里吧嗦,出门一双棉布鞋都没事,海市不行。”   “总之,你稍微收拾一下自己,好衣裳多带两身,不要再和平时一样穿得和个老汉一样。”   孟舫自己一个母单人士,说起来这些却头头是道,担心兄弟紧张,反而表现得不好,他又赶紧道:   “要真碰到那些长辈了,你也别怂,反正咱也不怕,不能怯了场子!”   “我知道了。”顾遇捏着钥匙,郑重的点了点头。   和孟舫又说了几句余暨这边的事,顾遇回了小院去收拾,原来他想着要去肥市和郑城,穿着低调一些,只打算随便扒拉两件粗布衣裳,再把他那套街溜子装扮带上,到时候能糊弄下事就行了。   现在不行了,得有两套体面的扮相。   但当他打开衣柜,看着空荡荡总共也没几件的柜子,他一瞬沉默下来。   他一直不是个多讲究的人,应酬桌上接触的也多是些大老粗,要不就暴发户,人家也不怎么讲究。   碰到要见上面领导,这年头,不管人私下怎么样,面上那是朴素得不能再朴素,你穿简单点,人家对你印象还好一点,总之,他就没几件体面衣裳。   像孟舫说的什么真丝衬衫?   呵呵,他这辈子就没穿过那玩意儿。   扒拉了几身看着还算过得去衣裳卷吧卷吧放行李袋,顾遇关上柜门,开着孟舫的车去了市中心的商城。   去里面大买特买一通,想到余暨到海市路上要开差不多六个多小时,陆娇待在车上难免会饿或者无聊,他又去给她买了些零食。   她胃似乎不太好,也不能受饿,顾遇想着,又去买了几个保温瓶。   保温瓶买好,他拿去饭店用热水洗了,装了两份热饭菜温在里面,再装了一个保温瓶的热开水。   所有东西买好,他开着车去几个银行把自己所有的存折取了出来。   他刚做生意的时候,吃过一次鸡蛋放一个篮子结果打碎了的亏。   之后他的钱就各处放,各处存了,哪怕有再大的项目做,他也不会掏干自己。   这次也不例外,他让顾齐去拿了运输队那边保险柜的钱,他自己的这部分,他却打算自己运用操作。   他在余暨几个银行算常客了,取钱还算顺利。   一切弄好,他开车回了小院。   这时候,一点四十分,离他和陆娇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不知道是孟舫的话对他起了一定影响,还是他先前买东西的时候,突然想到他和陆娇即将在车上独处超过六个小时,他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紧张之余,他又有些期待。   和她待在一块儿,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时间也仿佛过得很快。   他们每次见面都比较匆匆,这次算能够独自相处一下,多说说话了。   他还想问问她,她怎么想到来余暨办厂了呢。   她对余暨了解吗?   为什么叶岺那个从上学就温温吞吞的人,会听她的,出来单干了......   他对她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她本身就像个谜一样,诱得人想去探寻。   顾遇把买回来的东西都搜检一番,放了一些防身工具去车上,就回来坐在客厅长椅上等着了。   没过几分钟,他听到外面传来了声响,他赶紧起身走了出去。   打开门,果然就看到叶岺和陆娇出现在巷子里。   不过他是没注意去看叶岺的,他视线都在陆娇身上。   她回去后又换了一身衣裳。   可能是为了出行方便,再为晚上温度下来做准备,她穿的短袖配牛仔长裤。   简单的白色短袖,高腰微喇的牛仔裤,衬得她一双腿笔直又细长,整个人窈窕倩丽,站在那儿都不用出声就吸引了他所有的视线。   顾遇脸上顿时露出笑来,就要和她打招呼,这时却听到叶岺的声音响起:   “这趟去海市,我妹和小俊就拜托你了。”   “小俊?”   “我来了,来了,在这儿!”   顾遇疑惑一声,就听见巷子处传来声音洪亮的一声,抬头看过去,巷子口,叶小俊背上背着老大一包行李,再手上拎着一袋子吃的,嘴上还叼了根冰棍儿。   看到顾遇,他晒得黢黑的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一排白牙齿露出来。   “顾哥好啊,多谢顾哥带我和我娇娇姐去海市啊!” 第30章 30喂食   “顾哥, 你路上开车辛苦,我买了好些吃的,等下拿给你啊!”   叶小俊可太激动了, 早上叶岺和陆娇出来找房子,却不愿带他, 还提醒了他马上要开学的噩耗, 再中午吃午饭, 因为陆娇叶岺都不在, 边丽芳果然又开始咸菜上桌了,他吃过饭都没心情出去玩了, 没想动叶岺和陆娇回来, 竟然说要带他去海市。   还是自己开车自驾去的那种。   可把他给激动的。   怕陆娇和叶岺反悔, 他赶紧收拾了东西, 还自告奋勇的把陆娇收拾的行李一起装进了他的大行李袋里。   刚才又拿他最近从陆娇那里陆陆续续得到的零花钱去买了一堆吃的,看到顾遇这个开车的司机, 他更兴奋了, 赶紧和他打了招呼, 还举了举手里的一大包吃的。   叶小俊这个时候, 就和上午没眼色的顾齐一样讨人嫌, 顾遇朝他笑了笑, 说一声“你吃吧。”就问道陆娇:“小俊也要跟着去?”   “嗯, 对.....”陆娇点了点头。   “姨爹他们不放心我一个人回海市,就让小俊跟着一块儿。”   陆娇说完, 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点虚, 她不由看向顾遇问了句:“不妨碍吧?”   “你决定就好。”顾遇抬眸看一眼叶岺,回了一声。   他就猜到, 这人不会那么轻易同意了。   不冷不热的一声,陆娇对顾遇算了解,他有点生气了。   是猜到小俊跟来是大哥的主意了?   陆娇顿时感到有些头大,夹在两个男人中间的滋味,实在太难了。   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这两个人像上辈子那样好呢。   “你好了嘛?好了我们就走?还是再等等?”   陆娇暂时想不到办法,只能先正事要紧了,她问一声顾遇,又看向大哥叶岺:“大哥,你回去吧,我到了就给边上季阿姨家打电话,你别担心。”   安个电话要三千多,边丽芳没舍得给安,但他们那栋楼倒是好几家都安了电话了,要联系也方便。   叶岺其实事情挺多,陆娇这边不出意外的话,最迟后天那批货就要到余暨,他得赶紧去找人了,他手里有顾遇的号码,到了再联系也行。   闻言他点了点头:“嗯,我先走了,你们多注意,有事情记得打电话。”   叶岺说完,和叶小俊交代了两句,又看一眼顾遇说了句:“麻烦了。”转身走了。   “钱我取出来了,现在给你?顾齐呢?是给他吧?”   叶岺一走,顾遇便转身去关院门了,陆娇想到什么,赶紧问他。   “先放你那儿吧,顾齐已经去了,给你垫上了,我们直接去海市就行。”   顾遇给大门落上锁,转身道:“走吧,车子在外面。”   “哦,行。”   陆娇听他已经安排好了,她也没多纠结,她应一声,喊了叶小俊一起往巷子外面去了。   车子就停在外面陆娇租的店面门口,一出去就看到了。   注意到又是孟舫的那辆皇冠,陆娇愣了下。   她对顾遇算了解,他不是个虚荣的人,也不爱借别人的东西,哪怕是孟舫和顾齐,两个再好不过的兄弟,他也很有分寸感,做不出来占他们便宜的事。   孟舫这辆车是新车,依照他的脾气,不会轻易去借的。   现在却把这车借着去海市......   是为了她吧,就因为她说过一句晕车?   他对她看重的程度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多一些?   陆娇不禁轻轻翘了翘唇角,感觉心里那点空荡的地方又满了一些。   不过,男人这会儿可能真的有点缺钱,不然依照他的脾气,早把车给换了,不到借的份上。   她把国库券的事告诉给他,应该能帮到他一些吧?   想到这儿,陆娇不由又看了一眼顾遇。   顾遇刚要打开车门发动车子,注意到陆娇的视线,他一顿:“怎么了?”   “没。”   陆娇摇摇头,伸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她不可能和叶小俊一起坐后面,让顾遇当司机,实际她还准备路上空旷的时候替他开一段,这样他能休息下。   顾遇下意识想喊她等一下,随即想起他回来的时候才刚给车除味通风过,这会儿坐进车里应该没什么,就没喊了,只看着她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他翘了翘唇角,去后备箱把给她准备的零食拿到了前面。   “这车子和小姨爹那辆一模一样,不过比姨爹那辆新很多了,才刚买的,就是不错,感觉配置也豪华不少啊。”   “这车贵不啊?”   “顾哥,你一个人开车的话会不会累啊?”   “从余暨去海市坐火车都得四个多小时,汽车的话要更久了吧?”   叶小俊一坐上车,立马发挥他话痨属性,叨叨个不停了。   这是未来小舅子,顾遇还不能搭理,他只能暂时打消了和陆娇说话的念头,专心应付起叶小俊。   连手里拎着的一袋子零食都没顾得上给陆娇。   但叶小俊的话痨,真的超乎顾遇的想象,比顾齐多话的存在。   可能也是第一次坐这么久的车给兴奋的,他一路话都没完了。   他不止说话,还时不时扒前面来问两句,顾遇和陆娇要不要吃东西,没个消停的时候。   一直到他把他自己买的零食薅得差不多,渐渐的顾遇不愿意搭理他了,他才安静下来。   一安静下来,他就睡着了。   “你要不要也休息一下?”   看叶小俊靠躺在后座打起鼾来,顾遇总算松了口气,也是这时候,他才有机会和陆娇说话。   “不用,我缓会儿就好,小俊话可太密了。我现在就头疼。”   叶小俊话密还吵,整整两小时,他真的没有停过,陆娇听得脑子里都嗡嗡了,她抬手按按脑袋,无奈的笑一声道。   想起顾遇先前对叶小俊突然要跟着他们时的反应,她不由又偏头看向顾遇:   “抱歉啊,没提前和你说这事,我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说一声,但一直没找着机会。”   他们从小院回去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和叶小俊说好,匆匆收拾好东西又去坐公交车赶回市中心,她还临时去取了趟钱,时间很赶,她根本来不及。   “不要紧,带上他也好,不至于犯困。”   顾遇笑回一声,他先前确实有点嫌带上叶小俊碍事了,但转念一想,叶岺这样安排其实也好。   要真他们两个单独在一起七天,以目前她对他的吸引力,他其实很难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叶小俊跟着,有根弦紧着,他有所顾忌,会好很多。   这样叶家也能放心。   他对陆娇是认真的,他希望他们会有个很好的以后,不想她的家人对他生出什么误会。   “这个给你。”也是到这时候,顾遇才有空把他驾驶位边上的布袋子递给陆娇。   “这是什么啊?”陆娇好奇接过。   “顾齐听说你要和我坐车去海市,担心你路上无聊,去买的零食,小俊买的都是辣条干脆面,刚才你也没怎么吃,看看这个喜欢不喜欢。”   顾遇轻咳一声,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说不出口这是他特地去买的零食,推到了顾齐身上,又把装了热水的保温桶递给了她。   “这里面是开水,渴了你倒着喝。”   “顾齐买的?”   陆娇接过保温桶放边上,随即拉开了布袋,看到里面的话梅和话梅糖,她愣一瞬,抬眼迅速瞥看他一眼,须臾,她又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这个别别扭扭的男人。   和上辈子一个德行。   说一句自己买的会怎么样啊,到底。   他和顾齐两兄弟,吃东西的口味一点不一样。   顾齐就和叶小俊一样,喜欢吃那些辣辣的,咸咸的零食。   要顾齐去买,这袋子里的东西绝对就和刚才叶小俊那一袋子零食一样,全是辣条,干脆面,最多带点夹心饼干。   这个男人却和她差不多,面上不露,却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话梅是只有他才会买的。   “还都是我爱吃的,替我谢谢顾齐了。”   看破不说破,陆娇也没拆穿他,她说一声,拿了一包话梅拆开,先前叶小俊递了两根辣条递过来,她舌尖都麻了,这会儿刚好吃点酸的缓缓下。   不过在吃之前,她轻瞥了一眼顾遇,须臾,她眼眸微转,手指捻着一颗话梅递了过去:“张嘴。”   突然的一声,不轻不重,声音清丽悦耳,却像必须服从的指令一样,顾遇下意识张嘴,下一瞬,他嘴里一酸,同时舌尖抵触到一抹温热的柔软。   意识到自己含到什么。   顾遇把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重,他愣愣的微张着嘴,胸口仿佛一团火烧起来,一直蔓延到脖子,耳尖,脑袋更一瞬空白。   陆娇也没想到她太着急竟然把手指头伸顾遇嘴里去了,她慌忙撤回手,须臾,她咬一下嘴,最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忍着耳根的热意和心里那点微微发悸,问了他一句:   “酸吗?”   “不酸。”   顾遇听到问话,脱口回道,俄顷,他舌尖卷一下话梅,视线暼过她微泛粉霞的脸,他一顿,又慢慢补充一句:   “甜的。”   话梅还能甜的……   陆娇腹诽一句,却也知道这男人的话什么意思,她抬手捏一下热得烫起来的耳垂,头偏向窗外,弯了弯眉。   ——   八十年代末,从余暨到海市可以路经的几条高速公路还没建成,几十年后从余暨到海市高铁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开车只需要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在这会儿,一条条道绕行,需要开整六个小时。   陆娇他们两点多出发,到小洋楼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   天早黑透,马路上路灯一盏盏昏黄的灯亮着,城市笼罩在其中,渐渐安静下来。   车子在小洋楼门口停下,陆娇下车拿了钥匙打开铁大门上的大锁,又进院去拉开了中间那道大门门栓,整个大门大打开,露出小洋楼里面的面貌。   当初这栋小洋楼是陆正海赚钱后买的,那会儿陆娇奶奶还在,老人家退休了,又只有陆正海这一个儿子,恰边丽兰喜欢在外面忙,不喜欢管陆娇,她和婆婆两个一直两不打扰,不存在吵架的问题,她就主动提出让老人一块儿搬过来,还能得个好名声。   陆娇奶奶讲究的人,那会儿在院子里种了不少花树,后来她去世了,边丽兰没空打理,就把料理院子的活交给了陆娇。   陆娇听话,在他们为离婚打闹不休的时候都没停下过对院子的维护,一直到她重生回来,天天忙着外面,才顾不上院子里的花树了。   不过相隔也就一个多月,如今院子里还是繁花依依,树木葱葱茏茏,苍翠挺拔,边上小池养的一池鱼放生了,却有活水潺潺流着。   车开进院,便闻得院子里好闻的花香袭来。   顾遇坐在车上,借着外面昏黄的路灯瞥看一眼院内,只从这一从院落,和后面漂亮的洋楼,他就能窥知到陆娇曾经过的什么样的生活。   父母没离婚之前,她是住在小洋楼里名副其实的大小姐,每天的日子除了学习,恐怕就是她因为爱好才学的画画和播音。   顾遇不由想到他和顾齐现在住的那个小院,他是从小苦过来的人,哪怕当年他爸在的时候,家里因为李莲的奢侈享乐一直过得不宽裕,他们住的房子是厂里分的小房子,只有三十平的大小,除开客厅,房间只够容纳一张小床大小。   他爸去世后,李莲和别人搭上,盼他病死没盼成,干脆房子一卖,把他扔给了二婶一家。   那边面积大一些,但也就一些,依然窄而破,所以当初他买下文化路小院的时候,心里很满足。   虽然是旧楼,但宽敞,住着还算舒服,比筒子楼的环境好了太多。   但现在,他看着眼前的院子,突然就想到,要是他们结婚的话,那里其实不适合做婚房。   太委屈她。   总不能让她住的地方比曾经差,那不然她找他干什么。   图他比她老还是图他粗人一个?   “哇,娇娇姐,池子里的鱼呢?怎么没了,我先前来的时候好多好多鱼的啊!”   车子停下,叶小俊立马下车跑去了院子里的小池边,找了半天没找到鱼,他不禁问道。   “鱼我放啦,家里没人,没办法养。”陆娇正在开家里大门,闻言她随口回了句。   “哦,放了啊。”   叶小俊失落一声,须臾,又抬手抓抓头。   “也是哦,小姨出国了,小姨爹也忙,确实没空回来喂鱼。”   叶小俊叶妮到现在还不知道边丽兰离婚了,现在叶小俊也就知道了边丽兰出国的事,他还很高兴,有个出国的小姨了。   陆娇顿一瞬,没说什么,看顾遇下车在拿东西,她赶紧开了院里灯过去。   “家里我十几天没回来过了,不过还能住人,晚上就委屈你和小俊睡下客房。”   “你让我晚上歇这里?”顾遇微愣。   他打算给陆娇放了行李就去外面找酒店的。   毕竟这是她家,他们两还没确定关系,他也还没正式上叶家认门定下,贸贸然就进她海市这边家门,不管她家里如今什么情况,都不是很合礼数,传出去对她不好听。   “那不然呢。”   陆娇看他愣住的反应,有些好笑的看向他。   “都这么晚了,难道我还看着你去外面找招待所或者酒店啊?”   “家里也不是没有空房间。”   顾遇默然,须臾,他唇动了动:“这不太好。”   “怎么不好啦。”   陆娇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这男人某一方面还是比较守旧,像上辈子他第一次踏进她出租屋的时候也是,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的,生怕唐突了她。   但她不在乎那些,在她看来,上门就是客,留宿客人是很正常的事。   这个点儿了,出去找酒店,要不很贵的,要不就只有那种便宜但是环境死差的招待所,还免不得一番折腾,没那个必要。   “你就当陪小俊吧,他一个人晚上睡一楼,外面稍微有点动静能吓死。”   小洋楼漂亮,院墙也相对高,但真有想做什么的,还是防不住。   当初边丽兰给家里的门锁全换了,还给二楼的飘窗加了铁栅栏,也有这个顾虑在里面。   顾遇听她这么说,却想到这么大个房子就她和叶小俊两个住,确实不太安全的问题了,他犹豫片刻,同意下来。   “那打扰了。”   突然还客气上了,陆娇睨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了,过去拿了他们先前在车上吃完饭需要洗的保温桶,又叫了叶小俊自己来背行李,往屋里去了。   “先坐会儿,家里没什么吃的,还有两把挂面,等下我下两碗面条,当宵夜垫补一下。”   进了客厅,陆娇把保温桶放茶几上,拿遥控器开了客厅里的空调,再拿了水壶去烧开水,一边和顾遇道。   他们先前在路上吃了顾遇带的那两个保温桶的饭菜,但三个人两份饭,怎么也不可能吃饱了,这个点外面卖吃食的也没有了,只能凑合一下。   顾遇刚把行李放沙发边,闻言他不由回:   “我来煮吧,你先休息,坐了这么久的车,也累了。”   “你开车不是更累。”   陆娇笑回他一句,之后也不管他,直接去厨房了。   叶小俊倒是自在,一进屋,就靠在沙发上了。   陆正海好面子,家里客厅大而气派,欧式豪华的水晶吊灯,成套的真皮沙发椅,躺上面和躺云上一样,舒服得很。   见陆娇进厨房了,他才想起来问了句:“娇娇姐,要我做什么吗?”   陆娇这会儿已经在厨房了,她刚把挂面拿出来,听到叶小俊的话,她也没出去,直接在厨房回了声:   “有,你和你顾哥接点水去客房把床擦一遍,靠墙的凉席给铺上,等会儿吃完面条我去给你们拿床被子和枕头就可以歇了。”   这事关乎睡觉,叶小俊很积极,应一声好勒就跑一楼的卫生间去了。   十几天没人住,没人打扫的屋子,多多少少有些闷。   把窗子打开通风,再客房客厅里外擦一遍,陆娇面条也煮好了。   最简单的清汤面,连葱花都没一片的,陆娇给拆了叶小俊买的一包方便面调料包放进去,倒也挺香。   三个人坐在长桌前吃过面条,顾遇主动接下了收拾桌子和洗碗收拾锅具的工作。   所有的家务,陆娇最讨厌洗碗,她也不和他争,由着他去洗碗收拾,她喊了叶小俊去洗漱,又拿客厅的电话给叶家边上邻居打了个电话过去。   实际差不多七点多的时候叶岺就给顾遇的大哥大打过电话了,但现在到了她肯定要再打电话报个平安的。   这个点儿,邻居家嫂子上中班似乎已经歇下了,陆娇听着对方嗡里嗡气的声音,顿时不太好意思,请她晚些上班的时候帮忙转告一声家里,他们已经到了海市,就挂了电话。   电话打完,陆娇就去二楼给他们拿被套了。   边丽兰什么都要好的,买起东西不手软,家里床单被套很多,都在他们主卧放着。   主卧就在二楼陆娇住的房间边上的一个套间。   这个地方,自从两个多月前,边丽兰和陆正海正式闹离婚,陆正海彻底不再回来,边丽兰也收拾东西搬去情人那里,就再没进过人。   打开门进去,里面一股子沉闷味道。   陆娇也没管,直接进到主卧开了灯,入目便是满地的衣裳,各处大打开着的衣柜,箱子,立柜。   重生回来,陆娇各种忙,还没踏进过这间主卧,倒没想到里面会这么乱。   可能已经确定出国,也真的对这里不再留恋了,边丽兰当初收拾东西,完全没管房间,陆正海的衣裳更被她泄气一样的全扔在地上。   ......   现在这房子是她的房子了,看到这样乱糟糟的场景,陆娇感觉眼睛有些疼。   她看一晌面前乱糟糟的床,地面,   她过去用脚踢了踢地上的衣裳,把它们踢一堆,打算明天抱出去扔了。   反正陆正海那么有钱,这堆衣裳估计也不会要了......   脑子里念头闪过,陆娇却忽然想起和王奶奶的通话。   陆正海说有东西落下了,总不能是这堆衣裳吧?   陆娇几处扫了眼,陆正海自从两年前和解玉香搅在一起,他就不怎么回家了。   除了过年节,他得在家招待上门的客人,他平时都住外面。   他的东西很少,所有的东西里,除了柜子里有个他早就背了不要的皮包,就地上一件真皮皮衣过得去了。   太久远的记忆,陆娇连陆正海的脸都记得不太清,只有看到人才会想起,哦,这是她爸。   关于这件皮衣,她是没一点印象了。   这个年代一件真皮皮衣不便宜,但陆正海那么有钱,总不能还在意这件皮衣吧?   陆娇想着,不由过去捡起了那件皮衣,刚拎起来,就见一张纸轻飘飘的从皮衣袋子里滑出来飘到了地上。   陆娇看过去,霎时,她视线凝住。   地上那张白绿的纸,她并不陌生,上辈子她经手过很多,那是一张中国银行的汇票。   所以,陆正海是在找这个?   陆娇过去捡起汇票,上面金额有二十万,汇票开出的时间是今年三月三号。   到期时间是今年的九月三号,也就是说,这张汇票到九月三号不去兑付,就要被作废无效了。   二十万,在这个年代不是一笔小钱了。   陆正海看着风光有钱,玻璃厂也赚,但其实他玻璃厂能够动的流动资金并不算多。   至少损失二十万,会让他心痛好几天了。   难怪他那么着急。   不过这么一笔钱,他怎么会落到现在才想起来?   陆娇拧了拧眉,她感觉有哪里不对。   她不由想到上辈子,那会儿陆正海坚持不给边丽兰玻璃厂的股份,还咬死了除了家里的那些存款,他手里已经没钱了。   他们两个僵持不下,火了就拿她撒气。   不是这里看不惯就是那里做得不对。   两个人打完架再看到她就像看有深仇大恨的仇人。   那目光她一直到很久以后都能偶尔噩梦梦到。   那个时候,她本来就因为先前他们闹离婚的事病了一场,还在高考的时候直接晕倒在了考场,再被他们推来推去,各种嫌弃厌恶憎恨,她甚至生出自厌情绪。   感觉每天活着都是窒息,情绪特别崩的时候,她甚至想死,有时看到刺目的红色,她甚至会想,如果那是她的血会怎么样。   但想归想,那时候她对死亡,她还是怕的,她还是想活的。   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于陆正海某一天早晨和边丽兰骂话时的脱口而出。   他双手叉着腰,神色铁青又狰狞的对边丽兰吼道:   “我要早知道有今天,我当初就该听医院那老太婆的话,把她抱到厕所去捂死!”   “我看你还能拿什么来威胁我!我的东西就是我的,我辛辛苦苦打拼回来的,凭什么给你啊?”   “这几年我拿回来的钱不少了,你该知足,识相的赶紧拿着那些存款带着你女儿滚!”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她就被她的父亲那么嫌弃了,他曾经想过捂死她。   她突然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她麻木的上楼,接满水缸的水,拿裁纸的美术刀割了腕。   但她没死成,被上门大嫂的钟点工阿姨看到打了急救。   或许是那满缸的血给人冲击太大,或许是在一遍遍病危通知签下的时候,终于唤起了边丽兰心里的那份母爱,边丽兰妥协了。   她放弃了和那个斯伟出国,留了下来,她和陆正海打起了离婚官司。   但边丽兰并没有因此得到更多的钱。   因为陆正海的厂子,最后核算下来的账面竟然是负盈利。   到最后,边丽兰只分到了当初她一直不愿意接受的那笔存款,连这套小洋楼都没分到,因为被用去抵债了......   所以,陆正海当年果然早早的就在做假账了吧?   陆娇盯着手里的汇票冷笑一声。   能忘记的东西,说明他手里不少,很可能还没有去财务那边过账。   老畜生!   等着......   陆娇狠狠把皮衣扔回地上。   许久,她沉出口气,收好汇票,去边上立柜拿了两床薄被和枕头,神色平静的出去了。 第31章 大哥让我盯着你们   “怎么拿这么多被子?一床足够了, 这个天热,晚上几乎用不到。”   陆娇抱着被子下楼,顾遇那边也刚收拾好厨房出来, 见她抱了两床被,他赶紧上去接了。   陆娇由着他把被子接过去, 笑着回了他:   “小俊睡觉不管多热都喜欢卷被子, 你们两分开盖比较好。”   “反正家里有, 这是薄被, 洗晒也不麻烦。”   顾遇闻言没再说什么,反正走之前, 他肯定要给她把被子洗干净的。   “你和顾齐联系了嘛?他到哪儿了?”叶小俊还在卫生间里边洗边嗨歌, 陆娇等顾遇进屋放好被套出来, 问道顾遇。   顾齐下午去运输队保险柜拿了钱就带着运输队的两个徽城人去了肥市那边, 从余暨到肥市和他们到海市差不多距离,这个点儿也该到了。   “联系了, 刚才给我打了电话, 已经到肥市, 明天他摸清楚情况就会叫上跟他去的那两个人分批去买, 下午过来和我们会和。”   “他带着的那两个人都是退伍回来的, 有身手也信得过, 不用担心。”   “那就好。”陆娇闻言稍微放心了些, 肥市那边她其实也有阴影了。   她本来以为顾遇喊顾齐去的是郑城,那边远一些, 好歹安全啊,没想到他们直奔了最近的徽城。她先前一直提着一颗心, 怕出事。   没几个钱,别把人搭上了, 不然她一辈子原谅不了自己。   “等顾齐回来这边了,就别让他一个人去跑了,我这边争取明天就把所有事情忙完,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发去郑城那边。”   “顾齐身手不差,和我一起也在外面跑了好几年了,不会有事。”   顾遇知道陆娇担心什么,他宽慰她一句。   想了想,他还是把自己心里先前洗碗时想到的打算和陆娇说了。   “我还有个事和你商量,你在海市有事要办,先紧着你的办。”   “郑城那边和兑换的事我和顾齐去跑就行,这样动作快一些,我们也可以提前回余暨。”   陆娇愣了一瞬,她看向顾遇:“你的意思是,国库券的事情就你们去跑?我不用跟着?”   “那怎么行呢?”陆娇下意识回道。   “怎么不行呢?顾齐那边最多下午就能到这边,到时候我们去几个点兑换好,我就和顾齐直接出发去郑城,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后天就可以回来。”   “后天你的事情也差不多忙好了吧?”   “而且小俊在这里,你要去还要另外找理由,还得找人照看他,并不方便。”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可是......”   “顾哥,我好了,你快洗去吧。”   说话的功夫,叶小俊推开浴室门出来了,小伙子怕热,在里面被热气闷得受不了,穿了条大裤衩就出来了,半大的孩子,瘦骨嶙峋,没什么看头,但也是个男的。   顾遇略皱一下眉,不动声色的微侧身朝陆娇看过去的方向站了站。   “时间不早了,你上楼歇息吧,事情明天再商量。”   确实晚了,已经九点多了,明天还要跑一天,早点休息也好。   陆娇便点了点头:“行。”   想了想,她又道:“你说的事我再想一想。”   顾遇说的分头行动,对他们确实是最有利也省时间的,要是几十年后,各地平顺,出门也不用担心拦路抢劫什么的,陆娇肯定毫不犹豫同意了。   但这事有风险,一个不小心甚至......   她就不放心。   顾遇点点头,应道:“嗯,别想那么多,明天再说吧。”   海市这边比余暨热闹,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能听到最外面街上自行车叮铃铃响,再公车路过,还有各种鸣笛声了。   陆娇心头有事,睡得不太沉,稍微听到一点儿声音传进来,她就醒了。   起床去卫生间洗漱好,她换了身衣裳,梳好头,下了楼。   楼下,顾遇刚从卫生间出来,他穿着一件简单款白色短袖,头发滴着水,显然刚冲过澡的样子。   陆娇猜他是刚出去跑完两圈回来了。   这男人一直有晨跑的习惯,上辈子一直坚持到他检查出来病。   男人上辈子的身材管理一直做得很好,四十的时候,肚子上还维持着六块腹肌,没有什么中年发福,脱发的问题。   陆娇听很多人说过,男人到四十岁就不行了,比如早泄啊什么的。   但这男人完全没有!   他没生病前一直精力旺盛,那时候她腰上的印子就没有散过。   一大早想了些有的没的,陆娇脸微微有些热,她低一下头,和他打了招呼。   “早啊。”   “早。”顾遇看到陆娇,微怔了一瞬。   今天陆娇打扮得过分亮眼了,她穿着条珍珠白的挂脖长裙,微卷的头发拿一条墨绿色丝巾半扎在脑后,她站在楼梯口向上三阶,早起的晨光正好透进来洒在她身上,露在外的肌肤莹白如雪,身段纤细袅娜。   刚起来,她状态松弛又带了几分慵懒,玉白纤细的手轻轻搭在楼梯扶手上,美得灼目肆意。   “小俊呢?还没起来吗?”   陆娇从楼梯上下来,左右看看,没看到叶小俊人,也没听到声音,不由问了声。   “嗯,还在睡。”   顾遇敛眸回了句,顿一瞬,他问道:“你今天就要去家具厂见那个世伯?”   “嗯,对,打算先去见他,把那批货确定下来,这样的话,最迟今晚就可以安排车子过去装车送余暨了。”   “哦。”   顾遇应一声,过了会儿,他又似随意的问了句:“那也要见那个秦工了?”   “......”   “你这是还没忘了那一茬啊。”陆娇顿时好笑的看向他。   “都和你说了是开玩笑的了。”   顾遇耸耸肩,俊昳的脸上一脸无所谓神情:“我就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   这男人。   “哦,是这样啊。”   陆娇也学他,无所谓的应一声,施施然从他面前过去沙发上坐下。   “那去到厂子里,肯定要去见个面打声招呼的吧。”   陆娇说完,也耸一下肩,双手抱臂靠向椅背,再轻眨了眨眼:“我也随便说说。”   “陆娇娇,我发现……”   顾遇盯着她啧笑一声,想说什么,他又没说出来,扬长声说一句:“去喊一声小俊,吃早饭了。”往厨房去了。   “你发现什么了啊,有本事说完啊。”   陆娇看着他拐进厨房的声音,轻噘一下嘴嘀咕一声,过一会儿,她抿唇轻笑一声,起身去喊叶小俊了。   家里什么也没有,早饭是顾遇出去买的,小混沌配包子油条。   陆娇吃不了那么多,只喝了小混沌,别的都让顾遇和叶小俊分了。   顾遇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只在要吃包子之前掰了三分之一给她。   “你要去办事情,中午饭不定那么早,稍微多吃一点。”   “......好吧。”   陆娇想想也是,到时候真确定下来了,没准儿就要联系车了,要是可以,她还想上午就把设备的事情确定下来,这样下午她就可以和他们一起出发了。   她想了一晚上,觉得还是跟着去比较合适,从海市开到郑城路程远,沿途也并不是那么平顺,她跑过这段,熟悉路,多少能帮上一些。   而且她开车技术不差,关键时候,没准儿还要靠她呢。   想到这儿,她不由和顾遇道:“我想了想,我今天尽量上半天就把事情办好,这样如果你们今天下午就出发去郑城,我也可以跟着一起。”   “我跑过这边到郑城的路,知道哪些路段不平整,有拦路的,有我跟着,危险性会小一些。”   “而且我也会开车,从这边开到郑城,至少要开十四个小时,你和顾齐就算换着开,也吃不消。”   “你没驾照敢开?”顾遇睇她一眼。   “我......”   陆娇不好说她先前就开过了,她低一下头,小声道:“没人的路段可以换我啊。”   “娇娇姐,你们要去郑城?”叶小俊在边上听见,不禁好奇的问道。   “嗯,对。”   陆娇要离开海市,肯定要给叶小俊打声招呼,她也没瞒他。   “我们有点事要去郑城那边,只去一天,最迟明晚回来,今晚的话你一个人在家,不过我会让隔壁王奶奶照顾你一下的,你别怕,要是实在怕,就去她家睡。”   叶小俊半大小子,正是逞能的时候,哪里听得一个怕字,他当即拍拍胸口道:   “我不怕,就一晚上而已,你们放心去吧!”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又犹犹豫豫的道:   “可是,大哥让我看着你们,不让你们单独相处啊。”   “这去郑城,不就是单独了嘛?”   陆娇:“.…….”   虽然知道归知道,但这么直接听到,心情就是不爽的。顾遇狠狠咬一口包子,皮笑肉不笑的轻哼了声:   “.……叶哥这是不放心我呢!”   “呵呵,大哥也是关心则乱。”   陆娇干笑一声,她看一眼顾遇,悄默默给他递了根油条过去。   顾遇两口吃掉包子,正要拿吃的,看见伸到面前来的油条,他偏头看向陆娇,对上她弯眸浅笑,露出两个梨涡的脸,他神色微缓,慢吞吞接过了油条。   这是没生气了吧?   陆娇看他吃得慢条斯理,眉目舒展的样子,心里稍稍松口气,须臾,她又看向叶小俊:   “那个,小俊,你听没听过,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句话啊?”   “我知道!出自《孙子兵法.九变篇》,我才看过啦!”   叶小俊读书不厉害,却喜欢听故事,看故事,《孙子兵法》被他当故事来看的,听到陆娇问的,他立即兴奋的回道。   “呀,可以啊,小俊,这都看了。”   陆娇当然知道叶小俊的爱好了,但她面上不露,只佯装惊讶的夸道他。   “那你既然看过了,应该知道,有些突发情况也是没办法的吧?现在我们就遇到一点突发情况,必须要去解决的。”   “这样啊。”   叶小俊苦恼的挠挠头,他看看陆娇,又看看顾遇,最后咬咬牙道:“那娇娇姐你们去吧,我不和大哥说。”   “其实大哥也是的,谈朋友哪有不拉手的嘛,管那么多!”   “哈哈!”   顾遇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他这下看叶小俊,那太顺眼了,伸手给叶小俊拿了个大包子递过去。   “小俊昨天坐车累了,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   叶小俊最喜欢吃大肉包,早上顾遇买的里面很多汤汁,他更喜欢,他立马接过去,笑得白牙露出来。   “谢谢顾哥!”   顾遇也笑:“不客气,我是你顾哥嘛,照顾你应该的。”   陆娇看看他们两,顿时不知道说什么。   过了会儿,她试探的看向顾遇:“那就这么说定了?”   顾遇看她一眼,拧眉思索过后,还是没同意下来,不过他也没拒绝。   “等顾齐回来再说吧,也许不用去那么远。”   “哦。”陆娇脸上神情微微垮了垮,应一声。   吃过早饭,陆娇给孟前进打了个电话,要到人家厂子去,总要先打个招呼。   电话拨通,孟前进那边听说她已经到了海市,很惊讶她的速度。   很快他又迟疑着告诉她有点不太凑巧,他今天不在海市这边。   这是陆娇没想到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不过她还是很快笑着道:“没关系,孟伯伯,我知道您忙的,不知道你什么时间回来,我们再约?”   那边很快说了:“我估计没那么快回来,得有个三四天的......”   孟前进那边说完,似乎也担心陆娇这边着急,他想了想,很快又道:   “娇娇,你如果只是拉那批货的话,要不你今天直接去厂子里见秦工,我把这事交给他处理,反正你们也熟,你们去谈?”   “你放心,款子的事我会和他打招呼,就你去他那边和他确定下价格就可以。”   “呃,这样也行。”陆娇想了想,觉得也行,她赶紧道谢应了下来。   “说好了?走吧,我送你过去。”   挂断电话,陆娇还没抬头,就听到顾遇的声音,她下意识朝他看过去,旋即愣住。   顾遇进屋换了身衣裳出来。   上身穿着的是浅杏色的真丝刺绣短袖衬衫,微微宽松的版,领口开两颗扣子,角边掖一部分,下面一条黑色长裤配尖头皮鞋。   他头发不长不短,这会儿往后梳了梳,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面如冠玉,此时他身姿高挺的立在门边,像极了哪家大户人家出来的贵公子哥。   整个人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风流俊昳,陆娇不由有些看呆了。   “怎么了?不好看?”陆娇落在身上的视线太久,顾遇有些不自在,他伸手扯了下身上的衬衫,皱着眉问道。   真丝穿在身上滑滑的,像没穿一样,他其实有些不习惯。   “不,不!很好看!”   陆娇立即回道,说话的功夫她伸手去摸了摸嘴角,没摸到口水才松口气。   上辈子男人也穿衬衫,但大都是些正装的,她从来没见他穿过这种真丝质地的休闲款。   没想到穿出来这么有感觉。   看来以后要给他买多点各种各样的衬衫了。   “真的很好看!不骗你!”为避免男人误会,以后不这么穿了,陆娇赶紧又强调一句。   很好看?   那刚才看他那么久是和他先前看她那样看愣神了?   顾遇看着陆娇那副恨不得发誓证明的模样,眸光微动,须臾,他敛一下微微上翘的唇角,淡淡说了句:   “那走吧,我送你去。”   “哦,行,我和小俊说一声。”   陆娇应一声,又高声喊了正在院子外转来转去找有没有放漏鱼的叶小俊。   把人叫进屋后,陆娇交代过叶小俊一番,听他把需要注意的都一一应了,听进去了,她给了他三十块钱让他自己去玩,又把大门钥匙和房门钥匙穿好绳给了他一把,再去隔壁王奶奶家打了声招呼,陆娇才和顾遇出门。   兴美家具没有开在城中心地段,这边开车过去差不多四十分钟。   他们到的时候刚好早上九点钟。   车子在厂门口停下,陆娇捏着包准备下车,想到什么,她又扭头和顾遇说道:   “我也说不好要多久时间,你可以先忙你的,到时候我弄好了打车回去也行。”   顾遇正要拔了车钥匙跟她一起下车,闻言他一下愣住。   “你不让我跟着你一起进去?” 第32章 殷勤   “呃, 你要进去吗?”   顾遇怔怔的看着陆娇,眼里甚至带了几分不可置信,陆娇看他这样, 倒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了,她下意识问了声。问完见男人轻抿唇似乎更不高兴了, 她又赶紧补充道:   “我是怕耽搁你时间, 你不是说你在这边有分点吗?要不要去看看的?等我这边价格谈好, 确定装车时间再电话你?”   顾遇神色缓了缓:“不用, 分点那边我安排了专人打理,半个月盘账一次, 用人不疑, 疑人不用, 没必要过去。”   呃.....   话都说到这份上, 陆娇再看不出什么来才是傻了。   她瞄一眼顾遇的穿着,试探着问道:“那你跟着我进去?顺便可以估量下货可以做几车拉?怎么调度安排?”   她话说完, 就见顾遇微翘了翘嘴角, 又很快敛下, 过了会儿, 他才淡淡的回了句:“可以。”   他这个骄矜的样子和几十年后男人偶尔生气被她顺毛捋好时太像, 充分体现了那句男人至死是是少年。   陆娇不由忍笑的撇了撇头。   兴美家具是七九年就开起来的私人厂子, 当初情况不稳定, 孟前进没敢弄大,做生意都做得偷偷摸摸。   但那段时间, 越这么偷摸,东西越卖得翘, 孟前进赚到多少钱大家不知道,但在八二年的时候, 他就迅速扩张,不止拿下了好些个百货大楼的单子,还开了属于自己的自营家具店。   它厂房没有余暨城南家具那么大和气派,但整体也不差了,甚至他的管理和员工的精神面貌远远超过了城南家具厂。   兴美家具在孟前进手里是腾飞过的,只可惜他儿子不太争气,喜欢赌博,上辈子陆娇办厂子那会儿,兴美家具已经被他儿子卖出去出去抵债了。   和在城南家具厂递包烟还受冷待不同,传达室大爷上次没给陆娇脸色,这次看到她更热情了,都没等陆娇开口说什么,他立马一句:“找秦工是吧?等着啊,我给你联系。”   大爷嘴上说着,手里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没等几分钟,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青年就气喘吁吁的跑出来了,看到陆娇,他俊秀的脸上立马露出欣喜。   “你来了啊?孟总和我说你今天回来,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一直在办公室里等着。”   “对了,我最近有了新思路,画了几张图,你等下帮我看看怎么样?”   “孟总说你也出了图纸是吗?”   秦竟见到陆娇,一改他往常的温文沉默,急切的说着话,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边上传达室大爷看到都忍不住笑:   “我们秦工哦,来这门口看了好几趟了呐。”   这话多少有点看热闹的意味,秦竟听了脸和耳根都红了,却没有反驳,只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嗫嚅道:   “也没几趟,就是担心你来了找不到我。”   边上顾遇看见他脸红耳赤,跟那思春少年一样,更当他是死的完全没看到他,他眼沉了沉。   不等陆娇和对方说话,他便朝陆娇走近两步,胳膊快要挨上陆娇了才停下。   “先进去看货吧?”   “这位是?”秦竟这会儿才注意到顾遇,他愣一瞬,问道陆娇。   “他是我朋友,顾遇,他有个运输队,等会儿我确定好要哪些货,他就直接安排车的。”   陆娇赶紧介绍道,又看一眼顾遇和他介绍了秦竟:   “这是秦竟,秦工。”   “你好,你好。”秦竟一听是朋友,心里松了口气,赶紧热情的和顾遇打了招呼。   顾遇斜了陆娇一眼,对她的介绍不是很满意,但他现在确实没转正,似乎只能担一句朋友。   非要掰扯,只能够加一句:相亲待考察对象?   顾遇脸更黑了,看秦竟手伸出来要和他握手,他盯两秒,到底伸了手出去,冷淡的应了声:“你好。”   一触即离的一个握手。   没耍什么手段。   对敌不明的情况下,他一般不会轻举妄动。   更何况陆娇在。一昧争风吃醋只会让她觉得他没风度,还傻。   “我们去办公室吧,这里开始晒了。”   “海市这边热了一两个月了,也不知道九月能不能转凉下来。”   顾遇态度冷淡,都是男人,秦竟也不是只会画图的书呆子,他多少感觉到点什么,打过招呼后,他稍微克制了下自己的外露情绪,和陆娇道。   “好啊。”   陆娇笑着应下,又和他寒暄聊起来:   “余暨那边也是这个天气,那边甚至更闷一些,早上六点多出门,就能感觉到地面热气腾腾的了。”   “那听起来还是海市这边好些,我听孟总说你是准备在余暨去发展了吗?”   陆娇笑容明媚粲然,很容易感染到人,再听她带笑的细语温声,秦竟一下又被吸引住,忍不住去看她,去问她。   两个人便一边往前走,一边聊着,顾遇在后面看着,对这一幕既讨厌,又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想看,他喜欢看陆娇和人讲话谈事的样子。   “娇娇,你看看,这是我这半个多月画出来的,帮忙给点意见,我总感觉有些不满意。”   到了秦竟办公室,两人聊了一路,秦竟那点克制早抛到烟消云外了,他紧张的把自己最近画的图纸拿出来给陆娇看,问她的想法。   陆娇接过来认认真真看了,评价道:   “我感觉挺好的,那个柜门设计也很新颖,缺了点感觉这个,我倒是觉得没有,选择樱桃木虽然不如黑胡桃木,但性价比高,可能更有市场。”   “孟伯伯给你说了我画了两张图?我还真带来了,不过我感觉我反而更喜欢你画这两张,更典雅有感觉。”   因为秦竟先前提过孟前进说图纸的事,这是她一早答应好的,她从包包里把那两张意式风格的图纸拿了出来。   孟前进准备做实木和板式结合,也逐渐在接定制单子,手里这两张相对适合他们。   秦竟本身就喜欢极简风格,他拿手上就喜欢上了。   “不,我觉得还是你这个更有感觉,真正的精粹简奢,孟总那边有个大客,这个对方肯定满意喜欢。”   秦竟说完,眼睛就盯在图纸上了,他拿着图纸爱不释手,一直看,研究。   陆娇也没催他,顾遇看不惯他这样,想催下的,但他也好奇陆娇画的家具什么样,他只知道她会画画,还不知道她会画家具图呢。   那些人好像管这个叫设计,是设计吧。   他忍不住过去瞅一眼,然后一眼就入迷了。   他看着图,脑子里就想着,要是他们以后的家给她来安排,肯定很漂亮,很气派,又很舒服吧。   “秦哥,库房里那批家具孟伯伯给你怎么说的啊?是我这边确定完定价全部拉走,还是我选一部分,还是你们挑选出来?”   这是陆娇过来的真正目的,仓库里的库存不是全部是宝贝,有些也是真正的滞销货,要给她自己选,那会好很多,她估摸着差不多了,喊了秦竟。   “对,那批货的事,孟总他是希望你能全部拉走。”   秦竟回神,立即回道,他也不瞒陆娇,老板怎么和他说的,他就如实转告。   “他的话是,要你能全部拉走,所有的货按成本的七折给你,不过你要是吃不下,要自己选也没关系。”   家具占位置,实木家具更是。   兴美家具库房很大,占地楼上楼下差不多两千方,但架不住这批库存占位置,现在都没多少地方给他们新出的家具了。   孟前进先前还想直接拖厂门口甩卖了,但他厂子这边现在还没开发,没几个人,这样做作用不大。   陆娇一听就明白过来,打包拿走肯定更实惠。   但她上次也就稍微看了看他们这边库房,里面具体什么情况她摸得并不算清楚,这些库存家具,除了滞销的,还有一部分是家具店和各个百货退回来的样品货,万一有严重破损也很影响售卖,很容易砸在自己手里。   陆娇想了想,道:“秦哥,你能带我再去趟库房看看嘛?我估摸着有多少再给你回复的?”   “行啊,这有什么,我现在带你去。”   秦竟一口答应下来。随后就要放下图纸走,想起这图是陆娇的,他又迟疑着要还给她。   陆娇见状便笑了:“这是和孟伯伯说好的,秦工你帮忙收着吧,看能不能用得上。”   “誒,行。”秦竟正好还没看够呢,闻言立即应下。   一行人去往仓库。   秦竟的身份在家具厂任何地方都是自由出入,找人来开了库房门,陆娇就楼上楼下看起来。   这批库存种类挺多的,大到床,衣柜,长椅,沙发,小到一些桌凳,有些不是滞销货,就是一些微瑕的样品。   不过不是不能修补的,但可能是已经退回了,再运出去一趟会有运费折损,加上百货大楼已经上了新,最终放弃了。   陆娇看完心里就有数了,感觉全部吃下也不是不行。   她也不想耽搁,直接就和秦竟说了。   “秦哥,是这样,这批货我是看上了的,但我租的那个店面它太小了,我肯定一次拉不完的,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先运一批回去卖,等差不多了再来拉剩下的,大概要做个三趟或者四趟的样子,这样车子也能安排过来。”   “当然了,我们可以提前签一份合同的,保证这批货我最后肯定一件不剩全部弄走,到时候款子也会结清。”   秦显扶了扶有些下掉的眼镜,想了想道:“孟总说你要能拉走全部拉走卖,也没说要一次性拉走,应该没问题。”   应该两个字用得有点巧妙了,陆娇想要个准话的,她当即要说话,这时,却忽然看见一群人抬着一台台大东西过来,她不由好奇问了句:“这是什么?”   “哦,这个啊,是厂里换下来的机器,这不是引进了新设备嘛,这些就多出来暂时用不上了,孟总让先搁置在库房。”   “闲置不用的?”陆娇闻言神色微动。   兴美家具这是引进新设备改革,却没打算扩张?   那这套换下来的设备,她能不能......   陆娇暗自琢磨着,边上顾遇现在算对她了解了两分,她这趟来的目的是什么他也再清楚不过,他走近她,在她耳边小声问了句:“瞧上了?”   陆娇仰头看他一眼,就见他一笑,拉过她手把大哥大放进了她手里。   “打个电话问问看,也不碍什么事。”   “这样省钱不是?”   是的。   省钱,还不用再去求另外的人,闹出动静来。   要知道现在她使的都是陆正海的人脉,被他发现了,不是什么好事。   最关键是,兴美家具才多少年,这批设备还能接着使个十几二十年,哪怕七折价格买下来,也完全不亏。   陆娇决定下来,她捏着手里的电话,扭头和秦竟道:   “秦哥,我这里给孟伯伯打个电话,和他确定下这个事吧?”   “毕竟这事还是要他拍掌嘛!”   “嗯?”   秦竟看着顾遇和陆娇旁若无人的亲密,那距离近得一点没有避讳,自然得理所应当。   他正在猜他们之间的关系,心里更有些说不出来的失落和落寞,听到这话,他有些茫然的抬头,反应过来陆娇说了什么,他看一眼顾遇,才冲陆娇点了点头:   “好,那你问问吧。”   说完,他不由又看了一眼两个人,他希望自己想多了,他们两个只是朋友而已,他还没有晚。   “那行,那我这就给他打个电话去。”   陆娇说着,手上直接拨了号码出去。打了两次孟前进的电话,她已经把号码背下来了。   “喂,孟伯伯,有个事和您商量下呢。”   电话接通,陆娇稍微往边上走了几步,先把库房里家具的事情说了。   孟前进听她要把所有库存全部弄走,很高兴,无所谓她跑几趟,一口答应下来。   合同的事也无所谓的,他没回来,说让秦竟带她去财务那边签个字就可以把货装车走了。   这么爽快,陆娇也很高兴,她笑着和孟前进道了谢,又说了几句好听话,之后又把事情转到了机器上来。   寻常人谁会要锯床和刨边机这些呢,要买的势必是打算做家具的,孟前进听到她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出声:   “娇娇,你要这批机器是准备自己干的吧?”   没有人愿意自己多个同行的,虽然目前一个在余暨,一个在海市,看起来两不搭嘎,但将来呢,谁说得好。   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扩张。   陆娇先前犹豫,也是因为这个,她目前,是想和孟前进维持好关系的。   但既然提出来了,陆娇也不退缩隐瞒,她点点头承认道:“孟伯伯,我不瞒您,我是打算单独做的。”   “我有个大哥,他是城南家具厂原来的工程师,他现在办停薪留职出来了。”   “但您放心,我可以保证,我们目前,至少未来两年到三年是只打算在余暨发展的,总要先站稳那边脚跟......”   “娇娇,伯伯不是那个意思。”孟前进忽然笑着打断了她。   “没关系,生意谁做不是做,不是娇娇你,也有别人,做生意呢,光盯着别人不行的,主要还是要靠自己本身立得住。”   “那批机器,你运去就是,价钱呢,按当时伯伯引进来的五成给你,你看行吗?”   陆娇大喜,她立马应下:“誒,行的,行的,伯伯,您放心,机器的钱我不拖欠,我付清的!”   人情都给了,孟前进似乎也不差多一桩,他当即笑道:   “不要紧,你要是现在有就现在给,没有呢,欠几天也没关系。”   “好了,伯伯这儿还有点事,秦竟在你旁边吧,我把这事和他说一下就行。”   “嗯嗯,在,他在的,伯伯您等一下。”   陆娇说着,赶紧转头喊了秦竟,把电话给他了。   孟前进做事情干脆,秦竟接过电话,刚喊了一声孟总,他就和秦竟说了这事。   秦竟应下后,他挂了电话。   那边,医院办公室,孟前进挂完电话,捏着大哥大长长的叹了口气,到底忍不住,他抬头和对面五十多的中年医生感慨了一句:   “你说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呢,人家不要的孩子,偏偏是我盼都盼不来的。”   中年医生看他一眼,想说什么,但孟前进又紧捏一下手里的电话,颤一口气问了他:“要是保守治疗,我还有几年啊?”   “你准备自己干啊?厂开在余暨?”   秦竟挂完电话,愣了好一会儿,把电话还给陆娇的时候,他忍不住问道她:“你不回海市了?”   “你父母舍得你跑这么远吗?”   秦竟不知道陆娇具体情况,他只知道陆娇是陆鑫玻璃陆正海唯一的女儿,当初他对陆娇一眼钟情,却犹豫着没表露就是因为顾虑她的身份,担心她会看不上家境算普通的他。   自家事自家知道,陆娇没有宣扬的打算,至少目前没有,她笑了笑道:“暂时不回来了。”   “也没什么不舍得的,毕竟余暨离海市这边不算远呀。”   “哦,那也是。”   秦竟点点头应一声,心里却怅然若失。   像陆娇这样漂亮家室好又有能力的姑娘,喜欢的人本身就多,就现在这个运货的就是其中之一,她去了余暨发展,见面的机会渺茫了,他更没机会了。   “余暨有什么好吗?为什么你想去余暨呢?”秦竟不由问了声。   “那里机会对我来说更多吧。”陆娇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看了眼顾遇。   最重要的是,想让他改改命,活长一点啊。   顾遇一直注意着陆娇,自然看到了她投过来的视线,他心里忽然生出一阵愉悦,她在这时候看他,说明她想到他了,不管原来她去余暨什么原因。   到如今,他在她心里有了一分位置。   顾遇禁不住唇角一点点上翘,当下他也不和没机会的男人计较了,他直接温声问道陆娇:   “今天把机器一起运走?还是过两天?我安排车?”   陆娇想了想,机器是很重要的东西,关系到以后,未免以防万一,肯定是先到自己手里合适,但是她现在没有地方放啊。   顾遇看陆娇皱眉,他心念一转,一下猜到她的顾虑,他蹲一瞬,似不经意的道:“分点和余暨总点那边都有大仓库,现在还空着。”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   陆娇眼一亮,她立即转头看向顾遇:“你那儿方便吗?”   顾遇便笑:“有什么不方便,随便你用。”   “我现在打电话,给你安排车过来,你把货选好,到时候货拉回店里,让叶岺那边接收,机器先放余暨运输队仓库。”   “好好好,感谢顾老板!”   陆娇兴奋一声,又立马转头看向秦竟:“秦哥,麻烦你,我先选一批货出来先,再你带我去财务那里背个书,我签个字的。”   有顾遇那么爽快的运输队随你用的架势打头,秦竟再文弱的人也被激出了男儿气,他能说不行吗?当然行了。   他点点头道:“你去选,选出来先放旁边的空位上,你们联系的车子什么时候到,我帮你安排装车。”   “好,谢谢你啊,秦哥!”   陆娇道谢一声,赶紧进去挑了,刚开始做大甩卖,陆娇都选一些如今余暨家里都需要的,这样受众广,好出手。   再给自己小院的家具配备了一套。   陆娇挑的速度不慢,一个小时没有,就搞定了。   顾遇那边也估摸着给安排了车子数量,给运输队的分点打了电话。   实际昨天在知道陆娇这边有家具要运回余暨,他就安排了车子等着。   但家具本来就是大件,加上包装那叫一个占位置,如今还要加上机器,一下就出来了两辆车的缺口。   顾遇运输队每天业务都很满,根本没那么多空置车出来,两辆车必须要临时调度,意味着一个客户的货还要因此后延半天送达。   成远运输迄今为止,还没有过一单货物延迟的记录,风雨无阻,这个事情必须要和孟舫那边打招呼,还必须沟通好客户,顾遇给孟舫去了个电话说这个事。   孟舫木着脸听完他说的事,毫不留情嘲笑了他有点当昏君的潜力。   顾遇不置可否,当不当昏君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几台机器,他今天必须要给她全部弄回余暨去,而且要亲自看着装车。   大老板发话,下面动作很快,加上本来就在一个区,十点多,大车就到了仓库这边。   陆娇和顾遇亲自帮忙把机器和选出来的家具封装上车,全部弄好,陆娇跟着秦竟去财务处签了字,再把机器钱给当场清了。   “娇娇,饭点了,吃了饭再回去吧,你帮我看了图纸,我还没谢谢你,对面吉吉酒家你上次不是说想去尝尝,今天我请你。”从财务室出来,秦竟紧了紧手掌,和陆娇说道。   今天的事不管怎么说秦竟也算帮了忙了,陆娇于情于理也该请秦竟吃饭。   陆娇便笑着道:“吃饭肯定要吃的,不过是我请你。”   “上次就说好了嘛,下回我过来请吃饭。”   秦竟主要是想和陆娇多待会儿,对谁请吃饭这事他并不会刻意去争,反正后面结账的时候跑快些就行了,闻言他道:   “那也行,这回你请,下次一定我请了。”   “行啊,没问题。”陆娇笑应一声,三个人便出了办公楼往对面饭店去。   这边饭店主要是为了服务周围的一些厂子,平时大老板也要招待朋友和客户,包厢都有配备,环境也不错。   陆娇要了个包厢,点菜的时候,她没问顾遇,直接把菜单给了秦竟。   秦竟拿着菜单,多少有些紧张,怕出错,他点一个菜都要问一问陆娇。   陆娇也耐心,一直回他,不是敷衍的那种都行,而是认认真真的表达看法和建议,让人感觉很舒服。   有魅力的人,哪怕她配合个点菜也吸引人,让人忍不住去注意她,看她。   陆娇说的时候,秦竟就忍不住去盯着她看,等她问他看法的时候,他才赶紧红着耳根挪开视线仓皇回她。   顾遇手搭在椅背上侧身坐着看了会儿,觉得眼睛疼,坐立都不舒服,他起身去外面拎壶热水进来把陆娇的碗给烫了,见菜还没点好,又起来去倒了个水,再出去拿了个热毛巾。   包厢里时不时闪过他忙碌的身影,原本的清雅静谧打破,热闹起来。   等菜点下来,他才终于坐下来,给陆娇烫好的杯子里倒上大麦茶,又把晾干水的碗筷给了她。   之后菜上桌,顾遇也不像他们第一次相看那样只知道默不作声给陆娇转菜了。   他会在吃着不错的菜后,拿自己一早准备的公筷夹给陆娇尝。   陆娇喜欢的,他给多夹一筷子,不喜欢的,他就不动了。等发现陆娇想吃什么了,再给她转菜。   秦竟本来想在饭桌上表现下自己的,结果愣是毫无用武之地,甚至要不是陆娇时不时照顾着他这边,他会感觉自己出现在饭桌上有些多余。   他本来就打算借着吃饭试探下两个人的关系,原来还打算好冒着醉酒的风险和顾遇喝两杯的,顾遇说开车不喝酒他才作罢。   这下看见他们这样,秦竟实在忍不住了,他不由问道:“你们很多年朋友了吗?”   顾遇等的就是这问呢,闻言他笑着抬起了头:“我们看起来很要好吗?实际我和娇娇认识还不到一个星期。”   “我们相亲认识的,我对她一见钟情。” 第33章 求婚 ?   “你刚才在饭店干嘛那么说啊?”   回去的路上, 陆娇想到自从顾遇说完那句一见钟情的话后的尴尬场面,就忍不住蜷缩脚指头。她不禁怨念一声。   顾遇手把着方向盘,心情却是可以看见的愉悦, 俊昳的眉眼舒展,唇角向上勾着, 闻言他偏头笑看了眼陆娇, 问道:   “我说错什么了?”   “我们难道不是才认识?”   “难道我不喜欢你?”   他太直白了, 陆娇反而不知道怎么说了, 对上他瞥看过来的带笑的眼,她脸不由自主热烫起来。   “我懒得跟你说, 那样人家多下不来台啊, 你明明知道…….”   陆娇撇开脸, 不让他看到她不争气可能红起来的脸, 羞恼的说了一句。   “我明明知道什么?”顾遇反问一句,他脸上依然带着笑, 声音却莫名透出几分危险。   陆娇舌尖一咬, 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她下意识偏头, 果然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视线:   “陆娇娇, 你不是说没那回事吗?这位秦工的心意看来你是清清楚楚啊?”   “.…….”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陆娇理亏, 她嘟一下嘴呐呐回道。   她先前第一次来这边确实没注意, 只感觉秦竟是个特别热爱家具的人,和大哥很像, 就和他聊多了点,但他今天表现有些明显了, 她不傻,上辈子也遇到过不少类似情况, 当然感觉到了。   “那你还怪我!”   “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顾遇淡淡的控诉陆娇一眼。   “我没有怪你,就是觉得你可以稍微委婉一点。”陆娇解释道。   “你不喜欢我那么说?我不能和人说我对你一见钟情?”   “那倒…也没有吧。”陆娇老实道。   她得不厚道的承认,在那快被呛住的一霎尴尬过后,她其实心里还满甜的。   上辈子男人养气功夫十足,感情这块在人前也相对内敛,就算发现有情敌出现,他依然能做到和人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他的示威永远都是不动声色,到最后人家还和他称兄道弟。   兄弟妻,不能欺,自然也就没这回事了。   她还真没见过他这样一副恨不得像全世界宣告,她是老子的,别惦记的模样。   她是个女人,不管活了多少岁,她内心里,还是住着颗少女的心,那心随着她重生,青春美貌恢复,他还在身边,重新活跃跳动起来。   她当然免不了那点女人的虚荣和心动了。   “还有点喜欢的。”陆娇脸偏向窗外,特别小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顾遇耳尖听见了,他轻扬了扬眉,唇角勾起的弧度加大:“还挺诚实。”   说这话时,他话里带着的笑意完全没掩饰也没藏。   不过他到底怕把人惹恼了,他没过火,听见大哥大响了,他把电话递给了陆娇。   “电话来了,你帮我接一下。”   这是正事,陆娇也顾不得羞了,赶紧拿过电话按下接听。   电话是叶岺打来的,昨晚邻居上班前去叶家把陆娇到了的事说了,太晚了,他就没再回电话,早上往小洋楼里打了通电话,不过那会儿陆娇已经出门,叶小俊接的电话。   这会儿打顾遇的电话,主要是叶岺那边已经确定下来店里上班的人,他想和陆娇说一下,再大师傅那边他也去拜访了,找到两个意动的。   叶岺不打来电话,陆娇回去也要和他打电话说货和机器的事,听到这话,她高兴坏了,赶紧把自己这边情况也告诉给了叶岺。   都是好消息,叶岺那边隔着电话线都能听出几分情绪外露的激动,他想到机器的事已经解决了,就问陆娇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了。   陆娇这才醒神机器的事她似乎说得有些早了,这下没有留在海市的理由了,她只能和他说她在这边还有些事办。   有事情要办,叶岺免不得问两句,陆娇随便扯了一桩,怕被叶岺发现,最后不敢再多聊,只再稍稍说了两句,和叶岺挂了电话。   “好险。”   挂断电话,陆娇轻吐了口气,想起顾齐那边,她又问顾遇:“顾齐那边怎么样?你和他联系了嘛?”   “嗯,”顾遇点了点头:“吃饭那会儿联系过了,已经妥了,他正开车从肥市过来,差不多两点多到。”   “不过情况确实和你说的那样,肥市那边的几个点都有盯梢的,顾齐和那两个人废了一番功夫才把人甩掉。”   “他们没事吧?”陆娇一听立马直起身问道。   “没事。”   “顾齐开车技术还可以,几次就甩掉了。”   “现在那两个人已经让他们买票回余暨,顾齐一个人开车过来这边。”   跑长途危险,顾齐偏喜欢这行,顾遇看重弟弟,当初亲自带了好几年。   在顾齐避险问题上,他并不算太担心,看陆娇神色不安,他宽慰道她:“不用担心,不会有事。”   “先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出了肥市了。”   陆娇听到这话,心才稍微松了松。   “肥市那边一定不能去了,真的太危险。”   肥市离海市和余暨都近,陆娇不放心,担心顾遇还会冒险,她不禁又叮嘱道顾遇。   陆娇甚至开始犹豫,还要不要做这个了。   现在机器设备落实了,后面要花的钱就只有厂房的钱,还有基础配备,已经后期的运营。   钱肯定是不够的,但如果家具店那边的货卖得顺利,紧凑一下应该也能坚持。   但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出一点点岔子……   “在想什么?还在想肥市的事?” 注意到陆娇的沉默和犹豫,顾遇问道。   “别担心,等顾齐过来,肥市那边就不去了,我们直接绕远路去郑城。”   “我和你们一起!”陆娇毫不犹豫道。   “不然我不放心,要是你们出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陆娇神情前所未有的坚持。   顾遇看向她,他先前不让陆娇跟,其实是打算和顾齐接下来直接跑肥市,毕竟近,但现在确实不行了。最终,他点了头:   “行,那我们现在回去收拾下,再把小俊安排下,就去和顾齐会和。”   “嗯,好。”陆娇应一声,心情总算好一些。   车子不多也没安监控的年代,没有限速的说法,顾遇一路轰油门,一点钟,他们到了小洋楼门口马路对面停下。   陆娇就要开车门下车,但当她视线扫到小洋楼门口,她脸色倏然沉下,开车门的手也不动了。   门口,陆正海请了两个开锁匠正拿着电锯在锯她大门锁呢!   “怎么了?”   顾遇给车熄火,刚准备把钥匙,见陆娇保持着下车的姿势没动,他不由问道。   “我爸。”   陆娇沉沉回一声,很快她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爸?   车里,顾遇愣了愣,他视线不由投向对面门口。   陆正海穿一件藏青蓝带花的短袖衬衫,手里大哥大,腋下夹公文包,腕上一块劳家腕表,这是他出门的标配。   他不知道来多久了,这会儿太阳大,又晒,他后背打湿了半截,稠质衬衫贴在背上,深了一个色,三七分的头发上都是汗,透出几分狼狈。   大概是等着不耐烦了,他抬手抹一把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期陆六吴灵吧爸而伍额头,瞪着铁大门上那把大铁锁,叉着腰发了火。   “我说你们行不行的,这都多久了,就这么一把破锁你们都搞不定?”   “先前你们说不用电锯不行,现在电锯也开了,马上邻居都要被吵出来了,怎么还没开?”   “用得着那么小心?你直接锯断不就完了,大门坏了我也不找你们赔!”   电锯声音开得大,陆正海不得不用吼的。   老东西!   陆娇下车就听到这句话,她沉着脸上了前。   “这是在做什么?撬门吗?”   陆正海先前专心盯着锁,没注意别的,陆娇突然出现,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出声喊了那两个锁匠停手,又沉着脸吩咐道陆娇:   “你来得正好,开门,我要进去拿东西!”   老东西毫不心虚的颐指气使,陆娇给气笑了,她站着没动,虽然重生回来她扮了一段时间乖乖女,但不代表她要一直扮下去。   没那个心情。   “开门之前,你是不是该和我解释下这是做什么?”陆娇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一应工具,还有她大门的锁头。   “自从你前两年出轨,这里你就没怎么回来过,现在房子也归我名下了,你突然带两个人来锯我大门,是想干嘛?”   “入室抢劫吗?”   “搞了半天,这房子现在还真不是你的了啊?”   年轻的那个锁匠把电锯关了,听见这话不由看向陆正海惊道。   “难怪刚才死活不让我们用电锯,说什么怕扰邻,这是担心人家听到报警啊?”   两个锁匠大热天干活本来心里就不痛快,再加上陆正海先前态度一直不好,心里都有气,这会儿知道房子不是陆正海的,要是追究起来,他们还可能会有刑事责任,不禁有些慌了。   年轻的那个锁匠立即和陆娇解释:   “这不关我们事,他开着小车去找我们的,说是钥匙掉了,让我们帮他开锁进去,到时候再补手续......”   “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啊,都是他让的,先前他车不开进来,不让我们动电锯,也不让我们发出声响,我们还怀疑过!”   锁匠说着,看一眼刚才他们开了电锯,却因为在研究锯哪儿还没来得及下手的大门锁,又道:“锁还好的呢,我们什么也没干,先走了!”   锁匠说完,赶紧收拾了工具和同伴走了。   陆正海看着落荒而逃的两个锁匠,气得脸红脖子粗,他黑着脸看向陆娇:   “这是你对我这个爸该有的态度?开门,我要进去拿东西!”   陆娇不想开这个门,她张张嘴,就要说话,这时,隔壁院门开了,王奶奶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说怎么听到外面有动静,娇娇,你回来了啊?”   “对了,你弟弟他出去玩去了,下午才回来,让我给你说一声。”   王奶奶年纪大了,头发全花白了,背也坨了下来,她显然是被吵醒的,头发都是匆匆梳的,顶上有两缕支出来翘着,陆娇不愿意老人家担心,她微敛神,笑着回了王奶奶:   “哦,好的,阿奶我知道了。”   “您是不是在午睡呢,吵到您了?”   王奶奶摆了摆手:“不是你吵的我,我就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有钢锯一样的声音才没睡着,像哪里在修什么东西,奇怪了现在又没听到了。”   说话的功夫,王奶奶也注意到陆正海了,她稍微愣了一下。   “你爸来了啊?”   “嗯,是,阿奶,你回屋休息吧,后面应该没声音了。”   “哦,行。”   王奶奶迟疑着应一声,要回去的时候,她又看了一眼陆正海。   陆家的事,她是隔壁邻居,什么都不知道呢,但自从陆娇奶奶走了,陆正海的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砸东西,还要打人那么厉害,陆家的事她就再插不上嘴了。   只能说可怜了孩子。   王奶奶心里暗暗叹口气,到底不放心,临关门,她又忍不住道:   “娇娇,阿奶就在边上,你叔今天应该快回来了,有事要叫啊。”   “嗯,好。”陆娇应了,看阿奶进去了,她才看一眼陆正海,一言不发的开了门。   大门一打开,陆正海赶紧往里走了,想到什么,他又回头抢走了陆娇手里的钥匙。   陆娇看着他急冲冲的样子,眼里越发冷,跟着他进了院。   “房间你动过了?我皮衣里的东西呢?”   陆正海捏着钥匙急切地开了大门,迅速上了楼,陆娇没跟上去,安安静静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没一会儿,陆正海便火气滔天的下来了,冲陆娇劈头盖脸一通质问道。   “我没有,我昨晚才回来,一大早就出去了,没进过房间。”   “你们的卧室,当初妈搬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陆娇充耳不闻他的发癫,冷静的回完他的话,又疑惑的看他一眼。   “什么皮衣,我不知道。”   “放屁!”陆正海气得叉腰一句。   “你糊弄谁?房子给你这么久了,你告诉我你一次都没进去过?”   “你别告诉我那堆东西是边丽兰那个贱人翻的!”   “那你换锁干嘛?对,换锁,你换锁的时候没进去?”陆正海气急败坏的道。   他的皮衣里放着二十万汇票。   自从半年前他发现边丽兰那个贱人既然背着他在外面另找了一个,他就打算要离婚了。   但离婚肯定有财产纠葛,玻璃厂是他多年心血,他不可能便宜给边丽芳,能把家里他这些年不得不交出去的存款给对方,他已经够肉痛了。   他是绝对不可能再往外掏一分钱出去。   所以在半年前,他就有计划的进行财产转移了。   汇票是他转移财产的方式之一。   那二十万汇票会被他落在皮衣里也是个意外。   三月的时候,他把这张汇票收到手,临时被边丽兰叫了回来,说他舅家的人来了,当时公文包落在车上,他把汇票放进皮衣内袋里就匆匆开着车回来了。   待客的时候热,他回屋把皮衣脱了,当时他表弟他们还在楼下,边丽兰那女人又对他舅家的人不是多待见,他也没顾得上什么,赶紧下了楼。   等表弟他们走了,他又接到解玉香的电话,边丽兰那婊子,都外面另外找了,还把他和解玉香的事捅给了解玉香那个肺病丈夫。   他怕解玉香出事,不得不赶过去,结果,出事了......他再没顾得上那张汇票。   一直到十天前,他手里的一些重要业务突然出问题,急需要钱财过去打点,偏这个时候,税务局那边还来查他账了。   正需要用钱的时候,他凑了凑手里的流动资金不够,才想起来那二十万汇票的事。   他匆匆过来拿,结果陆娇不在家,他才想起来有一天解玉香不舒服的时候,他似乎接到过余暨边丽芳的电话,说陆娇在她那儿的事。   他问了隔壁,人果然还没回来。   不得已,他打了叶军山办公室的电话。   哪知叶军山那个狗日的,听到他声音装信号不好没听见,把电话挂了。   之后还直接拔了电话线。   他差点没气死。   偏这时候税务局的来了,查了两天账。   他被罚了一大笔钱。   这他妈还没完,什么环保局,水质局也来了。   他妈的,办厂这么些年,还就今年破事多。   到处撒钱,那边项目还出问题,厂里机器不能停,货又出不去。   那二十万太重要了,他必须,赶紧,立刻马上把那钱拿到。   不然厂子都要黄了。   他等不了,只能找锁匠。   哪知道这鬼丫头回来了,竟然没给他打电话。   她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翅膀硬了?还是心里虚?   二十万汇票,它就在皮衣里,房间那么乱,显然是被人翻过,除了她还有谁,总不能是已经出国了的边丽兰!   “陆娇,我告诉你,把那二十万汇票交出来,那不是你该得的东西。”   陆正海现在认定那二十万汇票是陆娇拿了,他抬手指着陆娇,警告道。   “你他妈一个早该死的女儿,拿了老子三万块钱,又拿了老子一套房子还不够?”   “跟你那个婊子妈一样,贪得无厌的东西!”   “我妈是婊子,你是什么东西?”   这一幕陆娇并不陌生,上辈子陆正海和边丽兰闹离婚,大打出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景,后来陆正海厂子倒闭,没有钱了还被人控告,他上门来找她出手,她不答应,他也这么闹过。   第一次,懦弱,害怕,对这个父亲还心存幻想,她默默忍受,第二次,有宾客在场,她自尊,好面子,也忍了。   但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就要一直忍?   就因为他提供了一颗精.子吗?   就因为那样,她要坐在这里听他谩骂侮辱?   就因为那样,她上辈子要被他下药剥光了送到别人床上?   凭什么!   “你是管不住下半身的嫖客?还是一条谁都可以的公狗啊!”   陆娇恶心透了,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嘲讽的盯着陆正海唾道:   “不,你嫖客都算不上,你就是个奸.夫!你和解玉香,放在旧社会就是要被浸猪笼的奸.夫.淫.妇!”   陆娇在陆正海面前乖了十几年,不管陆正海怎么发火,她都不敢顶嘴,甚至在半个多月前,她还乖乖的喊着爸爸,主动为他们分担,理解体谅他们。   不然他是绝对不会轻易给陆娇三万块生活费的。   结果现在,陆娇竟然一下翻脸了,毫无征兆。   陆正海险些没反应过来。   “陆娇,你这个小畜生,你说什么?你给老子再说一遍,你反了天了,既然敢和我这么说话。”   “小畜生,先前有你奶,有你那婊子妈,老子没打过你,你就当老子好脾气是吧?”   陆正海气得眼睛瞪得鼓起来,眼里眼白占了一大半,他捏着公文包,就要上手来打陆娇,但他手刚举起来,却被一只大手给牢牢制住了,手上的公文包因为吃痛拿不住掉落在地。   “你没事吧。” 顾遇捏着陆正海的手,去看陆娇。   他在车上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进来。   陆正海毕竟是陆娇亲爸,哪怕他心里多少猜到他对陆娇不是多好,也有所顾忌。   担心贸然出现会唐突了,惹人不快。   只是陆正海来势汹汹,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完全不像父亲对待女儿的态度,他到底不放心,就跟了进来。   结果被他撞见了什么。   比畜生还不如的一个爹?   他都不能想陆娇原来过的什么日子。住在城堡里却爹不疼妈不爱的......   “你他妈谁?”   陆正海年轻的时候是独生子,被宠大的公子哥,父母除了婚事没如他意,别的都随他去,养成一副大爷脾气,更从来没吃一点苦,后来下海经商,他也顺风顺水,脾气被捧得越发大。   这一下手腕快被拧断一样,他怒不可遏一声,想起什么,他瞪大眼看向陆娇,破口大骂道:   “你他妈这么小就在外面找男人了?”   “果然跟你那个婊子妈一样,耐不住......啊!我的手......”   陆正海痛呼一声,很快又骂嗫道:“小畜生,你赶紧让他松手,你想干嘛?”   “我是你爸!”   “有你这个爸我真恶心!”陆娇毫不掩饰的厌恶一声。   “我会登报,我们现在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已经没了什么干系,我会登报和你解除父女关系,今后桥归桥路归路,生死不照!”   “这是我的房子,你走!我这里也没你的东西,你走,走!”   陆娇指着大门口,让陆正海滚!   顾遇也在这时候,松开了陆正海的手。   被亲生女儿指着大门让滚,哪怕是他一直不在意,看不上的女儿,陆正海也受不了,他忍不住张嘴又骂:   “小畜生,你是翅膀硬了爹都不认了,像你这么个东西,当初老子就该听医院那老太婆的话把你掐死了!”   “那可惜了!你怎么没动手啊?”   上辈子压垮她的那颗稻草就这么出来了,但这一次,陆娇却心情平静的不能再平静,她看向陆正海冷笑一声。   “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来惹我。”   “我虽然没什么能力,好歹你生的,你说我要是亲自去实名举报你偷税漏税什么的,你说上面会不会查?”   陆娇说着,眼神倏然一冷:“你那个厂子,它经得起吗?”   “滚,赶紧给我滚!不然我说到做到!”   陆娇神情前所未有的冷漠和凶,陆正海看着她不带一点温度的眼睛,顿时有些被吓到,他不知道陆娇为什么前后变化会这么大,但他感觉到陆娇有些疯了。   疯了,真的有些疯了。   原来的那个乖女儿,一夕之间成了这样。   或许,是被他们给逼疯的!   陆正海脑子里划过这个念头,心神忽然震颤一下。   “小畜生!疯了,疯了......”   陆正海回过神,怕陆娇真疯做出些什么,他不敢再惹陆娇,骂骂捏捏一声,赶紧去捡起公文包,捏着痛手跑了。   “你没事吧?”人走了,陆娇仿佛瞬间失去力气,一屁股坐躺去了沙发上。   顾遇看着她这样有些担心,过去问道他。   “没事。”陆娇靠躺在沙发上回了声。   她脸上表情平静,声音也很平静。   但顾遇却感觉得出来,她不是真的那么平静。   也不相信她没事。   怎么可能相信。   刚才那句话他不是没听到。   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掐死......   这话他不陌生,当初李莲也这样骂过他。   “我生你,你不应该帮我忙吗?早知道这样,当初你生病,我干嘛不把你捂死,白白给常庆芳送个儿子。”   世界上和李莲相似的人不少,但也绝对不多,怎么偏偏她也遇到了......   顾遇紧抿唇,他默一瞬,去到她边上坐下。斟酌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甚至不知道他这时候的关心会不会让她觉得是烦恼,是怜悯。   他知道不是,他只是心疼。   她这样的姑娘,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她分明值得世界上最好的。   “你......”   “我真的没事。”注意到顾遇凝着她小心翼翼怕她有事的神情,陆娇笑一下道。   她真的没多大事,心里不舒服多少是有的,但她不是十几岁还要乞怜乞爱的小姑娘,不至于被陆正海刺激到。   她只是为上辈子自己的犯傻不值,那一次后,她做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噩梦,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感觉到冷,血液冻住的那种感觉一直很难忘。   甚至她后来被边丽兰折腾得生不如死的时候,一直后悔。   如果当初,她没有寻死,边丽兰顺利出国了,又会怎么样......   她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和自己和解,去淡忘,抹平。   “你知道他在找什么东西吗?”不愿意再回想那些已经过去很久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和顾遇说她真的没事,陆娇岔开了话题。   顾遇果然看向了陆娇:“那东西在你这儿?”   陆正海很着急,显然是很重要的东西。   陆娇从包包里把那张汇票拿了出来。   “这是我昨晚去给你们拿被子的时候捡到的。”   看着递到手边的东西,顾遇迟疑一瞬,接过来看了一眼,旋即,他眼里眸色微凝,偏头看向了陆娇。   陆娇神色不变,眼里澄澈,毫不掩饰的信赖。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汇票这东西顾遇收的少,但不代表他没听过,没见过。   这张写了承兑人可转让,不能挂失的汇票,任何人拿上都可以去银行兑钱。   就相当于是二十万直接被捏手里了。   二十万。   不是一笔小钱了,就算运输队也要赚一段时间。   难怪她爸那么急。   但再急,要是心里有女儿也绝不会辱骂得那么难听。   “我当然知道。”陆娇笑了一下。   “你知道为什么家里会有这张汇票的存在吗?”   没等顾遇疑惑,陆娇先说了:“他应该是半年前就打算好和我妈离婚了。”   “家里的厂子,他不愿意分一点点给她的,他手里的许多汇票,应该都没入账过。”   顾遇在财务这块相当敏锐,怕被坑,还特地去考了证,一听就明白了。   “他把厂子做空了。”   “是啊。”   陆娇点点头,旋即,她脸色一冷,“所以,这二十万,我绝对不会还给他。”   顾遇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没有几天就要过期了。   他迟疑一瞬:“你想去把钱兑出来?”   他知道她现在缺钱,她手里的钱不多,付掉机器钱后她没剩多少了。   她厂房还没确定下来,各方面还没一个进程,正是用钱的时候。   这二十万,她要是拿到,可以很大程度的缓解燃眉之急。   但......   顾遇皱了皱眉,她爸现在就怀疑她拿了汇票,一但她去取,就是坐实这个事。   现在那边离婚已经办下来,依照她爸那个德行,为了拿回这笔钱,把她送进去都有可能。   “你要是缺钱,我这里可以先借给你,或者现在还有好几天,我带你多跑几趟肥市和郑城,这钱,你......”   “我知道,我不会去取的,我没那么傻。”   陆娇一下笑出来,她知道顾遇的意思,也知道他为什么会劝她,她心里感觉很暖,她果然没看错这个男人。   不管上辈子那个他,还是这辈子的他,首先想到的都是她。   她把这张汇票拿出来,未必没有试试这个男人的意思。   这个年代的二十万啊,能做不少事了。   看陆正海,和顾遇这样从头打拼这两年才富起来的不同,陆正海从来没缺过钱,他尚且能为了二十万露出兽面。   足够说明这二十万的威力了。   好在,他没让她失望,要是他立马为她怎么去取这个钱,她才要重新看看他了。   “但我确实不想还他,我不想便宜了他。”陆娇实话道。   “顾遇,我还是恨他的。”   对,还是恨了。   重生回来,她就打算好和他们都桥归桥,路归路,但看到这张汇票后,她又重新恨了。   上辈子边丽兰要是多分点钱,甚至这套房子没有被陆正海用手段做掉,她不会为了安顿下来,那么急切的找第二个。   匆忙找的婚姻就像傍晚匆忙去菜市场买来的菜,都是些剩的,烂的。   继父表面光鲜,内里一团乱。   他家才十三的女儿更和个小魔鬼没区别,她在她吃的饭菜里洒盐巴,往她睡觉的床上倒水,丢死老鼠……   边丽兰失去了出国机会,婚姻家庭不幸,对她意见很大,每天在她面前都是各种埋怨,话里话外都是后悔当时的一念之差。   哪怕她遭遇了那些可怕的对待,边丽兰都视而不见,让她忍。   说她已经害过她一次,别再有第二次了。   她听话的忍了,但忍让并没有换来对方的停手,她的第二次高考,被毁了。   小魔鬼在她水里下药,把她送进了医院。   高考,上大学,远离边丽兰,不再是拖油瓶……是她那时候唯一的支撑和坚持,就那么被毁了。   她无法再忍受,她强烈要求搬出去。   边丽兰那会儿一直把家里的不和谐归罪在她身上,认为是她这个拖油瓶给害的,她提出来,边丽兰稍加犹豫就同意了。   搬出去需要房子,边丽兰想直接买房,就那个时候,继父主动提出给她买一套房。   边丽兰和继父结婚,因为有陆正海的前车之鉴,她把自己财产看的很重,这方面对继父也很防备。   但那一套房子,却把边丽兰的那层防备打散了。   他们开始不分彼此,边丽兰的钱也开始陆陆续续给男人用,他们很好,很恩爱,仿佛没了她,边丽兰当真得到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然而,没过一年,暴雷了。   男人外面事业发展很不好,他用边丽兰名义外面借了很多钱,在一个晚上男人卷着那笔巨款带着女儿老母跑了。   一个个债主拿着边丽兰签字的巨额欠条逼她还款。   边丽兰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男人早就是一个空壳子。   所有积蓄被骗,巨额的债务,一瞬压垮要强的边丽兰,她不得已放弃海市的繁华带着她逃去余暨。   但边丽兰过惯了奢侈享受的生活,余暨的贫瘠穷困让她痛苦,更歇斯底里。   她从此颓丧,堕落,身边开始出现一个又一个男人,还被人哄了染上赌博。   边丽兰把她所有的不幸归到给了她,认为要不是她,她不会留在国内,只分到那么可怜巴巴的一点点钱。   要不是她,男人不会想到用房子打散她的戒心,害她被骗光钱财,还不知不觉签下那么些欠条。   那之后,边丽兰外面数不清的债主,而边丽兰则成了她最大的债主。   她永远忘不了她在大姨家看到妮妮被高利贷恐吓,吓得眼神发直的样子,忘不了她躺在手术台上,医院门口还有催债人在等着,更忘不了她从余暨会所二楼跳下去,摔断一条腿却不敢停,拖着伤腿连夜爬火车去海市求陆正海救命,却被他呵斥谩骂赶出来……   二十万,她不拿,没什么妨碍,顶多就是辛苦一些。   但陆正海没了这二十万呢?   陆娇想起他暴躁着急的样子,冷笑一声。   这辈子,她一定能提前看到陆正海遭报应的。   陆娇低头,拿过汇票,想抬手把它撕了,顾遇却在这时递给了她一个打火机,顺便把茶几上的烟灰缸拿了过来。   陆娇看着他递过来的东西微愣,她下意识去看他。   “这样不累手。”顾遇随口解释了句。   烧成灰了才不留痕迹。   陆娇看着他,忽然忍不住又笑起来:“也是。”   接过打火机,火星燃起,薄薄一张纸很快化成灰落进烟灰缸。   曾经陆正海和边丽兰为钱财在她面前露出的各种狰狞脸孔,似乎也在这瞬间落成了灰。   陆娇看着烟灰缸里的黑灰,不禁有些出神,这时,就听顾遇喊道她:   “陆娇娇。”   陆娇抬头,就见他凝着她神色郑重又认真的说道:“等你十八岁生日,身份证上二十那天,我们去领证。”   “我想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 第34章 抱   领证?等她满十八?   顾遇说的太过突然, 陆娇直接没反应过来,她愣愣的看着他。   “你说,领证?”   “怎么突然说这个?你认真的?”   “嗯, 领证,我认真的。”   顾遇点点头, 他神情郑重, 一点没有随便说说的意思, 他是真这么打算的。   就在刚才, 他看着她盯着烟灰缸里的黑灰出神,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绝开, 他心头一紧, 脑海里霎时便迸出了这个念头。   他要娶她。   他们都是爹不疼妈不爱的孩子, 他们没有家, 但他们可以自己组建一个小家。   他会加倍的爱她,呵护她, 把他所有的都给她。   不过是二十万, 他以后会给她二百万, 二千万, 甚至更多。   她本来就该是城堡里的公主, 女王。   她父母欠她的, 他来给。   他要让她过上最好的日子。   在她爸下次敢对她动手, 敢对她辱骂的时候,他可以名正言顺的教训他。   而不是像先前那样, 他愤怒的把拳头紧了又紧,却因为身份的问题, 不敢贸动。   他想在他感觉到她难过的时候,把她抱进怀里, 抚着她的背慢慢哄。   而不是傻傻的坐在她身边连怎么开口都犹豫。   他想肆无忌惮的爱她,用爱人,恋人,她男人的身份......   “我们领证,婚礼可以慢慢筹备,到时候你想办多大办多大。”   “我想成为你的合法男人,想把所有的钱都给你花。”顾遇凝着陆娇,再次开口道。   “我想每天送你上班,接你下班,早上睁眼醒来能看见你。”   “想你去哪儿我都能陪着,你受了委屈,我可以随时哄你。”   “你爸要再欺负你,我可以以你丈夫的身份帮你反击……”   提到陆正海,顾遇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陆娇,不想她把那个人的恶劣放心上,他有些夸张的语气故意道:   “就刚才,我就想揍他,再把他扔出去!”   “噗,哈哈!”   顾遇说要揍陆正海的时候,用力举了下拳头,声音也咬牙切齿的,陆娇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都成你老丈人了,你敢揍他?”   看她笑了,顾遇心里陡然一松,他嘴上继续道:   “我管他是谁,只要欺负了你,那就不行!”   “哈哈哈!”陆娇忍不住又笑起来。她想到上辈子,这男人还真揍过陆正海。   一拳头一拳头的,下手特别狠,也是那以后,陆正海才不敢再出现在她面前来辱骂。   “你,愿意吗?”   顾遇等陆娇小声停下,忐忑的问道她。他心上像在打鼓,咚咚的,一下又一下,敲得鼓面震颤不停,他手掌紧攥再紧攥,手背上的筋络都一根根劲鼓了起来。   你愿意吗?   陆娇脑子忽然乱了,嫁给顾遇,她当然愿意。   这辈子如果没有意外,他们肯定能在一起,甚至到老。   但她没想这么快啊。   这才几天啊。   手没拉过,嘴没亲过,恋爱都还没开始谈。   他就直接给过度到领证结婚了?   上辈子她和男人几年了才领证呢。   而且,鲜花没有,戒指没有,连求婚都没有!   就干巴巴一句,三个月我们去领证吧,我所有财产都给你?   她感动吗?   好吧,有一点点……   她知道顾遇这么做是因为什么。   他在心疼她。   但,她要就这么答应吗?   上辈子男人都准备了高级餐厅,鸽子蛋大钻戒,小提琴,单膝跪地求婚的.....   那财产,结婚当晚,他都求着她收下的。   总不能这辈子比上辈子还不如吧。   “我觉得,现在还不可以!”陆娇认真的回道。   duang的一下,顾遇好像听到了什么碎成一半半的声音。   “你不愿意?”   顾遇面色一紧,他心里一下慌起来,他不由身体离开沙发,半蹲去看陆娇:“你,你不喜欢我?”   他说出这两个字,空气都好像稀薄了,呼吸发紧的难受。   “两码子事,我喜欢你,但是要娶我哪有那么容易啊。”   陆娇摆了摆手道。   “我们才认识这么几天,我都不算完全了解你,你也不算全部了解我。”   “还有啊,我们还没谈过恋爱呢,看电影,手拉手压马路,背着我爬山......这些都没做过,怎么能就这么领证了呢?”   顾遇也知道有些急了,但这个念头浮了出来,再想让它下去,那不太容易。   他舔了舔唇,不死心的道:“这些,领完证也可以做。”   “谈恋爱也可以领了证谈。”   陆娇觑他一眼:“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顾遇看向陆娇,认真保证道:“我会对你好的,领了证更加倍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   这时候,他一点看不出来最开始他们在摩托车行见面时,那冷淡又拽拽的样子,平时的沉敛稳重也不见了,他一双漆黑深邃的眼巴巴的望着陆娇,目光虔诚,就和个刚通□□,急切想要心爱的姑娘信任的十七八岁少年差不多,有点反差萌的可爱。   陆娇很少见到男人这个样子,还是如今年轻俊昳的时候,她心里多少有些纳罕。   不过,她还保持着一丝清晰,不至于色令智昏。   她知道男人这是劲头上来,说不通了。   她也不说了。   她抬手轻托一下腮,偏头看向他笑了笑道:“要不,你把这话拿到我大姨他们面前去试试?”   “刚认识,就领证,你看他们同意不?”   “......”   那绝对不能同意,不提边丽芳和叶军山,叶岺首先就能黑着脸拿棍子把他打出去。   不止打出去,恐怕今后他想见陆娇一面都不容易。   以叶岺上学时不声不响阴别人的手段,说不定还会撺掇他的媒婆妈继续给陆娇相亲……   想到那个可能,顾遇脸黑了黑,也终于有点冷静下来了。   他看着陆娇脸上露着的坏笑,他坐回沙发上,仔细想了想,片刻,他自己都笑了。   “是我着急了。”顾遇头往后靠一下,无奈笑一下,承认错误。   也是奇怪,分明相看的那天他还在近距离接触犹豫,怎么现在一下急起来。   但他确实很想早点把她娶回去。   他已经百分之一百二十肯定以及确定,他喜欢她,再不会有别人了。   不过她要慢慢来也行。   拉手,看电影,谈恋爱......   听起来也很有意思。   “依你的,我们慢慢来。”他偏头看向陆娇,定定道。   “拉手,谈恋爱,都给你,你想怎么谈都行。”   这还差不多。   陆娇心里乐,面上却不显,她偏偏脑袋,微嘟嘴克制着她想笑的念头,片刻,她回道:“当然要谈了。”   “我肯定要谈恋爱够才结婚的!”   “还有哦,要娶我,必须要求婚的,玫瑰花,宝石戒指都不能少的......”   他把这些忘了!   顾遇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首战失败。   他懊恼的闭了闭眼,很快他看向陆娇,认真的应道:“好,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行。”陆娇抿唇憋着笑,回了他。   这时候客厅的座钟响了。   一点了。   陆娇突然想到正事,她手轻碰一下顾遇:“我们是不是该收拾收拾出发了?”   “你打电话问问顾齐到哪儿了呢?”   确实收拾准备下出发了。   顾遇也注意到了时间,他道:“我现在打,你先去收拾。”   “行。”   陆娇点头应一声,起身就要上楼,想到叶小俊,她又停下:“小俊还没回来。”   “给他留个条吧,再去隔壁打声招呼,我等下也给运输队那边的人打个电话,有员工住这边的,让他时不时过来注意下这边情况,给送个饭什么的。”顾遇想了想道。   “也行。”   “他有你的号码,回来没看到我们应该也会打电话。”   “嗯,”   顾遇应一声,但到底是个半大小子,多少有些不放心,顾遇顿一瞬,又道:“我们尽量快去快回。”   陆娇没意见,早点回来海市这边也能早点回余暨。   出发去郑城,两边到底路程有些远,天气肯定会多少有变化,这会儿也没办法看那边天气预报,陆娇只能估摸着收拾些衣裳。   不知道为什么,陆娇对这次去郑城预感挺不好的,她重生回来,就是先前和吴叔去冒险,她都没这么不安过。   为了以防万一,她裙子什么的都没带,尽量轻便,再带了两件她回来的时候自己弄的防狼工具。   东西收拾好下楼,顾遇那边也好了,他东西拿得更少,看陆娇拎着背包下来,他上前接了过去。   “走吧,条我给小俊留好了,压在烟灰缸下面,分点那边也联系到人了,叫吴刚,我给小俊说过了,他给他送晚饭和明天的饭,要是出去,要和那边说一声。尽量陪他一起。”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陆娇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顾遇安排得这么仔细,相当于直接从运输队找了个人帮忙看娃娃了,她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太好。   叶小俊活得挺糙的,只要不丢,不需要这么仔细。   “要不算了,我去拜托下王阿奶好了,他们家孙儿就比小俊四五岁两岁,也能玩一块儿,让他们一块儿玩算了。”   “运输队那边本来就忙,没必要浪费一个人工。”   “都安排了,就这样弄吧。”顾遇笑着道。   “隔壁阿奶年纪也大了,照顾小孙子都累,再加个小俊,那更忙了,运输队那边空出个人来也耽误不了什么,况且吴刚挺乐意,他早想休息了。”   “小俊既然跟着我们过来了,他的安全我们肯定要上心些。”   “好了,我们走吧,顾齐和我说已经进市区了,过不了多久就到。”   “我已经和吴刚交代了,让他四点过来看一趟小俊,要没回来,就联系我们。”   “已经到啦?那我们赶紧去,走吧,就按你说的来。”   听见顾齐已经到了,陆娇不再说耽搁,她说一声,拿了先前从房门上拔下来的钥匙准备锁门。   小洋楼这边到银行要不了多久,几脚油门的功夫就到了。   这个点儿,柜台窗口刚下午班不久,加上最近海市这边国库券的买进卖出都趋于平稳,没有那么大价差可以赚,柜台也就早上和快要下班的时候忙一阵了,这会儿没什么人。   顾遇下车后几处转了转,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才放心的回到车上和陆娇一起等顾齐。   没一会儿,顾齐也到了。   他开的顾遇那辆白色桑塔纳,不过现在那辆车已经渐渐看不出它原来的白色了。   它比先前顾遇开去相亲载她那会儿还要破旧,浑身是灰,还到处是剐蹭,仔细看车前头灯的玻璃罩撞破了,车子的底板好像也不太妙,像随时要掉下来。   顾遇一眼扫清了车子的现状,他眉心狠狠抽动了一下,他不是什么爱车人士,但也不想看到车子被搞成这副报废的模样。   顾齐可不知道他哥这会儿在心疼车子,他拎着包下车,看到陆娇,就激动的和陆娇打起招呼来。   “大嫂,你们很久了嘛?”   先前陆娇一直担心他呢,这会儿见人精龙活虎的和她打招呼,她松口气的同时也很高兴,忙应了他:“没多久,我们也刚到。”   顾齐太张扬了,虽然这会儿没什么人,但银行门口总有人的,他一出声,立马有人看向这边了。   顾遇紧一下眉,过去挡了他一下,再接过了他手里破旧的牛仔手提包,又问他:“车子怎么回事?”   被问道这事,顾齐下意识转头去看了下车,随即抓了下头上的假发,有些恼道:   “路上遇到两个拦路的,我就抄另外一条路了,结果方向盘打急了些,撞树上了。”   “没什么事吧?”陆娇赶紧问到。   “没事,就几个冒充路匪的恶民,被我很快甩掉了。”   顾齐显然不在乎那几个人,更心疼车:“我当时该别那么着急,这车也不会成了这个德行。”   陆娇忙宽慰他:“不要紧,人没事就行了。”   顾齐自从知道陆娇发现了国库券信息,还去肥市和郑城闯过之,再他自己水深火热闯过一遭后,他对陆娇现在已经不能用佩服来形容了,听陆娇安慰他,他脸上立马露出笑来。   “大嫂你说的也是哈,那相比较起来,还是我重要些。”   顾遇:“......”   不知道弟弟怎么碰到陆娇就傻乎乎,他也懒得管他,他看一眼周围低声问道顾齐:“都换了?”   “哦,嗯,对,都换了,和李哥他们分别跑了好几个地方。”   “大哥,我们现在进去换吗?”   “我进去,你和娇娇一人开一辆车在门口等我,换好我们就走,把车开去分点那边,郑城那边我们开一辆车去。”   顾遇早就安排好了,他今天这身行头,临出门的时候还戴了孟舫的一块儿名表,换一堆国库券算不得什么。   而这边工行是静安区最大的一个银行,也是这个区最大的一个国库券兑换点,不存在没有那么多钱兑换的问题。   他就不打算再折腾,做几个地方换了,只要换好及时撤离就行。   安全着想,他甚至没打算再把车开回小洋楼,而是拉长了路程,为防路上有人跟。   他是个谨慎性子,要确保没有任何万一。   他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陆娇顾齐都没有意见,同意下来就回车上了。   顾遇也不耽搁,拎着包直接往窗口那边去了。   顾齐当初带走的是总点那边保险库里所有现钱,不是一笔小钱。   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肥市那边兑换国库券的窗口有人盯的关系,现在那边兑换情况很不妙,买进卖出的价格都很低。   顾齐换到的数目相当可观,顾遇把国库券从包里拿出来从窗口递进柜台,一摞一摞的,很快把柜台堆满了,工作人员都惊住了。   这段时间海市国库券热,上面也有心搞金融,早发了话,不管怎么样,一定要让国库券流通起来,不管多少都给买卖。   海市人民这方面敏锐,每天窗口都有大量买进卖出的,有些甚至就在对面茶楼等着一天的收盘价。   但一次这么多的,实在少见了。   “这些要全部卖出吗?”   “嗯。”   顾遇应一声,把最后一摞拿出来递进去,他抬了抬眼。   “这是单位收回来的抵扣款,不给换?”   “那倒不是!”   工作人员回神,很快专业的回道:“我们鼓励国库券的流通,不管多少都给换的。”   工作人员当下不再耽搁,赶紧给换了。   海市这会儿的卖出价不算低,虽然不到陆娇上次兑换的价格,也有一百零九块了。   一摞摞国库券很快被换成了更多的百元现钞。   顾遇把钱一摞摞放回包里,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掩不住震惊。   顾齐拿了多少钱走他是知道的,这一去一回一天时间,赚头实在可观,快赶上他运输队三个点一个月的总毛利了。   他现在有些体会到陆娇那句快钱是什么意思了。   真的是一笔快钱。   一次换这么一堆钱,数钱都半天功夫,惹人注意是肯定的。   顾遇把钱全部放回包里,就注意到窗口外面有人在往这边晃过来了。   不管是好奇还是人家也要办业务,不能掉以轻心是肯定的。   好在这时候陆娇也把车开到了门口,顾遇不再耽搁,几步出去打开车门上了车,再迅速道:“快走。”   那几个穿花衬衫的男人陆娇也留意到了,摸不清是也玩这个的,还是海市这边也有人盯了。   虽说海市这边治安相对好很多,但有些险能不冒就不冒,她没耽搁,立即发动了车。   陆娇骑摩托车骑得不错,开车技术也不差,几乎是顾遇话说完没半分钟,她车子就疾驰了出去。   并且很稳。   顾遇早猜到她车技不差,但是这样老司机的水准,顾遇难免讶异了瞬,他盯着陆娇深看一眼,忍不住低笑问道她:   “陆娇娇,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陆娇握着方向盘专心看前方,闻言她瞥看他一眼,对上他清亮毫不掩饰情愫的黑眸,她心头忽然悸跳了下。   “那多着了,但我会的也挺多的!”   陆娇装作一点异样没有的扬声回了句,脚下却踩下油门加了速。   她高兴的时候喜欢极速一下。   车子在路上飞驰,顾齐一路跟在后面,倒是没发现什么车跟上来。   这趟兑换算是顺利渡过。   到运输队那边分点两点四十分,顾遇都没去和分点负责人打招呼,他把顾齐开回来的那辆快坏了的车停去停车区,就开着孟舫那辆皇冠直接出发去郑城了。   “顾齐,肥市那边什么情况啊?你和我说说?”路上,顾遇开车,陆娇坐副驾驶,顾齐坐后面。   顾遇先前买的一大包吃食这会儿派上用场,陆娇和顾齐一边吃一边聊,偶尔投喂下边上辛苦开车的男人。   “具体的我也讲不来,感觉那边街溜子挺多的,他们就喜欢在银行还有国库券交易窗口前面窜。”   “不过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我们去兑换的也有人在窗口换着呢,我看有一个男的身边还跟了个穿制服的。”   “好家伙,人家拿出来的钱不比我的少嘞。”   顾齐不禁感慨了句:“这年头有钱人还挺多。”   这是碰到那位百万了吧?   陆娇心头微动,按时间算,他做这个已经好几个月了,身家应该攒了不少了。   可惜她上次和吴叔去几趟都没遇见过对方。   “那你们怎么会被那群街溜子盯上的?”   “是出柜台就被盯上了?”   这是陆娇最关心的问题,肥市不安全,郑城也不定很安全。   哪个地方都有串子,少不了的。   进入九十年代,下岗那波来,还会更多。   陆娇还记得她刚到余暨的时候,她去站台等车,摸兜的时候直接摸到了扒手的手。   当时把她魂都快吓没了,要不是当时公交车恰好来了,她真不定逃得了。   “那不是我们走在那个带着穿制服的人后面嘛,那群街溜子怕穿制服的,那可不就盯上我们了。”顾齐咬一根叶小俊落在后座的辣条,说到。   “不过我车技还行,比那群小子的小破货车速度快,他们追了一会儿,没辙也就没跟了。”   “真正险的,还是我一个人回去海市的时候,好家伙,竟然在路上给设了路障,还好我早早发现,从另外条路绕了。”   路上还出现拦路的了,陆娇先前和吴叔一起,一直跟在大车后面,倒是没发现这个。   她不由道:“那我们这次去郑城也注意着这个。”   “嗯,行,当心点确实需要。”   顾齐一口应下来,随即又道:“不过也不用担心太多,大哥十七的时候就开着小货车全国跑了,什么都见识过,有他在,不会有事。”   顾齐从能走路起就跟在顾遇后面跑,在他心里,顾遇无所不能,是最厉害的。   有顾遇在,他万事不愁。   陆娇也知道这个,闻言她不由看了眼开车的顾遇,给他递了颗话梅糖过去。   “你大哥厉害归厉害,但总有打眼的时候,我们也得紧醒着,这样他也没那么累。”   顾遇把话梅糖含嘴里,听到这话,他卷一下话梅糖,他瞥看一眼陆娇,唇角一勾,脚下又加踩了一下油门。   他也喜欢心情愉悦的时候开快点。   高速路通得少的年代,开车是个累人的活。   好在几个人都会开车,在陆娇的坚持下,一人一节路,倒没有出现疲劳驾驶,胳膊累得抬不起来的情况。   凌晨三点,车子开到郑城,在陆娇说的那家国库券最大交易点附近一处宾馆停下。   顾遇偏头看一眼边上裹着被子睡得正香的陆娇。   被子是他同意陆娇过来这边,特地拿了昨晚他没盖的那床被子放车上的,就预备着她休息用。   豆绿色,特别衬她皮肤白。   外面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洒进来落在她瓷白细腻的脸上,给度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能隐隐看见她脸上细浅可爱的小绒毛。   睡着的她依然清媚明艳,偏又添了几分娴雅娴静,有些乖。   顾遇目光不觉温柔下来,他没打扰她,只侧身伸手去推了推后座同样睡着还在打鼾的顾齐。   有些用力的推,顾齐两膝盖一碰,他一个激灵醒过来,正要出声便听到自家大哥沉沉一声:“安静。”   顾齐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注意到陆娇,他顿时收了声,须臾,便听见顾遇压低嗓音吩咐道:“去里面看看,还有没有房间。”   “哦。”顾齐应一声,赶紧进去了。   大晚上的,都困了,顾齐也想早点躺床上睡,他速度很快,没多久他就出来了,知道顾遇不想吵醒陆娇,他站在车窗边小声道:   “还有,我开了两个房间,现在就可以进去。”   顾齐说着,他犹豫的看了眼睡得熟,没有转醒迹象的陆娇:“要叫醒嫂子吗?”   “不用。”顾遇毫不犹豫的回了句   顾齐正想问那怎么进去啊。   就见顾遇下了车,转到车的另外一边,打开车门把陆娇连人带被打横抱了起来。   霎时,顾齐瞪大了眼。   而车那边,陆娇身子突然腾空,她有些被吵到的嗯一声,再轻颤了颤眼睫,眼也略微睁开了一些。   顾遇发现后,立即僵着身子不动了。   陆娇睡得迷迷糊糊的,以为在做梦呢,抬眼看到男人那张熟悉的冷隽面庞,她含含糊糊的嘟囔了一声:“顾遇。”   睡着初初转醒的声音微沙微哑,贴着顾遇胸膛的小小一声,无端透出一□□人的媚。   顾遇心像羽毛轻轻挠的痒悸了一下,酥酥麻麻的,他下意识收紧了下手臂,嗓音低哑的回了她:“嗯,我在,继续睡吧,还没到。”   话音刚落,他胸膛的地方忽地一重,怀里人信赖而依赖的偏头靠向他又睡了过去。   顾遇低头看一眼,不禁勾唇笑起来,他手动一下,给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她往宾馆里走去,怕吵醒她,他走得很慢。   怀里人很轻,他却有种抱着世界的感觉,心里满满当当。 第35章 35女人   凌晨三点多到, 陆娇却一点没被吵醒,她一觉睡醒,外面天都亮了, 人躺在宾馆房间的大床上。   宾馆环境还算不错,比不上后世的星级酒店, 但干净整洁, 唯一一点就是宾馆的窗帘, 用的是不遮光布帘, 外面天亮,屋子里也亮堂堂了。   陆娇揉着眼从床上坐起来, 脑子还有些发懵, 她有点分不清在哪儿, 更没印象怎么出现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 她低头看一眼身上穿的,还是昨天出发时的衣裳裤子。   她记忆慢慢回笼, 昨晚差不多是一点多钟, 她开完属于她的那一程, 人就熬不住了, 靠在车座上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后来到酒店, 她转醒了一下, 睁眼看到是顾遇, 他让她继续睡,她困得不行, 还当真睡过去了。   这么说,顾遇把她抱进来的?   陆娇想了想,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她手捏着被子, 不由抿唇笑起来。   又忍不住想,他是怎么抱的呢?   像抱娃娃一样?还是公主抱?   上辈子那男人最喜欢抱娃娃一样的抱她。   他手臂特别有劲儿,每次捏着她腰轻松一捞,她就在他怀里了。   老男人还喜欢用那种姿势恩爱......   想到上辈子的那些荒唐,陆娇脸慢慢热起来,身子也慢慢热起来。   她忍不住躺回床上滚了一圈。   烦人,突然感觉三个月好慢啊!   到底记着正事,陆娇没在床上磨蹭多久,她起来去刷牙洗了个澡,出来换好衣裳差不多七点半,这时候,她房间门响了。   陆娇过去开门,是顾遇。   看她换了身衣裳,人很精神,发丝上还沾着洗澡时留下的水汽,不是吵醒的样子,他神色微松。   “已经起来了?顾齐买了早饭,过来吃?”   陆娇正准备去找他们呢,听到这话,她笑应一声:“嗯,行,我拿包。”   她洗好澡就把东西收拾好了,这会儿拿了包就可以走。   顾遇他们就住在她隔壁房间,屋子里小桌上已经摆满了早餐。   顾齐正在开早餐盒子。   这个时候一次性饭盒市面上还没有,大部分都是自带铝制饭盒,他们出来的时候,顾遇把买的那几个保温桶带上了。   这会儿保温桶里面装着粥,胡辣汤,还有豆浆,外面几个纸袋分别装了锅贴,油饼和包子,满满一桌子。   陆娇看见不禁笑说了声:“这么多啊,今早有口福了。”   顾齐听了显然高兴:“我就是想着咱们难得来一趟,就把这边大伙说的好吃的都给买了一些,大嫂你尝尝。”   “他们说锅贴特别好吃,咱们余暨还没什么卖的。”   余暨这两年实际也有郑城人过去那边找机会,不过他们大都往工地这块去找,饭店还真少有人开。   陆娇上辈子的时候吃过几次锅贴,确实不错,她最喜欢吃三鲜锅贴,感觉鲜香。   已经很久没吃过了,现在听到锅贴,她还蛮想的,她笑应道:“行啊,我尝尝。”   早餐买得多,但顾遇和顾齐两个大男人饭量也不小,除了预留着路上饿了吃的,剩下的早餐最后全被吃光了。   早饭吃好,差不多也到了银行开门上班的时间。   顾遇他们也没耽搁,行李一拿,退好房就出发了。   郑城和海市那边天气多少有些不同,没那么热,今天还是个阴天,看着要下雨的样子。   这样的天气,要是一下雨,估计就大雨,不适合开车赶路。   陆娇想到的,顾遇也想到了,他把车子发动,看一眼天,转头和陆娇顾齐说道:   “我们尽快换好,趁没下雨前多走一段,后面下雨了可以开慢点。”   陆娇也是这个意思,他们不可能带着那么一大袋子国库券逗留在这边,他们是外地人,车子还是新车,太打眼了,早走早好。   更何况叶小俊还一个人在家,虽然有人帮忙看着,昨晚也有电话联系,但一个半大小子,总归让人不放心。   “确实得尽快弄好,就是你准备怎么弄啊?”   陆娇说着,看了一眼顾齐脚边的行李袋。   她昨天把身上的钱给顾遇的时候,问过一嘴他准备换的金额,她挺意外的,离她说这事到他筹钱出发,总共没几个小时,能这么短时间弄到这么多现钞,多少能估出他的家底了。   在这个年代,他这个家底,差不多算得上是中上一些的暴发户之一了。   难怪当初他说,要不是当年被害那么一遭,他那些钱拿去囤地,没准儿也能捞个首富当当。   但这么大一笔钱,如果图快,选择一个地方搞定,可能并不安全,更何况,人家有那么多给他换吗?这边并不是海市那边,准备大力发展金融,分到的任务份额并不算很多。   每个点分下去,也打散了。   想到这儿,她不由道:   “郑城目前两家工商银行,两边都开设了国债售卖点,二七这边的是比较大的一个,但估计也吃不下你这么大量。”   顾遇也没打算这么换,他道:   “我们手头上现钞太打眼,这样兑肯定不行,分两个地方,这边兑一部分,再南阳路那边再兑一部分。”   “兑好直接回海市。”   这是最好的,虽然折腾一点,不过稳妥,陆娇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看法。”   顾齐没意见,他安静听完,就道:“怎么都行,反正我负责看包。”   说话的功夫,车子已经开出去,两脚油门的功夫,他们到了二七这边工商银行门口。   郑城这边人不少,一大早出来赶集的人也不在少数,不过这个时候的人还没有把钱存银行的概念,银行窗口人不算很多。   边上国库券买卖的窗口,估计郑城人知道这个东西的都少,过来兑换买卖的人就更不多了。   人少是好事,不容易出岔子。   这次他们换国库券依然用老办法,顾遇和顾齐下车去兑换,陆娇估计差不多就把车开到门口等。   这样他们一弄好就可以上车走人。   郑城这边和徽城那边情况差不多,知道这个东西的都少,参与买卖的也少,买进卖出价依然不过百,甚至还比不上如今银行百分之五点七的利率。   他们去兑换,人工作人员正愁今天大几十万的业绩没办法完成,一大早开门红,赶紧给兑了。   可能身边有顾齐在,多少遮挡了下的关系,他们这次兑换还算顺利,很快就兑换好国库券出来了。   这边兑好,他们又出发去了南阳路那边的工行。   从这边过去,路上花了四十来分钟。   到工行点的时候刚早上九点半。外面天越来越暗了,估摸着最迟中午这场雨就得下来。   在外面看一眼这边工行情况,都是才刚开一两年的支行,建筑都蛮新。   这边瞧着似乎比二七那边人还多一些,至少存取钱的柜台稍稍排了下队,好在国债交易窗口是空的。   看清里面情况,顾遇和顾齐把先前换的国库券拿出来放好,把剩下的现钞装包好,再两件衣裳塞包里,尽量不让人看出来拎着的是钱,就准备下车。   但他们拿了包要下车的时候,陆娇眼皮却忽然跳了起来。   一直跳。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这样的跳让她心里很不安,看着顾遇要拉门离开的身影,她心里的恐慌加剧,她不禁伸手拉住了他。   “等一下。”   “怎么了?”顾遇回头。   “我眼皮突然跳起来,总感觉会有什么事,你带防身的东西没有?最好带上。”   陆娇说着,想到什么,从她随身挎着的小包包里拿出一个拿黑色铁皮一样的东西。   “这个给你们,这是我让吴叔去找专人做的电击棍,和手电筒一样使用,它电量不算特别大,但是短暂的麻痹人几分钟没问题!”   陆娇找吴叔出门捣腾国债,毕竟是出远门,她也怕危险,想起后世她买过还看顾遇拆过研究的防狼棒,她画好图和吴叔形容了下这个东西。   吴叔看着她画的图,一下想到打火机里的那个黑色带电小家伙,要是把它做大,不就和这东西有差不多作用。   刚好他有朋友在打火机厂和手电筒厂上班,还喜欢做一些乱七八糟研究,他就把这东西拿去找那个人了。   不过这东西做出来的时间晚,那会儿他们都跑过两趟了,一直没有用上,但放身上就有个安全感。   顾齐看着陆娇拿出来的那个黑色铁盒子,人愣了愣,电击棍,他大嫂还真是跑过一趟准备齐全。   但是至于吗?他们一会儿就出来。   他不禁道:“大嫂,就这么几步,不至于吧,要有不对,我们赶紧上车就行了。”   要别的事,陆娇可能顾齐一说,她考虑下,就算了。   但今天,她真的很不安,坚持道:   “带上以防万一吧,我眼皮从来没这么跳过,心也没这么慌过。”   顾遇看向陆娇,她眼睛确实一直在跳,这样跳着并不舒服,一会儿功夫,她右眼已经红透了,再一脸担心的样子,看得他心里揪了下。   老一辈里说,眼皮跳拿红纸压一压就好了,但这会儿他们身上可没有红纸。   “我知道了,别担心,不会有事。”   顾遇低应她一声,从她手里接过电击棒,又喊道顾齐:“把车上的钢棍拿上。”   “哦。”顾齐不是很情愿的应了声,却老老实实弯身去拿钢棍了。   那钢棍是顾遇平时出门跑长途必带的,就小臂长,可以随身带着,放包里或者放裤子里都可以。   顾遇在装钱的包里放了一根,另外一根就在顾齐脚边搁着。   但去银行,你手里拿着一根钢棍,那绝对要被扣起来。   所以顾齐先前就没打算拿,但这会儿大哥发话了,他能怎么办呢,捡起来贴着大腿塞裤子里拿皮带扣着了。   因为这根钢棍,顾齐走路姿势都扭起来,像个瘸子。   这样看着有些滑稽,多少有些委屈顾齐了。   但陆娇看了,却觉得安心了不少,她抬手按了按跳不停的那只眼睛眼皮,在车上盯着他们进去。   车子就停在门口外面的大树底下,这个位置,有些隐蔽,却能稍微看到一点国债兑换的窗口那边情况。   她看着顾遇和顾齐到了窗口,也看到顾遇把包拎到窗口上,之后他们就在等着了,应该是工作人员在点钞。   陆娇耐心等了会儿,他们在这边兑换的国库券数额没有在二七那边那么大,花的时间自然比二七那边少。   差不多十几分钟过去,陆娇就看到顾遇在拿袋子装国库券了,他装的时候,顾齐在边上挡着。   陆娇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先前分明有些缓下来的眼皮又剧烈的跳起来。   这次跳得非常厉害,她眼里眼泪一下滚了出来,而就这时候,银行门口突然飞驰过来几辆摩托车。   车上的人各个头上带着黑色头盔,人高马大,看不清楚模样。   要出事!   陆娇心里忽然一声,她下意识去看顾遇那边,他刚把最后一摞国库券装包好。   而这时候,那四五个摩托车手从车上抄出几把砍刀进银行了!   银行抢劫犯!   八九十年代的时候,不是没听过抢银行的,抢银行的。   但陆娇从来没遇到过,把那些都只当新闻听的。   她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亲眼目睹到。   看着那些人进去就要关门。   陆娇心头一跳,她忽然手忙脚乱起来,怎么办?   怎么会遇到这个事情?抢劫犯,怎么会有银行抢劫犯?   报警!   对,报警!   陆娇想到报警,赶紧去拿了顾遇电话。   她几乎是抖着手去按的电话号码,等电话接通的时候,她又去看顾遇那边情况,等看到其中一个头盔男朝顾遇和顾齐走过去,她心里一急,毫不犹豫丢了电话就发动车子往窗口那边开了过去。   国债兑换窗口,顾遇刚把国库券装包好,准备和顾齐出去,就见几个飞摩托车的气势汹汹下车了,还从车上摸出了砍刀。   边上,顾齐也发现了,他脸色大变,赶紧慌张的压低声音喊道顾遇:“大哥。”   “别慌。”   顾遇沉沉一声,他手揣进裤子,下意识把陆娇给的那个防狼棒握在了手里,又偏头凑近顾齐,低声和他说了句:   “等会儿我动作,你就跑。”   这么些年,两个人在外面跑不是没遇到过劫道的,大多数情况也是这么应对,但这回,顾齐看着那几个比顾遇还壮硕得的汉子,心里不安得很,他不禁犹豫:“大哥......”   “听安排。”顾遇只简单一句,又迅速身体后退抵靠向墙,把包里的钢棍摸出来藏在了背后。   说话间,那几个人已经冲进来了,并且其中一个掏出了一把枪!   他们一进门,就迅速抓了个怀孕妇女在手里,刀架人脖子上,再迅速关上门对着大伙儿吼道:   “把钱全拿出来!”   上午过来取钱的,大部分都是没上班的妇女老人,壮年男不多,就算有,看到这么几把磨得明晃晃寒光闪闪的几把砍刀,再为首的一个手里一把枪,吓也吓得腿软了,好些人直接吓得跌到了地上,有些更经不住的直接哭起来,边哭边喊:   “别,别杀我!”   “钱,钱我给,我给!”好多人哭着把钱掏了出来。   那个被拿刀比着脖子的大肚子孕妇更是哭得不行,她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把钱递出来。   孕妇本来憋不住尿,被这么一吓,还直接尿了出来。   她身后拿刀架着他的男人发现鞋子上沾了尿,用方言大骂了一声:“妈的!晦气!”   然后把她推开,又从边上拉了个瘦小个的女人。   大肚子孕妇被推几个踉跄,她摔倒在边上的墙上,不知道是被推到了还是吓到了,只听她惊恐的害怕的哭喊道:   “我的肚子!我的宝宝!”   她哭得太凄厉,大家都不心生不忍,同时也心有戚戚,但她边上就是抢劫犯,没人敢上去帮她,反而是刚才那个抢匪不耐烦了,他朝孕妇吼了一声:   “老实点,不然第一个就让你见血!”   或许是担心威吓力不够,他还刀子朝人扬了扬。   孕妇吓得白眼直翻,要晕过去都不敢,捧着肚子难受得额上的筋脉都鼓起来。   “哥.....”   顾齐没想到这群人孕妇都不顾,明显穷凶极恶到极点,他脸色又是一变,忍不住看向了顾遇,顾遇也是面皮一紧,但这个情况,他绝对不能妄动,他背后藏着家伙,一动就完。   但哪怕他们不说话,两个高高大大的男人站在那儿,也是显眼的存在,尤其是他们手里拎着一个大包。   四个抢劫犯,拿枪的那个逼着银行工作人员开了边上的铁门直接进了柜台里面,防止工作人员使乱报警。   一个在柜台那边收刮存取钱的,一个挟持人质看场子,另外一个壮个子男拿边上关卷帘门的铁钩把卷帘门拉下一半,就回头全场扫了一圈,他一眼注意到了顾遇和顾齐。   顾遇和顾齐两个今天过来这边,没像在海市那样穿,穿的是普通的短袖裤子配黑色布鞋,相当低调的穿着,顾齐的那头假发在出门前都被顾遇给强行扒了,但两个人长得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壮个子黑头盔里的眼一眯,人直接走向了顾遇和顾齐。   “两个人?一起的?”   “来做什么的?”   壮个子抢劫犯虚眯着眼打量着他们,眼睛注意到顾遇拎着的布包上,他视线一顿:“这包里是什么?”   听他问起包,顾齐顿时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顾遇神色还算正常,他跟着壮个子男低眸看了眼包,冷静回道:“衣裳,我们外地来的,过来办点事,没钱了,来银行取一点。”   但就这时候,靠柜台一个被抢走了所有存款,还吓得瘫坐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在这时突然抬头指着顾遇大喊道:   “他撒谎!他包里都是刚换的国库券!一大包现钞拿来换的!”   “你们要抢抢他,他肯定还有很多钱!别抢我,我没钱,放过我啊!”   中年男人边说边抱头痛哭求饶。   顾遇顾齐脸色霎变,壮个子抢劫犯听到这话,却是兴奋得眼睛亮了起来,他立即拿刀比着顾遇脖子凶狠道:“包打开,我检查!”   砍刀锋利,贴脖子比着看着就害怕,顾齐忍不住惊慌的喊了声:“哥!”   顾遇没理这声,他瞥一眼脖子上的刀,又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周围的情况,四个人,一个拿枪的在柜台里面看着工作人员,一个在忙着装钱,另一个在靠近门口的位置,但听到他这边有钱,他已经拖着女人过来了。   顾遇收回视线,他像怕脖子上的刀,动作缓慢的把包提到身前,当着壮个子男的面,一点点的拉开包。   他拉得很慢,壮个子男顿时不耐烦了,他吼道:“你他妈不能快点,磨蹭什么,还以为这包东西是你的?”   壮个子说着,就要伸手来自己开包,但他手刚碰到包带,顾遇却迅速一个侧身躲过他手里的砍刀,再拿出手里的电击棒给了他一下。   电击棒电量远比陆娇形容的电量大,壮个子男直接一个哆嗦刀都拿不稳掉在地上,和顾遇背后掉落在地上钢棍前后发出声音。   而这时候,顾遇又抄起一脚猛飞向了壮个子腹部,在他吃痛弯身的时候,又一个弯身拿起钢棍就朝刚被电还没反应过来的壮汉后背狠狠一棍砸了下去。   顾齐一直紧张的注意着顾遇,他一动手,他也反应迅猛,很快抽出藏着的钢棍上去帮了顾遇。   两兄弟齐齐上阵,一棍棍打下去,直接打得壮个子男爬不起身。   “妈的!找死!”   这样大的动静,柜台前装钱的还有挟持人的都注意到了,他们立即朝顾遇这边冲了过来,就连那个拿枪的也脸色大变,拿着枪迅速离开了柜台!   “开门,走!”   顾遇见状,立即朝顾齐吼一声,下一瞬,他便迎上那个挟持人质的和他撕拼起来。   顾齐趁这时飞快跑向门口去把关着的玻璃门打开了。   见拿枪的不在窗口里面了,他脸色大变,立即喊道顾遇:“哥,快走。”又迅速拿过边上拉门的铁钩朝扑向顾遇的那个男人狠狠一棍砸下去。   挟持人质那个男人拿刀的手吃痛,刀一下落在了地上。   顾遇趁这时候,迅速奔向了门口,再喊了声顾齐。   顾齐也不恋战,他手里铁钩一扔,捏着钢棍赶紧弯腰出了卷帘门。   这时候顾遇也迅速钻了出去,在另外两个追进来的时候,他迅速卷帘门往下一拉,把那几个抢劫犯关在了里面。   这时,陆娇的车也开了过来,她没有及时刹车,而是眼一狠,让车过去把那几辆摩的撞倒了,见顾齐顾遇出来,她赶紧喊了声:   “快上车!”   陆娇说着,先一步弯身过去给副驾驶的车门给用力推开了。   顾齐时间来得及,直接拉车门进的后面。   顾遇挡不住那两个拉门的了,他拎着手里的包迅速奔过来上了副驾驶。   车门关上,陆娇一个倒挡,车子后退再到路口迅速开了出去。   “他们追来了!”   顾齐爬上车,却并没有放松,他一直在盯着外面,注意到其中两个抢劫犯竟然打开防盗门,扶起地上倒着的摩托车追上来了,他赶紧急急一声。   “不用管,直接出城。”   顾遇往后面看一眼,见那两辆摩托车明显慢起来,他说一声,从屁股下面拿出那个他坐到的大哥大,拨了报警电话。   电话陆娇先前就打过,但她着急顾遇,后面又一挂没顾得上,这次顾遇电话过去,那边很快接通。   “喂,我要报警,我刚才在南阳路工商银行办事,看到四个抢劫犯进了银行......”   “对,一共四个人,其中一个持枪,但是没有开火。”   顾遇把知道的都给对方说了,就挂断了电话。   “我们不去趟派出所吗?”   陆娇偏头见他挂断电话,问了句。   “不。”顾遇毫不犹豫的回。   经过先前那个中年男人,他不敢信这边的任何人。   说他谨慎也好,胆小也好,他们外地过来的,还是小心些。   前几年这边发生的那桩引发全国严打事件才刚过去,他冒不起险。   谁能保证蛀虫被清理干净了。   陆娇大概知道顾遇的顾虑,只是:“我们是从银行走的,还和那些人动过手,派出所那边会不会......”   顾遇神色一顿,“不要紧,先回海市,我这边找人过去帮我们联系人去说明情况。”   “实在不行,等送你们回到余暨,我再过来一趟。”   顾遇说着,手里已经给梁毅拨了电话出去。   梁毅那边这会儿恰好在办公室,接通电话后,听到顾遇碰见的情况,他神色一凝:“你怎么跑郑城去了?”   “过来办点事。”顾遇含糊一句。   梁毅也没细问,他只忍不住道:   “你可真会选地方,不知道那边这两天正乱拉?”   “怎么了?”顾遇一听就有事,他眉头一拧,问道。   梁毅那边迟疑了下,这事也不算不能说,毕竟已经登报了,便直言道:   “我们副局外甥女,跑郑城出差,人不见了,正到处找呢。”   “很可能遇到人贩子了,幸好你是个男人,要是女的,我还真不放心,反正出门在外多注意,就是住宾馆也得当心。”   多的梁毅没再说了,只道:   “男人也要当心点,你还是赶紧回来,这边我给你联系去说情况,你也没把人怎么伤着,应该没什么事......”   “我知道了。”顾遇沉着应一声,挂了电话。   顾遇打电话的时候,陆娇和顾齐都没出声,大哥大声音不算大,但陆娇离得近,车里又安静,她还是听到一两句,只是不太清晰,只那边在提醒顾遇当心,似着这边有什么事,看顾遇神色凝重,她正准备问他,却忽然注意到他脖颈另一侧衣裳一角的血,她眼里瞳孔霎时一缩。   “你受伤了!”   顾遇回神,顺着陆娇看的方向瞄了一眼脖子,但他看不到,只能伸手去摸了下,粗粝手指碰到伤口一阵火辣辣。   顾遇皱了下眉,看一眼手上的血,出血不算多,伤口应该不严重,他不想吓到陆娇,就镇定回了句:   “没事,一点小擦伤。”   “你管见血了叫一点小擦伤?”   陆娇吼他一声,她脚下放缓车速把车子靠边停下,便急急去看他:“给我看看!”   这是陆娇第一次冲他发火,眼都红了,顾遇心头却一片火热,他听话的侧了侧身,让陆娇看伤口情况,同时宽慰她道:   “应该不要紧,我当时避开了,可能就破了点皮。”   砍刀锋利,那种情况,不见点血是不可能的,但那是他们唯一逃走的机会,他不能不冒险。   陆娇没理他,只去看他伤口,确实是不算严重,刀锋割破皮留下了一道,但在脖子的地方,也很扎眼了。   尤其这会儿血还在外流,陆娇看着心里又火又心疼,她忍不住骂他一句:“人家刀比脖子了你还挣扎,不要命了呀。”   陆娇骂完,又急急看向四周,注意到边上有一家药馆,她赶紧扭头喊道顾齐:“小齐,得麻烦你跑一趟,去药店买个药。”   先前逃出来,陆娇速度开得很快,这会儿早已经远离了工行那条街,但劫后余生,这个时候下车是件很不安的事,陆娇也想到了,她话说出口,就觉得不好,干脆又改口道:“算了,我去。”   陆娇说着就解了安全带要下车。   “不用!”   顾遇赶紧伸手拉住她,顾齐也在这时道:“大嫂,我去,很快回来,我没事。”   顾齐本来就在意大哥,再加上他知道大哥是为了什么受伤的,更不可能不管,只是买个药而已,他还没那么脆。   他说一声,赶紧下去了。   药买回来很快,陆娇忙给顾遇伤口消毒好,用纱布包扎了。   “还要出城吗?”   陆娇收拾好没用完的药和纱布,看一眼外面已经乌云压顶,随时会落下雨来的天,顿一瞬问了声。   “要。”   顾遇毫不犹豫道。   那群抢匪不一定能抓到,一旦他们逃出来,对他们就是个威胁,何况这边还有人贩子出没,更是危险,陆娇这张脸太显眼了,很容易被人盯上。   冒雨赶一点路总比涉险好。   他看一眼天,便看向陆娇:“我来开车,你休息下。”   陆娇这会儿心里并不平静,刚才实在太凶险,她脑子到现在还是懵的,手心后背都是一片凉的,她给顾遇上药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她没说话,下车和他换了位置。   两人把位置换好,车子刚开出一段,雨就落下来了。   看到外面这么大雨,顾齐刚劫后余生的心突然不安起来,他不由道:   “大哥,这么大雨我们还赶路吗?”   “要不要找个地方歇一下,雨停了再走?”   顾遇看了一眼雨,心里估摸过后,淡淡回了句:“我开慢点,路上一样歇。”随即,他脚下一轻,放缓了车速,同时开了前面的雨刷。   顾齐见状不再说什么。   刚经历过那么凶险的一幕,他这会儿也不是很想说话,只是想到那个抱着肚子喊痛的大肚婆,顾齐又忍不住喃喃了一句:“也不知道那伙人会不会被抓到,还有那个大肚婆,有没有事。”   他这话出来,车里更安静了。   陆娇脸色也凝重,没有监控的年代,随着经济的放开和发展,各种生活上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物欲逐渐增大,一些懒不愿努力,又不甘心的就想铤而走险走捷径。   导致各种不太平。   人贩子,偷盗,抢劫……成了经常能上的新闻。   上辈子活在这个年代的时候,她没经历过后世安全的太平盛世,还不觉得有什么,听到哪里有戴金耳环的被抢,多半唏嘘一声,再保护好自己。   但重活一世,再经历这些,她感觉又不一样起来。   希望警察和救护车能及时赶到了。   “晚些,我打梁毅电话问问。”车里气氛实在太沉,陆娇更抱着胳膊,脸色后怕的泛白,顾遇瞥看向她说了句。   “嗯。”   陆娇看他一眼,神色恹恹的点了点头,视线又忍不住去看外面瓢泼的大雨,不知道为什么,她心还是没安下来,眼皮也一直在跳。   她不由闭了闭眼,顾遇注意到,“眼皮还跳?”   陆娇本来不想理他,她还生气他先前冒险,但对上他担心的眼,她抿抿唇,到底说了实话。   “先前紧张的时候停下一会儿,现在又开始了。”   顾遇皱了皱眉,老是眼皮跳并不是好事,他四处看一眼,他们现在离那个药馆远了,周围也没有别的药馆了。   他紧抿一下唇,绕道去了别的街,找到一家药馆,他把车停药店门口,迅速下车去买了眼药水回来。   “你滴下去,再睡一觉试试,老板说也可能是太疲劳了。”   顾遇说着,手上很快扭开了眼药水瓶,准备给陆娇滴上。   陆娇先前看他改道,以为他要做什么,没想到他是为了给她买眼药水,她心里忽然不气了,本来也怪不了他。   那个时候,他只能那么选,他们那么一包钱,逃不出来更危险,那群人孕妇都能下手,有什么做不出来。   “那你帮我滴两滴试试。”她软了声音说道,又仰起了头。   顾遇听着她软软的声音,眸光跟着柔和下来,她先前生气他,他感觉到了,只是这会儿他没办法哄她,没想到她比他想的心软,也更在意他,连生他气都舍不得。   “好,”   顾遇柔声低应一声,手上再动作仔细的给她眼睛把眼药水滴了进去。   眼药水滴好,顾遇重新发动了车,顾齐在后面整理他们的两袋子东西,哪怕是在车上,钱这东西也要放好了,避免后面中途停车休息不便。   陆娇点过眼药水就闭上了眼休息。   不知道是眼药水作用,还是被刚才那么一打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了,陆娇感觉眼睛确实缓解很多,她听着外面稀里哗啦的雨,还有车子雨刷刷洗车窗发出的声音,竟慢慢睡着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先前平缓下来的眼皮却在这时突然狠跳了一下。   下一瞬,她感觉身子一震,车子迅速往边上拐了一下,又猛地停下,车轮在地面发出撕拉一声剧响,她被惯性带得整个人往前倾。   她头就要磕到前面,一双大手立即过来护住她额,再把她捞进了怀里。   “怎么样?有没有事?”顾遇焦急的握着她肩问道,又赶紧去看她的额头。   “我没事。”   这么一下,陆娇彻底惊醒过来,她抓着顾遇手臂直起身,轻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回道。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停车?”   顾遇开车一直很稳,还没出过这样的岔子。   “我去,这女人是疯的嘛?”   顾遇还没回,便听到顾齐惊异的一声,陆娇转头看一眼顾齐,再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向外面,她忽然就知道刚才什么情况了。   这里大概是城外郊区的马路上,前方的大雨中,站着个披散着头发,伸着双手拦车的女人。   见他们车停下,女人朝这边跑过来了,她一手抓住后视镜,一手用力的拍打着顾遇那侧的车窗,嘴里还在喊着:“救救我,救救我!” 第36章 守男德   “她是在求救?”   顾齐透过沾满水滴和雨雾的车窗, 分辨着女人嘴型,他疑惑一声,又问顾遇:“哥, 怎么办?”   大雨天突然出现一个拦路的年轻女人,要别人可能当这是一场艳遇, 但他们刚经过那一场凶险, 看到这情况完全是惊吓。   预感也是对的, 顾齐话刚问完, 就见百米远的地方出现几个带着斗篷披着蓑衣的人影,他赶紧又喊了声:“哥!”   而女人看到远处的情况, 明显更慌了, 她抓着后视镜的手又紧了些, 整个人怕他们倒车甩脱她, 她几乎整个人往车窗贴过来,手拍车窗的手越发用力, 震得车都在颤。   这种情况明显不能安全把人甩开了, 顾遇皱着眉把车窗开了一丝缝隙。   雨大风也大, 只这么一条缝隙, 风混着雨瞬间漫灌进来, 吹刮着陆娇头发和脸, 冰凉的雨水伴着风, 像细细的冰针一样打得脸生疼,陆娇下意识抬手挡了下。   顾遇注意到, 赶紧拉着她往他怀里躲好,把她整个人掩住, 才去管外面。   这时,那女人的手就从车窗伸进来了, 她想抓顾遇,但顾遇离得远,她抓不住,只能不甘心作罢,又在外面喊求道:   “求求你,人贩子,你捎我一程,我舅舅是余暨市公安局的,你帮我,我肯定重谢!”   “她是余暨的?遇到了人贩子?”   女人似乎怕雨声大听不见,她声音很大,但又着急被抓,她说话有些语无伦次,顾齐分辨了一会儿,才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   陆娇这会儿也听清楚了,她不由抬头去把女人看了一遍,想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但随着女人扑过来呼救,她说话的热气打在车窗上,这会儿上面一层白雾漫着,看不清什么,而这会儿远处的人也注意到这边,已经朝这边奔过来,必须要赶紧做决定。   她不由碰了下顾遇的手:“那些人快过来了。”   “现在不确定她说的真的假的,但要是真的,我们不可能放任不管,先把人弄上车问一问情况,再打余暨那边电话去确定下,要是有问题,下个路口再把她扔下去。”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顾遇先前接了那么一通电话,心里其实隐隐知道是真的,他抬抬眼,喊了顾齐:“把人弄后座,你看牢。”   “哦。”   顾齐闻言,不算很情愿的应了声。这么大的风和雨,再把一个湿淋淋的人弄到后座,糟心程度能想到,但他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先前那个孕妇他心里都还没过得去。   他搓一把脸,冒着风雨出去了。   “上车。”   雨太大,风也大,顾齐不想耽搁,出去后直接对女人说道。   但女人看到顾齐,却忽然迟疑了,她不是很愿意上车,她手抓紧了后视镜,提出一个要求:   “我不相信男的,你让那个女孩子下车带我。”   “你说什么玩意儿?”   顾齐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女人,很快不耐烦的道:“你开什么玩笑,少废话,要上车就上,不上车就让开。”   “你这么凶做什么,我……”女人我半天,就是磨蹭着不肯动,一脸委屈的看着顾齐。   这么大雨,顾齐身上就一件薄短袖,一会儿功夫湿透了,看女人一副被欺负的样子,他不耐烦了,扔下一句:   “我什么我,要上车就上车,不上车就算,去边上待着,别挡道。”   顾齐说完,很干脆的伸手掰开了她抓着车窗不放的手,之后拽着她手臂往边上一扯,就要不管她回车上。   “你这人怎么这样!”   女人没想到顾齐一点不可怜人,她脸色霎变,她瞟一眼远处往这边追来的人,这下也顾不得了,她一咬牙,丢下一句气恼的话,先顾齐一步打开车门上了车。   顾齐看她那个样子,给气笑了,想起车后座包里的国库券,他神色一凝,也赶紧上了车,在女人手要碰到包之前,从她手里夺了下来。顺便警告她道:   “不知道你说的真假,但你进来了就老实点,不然我可不放过你!”   顾齐说着,还拿出他先前的钢棒朝女人比划了下,吓得她脸色发白,差点尖叫出来。   而这时候,那几个人离他们只有十几步距离了,陆娇还在这时注意到他们身上藏着家伙,她赶紧道:   “快开车,不要和他们碰上。”   顾遇也看到那几个人身上藏着的东西了,他眼一沉,手上迅速动作阖上车窗发动了车,见顾齐和女人坐进来,车门阖上的功夫,他离合油门踩下去,车子瞬间疾驰出去。   那几个人见车从他们身边开过去,顿时不甘心的追着跑起来,很快意识到追不上,他们各个神情愤愤起来,其中一个还把手里的一把刀狠狠砸向了开远的车。   “车上不方便换衣裳,这个被子给你,你盖着会好一些。”   车上,陆娇见女人浑身湿透了,她想起早上被她放脚边的被子,拿起来给她递了过去,想起什么,她又从包包里把她的毛巾拿了出来。   “这是我的毛巾,我用过的,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稍微擦一下。”   女人不知道是本身脾气就是这样,还是被吓着了,她眼睛定定盯一眼陆娇那张漂亮带笑的脸,慢吞吞应了声“哦”伸手接过了被子,却没要陆娇手里的毛巾。   顾齐正在擦他座位上被女人弄下的水,见女人一声谢谢都没有,他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顾遇在开车,他余光瞥了眼陆娇捏着手里湿的却新的一样的粉色毛巾,轻抿了下唇没说话,只眉骨微微向下压了压。   陆娇倒没在意女人的态度,萍水相逢,没必要太计较,加上人刚逃出来,心里防备不爱说话也正常,她把毛巾放回袋子里,又转身和女人说道:   “你是余暨的?我们现在不去余暨,等会儿我们把你载到下一个镇的派出所,让派出所的人送你回去。”   女人立即变了脸色:“你们不送我回余暨?”   “啥?我们救了你,还要送你回去?”顾齐刚把座位上的水擦干,闻言他掏了掏耳朵,不可置信的看向女人。   女人抿抿嘴:“我说了,我舅舅是余暨市公安局的局长,你们送我回去,我家里人会感谢你们的。”   女人说起自己的舅舅,语调不觉扬高了些。   顾齐是和顾遇一起从底层打拼出来的,他们刚开始的时候,没少被人为难。   那时候顾遇长得好,在学校受欢迎,有些有钱有势人家的公子哥看不得顾遇好,就经常拉帮结派来为难他们。   顾遇刚开始接给人造房子的活的时候,有个派出所所长的公子为他的什么表妹来找他大哥麻烦,把他哥辛苦造好的房子毁了。   后来他哥把那小子给打进了医院,那会儿顾齐还在上初中,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每天和他爸妈出去求人帮忙,但他们家那会儿哪里认识什么人。   最后还是孟舫那边求他哥出面帮忙,才让他哥没有被关进去。   那以后,他就很讨厌那些家室好还显摆的人,听到女人的话,他嗤一声。   “哦,原来是局长家大小姐啊,但不好意思,什么答谢,我们不需要。”   顾齐说完,觉得不解气,忍不住又愤愤了一句:   “今天可真是煤头竹管里的煤倒光,这都遇到些什么事!”   顾齐这话不自觉带出了余暨腔调,女人一听就听出来,她立即偏头瞪大眼看向顾齐:“你们是余暨人?”   “你们既然是余暨人,怎么会不回余暨?”   “你们就送我回趟家会怎么样?”   “我不能自己一个人留下,这边派出所的人我不相信他们,我听那群人说了,他们所里有人的!”   “你们既然把我救下了,为什么不能干脆好人做到底!”   女人眼神语气都带了几分指责意味,好像把她救下却不把她护送回去是什么大错事,陆娇脸色微凝,她感觉到,他们救下来一个麻烦。   还有,局长外甥女......   这个身份,让陆娇感到麻烦。   她不由仔细的去看了眼女人,女人长头发,这会儿披散着,她年纪并不大,大概二十左右,瓜子脸,颧骨有些高,单眼皮,眼型有点吊梢眼。   吊梢眼。   陆娇眼前忽然出现另外一张,苍老的,寡瘦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   陆娇陡然出声问道,隔绝了风雨的车内安静,她清丽的声音透出了几分冷。   “余慧丽,我真的是公安局局长的外甥女,不信你们现在可以余暨那边的电话去问!”   余慧丽没听出来陆娇声音的不对,她只以为陆娇不相信她是公安局局长的外甥女,她赶紧报了名字,说完,她想到什么,又眼一亮:   “对,你们开着这么好的车,应该有电话吧?你们打电话去,我舅舅肯定让你们把我送回去的!”   余慧丽!   她竟然是余慧丽!   陆娇脸色彻底冷下,垂在身侧的手用力的攥紧了。   余慧丽。   顾遇那个“前妻”,那个诈死把他送进监狱呆了两年的女人。   她和男人认识以后,男人对她毫无保留,什么都没瞒过她,他的家庭,包括他坐过牢的曾经,他什么都告诉她,不到事无巨细,但她都知道一个大概,唯独一件事,一个人,男人很不愿谈及。   那就是他的上一段婚姻,他的前妻。   他只在和她求婚的时候,和她简单提了下。   当时的原话她还记得,他说:“娇娇,那是我这辈子最大,最难以启齿的一段过往。”   他说:“我只说这一次,我不爱她,和她没发生关系,时间要是可以倒流回去,我宁愿流氓罪坐牢,也不会选择和她结婚。”   他当时那么说了,她就知道他不愿谈及,已经是许多年前的往事,那个女人也因为诬陷他人犯罪被判刑八年,她想着都过去了,也没多问,只说她知道了,过去了,就不谈了,谁没有一段过往呢。   她说不提了,就真的再不提了,她没告诉过任何人,在他们办酒席的那天,她见到了那个女人。   那是一张苍老的,苍白的脸,女人本身尖型脸,颧骨高,她脱相的瘦,再配上那双冷戚的吊梢眼,显得有些可怕的刻薄。   她扮成清洁工进到她的休息间,当时她不知道她身份,只当她是清洁工,她的拖把弄脏了她裙子,那是顾遇花大价钱,特地飞国外去给她订回来的一套敬酒服。   她有些生气,但她是苦过来的人,知道许多人生活不容易,一条裙子,她可以不穿,但人家可能会为此倾家荡产,所以,当时她很生气,发了火,却最终只让人出去。   但她没走,她说,她叫余慧丽,顾遇的前妻。   陆娇没想到会在新婚当天见到顾遇前妻,她当时就愣住了。   然后就听余慧丽说,她刚从里面出来。   说,她听说他另娶了,想来看看这是个什么天仙。   当时余慧丽说那话的时候,神情很疯,但大概多年看边丽兰在面前发疯惯了,陆娇一点感觉没有,她神色平静,也没说话,就看着她说。   陆娇不搭理,余慧丽反而说得更激动,像是一种宣泄,她不停地说她的不甘,说她那么喜欢顾遇,顾遇却那样冷待她。   她说,她本来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家室不比她差,她舅舅身份高,当年喜欢她的人无数。   她就看上顾遇了。   但是顾遇不知道好歹,她都那样不顾脸面的贴着他了,他竟然不为所动,还把她舅舅给送了进去。   她说,她恨顾遇。   恨顾遇害了她舅舅。   恨顾遇对她不闻不问,一直不肯和她过夫妻生活,害得她去酒吧买醉遇到袁承,被他诱骗......   余慧丽说了很多,表达的都是顾遇怎么对她不起。   陆娇根本没心情听她那套自己没错,全天下都对不起她的言论,但她大喜的日子,她并不想因为这个人闹出动静来惊动大家,让她的婚礼染上瑕疵,她冷着脸听余慧丽把所有的抱怨说完了。   然后平静的问她,说完了吗?   余慧丽大概没想到她会一点反应没有,很激动,甚至想扑上来扯她。   被她反手一把推倒去了地上。   那个时候,她已经彻底明白了余慧丽是个什么德行,有多癫,她一点儿也不想让这么个人再出现在顾遇的视线里,于是,她用裙子的瑕疵警告了她。   余慧丽那会儿刚坐牢出来没多久,面对裙子的巨额赔偿,甚至还可能回监狱的可能,她怕得不行,疯了一样的叫一声不关她的事,她不会赔就推开她跑了。   当时外面还有客人,她没去和她计较。   只安排了人去找。   不过那女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巨额赔偿吓着了,竟然当天坐车离开了海市。   当时下面的人问她要不要安排人去查,但她答应过顾遇,不过问他这段往事,她不想顾遇误会,自然没让人去查。   之后那个女人再没出现过,她也就没再理过。   但那女人,因为曾经有个顾遇前妻身份,再害顾遇入狱过两年,在她这里还是落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个曾经骄纵骄傲又疯癫的女人。   她就是余慧丽,倒是到老都一个样。   陆娇眼里划过冷色,她没再搭理女人,只和顾遇道:“绕路去趟镇派出所吧,我给余暨公安局那边去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人。”   “嗯。”顾遇应一声,下一瞬,他方向盘一打,直接改了道。   余慧丽听到陆娇话的时候就不高兴,见顾遇竟然这么迅速就改了道,她登时急起来:   “为什么改道?你们要把我送哪里去?我都说了,那群人说他们镇上派出所有人的,你们这是明知道有危险还把我送去啊,你们和人贩子有什么区别!”   “对,我们不是好人,你他妈最好赶紧下车,老子现在看到你就眼睛疼!”   余慧丽太吵,顾齐本来就对她意见很大,听到她这话,立即道。   这话有些重了,余慧丽一下委屈的眼睛红了:“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已经很惨了,你们为什么这么没有同情心!”   “我想遇到人贩子,我想被拐卖吗?”   “我艹,我说什么了,还哭起来了,是不是觉得你哭你就有理了是不是,觉得男人不会哭活该倒霉是不是?”   顾齐气死了,他没想到救上车这么一个麻烦,他抱着手坐在位置上一下不动了,整个人气得脸青。   “余小姐,你应该知道,就在刚才,那几个人都快上来了,他们身上还带着武器,为了自保,我们当时完全可以不让你上车的。”   “我们救你,是出于善意,但不代表你可以道德绑架,不代表你可以对我们提要求,你懂吗?”   陆娇本来没打算再搭理余慧丽,她不知道上辈子她和顾遇怎么认识的,但她绝对不希望这辈子这两个人出现纠葛是这趟郑城之行,所以,她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让人下车。   但余慧丽这副她弱她有理的样子,她实在觉得忍不住了,她偏过头看着在抹眼睛的余慧丽冷冷道。   “这个世界,不是你弱你有理的。”   “还有,余小姐既然是局长家外孙女,想来家室不差了,家室不差,你们家的教养应该有吧?”   “小齐冒着雨下去把你带上车,你还把后座弄得一团糟,但从刚才到现在,你却一句感谢或者不好意思都没有。”   “就是,还有我大嫂刚才给你递被子和毛巾,也没有一句谢谢。”   顾齐觉得大嫂就是他的嘴替,当下,他也不气了,斜暼着余慧丽被说得脸红却没办法哭的样子,他接嘴道,完了还忍不住小声嘀咕一声:   “还嫌弃我大嫂的毛巾,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大嫂的毛巾,我大哥想用都没得用。”   顾齐声音不大,但架不住车里就这么大点的空间,还安静,稍微嘀咕两声都能听见,陆娇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想到他说的那句他大哥想用都用不上,陆娇心里那点因为发现救的人是余慧丽的膈应难受忽然散了很多,她不禁瞥看了眼顾遇。   顾遇余光一直扫着陆娇,哪里注意不到陆娇投来的视线,他耳根莫名热了热,他冷沉沉出声训道顾齐:   “你说人就直接说,大声说,扯那些外人不能听的做什么,不会说话就干脆嘴闭上。”   顾遇自从余慧丽上车就没出声过,只最开始的时候他应了陆娇一句,这会儿训斥顾齐,对余慧丽也没有一点客气。   余慧丽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被宠得骄纵,但她不是真傻,也会看脸色,这下她看出来车上几个对她都很不耐烦了,她顿了顿,咬咬嘴示弱道。   “我只是被吓着了。”   还和陆娇解释了毛巾的事,“我不用你的毛巾不是嫌弃你,我会被那伙人拐了去,就是一个大妈借了我一张手绢擦汗,再卖给我一瓶汽水喝了晕倒的。”   “我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毛巾问题,还是汽水问题,当然不敢轻易接了。”   余慧丽说完,嘴张了张,那句谢谢和对不起还是没说出口。   她从小到大,只有别人给她说谢谢对不起的,哪有她道歉的。   “哦,我也就说说,余小姐吓着了,谨慎些是好事,你可以先休息下,要不了多久就能到派出所了。”   陆娇并不关心余慧丽什么态度,对她的解释不置可否,她淡淡应了声,顿了顿,又道:   “你也不用担心所里的人会和那些人贩子联系把你带回去,我这里会通知余暨公安局那边,既然你说那舅舅是局长,他们听到你的事,肯定会通知你家里人,安排人来接你。”   不管这人是谁,当时的情况,都不可能不救,既然救了,陆娇可不希望救个仇敌给自己找麻烦,在一切没发生前,不让人误会,不撕破脸才是最好的。   就算将来撕破脸了,有今天这一遭,余慧丽想耍什么手段,她也能站在制高点。   所以无论如何,陆娇都不会让余慧丽赖掉今天他们对她的救命之恩。   陆娇说完,就拿顾遇的大哥大加区号给余暨公安局那边打了电话过去。   余慧丽失踪,她家里人着急疯了,又有个当舅舅的局长,派出所那边早立案了,听陆娇说他们救下了余慧丽,准备把她送去附近派出所,那边急忙说让她等一下,没一会儿,电话那头响起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   应该是余慧丽的舅舅,对方很激动,拿过电话喂了一声就立即问她是谁。   陆娇没隐瞒自己身份,如实报了,也说明了她们为什么不能送她回去的情况。   余慧丽舅舅不管私下如何,能到副局的位置,至少面上过得去,人情世故也懂,听陆娇说完,人只有感谢的话,没像余慧丽那样咄咄逼人。   电话都打了,陆娇也不在意给多做一桩事,她把电话给余慧丽接了。   余慧丽一个礼拜前和同时从余暨过来出差,两天前她单方面甩开同事去外面闲逛失踪,整整两天被关在城外一个小村子的地窖里,今天她找到机会冒雨跑出来,鼓起勇气拦了顾遇他们的车,车上还揪扯了一通。   她接到舅舅的电话一下委屈的哭起来:“舅舅!”   余慧丽各种哭,语无伦次的,不过她估计刚才被陆娇说了一通给说没脸了,倒没好意思抱怨车上的事,只一个劲说她这两天吃的苦,还有她听到的人贩子谈话。   那位局长对她应该算疼,安慰了好一会儿才给挂了电话。   挂完电话,余慧丽原来的底气似乎又回来了,她抹一把泪,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把电话递前面,昂着脖子说了句:   “还你。”   顾齐看她那样就晦气,但想到这人马上要下车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翻了个白眼,把脸扯到了一边。   陆娇没在意她的态度,她现在就想赶紧把这个人赶紧给放下车,以后再也不要碰到才好,她接过电话,只和顾遇说了声:“雨小了,可以稍微开快点。”   顾遇一听陆娇这话就知道她对余慧丽烦上了,他也烦,救了个麻烦坨坨。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动了动,想去碰一下她安抚一下她,但想到后座有人,他手又回到方向盘上,捏紧了,只瞥看她一眼,再低应了她一声“嗯”,脚下加了速。   余慧丽这会儿被局长舅舅安慰过,还保证了他亲自带人来接她后,她情绪已经稳定下来,这时候也有空关注有的没了的。   她听到顾遇那声低醇的嗯,耳窝忽然痒了一下,还感觉声音有些熟悉。   在车里这么久了,她看到了顾齐的长相,看到了陆娇的长相,陆娇长着一张让女人都会嫉妒的脸,她先前不接陆娇毛巾,除了害怕有问题外,主要的她看到陆娇那张脸后,心里就莫名对陆娇生出了几分不舒服。   她刚才听边上的男人喊她大嫂,那她和前面男人是一对了?   女人长这么漂亮,男人会长成什么样?   他声音这么好听,仔细想想刚才训人也很有威势,比她舅舅生气的时候还厉害,他应该是个厉害的人吧?   还开着这么好的车......   余慧丽忽然好奇起来,她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看看那个驾驶位男人的想法,她甚至想,他一直没转过脸来,他要是看到她了,会是什么反应?   她长得也不差的,家室也好,她在学校很多人追,去二棉厂上班后,追她的人更多了,但她只喜欢一个人,只可惜她还没能接近那个男人。   余慧丽想到那个男人,再想到驾驶位上的男人,她脸忽然热起来,心也砰砰跳起来。   余慧丽不由捏着身上的被子,大着胆子往前面车上的后视镜看了一眼。   窄小的一面后视镜,里面只照出男人的上半张脸,还有一双漆墨深邃的眼睛。   那双眼睛直视着前方,分明没看余慧丽,却让余慧丽心一下悸紧,整个人愣在原地。   “顾遇!”   余慧丽睁大眼又看一眼后视镜,下一瞬,她蹭的一下从车座上起身趴到了前面座椅中间,近乎尖利的喊了一声:   “你是顾遇!”   余慧丽动作太突然,车里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一下扑到前面,挤在了两个座位中间,她湿漉漉又散着腥臭的头发打在两个座椅上,头还偏去想看顾遇。   顾遇猝不及防被刺得耳膜震痛,再看到一张煞白的脸,吓得他方向盘一个急转,但这个时候,他脑子里只忽然闪过陆娇给他盖章前那句,离什么惠啊,丽啊远一点,男人要不守男德要被她休的话。   他顾不得方向盘,猛踩一个刹车再一把将余慧丽攘开,车子停下,他立马偏头看向陆娇急急解释:   “我不认识她!这他妈谁我不知道!” 第37章 旧怨   顾遇火死了, 救个麻烦坨坨上车就算了,还是个什么都喜欢沾的疯婆子。   陆娇给他盖章那天说的话他一直记着,他知道她是认真的, 她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要哪天他真和哪个女人传出疯言疯语, 她肯定毫不犹豫把他踹了。   他也是认真的, 遇见她之前, 他本来没打算找。   现在确定是她了, 就只有她了,他其实那天回去就和孟舫顾齐说过了, 以后凡是一些夜场不算很正式的场合应酬他都不去了, 让他们两去。   为了这, 他还特地把商业城那边项目的利再分了半成给孟舫。   从海市见过陆娇爸, 知道他是哪种德行后,他更确定陆娇讨厌哪种男人了, 这种情况, 突然冒出一个认识他还喊着他名字惊叫的女人, 对顾遇来讲, 简直是恶心, 糟糕透顶。   “娇娇, 你信我!我这些年身边别说女的了, 就是个母蚊子都没有,不信你问小齐和孟舫。”   顾遇小心又忐忑的看着陆娇道。   他实在怕陆娇会误会, 主要刚才余慧丽行为太疯了,陆娇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难看。   “我真不认识她, 这人哪冒出来的我都不知道。”   “对,我可以作证!”   顾齐对现在情况有些懵, 他不知道车上这疯女人什么情况,怎么会认识大哥,大哥又为什么这么紧张的和大嫂解释,但他帮着解释,不让他大嫂误会就对了。   “我们都不认识她,这些年我哥都忙着赚钱,从来没乱来过,他出去都是和我睡......”   “行了,你解释做什么,我相信你!”陆娇打断顾遇顾齐,好笑道。   她本来因为余慧丽突然的反应是很恼,她没想到余慧丽既然早认识顾遇了,她心里狠沉了沉,但看到顾遇忐忑难安急急解释的样子,她又忽然恼不起来了。   不说对上辈子的他,就这辈子的他,这么几天相处,她对他也有一些认知了,她可以确定他不认识余慧丽,要认识,人在刚上车的时候,他就会有些微弱反应了,后来余慧丽说出她名字的时候,她特地注意过他,连眉都没抬一下,完全陌生的名字。   何况,一个余慧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上辈子那些并没有发生,现在她发现这个存在了,她更不会让那些事再发生了。   “你要是认识这位余小姐,先前在车上也不会犹豫要不要放人上车了。”陆娇说着,又看向后座,眼冷了冷。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   “我是余慧丽啊,余慧丽,我们高中是同学啊,我还是我们班的班花。”   顾遇推攘那一把使出了全力,余慧丽直接被掀翻摔倒在了车座前,头还撞到了座椅上,她这会儿才缓过来,听到陆娇他们的话,她急忙和顾遇激动的说道。   “我们本来不同班的,第二年下期快毕业了,我才进的我们班。”   “我喜欢你很久了,曾经我还让我表哥......”   余慧丽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她咬一下嘴没敢继续说下去,支吾一下,她道:“那件事发生后,你就不怎么来学校了,我一直很愧疚,我到处找你,打听你的。”   “毕业后我还想办法到了离你近一些的二棉厂上班,听到你在准备相亲,我还特地找了蔡婆给你和我介绍。”   “但蔡婆说你更喜欢能力好的,不喜欢坐办公室的,我才会找厂里给我调了销售岗,这次才会来郑城......”   “余小姐!”   陆娇听不下去了,再听下去这女人该道德绑架了说是顾遇间接害她遭了这场罪了,她冷冷打断余慧丽:   “我不知道你和阿遇是同学,但阿遇确实对你没印象,你该知道的,阿遇上学的时候就在忙着赚钱了,那会儿他学校去得少,不认识你不是应该吗?”   “另外,我觉得你可能被那个叫蔡婆的骗了,阿遇拒绝相亲,不是因为别的,是他和我在一起了。”   余慧丽一下说不出话来了,她早知道坐在前面的两个人是一对,先前还只是有一点不舒坦,现在知道驾驶位的男人就是顾遇,她根本接受不了,她红着眼摇头:   “他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呢,他身边从来没有过别的女孩子,先前我也打听了,他一直单着的。”   “那缘分到了,谁说的好呢?”陆娇笑了笑。   “我和阿遇属于一见钟情。”   陆娇说到这儿,故意情意绵绵,欲语还羞的看了一眼顾遇。   顾遇知道陆娇是刻意这样,但陆娇一声软绵绵的阿遇,直接听得他心里痒起来,再这么一眼睇过来,他完全受不了,他不由紧了下手掌,却忍不住附和她。   “我先前不找,是因为没遇到想要的,我和娇娇已经准备领证结婚了。”   “领证结婚?”“领证结婚?”   车里一次响起两道声音,余慧丽被打击的不可置信的一声,另一道是顾齐惊讶又惊喜的声音。   顾遇抬抬眼皮去扫了眼顾齐,顾齐才勉强压住了这会儿就想打听的欲望。   “你们,就要结婚了?”余慧丽完全不敢信,她愣愣的问道陆娇。   陆娇没反驳,她道:“到时候办婚礼给余小姐发请柬。”   “阿遇,开车吧,我们还赶时间。”   看余慧丽暂时老实下来,陆娇不想再浪费时间,和顾遇道。   “嗯。”顾遇应一声,重新发动了车子。   这一回,顾遇再没管下雨什么的,没人的路段他直接加了速,余慧丽不知道是被打击到了,还是接受不了顾遇和陆娇马上要结婚了的现实,她呆呆的坐在位置上,一直没说话。   她的安静对大家来说是好事,也没人去理她。   很快,车子到了镇上派出所门口,这时候雨已经小下来,就一点毛毛细雨了。   车子一停下,顾齐就喊道余慧丽:“到了,你自己进去,都联系好了,你到的时间我们也和你舅那边说了,该做的都做了,我们已经仁至义尽,可别忘恩负义乱说我们。”   余慧丽像没听到,她依然坐着没动,她视线看向前座,发现陆娇和顾遇都没有转头的意思。   她咬咬唇,最后还是忍不住不甘心的问道顾遇:“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嘛?对我一点印象没有?”   顾遇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冷冷喊了声顾齐:“请她下车。”   “哦。”顾齐闻言应一声,很快下车出去余慧丽那边开了车门。   余慧丽显然受不了这样漠视的态度,她情绪一下有些激动起来:“你怎么会忘了,不记得我呢?”   “你差点把我表哥给打死了,要不是我帮你给我舅舅求情,你早就坐牢了,你怎么可以把我忘了的?”   “我他妈,感情那个傻.逼/女是你啊?”   余慧丽话一出来,顾遇还没反应,顾齐先一个变了脸色,怒骂道。   那是顾齐这辈子都很难忘记的记忆。   那是八年前,当时大哥高中最后一年,他在上初中,当时家里很困难,他爸顾老二先前累出来的内伤病加重了,需要用钱。   那时候他们家积蓄因为给他爸治病已经掏空得七七八八,大哥不得不想办法到处去筹钱给顾老二治病。   那会儿余暨最来钱的活,除了运货,就是给人造房子。   大哥那会儿本来就在工地上给人搬砖,为了尽快搞到钱,他大着胆子背着老板去乡下接了一套活,再裹了几个人偷偷去做。   却没想到,他们早起抹黑造出来的房子,竟然一夜之间被人给推平了。   一打听,那人是什么所长家公子,会找人来推房子,是因为大哥没收那个所长公子给他表妹递的那封情书,他那个表妹哭得很厉害,他要为他表妹出气。   大哥去找人理论,却被公子哥叫了一伙人围着打,大哥不得已反击,给公子哥腿打断了,竟然被关了进去。   为了不让大哥坐牢,他和爸妈每天早出晚归去求人,各种求,但是没人有办法,没人帮得上忙。   他爸因为这个事很自责,认为是自己拖累了家里,害了大哥,急火攻心的情况下,他开始呕血了。   等孟舫求他大哥把大哥给放出来,他爸身体已经不行了。   哪怕后来大哥弄到钱了,找了很多医生,带着他爸去海市,去京城看,都没用,不过两年时间,他爸就去了。   顾齐永远忘不了他爸一边吐血一边红着眼自责自己害了大哥的场景,也忘不了他大哥从牢里出来,那双死寂沉沉的眼。   他们发达后,他不是没问过他哥当初那个女的是谁,那个狗杂碎的情况,但他哥说他没印象了,那个所长也已经调走了,感情他妈的现在人又回来了,还升官了啊。   顾齐恨得眼睛发红:“下车,你他妈给老子下车,傻逼,还你求情,当年要不是因为你,老子大哥会差点进去?”   “他妈的,感情我们使了劲儿把我大哥弄出来,你还把功劳归在你身上了啊。”   顾齐说着,就伸手去拽余慧丽:“下去,你给老子下去,刚才和你坐这么一路,没得把老子恶心坏了。”   “你,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   余慧丽吓得身子不停往后缩,但顾齐这次哪里管她,不管她的惊叫,拽住她胳膊直接往外拖。   “再让老子看到你,老子打死你!”   顾齐把余慧丽往地上一扔,威胁一句,很快上车关了车门。   他一上车,顾遇立即发动了车子。   车子迅速扬长而去,余慧丽爬起来看着毫不留情开走的车子,忍不住大哭起来。   她就在派出所门口,这么一哭,很快里面有个穿制服的大姐跑出来,看她披头散发,浑身湿着还染满了脏泥,大姐赶紧上前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余慧丽这才抽抽噎噎的没哭了,她抹着泪可怜兮兮的道:   “我是余慧丽,余暨人,先前打过电话的,麻烦你们帮我联系我舅舅,就说救我的人把我丢下了……”   余慧丽说着,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马路,这一回,她眼里竟渐渐发了狠,有了恨。   “晦气,真他妈晦气!”   车子往回海市的方向开,车上,顾齐一边擦余慧丽弄在车上的水,脏泥,一边骂。   陆娇听着顾齐的骂,抿唇沉默了许久,上辈子余慧丽这个人在两兄弟这儿都是不能提起的忌讳,她也没多过问。   重生回来,她想过余慧丽和顾遇认识的很多种可能,却完全没想过他们两竟然是高中同学,还同班。   甚至顾遇老早就因为余慧丽被害过。   但这事顾遇竟然不知道?   她不禁看向顾遇:“你差点被她弄进去?”   “你真不认识她?”   “现在想起来了。”顾遇抿紧唇,沉沉回了一声。   他这会儿心情并不比顾齐好多少,许多年前的事了,他真没多少印象了,甚至当初出事,他也对余慧丽这个名字陌生,因为在他这儿,从头到尾都是他打了一个毁了他辛苦造的房子的人,后来他也用手段把人弄走了。   刚才余慧丽说他们是同班同学,他都没想起来这号人,一直到他和陆娇应付完她,他想起她先前说的什么愧疚,表哥的话,他才忽然记起来当年的事,才发现,当年的这个仇人竟然重新回来了,还升了官。   顾遇微垂眼,眸中晦暗幽沉,片刻,他继续回道陆娇:   “她舅舅那会儿是我们那片的所长,我那时候高中最后一年,当时二叔,”   顾遇说到这儿停顿了下,漆眸里暗色越深:“我二叔有内伤病,那时候有些严重了,我想带他去京城看看,去市北那边接了个造房子的活,当时房子都造好了......”   顾遇把事情大致给陆娇说了说,他语气算不上多怒,像是在陈述,却依然能让人感觉到他压抑的那股恨。   陆娇听得手都攥紧了,她眼里越发冷,她忍不住怒沉沉一声:“你是上辈子掏她家祖坟了嘛?要被她这么祸害。”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上辈子那男人那么厌恶谈起余慧丽这个人了。   顾遇对二婶一家的在乎她比谁都清楚。   余慧丽却是间接害得二叔早逝的刽子手。   可笑的是,刚才余慧丽却以顾遇恩人自居。   陆娇又想到上辈子的男人,想到他被亲妈和亲妹妹联合他最厌恶的人弄的那出仙人跳,想到他被亲妈亲妹妹出庭作证指控他杀妻……   那时候他什么感受?   难怪,难怪他说那是他最不愿意提的过往。   心里一团火在烧,陆娇越想越怒。   她现在就后悔先前太客气,她要早知道是这个情况,当时那女的扑上来,她就直接拽着她头发一巴掌呼过去了。   心里没数的玩意儿。   “小齐,下个站把车上那床被子扔了,没得带回去晦气!”   “大嫂,你气着了?”   顾齐的气来得快,气消得也快。他擦完坐垫,人坐回位置上,再开窗透了会气,心情就渐渐平静了下来,见陆娇替他们生气了,他还关心起陆娇。   “大嫂,没必要为那种人动气,不划算,那玩意儿,以后我见一次赶一次,绝对不让她来污染大嫂你的眼睛。”   “还有,大嫂,你相信我大哥,我大哥确实不记得那女人,那事早过去八年了,而且当年我哥读高中很少去上课,他现在根本不记得几个高中同学。”   “小齐,我知道,我一直相信你大哥。”陆娇打断顾齐,偏头看着顾遇定定一声。   她先前问,也只是疑惑,顾遇为什么会对余慧丽一点印象没有。   但顾遇把事情一说,她就懂了。   当年对顾遇来说,最重要的事是,弄钱给二叔治病,再想法子报仇。   至于这仇最开始的根源是什么,他早不在意了。   只是,这仇没报成?   不对,以他的性格,没报成的仇他绝对不会忘了。   陆娇不禁再次看向顾遇:“余慧丽舅舅现在回来余暨成了局长?”   陆娇话问出来,顾遇就明白她猜到他先前报仇过了,她似乎格外懂他,了解他性格。   他也不打算在她面前隐藏自己暗黑的一面,他希望她能整个了解他。   他也能感觉到,她并不因此反感他,心里还为他在愤愤。   顾遇心里滚烫,他没瞒着她,把他当初做的事说了:   “我赚钱以后就找了人去查了他,发现他手里有一桩冤案,费了一点功夫,让那桩案子翻案了,他因为这被降职调到沥镇那边去了。”   “现在能回来还升了,应该是攀上谁了。”   顾遇对余慧丽没印象,对余慧丽那个舅舅印象却很深。   当初他进去待了一个星期。   那人可是天天找人过去招呼他。   要不是他能打,等不到孟舫找他大哥救,他已经断胳膊断腿一根了。   “不要紧,回去后我找人打听下怎么回事,后面的事情我能应付。”   怕陆娇担心,顾遇紧接着说了句。   他现在不是当初一穷二白的高中生了,想对付他没那么容易。   “嗯,”陆娇点了点头,心里却多少有些不放心,她不由琢磨起来,她能帮忙做点什么。   他们要在余暨立足,有这么大个敌人显然是不妙的。   但敌人总有敌人,想想法,也不是不能对付。   只是这个得撒钱出去打听了。   其实,要是孟舫大哥不出事,以他的身份,倒是能一直护着顾遇。   只是,孟舫大哥具体是哪一年出事的,她并不知道。   什么情况也不算清楚,只听说是孟舫大嫂那边的问题。   大人物出事,无外乎那几个原因了。   他们身处位置特殊,只要稍微提个醒,他们警醒了,或许能避祸。   只是,她要怎么去给人提醒呢?   不认识,贸然去做,不但不能交好,还会被厌恶......   现在问问顾遇?   不行。   这太敏感了,根本不合适。   “在想什么?”注意到陆娇垂着眼在出神,顾遇忍不住问道她。   自从余慧丽出现,车里气氛就一直不太好,顾遇不是很喜欢这样。   他希望她和他在一起开开心心的,不被无关人员影响。   他想了想道:   “饿了吗?早上顾齐多买的包子,锅贴还在保温盒里,要不拿出来吃点?还是去下一个休息点或者加油站买点吃的?”   这时候加油站不像后世那样多,几乎要开很久才能找到一个,不过这几年开车的人多起来,沿路的村镇也有人家做起停车休息的生意来。   陆娇听出来顾遇是想岔开话题了,车子里气氛也确实有些沉了,连顾齐都不怎么说话了,她不由笑了笑道:   “还真有点饿了,不过不用去休息点,早上顾齐买的锅贴挺好吃的,我吃点锅贴就行。”   “趁现在天色还早,我们早些赶路吧,这样晚上也能早点到。”   “嗯,行。”顾遇应一声,看雨没下了,这条马路也算平坦,他稍微提了提车速。   顾齐那边也把装锅贴的保温桶递过来了。   “大嫂,给,锅贴,这家确实好吃,不过我更喜欢吃这边的羊肉包子,我吃羊肉包子,这里面的锅贴就都归大嫂你了。”   “行啊,没问题!”陆娇知道顾齐这是想把她喜欢吃的让给她,她心里暖暖的,笑着应了。   不过打开保温桶后,她还是给一人强行分了一个。   吃着东西,气氛不知不觉缓和下来。   回程的路依然是三个人轮换着开,他们开得比较快,夜里十二点,他们到的小洋楼。   这时候叶小俊都该睡了,但大门从里面反锁了,没法子,他们还是打客厅电话把客厅电话把人给叫起来开了门。   电话很快就接通,叶小俊出来的速度也很快,陆娇本来以为会看见叶小俊睡眼惺忪的样子,没想到他很精神,活蹦乱跳的,来给他们开门,嗓门大得能扰邻,还是陆娇提醒了他,他才小声下来。   陆娇下了车,看他这么精神,不由问了句:“小俊,你还没睡吗?”   “啊,没有呢……”叶小俊抓了抓脑袋,眼神有些发虚的回了声。   这个年代没什么娱乐,电视停台时间都很早,大家睡得也早。   生物钟在那儿,十二点没睡算是很晚了,陆娇不禁道:   “这么晚了还没睡啊,是在等我们嘛?”   “啊,嗯,是啊,呵呵。”叶小俊又抓了下脑袋,干笑着应道。   他这样子,一看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陆娇奇怪的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和在拿东西的顾遇顾齐说一声,拎着包先进屋了。   到了客厅,陆娇也终于知道叶小俊刚才心虚什么了,他根本没睡觉,在客厅放碟片呢。   再一看,客厅的茶几上摆满了一盒盒录像带,各种的港片,欧美片。   “哟,小俊,我们不在的时候,你日子过得还挺潇洒啊。”   陆娇给气笑了,她过去捡起一盘,看了看,是一部警匪片。   这个时候港城那边警匪片正火热,内地各个录像厅也播得热。   但叶小俊才几岁啊,十三四岁,三观还没成型呢,看了这些学古惑仔怎么办啊?   “你别告诉我,我给你的钱你都拿来买这些碟片了!”   陆娇难得一副凶样子,她一手捏着那张录像带,一手做茶壶状叉腰,眼神也利起来。   陆娇上辈子管两个集团,她气势一拿出来,叶小俊看着顿时有些怕了,感觉比家里边丽芳发火还厉害。   他心里不由暗恼,先前他接到电话太激动他们回来了,他没想那么多直接跑出去了,也没收拾这个,他不由心虚解释:   “那个,这不是买的,是租的,我问录像店老板租的!”   “租的?叶小俊,你还跑录像厅去了!”   陆娇一听更火了,要知道现在的某些录像厅可并不正规,他们什么成人片子都放,里面不知道聚集了多少三四十岁心里各种花花肠的男人。   更甚至,一些暗地里不能见光的产业,也在这类录像厅里发生,可以想象的乱。   “叶小俊,你胆子肥了,欠收拾是不是!”   “我没有!”   叶小俊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他老早听一些同学说过录像厅里的见识了,他忍不住又回了句:   “再说去录像厅也没什么吧,我同学他们都去过了。”   “呵,跑录像厅怎么了?不得了,叶小俊同学现在能耐了啊,录像厅上面那几个未成年不能进的大字都不认识了是吧?来,让我看看,小俊同学能耐的耳朵有没有大起来。”   陆娇冷笑一声,就要过去揪叶小俊,现在边丽兰叶岺不在,她这个做姐姐的,必须管着弟弟。   叶小俊赶紧窜走,看见进门的顾遇顾齐,他不禁大叫了一声:“姐夫救我!”   “顾哥,你护我一回,当改口费,今后我都喊你姐夫!”叶小俊迅速窜到顾遇身后躲起来,再急急说道。   顾遇闻言,眸色微动,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边陆娇已经捏着录像带过来了。   正是安静的深夜,这么响亮一声,楼道里都有回声了,陆娇听得不禁有些脸热,也可能气急了,她更想抽叶小俊了。   “叶小俊,你别躲,我今天一定要和你好好捋捋,你几岁呀,就学人看录像带了。”   陆娇说着,就要伸手去把他扯过来,这时,顾遇拦住了她:“好了,太晚了,明天再教训他吧。”   “就是啊,娇娇姐,你赶路这么久,你不累吗?”   叶小俊看陆娇过来,急忙又跑了,他正躲在楼梯口的位置,闻言他立马应和一声,想起什么,他又赶紧道:   “对了,娇娇姐,小姨爹今天回来了。”   陆正海,他又来干什么?   昨天走的匆忙,她也没想到陆正海这么快还会上门,也没和叶小俊说陆正海和边丽兰离婚的事。   陆娇脸色一下冷下来,她停下脚,问道叶小俊:“他什么事?”   “不知道,他说回来找东西,他没带钥匙,我给他开的门,他都快把家给翻个底朝天啦,还去了你的房间。”   “不过我看到了,把他给喊出来了,妈妈说过的嘛,女孩子的房间不能随便进。”   进房间倒是无所谓,反正她走的时候,该带走的重要东西都随身带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哦,他问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去过他们的房间?”   “我和他说我们前天半夜回来的,太晚了,回来就睡了。”   “娇娇姐,你要给姨爹打个电话问问他丢了什么吗?我看他挺急的,我问他什么时候再回来他也没回我。”   “没事,不用管他。”   陆娇不怕他问,反正东西已经成灰了,他下次再来,她不介意说,她可以等他去地下了买几张烧给他。   “行了,太晚了,早点睡吧。”   陆娇说完,也没了和叶小俊计较的心情。上午惊心动魄一场死里逃生,再一场救人风波隔应,加赶路这么长时间,她现在只想躺床上睡一觉,更何况明天还得跑一上午,再赶回余暨去,这会儿早点洗漱休息才是紧要,打孩子什么的,后面有空有的是机会。   她扫一眼桌上的录像带,把手里的给扔过去,又冷睨他一眼道:   “叶小俊,这些明天自己去还掉,不然今后一年你别想从我这里拿一分钱零花钱。”   “对了,你今晚睡沙发,等下上来拿床被子。”   叶小俊现在的主要零花钱来源都是陆娇,一年不拿一分钱,简直锁住他的命脉,他嗷的一声:   “娇娇姐,我错了,我明天就去还掉!”   陆娇估摸着他不敢再耍心眼子了,又转身和顾遇和顾齐道:“太晚了,你们也早点歇息。”   顾齐正在忍不住看陆娇的家,他先前听孟舫猜测过他大嫂是海市大户,没想到人有这么漂亮一栋小洋楼,一瞬间他替自家大哥感到了巨大压力。   听到陆娇的话,他忙回道:“好的,大嫂,你也早点休息。”   “嗯,都早点休息。”陆娇应一声,和顾遇对望一眼,紧一下手上楼了。   她一上楼,顾齐立马凑近顾遇道:“哥,大嫂真的是大户啊,你得努力了,咱们还没有小洋房呢。”   “先前在车上你们还说快结婚,咱们那破院子当婚房有点不配大嫂吧?”   “......”   顾遇视线还落在陆娇上楼的方向,闻言,他眉心动了动:“你回去后留意下,有合适的买下来。”   “好勒,没问题!”顾齐立马愉快的应道。经过先前银行那件事,顾齐现在已经认定大嫂只能是陆娇了。   现在想想,要是那会儿大嫂没把电击棒给大哥,没提醒他们,他们今天估计就交代在那里了。   “姐夫。”   叶小俊这时候磨磨蹭蹭的摸过来了,他没见过顾齐,好奇的看了顾齐一眼:“这位哥是?”   顾齐倒是主动和他打了招呼:“你是大嫂的弟弟啊,我叫顾齐,你姐夫的弟弟,可以喊我齐哥,我重工的,有空带你去玩啊。”   “齐哥。”   叶小俊认哥从来都从善如流,他露出大白牙笑着喊一声,又看向顾遇。   “姐夫,有个好东西我想送给你,你能不能答应帮我一个小忙啊?”   “哈哈,小俊,你好客气,你都喊我哥姐夫了,有什么忙不能帮的啊。”   顾齐先前一直都是当弟弟的,这会儿看叶小俊蛮顺眼的,突然有了点想当哥的想法,闻言他立即笑道。   顾遇瞥了他一眼,问道叶小俊:“什么忙?”   “就是,那些录像带.......”   叶小俊心虚的支吾一声,他眼斜了斜,才慢慢说了实话:   “那些录像带其实不是我租的,是我遇到一个卖录像带的,拿身上所有零花买的。”   顾遇一听就懂了,这对他不算什么事,他便道:“我们家正好缺录像带,你花多少钱买的,卖给我吧。”   叶小俊一听,顿时大喜:“谢谢姐夫,发财啊!”   说完,他想到什么,又赶紧跑去沙发那,从角落掏出一盒他藏起来的录像带。   “姐夫,那些录像带一共二十五块,我手里这盒不收你钱,当送给你的谢礼。”   “卖录像带的老板和我说,这盒录像带关乎到男人的半身幸福,即将谈朋友的人最用得上!”   叶小俊说着,就把手里的录像带给了顾遇。   顾遇伸手接过,只见录像带封面上用黑笔写了几个大字“处男必看!”   顾遇一霎僵住,他面皮狠狠抽动了下,手里的东西像火烧一样,烧得他耳朵热气要冒出来,让他只想赶紧扔出去。   顾齐好奇的凑过来看一眼,他顿时喷笑出来:   “哈哈哈,哥,你确实蛮需要的!小俊这谢礼好,你录像带没买亏!”   顾遇:“.......” 第38章 出事   在郑城惊险, 近乎死里逃生,顾遇还为这事受了伤,但收获也是巨大的。   郑城那边的国债价格因为买进卖出比不上活期存款利率, 价格一直不高,和肥市那边一样, 他们都是用九十三的价格买进的。   更让人惊喜的是, 海市这边因为国库券流通起来了, 卖出价比陆娇他们走的那天还高了, 竟然有一百一十二的价格,复利算下来, 他们是真真切切把这笔快钱挣到了手。   不过有郑城那一趟凶险, 陆娇他们这回在海市兑换更谨慎小心, 他们一大早起来, 把整个海市国债交易场所跑完了,才把这一笔巨款给兑下来。   另外顾遇这边也接到了梁毅打来的电话, 和他说了说郑城那几个抢匪的情况。   昨天他们逃出来, 几个抢匪怕他们报警, 回去搜罗好钱财, 就迅速撤离了现场。   警察赶到的时候, 人已经逃了。   庆幸的是救护车及时赶到, 把那个受了惊吓羊水提前破了的孕妇给救了下来, 现场也没有出现别的伤亡。   之后郑城市局全城布控,搜罗, 在今天凌晨抓到了那伙人。   几个人是家族作案,他们手里的木仓是前段时间袭警得来, 那群人也不光是胆子大才敢做出抢银行的事。   他们中有人在化工厂上班,会配炸/药, 抓捕他们的时候,在他们分赃的老窝还搜出不少炸/药包,砍刀各种钢锯武器更是无数。   他们本来打算分赃好就各自逃的,但因为分赃不均的事一直僵着,闹到最后还动了手。   警方能提前发现他们,也是听到了他们内斗的枪响。   抓捕过程中,那群人还不死心的试图奋死反抗,他们身手了得,刺伤了两名警察,好在没有生命危险,那群人也在试图引爆.炸.药前被控制住。   这算一个好消息,要那群人逃出来了,陆娇他们还得担心会不会哪天不小心碰到,被报复的问题。   “我们要不要庆祝下,庆祝我们这波死里逃生,得挣一笔快钱?”   快钱赚到了,抢劫犯也全部被抓捕归案,po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Q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回小洋房的路上,陆娇像卸掉心里的大石,整个人放松下来,由里到外透着愉悦。   她今天穿得也漂亮,无袖的深绿色长裙,衬得她皮肤白得发光,昨晚回来睡了一个还算可以的觉,她脸上气色也极好,坐在光线有些暗的车里,皮肤依然瓷白细腻得仿佛蒙着一层珠光,饱满的唇更红艳艳,整个人清丽动人,妩媚多姿。   顾遇开着车,视线总控制不住往她身上瞟。   他瞥看一眼她唇边的醉人梨涡,笑起来,应道:“行啊,你想怎么庆祝?”   “庆祝啊?”   顾齐一听庆祝,一下来劲儿了:“海市这边比余暨好玩的可多了。”   “咱们出去嗨一趟,再去舞厅跳个舞?”   顾齐如今的两大爱好,尝试各种染色炸卷假发,再就是跳舞。   回海市了,他又把他的一头火红假发戴上了,早上叶小俊看到,一直哇哇的夸好酷,好帅。   还说等过两年他也得搞这么一头头发,然后成功把昨天没挨成的揪耳朵给挨了。   “跳舞啊?”   陆娇参加过很多酒会,不过她已经很久没跳过舞了,男人在那会儿,她们低调,有舞会的场所,跳的也不多,零星的几场,都是很美的回忆。   最让她不能忘的,还是她答应他求婚的那晚,他们跳的那一支。   偏轻柔的音乐,不算快的舞步,两个人相拥着,互相望着,踩着节拍。   跳着跳着,两个人便被彼此身体的温度,滚烫的视线,吸引着,从最先的唇角互啄,到后面深吻。   再后来,她舌头被搅得发疼,发麻,脑袋也缺氧发胀,晕乎乎的都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感觉很激情,刺激,也很疯。   第二天她醒来,床单都还是湿的......   “去跳舞没问题,不过咱们下午就要回去了,这回怕是跳不成了。”   发现自己又出神乱七八糟想了一通,陆娇脸一下烫起来,她慌忙回神身体坐直,再手去挨了挨脸道。   这是昨天他们就确定好的,今天把国库券兑出来,下午就回余暨。   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时间可以玩,顾遇那边一堆的事不说了,陆娇事情也不少,那批家具已经到余暨了,叶岺昨天就去家具店那边忙上了。   林岚那边也打电话呼她了,说那边同意价格可以再商量的事,但村委那边希望和她当面谈这事,她自己也需要去看看那个厂房。   “下次吧,下次来海市,我请你们去跳,今天我们找个好饭店吃顿好的算庆祝了。”陆娇想了想道。心里却多少有些遗憾,这辈子,她还没和顾遇跳过舞呢。   “回余暨跳吧。”顾遇注意到陆娇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他道。   海市这边舞厅他不太了解,正规场所肯定有,但陆娇生得太好了,到舞厅那么一蹦一跳,哪怕随便扭个腰,估计都能招惹不少视线,别的还好,就怕遇到那种自以为是天的公子哥。   余暨那边,他现在虽然还算不上多厉害,但报出名字,也没几个敢惹了,更何况还有个孟舫在。   “我手里有一家专门给下面人玩的舞厅,现在在装修,等过几天重新开业了带你去玩。”   “对,嗨了跳那边装修好,到时候肯定很热闹,到时候大嫂我们一起去玩儿!”后面顾齐也接话道。   他先前完全忘了下午就要回去了,不过也没办法,余暨那边,他舫哥一个人顶不了太久。   陆娇早知道顾遇有个舞厅了,但这人这几天没说,她也没问,闻言,她作惊讶一声:“你还有个舞厅啊。”又笑起来:   “行啊,到时候去你那边跳!”   说话的功夫小洋楼已经到了,陆娇回来了,叶小俊明显安分下来,他们到家的时候,他也回来了,正好跟着一块儿去吃午饭。   海市这边餐馆很多,他们就近找了一家环境好,里面人气也相对旺的饭店,进去点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海市菜色和余暨风味相差不大,大家都吃得来。   叶小俊这两天全靠顾遇安排的那个人给送饭吃,吃的不算差,但绝对没有这样好的伙食,加上小伙子正是长身体吃得多的年纪,看到这一大桌子菜眼睛都亮了,光一道茭白响油鳝丝他就干了两碗饭,吃了个肚皮圆圆。   他一个人边吃边赞叹那菜味道多好,那肉多香,陆娇他们就像在看吃播吃饭,倒都吃了个尽兴。   午饭吃过,陆娇让顾遇载着她去了一趟大商场,给家里人买些礼物带回去,这是她上辈子就养成的习惯,不管去哪儿出差,回家不空手。   东西买好,一行人回小洋楼简单收拾过就出发回余暨了。   来的时候三个人,回去的时候四个人,更热闹了。   顾齐和叶小俊两个人相差好几岁,却一点不存在年龄代沟,坐在后座叽叽喳喳的,一会儿讨论头发,一会讨论警匪大片,话题多得不行。   顾遇和陆娇就坐在前排听他们聊,偶尔相视一眼,虽然耳边吵吵的,习惯了也觉得挺有意思。   回程开得不慢,天放晴,也没出什么岔子,不过路程在那里,到余暨的时候也差不多傍晚了。   陆娇估计叶岺已经回家,得知顾遇他们要回去看趟二婶,她干脆决定先回家属院,家具店这边的情况明天再过来也是一样,不差那么会儿。   傍晚六点多到的家属院,正是饭点的时候,顾遇前几天为陆娇的事才冒昧上门打扰过,这次怎么也不好再随意,就和陆娇说等过两天空了,白天上门去拜访边丽兰他们,车子也没开进去,直接在家属院外面门口停的车。   陆娇去的时候东西不多,回来却是好几大包东西,有她给家里买的,也有一些边丽兰买来没用过不想要就没带走的包。   都是些老花包,陆娇拿回来打算给边丽芳去买菜用。   “拿得了吗?”顾遇帮她把东西拿下车,看叶小俊背着两包,拎着两包,陆娇也背上也背着,还有个箱子,不禁担心道。   “要不我送你们上去。”虽然冒昧上门有些失礼,但让陆娇一个人拎这么多东西走回去,他心里更不舒服。   “不用,我拿得了,不是多重的东西,也挺晚了,你们不是还要回去看二婶吗,早些回去吧。”   陆娇倒是无所谓冒昧不冒昧,好不好解释的问题,主要是看天晚了,顾遇他们先前还给二婶那边通了电话,说会回去,那肯定早点回去免得二婶等好。   要跟着她上楼,耽搁一盅茶的时间是必不可少的。   “对了,这个你给二婶,这是我给她买的纱巾,这里九月了,马上就能用上了,看她喜不喜欢。”   陆娇说着,拉开她手边的一个手提袋,把包装得精美的一个小袋子给了顾遇。   顾遇微怔,看着递到手边的东西,他慢慢接过。   “你还给婶娘也买了东西?”   顾遇知道陆娇下午去商场是为了给家里买礼物,他也算第一次见识到了陆娇的购买力,看到喜欢的东西,都是直接分颜色好几份的买。   他很喜欢看陆娇买东西的样子,那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闪着神采的样子实在迷人,甚至她选东西也很有品味,很多他看着都喜欢。   就像她给他大哥叶岺买的那堆东西,他都很喜欢。   但他没想到她竟然给婶娘也买了东西。   “那当然啊!”   陆娇理所应当的笑着道,又从袋子里掏出两份包装过的东西。   “呐,这是给你的,这是给小齐的。”   顾齐就在边上,陆娇直接把他那份给了他。   这下顾齐也愣住了,愣住之后是惊喜:“大嫂,我也有啊?”   “谢谢大嫂,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   陆娇买东西的时候,只顾遇一个人陪着,顾齐陪叶小俊去外面广场上套圈了,他不知道陆娇买的是什么,但一个那么漂亮的盒子,顾齐一下喜欢上了,他手指抠了抠包装袋上面的彩带,想拆开又不好意思,脸上眉飞色舞的,就是高兴。   陆娇就喜欢看人收到礼物欢喜的样子,她也很开心:“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意思一下,留个纪念,你们喜欢就好。”   陆娇说着,又眨眨眼,笑看向顾遇:   “还要谢谢顾老板这回带我发财,我才有钱买礼物啊。”   国库券换回来,大家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顾遇就把陆娇该分的那份钱给了她。   她打开袋子看了,多了。   问过顾遇,顾遇说是当借了十万的本钱给她。还说是她应得的,要不是她那把电击棍,他们估计都逃不出来。   陆娇正是用钱的时间,那批机器钱花了她一半多存款,回来还要付厂房钱,要是家具店这边不顺利,还需要资金周转做引流什么的,后面装修厂房店面都需要钱。   她也就没和他客气,把钱给收下了。   “时间不早啦,你们也早些回去,免得二婶等的,走啦,明后天小院那边见了。”   天边已经暗下来,门口路灯都亮了,先前和家里打电话说过他们今天会回的事,怕边丽芳他们在家着急,陆娇没耽搁,她简单又和他们说了两句,就拿了箱子和叶小俊进去家属院了。   顾遇和顾齐目送他们进去的。   等人走进去看不到人影了,两人也没马上回车上,顾齐迫不及待马上给拆了袋子,是一个棕红色的真皮钱夹。   顾齐平时不买奢侈品,也没有什么品牌概念,但他一眼就喜欢上了那个钱夹,摸着钱夹上面那个银色标标,觉得好酷,感觉以后掏钱都会变霸气很多。   “我正好没钱夹子,老早就想学那些个大老板,弄个钱夹揣兜里了,大嫂眼光真好,这个我太喜欢了。”   顾齐欣喜说一句,想起什么他又看向顾遇:   “哥,你动作快些,我这两天就去给你找小洋楼,你争取明年,不,今年,今年把我大嫂娶进门啊。”   顾遇这会儿没空理他,他正在看手里陆娇给他的礼物,这个盒子,陆娇买东西的时候,他没见过,可能是她后面让他帮忙去车上拿东西的时候去买的。   方方正正的一个小盒子,不像是给叶岺买的那些衣裳鞋子,是什么呢。   顾遇小心捧着手里的礼物盒,心情比他十八岁那年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辆货车还要激动,还忐忑。   顾遇紧抿一下唇,回了驾驶位去坐着,他捧着盒子又看了会儿,才动手小心翼翼拆开了上面的包装纸。   里面是个精美一看就很贵重的盒子,有张爱心形状的粉色纸贴上面,纸上写着娟秀好看的两排字——顾老板,发财呀,礼物轻情意重呀。   顾遇看到那两行字,唇角不觉勾起来,眼里眸光柔和下来,有了笑意,他打开盒子,里面是条皮带。   款式相对简单,没有什么特别的花纹,只扣头比较别致,不是自动扣的,环形的扣头,皮质柔软厚实,一眼看就很上档次。   里面也放了张纸,同样娟秀漂亮的字写着——听说腰带是束缚,是绑住,顾老板你可别怕呀,后面画了个笑脸。   束缚,绑住.....她想把他绑住吗?   绑在她身边?   顾遇突然笑起来,眼前浮现出她看着这皮带写字时的笑颜,心一下柔成了一团,他不禁低哼了声:“我怕?”   巴不得呢!   顾遇摸着皮带,他突然觉得,他一点也不羡慕叶岺能收到那么多她买的东西了。   以后他的东西,都让她给买。   他给钱。   让她每天买买买。   “大哥,嫂子送了你什么啊?”   顾遇拿着皮带出神的功夫,顾齐开了副驾驶这边的门,一边要坐进来,一边问,视线刚看向顾遇的手,就见他防贼一样,立马把盒子阖上了,还冷瞥向他道:   “你坐后面,今后我的副驾驶位都要空出来。”   ??   “副驾驶位空出来干嘛?”   顾齐一脸不解,等他若有若无闻到副驾驶位留下的一股清香,他一顿,忽然脸色古怪的看了一眼顾遇。   “不会吧,大哥,就因为大嫂坐了这个位置,今后这个位置你就准备留给她了?”   顾遇没吭声,他拿过先前的包装纸准备把盒子重新包回去,但他脸上的神情分明在告诉顾齐,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顾齐像第一天认识一样,把他大哥看了又看,他心里倒没觉得生气,就感觉,挺有意思的。   他大哥谁呀,余暨第一狠人,这个名头不是随便传传的,是那几年他拿拳头和人硬打,硬拼,打出来的。   他们运输队能立足在余暨,自己组建的工程队还能在袁家人手里撕出一碗饭吃,除了有孟舫的关系,顾遇这个余暨第一狠人的名头也是其中关键。   但就这么个狠人,这才几天啊,被他大嫂给收服了。先前车上那个余慧丽,还没发生什么呢,他先着急和大嫂解释起来。   再就是现在,可真行,大嫂坐过的位置都要留着了......   “大哥,你以后不会就是癞子说的那个耙耳朵吧?”顾齐忍不住看着顾遇说句。   癞子是工地上的,人瘦小个子,却很厉害,是他们的施工员,四川人,经常说他们那边大半男人都耙耳朵,怕老婆。   顾齐话说出来,顾遇便掀掀眼皮看了他一眼。   淡淡的一眼,却让顾齐心里发虚,他抬手摸摸头,讪讪说一句:“我什么都没说。”   很快,他身子从副驾驶退出去,关上车门,去了后面,刚关上车门,屁股坐到位置上,他想到什么,又道:   “不对啊,大哥,这车是舫哥的啊,你想留着也没用啊。”   顾遇把手里包装盒包好了,才启唇说了句:“我准备找舫子把这车买下来。”   孟舫爱车如命,先前陆娇想救他们,特地开车去撞了那些抢匪的摩托车,车子前头碰出些划痕,陆娇后面说了好几次抱歉,她出维修的钱。   早上还打算把车开去修理厂看看,他给拦住了,他那会儿就打算把这车买下来了。   他觉得这辆车有属于他们的记忆,连那点划痕都是记忆,他不打算修。   “你打算把这车买下来?大哥,你知道这车舫哥一共花了多少钱吗?”   顾齐又惊住了,在他印象里,顾遇除了投钱做项目,花过最大的一笔钱就是买文化路上那栋小院加店面,但当时买也便宜,总共才两万多点。   结果他现在要买车?还一次要买个全部弄好六十多万的车?   是谁说,车能开就好的!   顾遇扭头淡瞥一眼顾齐,觉得他大惊小怪。   “我又不是买不起,换辆车不好吗?”   “不,没有不好!完全没有,咱们早该换车了!”   “所以,大哥你是打算买舫哥的车,我们那辆小桑才没开回来,放在海市修吗?”   “这样挺好的,大哥,咱们把小桑修好直接卖出去吧,以后开这辆车出去也有面子。”   顾齐老早就不想开那辆破小桑了,有时候会熄火,他经常半道上修车弄打火,麻烦死了,他赶紧道。   顾遇这会儿已经发动车准备回去了,闻言他头也没回的回道顾齐:   “不是,这辆车我买来我自己开的,那辆小桑不卖,它以后是你一个人的了,过两天你跟车去海市自己开回来。”   “你要是想开新车也行,自己拿钱买,你这些年攒的也不少,买辆车足够了。”   “......”   “大哥,”顾齐想说什么,这时,置物柜里的大哥大响了,顾遇打开置物柜拿出来接通。   是孟舫。   电话刚接通,他就问道顾遇:“遇子,你在哪儿?”   孟舫的声音有些沉,透着疲惫,这是以往很少有的。   顾遇眉头紧一下:“刚回来,出什么事了?”   孟舫那边出其意料的沉默了许久,他道:“遇子,我想退股,我需要二百万。”   退股。   顾遇和孟舫,十四岁就认识,顾遇救过孟舫的命,孟舫也救过顾遇的命,从顾遇做事业起,孟舫就拿出了所有身家支持顾遇,他们最穷的时候,孟舫还从他侄子手里去骗零花钱出来周转给员工发工资。   他们做到如今,不算很有成就,但也不差了,而且不管是运输队还是工程公司那边,都势头正好,这个关头,孟舫突然说要退股。   顾遇脸色微变,他紧了紧手里的电话:“出了什么事?”   “算了,电话说不清楚,你在哪儿,等我过来说。”   那边,孟舫默片刻,最终报了个地址。   “知道了,等我过来,二十分钟到。”顾遇听完地址,说一声,撂了电话,迅速发动了车。 第39章 夜会   “娇娇姐, 小俊,你们回来了!”   陆娇和叶小俊拎着大包小包走进家属院,家属楼每家每户都飘出了饭菜香, 正是吃饭的时候,陆娇和叶小俊一路没碰着什么人到了家。   叶小俊离家几天多少还是有些想了, 人还没到家呢, 楼道口就在喊了:“爸妈, 大哥, 妮妮,我们回来啦!我叶小俊大海市玩了一圈回来啦!”   叶家这会儿正吃晚饭, 这几天家里少了叶小俊这个小话痨王, 都不太习惯。   叶妮更不习惯, 她都习惯晚上和陆娇一起看书聊天, 一起睡了,陆娇突然回海市, 她一点不适应, 加上最近家里事情多, 气氛也不好, 她更难受了。   每天去吴婆婆那学裁缝她都没精神, 晚上回到房间书也不想看, 中午回来吃饭听到说陆娇他们今天回来, 她早早就从吴婆婆那儿回来了。   听到声音,她赶紧放下碗跑出去了, 见陆娇手里东西多,她忙上去接了过来。   陆娇给了她轻省的两包, 又笑回道她:“嗯,回来啦, 还给你们带了礼物,等会儿看看喜欢不喜欢。”   “对,我娇娇姐这次又给买了好多好多礼物!全家都有!”叶小俊跟在身后,应和道。   “你怎么不说说你娇娇姐又为你们花了多少钱?”   这时候,边丽芳和叶军山也出来了,一看陆娇背着的大包小包,再听到叶小俊这话,边丽芳立马没好气的睖他一眼。   她过去伸手接了陆娇背上那包,再一拎那个重量,再看一眼陆娇手里的大大小小的礼品袋子盒子,她心疼得心都抽抽了,她轻吸了口气,还是忍不住,她出声数落陆娇道:   “你怎么老不听话呢,和你说过了,家里什么都有,哪里有东西缺了......你下次再乱买,我都直接把你扣家里了。”   “你弟那就是个邋遢鬼,也不爱收拾,给他再多好东西都糟蹋,两天就没了。”   “还有妮妮上学,见天他们一中校服穿着,不需要买衣裳,也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首饰,读书就读书,折腾那些做什么,还有,我和你姨爹.......”   边丽芳节省惯了,花一分钱都心疼,说起这些来,话没完没了,陆娇赶紧打断她:   “大姨,没买多少,有些是家里带过来的!”   “给妮妮买的都是书居多,小俊那儿我也给买的书。”   “大姨你这儿就一条纱巾,再给姨爹买了个钱夹子,你上次不是说姨爹掉钱了嘛?这次有了钱夹肯定不会掉了。”   陆娇买礼物,每次都买到大家心坎上,偏偏还是边丽芳听了都觉得应该买的,她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道:“花了多少,我给你。”   陆娇就笑,“我天天在家白吃白喝,买点东西还问你拿钱啊,我不要勒。”   “诶,我大哥呢?”陆娇说着,发现叶岺不在家,她不由问道。   “还没回来?”   提到叶岺,边丽芳和叶军山两个人神情忽然有些怪,边丽芳看了眼叶军山,叶军山顿了瞬,出声道:   “他打电话说今晚不回来,你们不是要搬出去住?他找到房子了,今晚在那边收拾着。”   “哦,这样啊。”陆娇应一声,估摸着叶岺在忙家具店那边的事了。   她和叶岺最近的通话是昨天早上了,叶岺和她说货到了,已经在整理的事。   她那会儿不确定今天能不能回来,也没说,再中午打电话,他也不在家,大哥现在估计还不知道她回来了。   但天这么晚了,她也没车过去,只能明天再去找了。   “你们两吃饭了没啊?”   东西都放下了,也不着急拆,边丽芳看着吃到一半儿的饭,忙问道陆娇。   “中午打电话,你说坐顾三剩公司的货车回来,大概很晚才到,我给你们留了菜,我现在去热。”   提到吃饭的事,叶小俊最积极,他看一眼桌上,有两个肉菜,立马道:“就车上吃了点保温壶带的饭,没吃饱呢,饿坏了,妈妈你快点啊!”   边丽芳一听就心疼了:“吃的冷饭啊,等着,我马上就好。”   “......”陆娇瞥了叶小俊一眼,到底顾及他小少年的颜面,没说什么。   边丽芳的马上,是真的马上,她开火五分钟,菜就热好了。   饭再饭锅里,还热着,很快大家又开始吃饭。   边丽芳把叶小俊的话听进去了,以为陆娇就在车上吃了点剩菜冷饭,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儿给陆娇夹菜夹肉。   “多吃点儿啊,这几天回海市都瘦了,所以我就不放心你们两个小的回去,下次要学校或者画画老师那儿再有什么事,让你们姨爹陪你回去。”   陆娇这次回海市用的是搭顾遇运输队车子回学校拿毕业证的借口。   在大人眼里,两个小的都是照顾不好自己的,陆娇也不好说什么。   她不能说保温壶的饭菜是顾遇特地请大师傅另外烧的,花了叶家以前一个月的菜钱,也不能说,叶小俊吃了好多,两个保温桶的饭都被他干光了,最后剩了点菜汤都被他倒去喝了,他们这几天其实都有点长肉迹象。   她只能点头,然后闷头吃。   吃过饭,再各自洗漱好,时间也不早了,边丽芳明天又是早早班,需要早点休息,陆娇把礼物拿出来给大家分了,就和叶妮回屋了。   “妮妮,给你,真正的礼物。”   回到房间,陆娇把先前没拿出来的那枚带粉钻的草莓发夹给了叶妮。   她知道叶妮最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所以书的礼物是假,这个才是真的。   花了不少钱,要被边丽芳知道要心痛死。   “给我的!娇娇姐,你真的是太好了!”   叶妮低头看着手心里,在屋里不算明亮的灯下却依然亮闪闪的宝贝,她眼一霎亮起来,惊喜道,太激动了,她忍不住一把抱住了陆娇。   抱着抱着,她又不舍的道:“娇娇姐,我一点都舍不得你搬出去。”   叶妮声音低落明显,还有些带哭音,陆娇赶紧哄她   :   “我搬出去住又不是不回来了,有空还会回来看你,陪你的呀。”   叶妮却想了想,摇摇头说:“那还是先不回来,自从蔡婆被抓了,家属院更热闹了,所以大哥才着急把那边房子整理出来,想早点搬出去。”   叶妮说到这儿,又忍不住咬牙愤愤:   “那个蔡婆子真该死,那么坏,要不是她唆使傻子,家属院现在不会那么多风言风语的,他们家还有脸上门来求,来闹,希望这次给她判死刑才好呢!”   这是陆娇第三次听到蔡婆这个名字了,这次还和傻子扯上了关系,这事有她的参与?   陆娇皱了皱眉:“这事关蔡婆子什么事?她唆使了傻子?”   “哦,对,娇娇姐你还不知道。”   叶妮这才想起他们还没告诉陆娇蔡婆的事,她赶紧擦把眼,给陆娇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说了。   原来那个傻子被带进派出所不过一晚上,他就怕了。   他怕黑,怕看守所里那肃重安静的氛围,更怕一个人待着还被拷着手铐,第二天下午,派出所那边打算把他强制移送精神病院的时候,他突然发狂了,一边跑一边砸东西吼叫。   嘴里还嚷嚷着,他不要漂亮媳妇儿了,他要回家。   蔡婆骗人。   蔡婆说的介绍漂亮媳妇儿是骗人的。   派出所的人本来就需要排除傻子有没有被人唆使犯罪的嫌疑,听到这话,他们当即开车过来把蔡婆带走了调查。   傻子被派出所的人带走,蔡婆本来就在家担惊受怕着,第二天直接吓病在了床上,派出所的人一去,她就什么都招了。   原来那天她和边丽芳吵过架以后,回去后就很生气,觉得边丽芳害得她没脸,第二天早上,她去小南门那边买菜,还撞见陆娇上了一辆豪车。   蔡婆因为忌惮边丽芳抢生意的关系,她把叶家和边丽芳的情况都摸了个清楚,他们家有些什么亲戚她更清楚。   陆娇上的车总不会是他们亲戚的,她再绕远了看,就看到顾遇那张脸了。   她一下就认定,边丽芳抢了她生意。   最关键是,要这婚事成了,以常庆方那个性子,一定会大肆宣扬边丽芳做的媒多好了,那以后麻纺厂男男女女之间的事估计没她什么事儿了。   她心里越想越气,越想越恨,她琢磨着要做点什么让这门亲事成不了才行。   她买菜的路上一直琢磨着,回来恰好看到躲在巷子里在玩泥巴蛋的傻子。   傻子是特地躲叶小俊他们才跑出来的,蔡婆看左右没人,再想到傻子的那点爱好,她心里忽然生出一个毒计,她要用傻子毁了陆娇的名声,让这门亲成不了。   她就过去问傻子,问他想不想要对象。   傻子不懂对象是什么,没理她。   她赶紧换了一种说法,漂亮媳妇儿,还说漂亮媳妇儿的咪咪更漂亮,他要去扒了衣裳看一眼,以后都能看见了。   傻子一听,眼睛就亮了。   之后他就听蔡婆的,想法子躲过了叶小俊他们,在家属院等陆娇出现了。   也是太巧,陆娇恰巧去打那么一通电话,就被刚躲开叶小俊的傻子看见了。   “蔡婆被带走后,她家里人一直上门来求,希望娇娇姐你去销案,不告他们。”   “然后现在家属院分成了好几拨,一拨希望我们看在蔡婆年纪大,拿点赔偿就去把案子消了,一拨希望不放,这样傻子才不会再出来祸害人,另外的,就还是说那些乱起八糟的。”   “爸妈都气死了,这几天妈天天和那些人吵,爸为了这事,去厂里找了好些遍领导,领导出面警告了蔡婆家里那边,他们才没敢再上门来。”   叶妮说起这些事,就忍不住怨,很少生气的姑娘,这会儿气得脸都鼓起来。   “这些人真的坏,也讨厌,现在就希望蔡婆的事早点判下来,让那些人赶紧闭嘴才好。”   陆娇没想到傻子的事还有后续,这事大哥也没告诉她,刚才回来,大姨姨爹也没说,估计也是找不到机会,不好提。   甚至,可能大姨还在自责这事,觉得都是她害的她……难张口。   难怪先前问起大哥,大姨和姨爹都怪怪的,但这事,和大姨又有什么关系,想要害人的人,不管怎么样,她都能找到理由。   “妮妮,这些天,家属院那些人是不是也问你更多难听的话了?”   陆娇回神,问道叶妮,对蔡婆她不是很在意,反正法律会判她的,她只在意,这事对家里的影响。   “嗯…”叶妮犹豫了下,垂下头说道。   “不过妈有告诉我,让我不去管她们的话,要实在听不下去,就骂回去。”   陆娇闻言沉默,好一会儿,她道:“妮妮,明天你和我们一起搬市中心那边去。”   家属院是非多,有闲言碎语没办法避免,这个不是你有多少钱能解决的事,那只能搬家了。   她现在还做不到劝大姨姨爹一起搬,只能先把两个小的弄出去,远离这个是非地。   不然长期处在这个环境里,被压抑久了,也会出问题的。   “我也一起吗?”   叶妮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她脸上出现惊喜:“娇娇姐,你是说,让我也跟着一起搬过去吗?”   陆娇看着叶妮脸上放出的激动神采,她笑起来:“是啊,你愿意吗?”   “愿意啊,我肯定愿意啊!”叶妮狂点头,随即,她又迟疑:“就是爸妈那儿?”   “没事儿,大姨姨爹那儿我去说。”陆娇安抚她道。   虽然现在让叶妮和叶小俊过去小店那边住,她开店的事肯定就瞒不住了,但只要大哥那边不爆出来,就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这个事,还要和两个小的打好招呼,免得说漏嘴了。   “妮妮......”   陆娇正要说,这时,她放床边小包包里的传呼机响了。   这么晚了,谁会发消息?   陆娇心里纳闷,打开包把传呼机拿了出来,上面是些字符。   这个时候的传呼机还没有汉显的,想说什么都是传呼台那边用字符发过来,陆娇对这个东西还记得一些简单的,太复杂的就得翻本子了。   好在这条内容不算复杂,是顾遇发来的,就一句话:我在厂门口,小俊陪你来。   这个时候了,顾遇突然要见她,出什么事了?   陆娇盯着传呼机上的内容,神色微凝,很快,她把传呼机塞回包里,从里面拿出电击棒,和叶妮道:   “妮妮,我得出去厂门口一下,你帮我留意下家里。”   “娇娇姐,你去厂门口干嘛?这么晚了。”   这会儿都九点多快十点了,除了上中班的,大部分都差不多睡了,陆娇先前才出过事,叶妮不免有些担心。   “晚上我们回来的时候有点东西落人车上了,你姐,”陆娇上辈子说惯你姐夫三个字,差点漏嘴,她停顿一瞬:   “你顾遇哥给送来了,我去拿下,很快回来,不会有事。”   “哦哦,好。”听到是顾遇,叶妮就懂了,她没再拦着,反正是知道的人,就不用担心。   “娇娇姐,我知道了,那你去吧,要不要叫小俊出来陪你去?”   “不用,等下吵到姨爹他们就不好了。”   叶军山他们才回屋没多久,肯定没睡的,陆娇想到这儿,又和叶妮讲:   “妮妮,你帮我掩护下。”   “嗯,好。”   怕吵到叶军山他们,也不想耽搁时间,陆娇也没换衣裳,米色小花睡裙外面套了件白衬衫就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晚上九十点钟的家属院,已经逐渐没有了拖拉凳子,或者谁家还高声放着电视的声音,安静下来,走出家属楼,抬头能见天空零星几颗星子,靠近厂房的地方能听见麻纺厂那边机器运作的响声。   陆娇疾步走出家属院,就看见了顾遇,他还穿着白天的那身,白色短袖和长裤,人靠在车前,昏黄的路灯灯光将他高挺的身影拉得老长。   像若有所感,他抬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夜里,他冷峻的五官倒越发深邃分明,对上他漆色的黑眸,陆娇竟没来由的紧张了下。   “你来了,小俊没跟你一起?”   顾遇大步走向陆娇,朝她身后看一眼,没看到叶小俊人,他眉心紧一下,问道。   他本来想直接进家属院找她的,但麻纺厂三班倒,这个点儿有上中班的陆续出门,大晚上的,要是被撞见了,对她名声不好。他只能留传呼让她把叶小俊带上。   “这么点儿路又不会出事,没必要带上他,何况我有这个。”   陆娇知道顾遇担心什么,抬手朝顾遇样了样手里的电棍棒。   顾遇用过这东西,知道它的威力,他看着这个,神色稍微松了松:“那也要注意着些。”   “嗯,我知道的,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啊?出什么事了?”   陆娇知道顾遇,要没有什么急事,他不会大晚上的要求见她,她才完全不敢耽搁,赶紧出来了,她不由去看他,发现他眼里有淡淡的血丝,身上若有似无传出一股烟味儿和酒味儿。   他还喝酒了?是刚回来就去参加了什么应酬?   陆娇皱了皱鼻。   “嗯。”   顾遇点了点头,顿一瞬,他看向陆娇道:“我恐怕要离开余暨,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   陆娇对顾遇现在事业具体的发展不算很知道,她不由问了声:“是打算去做什么吗?”   顾遇低眸迟疑了瞬,还是选择告诉她:“去倒国库券,你不是说新开了很多地方吗?渝城,汉城,疆城那些地方,我想去试试。”   陆娇脸色微变,她眉心一点点蹙紧,“你很缺钱?出了什么事了。”   都说到这上面了,顾遇也不再瞒她,“孟舫那边出了点情况。”   “孟舫?”陆娇手心倏地一紧:“他出什么事了?需要很多钱?”   是那件事吗?他哥?   这么快就发生了?   陆娇心里忽然不安。   她记得男人说过,当初就是孟舫哥出事了,袁家才打算趁机把他们整死,用来震慑后面那些想和袁家分杯羹的人。   她竟然没来得及提醒,那边已经出事?这么早?   陆娇攥紧手,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余慧丽和他舅舅那还没解决,这时候要是孟舫哥一倒,再对上袁家......   她要怎么做。   避退余暨?   趁现在一切还没开始?   不,每个地方都有地头蛇,相较余暨,她在最开始的时候在这边呆了近七年,她更清楚它的政策和发展,换地方,哪怕是海市,都只会更难。   她得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万一还有救呢?   “孟舫家,不简单吧?我看他的派头不像是寻常人家,是他需要很多钱,还是他家里?”   “你猜出来了?”   顾遇知道陆娇聪慧敏锐,不然她不会发现国库券的情况,更不会想到做事业,但她敏锐到这个程度,他还是感到惊讶。   “能说吗?”   陆娇问完,又觉得不好,毕竟这不是顾遇自己的事情,关乎到孟舫,他们还没结婚,他真不定会告诉她,陆娇抿抿唇,又改了改话。   “或者说,他家里的事用钱能解决吗?”   “能。”   顾遇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事现在不算严重,用钱可以解决。”   顾遇说完,犹豫了下,他看向陆娇:“具体的事情,关乎到孟舫家里的一些隐秘,没有他同意,我不太方便透露,就算要说,也要等到这件事结束.......”   “我明白。”陆娇打断顾遇,仰头望向他,对上他微带不安的视线。   “我知道你,我不会在意这个,我只在意这件事能不能好好解决,对你有没有影响。”   “顾遇,我不想你出事。”   她来余暨,就是希望他能避开大难,他真的不能,也不可以出事。   陆娇发现,自己还是太慢了。   但凡她现在在余暨稍微站稳一点,也不会消息凝滞,一切被动。   变强。   她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要加速的去变强。   “你去吧,我支持你,只是经过郑城的事,你也清楚做这个有多危险了,一定要一切小心。”   陆娇低头踢一脚脚下的小石子,最终,她轻沉沉息,和顾遇道。   “还有,海市那边也是,那边虽然上面有心大力搞金融,但目前肯定有反对声音的,你要是要兑换的话,一定要分批分量的去弄,不要被注意到,这个年头,太出风头总是不好的,枪打出头鸟。”   陆娇说着,垂眸看一眼手里的电击棒,又抓过他的手把东西塞进了他手里。   “这个你知道怎么用,一定要随身带着,要是去的地方远了,睡觉这些都最好警醒,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记着......”   陆娇停顿一瞬,她梗了哽喉咙:“一定要记得保命要紧。”   “我想要你活着,别的我都不在乎,自己的命最重要。”   陆娇说这话的时候,她头一直低着,她揪紧手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没有异样。   她只想让他活着,重生回来,她那么着急的来找他,所盼的无非是他这辈子能安稳到老而已。   可以穷点,她甚至可以养他,只希望他能长命活到九十九。   “陆娇娇。”   顾遇低眸深看着她,喊她一声,在她应的时候,他伸手捧起了她的脸,果然看到一双泛红的眼。   她着急下来,洗过的头并没有梳,这会儿已经干了,估计路上还小跑过,稍微有些乱,有发丝粘在她眼泪打湿的脸上,眼角,她眼睛很美,三月里的桃花瓣一样,哭得时候更惹人,眼里蒙着水汽,但顾遇看着,只感觉心揪紧的疼。   “我会注意安全,毫发无损的回来。”   顾遇手糙,茧厚,她皮肤太嫩太薄,他没给她擦泪,只抬手给她捋了捋粘在脸上,眼角的发丝,盯着她的眼,郑重道。   夜里他的嗓音更低,带着微微的哑,里面的认真和温柔却让人轻易听出来。   “等我回来给你过生日。”   顾遇说完,就松开了她的脸,他指腹捻一下先前替她顺发沾到的泪,微微颤了颤,须臾,他又低眸笑看向她:   “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一天三顿不停给你打传呼机,只要你不嫌烦。”   “我肯定不嫌烦,你别心疼话费就是。”陆娇知道顾遇不想她哭,在故意轻松,她抬手擦一把泪,道。   “好,不心疼,每天给你打。”顾遇凝着她,认真应下。   “嗯,你记得就行,那你什么时候走?打算先去哪儿?这会儿吗?就你一个人?”陆娇知道,他这么晚选择来见她一面,肯定是着急走的,她不想耽误他时间,又抓紧问了他。   “嗯,今晚就走,打算先去汉城那边看看,后面再看情况跑。”   “我和小齐两个去,他在家,等下我开车过去接他,余暨这边事情暂时交给孟舫,你要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他,不过他最近不在车行,晚些我把他号码发你呼机上。”   “行,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我这边,我这儿不会有什么问题,主要是你和小齐,虽然常年在外面跑的,但你知道的,快钱这个东西,它总是不一样一些......”   陆娇剩下的话没说了,不吉利,要是可以,她甚至想劝顾遇不要去挣这个钱。   但她也知道,他要是拿得出那一笔钱,他不可能带着顾齐去冒这个险,而他也不可能放任孟舫那边不管,她只能盼他平安。   “好,我知道。”   顾遇应下,他知道陆娇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一直来他也是这么做的。   但孟舫要的数目太大了,他手里短时间实在凑不够。   他大哥那边也等不起。   “我尽快弄好回来,一定能赶上你生日。”   “好,你记得!”   陆娇也点头,她仰头望着他耀亮的眼睛:“我等你,到生日。”   她用的是到生日。   这是一个期限,也是为了给他上个紧箍咒,为了防止他后面赚快钱赚红眼,陷进去。   顾遇深看她一眼,最终应下:“好。”   “进去吧,太晚了,我看着你进去。”   陆娇知道他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她不和他争,她又看他一眼,轻吸口气,扭头飞快跑了,她不敢回头,怕一会儿回头,她就不同意他去了。   她跑得很快,风带着她披散的发乱飞。   顾遇在她身后静静看着,那一瞬,他感觉她成了一道风,要是他不按规定时间回来,她真会随着风不见了。   心里突然一阵悸紧,又空落落的,像有什么东西在下坠,感觉不舒服,呼吸不畅快,想做点什么疏解下,他不由摸了摸口袋的烟。   那是他给孟舫买的,抽剩下的。   他突然想抽一根,但他手指刚摸到烟壳纸,又退开了。   他已经戒烟一个星期,从她说烟过敏那天,他就下意识没抽了。   他对秦竟说的一见钟情,是真的。   只是她不知道。 第40章 40他回来了   八九十年代出远门, 交通不便,通讯更不便。   顾遇虽然有个大哥大,但这时候的大哥大充电十五个小时, 打电话却只能半小时,他要赶路的关系, 很多时候根本充不上电, 他只能做到答应给陆娇的, 一天三顿发一条报平安的短讯, 别的时间,陆娇打过去, 一般都是接不通电话的。   所以, 那晚见过顾遇之后, 陆娇就暂时的, 单方面断开了和顾遇那边的联系。   她没去过车行,也没联系过孟舫, 在打了顾遇几次电话都没接通以后, 她慢慢的再收到顾遇消息, 也不再跑出去满大街找电话给他打过去了。   因为, 打不通电话她会着急, 很担心, 会愁的一整天坐立难安, 晚上甚至还会做噩梦。   而她也很忙,每天都在忙。   她已经说服大姨姨爹把叶妮叶小俊两个搬出来了, 恰好也到开学的时间,两个人住市中心离他们上学的市一中也近些, 不过这样一来,她和大哥就成了两个小的的临时家长, 总免不了分几分心神给到他们。   别的不说,他们没住校,早饭得管着,叶小俊皮猴一样,还得时不时觑着他,不然说不定哪个转身的功夫,他混哪里去了。   再就是林岚那边在催去谈厂房,她和叶岺去了,谈得还算顺利,比预料中的价格要低一些,但也没想的那么顺利,那厂房确实和林岚说的,外面比较新,也大,但里面要收整的地方也不少。   他们是做家具店生意的,肯定要堆木材,放货。   但陆娇去看过那些厂房墙面,那些一年复一年留下的霉斑痕迹,就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边很潮。   也就是说,厂房他们必须要全部重新装,做防潮处理,这是一个大工程,和整个厂房重新返修没区别了。   庆幸的是,村委那边对他们还算支持,他们也有人懂怎么做防潮处理的,帮忙给找了一批人,开始干了。   只是每天必须要有人去盯工才行,不然人家也不知道你想弄成什么样子,或者弄出来你满意不满意。   这个事情,叶岺可以帮着跑,但陆娇也要去看几回,有些细节方面,她更有经验。   除开厂房这边,再就是家具店这边。   家具店那边的货到了,叶岺把它整理出来,参照市场价定价后,生意并不如他们预期的好。   叶岺急得口舌生疮,她也着急,她可是把那批货给包圆了的。   要是卖不出去,那后面的怎么办?   还有,虽然孟前进那边说货款不着急,她却打算好一个月给人结一部分。这样下次有事才好张口。   现在货卖不出去,她拿什么给人家结款子?   她手里的钱,目前只够厂房那边翻装和后期运作的,那是不能动的,不然什么都得玩完。   陆娇以前做生意,是先从线上做的,那个时候,只要拍图,上款,引流,剩下的再把控好出货就行。   后来她们办厂,做实体,做家具工厂店,有原本的基础在,再加上那会儿有直播,有小视频,可以各种引流,他们也有自己的一套销售模式,运行得还算顺畅。   她总结了下店里现有的问题,还是推广不到位,还有一个,这个年代的人,虽然喜欢捡便宜,但遇到这种家具大件,他们还是会认为便宜没好货。   你贴大清仓,人家可能还认为你是二手家具,要不就是质量不好。   要解决这个问题,倒是不难。   首先,店里的陈列要调整,既要弄得漂亮美观,看着就结实耐糙,还要让人感觉物美价廉,经济实惠。   另外,还得有噱头,不能用大清仓,像卖地摊货,得用感恩大回馈类似的字样,再就是营销,家具街,人流量和经常逛的商场,街边衣裳店那肯定是没法比的。   这个情况下,怎么去搞呢,现在没钱做广告,那就去地推。   陆娇想好方案,就开始动了,反正没人,她干脆带着店里叶岺请来的人去跑各个灯具,餐具市场了。   叶岺请来的这个人,名字很好听,阮玲葭,今年刚二十岁,高高瘦瘦的,长相不是很漂亮那种,但是清秀耐看,她不是本地人,是饶城人。   叶岺会认识她,是因为她姐姐是原来城南家具厂一个木工的老婆。   三年前,她姐姐被木工家暴打死了,木工去坐牢了,木工家里面火速和他断绝了关系,留下个三岁的女儿扔在家具厂没人管。   家具厂那边就通知了在饶城生活的阮玲葭。   阮玲葭很小的时候父母就没了,和姐姐相依为命。姐姐为了养活她,当年跟着在他们那边平反的一个老师到了余暨给人当保姆,后来就嫁到了余暨。   姐姐没了,她和小丫头成了彼此唯一的亲人,听到消息她义无反顾来到余暨,领下了侄女。   不过她也没回饶城了,她磨着家具厂那边给她安排了份临时工的工作,待着侄女留在了余暨。   两个多月前,她因为帮忙给叶岺做证的事,厂里面把她开除了,之后她就在外面饭店给人做帮厨工作。   帮厨工作做得并不顺利,一个是她年纪小,厨房里那些大叔大妈可着她使唤,另一个是饭店上班的地方有个老板亲戚在里面混日子,平时没事就喜欢调戏小姑娘。   阮玲葭想办法躲了几回,那人记恨在心,开始各种刁难她。   叶岺找上门去,她立马点头同意了,都没问工资待遇怎么样。   她来上班后,表现也特别积极,搞卫生,搬东西,动作特别麻利,她没做过销售,但她原来在家具厂就是临时工,哪里有需要哪里挪,她干过很多工种,什么打包工,配料工,她对木头相对了解,给顾客介绍家具板材不成问题。   加上她人还算爱笑,有人上门也很热情,陆娇挺喜欢她的。她对陆娇,也没有因为陆娇年纪小就轻视她。   阮玲葭原来找工作的时候,去餐具市场和灯具市场那边都找过工作,还在其中一家灯具店试用过几天,她对那边相对了解。   听陆娇说要去买些精美的摆件,她领着陆娇去市场靠里面几家不起眼的店,弄了一批价格便宜,但还算别致美观的餐盘,灯具回来。   回来后,陆娇就开始捣腾了,整个店面大腾挪,布置了两天功夫,家具店整个就焕然一新了。   路过的人,走到门口,都下意识会看看里面。   实在太漂亮了,再灯光一打,让人挪不开眼,就感觉,如果自家摆上那些东西,应该也会很漂亮吧。   陆娇还做了很多好看的牌子,给那些家具命名,定价,好听的名字配上实惠的价格。   重新陈设的店铺,不但吸引路人的目光,还吸引了附近几家开店的邻居。   她们忽然爱上来家具店窜门了。   原来大家没事的时候都站在大马路上聊的,这下干脆进来看看,坐坐了。   上门就是客人,哪怕是隔壁邻居,那说不定也有买家具的时候呢,陆娇和阮玲葭都笑脸迎人的。   还真的是,他们换陈列后的第一单生意,就是隔壁隔壁店一个杂货铺老板娘买的,一张沙发。   她家里的长椅瘸了只腿,垫了块砖在底下凑合着,先前没觉得怎么样的,但自从来陆娇这边坐过这边的沙发后,人回去再坐那瘸腿的,就感觉怎么都不舒服了。   看陆娇贴的价格不贵,是邻居还给便宜,干脆给买了回去。   家具店弄好以后,阮玲葭其实开过几单,但都是些小单,卖点椅子什么的,沙发还是头一遭。   而且还是隔壁邻居买的。   阮玲葭更意外了:“这老板娘我知道她的,很省的,那天我去她们店子里买纸嘛,看他们家吃饭,四口人,一盘子咸菜,一条小黄鱼,夹那小黄鱼哦,一小筷子,大半碗饭配下去了。”   “他们那条小黄鱼,我估摸着得吃了有三顿。”   “我是真没想到她舍得掏钱买沙发啊!”   还是张摆在二楼的头层牛皮沙发,价格并不便宜。   余暨人节省,但他们也不是什么都省,可能你看人家每天吃着野菜,咸菜,穿的土布衣裳,布鞋,实际人家里住的是大别墅,开的是豪车。   这事一点不稀奇,陆娇上辈子还见识过更夸张的,她笑了笑道:“老板娘有钱的,有时候人就是有些偏好吧。”   “像有些人喜欢口舌之欲,有些人更喜欢享受床啊,沙发这些物质上的。”   “倒也是。”阮玲葭想了想,认可的点了点头。   随后,她又忍不住去看陆娇。   陆娇正在桌上画海报,她们把陈列换了,活动海报还没出来。   这个年头弄这些海报去找印刷公司,你量小了,人家都不定接单。   陆娇前世参加过无数次活动策划,自己弄张活动海报没问题,她就干脆自己动手了。   阮玲葭先前就看她制作个价格贴,现在看到她画的海报,一下看入神了。   实在画的漂亮又逼真,那上面的家具,和对着实物拍照出来的一样。   阮玲葭最开始见陆娇的时候,不知道陆娇才是家具店真正的老板,只是看她长得漂亮,有些看愣神了。还猜是不是叶岺的对象。   听到说她是叶岺妹妹,年纪比她还小,而且是家具店老板,还准备办厂后,她整个人都惊住了。   再后面几天相处下来,她更是一次刷新一次自己的认知和佩服,懂得太多了,漂亮,能干,感觉没有她不会的。   甚至遇到事情,她比叶岺还要镇定,处理得更稳妥。   阮玲葭心里羡慕,又隐隐的期盼着,有一天,她能够有个陆娇的十分之一就好了。   阮玲葭一直不是很喜欢读书,加上她不想一直靠姐姐养,初中毕业后就在附近饲料厂找了份活干养护自己,但现在看到陆娇,她突然在想,是不是等条件好了,她去学点什么呢。   叶岺为人沉稳,对陆娇这个妹妹却容易打开话匣子,就她听到的,陆娇除了会画画,还会设计家具,播音。   或许,人会的东西多了,才会懂得多?   “玲葭姐你看我干嘛?”   阮玲葭盯着陆娇都出神了,陆娇虽然画的专心,还是注意到了,她不禁偏头疑惑的问了她。   “我先前去后院库房了,脸上沾脏东西了?”陆娇说着,抬手摸了下脸。   阮玲葭偷摸看人,看出神了,还被抓包,她顿时有些耳热,她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没有,就是感觉娇娇你懂得好多。”   “看你和周围邻居也都处的很好,能说,处事也周到,感觉我比你大些,但很多东西我都想不到。”   阮玲葭说的话没有一点夸张,陆娇确实和这一条街的商铺老板都处的不错。   她领着叶妮叶小俊搬过来的第一天就整条街逛过一遍了,这条街说是家具街,实际卖家具的加上陆娇这家也就三四家,剩下的都是卖床单四件套,厨卫浴,杂货啊这些,正好搬家,家里需要买这些,也是个套近乎的一种方式。   陆娇长得漂亮,人却没有架子,亲和力十足,她年纪虽然小,却什么话题都聊得上,甚至有时候还能给人提个不错的建议,这条街的老板娘都挺喜欢她的,偶尔手里有点什么好吃的,还会分她一把。   人家现在都直接喊她娇娇,小娇娇的。   “玲葭姐,我们做生意的嘛,嘴皮子肯定要有一点,不过也不用需要太会说,真诚一些人家也能感觉到,你看你刚来家具店那会儿,紧张得和顾客说话都不太好意思,人家不也和你聊的挺好的,东西也买了。”陆娇笑着回了句。   “那也是哈。”   阮玲葭先前还有点嫌弃自己不如陆娇会说,现在听陆娇这么一说,感觉也是,她也不想了,笑起来,她闲不住,又去拿了干抹布和鸡毛掸子,看看店里有没有脏的地方。   陆娇见状,也没说话了,埋头继续画海报了,她想尽快把这个给弄出来。   一个店的人气很重要,有了这些邻居的上门凑热闹,或许也是终于开单带的好头。   很快,家具店就有路人进来看了,再阮玲葭热情的介绍下,成功卖出去一张椅子和一张桌子。   这个时候卖椅子和桌子,还没有送货上门的服务,大都自己找板车和三轮车拉。   但陆娇先前想着服务周到点嘛,就和一个边上一个收废品的师傅谈好了合作,帮忙送货,她半个月和他结一次账。   都谈好的,先前没生意的时候就算了,这会儿开单了,肯定要继续合作了,陆娇就和客户说了可以送货上门的事。   这个年代,生意难做是真难做,但好做也是真好做,她一说能送货上门,那客户竟然又趁填地址的功夫给买了几把椅子。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整套都买了,觉得再多买点也没关系,临走的时候,还问陆娇,摆桌上的餐盘能不能卖。   这还用犹豫吗?   当然是卖!   只要是店里的东西,那通通都卖。   家具配着灯饰,餐具卖在后世并不稀奇,陆娇原来也是打算这么操作的,但当初这个是打着大清仓来的,她就没想折腾,现在看来,倒是可以折腾下?能赚钱干嘛不折腾呢?   于是,当天下午,陆娇赶紧跑了一趟她买东西的餐具店,和人谈妥了一桩代卖的活,还拿回来好些样品。   之后几天,家具店的生意比调整陈列前好了很多,至少不用担心销售抱蛋的问题,但陆娇并不满意,她觉得还可以更好。   这时候她的清仓噱头也弄好了,没拉横幅,只在店里弄了她画的挂旗和海报,名头写的,庆海市家具厂即将开余暨分厂,感恩大回馈,所有家具装修前半价!   陆娇和阮玲葭一起弄好店里物料后,阮玲葭看店,她就去买了个小喇叭,骑着叶岺还没学会的摩托车满大街吆喝去了。   事实证明,吆喝是有用的,相当有用。   后面几天,家具店的生意就陆续起来了。   这个年代的人,买到喜欢的东西都会到处去说,巴不得人家也买和她一样的,感觉会很有面子,也是卖人情给人,觉得我把好东西给你了。   孟前进家具厂的这批家具,在海市看是过时了,到这边却是刚好,尤其做工精细,大师傅刷漆水平也相当精湛,很多买到家具的顾客回去都帮忙带了一大波顾客来。   于是,家具店就那么通过吆喝,再老顾客的口口相传,所有家具一下不愁卖了。   半个月功夫,陆娇就打电话给海市那边,给补送了一批货。   孟前进没想到陆娇生意会这么好,他接到陆娇电话说要补送货,比陆娇还高兴,这回都没让陆娇安排车过去,直接安排他厂子里的大车给送的货。   他还说,要是陆娇那批库存卖光了,还可以拉他正价的货去卖,用代卖的形式,不要她负责库存。   陆娇听他这么说也很高兴,家具厂还没动工,要库存卖完了,那边还没生产出来,能代卖是最好的了,她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就这样,随着家具店补货来得及时,新品上得快,生意也更好了。   阮玲葭一个人忙不过来,陆娇还让隔壁的隔壁一个靠谱的邻居帮忙介绍了个大姐过来。   大姐姓邵,她们家她男人是油漆工,专门做室内装修的,余暨本地人,人比较老实,不怎么会说话,力气却有一把,正好和阮玲葭综合了。   磨合了一段时间,阮玲葭和邵大姐就能配合着上手处理店里大大小小的事了,陆娇这边也慢慢试着放手,去折腾家具厂那边了。   要办家具厂,各种证总要搞搞齐的,他们厂子从市北村买的,那办.证,最好也是从村委这边走关系。   现在办.证,还不像后世,直接过去,人电脑一查,再各方章一敲就搞定了。   现在全靠人去跑,就算走村委这边关系,陆娇也要跟着去跑的。   上上下下跑了一个半月,家具厂那边的所有流程才给跑完了,而这个时候,家具厂那边也终于整装弄好,陆续安排上机器了。   上了机器,厂子里就要进人干活了。   一些辅料工,包装工陆娇直接在村上找的人。   大师傅这类技术工种,叶岺先前在家具厂那边谈了两个退休的大师傅,陆娇再另外找林岚那边帮忙请了一个他们村里的木工老师傅,再贴招聘招了一个外地的油漆工师傅。   再另外看门大爷,这其实是个看着比较不重要,但实际很重要的岗位,陆娇和叶岺琢磨了很久,最后叶岺回沥镇爷爷奶奶家,请了个会来事但是相对本分的隔房大爷,再由隔房大爷介绍,去隔壁村请了个退伍军人回来负责保卫工作。   如此,家具厂的基本人员配置算是基本配齐了。   人员到位,家具厂就开始动工了。   叶岺陆娇这段时间画了不少图纸,木材走了叶军山那边的关系和木材厂那边也谈好了。   唯一的问题是五金这块,还有做沙发需要的海绵,面料厂家还没谈好。   叶岺从城南家具请人这事,被冯广伦知道了,特地请了他们合作的几家厂子领导吃饭,人家现在不管量大量小,都不和他们合作的。   除非他们能吃得下城南家具厂那样大的量。   但目前家具厂刚开,甚至产品还没面世,怎么可能打得过城南家具厂的老牌国营厂。   陆娇打听出来这个消息后,就意识到不妙,要想从余暨找合作商肯定不行了。   那怎么办呢,只能去外地寻找合作商了。   八八年,那几个大型家具材料城还没建成,都得自己找上门去,这个需要费时费精力,他们实在没那么大资本来耽搁。陆娇想了想,最后还是求到了孟前进头上。   她先前已经给孟前进那边汇过两次款子,现在也不至于张不开口了。   孟前进听她说了问题后,表示愿意给她介绍几个叔伯认识,但是具体怎么合作,还得她自己去谈。   陆娇听了之后大喜,这是直接给介绍人脉给她,比她预想的从兴美那边拿货要好太多了。   至于能不能谈成这个,陆娇不担心,她只要见过人,总能想到办法去突破的。   再说有孟前进这个引荐人在,那些世伯多少会给点面子。   陆娇没有犹豫,当天就和叶岺坐火车去了海市。   花了一个礼拜功夫,陆娇几处拜访,调查,终于和兴美家具那边经常合作的一家五金厂和面料厂,海绵厂达成了合作协议。   一切解决,陆娇联系了孟舫,她从海市运辅料进余暨,还是打算用顾遇的运输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这是自从顾遇离开余地去外地跑,陆娇第一次和孟舫联系,算下来已经马上要三个月。   陆娇打电话的时候,孟舫正在余暨运输队那边盘账,盘的头昏脑涨,正想打瞌睡呢。   顾遇去给他搞钱去了,他就得把余暨大大小小的事扛下来。   原来顾遇在的时候,他甩手掌柜当惯了,突然一下把事情担下来,他难免有些手忙脚乱的,经常忙到半夜才能回去睡。   才几个月时间,他已经从原来风度翩翩的文艺青年把自己折腾成了个中年大叔形象,现在整个人胡子邋遢,长头发也好久没打理过了,随便扎了一坨在脑后,一双眼睛那黑眼圈深得可以混熊猫里去。   接到陆娇的电话,他的瞌睡立马散了,人从皮椅子上起来,闲着没事干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大腿。   “弟妹!你最近咋样啊?”   “那个好久没联系了,我最近忙,听说你家具店开了,厂子也在弄了,我这儿忙,也没有去你那边看过,怎么样啊?”   “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要有的话,你开口的,我马上帮你去弄!”   要说孟舫在让顾遇去帮忙搞钱这事上他最愧疚的,那还是陆娇。   他真怕顾遇在外面出什么事,他不好和陆娇交代。   尤其两个人关系才确定不久,现在因为他的原因,硬生生分开这么久,他真担心两个人感情出问题。   要知道陆娇那么漂亮,想找谁找不到啊,不需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在他看来,遇子那个人,做兄弟合适,做男朋友?那牲口身边一直没一只母蚊子,也不看片逛场子,懂什么哄女人啊,不解风情,还没办法给到陪伴的男人,那不得是被抛弃的命啊。   偏那牲口不识好人心,他问,他嘴巴闭得死紧,一个字不肯透露,每回都是,忙,挂了。   给他急得,火都快上来了。   孟舫想到这,就有点急巴巴的,他和陆娇道:“弟妹,遇子现在人还在外面,你有事不用和我客气的啊,真的,不管什么事你开口的,我在余暨,多多少少还是认识点人的。”   陆娇听了就笑,过了会儿,她回道:“那我现在打舫哥你电话不就是和你开口了嘛。”   孟舫一听,来劲儿了,他立马问:“什么事,弟妹你说。”   “是这样,我这边家具厂不是准备动工了嘛?我这边谈的面料厂,五金这些都在海市这边,可能需要运输队帮我送下货的。”   “哦,你辅料这些从海市走的啊?”   孟舫对家具厂这块不太了解,闻言他就道:“这没问题啊,你什么时候用车都行的啊,这样,我把海市那边负责人的电话给你一个,对了,你手边有纸笔嘛?还是我给你传呼机发一个。”   顾遇把传呼机给陆娇用的事给他们几个打过招呼,孟舫还记得这个事。   陆娇回小洋楼打的这通电话,手边就有电话本和笔的,她忙回:“有的,舫哥,你直接说。”   孟舫那边闻言,把号码报了出来,陆娇认真记下号码,再和孟舫确定了一遍,确定准确无误后,她道:   “好的,舫哥,谢谢你了,我现在在海市,等回来了再找你叙,不过也不知道你忙不忙的。”   孟舫忙道:“忙肯定忙的,遇子不在余暨嘛,事情就我一个人弄,摊子大,在所难免,不过叙一叙的时间还是有的。”   “对了,弟妹,你家具厂那边哪天揭牌啊,我去给你送花蓝啊?”   这话问出来了,陆娇也不瞒着他,笑着回了:“准备下个星期一的,还有一个星期。”   想着孟舫现在估计确实忙,她又道:“星期一舫哥你应该不得空的,毕竟事情也确实多,就一个小揭牌,舫哥你不用特地过来......”   陆娇说完,觉得太过客套也不好,就开玩笑道:“不过花篮我确实还没去定的,舫哥能送的话,那感谢啦?”   “送送送,弟妹你放心,那天我不管人到不到,那花蓝是指定到的!”孟舫立马保证道。   “行啊,那我等着了啊!”   挂完电话,陆娇联系了海市这边负责人。   海市负责人先前就帮忙给陆娇安排过车子,还是顾遇亲自打的电话。   虽然他还没弄清楚顾遇和陆娇的关系,但这些年,顾遇亲自过问这种事还是头一遭,他直觉陆娇和顾遇关系就不一般。   所以,他接到陆娇的电话,听她报了名字,人很热情的立马和陆娇打了招呼。   得知陆娇这里有一批辅料等着拉回余暨,马上给安排了车子,还说以后还有什么,随时打电话,他都以最快的速度给安排车子过去。   一切办妥,陆娇和叶岺赶回了余暨,开始忙一个礼拜后的揭牌仪式。   其实也没太多需要忙的,目前他们的团队,还只能算是一个小作坊,还算不上多大,揭牌当然也弄得低调。   就自家员工,再请了村委几个领导,给简单一个仪式就算搞定了。   揭牌那天,孟舫确实是忙得没空过来,不过他说到做到,送来了八个大花篮,而除了他,顾遇不知道是不是从孟舫那里得来的她揭牌的消息,他也让人送来了花篮,整整十八个,厂门口都快摆不开了。   叶岺看到花篮上的名字,似乎才想起这号人,问了陆娇一嘴,他最近怎么没看到人了。   陆娇回了句他在外地就没说了。   回到办公室,她犹豫着拿起家具厂这边新办的座机电话,想给他打个电话过去,正好告诉他办公室这边的号码,以后他那边就可以通过电话联系她了。   毕竟传呼能传送的消息有限,她除了知道他平安,偶尔在哪里外,别的都不清楚。   但她电话拿起,要拨号的时候,她瞥眼看到桌上的台历,手又停住了。   离她生日,他们约定的时间,就剩五天了。   她这个时候打电话过去,会不会让他误会她在催他回来,他会不会因为这着急赶路。   出门在外,最忌着急,容易出错。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就五天了,他该记得的。   再等等吧......   陆娇摸着台历本出神许久,最终,她慢慢放下了电话。   揭牌结束,家具厂正式命名易安家具厂,正式动工投入生产。   他们第一批产品,准备出一批组合柜和桌椅。   市北那边在下月中旬会开始为期二十天的,一年一度展销会。   他们走村委的关系,拿到了展销会上的两个展台位,这是家具厂步入正轨的第一步,容不得一点差错。   于是后面几天,她和叶岺几乎都扎根在了家具厂那边。   这么一忙,五天很快过去了。   叶岺是第一个问她生日打算怎么过的。   “娇娇,明天你生日,我们是让爸妈过来,还是我们回去吃的?我去买个蛋糕,再白天呢?”   晚上十点多,陆娇叶岺忙完厂子那边的工作回到小院。   叶妮和叶小俊明天还要上一天学,早早的都睡了。   家里有叶妮在,不用操心收拾的问题,只是陆娇是个比较注重生活的,平时也爱花草,原来住家属院那边,没那个条件,现在搬出来了,她又折腾起来。   这会儿回来,她没忙着去洗漱,先在客厅折腾她早上看家里的花儿都谢了,让叶妮和叶小俊出去买回来的花。   这是她隔一段就要干的活,她弄插花都有自己的一套习惯,叶妮先前试着帮她弄过一回,发现弄得乱七八糟,完全没有陆娇弄的好看,就再不碰了。   陆娇倒不觉得这是什么活,她喜欢莳花弄草,可以静心。   “生日吗?”   陆娇这几天都在车间和大师傅待一起讨论图纸,再验看产品,太忙了,她办公室都没功夫去,吃饭都和那些大师傅一块,晚上回来,累得倒头就睡,她完全不记得时间了,听到叶岺的话,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也是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明天她就要生日了。   可是,顾遇那儿还没给她报消息说回来的事。   晚上那封传呼,还是和之前一样,报平安的。   陆娇垂眸看一眼手里的百合,她从搬过来那天开始插花,她也忙,只能固定十天一束花,到手里这束,刚好第十束,也就是说,他离开已经整三个月了。   他们约定好的,他回来给她过生日,她等他到生日的。   他忘记了?   还是,遇到什么事了。   可他明明给她报平安了......   那他是什么情况?   这段时间,她没给他打过电话,他也没留言问过。   每天都是那么几句话,偶尔遇到天气降温,他会多两句信息,让她注意保暖,别着凉了。   她看着那些消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她不联系他,他都不在意吗?不想她吗?不想知道她在做什么嘛?   为什么问都不问一下。   陆娇捏着手里的花,出起神,叶岺端着杯热水,正等着她回,见她出神,他顿了顿。   不确定她是想起她那对无良爸妈了,还是想起顾三剩那个先前喜欢得要命,结果已经失踪好几个月的不靠谱的。   她爸妈那边,边丽兰自从那次她打电话给他爸妈被骂了以后,再没打过电话来。   陆正海那边倒是打来了,却是问他父母这边,娇娇有没有拿他二十万汇票,还骂娇娇贪得无厌。   老杂碎,不说娇娇没拿他那张汇票,就是拿了,他又能怎么样。   当初他的生意是靠自己做出来的?他以为他能那么快搭上住建局那边是什么原因。   他大概还不知道,和他爸生死之交现在还在联络走动的战友,刚调任到海市税务局。   既然那么在意钱,税务上没少做假账吧。   叶岺眼里划过一抹冷意,片刻,他抬眸温和的笑喊道陆娇:“娇娇,想什么呢?”   “想不好在哪儿过生日?还是你有别的安排?”   “没有。”   陆娇回神,回一句,随后,她又笑着道:“大哥你不提,我都快忘了明天就是我生日了。”   “我们搬过来,大姨姨爹还没来这边住过,要不在这边过好了,这样晚上晚了,让姨爹他们在这边住一晚,我们不是说好了嘛,等家具厂那边上正轨了,有钱了,我们就把这小院买下来,正好现在让他们提前感受下这边环境。”   “可能到时候不用我们劝他们都舍得搬过来了。”   自从傻子和蔡婆的事情发生,再随着叶岺陆娇带着两个小的搬出来,家属院那边大嘴的说闲话的一直没怎么少下来,边丽芳每天和那些大嘴婆吵吵,竟然得了个狼婆的外号,把边丽芳给气的,血压都高了。   叶岺和陆娇就想让他们一起搬出来,反正他们现在也知道陆娇开了家具店,在帮海市一个伯父卖家具的事情了。   但叶军山和边丽芳在家属院那边住了太多年了,有感情了,不愿意搬,听他们提搬家的事,竟然买房子的事都不提了。   找个借口,自家房子不住,搬来租的房子,说出去要被笑。   陆娇就想把房子买下来,但她现在所有的钱都投家具厂那边去了,家具店这边赚的,并不够买这房子加店面,口袋里没钱,只能暂缓了这个事,和叶岺说好,等家具厂那边开始有收益了,就琢磨买这院子的事。   现在家具厂正式开始动工生产,他们还通过村委拿到了市北那边下月中展销会两个柜台位置,顺利的话,马上就会有一笔可观的帐进来,可以想想这个事了。   叶岺也不太想回家属院,自从知道蔡婆做的事,再他被人喊住问过一回陆娇的事情后,他对那个他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突然生出了厌恶,不必要他现在都不回去。   “那行,那我明天回去接爸妈他们过来,白天你可以多睡会儿,你好久没好好休息过了,明天就不要去厂里和店里了,正好该忙的也差不多忙完了,好好歇两天。”   歇两天吗?   她确实很久没休息过了,这几个月,她几乎每天睁眼就是忙,晚上到家基本上洗漱好都十一点多,倒头就睡,她都快忘了休假什么滋味了。   “嗯,好。”陆娇点点头,应了下来。   她可能,确实需要放松一下了。   然后,给那个男人打个电话。   是赚快钱上瘾了?还不回来。   三个月,以他那个家底去倒,得有二三百万不止了吧。   孟舫大哥那边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后来仔细想了想顾遇当时的话,他毫不犹豫就回了钱可以解决,不像是攸关生死,说明还不是她听过的那桩。   要不,问问孟舫?   陆娇想到顾遇那边,突然心烦的花都有些插不下去。   她在想,她是不是在他面前太好太温和了,才让他以为她没有脾气。   她说等他到生日,就是到生日,不是和他说着玩。   她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陆娇手上卡擦一剪刀下去,手里那只百合花拦腰断了,长度比瓶身还短了一截,这算是剪坏了。   彻底没了心情,也不想补救,随手扔边上,打算后面再弄,抬头,见叶岺还端着茶盅在看着她,陆娇顿了顿:“大哥,你还不去洗漱睡吗?”   “早些睡吧,这些时间你熬了很多夜了。”   “嗯,就去,你也早点休息。”叶岺目光在陆娇扔在桌前那朵明显剪坏了的百合上停留一瞬,应道。   他终究没问妹妹,为什么突然心烦意乱成这样。   是不是因为顾三剩那个卷毛。   问了,不就是在提醒妹妹他的存在吗?   他一点不想提醒,只希望那卷毛最好再别冒出来,就这样两个分了才好。   陆娇不知道大哥心里想了些什么,叶岺上楼后,她在客厅发了会儿呆,对着满桌子喜人的花儿也下不去手了,干脆也回屋拿了换洗衣裳去洗漱了。   转眼已经十一月底,余暨前两天刚来了拨大降温,她已经穿上薄呢大衣了,晚上睡觉的睡衣也从原本的长袖睡裙换成了丝绒睡衣,脚上的凉拖换成了毛拖。   冒着夜里的冷寒去洗漱过后,陆娇回到房间,给全身抹完保湿霜,时间已经十一点三十。   该睡了。   还有三十分钟,她就满十八了。   盯着手里的时间,再看一眼先前放在床边,却没有一点反应的传呼机,陆娇轻吸口气,到底没忍住,她气呼呼的骂了一声:   “顾遇,你就是个狗!”   刚骂完,就听到传呼机响起滴滴两声。   陆娇身子一僵,她怀疑自己出现幻听,扭头一看,传呼机亮了。   这个点儿,除了他会给她发消息,没有谁了。   能发什么消息,赶不回来了,和她说生日快乐?   陆娇盯着那小小方方的东西看了好一会,最终,她抿紧唇,捡起来看了一眼。   果然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上面的字符也在下一瞬跳跃在眼前。   睡了吗?我在门外。   他回来了!?   陆娇眼眸微睁,她猛地从床上起身,拿过长款的丝绒外披一套,穿着拖鞋打开房门就往院外奔了出去。 第41章 成年   陆娇喜欢在晚上画图, 她还有学校寄过来的功课试卷要做,她每天不管忙不忙,总会比叶岺他们睡得晚, 担心吵到他们,当初搬过来, 她直接要的一楼的房间。   开门, 跑出去, 几乎一口气奔到了院门口, 但当她手要拉开门栓的时候,又忽然停住, 她想起什么, 抬手摸了摸头, 她晚上没洗头, 只是洗过澡后把头发给拆散了,她没有绑辫子, 头发应该不炸, 只是有些蓬松, 她稍微扒拉了下, 感觉差不多了, 又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的睡衣。   这睡衣是前段换季她和阮玲葭去逛这边面料市场, 买了一块草绿色金丝绒布, 找旁边街上一个老裁缝给做的。里面一件吊带,下面是裤子, 再外面一件带点睡袍式样的中长款扎带外披。   很简单寻常的款式,只领边和袖边缝了点蕾丝边上去, 不过老裁缝手艺好,穿上身的效果比她想象的要好。   叶妮看了很喜欢, 还特地扒拉着研究了下,想试着做出来,当她下个月交给吴婆婆那边的作业。   这么一身,不会难看,但穿睡衣出去,会不会不太妥?   回去换一身?   那会不会太耽搁了?   再说,上次她出去见他不也是穿的睡裙。   就这样吧,他都没和她说他回来的事,她能这么晚出去见他都不错了。   不能太把男人当回事,不然他就该不把你当回事了。   陆娇抿抿嘴,片刻,她轻呼口气,放下门栓开了门。   马上进十二月,夜里已经起了薄霜,寒风带刀,在院子里已经感觉有些冷了,一开门,冷风刮过来,吹得头发乱飞,风从脖颈灌入,身体瞬间感觉到被冷冻的感觉。   陆娇却没顾得上去紧一紧身上穿的衣裳,顾遇捧着一捧扎好的红玫瑰就站在她两阶下的门口。   他里面一件白衬衫,外面一件夹克式样的皮衣,下面黑色休闲裤,腰间系着她买的那条环扣皮带。   他应该是回来匆匆洗过一个澡,这会儿他往后梳着的头发还是湿着的。   走的这三个月,他应该每天都在外面奔波,头发有些长了,到耳朵的长度,往后梳倒是别有一股飘逸风流。   三个月了。他走的时候,还穿的短袖,回来,已经换上夹克。   他也瘦了,肉眼可见的瘦,脸上五官更分明深邃,下颚线更利落明晰,眼窝也深了些,看着有几分混血的感觉,他脸色有些憔悴,眼下有一排青影,不算很重,但看得出来。   看到这样的他,陆娇心里那股气忽然提不起来,她看得出来,他刚回来,匆匆忙收拾过就出来见她了。   按理说,他不至于这么赶,一直以来,他做事情都很稳妥,他答应了回来给她过生日,不管是为了给她惊喜还是什么,他都应该会提前回来,除非,他遇到什么事了。   陆娇脑子里思绪转过,心里的担心最终压过那点埋怨,只是她多少还有些别扭,她抿抿唇,瞥看他一眼,嘟囔了声:“回来了?”   “嗯,回来了。”   顾遇听见她问,垂在身侧攥紧的手陡然一松,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也慢慢松下。   他走了有三个月,这三个月,她没给他打过电话,他想问的,但每次电话拨通,要寻呼台那边帮忙转发消息的时候,他问的话,最终没能问出去。   他心里有忐忑,有担心,他们毕竟认识不久,他担心她最开始对他的那点感觉,随着他们分开已经淡了。   她是个耀眼的女孩,从来不缺人喜欢,有一个秦竟,还会有张竟,李竟,王竟......甚至她大姨那儿,也有一沓照片等着他去挑。   他这样一走几个月,在叶岺眼里,在她的长辈眼里,是十分不安定,不靠谱的对象。   叶岺本来就不满意他,这几个月消失,他只会更不满意。   所以,他不敢问,他只能按照约定,尽量准时准点的给她报平安。   在顾齐沉浸在赚快钱的喜悦里,只有他时刻清醒,算着还缺的数目,计划着下一个去的城市,抓紧一切时间,只为了能够早点回来。   外面那三个月,刺激,惊险,甚至刚才回来的路上,也是死里逃生,但万幸,他总算在她生日前赶了回来。   万幸,她还肯出来见他,还肯说话理他。   “我回来有些晚了,花是孟舫帮忙去买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顾遇抬脚迈上台阶,到了她面前,把手里的花递给了她,他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凝着她,心里又忐忑起来,他怕她怪他不诚心。   他想自己去买的,但他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和血,需要去处理下,只能让孟舫替他跑了一趟。   陆娇看他一眼,上次她说玫瑰花不能少的话,他显然是记住了,不过求婚用红玫瑰可以,过生日可以送粉玫瑰啊,这傻男人,都不知道变通,上辈子她也是暗示了好几回,他才知道。   陆娇心里嘀咕一声,嘴角却悄悄翘起一点弧度,须臾,她轻抿着唇角,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那一大捧,顿一瞬,她微睨他一眼,又说了句:   “只要是花,不管买的什么我都喜欢,不过我更喜欢粉玫瑰和白玫瑰。”   顾遇对花没有研究,当初她说一句不能少了玫瑰花,他就记下了玫瑰这个字眼,这会儿余暨花店并不多,这花和院子里那些还是他几天前联系孟舫去花店老板那儿定下的,他特别提了玫瑰花一定要准备得多。   他还不知道原来玫瑰还分红玫瑰,粉玫瑰和白玫瑰。   他心里记下,又看着认真陆娇点了点头:“好,粉玫瑰和白玫瑰,我记下了。”   陆娇知道他会记下,只是下次可能他又会把红玫瑰和别的花踢出去只送这两种了,不过不要紧,反正他送是情趣,她喜欢还可以再自己买,没多纠结这个,她问起自己更关心的:   “你今天回来,先前发消息怎么没说?”   陆娇心里其实很多问题想问他,他走这三个月,肯定遇到过不少事,尤其是中间有几次他的信息迟了,他回复的是,当时在赶路,忘记了时间,但她心里却是打了个问号的。   她当时也不敢打电话去问,因为她知道,一旦她知道了,肯定会毫不犹豫喊他,别弄了,赶紧回来。   她甚至可能还会和他闹,威胁他。   所以,好几次,她着急的跑电话亭去拿起了电话,最后都像那天收到花篮那样,又放下了。   “路上遇到点事,不确定能不能回来。”迟疑一瞬,顾遇回了句。   实际三天前他就在计划回来给陆娇过生日的事,这几天陆陆续续的都有人过来他这边院子布置了,他也从最远的地方往回赶了。   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她十八岁的成人礼,他希望她能难忘一点。   只是没想到他闯过了那边他认为最险要的一段路,却在海市回余暨的路上出了问题。   他这几个月,在海市和各地来回转,陆娇要他低调的话他听进去了,只是分批分量去兑换实在耽搁时间,孟舫那边又着急,为了节省时间,他在回海市兑换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动用了运输队里的人。   实在太大笔资金进出了,运输队里有人起了贪心,伙同一帮人在他和顾齐回余暨的半路上截住了他们。   那时候,他刚给她发过报平安的消息,正准备和她说他回来了,看到那种情况,他只能迅速按掉电话发动了车。   那伙人也比他预想的要难对付,都是刚从里面出来的,见他开车跑了,他们直接开车追撞了上来,要不是他和顾齐及时跳车躲进山林,又幸运的找到信号通知了孟舫那边安排人来救,他和顾齐两个就要交代在那边了。   但这些凶险的事,他不打算说给她听,他只能回出了点事,耽搁了下。   “哦。”   陆娇点点头应一声,视线却在扫见他颈上一条藏在衣领里的新划伤处顿了顿。   “你,现在方便去我院子吗?”   顾遇没注意到陆娇看向他脖子的视线,他低头看一眼时间,十点四十了,还有二十分钟,凌晨了,他轻抿一下唇,看向她问道。   “去你院子?”陆娇疑惑一声。   “给你过生日。”顾遇突然有些紧张,他视线下意识瞥了眼对门的门,他不确定他让孟舫准备的她会不会喜欢。   说实话,他看着挺花里胡哨的,孟舫却说很浪漫,生日会就得那么搞,他看国外那些欧美片子,人家都那样办生日会的。   还说她绝对能感动得哭,还发誓要是她不喜欢,他愿意再干三个月苦力。   他都那么保证了,顾遇也不确定她喜欢什么,加上时间也来不及了,只能就那样了。   “院子,我几天前让人过来稍微弄了下,还有给你的生日礼物,你要不要去看看?”   “你几天前就让人过来弄了?”陆娇心头微动,抬眸看向他。   “嗯,只是让他们过来先大致弄一下,等我回来再具体细致,但路上耽搁了下,没来得及,”   顾遇说着,又犹豫起来,他顿一瞬:“要不......”   顾遇正想说要不明晚再过去也行,陆娇这时却转身去把院门给带上了,嘴里还似随意的说了句:   “这个点儿了,大哥他们都睡下了,家里确实不方便招待你,那就去你家吧。”   她这个样子,有点骄矜,却意外的挠人心窝,分开太久,再加上他刚经历生死劫捡回一条命回来,这会儿她使的一个小性都让他感觉难能可贵,感到欢喜。   他眼眸柔下,脸上也带了笑:“嗯,确实晚了,外面还冷,我们过去吧。”   顾遇说着,迟疑一瞬,他伸手慢慢去把她纤细柔软的手握进了掌心,有些凉,他赶紧去看她,注意到她没扎紧的衣带松散开了,露出里面的草绿色吊带带子,还有面前一片白得晃光,微微耸起的胸脯,他喉咙一紧,赶紧移开了眼。   先前他只顾着在意她有没有因为三个月分别对他没感觉了,失去了兴趣,没注意到她穿的这么单薄。   但也格外漂亮。   眼前晃过她精致深凹的玉锁骨,修长的一节颈子,还有....胸前那一粒小米粒大小没被玫瑰花掩住的红痣,顾遇身体微起燥热,他喉咙上下滚动一下,很快,他松开她的手,把身上的夹克脱下来披去了她肩上。   “手有些凉,别冻着了。”   他身体永远带着滚烫的温度,刚脱下来的衣裳也像被火烘烤过,一团暖热,陆娇感觉从脖颈到肩膀后背都迅速暖和起来。   她不由伸手捻了一下他的皮衣,再轻声应了他:“嗯。”   想了想,她手又轻动一下,顺着他留有缝隙的臂弯,将手轻轻搭进了他垂着的手心里,随后若无其事的说了声:“走吧。”   掌心传来微凉却额外柔软的碰触,顾遇微怔,他下意识看向陆娇,她却并不看她,眼睛左右环顾,像在看安静的巷子四周有没有情况,没有注意到其他,只一双白玉耳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一片红。   “娇娇。”顾遇定定看着她,突然喊了她一声。   她转头瞥向他:“怎么了?”   “没事,就是突然想喊你。”   顾遇笑着回她一句,却在这时打开手掌把那双柔腻的手微用力的握进了掌心,再低眸温和的对她说了句:“走吧。”   “......”忽然明悟过来他喊那一声的用意,陆娇无语的看他一眼,轻抿的唇角却不自觉翘起来。   对门就几步路的距离,几步路就到了,门并没有关牢,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门一开,院里的情景也瞬间进入眼瞭。   陆娇上次过来,院子里还光秃秃的,除了一颗柿子树什么都没有,但这会儿,里面却弄得和婚礼现场一样。   院子里点满了用玻璃杯装的蜡烛,地上铺着红地毯,洒满了各种花的花瓣,中间还弄了个花环做的拱门,边上四周也都是花,粉的绿的黄的,像把花店给直接搬了过来,弄成花团的样子。   可能还在地面放了干冰,摆花周围白雾弥漫缭绕,似乎想弄出仙境的感觉,但偏偏古朴的院落又和这繁花似锦的花团格格不入。   院子里右侧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弄了座假山进来,前方放着一个大物件,用红布遮着,不知道是什么。   整个混在一起看,就是,怪异。眼睛疼。   “这是,你布置的?”   陆娇怔愣一瞬后,偏头看向顾遇,她有些社死的想,幸好,现在就他们两个人。   一个生日,不至于!真不至于!   顾遇一看陆娇震惊的表情就知道坏了,他就知道,他们两的审美是一致的,这样的布置,除了招虫子,晃眼睛没别的了,孟舫那牲口还敢和他信誓旦旦的保证。   “孟舫说这样好看。”顾遇紧抿一下唇,回了句。   陆娇看他脸色不好,声音有点沉沉的,意识到自己可能反应有些过了,她赶紧补救道:   “是挺好看的,还蛮有新意,就是我只过个生日,没必要太折腾,弄这些也很费功夫,还有干冰,现在也不好弄。”   “我很喜欢了,我都不知道你弄了这些,先前大哥问我生日,我才想起来已经到我生日了,但你却没有回来......”   陆娇说到这儿,忍不住哽了一下,当时她真的很失落,也很担心。   她在他面前是藏不住话的人,虽然她很不想在这样的氛围下谈那些事情,但说到这里了,她还是忍不住和他说道:   “你走之后那几天,每天我收到呼机消息都会跑出去找电话打给你,但都没接通过,我打不通你的电话总会胡思乱想。”   “担心你有事情,那一上午到中午接到你的讯息,我坐立不安的,有时候我晚上打给你,联系不上,晚上睡觉还会做噩梦,我好几次都梦到你浑身是血的样子,醒来再不敢睡了。”   “之后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因为我每天也很忙,真的很忙,那个时候家具店不顺利,厂子那边也是,到处都是事......”   陆娇这段时间压力很大,比她上辈子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压力还要大。   那个时候她创业,投入不多,加上她刚从国外回来,算成功镀金了,就算失败,出去找工作也相对好找,随随便便能上岸,但这辈子,她想帮顾遇,还想替大哥讨回公道,眼前的一切局面都只许成功不能失败了。   但这些情绪,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她要是表现出来了,叶岺只会比她更急,她每次都装得很镇定,脸上一直都是这事我可以,没问题,能解决的样子。   实际她心里很慌,这个时候,她还要担心顾遇,她怕他出事,怕他像梦里梦见的那样。   她拒绝让自己精神内耗,但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内耗自己。   她每天都很累,很疲惫,有时候倒在床上,甚至不知道重生是为了什么。   她好想他能快点回来。   到后面,她就更怕打他电话了。   她怕她一打他电话,就会忍不住哭,忍不住和他闹,为什么你不回来呢,为什么你不陪在我身边。   孟舫的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需要你啊。   她知道,要是她一旦给他打了电话,她肯定会那样自私的朝他吼出去,所以她都忍着。   但她没想到,她不给他打电话联系,他也不问一句,这是她耿耿于怀的。   “我以为,我不打电话给你,你会发消息问的,这样你可能会和我约定个时间让我联系你吧,但是你没有......”   陆娇实在忍不住了,她哭了出来,不想哭的,至少不想在这个时候扫兴,但是她控制不止。   她抬手擦一把眼,但是眼泪掉得更凶了,她干脆道歉:   “对不起,抱歉,我情绪,我情绪突然有点不对劲。”   “生日,生日反正没有到,还是,还是明天过吧,我明天再过来。”   陆娇说着,转身就要走,但这时候,顾遇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再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你会联系不上我,我以为......”   顾遇紧紧抱着陆娇,满脸愧疚的歉然道。他听到陆娇说的这些,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没想到是这个情况。   他每回给陆娇发完讯息,差不多就要赶路了,路上没办法充电,他需要省着电给陆娇打传呼,刚开始的时候,孟舫那边对很多事情不上手,也要时不时联系他问。   他有时候为了省电,都集中那么一点儿时间开电话,他没想到中间陆娇给他打了电话没联系上。   还有几次,是他们走得远,绕路山区的地方,也根本没信号,可能那个时候,陆娇也联系过他……   所以,在她这里,他相当于成了个失踪人士。   但他因为和孟舫那边联系算顺畅,竟然忽视了这个问题。   他是真的蠢!他竟然还以为她不联系他,是因为......他都不知道那时候怎么被蒙了心,竟然怀疑她的心意。   “娇娇,抱歉,对不起,这事是我不对,我的问题,我没考虑到。”   “我该问你的,该找孟舫想办法联系你,这事是我没做好。”   “对不起。”   “不哭了,我以后再不走这么久了。”至少,再不能离开她这么久了。   顾遇说完,松开她一些,给她擦泪,他手糙,只能拿衬衫袖子。   陆娇这时却伸手挡住了他。   她哭过一场,情绪已经好多了,她就是好久没发泄过了,其实刚才在见到他,看他对待她的样子充满忐忑小心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为什么不问她不联系他的事了。   他在害怕。   怕她对他那点感觉随着他离开已经淡了。   毕竟在他那,他不知道他们的上辈子,他不知道他们曾经是夫妻,他也不知道她爱了他很多年,他更不知道,在他走后的那些年,她每天都在想他,她对他的感情,随着那一天天的想,变得比他在的时候,还要深。   在他的认知里,他们才认识几天而已。   他其实不敢相信她有多在乎他,也没办法相信。   他骨子里,因为李莲的关系,其实是不太相信感情的。   实际他能这么快对她动感情,已经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她都知道,她理解,但她就是忍不住会难受。   “我没事了,就是突然情绪上头。”   陆娇轻吸一下鼻,抬手按了按眼睛,又整理了下,笑着和他道。   顾遇看着她红着眼的笑,心里却沉重着,但他也知道她是想缓和气氛,她不想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氛围太沉,那不是她想要的,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沉沉息,缓下脸色,和她说起院子:“你刚才说到干冰是吗?那是孟舫特地去弄来的,他说你们女孩子就喜欢仙气飘飘的,花海上面飘点白雾有仙境感。”   “我其实觉得他有点瞎扯,他要是真懂女孩子,也不会和我一个年纪了,还和我一样单着。”   “噗。”   陆娇这回是真没忍住,破涕为笑了:“那你还听他的这么弄。”   “还有,你是在说你老了嘛?”   “因为我也不了解女孩子到底喜欢什么,万一他说的是真的,至少你会开心。”   顾遇看着陆娇实话道,顿了顿,他又道:“老的话,等我三十了我估计都不觉得自己老。”   “但对比你的年纪,我确实老了点。”   顾遇说到这儿,眸色认真几分:“娇娇,我比你大八岁。”   他不该因为她聪明厉害有本事就忽视了她的年纪,他该对她更好一些,更关注一些,那样就不会发生先前让她受委屈的事了。   “大八岁又怎么样?不就比我多吃了几年的饭吗?我懂的可不会比你少。”   陆娇知道顾遇说那话的意思,但她现在不想提那些不开心的了,就故意装听不懂,睇他一眼道。   顾遇闻言,也笑起来:“那论起你懂得的东西,我可真不如你。”   顾遇说的是实话,陆娇的见识,对各种事情的敏锐,还有她的才学,远超很多人。   任何人只要看到她,都会感觉,她该值得更好的,得到最好的。   孟舫一直说他捡到了,他也感觉,他应该是做了许多辈子好事才能遇到一个她。   “你们怎么弄了座假山在院子里?也是孟舫的主意?”   讨论谁懂得多这个没必要,调和气氛的玩笑话说一句就过了,陆娇视线又落在那座假山上,实在太显眼了,想注意不到都难,还有,假山前面的又是什么呢,还搭块红布。   看到那座假山,顾遇表情古怪了下:“假山不是,那是顾齐被骗买下来的。”   “被骗买的?”陆娇一下惊了,顾齐不算特别精的人,但也绝对不傻,尤其他那个人对钱看得特别紧,他上辈子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还离婚呢,就是为钱闹的。   顾齐老婆是在顾遇入狱那两年娶的,人看着比较老实本分的,也特别能生,给顾齐生了三个儿子一个闺女。   但她那个人呢,可能从小被洗脑惯了,她嫁人了不管男人孩子,有什么都往娘家搬,最开始贴补兄弟,老了贴补侄子。   顾遇在的时候还好,她娘家被顾遇压着,不敢闹太过,顾遇去世后,就不行了。   想要的就多了,不止要姑姑给买婚房和车子,还想要进顾氏。   但顾齐几个孩子都是靠自己本事进顾氏挣家业的,顾齐怎么可能同意给老婆娘家侄子买房子和车,还给他们走后门。   他不但不同意,还上门去要债,要那些年他老婆从家里薅走送去的债,一笔一笔,他都拉了单子。   他老婆也绝,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顾齐聚少离多没感情了,还是真的更看重娘家,她竟然被娘家侄子撺掇着,打起了离婚分家产的主意。   那会儿顾齐被分走了大半财产,甚至还有一部分顾氏股份。   但不过一年,他老婆娘家就破产了,那家人拿走的股份最后还是回到了他手里。   里面谁的手笔她不去查都知道。   他现在虽然不至于像几十年后那样有手段,但也绝对到不了被骗的地步吧,况且他一直跟着顾遇呢,他没拦住?   “他不是跟着你吗?”   “他那时候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买,拦不住。”   注意到陆娇一脸难道你也被骗了的神情,顾遇更对自家那傻子弟弟没好气。   “我们去渝城的时候,认识了个卖假山石的“风水大师”,他和顾齐说,他这几个月红鸾星动,要遇到他的天定姻缘了,但我们现在住的院子,不旺他桃花,要是他愿意化解下,就能提前遇到那姑娘。”   “??”   “然后他信了?”   顾遇顿了顿:“他本来不信的,但人家把我和你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他就信了。”   “我们的事?”陆娇疑惑。   “对,”顾遇点头。   “那风水先生说了我们是相亲认识的,还说了我们没几天就难分难舍还一起患难过的事.....”   “我当时感觉不对,但是又没办法确定哪里的问题,只能先叫顾齐走,他不,劝不住,非让我解释骗子是为什么知道我两的事这个骗局。”   “......”   “那那骗子到底是怎么知道咱们的事的?”陆娇好奇。   “从顾齐那儿知道的,他大嗓门,我在车上和你打传呼的时候,他说起你,被骗子路过听到了,再一番推测,自然就说了个七七八八了。”   “噗,哈哈,原来是这样!”   陆娇没忍住笑出来。   “其实也怪不了顾齐,你要不说那风水先生是骗子,我也险些以为人真的那么神了。”   “那然后呢?然后这假山为什么运回来了?”   顾遇看着陆娇抱着花,笑得微微弯腰的样子,心里到这一刻总算松一口气,他也笑了,现在突然感觉被骗买这么一座假山也是件好事。   “骗子走了以后,我想起车上的事,问了顾齐,他也回过味儿了,但这假山钱已经花了,不少的一笔钱,扔了可惜,他不甘心,去找了个运输队帮忙运回来,说万一能发挥一点作用呢。”   “哈哈哈,这倒是顾齐的风格,不能浪费了。”   陆娇笑得肚子疼,这下她心里完全没有先前那些沉闷了,本来就是过去了的事,人嘛还要看以后。   “那假山前的东西是什么?是顾齐买来装饰假山的?”   陆娇忍不住又看了眼那大家伙,单就这么看得有一米高,两米来长,看着有点熟悉,但用红布整个罩着,等等,那不会是......   陆娇心里隐隐生出个猜测,果然,下一瞬就听顾遇声音温和的道:   “假山前面的东西,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   “去看看喜不喜欢?”顾遇凝着陆娇问道她,心里有些紧张,他感觉她应该会喜欢的,但送她东西,他总是忐忑的,怕没送好。   陆娇看着那东西怔了一下,须臾,她看向顾遇笑道:“好啊。”   陆娇应完,顿一瞬,朝假山走去,红布揭开,一辆比255更酷炫的摩托车出现在眼前。   红色的车身,机车的造型,它比255看着酷炫,却比255要矮一些,更轻便,适合女士。   上辈子他也送了她好些辆摩托车,但这辈子的第一辆车,给陆娇的感觉又不同一些,她不由转头看向他:   “怎么想到送我摩托车?”   “我不是才买了一辆?”   生日礼物直接一辆摩托车,有些贵重了,这个年头结个婚也就花这个钱了,不过陆娇知道,这说明男人是真在意她。   她倒不至于不敢收,但他会送,她还是挺意外的。   “那辆不是你送给叶岺的吗?而且那辆车身还是有些高,这辆更合适一些,这是刚出的一款女士车,更轻便,油耗比那辆要低点,你现在要经常去厂子那边,有辆车会方便点,不过冬天我还是建议你开小车,不会冷,孟舫那辆车他已经卖给我了,我平时也用不上,就停在你店门口,你出门开。”   顾遇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了摩托车的钥匙和那辆皇冠的车钥匙,一齐交到了陆娇手里。   陆娇盯着手里的两把车钥匙,一下愣住了。   “不是,摩托车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那辆皇冠......”   “借你开,你不是怕冷吗?余暨这边冬天冷风和刀子一样,我不想你冻着。”   顾遇抬手给她掖了下快滑下肩的皮衣,缓声道,实际要不是这里要给孟舫那么一大笔钱,他是打算买虎头奔给她的,而不是一辆摩托车。   “孟舫说海市那边生日许多有钱人家都流行切生日蛋糕吹蜡烛是吗?我买了个蛋糕,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进屋吧,外面院子也冷。”   看出陆娇不是很情愿接手那辆皇冠,顾遇赶紧转移了话题。   “你还买了蛋糕?”陆娇讶异的看向他。   这个年代,生日蛋糕的说法才刚开始出来没多久,寻常人家都还是煮面过生日的。   而就她知道的,男人从来不在意自己的生日,男人也多心粗,经常自己生日都忘记,陆娇记得男人说过,他认识她以前,生日都是二婶那边记得了给他煮一碗面,要是事情忙忘记了,那就当没那回事了。   他是这样,顾齐也是这样,孟舫倒讲究,但他妈妈是高龄生他的时候难产没了的,他从来不过生日。   所以,生日蛋糕这东西,似乎还是认识她以后,他才开始张罗。   他这是问了孟舫多少啊。   “蛋糕也是孟舫给你张罗的?”   “那他今天可真辛苦,对了,他家的事情解决了嘛?还有小齐呢,既然给我过生日怎么不叫上他们两。”   “蛋糕不是,是我前几天就定下的,我回来后亲自过去拿的。”   顾遇立即表态,他还是希望在她的事情上能亲力亲为,所以虽然那会儿他形象实在很糟糕,他还是裹了件外套先去把蛋糕拿到了车上。想起陆娇问的,他又道:   “孟舫家的事基本解决了,这事我晚些和你说,顾齐回去看二婶了。”   “今晚我单独给你过生日,明晚你有空的话,再叫上他们一块吃个饭?”   “明晚大姨和姨爹可能要过来。”   陆娇闻言回道,她轻抿一下唇,抬头看向顾遇:“明晚你叫上小齐,到我们那边吃饭吧,我们搬进来还没弄暖房宴,正好一起了。”   “请孟舫的话,”陆娇顿了顿,她没忘了后天也是李莲生日,也是顾遇被算计的那天。   “你看后天行吗?我这里准备休息两天,后天你有空的话,白天我们去玩一趟,晚上请孟舫吃饭,再你不是说你有个舞厅吗?应该开业了吧?我想去见识下。”   “你刚回来,这样明天白天也能先去处理下自己的事情。”   “加上小齐去对面吃饭?”   陆娇一连说了好几句,顾遇却直接在陆娇说第一句的时候愣住了,他心忽然快跳了下,他忽然有点不确定的盯向她: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你要把我介绍给你家里人了?娇娇。”   陆娇被他这副忐忑小心的反应弄得愣了一瞬,都确定谈男女朋友了,上个门不是正常的吗,陆娇有些好笑的看他一眼。   “那不然什么意思?”   “还是说,你自觉咱们的三个月之期你没通过?”   “那不是!”顾遇立马道。   “好,明晚我和小齐一定过去。”   顾遇想到明晚要正式见边丽芳叶军山叶岺他们,忽然有些紧张起来,他不由问道:“你大姨他们有什么喜好啊?我得买点东西送他们。”   “晚些告诉你。”   陆娇一看就知道他紧张了,只是现在谈这个,不是要切蛋糕吗?马上要零点了。   她不由抬手戳了戳顾遇晚上的表,问道他:“蛋糕还切吗?”   “切!”   顾遇毫不犹豫回一声,须臾他抬手看一眼她戳过的腕表,一看马上十二点了,他再不耽搁,说一句:“快到时间了,走,我们进去,你把生日蜡烛吹了。”赶紧拉着陆娇往堂屋去了。   要给陆娇过生日,客厅也稍微收拾了下,屋子里摆了花,地板上也铺了地毯,再暖黄的灯打开,有种别样的温馨感。   蛋糕就放在茶几上,罩着盒子,看起来很大的一个蛋糕,好像还是个双层。   等顾遇打开盒子,还真是个小两层。   这个时候的蛋糕,还没有后世那么多新花样,也没有铺水果什么的,就是纯奶油的,上面装裱着花,再写了生日快乐几个字。   陆娇看着蛋糕,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买这么大一个蛋糕?”   “我们两个哪需要切这么大个蛋糕。”   “吃不完没关系,等明天顾齐回来了有他吃。”顾遇正忙着给蛋糕点蜡烛,闻言他头也没抬的回了句。   陆娇没说话了,上辈子也是,他们家煲多的汤也是顾齐的,那会儿还加上了几个小的。   “好了。”   顾遇把蜡烛点好插上,他看一眼时间,正好凌晨,他去把客厅灯关了,就回来和边上站着的陆娇说道:   “娇娇,生日快乐,吹蜡烛吧。”   陆娇却抱着花,站在茶几边没动,她眼眸微转,突然笑看着顾遇说了句:   “就吹蜡烛了?生日歌不是还没唱?”   “哦,对,还要唱生日歌。”   顾遇愣一瞬,想起来孟舫说过的,只是他先前学的时候,还能唱出来,到陆娇面前,他怎么也张不开口了。   孟舫说过,他有点五音不全的,让他唱生日歌的时候多注意点。   “那个,你要和我一起唱吗?”顾遇抬手摸了摸鼻梁,有些心虚的道。   “......”   在一起那么多年,陆娇哪里不知道这男人那张嘴唱不出歌来呢,她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结果还真和上辈子一个样子。   傻男人。   算了,不为难他了。   “好了,就这么吹吧,两个人唱生日歌有点傻的感觉。”   陆娇笑起来说一句,把手里的花放去长椅上,弯腰双手合拢闭上眼许愿了。   她闭着眼,脸上带着笑意,暖黄的烛光映照着她白皙精致的面庞,清丽雅韵,笑靥如花,顾遇看着,不禁微微出神。   他想,他要陪她吹一辈子的生日蜡烛。   十年。   隔了十年,他终于又在她身边,陪她过生日吹蜡烛了。   这辈子,他们还很长。   陆娇心里想到,脸上的笑越发满足,她默默许下一辈子的愿望,睁开眼,低头去吹灭了蜡烛。   屋内一瞬暗下。   “我去开灯。”   顾遇回神说一句,就要去边上拉灯,这时,陆娇却伸手拉住了他。   “顾遇。”   顾遇顿住,转眸看向她:“怎么了?”   陆娇却不说话,她静默的在昏暗里盯他一瞬,忽然她一个垫脚,手伸出去圈住他脖子,含住了他唇角。   她突然吻过来……不,不算突然,实际在她用那双漂亮潋滟的眼睛静静看着他的时候,顾遇脑子里就浮现出几个月前她突然垫脚咬他前的一幕。   那一刻的感觉,在分别那三个月里,他在脑子里过了无数回,想了无数回,所以,在她又一次这样看他的时候,他一下僵住不动了,他手掌下意识慢握起,心里紧张又期待。   他怀念那一口,想再被她咬一口,甚至,希望她能咬久一些。   他以为又是下巴,却没想到是唇。   深吮浅吸的一下,带着濡湿,梦里想过无数回的柔软甜香透过不自觉张开的唇角滑过唇边齿缝。   铮的一声,顾遇脑袋里一根弦崩断,他抬手紧抱住她,张唇想含吻回去。   但这时,她又忽然张开细齿咬他一口,再舌尖卷扫一下那咬过的地方退开了,在他耳边轻声落下一句:“男朋友,我成年啦。”   “盖章正式生效。” 第42章 还疼吗   男朋友, 我成年了。   盖章正式生效。   陆娇说这话时,声音放得轻,却像有回音一样在顾遇耳边荡过一遍又一遍。   夜色温柔了她清泠的嗓子, 变得更柔缓,微带笑意的话音带着一股撩人的媚, 像飘飘洒洒过来的柳絮纤羽, 又像带着钩的软爪, 挠得人心神荡漾。   她退离得太快, 唇上还带着她留下来的濡湿,暖香, 咬过的地方酥酥麻, 混着这股痒意更挠人了, 顾遇眸光微暗一瞬, 他抬眼去看她。   屋内没有灯,只院子里通明的烛火曳进来稍微映照了下屋里, 并不明亮, 但足够他看见她。   她两条细手臂还搭在他肩上, 松松的圈着他脖子, 她头微微仰着, 雪□□致的脸颊上两个醉人梨涡露出来, 潋滟漂亮的一双眼不躲不避的迎着他看向她的视线, 水眸中带着浅笑,还有她没打算藏的狡黠。   是的, 狡黠。   顾遇没错过那抹随着她两排蝶翼一样浓卷眼睫轻煽时闪过的亮光。   她在故意挑逗他。   “干嘛不说话?”   顾遇盯着陆娇太久了,昏暗里, 他眸子越发黑了,不说话盯着人的视线暗沉沉的, 偏又带着让人没办法忽视的锐利和烫人温度。   还让人感觉到一丝危险。   陆娇有些不自在,她先前喊住他,去亲他,本来是想确定下他在身边,她不是做梦,但她含住他唇角后,忽然想起那天她盖章的事。   当时她刚和他约定了三个月,没有太过,只咬了他下巴。   她想着,仪式总要走完才完美不是,就又咬了他嘴,但他这样盯着她不说话的样子,让她心里突然毛毛的。   “怎么啦?咬痛啦?”   陆娇说着,松开他圈着他脖子的一只手,就要去碰下他嘴,却被他抬手抓住了,下一瞬便听他嗓音暗低的问了声:   “好玩吗?娇娇。”   “啊?”陆娇试着往回抽了下手,他握得有些用力,没挣脱,她也就算了。   到这会儿,她心里隐隐感觉到,她把人惹到了。   上辈子她不是没惹过他,那感觉除了累人一点,并不坏。   她心里并不怎么怕,甚至因为这会儿她年纪在这儿,她笃定他这个老古板不会做什么,胆子还更大了。   于是,她装傻道:“什么好玩啊?”   明知故问。   她装傻的痕迹明显,顾遇一眼看出来,但诡异的,他一点儿也不想揭穿她,他定定又盯她一瞬,忽然哼笑的问道她:   “我在读书的时候有个外号,你想知道吗?”   “外号?什么外号?”   陆娇好奇问道,这个她真不知道,上辈子男人没提过。   印象里,这个年代,是很多人喜欢取外号的。   她上学的时候因为不爱说话,也没时间和人玩,那些人就给她取了个朝天椒不能靠近的外号。   “他们喊你什么?”   陆娇不由又问了声,她真有些好奇了,顾遇上学那会儿已经在外面想法子挣钱了,那些同学敢惹他?   敢给人取外号?   那会取个什么样子的。   她探究的视线毫不掩饰,顾遇也不在意,他手臂微动一下,暼着她淡淡吐出两个字:“狼狗。”   “狼狗?”   陆娇懵了一瞬,她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个外号,她不由重复了一声,随即又忍不住笑出来:   “怎么会叫这个名字.......唔。”   陆娇笑声戛然而止,顾遇大掌掐着她细腰,直接把她腾空架了起来,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惊呼出声的时候,他大掌按着她细腻的后颈,像要把她生吃下肚一样,一口含住了她的嘴。   铺面而来的热息滚烫灼热,烧得陆娇脑子一片空白,她只感觉到嘴被重重纳入一道滚烫濡湿里,下一瞬她嘴又被迫打开,舌尖被一条大舌搅动袭卷过去。   霸道,狂野,生吞,掠夺。   一切属于狼狗的特性,全都在这一刹印证。   到这一刻,陆娇总算知道那声狼狗的意思。   但她这会儿完全顾不上什么外号不外号了,她正在被狼食。   铺天盖地的密吻,她被大口大口的攫取。   她舌头被搅得生疼,嘴上也很快传来木木的辣痛,她想换气都来不及。   肩上的皮衣早在她被腾空抱起的时候就滑落去了地上,拖鞋也掉了一只,外披也随着带子散开松松垮垮的滑散开,露出白皙圆润的香肩和一节玉臂。   她身子整个腾空,怕掉下去摔着,她纤细的手臂不得不努力攀着他脖子,细长一双腿用力夹紧他劲瘦的腰腹。   缺氧导致她脑袋发懵,他身上滚烫的温度传给她,让她脸迅速升温热起,逐渐烧得她耳窝要冒出白烟,她渐渐没了力气,夹着他的腿慢慢绷直了,脚尖也直直绷着像跳天鹅舞。   “我要掉下去了。”   她忍不住怨念的喊了一声。   声音破碎沙哑得不成样。   但就这样,男人也没就这么松开了她,他大掌安抚性的抚一下她热烫红晕面颊,手臂一抬把她往上提了提,大掌过去托着她臀,把她像抱孩子一样抱去了长椅上,给了她片刻换气的功夫,很快又捧着她脸含住了她嘴。   狼狗吃过一餐,这回没那么急切了,他动作慢了些,有些细嚼慢咽品尝的意味。   他大掌慢抚着她后颈,滚烫的唇小鸡啄食一样一下下啄吮着她唇。   本来就红艳艳的菱唇慢慢充斥上血色的红,饱满的唇珠更娇艳欲滴,他低眸看一眼,眸色又暗一瞬,他轻碾轻舔两下,又抵开她齿尖滑进,卷住了那条丁香软舌。   过分的美味,甜香,顾遇再次一发不可收拾,只想攫取更多,想要更多。   他身体越来越躁,越来越热。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的唇舌那么软,那么甜,让他沉溺。   他忍不住把她抱紧一些。   陆娇受不了了,她被吻得眼里盛满了水汽,眼前都模糊朦胧了。   她忍不住躲,身子往后缩,但男人大掌箍着她腰,她躲也就在这方寸地方,你追我赶的,反而让他越发兴味,不知餍足。   到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年轻时候的他和十年后的男人的区别。   十年后的男人,虽然骨子里还霸道着,但多年沉淀,他知道克制,知道美味不能一顿吃光了。   而现在的男人,就和他自己说的,狼狗一样。   霸道,不顾一切的攫取豪夺,叼嘴里的东西,他非要一顿尝个够。   关键是,他第一回 ,没轻重,根本不知道疼人。   陆娇想哭,她吃饱了没事干,招惹他干嘛啊。   “嘴疼,不要了。”   吊带衫的肩带被蹭得下掉,陆娇隐隐感觉要失控,她忍不住缩着身子,伸手去捂住了嘴,嘴上求饶道:   “顾遇,好人,你是个好人,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不招惹你了......”   陆娇捂着嘴,露出一双染满水汽,眼尾晕红的眸子,可怜巴巴的看着顾遇。   她完全不知道,她这个模样有多惹人,顾遇心里又痒了痒,但他也意识到自己失控了,他盯她一眼,最终克制的后退了些。   但他刚一退开,心里便有一种潮涌的空落感,他忍不住看她一眼,下一瞬,他伸手捞过她放到了腿上抱着。   陆娇刚松的心一下又提起来,她急急忙捂住他嘴:“真不来了,我感觉舌头都快没了。”   她没说谎,她现在舌根都还疼着,嘴上更火辣辣的,大概是被他吞咽太过,她现在嗓子也干得厉害,声音都哑了。   顾遇也听出来了,他心里生出愧疚,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遇到她,自制力就归了零,二十多年当和尚一样清修一下被扫了干净,还把她给吓着了。   他赶紧抬手拍拍她背,像哄宝宝那样哄她,再拉开她手柔声道:“好了,不来了,喝水吗?”   陆娇看他一眼,他眼睛不知道是本来就有血丝,还是刚才起来的,这会儿有些红,不过眼神已经没有了先前恨不得把她吞掉的利芒,清明起来,她点了点头。   “嗯。”   桌上就有水,不过是冷的。   他出门去找陆娇前,拿电水壶烧了壶水,但是在厨房,还没倒出来。   “等我一下。”顾遇说一声,起身把掉在地上的皮衣和拖鞋捡起来给陆娇穿好,再开了灯,拿了红壳热水瓶去厨房倒热水。   他一走,陆娇大松口气,她赶紧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裳,又抬手捂了捂还烫着的脸,片刻,她手指又去轻轻摸碰了下嘴唇,有点火辣辣的,嘴唇四周也是,破皮倒是没有,但肯定起痧了。   真的是狼狗。   这外号还真没起错。   陆娇愤愤的想到,但回想先前他抱着她不停攫取的场景,他望着她的热切样子,她不知道怎么的,心忽然急跳了下,脸也热烫起来,她手重新捧过脸,慢慢又笑起来。   还是,有些喜欢的吧。   就是,他吻技需要练一下......   “我拿冷水冰凉了下,但刚开的水,可能还是有些烫,慢点喝。”   怕陆娇等久了,顾遇没在厨房耽搁多久,很快就回来了,他手里端着一个崭新的搪瓷缸,里面是给陆娇准备好的热水,他稍微倒出一点在手背试了试温度,便坐回她身边,打算喂她。   陆娇见状,赶紧道:“我自己来吧。”   她还不至于接个吻就喝水的力气都没了。   而且不知道是刚发生了亲密接触的关系,还是他刚才实在太热烈激情,他这会儿靠近她,她突然心跳好快,脸又有些热起来。   顾遇闻言顿一瞬,他心里莫名感觉到有些遗憾,过片刻他才应了声“好”把杯子递给了她。   陆娇端过杯子喝了一口,有些甜,她讶异的看他一眼:“你放糖了?”   “蜂蜜。”顾遇回道她。   “这次出去带回来的,顾齐拿了一些回去给婶娘,还剩好几瓶,等会儿你带回去喝,听卖蜂蜜的说,女人吃了这个好,养身体。”   “你们这次出去还买特产了?”陆娇稀奇的看向顾遇,这可是上辈子都没有过的。   “嗯,带了一些,不多。”   顾遇回一句,想到什么,他伸手去裤袋里摸了下,在口袋里放久了,已经变得暖热了,他顿了顿,偏头看向陆娇:   “还给你带了个礼物回来。”   “还有礼物?”   陆娇一怔,一个十八岁的生日,送摩托车又买花弄院子,已经比较隆重了,他竟然还准备了礼物。   “那个,你不是给我买了腰带,我很喜欢.....”   顾遇说着,心里莫名紧张起来,他手下意识去摸了下腰带上的环扣,片刻才继续道:“就给你准备了个回礼。”   回礼。   陆娇心头微动,这倒是和他们上辈子刚开始那会儿很像,她每回给他买小礼物,他都会准备一份回礼。   不过这次他的回礼是什么呢?   陆娇心里不禁有些好奇,她视线在顾遇腰间落一瞬,片刻,她手托一下腮,好奇的看向他:“是什么?”   顾遇下意识就要把东西拿出来给她,但看着她那双期待的眼,他顿了顿:“你先闭上眼睛?”   陆娇愣了下,随即好笑的看他一眼:“这么神秘?”   嘴上说一句,下一瞬,她却配合的闭上了眼。   “什么时候可以睁开啊,东西就在你身上吗?还是要去拿。”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男人身体靠近了她,很近的距离,他膝盖挨靠着她腿,他手臂似乎也伸出来把她整个人环住了,像是要抱她。   陆娇下意识屏息,不再说话,她犹豫了下,到底没有睁眼,也没有躲。   顾遇一靠近她,就感觉到她下意识的紧张了,他以为她会下意识推开他或者躲,却没想到她没躲,只落在身前的手下意识揪紧了衣带。   他微怔,心一霎柔成了团,他唇角不禁轻轻勾起,柔声回了她:“嗯,就在身上放着,等一会儿,马上就好。”   顾遇说着,从裤袋里把那串羊脂白玉珠串拿了出来,抬手撩过她披散的发,把串珠戴去了她脖颈上。   “好了。”   陆娇感觉颈上一重,有串暖热的东西落了上去,听到他的话,她下意识睁眼低头,便看见了垂落在锁骨上那一串小米珠。   “这是,白玉珠?”   陆娇上辈子首饰很多,钻石,宝石,翡翠,羊脂白玉,她都有,大部分都是男人在外面看到拍出来或者大价钱买回来的。   他好像很衷情给她买首饰,每回看她戴首饰的眼神特别炙热。   她先前其实也有些猜到了,没想到还真是项链。   她不禁拉起珠串垂头又看了一眼,珠串只到锁骨的位置,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很小,很白很圆润,一眼能看出质地。   没有女人不喜欢珠宝首饰,哪怕上辈子很多了,但不妨碍她喜欢下一件。   尤其这是男人这辈子送给她的第一件首饰,意义更不一样。   陆娇特别高兴,她忍不住又拉了拉珠串,才发现中间的位置还串了颗黄金挂坠在上面。   还是因为视线的关系,并不太能看清楚具体,只看出来是个动物。   看不清,她干脆也不看了,抬头摸着珠串和顾遇道:   “好漂亮的珠子,这挂坠是什么,没有镜子,我有些看不清楚,怎么样,我戴着好看吗?”   “挂坠是你生肖。”   顾遇笑回道她,视线落在她带着珠串的脖颈上,她脖颈细白修长,锁骨更精致漂亮,那串白玉珠倒衬得她脖颈更白了,比白玉珠还要润白,透白。   她比白玉珠更精致,耀眼。   这是他半个多月前去新城那边特地去寻的,东西不贵,只是为了这串串珠,在那边多耽搁了一天,还和一伙人交了手,但这会儿看着她戴上后展现出来的效果,她的笑颜,他又觉得值得。   “好看。”   顾遇手指过去轻碰了碰她锁骨处的一粒珠子,肯定道:“你戴着很漂亮。”   珠子细小,他手指不可避免的挨碰到她的那节玉锁骨。   陆娇感觉锁骨的地方像过小电流,麻酥了一下,她身子也不自觉轻颤了下,脑袋里还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他们刚才的那个吻。   她脸热了热,但她还是没避开,只眼眸看向他。   他也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屋内突然静默下来,但其中又仿佛有什么在其中流淌。   屋内的灯开了,老式的灯泡,暖黄的灯,柔和温馨,气氛氤氲。   “还痛吗?”不知过去多久,他手去轻轻碰了下她嘴唇。   他还记得她先前喊痛,这会儿看确实有些肿了。   这样的动作实在暧昧,陆娇忽然感觉有些坐不住的腿软,身体也微微燥热,他问的问题也不太好回。   她也干脆不回了,过去主动坐进了他怀里,圈住了他脖子,在他耳边娇声道:“不管痛不痛,这会儿都不给你再亲了,我要缓一下。”   她主动依偎过来,对他说话的音更娇,顾遇心一霎头成了一汪水,他抬手揽住她腰窝,把她抱紧一些,笑应道她:“好,依你,这会儿不亲了。”   但他话说完,却忍不住在她散着馨香的发顶落下了一个吻。   陆娇:“......”   “你和我说说你这几个月在外面的事吧,你留讯里面去了好些个地方,其中好几个地方我看耽搁的时间都挺久的,是遇到什么事了吧?”陆娇对顾遇在外面的三个月还是有些想知道,她感觉,他肯定有遇到危险。   危险。   陆娇神色微顿,她忽然想起来,她先前在家门口看到的他的脖子,上面好像有道擦伤的,但他衣领遮住了,看不太清,她不确定有没有看错。   想到这儿,她赶紧松开他,去拉开了他衬衫领子,果然在脖子靠近肩膀的位置看到一大片红紫的擦伤,上面有些地方还起了血痂。   陆娇心里一沉,她倏然抬眼看向顾遇:“你这次回来遇到事了?你受伤了?”   陆娇动作太快,顾遇一下没反应过来,对上她瞬间急红了的眼,他顿时有些慌,他赶紧和她道:   “是遇到一点小岔子,已经没事了,伤也不严重。”   “你觉得我会信?什么不严重的伤会擦伤到脖子这个位置?”   “这里这么大一片,身上呢?”   “擦伤.....”   陆娇急急一声,她嘴里念一句擦伤,脑子里迅速闪过什么,她霎时瞪大了眼:“你是不是还跳车了?”   一般打斗都是棍伤多,擦伤,除了跳车,跌摔去哪儿了,她想不到还能怎么弄到。   “怎么回事,你赶紧给我说清楚!”   陆娇说着,人也从顾遇身上起来了。   “我给你说,你先坐下,别急。”   顾遇没想到一会儿的功夫,陆娇由一片擦伤,一下猜到跳车上了,看着她气急得手都在抖,他赶紧去拉她。   陆娇看他一眼,轻吸口气,到底在他身边坐下了,只是她脸色依然没缓过来,难得的板起了脸。   顾遇看她这样,不敢再瞒她,把运输队的事说了。   “路上回来是遇到点事,运输队那边出的岔子,我和顾齐前天到的海市,昨天让运输队去外面跑了一天。”   “先前我们也是这样操作的,那个时候数目还不算巨大,平时运输队也有过大笔资金进出,没引起什么波澜。”   “但这次的数目太大了,是我们这几个月的所得,财帛动人心,运输队有个叫孙虎的,是海市人,他喜欢赌博,认识了一帮刚从里面出来的人。”   “因为先前几个月的事,他大概知道哪些人参与了这次兑换,他从自己分得的数目去推,把我手头的钱推了出来,昨天我们回来的时候,他就领着那伙人在半道上把我们拦截了。”   “我和顾齐当时看情况不对,跳了车,那边正好是一片大山林,我们直接躲了进去。”   “那群人在车里没找到钱,不死心,带着人追进了山林,我和顾齐担心被发现,看山林那边的山崖不是很高,边上还有树做支撑,就拿外套做绳索顺着那些树荡了下去......”   顾遇说到这儿,顿了顿:“脖子上的伤就是在下山崖的时候踩滑了弄的。”   跳车,山崖,踩滑了......   顾遇说的平静,陆娇却听得整颗心都紧缩在了一块儿,后背更是一阵后怕的发凉。   她差一点,就见不到他了。   “然后呢,你们怎么脱身的?”陆娇紧攥着手,继续问道。   陆娇情绪不对,顾遇注意到了,他紧抿一下唇,才接着道:“在回海市的时候,我预感就有些不好,毕竟这么大一笔钱,加上孟舫那边这两天也等着要,我就通知了他带人来接。”   “他在约定的地点没等到我们人,再打我电话不通后就赶紧带着人追了过来,今天早上我们在崖底也找到信号,联系了孟舫那边。”   “所以,你给我报平安的讯息都是在有危险的时候发的?”   陆娇瞪向他,她就说,他要是能回来,肯定会先给她说,不说就是不确定。   他冒着伤回来,却还费心巴巴的给她折腾着过生日的事。   陆娇心里又气又急又心疼,坐在那儿都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好一会儿,她道:   “我后悔了,顾遇,我后悔了!我那个时候不该给你说什么国库券的事,这样你就不会去涉险了,也不会差点出事。”   “快钱挣不得,挣不起!”   她不知道顾遇前世怎么应对这次的事的,但至少他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凶险。   如果不是她和他说国库券的事,他也就不会去涉这个险,会想别的办法。   陆娇越想越觉得自己做错了,加上后怕反应,她忍不住捂住了脸,难受道。“真的,在郑城的时候我其实就后悔了,遇到那么多事。”   “不是,娇娇,不是你这么说的,你别把这事揽在你身上。”   顾遇一下手足无措起来,他急忙道,又把她抱腿上哄她:   “你没做错,娇娇,真的没有错,我还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信息。”   “要是没有你指的这条路,你知不知道我和孟舫这次可能这些年打下来的根基全部要毁完。”   “真的,娇娇,你别乱想,我现在不是平安回来了吗?我没受多大伤,身上都是些擦伤,不要紧,养两天就好了,真的,不信我脱了衣裳给你检查......”   “擦伤不是伤了?”陆娇气得不想理他,她擦了把眼,扭开头不看他了。   顾遇看她这样,突然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没哄过人。   沉默一瞬,他道:“娇娇,擦伤也是伤,但是比起别的事来,这真的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你先前不是想知道孟舫那边出了什么事吗?现在还想听吗?”   陆娇闻言,手心紧了下,片刻,她转过了头:“他到底遇到什么事?”   看陆娇总算理人了,顾遇松口气,他沉吟一瞬,说道:“你也能看出来孟舫的家庭不简单。”   “他家确实不简单,他爸现在退休了,但曾经到达过一个我们平时接触不到的高度,他哥,现在在余暨站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这次拿钱就是为了他哥。”   怕陆娇误会,顾遇又解释一句:“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这笔钱不是用去干违法的事。”   “这笔钱是给孟舫他嫂子的,他嫂子提出要求,要二百万同意离婚。”   “二百万离婚?”陆娇眉头皱起来,她突然闹不懂这里面的事了。   “嗯,离婚。”   顾遇点点头,顿一瞬,他道:“孟舫这个嫂子,是他先嫂子的妹妹。”   ??   这是陆娇从来不知道的事,她眼里浮出惊色:“妹妹嫁给姐夫?”   “孟舫他大哥......”   “不是你想的那样,”顾遇一看陆娇神情就知道她想歪了,他笑一下道。   “他大哥是被算计的。”   事情都说到这里了,顾遇也不再瞒着陆娇了,他直接把孟舫家的事说了。   孟舫是老来子,他妈妈是上了四十五的高龄产妇,当初怀上孟舫是意外,但怀上了,她就决定生了,谁知道生产的时候大出血,人直接没了。   他妈妈和他爸爸两个人是从革/命时就走在一起的一对,感情深厚,老伴儿因为生孩子没了,迁怒的关系,他直接撂手不管,把孩子扔给了家里刚娶进门的大儿媳妇和保姆。   孟舫相当于是大嫂带大的,他一直把大嫂当成自己母亲。   但在孟舫十五岁那年,他大嫂出事没了,也是意外怀孕大出血没的。   不同的是,他大嫂的大出血,不是意外。   是她娘家妈做的。   孟舫大嫂娘家七个女儿一个儿子,所有女儿都得为那个儿子服务。   孟舫大嫂靠自己本事考上大学,受过教育,有自己的思想,家里那套洗脑教育渐渐的在她身上就起不了作用。   她拒绝无脑帮扶娘家的做法,让她娘家妈恨毒了她,在儿子出事,大女儿不愿意帮忙后,她和怀孕的大女儿发生争执,把大女儿从楼上推了下去。   等孟舫回家发现血泊里的大嫂,把人送医院,只来得及剖腹保住了小的。   孟舫的新大嫂,就是借着这个襁褓里需要人照料的侄子进的门。   孟舫大嫂出事后,孟舫大哥报警把丈母娘捉了,孟舫大嫂的七妹,也就是这个新大嫂代表着娘家那边来表达歉意,顺便看孩子。   刚开始孟舫一家都不欢迎她,直到这个七妹发现了孟家保姆对孩子喂瞌睡药。   之后,七妹就借着看孩子频繁上门了。   再后来有一天,孟舫大哥应酬完醉醺醺回家,再醒来,发现小姨子在自己床上。   流氓罪在这个年代一直很重,更何况孟舫大哥那会儿还在升迁的关键。   于是,他娶了姨妹做老婆。   但孟舫大哥对他大嫂是真爱,他没办法接受这个老婆,尤其这个老婆还早被家里洗脑成功了,彻头彻尾的扶弟魔。   这些年孟舫这个新大嫂一直在不停拿家里的钱贴补娘家,从最开始偷偷摸摸的,到后面发现笼络不住孟舫大哥的心了,她干脆破罐破摔,光明正大起来。   孟舫大哥要敢不给,她就威胁孟舫大哥说她可以收礼。   孟舫大哥提出离婚,她就闹自杀,去找孟舫大哥的领导闹。   这些年孟舫大哥一直在余暨没挪窝,他这个大嫂占了大半因素。   孟舫不想大哥操心,一直在给这个大嫂钱,想稳住她。   但没想到,他的钱,养大了那家人的胃口。   前不久,他大嫂娘家兄弟喝完酒和人打架,拿碎酒瓶把人捅死了,他们家宠惯了这个独儿子,不想人坐牢,这群人直接把人给藏起来了,还联系了人要给安排出国去。   出国,需要钱。   孟舫大嫂就打起孟舫主意,要他拿五十万。   孟舫当时钱都拿去买车了,没有钱,更何况这么大一笔,还是给人逃罪用,他根本不可能给,直接拒绝了。   哪知道隔天,他大嫂就联系了袁百万老婆喝茶。   孟舫大哥当时正好在那边考察慰问,回来的时候撞见了。   孟舫大哥掌管着余暨的一些主要命脉,最近还在开展一些项目,他连自己亲弟弟都防着,就怕有心人盯上他,说他以权谋私。   他没想到这个老婆在他开启项目的关键时刻,竟然在见敏感人物,他当即跟了上去,在她准备接袁家钱的时候,他出现把人弄回去了。   回去后那女人就在闹,她说,她已经知道孟舫大哥背着她去结扎的事。   她说,她因为被他耽搁,至今一个崽子都没生下来,家里这个一手养大的小的,还被大的和孟舫教的不亲近她,娘家侄子就是她以后的依靠,他们已经说好了,她帮小弟逃命,侄子以后给她养老。   要么,孟舫给她娘家弟弟逃命钱,要么,她就去问人借。   孟舫早烦透这些年给她们娘家人当牛做马挣钱,他放话说,五十万可以,但有个条件,她得和他大哥离婚。   结果,那女人提出了二百万的条件。   她从袁百万老婆那里知道孟舫和顾遇一起投了两个大项目,资金抽调出来,二百万绰绰有余,她觉得,她青春被耽搁了,就该给这么多钱补偿她。   要是不给,她就去实名举报孟舫大哥,甚至,她还可以以死自证,反正她这辈子也这么搭进去了,不在乎一条命。   这个年头,亲人,还是自家老婆的实名举报,那是要命的。   更何况孟舫大哥在位置上这么多年,哪里没几个仇家,要人家趁机做点什么,后果想也知道。   孟舫也知道这个,所以他想趁这女人害死大哥前,把事情了结了。   哪怕最后一无所有,至少能把他大哥保住。   “这结果其实已经是好的了,这些年孟舫赚的钱都给他大嫂拿去填补了娘家,但至少她没有外面收钱,这一次也幸运的被他大哥撞见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顾遇说完,担心陆娇不理解他为什么愿意掏这笔钱,他又解释了下:“我掏这笔钱不单因为和孟舫这么些年。”   “还因为,他大哥确实不能出事。”   “我们在余暨这么些年,虽然没靠孟舫大哥谋什么利,但他在那儿,普通人家就不敢动我们,要是人不在了.....”   顾遇说到这儿顿了顿:   “我手里有个余暨宾馆还有商业城一部分建设的项目,是从袁家手里撕下来的,要是他人不在了,袁家首先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还有.....余慧丽的舅舅张耀天。”   “孟舫那里已经查出来,张耀天那边借了袁家的钱开路,才回到余暨。”   陆娇心头一沉,她猛地抬头看向顾遇:“张耀天已经知道你当年把他弄走的事了?”   顾遇沉默一瞬,点了点头:“应该是知道了,孟舫说,他有安排人在查我,梁毅那边也在提醒我,让我小心他们副局。”   “不过不用担心,我这些年都是老老实实做生意,没犯过法,别人想整我没那么容易。”   不想陆娇担心,顾遇抬手帮她捋一下散下来的发,笑着宽抚道。   陆娇却没办法安心,袁家已经不好对付了,加上张耀天,那就更要防上加防了,都是一群小人,谁知道他们会做什么。   “在想什么?”   顾遇看陆娇拧着眉,知道她还没放下,他不由抬手抚了下她眉头:   “好了,不想了,孟舫大哥还在呢,他们就算要做什么也不会那么快的,还有,我手里这两个项目到今年年底就差不多结束了,到时候会有大笔进账,要我们真应付不了这两个人,换个地方谋生路也行,你不是还要考大学吗?到时候我们搬海市去?”   “我看那边今后会发展更好,我就是去随便囤块地都不会饿死你,放心好了。”   他为了逗她开心,也是煞费苦心,越说越夸张,陆娇不禁睖了他一眼:“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海市那边水也深着呢。”   经过这么一打岔,她那些不安情绪确实也散了很多。   其实她也知道,人活着就没有不遇到事的。   上辈子他一个人都可以,这辈子还有她,她还有上辈子的经历外挂,又怕什么呢。   当下她能做的,就是稳扎稳打,一步步变强,在真出事的时候有能力去应对,而不是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陆娇轻吸口气,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么多,片刻,又问起顾遇的伤:“身上的伤都处理了嘛?有没有去医院。”   “还有那伙人,抓到没?”   “嗯,处理过了,别担心。”顾遇回道,想了想他简单把后续也说了说。   “孟舫当时带来的人不少,还报了警,那伙人当时和他们撞个正着,人都抓着了,有两个受了点轻伤,但都不严重,养两天就好。”   “那就好。”   人抓着了,没有人严重伤亡,不幸中的万幸。   陆娇大松口气,身子也放松软下来,片刻,她又睨向顾遇:   “你以后有什么事不能瞒着我了,尤其是受伤的事!不然我再不要理你了。”   这话有点严重了,顾遇赶忙保证:“嗯,不会,以后不会再瞒着你。”   “以后我有什么事都告诉你,不管大大小小。”   “这还差不多。”他态度奇好,陆娇也不想气氛那么僵,她说一句,总算笑了。   顾遇看她笑了,心头微松,他不想她生日还不开心,本来这些事他想晚些告诉她的。   他不由去看她,他手还落在她眉心,按理说,她想通了,笑了,他手该拿开了,但指腹下软滑细腻的触感让他有些舍不得松开。   她这些日子瘦了很多,脸更小更精致了,看着艳丽里添了几分惹人怜,他手掌要是展开,能把她脸整个盖住,顾遇想着,手不禁又动了动,去轻抚了抚她面颊,比眉心更柔软更滑腻的触感。   她整个人都是软的,抱在怀里软绵绵的温香一团,脸软的,嘴……也是。   顾遇目光不受控的移向了她嘴,休息了会儿,她唇已经没有先前那么肿了,红艳艳的,倒是更诱人了。   他想起先前尝过的感觉,软软的,滑滑的,嫩豆腐一样,又比嫩豆腐甜,他眼里眸光微深一瞬,手指不自觉摸了过去,很轻的力道,须臾,他嗓音低哑的问了声:“娇娇,这儿还疼吗?”   他抚了她脸好一会儿,陆娇怎么会没感觉到,只是她喜欢他对她这样亲密充满爱怜的抚碰,没舍得避开他。   她抬眼,对上他目光热烫的一双黑眸。   这是他第二回 问了。   她顿一瞬,撇开眼不自在的回了句:“不疼了。”   不疼了。   顾遇心头一动,他定定看她一瞬,须臾,他低下头凑近她耳边:“那我们,再试一次?这次我轻点,不弄痛你?”   他靠得很近,热息一点点打在陆娇耳蜗和脖子的地方,有些痒,陆娇下意识往边上缩了下,抬眸对上他灼灼的视线,她嘴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她没拒绝。   顾遇唇角微微向上勾了勾,他没再问了,手轻轻捧着她面颊,头一侧便要含住她唇,这时,却听到外面叶岺沉沉的声音响起:   “娇娇。”   !!?? 第43章 情敌   “大哥!”   叶岺声音不大, 落在陆娇耳朵里却是石破惊雷的一声,她倏然推开顾遇转头看向门口。   叶岺就在门口台阶下几步远的地方,他微沉的目光正落在她和顾遇这边, 陆娇顺着他视线看一眼,发现自家还在顾遇腿上坐着, 她赶紧起身站直了, 手撩过滑下来的发到耳后别起, 头微低着有些尴尬的看向叶岺:   “大哥, 你,你怎么过来啦?”   顾遇也在这时起了身, 喊了叶岺一声:“叶哥。”   叶岺难得谁的话都没回, 他看一眼陆娇, 几步走上台阶进了屋, 便冷冷盯着站在陆娇身边的顾遇勃然骂道:   “顾三剩,你还真不愧别人喊你一声狼狗, 你一声不吭失踪几个月, 回来就来拐娇娇, 这半夜三更的, 你想干嘛?”   “你把娇娇当做什么?”   “大哥, 不是, 你误会了, 他是给我过生日来的。”   陆娇还没见大哥发这么大的火过,她忙和叶岺解释, 顾遇这时却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掩在身后, 看向了叶岺。   “抱歉,叶哥, 今晚是我有欠考虑。”   这几年经济放开,风气也逐渐放开,但不代表没有男女之防,女孩子的名声也更重要,不然傻子的事情出现,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议论陆娇了。   陆娇大半夜和顾遇出来,两人又还没正式定下,于她名声上担了很大风险。   顾遇知道,实际他先前是打算好提前回来,喊上叶小俊他们一起给陆娇庆生,但他回来实在太晚了,又很担心陆娇情况,想见她,加上因为断联络几个月的事,他有些急了,才没有顾及那么多。   顾遇完全能理解叶岺的发火,甚至他自认这事他该受的,他歉然认错,又诚恳的和叶岺道:   “叶哥,我对娇娇是认真的,我喜欢她,想一辈子对她好,我会对她负责,今晚的事是我做得不对,没做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娇娇明天生日,我会喊上婶娘一起,到家里去正式拜访,到时候我们坐在一起商量下,我和娇娇定下的事。”   “你做梦。”   叶岺冷笑一声:“想娶娇娇,哪儿那么容易。”   “娇娇,跟我回去。”叶岺说完,不再理顾遇,直接喊道陆娇。   “哦,好。”陆娇应一声,眼睛却看了一眼顾遇。   她知道大哥发火了,也意识到了原因。   可能因为她是几十年后回来的,她没有把这事看得很重,先前她跟着顾遇过来,完全没意识到这个东西。   但显然,大哥和面前的男人都很在意,她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遇注意到她视线,他朝她安抚的笑了下,又温声道:“回去早些休息,好梦。”   顾遇还想说别担心,他会处理好这事,但顾及边上已经在怒火中烧的叶岺,担心陆娇回去会挨说,他顿了瞬,到底没说出来。   “嗯,你也早点休息。”这个时候没办法多说什么,陆娇也知道,她点点头,应一声,跟着叶岺回去了。   回家也就几步路,很快到家,陆娇回来后看着她屋子里大亮的灯,和出去得匆忙忘记带上的房间门和客厅门,也意识到叶岺怎么找到对门去了。   “大哥,你还在生气啊。”   注意到叶岺还持续着的低气压,陆娇懊恼的看了眼卧室灯,又拖着拖鞋移到叶岺面前,小心的偏头看着他软声认错道。   “大哥,我知道错了,先前我出去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主要是顾遇出去好个月了,通讯不便的关系我们一直没怎么联系,听到他回来的消息,我担心他,就跑出去看看。”   “跑出去看看你去他院子里干什么?那就是个狼狗子,你不怕他把你生吞......”   叶岺忍不住火道,注意到自己言语不当,实在不适合在妹妹面前说那些,他又没继续说下去,但他想到他先前在对面院子里看到的情形,依然忍不住怒火中烧,他不由看向陆娇,却忽然在这时注意到陆娇嘴比平时红了不是一点,唇周的部分也晕了一点血痧。   叶岺脑袋嗡的一下,他倒吸口气:“你们先前就亲过了?”   叶岺说完,又仔细看了眼陆娇,她穿的是在家穿的睡衣拖鞋,这不是多暴露的衣裳,但架不住妹妹身材好,那狗东西,看了能忍得住才怪。   “娇娇,你,你当真那么喜欢他?”叶岺忍不住背过身去走了两步,又深吸口气回来问道陆娇。   “大哥,我确实挺喜欢他的。”   陆娇没想到叶岺竟然看出来她嘴的情况,还直接把这事点了出来,她抬手有些尴尬和羞的捂了捂嘴,片刻,她想了想,抬头和叶岺认真道。   “我真的觉得他没什么不好的,他长得不差,事业算不上很成功,但在余暨不算差了。”   “他年纪二十五,大哥,可能在你看来他和我年纪相差太大,但你知道我的,不可能去找个刚出社会什么都不懂,还需要我去教的小青年,他这样的,对我来说,刚刚好。”   “至于他对我,我感觉就认识几天而言,他对我算挺在乎了,他这次出门遇到危险了,今天几乎是死里逃生赶回来的,人受了伤,但他想到我今天生日,知道我会和家里人庆祝,才会提前准备了院子里那些东西和蛋糕,想给我提前过一下生日,吹个蛋糕。”   “大哥,你能不能,就是,试着去了解看看他,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适合我呢?我确实是喜欢他,但我也在乎大哥你的看法,我不想看到你生气的。”   陆娇试着和叶岺商量道。   陆娇不希望以后还因为她和顾遇见面相处的事惹叶岺生气,这样她也很难受。   她在乎家里人,但顾遇那边,只要他没有犯重大过错问题,她不可能不要他,她希望,他们能和上辈子那样好好的。   她知道这几次下来让大哥对顾遇有了误会误解,她希望能解开那些。   她抿抿唇,又忍着羞耻低头把先前的事说了:“他会亲我,其实也是我先去招他的。”   要是陆娇还是一副撒娇的语气和叶岺说这些,叶岺还会把妹妹当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认为是顾三剩蛊惑了她。   但陆娇说的时候,心平气和,认认真真和他说,和平时公事上的谈论一样,叶岺突然冷静下来,他不由去想顾三剩这个人。   坦白讲,这个人要不是看上他妹妹,他会很佩服他。   出来单干以后,他才知道外面的艰辛和不容易,他们的家具厂,现在才刚起步阶段,但每天已经要对接各种供应商,调和大师傅与大师傅之间的一些意见磨合,下车间解决各种大事小事杂事。   这和原来在家具厂当一个工程师又是不同的,当工程师,只要手头的工作做好,和各部门协调好,外面的事情自有领导操心,但自己做,你就是领导,就得扛起所有的事。   他这里还有陆娇在控全局,尚且感觉不容易,顾遇十四岁就开始想法子挣钱,一个人单打独斗到现在,做出一番成绩,只会更不容易。   他佩服这个人,但这样的人,他同样也不放心。   他历练得多,见识也多,这样的人,要是想在外面乱来,实在太容易。   他知道妹妹在外面能独当一面,是个厉害的姑娘,但再厉害,她也是他妹妹,他不想她在感情上受一点伤害。   但妹妹说的,又确实有一定道理。   叶岺沉默了许久,他看向陆娇问了句:“顾三剩现在已经做出一番事业,以后他路走得更宽了,发展更好,身边的诱惑也会越多,他现在看着还行,以后要是......”   叶岺想说,要是他和陆正海一样怎么办,但怕让陆娇伤心,他终是没把话说出来。   他不说,陆娇略一想,却知道他想说什么。   陆娇不由笑了下:“大哥,你是想说,顾遇以后更成功了,可能会有比我还小,还年轻的小姑娘去喜欢他,到那时,我可能年纪大了,或者我们感情腻了,淡下来,他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是不是?”   陆娇说完,她伸手摸了下脖子上的珠串,贴脖子戴得久了,它已经有了主人的温度,带着些微暖意,须臾,她垂了垂眼,脸上的笑意微敛,认真道:   “这个是可能的,他还年轻,才二十五,也许十年后,二十年后,他三十五,四十五,而我那个时候青春不再,不似现在这样漂亮了,那时候可能会出现一个和我现在一样漂亮的小姑娘,含情脉脉的去看他,他会什么反应,说实话,我说不好。”   “人心总是难测的,很难去预估。”   “但我不想那么多的,如果我们走一步,都要去看后面的结果,去预测,预估,每天过得战战兢兢,那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呢。”   “要真到了那一天,大哥,我觉得肯定是我先抛弃他的。”   “大哥,你只想到了他以后会多成功,但我也不会比他差的。”   陆娇说的是真心话,她真这么想的,她上辈子和男人有十年恩爱,但上辈子他没的时候,才四十五,要是这辈子他长命百岁,后面还有大半人生,很多事都是没办法预测的。   但她不能因为那点预测,就否定掉现在他们的感情。   况且,就算未来他们结局不好,她也会和他好合好散的,她对这点,还是有信心。   想到这儿,她不由去到叶岺面前,伸手拉了拉他衣袖,这是两辈子她到老都没改过的习惯,她一直很依赖大哥的。   “大哥,我真的都想过了,你就同意我们相处试试?”   “你也在旁边看着,考察他,如果最后确实你不看好,我肯定听你的。”   陆娇从头到尾都很冷静,也很认真,叶岺听着她把话说完,就明白了,虽然妹妹才刚成年,但她对待感情,已经有她自己的一套看法和见解。   他确实不需要担心那么多,他只需要给妹妹支持就行。   叶岺并不是个没办法说通的人,他默片刻,抬头要说什么,却忽然瞥见了陆娇脖子上戴着的那串白玉珠,他从来没见陆娇戴过这样的串珠,他神色微顿:“这是他送你的生日礼物?”   “嗯?”   陆娇顺着叶岺视线看一眼小米珠,须臾,她实话道:“这是我先前在海市的时候送了他一条腰带,他给的回礼。”   “生日礼物,他送了一辆摩托车,就是他院子里那辆。”   “不过大哥你刚才可能没注意看。”   叶岺神情古怪了一瞬:“你过生日他送你一辆摩托车?你收了?”   “嗯?”   陆娇回神,点了点脑袋:“收了,他都买来了,是辆大红色的,我不收他也没办法处理啊。”   这话是托词,顾遇开着车行,怎么会没办法处理,只是他们两都确定在一起了,对象送生日礼物不收,才是真没法收场。   顿了顿,陆娇把顾遇那辆皇冠给她开的事也说了:“他还把他新车的车钥匙给我了,让我冬天开,大哥,我这几天可能要抽时间去把驾照拿下来的。”   这个年代,开小车很少被查证的,但办一个总安心一些。   陆娇说的太平常了,完全没觉得自己收了什么贵重东西,叶岺看她一眼,表情有点木了。   好一会儿,他才道:“你既然想和他试试,那就先试着相处吧,明天喊他上家里来吃顿饭,但是定下的事我还是不建议那么快,先相处试试,这事我会和妈说,让她去和他婶娘那边说。”   余暨这边,一旦定下,两家就要开始走动了,等过段时间就要商量婚期了,那样太快了。   陆娇只要大哥点头同意她和顾遇见面相处,暂时还没想那么多,闻言她高兴的一口应下:“嗯嗯,我知道了,大哥。”   “好了,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屋歇息吧。”   事情说得差不多了,叶岺看一眼时间,都快两点了,便摆了摆手道。   他现在也不想说什么了,只想赶紧到明天,好爬去厂子里上班,赶紧让厂子有进项了。   混蛋玩意儿生日送辆摩托车,那以后他生日,娇娇该送什么还礼。   有几个臭钱不得了,完全不考虑下实际问题。   关键娇娇这傻丫头还没觉得不对。   传呼机,摩托车,小车钥匙,人家给了,她就接了。   叶岺说完,就上了楼,陆娇看时间确实很晚了,她也回了屋。   准备上床呢,听到呼机响了。   陆娇过去拿起来看,是顾遇发来的,一共三条消息。   【大哥凶你没,别怕,我在。】   【车钥匙和花没拿,明早小俊给你,不用早起。】   【早点睡,好梦,想你!】   想你。   这个时候的讯息,都要打给传呼台那边转的,也不知道男人怎么把这两个字说出口的。   陆娇捏着传呼机倒去床上,盯着上面想你那两个字符,抿着唇笑弯了眉。   可惜手头钱不够,只给厂子那边和店里安了电话,要是住的地方安上了,就可以给他回个电话了。   陆娇想着,手指又轻轻碰了下传呼机屏幕,嘴里呢喃了一声:“好梦呀,顾老板。”   不知道是因为顾遇平安回来了,还是她总算说服大哥不那么反对她和顾遇了,她捏着脖子上的珠串,难得的一觉睡醒到了大天亮。   连日阴绵以来难得的一个放晴天,日头直接透过雪白飘花的蕾丝帘照进了屋里,陆娇睁开眼,一眼看见了放在她书桌前的红玫瑰和一碟子蛋糕,她不禁弯眸笑了笑。   裹着被子在床上小小打个滚儿,她伸手朝边上掏了一下,摸出那个黑乎乎的传呼机,上面果然又有三条讯息。   【礼物拜托妮妮了。】   【上午有点事出去一趟,下午过来,明天时间你安排。】   【今天生日,要开心。】   陆娇忍不住笑了下,她翻回第二条短讯,看了明天的那个字符一会儿,她放下传呼机起了床。   已经是早上九点多,叶妮和叶小俊去上这个礼拜的最后一天课,叶岺留了张言,他说早饭在锅里热着,菜买好了,蛋糕等他回来再去拿,他回去接边丽芳叶军山他们了,估计吃完午饭回来,让她自己解决午饭。   陆娇去厨房看了看,果然在厨房看到满满的一堆菜和肉,可能怕买的鸡鸭不新鲜,他还直接买的活鸡活鸭回来。   炉子上煨着她的早饭。   陆娇也懒得把早饭再端客厅了,拿了碗筷直接在厨房稍微吃了点儿。   早饭吃过,陆娇把昨晚扔在那儿的花还有顾遇送的花拿出来收拾了。   家具店的关系,她花瓶这段时间也收集了好多,家里最不缺花瓶。   这么些花,她全给插了,几处都摆着。   客厅,卧室一下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收拾完花,陆娇搬了一张躺椅去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想看书的,但她休息的时候就犯懒,一碟子蛋糕慢吞吞吃完了,书还没翻页。   干脆扔到一边,她突然感觉有些无聊,不知道做什么了。   准备晚饭的食材还有些早,而且她烧饭菜没问题,杀鸡杀鸭不行,得大哥或者姨爹弄这个。   逛街,她打算好明天和顾遇一块儿去逛,去玩的。   想了想,她回屋换了声衣裳去店里了。   家具店现在已经正式上轨道了,陆娇平时就周末家具店这边忙不过来的时候才过来帮帮忙,盘下账,平时都是阮玲葭和邵大姐在看。   两个都是勤快人,她给了她们一个月四天休息的,但因为如果他们那四天不休那几天都三倍工资的原因,这两个人,这几个月愣是一天没休息过。   今天周六,这个时候大家还没有双休,家具店不算忙,陆娇到店里的时候,阮玲葭在接顾客,邵大姐拿着个鸡毛掸子在四处扫灰。   阮玲葭先看到的陆娇,看到她,立马热情的笑着喊了她:“娇娇,你来拉。”   “嗯,我今天家具厂那边不忙,过来看一下,玲葭姐你先忙。”   陆娇笑应一声,示意她自己去忙了,那边邵大姐也和陆娇打招呼了。   邵大姐这个人特别有意思,她人是那种特别老实的人,平时也不太喜欢给人介绍东西,对木材这些也不怎么熟悉,平时她都把自己放在打杂和搬货的苦力位置,她销售都靠她老公做的。   她老公给人做室内装修,每次她老公有活,她这里就有生意,一个月下来也能和销售小能手阮玲葭打个小平手。   她这个人还有个特点,不爱说话,却特别喜欢听八卦,说八卦,你平时问她别的事她不知道,问她这周围的事,甚至余暨最近发生的新鲜事,她都能说一嘴。   她表现和一个人亲近的方式,也是和人说八卦,她和陆娇打过招呼,就赶紧神神秘秘的过来陆娇这边了。   陆娇知道,她这是又有什么八卦要分享了,果然,邵大姐马上开口了:“娇娇,我给你说哦,斜对面那个袁氏家具,攀上人了。”   “袁氏家具?”   陆娇脸上的笑微敛,她视线下意识看向斜对面,她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斜对面的门口,停了一辆老虎奔。   这年头老虎奔落地一百九十万。   不是一笔小钱,全余暨开得起老虎奔的,也就一家。   袁家。   他们家,最喜欢老虎奔,从袁百万到袁老二,包括袁璟,袁承,两个人也是除了各种跑车外,只开老虎奔。   边上,邵大姐跟着陆娇一块儿在看,嘴上还在说:“看到了吧?老虎奔,边上老板娘说,那车比咱们门口这辆不知道谁停的皇冠还贵好几倍,真有钱啊。”   “听说是那个余暨现在的首富袁百万的侄子,看上了对面家具店的女儿了,不过我刚才看到两个高个子男人进去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的。”   邵大姐说到这儿,脸上还有些担心,她不禁问道陆娇:“娇娇,你说他们攀上袁家了,对我们家具店会不会有影响啊?”   “有什么影响?”陆娇收回视线,扯唇笑一下问道邵大姐。   “就是.....”   邵大姐嘴确实有些笨,她想说什么,但一下子卡壳不知道怎么说了,她手不由拍了下鸡毛掸子:   “哎,我说不好,就是这段时间我们不是老让收破烂的赖老头帮我们送货出去嘛,收破烂的和我说,斜对面在问他,我们一天卖多少货,都卖的些什么的。”   一条街做生意,要是有同行,你家生意又比较好,就会有人来各种探听,这是避免不了的事。   陆娇现在明面上还没和袁家结仇,平时碰到袁氏家具的人她也笑着打招呼。   听完邵大姐的话,她面色如常,和邵大姐道:“没关系,同行嘛,肯定有竞争的,咱们做好自己的就行了。”   “可是,”邵大姐还是有些不放心,看边上有顾客,她赶紧拉着陆娇到了边上,和她悄声道:“娇娇,你不是余暨人,不知道,那个袁百万,其实是我老公那边的,我前些年还见过一回,我老公说,他人手段黑着的。”   “要他们家真成了斜对面的亲家,我别的不怕,毕竟你也很有能力,就怕人使暗手段呐。”   陆娇懂邵大姐的意思,但这不是担心就能避免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前世和他们交过手,对他们不是一点了解没有,也不定会输。   最主要的是,她记得,袁氏家具是好几年后才归到袁氏旗下的,现在只是对方女儿和袁承那个五毒俱全的认识了,没必要太担心。   “不要紧,邵姐,你安心做你的事就行,要真的有事,我也能应付。”   陆娇说一句,又似不经意的看一眼门口顾遇停的那辆皇冠,和邵大姐道:   “邵姐,门口那辆皇冠是我对象给我开的,我今天不出门,不开走,你帮我看着点,要是有顾客要用车位,来后面叫我挪。”   邵大姐本来还要说话,听到陆娇的话,她一下愣住了,再顾不得斜对门什么的了:“你对象直接给你送了一辆皇冠开啊。”   寻常人的认知里,要是对象大方的直接送辆豪车开,那对方肯定开的是更好的车,邵大姐不禁问道陆娇:“娇娇,你对象哪里人啊,做什么的?那他开的也是虎头奔?”   陆娇还看着顾遇那辆皇冠,他可能是早打算好给他开的,车子洗得蹭亮,和刚提的新车一样,仔细看,她先前为了救他们,蹭伤的地方似乎也修补过了。   那男人,把他最好的给了她。   她潋滟的眼眸不觉柔和下来,她回神,和邵大姐道:“他什么都做一些,行业涉及有些杂的。”   “乖乖,那是都赚钱才做那么多行业吧。”   邵大姐她看一眼门口的车,一看就是新车,她突然对陆娇那个对象好奇起来,想继续问陆娇,但这会儿陆娇已经往收银台去了,这是陆娇的习惯,每回来店里,都要看看账。   邵大姐不好再打扰陆娇,她看店里这会儿不忙,干脆跑出去看车了,先前她不敢靠近,怕人家哪里摩擦了怪它们店子头上,现在可以近距离看看了,她还没见过多少好车呢,都听说的。   她这下完全不怕斜对门了,老板的对象也是个厉害人物,还怕个什么啊。   这时候,阮玲葭那边也成交了一单,卖了一套组合柜,约定好下午送货,陆娇趁阮玲葭收钱的时候,盘了下店里的货,发现少了好些。   他们这三个月,把孟前进手里那批库存消化了差不多六成,现在家具厂那边生产的产品准备参加展销会,家具店这边后面到过年这段又是销售旺季,她打算把家具店重新装修开业这个计划推到年后。   所以海市那边现在送货过来都是七成兴美家具的新品,三层库存混着卖了,现在家具店口碑起来了,这样掺着卖生意也没受什么影响,反而赚更多了。   陆娇看一眼店里情况,琢磨着该补货了,等阮玲葭忙完,就和她把这事说了:   “玲葭姐,二楼的一些和一楼还算配套的橱柜,沙发搬下来了嘛?我看一楼空了一些,要是二楼也这样,需要联系下海市那边,安排再送一批货过来了。”   阮玲葭闻言立即回道:“嗯,打过了,昨天就联系了,不过海市那边他们最近库房比较忙,和我们说下个星期一把货送来。”   陆娇想了想,点点头道:“也行,礼拜一也空一些,到时候你们依然喊赖大叔帮忙卸下货好了。”   “如果礼拜一他们还没送货来的话,你给我打个电话说一下,我去催他们。”   店里前两天也把电话装上了,要联系也方便了,阮玲葭立即应下来,随即她看一眼还在外面没进来的邵大姐,赶紧跑边上给她们放员工物品的一个柜子里去拎出来一个袋子。   “娇娇,你今天生日,我先前给你织了件毛衣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嫌弃,生日快乐!”   陆娇愣了下,她看着阮玲葭脸上带着忐忑的笑,慢慢把袋子接了过来,忍不住问道:“玲葭姐,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的啊?”   阮玲葭看陆娇收下东西了,她松口气,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那个,先前店里不是安电话嘛,我看到你填的信息了,然后我看台历,发现没几天了,就准备了。”   员工送老板生日礼物,有点讨好嫌疑,但她是因为喜欢陆娇,再加上陆娇帮了她很多,她才准备的,想到这儿,她不由和陆娇解释了下:   “我也是想谢谢你,你送圆圆的那些画具,圆圆很喜欢,现在每天放学回来她都要画一副画,我还打算等年后带她去文化宫给她报个班的。”   “玲葭姐你太客气了,画具我那儿很多,圆圆用的也费不了几块钱的。”   真的很意外,也很感动,陆娇没想到阮玲葭竟然知道她的生日,还特地给她织了毛衣,她每天上班的,回去还要照顾外甥女,这毛衣肯定是她熬夜织出来的了。   陆娇忍不住把毛衣拿出来看了看,是一件白色的粗织绞花挑洞衫,用的是绵羊毛线,特别软和,陆娇一看就喜欢上了,她手去摸了摸,又笑着和阮玲葭道。   “很漂亮,玲葭姐,谢谢你啊,费心了。”   阮玲葭看出来陆娇是真的喜欢,她也很高兴,“你喜欢就好,我就怕你不喜欢。”   “我很喜欢。”陆娇肯定的说道,这是心意啊,心意是最难能可贵的东西了。   “玲葭姐,你.....”   “欢迎光临,随便看一下。”   陆娇还想说什么,门口一暗,进来人了,阮玲葭立即喊了迎宾语,陆娇下意识转眸看去,霎时,她还拿着毛衣的手一紧。   门口进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他穿着白色薄款针织衫配黑色中长款风衣,略长的头发后梳,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身材颀长俊廷,相貌清隽斯文。   袁璟。   上辈子缠了她十余年,一度用各种手段妄图掌控她的袁璟。 第44章 接近   重生回来, 陆娇送边丽兰出国,和陆正海闹翻断绝关系,她都能平静坦然应对, 和过去那些怨怒和恨做了结。   袁璟,却是她这辈子再也不想碰到遇见, 有任何交道的人。   上辈子她遇见袁璟, 是在五年后。   那时她和边丽兰刚来余暨两年。   边丽芳自从被那男人骗光钱财, 还背下巨债, 整日抽烟酗酒,一副好嗓子毁了, 加上她年纪大了, 来余暨后想进电台没有人要她, 她也没心气儿了, 干脆没上班了,所有养家还债的重担全落在了她身上。   那会儿她们也在市中心这边租了套房子, 比现在的房子要小很多, 每个月, 她要付房租, 要负责边丽兰抽烟喝酒打扮的花费, 还要还债, 压力很大, 她不得不打两份工。   她靠着海市教她播音的老师关系进了余暨这边电台,又在文化宫那边找了份画画老师的兼职。   袁璟的外甥就是她教那个班的学生, 性格乖张的一个孩子,有轻微狂躁症, 那天他上课也不知道是突然发病,还是别人不经意间什么举动惹到他了, 他突然发狂起来,把周围的画板颜料全砸了,教室被他弄得一塌糊涂,她去拦他,被他踹了好几脚,还因为他过分反抗推攘踩滑摔倒头磕到桌角上。   她当时流了好多血,那个时候,她因为先前割脉的关系很怕见到血,看到血她浑身都是冷的,她就是那个时候见到的袁璟。   他那天陪她大姐过来接孩子。   袁璟大姐是个性子泼,还死要面子的人,她一直不承认自己儿子有病,那天他们到教室,看到那个场景,第一反应不是赔礼道歉,而是掩盖孩子有病发狂的事实。   他大姐蛮横的把她拽住,非要她交代她孩子怎么会突然发脾气,是不是她这个老师对他做了什么,是不是她纵容教室里的孩子对欺负了她孩子,当时她只想去医院赶紧把头上的血止住,和他大姐解释过后她还胡搅蛮缠,她干脆提出了报警。   结果没想到因为这样竟然激怒他大姐了,更没想到孩子的狂躁症就是从他大姐那儿传来的,他大姐反应过激的对她动了手。   狠狠的几巴掌从她头上劈头盖脸的打下来,她本来就难受,那几巴掌下去,她头晕目眩,直接晕了过去。   她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她受伤这么严重,大哥替她报了警。   警察过来做笔录不久,袁璟也来了,他来替他大姐处理这次打人事件,希望她不追究。   当时大哥在,大哥心疼她受伤,坚决不和解,看到他直接把人撵走了。   第二天,他又来了,和培训班领导一起。   有时候,人穷,没钱,就是会受气,会屈服权势,那个时候的她,就处于那样的困境。   分明她是受伤的人,是有理的人,她却因为需要培训班那份兼职妥协,选择不再追究被打的事。   袁璟给了一千块钱医药费做赔偿,再找人把教室给清理干净了,事情就像什么也没发生的结束了。   甚至他的外甥,也还继续留在画室画画。   那天以后,袁璟似乎领下了接外甥下课的活,每次他外甥下学都是他出现。   袁璟长着一副会骗人的长相,斯文俊秀,每次接孩子都和她打招呼。   好像她先前没被他外甥,没被他姐姐打过,他不曾用领导,用工作胁迫过她。   虚伪得很。   她对他没一点儿好感,工作的关系,她不能直言让他滚,但她可以不理会。   但他却像个狗皮膏药,她不理会,他也和没看到一样,贴上来。   从最开始和善打招呼,借口赔礼感谢请吃饭,到后来明目张胆的送花。   她不是傻子,她也反应过来了,袁璟对她有想法,在追她。   发现后她恶心坏了。   挨打之前,她不知道什么袁百万,也不知道什么袁家人。   但挨打之后,大哥替她报警,培训班领导陪同袁璟过来希望她和解,后面同事过来看望,特地给她科普过袁家。   她也因此知道了余暨首富袁百万,以及刚娶了曾经余暨首富萧首富唯一独女,袁百万最得意的大儿子袁璟。   被一个有老婆的人追求,她除了恶心,还是恶心。   她终于没忍住,在他再一次来接孩子,给她送花的时候,她朝他发了火:   “袁先生你做这个事情的时候,有没有考虑你家里的太太,希望你不要再做这种事,我对当人小三这个事情没兴趣,只恶心。”   大概袁家人基因都有点疯,脑回路也和寻常人不一样,袁璟看着斯文清润,实际更疯。   他听到那话后第一反应竟然是问她:“你和人打听过我?是不是说明,你本身对我也有一点感觉。”   她当时气笑了,她话都说出来,也不怕得罪他了,她直接回了句:“你得多大的脸才说得出这种话,别恶心人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了。   她以为说清楚了,事情就该结束了,他那么有钱,要什么姑娘没有呢,何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但没想到,他根本没消停,还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原来他还找着接孩子的借口,那天以后,他堂而皇之出现在她会出现的场所。   她不是每天都去画室上班,她还有电台的工作,还有电大在读,结果她每次从那些场所结束工作或者学业出来,都能看到他。   他开老虎奔,当时余暨有钱人陆续多起来,但老虎奔依然是余暨豪车,他每次出现,她都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她实在很烦,她又找他谈了一次,问他到底想干嘛。   他很直接:“我喜欢你,想你做我的女人。”   “我和萧倩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各取所需,影响不了你什么。”   “我知道你打两份工,也知道你家庭,和我在一起,你不用那么辛苦。”   她当时感觉要疯,大概就是面对你不管你说什么,他都听不懂的那种烦躁,她很厌恶的回了他:   “我管你结婚是为什么,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懂了嘛?”   “从第一天被你们袁家人打的时候,我就恶心,厌恶!”   她说完就走了,那之后几天,她不知道袁璟是终于想通了,还是什么原因,他没再出现,她安宁了几天。   但之后发生的一件事,却打破了好不容易出现的安宁和平静。   大姨给她介绍了个对象。   她当时已经二十三,没有读大学,在余暨,或者说在那个年代,已经在工作的人,二十三早该找对象了。   那会儿边丽兰还没有迷上赌博,她除了每天在家酗酒抽烟,和不同的男人出去玩,没有别的情况。   当时她收入还算可以,每个月外面的债在陆续还,生活还算有盼头。   大概缺爱的人,真的很容易感到孤单,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有些情绪上的不稳定,心里感觉很空。   所以,大姨说给她介绍了个不错的对象,让她去见见的时候,她虽然没什么想法,却没反对。   她去见了,对方是个外科医生,在人民医院上班,高高瘦瘦的,长相不算特别帅气,但是耐看,为人风趣幽默,也比较能说。   他可能对她很有好感,见面的时候,他一直表现很热情周到,一直在说各种有趣的事给她听。   她对他不算很有感觉,但不讨厌,可以见面交流的那种。   回去后大姨问她想法,她如实回了。   大姨就说让她再接触看看,大姨说,她给她介绍对象也不是为了催她结婚或者怎么样,只是希望她能放松一些。   她和姨爹都不想她每天埋头挣钱,一点交际没有。   当时大姨的话是:“娇娇啊,你妈那个德行估计拗不过来了,但你人生还长,我和你姨爹商量好了,我们把家里积蓄拿出来给你还债,你把生活给恢复正常,过属于你这个年纪小姑娘该过的生活。”   她当时听完,抱着大姨狠狠哭了一通。   她拒绝了大姨拿钱给她还债的事,却答应了大姨和那医生继续接触试试。   但她和那医生总共见面还没超过三次的时候,袁璟再次出现了,在她上完培训班的课以后。   他脸色特别难看,出现在培训班教室走廊上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看不上我,看上了个一个月只拿死工资的穷医生?”   “这次就算了,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他说完,抬手掐着她下巴冷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她当时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心里莫名不安,到下午,她总算知道了袁璟说那话的意思。   他找人打断了那个医生的腿。   她去医院看医生的时候,医生害怕得慌忙拉过被子盖脸上,他整个人都在抖,还求她,让她赶紧走,他不想以后不能拿手术刀......   她看着医生那个反应,手脚都在发凉,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   多可怕,就因为和她相亲了,他被打断了一条腿,还被威胁再见她要被挑断手筋。   她不答应袁璟,他没逼迫,却把她视作了私有物。   私有物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那以后,她再没见过医生,她拒绝了大姨给她安排的一切相看。   而袁璟又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他对她说,她不愿意,他不勉强,总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跟他,但她别想有机会找别人,她这辈子,只能是他的。   她当时听到,人都感觉到整个被割裂了,她想冲他吼,他做梦,但又觉得和这种人说话浪费力气。   她没管他,继续上她的班,看到袁璟的车,她都当没看到,有花送过来,她直接送给同事。   袁璟对她,也表现出十足的耐性,就这么僵了一年半。   直到,边丽兰被人诱哄迷上赌博,还在袁家的地下钱庄欠下巨额赌债。   袁承出现,威逼她答应袁璟,陪他睡。   她不愿意。   袁璟就把她拖去袁家下面的会所。   让她选择,是做袁璟的女人,还是在会所里人尽可夫。   她都没选,她的家是被第三者插足毁了的,她不可能让自己成为一个小三,她也不能接受自己当妓,她从会所二楼跳了下去。   再醒来,她在医院,睁开眼就看到袁璟。   他问她,她不想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他结婚了的关系还是不喜欢他那个人。   她冷冷看他一眼,回了句:“都有。”   她态度差,把他激怒了,他怒极反笑,他说,不喜欢没关系,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要是嫌弃他结婚了,也没关系。   他说,他们袁家,没有离婚,只有丧妻。   而他,马上就要丧妻了......   他说,等着,他会来娶她。   他说那话的时候,手抬着她下巴,在笑,戴着银边眼睛的脸上一片温柔,她看着却觉得毛骨悚然。   等她出院,听到他老婆重病的消息住院,她更感到心头发寒。   外界从来没有萧家千金身体不好的传闻,却突然重病了。   袁璟让她感到可怕,她不可能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   她没办法接受,出院后,她第一次对大哥大姨他们开了口。   把那笔赌债还了。   但她没想到,袁氏钱庄的那笔赌债,只是个刚开始。   边丽兰赌了一次,就收不了手了,一笔一笔巨额的赌债接连出现。   她不知道诱赌边丽兰的人和袁家有没有关系,袁璟没有承认过,但袁承却作为威逼人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她面前。   而除了袁家的赌债,边丽兰还另外外面也各种借债。   那个时候,大姨家都被她掏空了,再掏不出钱来了,她也没那个脸去问大姨大哥他们开口。   她不得不去找各种兼职赚钱,但她赚钱的速度永远赶不上边丽兰欠债的速度。   那些债主甚至找去了大姨家,把妮妮吓得生了一场大病。   她感到绝望,她不想还了,不想再管边丽兰了,不想再理会她的撒泼要钱了,她想逃。   在她又一次累倒进医院,在又一家地下钱庄的人出现抓她去还债的时候,她从医院管道爬下一楼,跌跳下去,跑回了海市求陆正海。   她以为,他是她父亲,不管怎么样,总不可能看着她去死,哪怕稍微帮她一把呢,她也会好过很多。   却没想到,陆正海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是嫌弃和厌恶,听到她提到边丽兰,提出借钱两个字,他更毫不留情的谩骂出口,再喊保姆把她赶出了门。   但当时解玉香看到她那张脸,觉得可以利用一下,把她又喊了回去。   解玉香告诉她,她可以劝陆正海替她解决余暨那边的赌债,但有个要求,她要听他们安排,和人相看嫁人。   她穷得,只剩下一张脸,似乎,她除了嫁人,就没有别的路了。   不是嫁给可能杀妻的袁璟,就是嫁给别人。   但嫁给别人,至少,她不用背上一条人命是不是。   她同意了。   那之后,她就成了陆正海解玉香手里待价而沽的货物。   她真的生了一张漂亮的脸,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张脸越发出挑艳丽,稍微打扮下就吸引人,解玉香本来是想给她找个有钱的得一大笔聘礼,缓解陆正海厂子里遇到的危机。   但随着看上她的人越来越多,解玉香他们的心突然变大起来,也越来越没底线。   从最开始的,三十多,四十多的男人,到后面五十多,六十的男人,他们都让她去见。   他们在她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恶意昭然。   她看着恶心,在他们又一次想让她和一个国外回来的六十岁老头见面的时候,她不愿意了,罢工了。   反正边丽兰的赌债已经还完,边丽兰自从知道她回海市找陆正海以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破天荒的没再去赌了。   她在余暨她租的房子里老实下来,虽然她还是不上班,要靠大哥给买吃的用的,但已经不用担心她再拖累大姨他们了。   她没什么好怕的了,陆正海让她还钱,她就回他,可以送她去坐牢呢。   陆正海气得要死,却拿她没办法。   他把她赶出家。   她也不在意,在海市租了个地下室,被解玉香报复找工作不顺利,她就去打零工。   饿不死就好。   她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活着。   一直到,陆正海找人把她绑回别墅,给她灌下药,送到袁璟的床上。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她醒来,看到拿着皮鞭双目赤红的袁璟。   他骂她是贱人。   他煞费苦心想尽办法想娶她进门,她却跑到海市来和一帮老男人相看,周旋。   他问她,是不是喜欢那些人身上的老人味儿。   他疯了一样,挥动着鞭子一鞭一鞭抽向她。   直到看到她衣裳被抽得破烂,浑身是伤躺在床上不动弹了,他才慌了神,跑过来解开了绑住她的绳子。   她趁机掏出先前被陆正海绑就藏在裤袋里的美术刀狠狠给了他一刀,趁他吃痛去误伤跑了出去,栽在了顾遇车前。   她遇见顾遇后,袁璟都没放弃纠缠她,甚至她出国的时候,袁璟还跑去找过她,要不是她躲得快,顾遇的人也来得快,她早被他带去的人抓走了。   一直到袁氏倒塌,他逃出国外,她才安宁下来。   她永远忘不了在培训室里他大姐对她的那一番劈头盖脸的殴打,更忘不了酒店那场施/虐的鞭打。   袁璟在她看来,就是个疯子,重生以后,她再不想见到这个人,不发生任何交集。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家具店。   他来干什么?   别告诉她是来买家具的。   他袁家可看不上这种小店的东西。   陆娇抓着毛衣的手指指尖发白,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股不安。   “先生,想看点什么?需要我给你介绍下吗?”   阮玲葭先前一直在忙接顾客,不知道斜对面的热闹,也不知道接待的顾客就是外面老板娘们先前讨论的豪车对象,看袁璟穿着不错,看起来有钱有气质,这种人逛家具店总不会是瞎逛的,可能是买结婚的东西也不一定,感觉可能是个大单,阮玲葭很热情的接待了他。   陆娇就站在收银台,正对门的方向,今天天气算好,她又没打算出来很久,她外套都没穿,上身就一件驼色垂领宽松款毛衣,下面一条格子裙,配矮跟短靴,头发拿丝带松扎在脑后。   相对随性的穿着,但她生得明艳,皮肤白,气质更绝佳,站在人群里都是显眼的存在,尤其这会儿家具店里就她和阮玲葭两个人,袁璟一进门就看到了她,对上她看向门口的视线,他脚步微顿,片刻,他脸上露出一个温润斯文的笑。   “想看看沙发。”   袁璟回道阮玲葭,视线却漫不经意的在陆娇清艳绝丽的脸上停留了瞬。   “玲葭姐,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忙。”   陆娇面无表情收回视线,把毛衣塞进袋子里,和阮玲葭说道。   她不知道袁璟来逛家具店干嘛,反正她后面会知道,但现在,她不想留在这个地方,有上辈子的原因,她并不想和他打照面。   虽然她不觉得自己魅力大到只打一个照面,袁璟就会对她感兴趣,但她还是生理性想避开。   “啊,哦,好的。”   陆娇还是头一次来店里后,在店待的时间不超过半小时,阮玲葭微愣了一瞬,想起今天是陆娇生日,她说不定要去庆生,她又忙应下,还道:“你去吧,店里这边别担心,我会弄好的。”   “生日快乐啊。”   “嗯,谢谢。”陆娇点点头,按理她该朝阮玲葭笑一下的,但想到前世袁璟说她的笑很迷他的话,她连个勉强的笑都露不出来了,她匆匆点一下头,她拎着袋子从收银台另一侧绕出了门。   阮玲葭看着她脚步匆忙的身影,眸中困惑了瞬,须臾她笑看袁璟:“沙发我们店里款式挺多,一楼只有一部分,主要都在二楼,我带您上去看看?”   袁璟却没动,看着门口已经远去的那抹倩丽身影,他突然问了句:“她就是你们的老板?”   “听说,她是海市人,这批家具也是那边过来的?还自己办了个家具厂?”   阮玲葭表情微变,这么直白的问起老板,就不像买家具的人了,她脸上的笑收了收,问道:“您问这个做什么?”   那边邵大姐注意到陆娇走了赶紧进来了。   “娇娇怎么这么快走了,我还以为她要待会儿呢。”   邵大姐语气里带着些遗憾,她本来还想好奇下陆娇对象的,她知道陆娇漂亮,肯定很多人喜欢,现在知道她对象有本事,就有点好奇人长相了。   “她说还有事。”   阮玲葭轻声回了句,随即又看向袁璟道:“抱歉啊,老板的事我们不好透露的,您如果要看家具的话,我给您介绍下。”   邵大姐这时候也看到袁璟了,她表情一瞬古怪起来,她是盯着那辆老虎奔的人,进斜对面的时候,她人就在外面,她虽然没看清袁璟人,但他穿的衣裳她还是瞟过两眼的,还记得。   只是她不知道这是袁家哪一个,但不管是袁家哪个,进他们这小家具店都很奇怪了啊。   他们家又不像对门,和袁家攀上关系了。   她不由警惕起来:“我刚才看你进斜对面了,你问我们老板有事?”   店里两个员工都对他生出警惕,袁璟笑了下,笑容和煦温雅。   “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看见你们店陈设布局很新颖,再听说她办了家具厂,有桩合作想找她谈,既然她今天忙,我改天再来好了。”   “我姓袁,袁璟,你们可以帮我留个信给她,就说袁氏想和她谈一桩合作。”   袁璟说完,视线又看了眼门口,那道走得匆匆也难掩袅袅娜娜身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街道转角,那张比花儿还糜艳的脸还在脑中挥之不去。   果然是个漂亮至极的女人,也很有能力。 第45章 45正式上门   家具店后面发生的事, 陆娇不知道,她离开家具店后出去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圈。   没有网络的时代,街上烟火气旺, 沿街随处可以看见摆摊卖东西的人家,吃的, 用的, 家里的织布, 手工织的围巾手套, 卖餐盘刀具的,冬天要用的烤火笼......都能看见, 哪怕家具街这边人流没那么旺, 也能看到流动的摊贩, 偶尔还能听见两声叫卖, 冷天里别样的热闹。   陆娇一路逛,一路买了些零食小吃, 糍粑, 小土豆, 糖葫芦之类的, 这些她上辈子后来很少吃了, 现在这样不管形象的一路走一路吃, 先前见到袁璟的那番压抑心情突然好了很多。   等逛累了, 她慢慢回了家,这时候正好到中午, 先前零食吃太多,她也没烧饭了, 回屋歇息了会儿,看时间差不多, 她去了厨房整理叶岺买回来的那些食材。   来余暨后,大姨很少让她进厨房帮忙,有时候她要弄还会被赶出来,在大姨那儿,她的手似乎只适合干写写画画的活,这些活她都干不来,干不了。   但其实,她会烧饭,还很会。   上辈子边丽芳嫁给那个男人后,家里请的保姆被那男人的妈气走了一个又一个,边丽芳也从来不弄那些,家里的活就落在了她身上。   小魔王对吃的要求还高,想着法儿折腾她,那两年她什么不会的都学会了,被陆正海赶出来,她在海市找不到活干,还去卖了一段时间早饭和盒饭。   顾遇生病后面那一年,化疗折腾坏了他的身体,胃也不行了,吃东西老是想打呕,也就她做的他舍不得白费了她心意,能强撑着吃一些。他走后,她没事干又特别想他的时候,就去厨房做曾经做给他吃过的那些菜,好像那样他还在一样。   一个人做事情,时间也不算赶,陆娇就慢吞吞的干。   刚收拾没一会儿,叶岺和边丽芳叶军山他们也从家里过来了,看陆娇在厨房里忙,她赶紧就进来了。   “哎哟,你哪会干这些啊......”   结果一看陆娇切的菜一片一片,一丝一丝,那刀工比她的还好,她一下愣住。   “这,这都是你切的?”   “是啊,大姨,怎么样?”   陆娇笑着过去挨靠向边丽芳,求表扬一样的望着边丽芳撒娇问道:   “我厉害吧,我会做饭呢,就是先前你不给我表现的机会。”   边丽芳手拿起一根泡在水里的土豆丝,根根细丝,宽度均匀,这不是经常做饭做家务切不成这样,她心里并不好受,当初她把孩子送回海市,是想她接受更好的教育,得到更好的照顾,但显然,孩子在海市过得并不那么好。   现在想来,两口子离婚了也好,这样孩子至少又回到他们身边了。这一回,她再不会把孩子还给边丽兰了。   边丽芳想到上午接到的那通国外电话,她心沉了沉。   “厉,厉害,我就发现了,就没我们娇娇不会干的事。”好一会儿边丽芳脸上才恢复了笑,轻吸口气,夸道陆娇。   “那今天我来烧饭,你们尝尝我手艺。”陆娇笑着道,她好久没下厨了,还真有点想做了,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她也想烧顿饭给家里人吃。   边丽芳闻言看向陆娇,有些迟疑:“你今天寿星公,不想着歇息,还做饭给我们吃啊。”   边丽芳说着,突然想到叶岺说今天顾三剩会和常庆芳一块儿过来吃饭的事,她脸色一下就变了,她看向陆娇正色道:   “娇娇,我给你说,你是我们家的宝贝的,不是嫁到别人家去做煮饭婆的,不需要你做饭菜去讨好表现的。”   陆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边丽芳的意思,她心里顿时酸软成一团,她妈妈对她不算疼爱,但她有大姨啊,她弥补了她所有缺少的母爱,陆娇眼睛有些发涩,她忍不住抱着边丽芳去蹭了蹭她的肩。   “大姨你想哪儿去啦,我才不会呢,我就是难得有空,想做给你们吃了,你和姨爹还没吃过我烧的饭菜呢。”   边丽芳本来就挨不住陆娇撒娇,再听到这番话,心里别提多熨帖高兴,她笑得眼角都是褶子。   “行行行,那今天你烧,我和你姨爹今天吃现成的,我把你大哥叫进来帮你忙。”   注意到地上的活鸡活鸭,边丽芳又摇头道:“不行,还得让你姨爹干点活,把这鸡鸭给杀了。”   边丽芳说着,就出厨房去喊叶军山了。   陆娇见了不由又笑,她喜欢这样的气氛,上辈子这样的气氛来得太晚了,那会儿大姨姨爹他们都好老了。   叶军山负责清理鸡鸭,叶岺很快进了厨房来帮陆娇洗菜洗肉了。   十一月底的天,水管里的冷水冰凉刺骨,嫩一些的手沾多了很容易裂口子。   陆娇也是最怕冷的人,冷风刮多了身上都会有红团起来,冷水更受不住。   他们搬到这边来后,叶岺从不让陆娇碰冷水,钱紧张的情况下依然狠狠心买了台洗衣机回来,看妹妹在厨房忙,他把手头东西一放,赶紧过来了。   “我不是说等我们回来再弄,你怎么弄上了?”   叶岺挽着袖子进厨房说一句,手上麻利的把陆娇手里正要洗的菜接了过去。   陆娇弄这么一会儿,手确实有些冻得木痛,没和他争,她笑一下顺手把菜给他了,她则拿了先前洗好的藕来切,刀刚要切下去,想到什么,她又停下手,扭头和叶岺道:   “大哥,那个玲葭姐知道我今天生日,给我织了件毛衣,你说我们要不要今晚请她过来吃饭的?”   余暨这边晚上冷清,市中心那边一到晚上都关门了,家具店这边关门更早,下午四点多就关门了。   阮玲葭为了方便上班,送孩子到这边私人办的一所幼儿园,现在也搬到了附近来,要请人过来吃饭完全可以,只是晚上顾遇他们会过来,陆娇倒是没什么,就担心阮玲葭会不自在。   叶岺听到阮玲葭的名字,洗菜的手微滞了下,片刻,他重新把菜捂水里,扭头问了句:“她怎么知道你生日的?”   “就前些日子,我不是填安电话的申请单嘛,她看到了。”   陆娇感觉大哥态度有点怪怪的,但哪里怪又说不上来,神色语气依然是温和的,她也没多想,回道。   “没几天的日子,她就给我赶了一件毛衣出来,那织法还不是简单的那种,她平时也忙的,费心了,先前在家具店的时候想请她的,但今晚婶子和顾遇那边不是要来嘛,我又怕人多了她不自在,就想着问下你。”   叶岺沉默,片刻,他道:“不要紧,晚些家具店下班了我去喊她。”   “哦哦,也行。”   陆娇应一声,事情说完了,她回身继续切菜了,叶岺洗菜的动作却明显慢下来。   备菜是相当费功夫的,尤其晚上人多,菜色要丰富起来,就更麻烦一些。   等陆娇菜,肉,各种调料,葱姜蒜全部备好,再把该炖的老鸭收拾好焯水过后放炉子上炖,还有要弄的白斩鸡放弄好放炉子,也差不多三点多,快四点钟了。   这时候叶小俊叶妮放学回来了,常庆芳和顾遇顾齐也上门上来了。   顾遇今天算是作为陆娇对象,正式第一天上门,车子准备了一车东西。   叶军山抽的喝的烟酒,给边丽芳买的营养品,阿胶一类,还有些鹿茸虫草,什么贵的他买什么,还给叶小俊买了港城那边过来的游戏机,叶妮买的唱片和磁带,还有一个玩偶娃娃。   当然,他给叶妮买这个,主要是为了顺理成章把他给陆娇买的那个半人高的大熊给陆娇。   陆娇是个隐藏的毛绒玩具控,她和常庆芳打过招呼,发现顾遇把带来的满满一车礼和顾齐一起搬进来,又出去了,她给常庆芳倒过茶,不由也跟了出去,想问问他到底买了多少。   却见顾遇单手搂着一只大熊进院子了,看到她,他笑起来,直接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了她面前:“看看这个,喜欢吗?”   “我找遍了余暨,就只找到这么一只。”   陆娇看着递到怀里来的眼前毛茸茸大熊,她愣愣接过,旋即满眼惊喜的看向顾遇: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的?”   她小时候就很喜欢洋娃娃这些东西,实际她海市的家里,床上也摆了好几只玩具娃娃,没有大熊,但是有小熊。   上辈子她有钱以后,他们家最多的就是各种毛绒公仔,有一屋子,她自己买了好些,顾遇也给她买了好些。   顾遇看着她眉眼间绚丽的笑,脸上的笑意也不由加深:“小俊和妮妮说的。”   “我很喜欢,谢谢。”陆娇没想到他还去问小俊和妮妮这些了,她脸上的笑更明粲,手上又薅了一把抱着的大熊。   顾遇送的东西几乎送到每个人心坎上,各个脸上都洋溢着高兴,陆娇抱大熊,那边小俊也抱着游戏机出来院子谢过顾遇,开始玩起来了。   叶岺出来看一眼捏着游戏机兴奋得二傻子一样的叶小俊,再看一眼抱着大熊不撒手的妹妹,他顿了顿,到底没摆脸色,冲顾遇点了点头:“来了啊,屋里泡好茶了,进屋坐吧。”   叶岺说完,又看向陆娇:“娇娇,差不多可以炒菜了,让妮妮帮你一下,我去喊阮玲葭过来。”   她们家院子其实有道门可以通前面店里的,不过当初为了家和店分开,直接把那道门堵死了,所以一直来陆娇和叶妮都是从院子里绕着出去店里,除了阮玲葭和邵大姐,也没几个人知道他们就住这里面。   现在家具店差不多也下班了,邵大姐一般走的比阮玲葭早,这会儿去喊时间刚好。   陆娇闻言就道:“哦,好,那行,那我准备着烧菜了。”   想起阮玲葭还有个外甥女在幼儿园要接,她不由又道:   “玲葭姐还要接她外甥女圆圆的,市中心离我们这儿也有几条街了,大哥你要不骑摩托车去带一下她们的。”   请人吃饭,周到些总是好的。   叶岺似乎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他直接应了声:“嗯,我知道。”   “我去厨房啦,你进屋去和姨爹他们说话吧。”叶岺走后,陆娇和顾遇轻声说道。   “今天你烧饭?”陆娇在顾遇这儿,就是阳春白雪的存在,哪怕知道她很能干,他还吃过她煮的面条,但听到她进厨房,他还是下意识愣了一瞬。   似乎陆娇天生就不是该进厨房的人。   一个两个都是这个反应,陆娇哭笑不得,她笑睨顾遇一眼:“干嘛,担心我煮不熟啊?”   “不是!”   顾遇立即回道,怕陆娇生气,他赶紧解释:“我怎么会担心你煮不熟,我知道你没有把握不会接下这个活儿,就是怕你累着。”   “行了,跟你开玩笑呢。”   陆娇不知道顾遇为什么那么怕惹到她,她也不吓人啊,平时都很少对他大声说话,她好笑道,随即她喊叶小俊帮忙把大熊拿去她屋里,又催道顾遇:   “好了,你进去吧,我直接去厨房啦。”   作为陆娇对象上门,陪长辈说话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顾遇很想和陆娇多待一会儿,但他也知道什么最紧要,他压下心里不舍,应道陆娇:“好。”   菜都备好了,饭也早拿两个电饭煮了,先前要煲的老鸭汤,和要弄的鸡也都在炉子炖着,剩下的只要开火下锅就行。   这边厨房他们当初搬过来的时候,炉子,燃气这些都配备齐全,整整两个炉子,一个燃气灶,大锅也买了两口,弄起来就很快。   陆娇进厨房后不久,叶妮进来问她要帮忙做什么。   陆娇想了半天,发现还真没什么需要做的,看厨房碗碟准备不算很多,她便道:   “餐具可能不够,我屋子里还放着两套新的,要不妮妮你去拿出来,放点热水烫好了,擦干净了直接摆桌?”   “我这边要不了多久就能好。”   “还有大哥不是买了汽水这些吗?也可以摆上桌了,然后你看看屋子里干果那些需不需要加,帮忙给加上。”   “好,我就去。”叶妮仔细听完,应一声,出去了。   叶妮出去后,陆娇就开始弄菜了,今天人多,她炒菜蒸菜加一道老鸭汤一共准备了十几道。   其中红烧肉和老鸭汤比较费工夫,另外几个清蒸的菜,叶岺先前就把从家里带过来的大蒸笼洗好了。   陆娇把炉子上已经煮出来的白切鸡弄出锅,把红烧肉先给弄了在砂锅里炖着。   又把需要蒸的菜全部摆盘放进蒸笼,去看了炉子上炖着的鸭子,看炖得差不多了,她拿抹布把砂锅端开,就准备上大锅蒸菜了。   陆娇都计划好了,这边炉子煨红烧肉,蒸菜,再燃气炤炒菜。等那边菜炒好,这边红烧肉,蒸菜也熟了,再弄个汤汁浇蒸菜上差不多就可以开饭了。   大锅有点重,也有点不好端,陆娇研究了下,才准备下手一股作气,结果她刚弯下腰,边上就过来一道人影给她把锅端起来放炉子上了。   陆娇抬头看是顾遇,她不由惊讶一声:“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让你陪我姨爹?”   “聊过一会儿了,婶娘叫我过来帮你,怕你有重的东西要端。”   顾遇看着陆娇,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又指了指放炉子上的大锅:“结果还真是。”   陆娇不禁轻睇了他一眼,潋滟水眸里却染着笑:“行吧,那麻烦你再帮个忙,给锅掺上水再把蒸屉放上去。”   “行。”   顾遇干脆应道,之后卷一下衬衫袖子开干起来。   陆娇又看他一眼,今天有太阳,但到底进冬天了,顾遇却只穿一件白衬衫,马夹都没一件,火气这么旺?   看他这么穿,陆娇都快不记得上辈子男人冬天的时候穿什么了。   “怎么啦?看着我不说话。”顾遇把蒸屉放锅上,去水龙头那边冲过手,转头见陆娇正望着他出神,他微怔,过去拉过她手轻捏一下问道。   “没,就是看你穿一件,不觉得冷吗?”   顾遇低头看一眼身上的衬衫,他本来穿了外套的,但先前搬东西,觉得碍事,给脱了,两趟东西搬进来,也热了,干脆没穿。   “不冷。”   顾遇回一句,忍不住又轻捏了下陆娇的手。   陆娇的手手指根根纤细,白得比上等羊脂白玉玉雕出来的还白,但捏在手里又感觉有肉感,软绵绵的,她刚拿冷水洗过手,手凉,但顾遇手这会儿滚烫,就想抓点凉的,他捏着就不想放。   “昨晚回来,叶哥有没有骂你?”想起昨晚两人被抓包的事,顾遇脸上微微不自然,但他心里还有担心,低眸看着她瓷白细腻的脸问了她。   陆娇笑着摇了摇头:“大哥怎么会舍得骂我。”   “没凶你就好。”   顾遇有点大松口气的感觉,陆娇看了抿唇直笑,她亲昵的手肘去怼了怼他胳膊,仰面望着他道:   “你不会因为这个昨晚都没睡好吧?”   顾遇看她一眼,点点头坦然承认:“是没怎么睡好。”   岂止没睡好,简直辗转反侧,就担心她回到家会被骂,他知道她很在乎叶家一家子,叶岺更是比她亲大哥还亲,她敏感重感情,要是被说了重话,肯定会难过红眼睛。   他不想她难过。   早上天一见亮,他就开了院门等着了,见到叶妮和叶小俊从院里出来,他赶紧喊住了他们两,确定两人昨晚没听到有什么争执声,他也没放下心,接连又给陆娇打了三通传呼。   那个时候他就下定决心,要给她弄个电话了,不然一点不方便。想到这里,顾遇低眸和陆娇说道:   “我给你定了台电话,应该过两天会到。”   “你给我定了电话?”   陆娇讶然,她昨晚就发现了和顾遇联系不方便,已经打算好下个月给家里也装上电话了,没想到顾遇比她还迅速。   感情他先前留言说有事,就是去买来家里的礼品和定电话了?   “你还是给退了吧,我用不上,我办公室和店里现在都安了电话,月初我打算给家里也牵上,那东西笨重,我平时出门小包包都放不下,带着不方便。”陆娇想了想,摇头拒绝道。   “我有传呼机就够了。”   主要还贵,现在大哥大要两万来块,打电话时间也不久,一点不划算。   有那个钱,做点什么不好啊。   他还刚给了孟舫那边那么一大笔钱,正是钱紧张的时候,想到孟舫那边,她不由问道他:   “孟舫大哥大嫂离婚的事在办了吗?”   “已经离了,今早去办的手续。”顾遇言简意赅。   “已经离了?这么快?”陆娇愕然,顾遇昨晚才把钱拿回来,人今天就把婚给离了?   “嗯,”顾遇点点头。   “那边把人藏了三个多月了,警方一直盯得紧,他们没有钱也不敢动,那女人自从被孟舫大哥发现她和袁家接触,就被看了起来,她很着急,昨晚孟舫把钱拿回去,摆在她面前,她当场就点头了离婚这个事。”   顾遇说到这儿,眼眸里略带起嘲讽:“孟舫说,早上她比孟舫大哥还着急去领离婚证的事。”   财帛动人心,两百万放这个年代,只要不乱折腾,足够人吃喝不愁两辈子,那女人当初嫁给孟舫大哥,本来也不是因为真爱孟舫大哥,更多的是为了过上好日子。   但嫁给孟舫大哥后,孟舫大哥心里一直只有亡妻,还对她多有防备,原来她还能从孟舫手里捞好处,被发现和袁家接触后,她直接被关在了家里,娘家人都见不了,她又没孩子,人也还算年轻,才三十多,还可以拿着钱另外嫁,会这么选择一点不稀奇。   陆娇却忽然想到另外一个事,前世,不管是男人还是孟舫都没提过他大哥大嫂离婚的事,男人还说当年他拿出所有积蓄,还散出大半项目去保孟舫大哥一条命,不单是因为孟舫这个人,他也必须那么做,那是他欠孟舫的。   她还疑惑,想再问,结果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咦二污一丝一丝以尔当时突发了一点小情况,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之后他们也没再谈过,只是那以后,她对孟舫怀疑她,针对她的事没再那么在意了。   再后来,孟舫知道袁璟对她做过的事,意识到他误会了她,两个人也消除了那些隔阂。   难道说,当初孟舫大哥要离婚,他大嫂那边从袁家嘴里知道孟舫抽股出来有二百万提出了这个条件,孟舫这边却因为顾遇的关系,没同意这个事?   所以,两个人才没离成,才有后面孟舫大嫂收礼,孟舫大哥出事的事?   这其实,是很有可能的,要是没有国库券这条路子,孟舫要退股,顾遇整个事业都得黄掉,以两个人那么多年的兄弟情分,孟舫做不出这个事,他们最终可能只保守同意了孟舫大嫂五十万的要求。   却没想到因此喂大孟舫大嫂胃口,随着她弟弟在国外花费越来越大,孟舫这边不肯再惯着,她铤而走险,开始收礼,然后再也收不了手。   陆娇心突然快跳一拍,这是不是说明,孟舫大哥的那一劫已经过了?   他不会再有事,那袁家就算要针对顾遇,也不会敢和前世那样明目张胆了?   如果是那样,那太好了!   陆娇心情突然变得奇好,上午见到袁璟的那点膈应也彻底散了。   提前碰见袁璟又怎样,她也提前和顾遇在一起了,她才不怕他。   “在想什么?”   顾遇注意到陆娇垂着脸似乎在出神,他问了声。   “没,就是感觉挺好的,这样孟舫大哥那儿也不会再有什么隐患问题存在了。”陆娇抬头笑着回了句。   但转念想到那二百万是顾遇冒死弄回来的,就这么便宜给了那女人,甚至要帮一个杀人犯出国,她心情又不那么好了。   “那孟舫大嫂已经找到路子把她弟弟送出国了嘛?”   陆娇问这话的时候,嘴微微挂起了小茶壶,她有些恶意的想,这时候打个派出所的电话去举报,不知道有没有用的。   要把人送出去,总要拿钱去使劲儿吧,没准儿能抓一窝子蛀虫呢。   念头刚一转过,便听头顶顾遇冷笑一声:“这个人她们送不出去。”   “送不出去?什么情况?”陆娇来了精神,忙问道。   “她弟弟打死的那个人,虽然家境普通,算不上什么有权势的人,但他有个哥哥,刚转业回来,原来和梁毅是一个作战部队的,擅长追踪和反追踪,听到弟弟死了,仇人还躲了,他也没露面过,就在暗中盯着人呢。”   “上午那女人和擎哥领完离婚证,孟舫就找人把女人拿到二百万的消息传给了那家人。”   “只要她敢去送钱,一起进去都可能。”这个年代,情节严重点,窝藏罪可以按共同犯罪处置。   “就该这样!”   “害死了人,还想逃出去想清福,哪有这样的道理!”陆娇快意一声。   “孟舫这些年被坑得当牛做马这么些年,也该让他解气一回。”   顾遇原本还担心陆娇听完他说的会觉得他们太狠,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他眼里浮起笑意,想到什么,他掏了掏裤兜。   “差点忘了,这是孟舫给你的生日礼物。”   顾遇说着,摸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红木雕花盒子递给陆娇。   “他还给我准备了生日礼物?”   陆娇看着顾遇递过来的那个一看就有着年头的盒子,怔了怔,等打开看见里面的物件儿,她赶紧阖上盒子,要还给顾遇。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你还给他。”   孟舫送的,是一块帝王绿□□的无事牌翡翠,陆娇上辈子过手了不知道多少翡翠,一眼能看出那块翡翠的价值。   而孟舫一个不玩石头的人,手里这东西得来肯定有渊源,她哪里能要。   顾遇却道:“你拿着吧,这是他送你的谢礼,要不是你给的国库券这条路子,他不止钱会没了,擎哥也会保不住,这么一块儿牌子,你当得起。”   顾遇说完,把盒子重新塞回了陆娇手里。   “他那个人狗脾气,你不收,他反而不安心,实际他本来是打算送你那辆皇冠的,被我给拦了,他才去找了这么块牌子出来。”   “可是......”   陆娇捏着盒子,犹豫起来,她不想收这个,但顾遇说的又确实是事实。   “别可是了,收着就是,明晚我找饭店,我们请他吃顿饭,再完了去嗨了跳玩一趟,这事就算了了。”   “对了,孟舫那边还给了我两天假,你明天有哪里想去玩吗?我陪你去。”   作为对象,出去三个多月没有一点儿陪伴,还让她在这三个月里跟着担惊受怕,顾遇很愧疚,他现在就想好好陪陪陆娇,想起她先前说想去逛的事,他又低眸看着陆娇问道。   陆娇抿唇想了想:   “玩的地方倒是还没个具体想去的,不过我打算上午去商场逛逛,这里不是降温了吗?我想去给大姨他们买点降温的衣裳,上次去市场上看布料,没看到特别和心意的。”   “嗯......逛完街,我们可以去余暨剧院看看,我听说那边明天会有两场话剧演出,或者看电影也行。”   “看话剧和电影吗?”   顾遇上次看电影还是小时候在露天广场看过的了,他平时忙,也不知道现在什么电影热,话剧他更不了解,不过这个问题不大,问问顾齐,不行问问孟舫,再不行让他们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沉吟一瞬,他笑一下应道:   “那行,那明天上午我们去逛街和逛商场,下午去剧院那边。”   “嗯嗯。”   陆娇点点脑袋,眼里也染上欢喜。   谈恋爱了嘛,拉手,压马路,看电影这三个流程总要走一下子。这样才有仪式感嘛。   事情说完,陆娇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盒子,她不禁弯眸笑了下。   这辈子她和顾遇的开局,真的比上辈子要好太多。   上辈子她刚和顾遇在一起的时候,那会儿顾齐和孟舫都很针对她防备她,因为袁璟的关系,孟舫甚至怀疑过她是袁璟派到顾遇身边的卧底,每次她去办公室等顾遇,他们两个人都如临大敌,分明忙得很,还特地要陪她坐在那儿大眼瞪小眼。   那个时候,她也要强,和孟舫不知道阴阳怪气了多少回,有一次两个人还差点打起来。   也是那一次,她知道的孟舫和顾遇过命交情的事。   真好,重生以后,很多事都在变好。   “又想什么呢?陆娇娇,你出神两次了。”   顾遇低眸见陆娇盯着手里那个红木盒子出神,嘴角还翘起笑来,他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他心里只想她看着他送的东西露出甜笑,他忍不住道:   “我在平城认识两个玩这绿石头的,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去平城给你背两大块回来,到时候你看看是抠珠子出来还是做镯子戒指项链,或者弄个全套!”   “......”   虽然这个时候翡翠没有后世那么价高,但也没那么不值钱,不说帝王绿,就背两大块辣绿级别的回来,那也要一两辆皇冠的价格了好吧。   “你知道你这样子特别符合一个词啊?”陆娇抬头笑觑向顾遇。   “什么词?”   “暴、发、户!”   陆娇凑近顾遇一字一顿把暴发户三个字笑说出来,还抬手去轻轻触了触他眉心:“你就差把这三个字刻在这里了。”   “你看看你这两天送我东西的架势,是不是特别符合。”   “如果送你礼物就算是暴发户的话,那我觉得我可以。”   顾遇抬手把陆娇点在他眉心的手拿下来捏手心里,不置可否的笑回一句,须臾,他深眸又凝着陆娇笑起来像碎了闪烁光芒星石的漂亮眼眸,说了句:“做你一个人的暴发户。”   顾遇说这话的时候,嗓音压得低,他声线本来就偏低醇,刻意压低以后,磁性里带着微微哑。   陆娇哪怕曾经无数次和他耳鬓厮磨的时候听过这样的声音,但这一刻,她依然感觉耳窝一痒,心跳漏跳了拍。   做她一个人的暴发户。   这句话在耳朵里慢慢回响,心里莫名感觉有点甜,像吃了一口棉花糖,绵软的甜。   陆娇不禁抬眼去看他,他也正看着她,如墨一双漆深黑眸此时目光专注,像带着灼烫人的热度,耀亮的眸光里有她的倒影。   陆娇心跳又急速快跳起来,咚咚咚,她脸颊不觉爬上烟霞染过的红,细白的贝齿下意识咬了咬唇,须臾,她嘟囔道:“什么我一个人的暴发户,听不懂。”   “听不懂?”   顾遇低笑一声,他一直盯着她,把她面颊一点点晕红,咬唇望着他的羞样早看在了眼里,他也不戳穿她。   他看一眼她下唇不知不觉咬出的那一道浅痕,忽然想起他昨晚想做,又被叶岺打断的事……   这个时候,叶妮洗餐具去了,叶小俊在打游戏,客厅有常庆芳顾齐应付着,厨房静谧,独属于他们两个人,虽然时间紧,还要炒菜,但稍微碰一碰,挨一挨,浅浅的咬一口,还是可以吧?   顾遇眸光微暗一瞬,片刻,他手抬起捧过她脸,正要低头,但就这时,那道他有点讨厌的男声又凉凉在门口响起了:   “虽然我不反对你们两相处看试试了,但厨房这个场合,长辈们还在客厅等着开饭,是不是不太合适?”   顾遇:“.......”   “大哥,你这么快回来啦?”   陆娇迅速推开顾遇,偏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叶岺,有些尴尬的道。   “那个,玲葭姐和圆圆也回来了嘛?”   叶岺看着陆娇因为尴尬和羞迅速胀红起来的脸和耳根,到底没舍得说她,只淡淡提醒了声:“快五点了,差不多可以炒菜了。”转身走了。   陆娇看着他走了,刚想松口气,就听顾遇在耳边带着点阴阳怪气的幽幽道:   “你大哥今年也二十五了,就比我小一个月,怎么还不找个对象?”   陆娇:“??” 第46章 大哥的亲事   “干嘛, 嫌我大哥碍着你事了啊?”   陆娇仰脸看向顾遇,她嘴角噙着笑,眼眸却透着一种你敢说是就死定了的危险。   顾遇也就是接连被叶岺撞见, 心里恼,一时没控制住把心里想法冲口而出了, 他忙否认道:   “没有, 我关心大哥呢, 娇娇你误会了。”   “呵呵。”   两人上辈子在一起好歹十来年, 陆娇还不至于听不出来顾遇先前的那点子怨念和小心思,但她这会儿没功夫和他计较, 大哥提醒的没错, 她该炒菜了, 不然等下迟了晚饭, 该闹笑话了,她轻睇他一眼, 便开始撵人了。   “好了, 我大哥都回来了, 你赶紧去客厅陪我姨爹。”   “我也要烧饭了, 不然等下吃饭晚了, 我找你算账。”   陆娇一边说一边推顾遇, 按理她力气不够, 推不动身材高大的顾遇,但顾遇不敢惹恼她, 只能顺着她的力道出了厨房,嘴上关心着:   “你一个人忙太辛苦了, 我还是叫妮妮进来帮你,要有什么重的, 你们两抬一下。”   陆娇没搭理他了,她把人推出厨房,就开了火开始炒菜。   炒菜是个很快的活儿,顾遇出去没十分钟,她两道热菜就出锅了,叶妮进来都没事做,就负责在边上给她擦递菜盘,再掺水刷锅。   刷好锅又紧接着下一道,又十几分钟过去,所有的菜都差不多了,这时候炉子上的蒸菜也好了。   陆娇不耽搁,赶紧给蒸菜一道道调好汤汁浇上去,再锅里烧的热油一浇,最后一道工序完成,所有蒸菜也好了,剩下再炝炒个小青菜,把手撕鸡撕好就可以了。   这时候已经完全可以端菜上桌了。   陆娇让叶妮把叶小俊也叫进来一起端菜,这样快点。   有客人在,叶小俊虽然游戏玩得正上头,也分得清轻重,听到叶妮喊,他赶紧放下游戏机进来帮忙了。   两个小的端菜速度很快,陆娇手撕鸡撕好,再炉子上红烧肉收好汁起锅的功夫,十几盘菜他们也全部端客厅桌上去了。   陆娇看菜都上上去,手上也麻利的把小青菜给下了锅,小青菜是最快的,两三分钟就出锅了。   陆娇拿盘子装好,拿纸擦过碗边,就要端菜出去,这时候,边丽芳却进来了。   陆娇以为她是来问好了没有的,还没等她出声就赶紧道:“大姨,我这儿已经好了,小青菜端出去就可以了。”   陆娇说着就要去端小青菜。   但这时,边丽芳却突然神神秘秘的拉住了她,“娇娇,你等一下,大姨问你个事先。”   “那个,阮,阮......”   边丽芳不知道是太激动还是着急,一下子卡壳喊不出人名字了,陆娇见状便补充:“阮玲葭?”   “对对对,阮玲葭。”   “那个阮玲葭,先前你们和我们说过了,那个小丫头是她外甥女,那她没结婚也还没对象的,对吧?”   “你给我仔细说说,那个小阮家是什么情况啊?”   要请阮玲葭吃饭,陆娇和叶岺都提前给边丽芳叶军山说过的,也简单说了下阮玲葭的情况,边丽芳当时听后,觉得小姑娘挺不容易的,还说叫人过来吃饭就叫呗,他们家不讲究那些。   但这又特地进来问是怎么回事啊。   陆娇一头雾水,她搞不懂,只能先回了边丽芳的话。   “玲葭姐带着的外甥女是她姐姐的孩子,她姐姐原来是大哥上班厂里一个木工的老婆,那木工家暴,把他姐姐给打死了,孩子没地方安置,她就把小孩儿接下来了,他们家也没别人了。对象的话应该是没有,没听她提过。”   相处几个月了,陆娇偶尔也和她们聊天,私事多少知道一些。   “怎么了,大姨,你打算给她做媒啊?”   边丽芳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神色有些纠结,过了会儿,她才抬头问道陆娇:“你觉得她和你大哥怎么样?相配吗?”   “大哥和玲葭姐?”陆娇微愣住。   “大姨,你怎么会把大哥和玲葭姐想到一块儿的?”   可能是大哥上辈子单身太久,这段时间她们又忙着厂子里的事情,陆娇还没来得及想过大哥的人身大事,更没往阮玲葭身上想过,突然听到,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边丽芳看陆娇愣住,就知道陆娇平时没注意到,她摆一下手道:   “还能怎么想到一块儿去,你没看到你大哥对那姑娘的样子。”   “他把人领进家后,就和人介绍了我和你爸,打过招呼后,他又是给人端茶,又是递吃的,温声细气的,那态度比你姨爹当年对我还要小心。”   “你大哥那个人,自从他.....”   边丽芳顿了顿:“自从他腿伤和原来谈的那个吹了以后,看到别的姑娘,那都恨不得离个八百米远。”   “不说别的,就我们去年过年回老家,他四姑想把她夫家弟妹家的表侄女介绍给他,把人带过来串了个门,他和人不冷不淡打个招呼后就直接借口有事躲了出去,哪里会像今天这样了。”   “还有,他对那个小丫头也很好,小丫头还对他很亲近,一口一个叶叔叔,想吃什么,不喊她小姨,就拉着你大哥,一看就很熟悉。”   “是这样吗?”   陆娇这些时间太忙了,还真没注意过这些,她仔细回想了下,这几个月来,叶岺大部分时间都在家具厂那边忙,每天回来都很晚了,家具店这边,只有要到大货的时候,他会过来。   但那个时候,她一般都待家具厂那边看着,两个人轮换的。   难道是那个时候两个人看对眼了?还是更早的时候?   陆娇又想到阮玲葭到这边来上班的原因,她是帮大哥作证家具厂机器的事被家具厂那边辞退的。   难道说大哥因为那件事就对玲葭姐有想法了?   那为什么上辈子两个人没走在一起呢?   “大姨,你确定大哥对玲葭姐有想法?没看错吧?”陆娇忙问道边丽芳。   “绝对不会错。”   边丽芳肯定道:“你大姨我做媒多少年了,这中间成了的人都可以坐个十来桌了,两个人有没有苗头我会看不出来?”   “而且我看那姑娘对你大哥也不是没想法的。”   边丽芳说到这儿,又垂眼仔细思索了下:“就刚才你说的来看,那姑娘家境倒还简单,唯一的问题就是带着个外甥女,但也说明她人品不错了。”   “我们家也不像别人家,非要找个本地的怎么样,我觉得还行,不过这事还是要问下你姨爹,到底是他大儿子,得知会他一声。”   边丽芳说完,像是一下解决了多年的心头大事,她脸上带起笑,又抬头看向陆娇:“行了,今天是你生日,顾三剩还在客厅里等着你呐,先不扯你大哥的事了,先吃饭去。”   “对了,这事我们都先不声张,等你大哥来和我们说的。”   边丽芳说着,想到什么,她脸又板一下骂了句:“这臭小子,害老娘操心了他好些年,这次我倒要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说。”   “哦,好。”   陆娇应一声,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端着菜回到客厅了,她脑子里都还在琢磨,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大姨做媒多年了,这种事应该不至于看错,那上辈子又是什么个情况呢?   因为这个事,吃饭的时候,陆娇特地注意了下就坐在她对面的叶岺和阮玲葭。   发现确实是大姨说的那样,大哥对玲葭姐照顾得很仔细,他时不时会低头去问一句阮玲葭,偶尔还主动拿了边上空置的筷子给两筷子菜,这不只是招待客人的距离了。   对边上的小丫头圆圆也是,很多时候圆圆要吃什么,都是他先发现,给夹的菜。   而阮玲葭,也时不时趁着叶岺不注意的时候,去瞥看他一眼,那眼里的羞怯和情愫,陆娇这个正在热恋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仔细看,两个人坐在一块儿,一个俊秀温润,一个温柔腼腆,还挺配的。   不管他们上辈子怎么错过了,这辈子她和大姨都发现苗头了,稍微推动一把的话,两个人应该能顺利在一起吧?   这样,她大哥这辈子也不用再孤独终老了。   陆娇想着,忍不住又看了眼两人,须臾,她眉眼一弯笑起来。   真好,这真是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笑什么,干嘛不夹菜。”   顾遇看陆娇时不时看向对面,他视线朝叶岺方向瞥了一眼,注意到叶岺在给对面他带回来的那姑娘夹菜,他唇角轻轻上勾了下,又低眸看一眼扒着白饭在笑的陆娇,他筷子一转,给陆娇夹了块不肥的红烧肉去她碗里,又在她耳边哼笑一声道。   “干嘛,看你大哥有喜欢的了,比我在你身边坐着还高兴呢。”   “......”   陆娇看着落尽碗里那块全瘦的肉,再听到耳边这句话,顿时感到好笑,红烧肉分明是甜的,这会儿她却闻到一股酸,也不知道他吃哪门子飞醋。   她抬眸轻轻睇他一眼,没立即理他,只夹起碗里那块儿肉慢吞吞吃掉,过片刻,她手抬一下筷,夹了块半肥的肉去他碗里,再凑近他小声回了句:   “男朋友,我今天炒菜没放醋呢,多吃点啊。”   顾遇:“.....”   陆娇夹菜的动作不大,但饭桌就这么大点,他们两本来就是今天的重点,大家虽然吃着,一直注意着他们呢,边上常庆芳看到这一幕,她会心笑起来,嘴上不禁喊道顾遇:   “三剩,你别顾着你自己吃,多给娇娇夹菜啊。”   这话出来,桌上视线齐刷刷集中了过来,陆娇脸一霎红了,她手里捏着筷子都不知道该不该回话了。   顾遇倒是笑着应道:“嗯,婶娘,我知道。”   他说着,手腕一转,又给陆娇夹了块儿鸡肉,顺便帮她解围:“多吃点,今天辛苦了,菜烧得很好吃。”   顾遇说完,因为长辈在一直找到机会说话,早忍不住的顾齐立马接话:“对,对,大嫂你手艺真好,我吃得都停不下来筷子。”   “你喜欢吃多吃点。”   有台阶了,陆娇顺势下了,她笑说一声,又和常庆芳道:“婶子,没烧什么菜,也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您可别见我怪。”   “合口味,合口味。”常庆芳立马笑着回道。   “我吃了好多了,还有你煲的那个老鸭汤,汤真鲜啊,婶子平时也煲汤,下回你来我家,我煲给你喝的。”   常庆芳说着,还拿汤勺过去盛了碗汤,证明自己真喜欢。   陆娇见状不由弯了弯,回说了句:“婶子你喜欢就好。”   招呼完常庆芳,陆娇又招呼了挨着叶岺做的阮玲葭:“玲葭姐,你也多吃点,别客气啊,当自己家一样的。”   大概发现阮玲葭可能会是自己未来大嫂了,陆娇感觉更亲切了,不过担心会弄的阮玲葭不自在,她还是用平常的态度和她说的话。   阮玲葭听到果然放松很多,她笑着应道:“诶,好,我知道了,娇娇,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阮玲葭回着,目光下意识转去看了眼叶岺。   叶岺也恰好低下眸去和她视线对上,他神色微顿,须臾,他对着她温和的笑了下。   阮玲葭眼眸轻闪一下,她抬手不太自在的别一下耳发垂下了眼,脸却慢慢红了。   这是很明显的信号了,两个人估计只差一层窗户纸捅破了。   陆娇看着,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一些。   陆娇厨艺是真的不错,加上这是她在叶家头一回下厨,家里人都特别给面子,各个都吃了个撑,那么一桌子菜,最后光盘了大半,煲的汤也喝干了。   一顿饭大家吃得尽兴,吃完饭,天也差不多半黑了,叶岺把买回来的蛋糕拿了出来。   蛋糕买的不是顾遇买的那种两层蛋糕,十寸大小,不过模样还算精致,上面没放水果,但用奶油做了个小人,边上也裱了花。   这个时候家里过生日买蛋糕的少,就叶家,这也是头一遭,叶小俊表现得比陆娇这个过生日的还激动高兴,要不是有客人在,他得克制不住的抱着蛋糕跑两圈。   人多,吹蛋糕的氛围特别足,叶岺虽然第一次买蛋糕,却听蛋糕店里说过要唱生日歌。   他不像顾遇五音不全,生日歌简单,他在店里没十分钟就学会了。   先前叶妮叶小俊回来,他还抽空教过他们,一母同胞兄弟姐妹,学起东西来也差不多,没多少功夫,两个就学会了,蛋糕蜡烛一点上,都不用叶岺提醒,叶小俊先带头唱起了生日歌,他声音响,他一开唱,叶妮虽然不好意思,还是跟在他声音下面唱了起来,再有叶岺接上,气氛一下出来,变得热闹起来。   陆娇上辈子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边丽兰正在和陆正海打离婚官司,压根没给她过,这辈子却接连吹了两次蜡烛,许两次愿,她在意的人也全都在身边,一切好像都圆满起来。   她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幸福,吹蜡烛切蛋糕脸上的笑没断过。   切完蛋糕,大家一人一块儿分着吃完,天也黑透了。   常庆芳还没来顾遇院子这边住过,听边丽芳她们说今晚不回去,她也干脆不回了,打算在顾遇这边住一晚,明早和边丽芳她们一起由顾齐送回去。   不着急回去,那也不着急走了,陆娇和叶岺搬进来,冰箱空调暂时没买,为了避免客厅台空旷,电视机却买了一台放着。   这会儿刚好打开给大家看。   电视机这时候还搜不到几个台,但内容比电视机刚出来那会儿又丰富了些,七点四十多,刚好新闻联播过去,在放《红楼梦》。   这是边丽芳常庆芳最爱的一部电视剧,今晚放到刘姥姥进大观园那一段,两个人一边看一边忍不住讨论,叶妮看过红楼梦的书,也忍不住加入了她们。   叶军山对看电视没什么兴趣,顾遇去对门自己家里拿了副孟舫留下的象棋和茶具过来。   叶军山很喜欢下象棋,顾齐也喜欢,两个人水平差不多,还都是臭棋篓子,正好一块儿下。   顾遇就坐在边上给他们泡茶,陆娇搬了张凳子离他不远不近的坐着,一会儿陪常庆芳边丽芳聊聊剧,一会儿去看看姨爹想悔棋又碍于长辈面子,不好说出口,再偶尔和顾遇来个眼神交流,或者悄悄靠近凑头在各自耳边说两句悄悄话。   客厅里热闹又甜蜜。   阮玲葭答应过来吃这顿饭,除了有叶岺的关系,她舍不得拒绝,还因为她听了邵大姐说的袁家的事,还有邵大姐分析的袁璟找上门来的可能意图,有些担心家具店,想来提醒陆娇的,但看着这样的氛围,她不禁犹豫起来。   抬眼看陆娇正笑着在和顾遇说话,她更犹豫了,她想把这事告诉叶岺,但叶岺没管过家具店这边事情,也不清楚情况,最主要的,她们一直都听的陆娇安排。   “怎么了?”叶岺本来在陪圆圆玩翻花绳,扭头注意到阮玲葭神色不太对,他顿一瞬,问道她。   “啊?”   阮玲葭回神看向叶岺,迟疑一瞬,她回了句:“没什么,就是太晚了,我打算回去了。”   陆娇虽然一心好几用,却也注意着阮玲葭叶岺那边,听到阮玲葭的话,她心头微动。   大哥性子温吞,恐怕这会儿他发现自己心意了也没有要急着表露的想法,这个时候,两个人私下里多相处一会儿总是好的,她想了想,便扭头看向阮玲葭出了声:   “玲葭姐你要回去了嘛?那让大哥送你?”   阮玲葭觉得那样太麻烦了,加上她住的也不算远,就两条街距离,便打算拒绝:“不用了,娇娇,我住的也不远,几分钟就走到了,不用送。”   “那不行的,晚上不安全的,再怎么近,也要送一下,不然我们不放心。”   边丽芳这时把注意力从电视上挪开,说道,又看向叶岺,直接吩咐他:“老大,你也没事,给跑一趟送送,正好你晚上吃了不少,当锻炼了。”   叶岺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闻言他直接和阮玲葭道:“走吧,我送你。”   阮玲葭见状,不好再拒绝,她看一眼叶岺,又看看陆娇,最终点头应下来。   “看来你这儿好事也要将近了啊。”叶岺和阮玲葭两个一走,常庆芳就看向边丽芳道。   边丽芳这会儿视线落在电视上,闻言嘴角却忍不住向上翘翘,她伸手去茶几上抓了一把瓜子,假装还算淡定的回了句:“嗯,应该吧。”   两个人认识十来年了,谁不知道谁,常庆芳也不在意边丽芳的装模作样,她只管把自己的意图说了:“既然你老大这儿八字也撇了一撇了,要不再好事成个双?”   “你看三剩比你老大还大一岁呐,也不说让他们立马结婚,先定个亲呢?”   常庆芳这话出来,客厅瞬间静了静,陆娇更是一霎愣住,她下意识转头看向顾遇,正对上他灼灼的目光。   边丽芳唇角的笑僵了僵,手里的瓜子也磕不下去了,她把瓜子捏回手心,看向常庆芳回了句:   “有些太快了吧,再让他们两多相处?”   常庆芳一看边丽芳这样子就知道她想赖,这段时间边丽芳已经赖了她很多回了,她这次一定要个确切答案的,她双手抱了抱臂,认真看着常庆芳问道:“那你觉得他们两再相处到什么时候合适呢?”   “这个.....”   边丽芳不由去看了眼边上小桌子前坐着正和顾齐下象棋的叶军山,叶军山这会儿快被将军了,正发愁,听到常庆芳的话,更愁了,他朝边丽芳摆了摆手,示意她做主。   边丽芳忍不住睖了他一眼,她怎么做主啊,儿子上午才交代了,不许她太快应下定下的事,让她提前和常庆芳说。   但先前在客厅,她几次想提这个,都给常庆芳不软不硬的堵了,本来以为这事过了,没想到老大的事直接把这话头引出来了。   余暨这边的规矩就是,人上门了,女方也看好了,男方提出来了,那就要有个回响的。   这怎么回呢,日子太近了,她不乐意,太久,常庆芳这个难应付的,肯定不会同意。   “你总不能你们老大都和那姑娘领证了,我们家三剩亲都还没定吧,丽啊,你也可怜下我,我这盼儿媳妇的心可不比你少。”看边丽芳不说话,常庆芳紧接着又示弱一声。   “......那个,叶岺是我们家老大嘛,那当妹妹的,总不好先哥哥定下吧,”   边丽芳有些发虚的说着,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手一拍腿,立即道:   “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也说我们老大好事进了嘛,等他定下,我们就确定日子给娇娇和三剩定下,你看行吗?”   “这样才是真的好事成双嘛,三剩和我们家老大相差就一个月,稍微晚一点也没什么,你说是吧?”   边丽芳越说越觉得可以,以老大性子,要成好事,还早着,这样她可以多留娇娇一段,要真成了,那她对老大那儿也有说法了,你都着急了,还不许妹妹急啊。   “就这么定下了,等老大那边定亲,咱们就选日子给三剩和娇娇办!”   边丽芳一拍手掌决定了,这事也确实合理,常庆芳犹豫着,她视线不由瞥看向一眼边上一直没出声的顾遇,和他边上的陆娇,问了他们两:“三剩,娇娇,你们觉得呢?”   陆娇没想到二婶能话题转的那么快,一下从大哥的事拐到她和顾遇身上了,她其实对定下这事没什么太大看法,反正两个人在一起了,就相当于定下了,只是少了那么个仪式。   但当着长辈的面她肯定不能这么回,她做羞涩的垂下头,小声道:“我听大姨和您的,你们商量好就行,我没意见。”   顾遇闻言看了她一眼,顿一瞬,他道:“我很喜欢娇娇,心里当然是盼着能和她越早定下越好。”   顾遇说这话的时候,视线凝着陆娇,态度认真诚恳,客厅里众人的目光不自觉看向他们,连叶小俊都停下打游戏,抬起了头,陆娇感觉到了,更感觉到了他灼灼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热度,她脸上微热,忽然不敢抬头去看他,只听他继续道:   “但我也尊重娇娇的意见,她什么想法,怎么决定,我都支持她。”   “我愿意等她,多久都愿意。”   这就是同意边丽芳提议的了呗,常庆芳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个臭小子,不知道是谁暗示她最好今天把定期敲下来的。   心里再对混球没好气,常庆芳还是笑着应下了边丽芳:“那行,既然两个小的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等你们老大定下,就给他们两选日子。”   这事就这么确定下来,日子似乎是定下了,又似乎没定下。   边丽芳自觉这个事处理得非常妙,心情好得不行,又拉着常庆芳讨论电视剧剧情了。   很快客厅又重新恢复了热闹,下棋的下棋,打游戏的打游戏。   只有顾遇,在给长辈们泡好茶后无事可做了,他把茶盅放小桌上,瞥一眼大家正在专注手里感兴趣的,也没注意他们这边,他身子支向正在看叶军山下棋的陆娇,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   “娇娇,咱大哥的亲事你上点心,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说。”   陆娇:“......”   顾遇意图太明显了,陆娇瞥看他一眼没吱声,他也不在意,注意着长辈们没看这边,他手掌打开捏握了下她支在腿上的手。   第二天是周末,按理说该是休息天,但近年关了,麻纺厂那边接到一单外汇大单,这段时间边丽芳都在加班,叶军山作为保卫科科长,也要负责年关的一些防火防盗布置,以及给麻纺厂运输组进行一些安全防卫工作训练,也要赶回去。   常庆芳那边也差不多情况,她上班的地方忙起来,给两倍加班费让加班,常庆芳现在条件好了,却忘不了当年的艰难,遇到这种加班好事,她都第一个冲上去干。   于是一大早,他们起来各自在家吃了早饭,就坐顾齐开的那辆小桑回家属院那边了。   送走他们,叶岺想着家具厂那边今天也安排了两个大师傅加班,他不放心,打算去搭把手,和陆娇说一声,就骑着车去了家具厂。   家里瞬间空下来,只剩陆娇,叶小俊和叶妮在家。   叶妮这周末不用去吴婆婆那边学裁缝,但得在家完成吴婆婆交代的任务,她清扫完客厅,和陆娇说一声,就上楼去忙活了,叶小俊迷上游戏机,大哥一走,他人便立马趴回了客厅沙发上继续打游戏。   陆娇看他们各自有安排,想起先前顾遇给她打的暗示,她也不管他们了,她回屋换了身漂亮的衣裳,和在客厅打游戏的叶小俊说一声,让他们今天自己准备午饭,又给留了一点零花钱,出了门。   顾遇已经在巷子里等着了,这是两人这二次单独约会,他看起来挺重视,稍微收拾了下自己,他穿着深棕色工装皮衣夹克,里面配浅杏色圆领落肩长袖,下面黑色直筒休闲裤,鞋子直接穿的他先前在海市那双尖头皮鞋,他身型高挺,配上一头短发利落整齐,整个人看起来挺阔有型,英俊风流。   看到她出来,他立即走向了她。   “我们开车去市中心还是走路过去啊?”陆娇左右看看,两边邻居家院门都关着,她大着胆子主动去挽了他胳膊,又抬眸看向他问道。   顾遇低眸她挽在臂弯的手,他唇角往上翘了翘,又看一眼陆娇脚上的小羊皮矮跟尖头短靴,可以走路,但走不远。他没轻易下决定,而是问了她:   “你想走着去还是开车过去?”   这边离市中心并不算多远,走路去也可以,就是累脚,陆娇想了想:“我们把车开市中心那边找个位置停,先去商场逛一逛,买完了还有缺的,我们再外面街店走着慢慢逛,这样东西有地方放。”   “嗯,行。”顾遇本来就为听陆娇都意见问的,陆娇说完,他干脆的点点头应下。   车子就停在店门口,这会儿时间还早,家具街这边开门也相对市中心晚一些,街上店面大都还没开门,两人走过去,顾遇从陆娇手里拿了车钥匙,去驾驶位发动了车子,等车里面的味儿散的差不多了,他给陆娇开了车门。   陆娇不由纳罕的看了他一眼,这男人和上辈子比,真的绅士了好多,上辈子他最开始的时候可没给她开过车门,也没想到要先给车子通风。   但这辈子,他几乎每一次都把这些顾及到了。   “怎么了?”察觉到陆娇视线,顾遇不由问了声。   陆娇下意识想说没什么,但对上他漆黑的眸子,她眼眸一转,笑回了句:“看我男朋友今天好帅。”   陆娇说完,就钻进了车里,顾遇却站在原地微愣了一瞬,片刻,他垂眸低笑一声,绕过车头进了驾驶位。   关上车门,他没急着开车走,而是定定盯一眼正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的陆娇,突然伸手过去轻轻掐捏了下陆娇嫩滑的面颊,嗓音微低的说了句:“女朋友今天更漂亮!”   “我每天都漂亮好不好?”   明明是自己先撩的,但他这么突然来一下,陆娇心一下快跳起来,脸上也热起来,她抿抿唇拉开他手骄矜的回了句,又斜睨着他提醒道:   “你再不开车,等下玲葭姐邵大姐他们过来了就得下车去打招呼了。”   顾遇看她脸红起来,知道她别扭了,他没再逗她,他碾磨一下指腹残留的那点温软触感,轻笑着应一声:“就开。”手上换一下档,踩下离合把车开了出去。   市中心这边隔一段时间就有一点变化,一段时间陆娇没来逛,这边增加了许多成衣店,有几家还特地精装修过,还弄了橱窗,摆了模特儿,商场这边也有变化,不论是国营的百货大楼,还是袁氏修建的香江大楼,门口都弄得干净漂亮。   两栋楼正对着,像在打擂台。   出于对袁氏的不喜欢,陆娇拉着顾遇直接去的边上的百货大楼。   百货大楼三楼是服装区,陆娇这回是来给全家添置冬装,目的明确,直接上的三楼。   百货大楼这边的衣裳大部分都是本地服装厂提供的衣裳,再部分海市和羊城那边的衣裳,没有外面街店看到的那么漂亮洋气,对边丽兰和叶军山他们这个年纪却比较适合。   陆娇一到就给他们各自挑了好几套,还给常庆芳也挑了一套。   她挑衣裳的时候,顾遇就在边上看着,他喜欢看她认真挑选搭配,挑到满意的衣裳后眉眼弯弯的模样,见她找营业员拿了一套尺码和先前完全不一样的衣裳,他心头微动,走向她:   “给婶娘挑的?”   陆娇从营业员手里拿过衣裳,估量了下尺码,确定合适,才抬眸笑看向顾遇,坦然点点头承认:   “嗯,是的,不过这个衣裳得你付钱。”   两个人还没定下,平时她给二婶买小礼物合适,衣裳却有点不合适了,让顾遇付钱就刚好,二婶也会知道这是她心意。   “那肯定是我付钱!”   顾遇理所当然的回道,今天的东西,他本来就没打算让陆娇掏钱,他在这方面多少有点和这个时代大男人主义男人一样观点,两个人在一起了,没得出门还让女人掏钱的道理。   他甚至喜欢她花他钱,那说明她不再对他见外,和他不分彼此了,也让他感觉到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顾遇脸上笑意放大,他抬眸对她道:“多挑点,不能让边婶子和叔觉得我太小气。”   “……不是,我的意思是,”陆娇发现顾遇误会了,她抬头要说话,这时,忽然听到边上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   “慧丽,就是这家,我妈平时都穿他们家衣裳……”   慧丽。   大概这个名字给陆娇印象有点深刻,听到这一声,她下意识偏头看过去,就见门口一个二十岁左右,穿着红格子裙的女孩拉着余慧丽往店里进来,看到顾遇,红格子女孩一下愣住,须臾,便听她惊讶又惊喜的一声: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第47章 点醒   “大哥, 这几个月你去哪里了?”   “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人,顾齐哥也不在,我去车行那边问张显, 张显也不知道你们去哪儿了。”   季青青等不到顾遇回,她赶紧拉着余慧丽过来, 一边走一边激动的问, 想起什么, 她又偏头看一眼余慧丽忙和顾遇介绍道:   “大哥, 这是慧丽,我的好朋友, 你们应该认识, 你们原来是高中还当过同班同学的, 她说前段时间她遇到人贩子, 是你帮了她,真的好有缘分, 我先前遇到事情, 慧丽也帮过我。”   “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脑子还没长出来?”   顾遇从季青青出现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就全敛了下去, 所有好心情消失殆尽, 听到这话, 他嗤骂一声, 旋即他不再理会,只低眸看向陆娇:   “挑好了?我们去开票付钱。”   陆娇看一眼季青青, 她和顾遇是同母异父兄妹,和顾遇长得并不像, 顾遇长相结合了父母所有优良的部分,生得高大俊美, 季青青更像李莲和她生父,一张小菱形脸,身形像李莲,偏瘦小,一双圆眼,小家碧玉的长相,她留着一头烫卷的短发,看起来灵巧可爱。   和她后来见到的那个季青青有着天差地别的变化。   她前世见到季青青的时候,已经是和顾遇结婚后,那时候季青青日子过得很不好,她听李莲的话嫁给了一个有钱的中年二婚男人,结果二婚男人对她并不好,把钱看得很紧,继子继女比她还心机,当着爸爸面乖宝宝,委屈包,背着爸爸把她按地上打。   那会儿的季青青苍老,瘦脱相,分明才三十多的年纪,却像一朵已经过了花季迅速干枯下去的花儿。   陆娇对季青青感官一直是复杂的,她确实是做了许多对顾遇不好的事,但她偏偏又不是诚心想害顾遇,她纯粹是因为没长什么脑子,才被李莲洗脑,在余慧丽蒙骗下做出的那些事。   发现自己做错以后,她一直很后悔,觉得没脸再见顾遇,也从来不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逢年过节,他们门口总会出现一些吃的用的。   顾遇没了以后,她怕他们不欢迎她去拜祭,每次都偷偷摸摸的去,后来她离婚了,想办法做了那片的守陵员,顾遇的墓地,总是最干净整洁的,墓前永远不缺新鲜花。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赎罪。   用年老时季青青的话说,她年轻的时候,顾遇一直骂她不长小脑,是骂对了的。   她年轻时候真的没长脑子,分不清谁真正对她好。   她贪恋李莲那份母爱,接二连三做出伤害大哥的事情,却忘了,李莲曾经抛弃过她,大哥才是真正养大她的人。   重生回来,陆娇不想顾遇再在李莲和季青青那儿受到伤害,她一直在试图避免顾遇再和李莲季青青发生纠葛,今天她会把顾遇叫出来逛街,也是想在今天避开她们母女,没想到还是遇见了。   更没想到,明明很多事和前世不一样了,余慧丽还是走到了季青青面前,两个人还又做了好朋友。   “选好了,我们走吧。”陆娇收回视线,也没问季青青是谁,她朝顾遇笑一下,说道。   “嗯。”   顾遇应一声,伸手拿了架子上挑出来的衣裳,就往柜台去。   季青青见顾遇抱了东西就走,完全不理她,她很难过,忍不住追上去:“大哥,你还在生我气吗?”   “那次工地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听妈妈说他很难,想帮一把,正好你工地上缺人,我没想到给你惹出那么大麻烦......”   “还有,妈妈那边,今天是妈妈生日,她一直和我念叨,希望你能过去吃顿饭。”   季青青着急的和顾遇解释,又絮絮念说了一堆,顾遇眼皮都没掀一下,他催着营业员快一些,一边算好钱把账付了,自己拿个袋子把衣裳装进去,就牵了陆娇要走。   季青青见状急了,她好不容易才见到大哥,不想就这么把大哥放走,她忍不住跑到顾遇和陆娇前面,双手打开拦住了路。   “大哥,你等一下!”   顾遇脸色瞬间沉下来,他抬了抬眼:“季青青,你想干嘛?”   “我......”   顾遇脸色冷凝,眼神更凌厉,季青青看他这样有些怕,她吓得有些说不出来的话,注意到边上的陆娇,再扫眼见到她和顾遇十指相扣的手,她一怔,意识到什么,她猛地睁大眼:“大哥,她是?”   “你谈对象了?”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和我们说,你知不知道妈妈她......”   “我谈对象干你们屁事!还和你们说。”   顾遇不耐烦一声,“是不是当初我说的话不够清楚,你回去找李莲了,就和我这边没了关系,以后少乱叫,我没有妹妹!”   顾遇说完,也不管那么多,抬手掀开她就要走,这时,余慧丽却上来了,她伸手搂住受伤的季青青,面带指责的看着顾遇道:   “顾遇,你怎么能这样对青青呢,她是你妹妹啊,你知道这些日子青青找不到你,她多着急,就差拜托我让我舅舅那边出面打听你人是不是出事了。”   “看到你回来了,她那么高兴,你怎么忍心伤害她?”   余慧丽字字句句为季青青声讨,季青青本来就红了的眼更红了,她忍不住委屈的喃喃喊了声余慧丽:“慧丽。”   陆娇看到这一幕气笑了,她本来不想搭理这两个人的,上辈子的今天是顾遇遭到算计的日子,这一天,她只想顾遇能离这两人越远越好,以免发生什么碰瓷,但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她冷嗤一声,喊道余慧丽:“余小姐,请问你说这话的时候,用的是什么身份呢?”   “是你旁边这位姑娘的朋友身份吗?”   “如果是,那我想问问你,你口口声声说你旁边这位姑娘心里有她大哥,她知道你曾经害得她大哥坐牢的事吗?”   “她又知不知道,因为你,因为你的表哥,他大哥当初辛辛苦苦的心血一夜之间被毁于一旦,甚至还累得家里人早死呢!”   余慧丽脸色微变,她下意识看了眼季青青,就见季青青正面露疑惑:“什么害得大哥坐牢?什么时候的事?”   “慧丽怎么会害得大哥坐牢?”   “青青,这事我可以.....”   余慧丽张口想解释,陆娇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她看向季青青:   “你既然在乎你大哥,那就该知道你大哥曾经过得有多艰辛,也该知道他十七岁那年遇到的事。”   “他辛苦揽来的活,熬夜受累建出来的房子,就因为这个女人哭哭啼啼两声,一夜之间被她表哥推成平地,他去找她表哥理论,却被人埋伏围攻,明明是正当防卫,却因为他有个当所长的爸,被指定成谋害,把你哥关了进去。”   “如果这事你都不知道,你又怎么配说一声关心在乎你哥!”   “如果你知道,却还和这样的人做朋友,你也不配说你在乎你哥!”   陆娇一字一顿说完,眼眸看了一眼像是受到震撼,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的季青青,须臾,她紧一下顾遇和她相扣在一起的手,抬眸看向他道:“我们走吧,去别的地方逛。”   对上陆娇的视线,顾遇原本眼神里的深暗逐渐化开,他神色微缓,低眸凝着两人紧扣在一起的手,低应一声“嗯。”绕开季青青走了。   从头到尾,他没看余慧丽一眼,余慧丽看着两人亲密走远的身影,脸色难看得紧,她眼里浮起阴霾,片刻,她抬头,扯出一个笑想和季青青说话,这时,季青青却忽然推开了她。   “慧丽,是真的吗?”   “那个女孩子是你?”   “当初把我大哥害惨了的那个人是你?”   季青青脑子里回荡着陆娇先前的一字一句,特别是她最后两句话,直接把她震懵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当年大哥有多辛苦,那是她永远忘不了的记忆。   她八岁那年,爸爸因为挪用厂里公款被关了进去,妈妈从来没上过班,爸爸出事,她没办法生活,只能选择和爸爸离婚另外嫁人。   但她找的那个叔叔,也就是她现在的继父家里根本不接受她,因为她的存在,他们家一直不点头同意妈妈和他结婚的事。   她妈妈没办法,只能把她扔去大哥那里。   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大哥。   那个时候的她,心里很怕,她知道她被妈妈暂时抛弃了,要是那个她没见过的大哥不收留她,她就要流落街头,去当小要饭的了。   所以在去找大哥的时候,她打定主意,一定要让大哥喜欢她,她一定要想办法留在大哥身边。   那会儿大哥才十三岁,还在读书,他当时跟着他二叔二婶生活。   他二叔那时候生病了,家里很困难,大哥自己还要在外面找活干才能养活自己,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要赶她走。   但她不能走,她不想当小要饭的,更不想被流浪汉追着打,所以,不管大哥怎么赶她,她都赖着不走,他关门,她就在门口等着,他出门,她就跟着。   实在饿了,她就去喝水,反正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走,后来,她饿得不行,晕倒在了大哥面前,迷迷糊糊听到大哥说了句:“当李莲的儿女,也真够倒霉的。”   再醒来,她已经在大哥的二叔家里了,刚开始的时候,二婶对她脸色很不好,她都没有睡的地方,是大哥给找了几块木板回来给她在堂屋角落搭了个小房间,再给她做了张小床。   大哥每天很辛苦,二叔身体不好,已经办病退了,二婶挣的钱都不够给二叔买药吃,更别说还要养三个小孩儿了,大哥在外面找了送报纸和牛奶的活,每天天没亮就得起床,中午和放学还要去工地上搬砖。   大哥十七岁那年,二叔身体更不好了,他咳嗽越来越严重,有时候痰里还混了血丝,大哥想给他治病。   他拼命的在外面找活干,经常累到半夜才回来。   大哥出事的时候,她知道,大哥辛苦给人家家里造的房子被一个公子哥给推了,因为大哥没接受他妹妹的情书。   大哥去要说法,却被关了起来。   那段时间,他们每天出去各种求人,但却连大哥面都见不到。   那段时间家里气氛也很压抑,二婶每天都哭,二叔还直接呕了血。   后来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因为妈妈怀孕了,她怀孕后,终于说服继父那边,同意养她了,她把她接了回去。   等她再有大哥的消息,大哥已经被放了出来,大哥出来那天,她偷偷跑过去看过,大哥在里面过得很不好,身上很多伤,人瘦得脱了相,一双眼睛又深又大又沉,她看着都害怕。   那是她最忘不了的记忆,她一直很讨厌那个喜欢他大哥的女孩子,凭什么她哭一下,大哥的辛苦就要被毁掉,大哥被打,不得已还手,还被关了进去。   却没想到,她一直厌恶的女孩子,竟然是她自以为遇到的最好的好朋友。   “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对不对?”   “你在看到我房间里我大哥照片的时候,你就知道对不对?”   季青青看向余慧丽,她不是很聪明的人,不然她也不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大哥直接不理她了,但陆娇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她不会还想不到,她笃定道。   “你就是当年把大哥害惨的人,不,你不止害了大哥,你还害了大哥的二叔。”   “他本来还能下地走动的,但那次因为担心大哥自责自己拖累大哥急得呕血以后,他就彻底不行了,下地都很困难了,都是你害得!”   季青青说着,她脸上已经带上了厌恶和恨。   她在顾家待了四年,那四年除了最开始的时候二婶对她摆过脸色,后面他们一直对她很好。   她那个情况,本来没办法念书的,但二婶和大哥还是送她去了,二叔那会儿不能干活,就负责接送她上学放学,那时候夏天,她看人家吃冰棒,很眼热,二叔摸遍全身,只摸到五分钱,但他还是去给她买了根冰棒给她,冬天冷,他接她的时候不小心踩滑摔跤了,但他怕她等急了,衣裳都没回去换,直接穿着湿透的衣裳来接的她,回去咳嗽了大半宿。   她爸爸进去了,那几年她把二叔当爸爸的,他本来可以多活几年,医生说,只要去大城市,就有一线希望,但就因为那次的事,二叔就不行了,没两年,她就没二叔了。   给她买冰棍儿,接她上学放学的二叔,她再也见不到了。   “青青,你听我解释,那件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表哥他会那样做......”   余慧丽看季青青脸色难看,望着她的眼通红看着感觉瘆得慌,她慌了,赶紧拉着季青青解释。   “我也很愧疚的,青青,我和你说过的,我有多喜欢你大哥,他几乎就是我命一样,我怎么舍得伤害他。”   “可我大哥确实被你给害惨了,不是故意的有什么用?那些事情已经发生了!”   “你没见过我大哥刚从里面出来时的样子吧?我见过,他瘦得和干柴一样,全身血痕青紫一条一条的,脸上还好几道黑乎乎的血疤,像是从地狱爬回来的一样,我看到都害怕!”   季青青忍不住冲她哭着吼道。她们在商场里面,周末,逛商场的人多,这会儿三楼已经聚了不少人了,因为先前和顾遇的僵持,她们就吸引了不少人注意,这会儿季青青一吼,许多人视线都好奇的看向了她们。   余慧丽从来没因为这些事被人这么围观过,她又急又恼,心里暗骂蠢货,面上却仍然弱弱的看着季青青,一脸歉然道:   “青青,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可以弥补的,我会尽力去弥补......”   “弥补什么,我大哥不需要!”   季青青抬手擦一把泪,冷冷回一句,想到什么,她又睁大眼瞪向余慧丽:   “我大哥已经有对象了,你和我妈妈说的事情不作数了,我会回去给我妈妈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我家了,不欢迎你!”   季青青说完,推开余慧丽就跑了。   余慧丽被她推了个踉跄,险些跌倒,她匆忙抓住边上的柱子才稳住身形,看周围进店没进店的都在看她,她垂下眼,片刻,她冷哼了一声。   不作数了,哪那么容易。   收了她的东西,能这么轻易算了的?   余慧丽指尖狠掐一下手心,片刻,她抬头,温温柔柔笑看向营业员道:   “麻烦你,帮我把你们店里最贵的大衣包一件,要小号。” 第48章 撞见   “大姨他们的衣裳买好了, 我们直接去街上逛吧,要不把衣裳先放车上去?”   陆娇顾遇离开三楼买衣裳的地方,也没再继续逛百货大楼, 两人直接出来了。   顾遇从离开三楼就一直沉默着没出过声,陆娇看他一眼, 再抬头看一眼头顶被暖融融太阳照得大亮的天, 开口道。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顾遇转眸看向陆娇, 迟疑着问了句。   陆娇微一怔, 她没立即问顾遇季青青,是因为关于季青青这个人的情况, 她都知道。   她还知道顾遇心里对季青青其实没有他表现的那样冷漠, 前世他被伤害得那么狠, 在看到季青青的现状后, 他还是暗自出手帮了一把。   她也知道他现在心情很不好。   她想让他缓缓,但转个角度, 在顾遇这里, 她不是上辈子的陆娇, 他们刚刚确定关系不久, 她第一次, 头一回看到一个喊他大哥的女孩子, 两个人气氛还那样僵凝, 她作为对象,女朋友, 不过问才是不正常。   “你想说吗?”陆娇抬眸看向顾遇问他。   “你想说我就听,要是现在不想说也没关系, 后面想说的时候在说。”   顾遇没立即回,他想说吗?   说季青青, 就要说李莲,说她做下的那些足以让人瞠目的事,他当然不想说那些,难以启齿,说出来他都怕污了她耳朵。   但他不希望有一天她还要从别人...李莲或者别人嘴里去知道他的过往。   他不愿意。   顾遇视线再次低落向两人十指紧扣在一起的手上,他想起她先前在楼上对他的出言维护,再对上她仰面望着他含有担心的眼,其实,对她,他没什么不能说的。她不会嫌弃,只会理解他,他知道。   顾遇心里那点积郁忽然散去,他一瞬释然,他道:“去车上说吧。”   他先前的紧绷神情明显松然和缓下来,陆娇感觉到了,她也跟着放松许多,她点点头应下:“嗯,好。”   车子就停在这边不远,几步路过去就到了,周末的天,市中心这边热闹,随处可见的自行车和行人,大马路上是不是听见各路公交车压过井盖的声音。   顾遇把买的衣裳放后备厢,给陆娇开了副驾驶车门,她坐进去后,他关上车门才绕去了驾驶位。   车门关上,四周安静许多,没有开车的打算,但顾遇手依然搭在了方向盘上,他手臂往前撑了撑,开口道:   “边婶子应该给你提过,我是婶娘和二叔养大的,我四岁那年,我爸就去世了。”   陆娇默然,大姨确实给她提过一嘴,但说的不多,她知道的都是前世顾遇告诉给她的。   不过顾遇因为避讳李莲的关系,很少提她那个早死的公公,已经去世很久的人,没有合适的时机她也不好问,所以她了解得也不多。   她只知道他去得很早。   实际她对李莲了解得也不多,只知道她改嫁过好几次,除了季青青,她还生下了个儿子,不过那个儿子不知道什么情况,是个天残。   再就是她和余慧丽联合蒙骗季青青一起算计害过顾遇,其他的就不了解了。   听顾遇提及,她迟疑一瞬,问了句:“叔是生病去的?”   “不,他是累死的。”   “累死的?”陆娇怔然。   “他原来是重工厂的货车司机,”   提及那个眼里只有老婆,孩子完全是摆设的男人,顾遇眼里轻嘲了下,他视线虚落向前方,继续道:   “我妈,就是李莲,她当初并不愿意嫁给他,她更喜欢另一个男人,她的第二任丈夫,也就是刚才我们碰到的季青青他爸......”   李莲的故事和顾遇爸顾长顺的故事不算多稀奇,只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小缩影。   李莲的妈一共生了八个孩子,四儿四女,就算在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孩子的当时也是多的。   家里孩子多,平时吃饱饭都成问题,他们家给家里几个儿子娶亲,要不,用换亲的方式,要不就是嫁了女儿,拿女儿的聘礼给儿子娶媳妇。   李莲的三个姐姐都是这样安排的,李莲作为家里最小也最受宠的女儿,依然逃不过这个事,到她十七岁,家里就放出话要给她找对象。   李莲生得好,长得白净娇小,是男人都喜欢的怜人长相,她的彩礼也是几个姐妹里最高的。   当时李莲正和季青青的爸季有祥偷偷摸摸热恋了。季有祥生得文弱,带着副眼镜,中专毕业后分配到所镇那边的食品厂当会计,还算稳定,唯一不好的,是他家里有个瘫痪在床的老母。   他一个月赚得来的钱大半拿来给老母看病拿药,再小半请人照顾,这样的情况下,面对李莲家里提出的“天价”聘礼,他根本拿不出来。   他拿不出来,顾遇的爸顾长顺却可以。   顾长顺长得人高马大,浓眉大眼,有一把子力气,关键是他还得了当时重工厂一个独居老师傅青睐,教了他开车修车,后面认他做干儿子后,还让他顶了他重工厂货车司机的班。   他对李莲算是一见钟情,得知李莲家正在给她安排相看,还有那天价聘礼的要求,他没犹豫,请了媒人就上门提亲了。   一个是有前途又有钱途,吃喝不愁的货车司机,一个却只是分配到镇上小厂里上班一个月拿不回几块钱的小会计,还有个瘫痪的老娘在,明眼人都知道怎么选。   李莲家里还有个等着拿她聘礼去娶亲的哥哥,她妈看到顾长顺上门提亲,甚至没问过李莲,当场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李莲当时正和季有祥在偷偷热恋,听到家里给她把亲事定下了,她怎么肯干。   但这不是她不愿意就可以拒绝的,哪怕她绝食抗议,最后还是被押着嫁给了顾长顺。   勉强来的婚姻,结出来的果不甜。   李莲看不上顾长顺没读过几天书,大老粗一个,每次回来身上还一股汗臭,不像季有祥,每次出现在她面前,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再温润对她笑一下,能让她心尖都颤。   成婚后,李莲对顾长顺百般看不上,各种嫌弃。   顾长顺也感觉到了,但他坚信,他能让李莲看到他的好,他会对李莲好到她离不开他。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成婚以后,他扫把都没让李莲碰一下,家务活全包,李莲想要什么,他都满足,就是没有的,他相尽办法也要帮她弄到。   要是别的女人,可能看到男人这样,多少会有动容,踏踏实实和男人过日子了。   但李莲没有,她被顾长顺宠得心大了,什么都想要,吃的,穿的,用的都要最好的,怀孕生下顾遇后,她也不管孩子,把孩子扔给顾长顺带,她自己则到处找乐子,还让顾长顺买这买那。   顾长要照顾孩子,要满足李莲的所有要求,还要帮着她贴补娘家,不过三年功夫,家里他多年积攒下来的钱财就被掏空了。   他不得不到处扒活赚更多的钱,同时还要回家照顾李莲的一应需求,他每天几乎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别的时间不是在被李莲指挥着做事,就是在赚钱养李莲。   这样连轴转,就是铁人也受不了,顾遇四岁那年,他猝死在了大车上。   讽刺的是,这样一个把心肝掏出来,命都搭进去的丈夫,却没得到李莲的一滴眼泪。   她在顾长顺死的第三天,就和来家里看她的季有祥滚上了床。   一个月后,她拿着分到的顾长顺一半的工伤死亡赔偿款,抛下重病中的顾遇,嫁给了已经调到县食品厂上班的季有祥。   大概就是因果轮回,李莲被顾长顺宠了四年,她没爱上顾长顺,却习惯了享受的生活。   她嫁给季有祥的前两年,身上有顾长顺的赔偿金,日子过得还算满意,但后面就不行了,季有祥当会计,工资不算低,老娘没了,他钱更宽裕了,但和开着大车,能四处找到外快的顾长顺却没法比。   每次季有祥的工资发下来,不到半个月就会被李莲吃光,花光。   他不是没试图让李莲节省,但只要他敢提,李莲就会拿他和顾长顺比较。   季有祥一直对李莲因为钱嫁给顾长顺的事耿耿于怀,他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那之后他再不提让李莲节省的事了,只想办法搞钱。   他是会计,能怎么搞钱呢,只能联合人挖厂里墙角做账了。   之后几年,李莲过得惬意舒心,每天花不完的钱,爱人是她喜欢的,女儿是她和爱人一起生下的,她那会儿的日子潇洒得,让她早忘了顾长顺,更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   直到季有祥事发,被判无期。   李莲慌了,她过了十几年好日子,从来没上过班,男人进去了,她带着女儿根本没办法过活。   被男人宠着的女人,不显老,三十多岁的她,被娇养得还和朵俏生生的小白花儿一样,她几乎没费什么力,就又找到一个家庭条件不错的男人。   唯一的问题是,人家家里希望她能和前夫那边彻底割舍,不允许她带女儿出嫁。   李莲这些年被宠的,早就习惯以自我为中心,自己过得好最重要,旁的都和她干系不大,虽然这个女儿是她和喜欢的人生的,也不能妨碍了她去过好日子。   但是前夫家也没有个兄弟姐妹,这女儿要怎么安顿呢。   她在这时候想出了个缺德主意,她把才八岁的季青青扔去了重工厂顾遇那儿,自己欢欢喜喜的改嫁去了。   “李莲把季青青扔家里来的时候,我去派出所报过警,告她遗弃罪,但季青青那个死丫头,当时咬死了不承认她被李莲遗弃了,李莲新男人那边在派出所又有点关系,这事对她没产生一点影响。”   “后来季青青饿晕在我面前,我只能把人捡了回去。”   顾遇说着,眼里眸光晦暗下去,声音也透出抹冷:“哪里知道捡了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白眼狼?她做了什么?”   陆娇这事头一回把李莲的曾经,还有季青青到顾家生活的来龙去脉听了个完整,她有些缓不过来神。   弃子再嫁,抛弃女儿再嫁还把女儿塞去给抛弃的儿子......常人都想不到的奇葩事。   那个时候,顾遇才十来岁,自己都养不活,还要养个妹妹。   陆娇心头又火又心疼,她烦躁的抓了抓包链,又问道顾遇。   她只知道季青青曾经被顾遇养过几年,做过许多没脑子的事,但除开余慧丽的那两桩,别的她都不太清楚。   顾遇默了默,片刻才继续道:   “可能是和心爱人生的女儿,对李莲来说多少有点不一样,季青青在顾家待了四年,四年后李莲怀孕了,她说服那家人把季青青接了回去。”   “季青青回去后,大概还想着这边,总时不时往顾家跑,相处久了,婶娘小齐她们多少有些感情,我也没拦她,李莲却借着她打起我的主意。”   “半年多前,她骗季青青借着我的名义,往余暨宾馆工地上塞了一个人,在里面埋了些东西.....”   “埋了东西?”   陆娇一怔,直觉这事不简单,她赶紧问道:   “埋了什么?她让人埋东西做什么?对她什么好处?”   “一批从余暨湖那边挖出来的文物。”顾遇紧抿唇,回道。   “李莲新男人的一个姐姐,嫁给了袁家老二媳妇的兄弟,当时袁家想私下把余暨宾馆的项目拿到手,我这边出面表示有意向后改成了公开竞拍。”   “最后项目袁家没拿下来,被我拿了,他们想给我个教训,就走李莲的路子,把人塞进来,想让我工地开不了工。”   “要不是当时守工地的老黄听到动静,去查看发现了,余暨宾馆已经被围起来不让动工了。”   已经解决的事,顾遇没再说下去,他偏头看向陆娇:   “在半年前,我已经和季青青李莲那边都划清了关系,所以,要是她们今后来烦你,你不要搭理。”   “我知道了,我不会。”陆娇默一瞬,点了点头。   她现在总算知道顾遇为什么先前那样反感季青青了。不管她是不是无心,她确实险些害惨顾遇,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个李莲,为了避免李莲再借着她黏上来打主意,就算心里不是那么讨厌,面上也得做出十足的厌恶来。   只是,顾遇对季青青和李莲都这么避讳,打算老死不相往来了,那上辈子为什么还会中了算计?   这其中还有她不知道的事不成?   陆娇眉心慢慢拧起,她直觉这件事很重要,但又没办法去了解,早知道上辈子她问详细点了。   “干嘛皱眉头?心疼我了?”   顾遇把压在心里多年的事说出来,突然发现浑身都轻松了,看陆娇眉心蹙着,他手伸过去轻轻抚了下,玩笑道。   陆娇抬眸望向他,片刻,她诚实的点了点头:“嗯,心疼了。”   当然心疼了,他说李莲的过往,说季青青做下的蠢事,从头到尾语气平静,但她知道,他心里有感觉的。   季青青八岁到顾家生活,朝夕相处四年多,回李莲身边了,她也时不时往顾家跑,他不拦着,肯定是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个妹妹了。   但这个妹妹却没什么脑子,会被利用算计,他只能做出凶样把人撵走。   她先前会和季青青说那番话,也是想点醒她,不想她这辈子再被人蒙骗利用,做出伤害顾遇的事。   她想这辈子的男人,尽可能的感受到温情,而不是那些背叛伤害。   她不由伸手去拉住了他的手,和他再次十指相扣,再仰眸望向他认真道:“很心疼,不过没关系,那些都过去了。”   “今后我们离那些不相干的人都远一些,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陆娇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突然笑了下:   “其实仔细想想,我们倒是挺同病相怜的,爸妈都差不多是死的,但好在我有大姨他们,你也有婶子小齐,今后我们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小家......”   “小家吗?”   顾遇心头触动,他抬眸定定看向陆娇,外面阳光正好,透过前面的车窗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蒙上一层暖暖的光晕,明亮充足的光线里,他能清晰看见她潋滟漂亮的眸子里映出来的他的倒影,霎时,一颗心像柔过三月春水,软成一团。   他不由压低声音去问她:“娇娇,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组建小家合适?”   陆娇下意识把心里的话冲口而出了,对上顾遇耀亮灼烫的一双黑眸,她脸忽然有些发热,她不自在的微微撇开脸,嘟囔着回了句:“不是说办在大哥后面嘛。”   叶岺......   顾遇想到叶岺那个温吞吞的性子,瞬间感觉到头疼。   要真指望叶岺那个做什么都慢条斯理的,他估计三两年别想这事了。   “我后悔了,娇娇,后悔昨天应的太快。”   “我比你大哥大,为什么要在他后面了?”顾遇默然好一会儿,看着陆娇幽幽的说了句。   “后悔也没用。”   陆娇抿唇忍笑的回了句,须臾,她又岔开话题:   “好了,不说了,外面今天好暖和,正好适合逛街,走吧,我们去逛逛,逛完也该吃午饭了。”   陆娇说着,抬手打开车门下了车。   车里,顾遇看着她利落下车的身影好一会儿,心里默念了两声叶岺,才轻沉息打开车门下了车。   难得一个晴朗好天气,逛街的好日子,陆娇逛街店没像去卖场那样目的明确,她几乎看到装修和她眼缘的都会进去看看。   这个时候的街店不像后世那样精致轻奢,里面更琳琅满目,走进去像淘宝一样,也有另一种氛围和意趣。   陆娇在街边几家店分别给叶妮,叶小俊叶岺买了好几套衣裳,看顾遇在边上眼巴巴看着,干脆给他也挑了好几身,当然了,她自己的也没落下。   大包小包算是满载而归。   逛完街,两人一起去吃中饭,余暨风味他们吃很多了,正好见一家火锅店开业,他们也去凑了个热闹。   两个人吃火锅,冷清了点,但热恋里的人一点不觉得,你给我夹一筷,我给你夹一筷,最后都吃了个撑。   之后两人便走流程一样去看了电影。   录像厅火热的年代,电影院里哪怕是周末人也不到爆满的程度。   这个时候武打片居多,爱情片少,许多电影院还没有放开播放。   陆娇选来选去,最后选了一部《红高粱》,算时间段,看完刚好赶过去和孟舫顾齐他们吃晚饭,两人便买了票。   顾遇对看电影没什么兴趣,他认真看了两眼,发现看不太进去,他视线几处看看,最后落在了陆娇脸上。   陆娇生得明艳,五官秾丽精致,还属于越看越耐看的那种,她皮肤也过分好,润白清透,细腻如瓷,还带着瓷的光感,昏暗的影院里,周围都灰扑扑的,只她是这里面一抹亮光,看着看着,顾遇便有些心神摇曳,转不过眼。   他视线过于灼热,陆娇想忽视都难,注意力也再集中不到荧幕上,她不由没好气的睨瞪了他一眼:“这电影你还看不看了?”   “看。”被抓包,顾遇不自在更怕陆娇恼,他应一声,赶紧移开了眼,但过一会儿,他手又不自觉伸过去,拉过陆娇的纤细的手放进了掌心。   陆娇瞥他一眼,他立马正襟危坐。   陆娇心里感到好笑,也不和他计较了。   可能被紧过神了,加上这部电影也讲家国情怀,顾遇慢慢也看进去了。   陆娇注意到他认真看了,悄悄翘了翘唇角。   电影看完,差不多也到了和孟舫他们约的饭点时间,顾遇定的饭店就在嗨了跳边上不远,离剧院这边也不算远,开车五六分钟就到了。   他们到的时候,孟舫和顾齐也到了,就在门口等着。   几个月不见,孟舫整个人大变了一个样,原来的长头发剪短了,人瘦了却精神了很多,可能这几个月做事历练过一番,他人也沉稳下来,有几分未来孟总的那个架势了。   看到陆娇,他特别热情:   “弟妹,本来我昨天还想说给遇子打个电话,和你说声生日快乐,结果忙完运输队那边都晚上了,怕打扰到你们,就没打了。”   “不过不要紧,今天说也行,生日快乐啊,弟妹。”   “谢谢舫哥,我还没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礼物。”   陆娇笑着回了他,顿了顿,她又道:“不过舫哥下次别送那么贵重的东西了,我昨天都吓着不敢收。”   “嗨,那东西不值啥,有什么不敢收的。”   孟舫摆了摆手说道,旋即他又正色了几分:“弟妹,这次我是真要好好谢谢你,我们家事,遇子该告诉你了,要不是你提供了这条路子,我这次和遇子十来年的兄弟情都得断了。”   “等下我一定要好好敬你几杯。”   “我干,弟妹你随意。”   顾遇在旁边皱眉看了他一眼:“别把你外面那套放这边来。”   孟舫也是一时顺口了,没注意,他闻言有些讪讪:“那不是顺嘴了。”   “我的错,我的错,弟妹你别介意。”   陆娇莞尔:“没事,看得出来舫哥最近是应酬比较多,阿遇不在的这段,舫哥辛苦了。”   陆娇的话语带笑,却含了真心实意,孟舫心里熨帖,他忍不住回:   “我辛苦是应该的,遇子这回,吃了大苦头,我就是再当牛做马三个月都应该。”   边上,顾遇立刻凉凉看了他一眼:“你说的啊。”   “......”   孟舫瞬间瘪了,他懒散惯了,这三个月快没把他搞趴下,他哪里还干得动三个月,他讨好的朝顾遇笑笑,不搭腔了。   这时候顾齐已经和店员点好菜了,他出来喊了他们,一行人往包厢去了。   这边饭店靠市中心,地段好,地方相对小一些,不过胜在环境清幽。   中午吃的火锅,晚上吃偏清淡的余暨风味菜,倒也刚刚好。   鉴于晚些可能会去嗨了跳那边喝酒,这会儿吃饭他们也没要酒了,都喝的汽水和茶。   一顿饭吃完,外面差不多也天黑了,是嗨了跳那边正热闹的时候。   先前就说好了要一起去唱歌跳舞,各自把筷放下,顾齐立马张罗道。   “走吧,嫂子,跳舞,嗨了跳那边才重新开业不久,热闹着,你还没去过,去看看。”   顾齐是最喜欢唱歌跳舞的,今天特地穿了一身花衬衫,黑皮裤,火红一头发上还戴了顶牛仔帽,这会儿人还没到嗨了跳,人已经兴致起了。   “好啊。”陆娇先前已经和叶岺打电话说过今晚会晚回去了,听到喊,她干脆的笑应道。   这个时代的舞厅,陆娇上辈子没怎么进过,这个年代的那些霹雳舞,还有两人跳的舞,她都是后来学的。   要是她一个人,她肯定不会到这种场所,但有顾遇在,她还挺想去见识见识。   “想跳了?等下让他们多给放几首歌,到时候你都跳跳看。”   顾遇看她眼里好奇藏不住,他笑说道。他没问过陆娇会不会跳舞,他直觉她是会的,而且很会,毕竟她腰肢柔软,腿也很有劲。   前晚她攀着他......   顾遇想到前晚,心头微起燥热,他喉咙上下滚动一下,拉着她往嗨了跳去了。   他其实很多年没跳过舞了,但今晚他想和她跳,跳双人舞。   饭店这边离嗨了跳不远,几个人开车也就是两脚油门的功夫。   八十年代末,街边路灯都还昏黄,没有那么多高楼耸立,灯火通明,嗨了跳这条街和别的街道一样,都相对静谧。   但陆娇他们一走进嗨了跳,便立马感受到那热闹炸炸的氛围。   四周绚丽五彩的灯光弥漫,激越劲酷的音乐,热闹喧杂的舞池,震得人心神动漾。   这会儿舞池那边放的还是霹雳舞的音乐,舞池里男的女的,年轻的,中年的,都随着音乐在嗨跳,顾齐看见,他帽子一摘,直接过去跳了起来。   孟舫也很久没玩过了,他看顾齐过去了,也有点跃跃欲试,但他还记着顾遇和陆娇,还是先和他们一起去了角落一处皮沙发那边。   “弟妹,能喝酒吗?”   嗨了跳也卖酒,洋酒啤酒都有,进来玩的,很少有不喝酒的。   虽然陆娇想要顾遇长命,最好烟酒不沾,但让他戒烟容易,酒却很难做到让他滴酒不沾,难得的氛围,她也没扫兴,笑应了下来。   “好啊,不过不能喝多,稍微意思下。”   “了解了解。”孟舫比了个懂的手势,去吧台那边拿酒去了。   陆娇趁这时候,把外面的米白色大衣给脱了。   她里面穿的是条黑色丝绒长裙,荡领设计,露出纤长的脖颈和深凹的玉锁骨,上身贴合,腰线收得绝妙,裙摆却是宽松的,跳舞并不妨碍。   她皮肤白,一身黑倒是衬得她更白了,想到等下要跳舞,她抬手把发矮扎了一个松松的丸子在脑后。   陆娇先前一直穿着大衣没脱,顾遇完全不知道她里面穿的裙子,还那么贴合她身材,他看着她露在外雪腻的一节细颈,他微一滞,须臾,他扫一眼舞池里纷乱的人群,眉头蹙起。   陆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音乐换成了双人舞的,她眸光微动,按理,她该等顾遇请她跳舞的。   但她突然想搞怪一下,便脚步一转走向他,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男朋友,走吧,请你跳今晚的第一支舞。”   人多混杂,顾遇正琢磨着让人稍微清一清场子,转眼便见陆娇朝他伸出的邀舞的手,再对上她笑盈盈的水眸,他定定看她一瞬,须臾,他轻笑着应了声:“走吧,女朋友!”朝她伸出了手。   两人迈进舞池,随着轻快激昂的音乐,他们在舞池里踏点,旋转……   顾遇唱歌跑调,跳舞却像是点满了技能,陆娇不管换什么踏点,怎么旋转跳跃,他都能轻松把她接住。   陆娇就知道他们肯定合拍,毕竟她的舞就是这男人教的,见状她抿唇笑起来,脚下舞步越发轻快欢乐。   顾遇生得冷峻高大,陆娇身姿傲人袅娜,没一会儿两人就成了舞池中的焦点。   二楼之上,袁璟出来包厢透气,便看见舞池里那道旋转的曼妙身影,他薄镜片下的眼眸微凝,目光下意识朝那道身影追过去,待看清五彩灯光下那张艳冶的芙蓉面,注意到掌着那节细腰的人,他手里的烟慢慢揉掐成了两节。 第49章 打脸护妻   悠扬意境的音乐, 轻盈欢快的舞步,踏点,旋转, 扭腰,摆臀, 顾遇和陆娇配合得天衣无缝, 两人仿佛天生为舞池而生, 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更感染着大家不自觉去摆动。   顾齐孟舫看他们跳得那样合拍,没忍住, 跟着进了舞池嗨跳起来, 很快, 舞池里的人便两两结伴跟着跳起来, 有女伴的和女伴跳,没有女伴的, 和边上的搭着, 不论男女年纪, 只为跳舞, 自由随性。   舞池里热闹一阵盖过一阵, 气氛太好, 放音乐的人见了没忍住多放了一曲双人舞的歌曲, 才切回单人舞的歌舞。   陆娇接连跳了两场,后面单人舞她也没立即撤了, 跟着一起嗨跳了一会儿,她跳得好, 生得更惹眼,期间不是没有人试图靠近, 但都被顾遇顾齐他们不动声色挡了,给她护出一片小地盘,让她跳了个尽兴,直到她感觉到累了跳不太动了,才慢慢撤了出来。   她一抽身离开,顾遇便也跟着出了舞池,看着她发髻边微微冒着的细汗,问道她:“累了?”   “有点。”   陆娇回到沙发上坐下,手撩了撩随着跳舞散下来的发,点点头笑回道,又补充:“但是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尽兴尽情什么也不管的蹦跳摇摆的感觉非常美妙,解压又释放,让人感觉到身心都愉悦这。   “开心就好。”   顾遇看她眉梢眼角都洋溢着笑,嫣然灿烂,想起两人先前在舞池里的默契,那种仿佛直击灵魂的合拍,他脸上的笑意也放大一些。   重新装修后,嗨了跳这边空调通风都重新弄过,里面气温适宜,但舞池人多,再狠跳了一场,顾遇这会儿也热得不行,他抬手把皮衣外套脱掉放边上,看一眼桌上送过来的还没开的汽水啤酒和洋酒,他又问:   “想喝什么?果汁?”   陆娇瞄一眼桌,想了想,“啤酒吧。”   陆娇酒量不太好,基本上一杯红酒就能微醺,要平时她肯定不要酒的,但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她想稍微喝一点,当庆祝。   啤酒度数低,基本不醉人,夏天顾遇都当饮料喝的,闻言他没觉得不对,应一声行,他也没去拿起子,直接拿了两支啤酒,酒瓶相互一对碰,酒瓶盖就掉落去了桌上,这时顾齐孟舫也离开舞池过来了,两个人都跳出一身汗,顾齐正拿着他的牛仔帽在不停扇风,企图让自己凉快一些,看顾遇在开酒,他顺嘴喊了声。   “哥,帮我也开一瓶。”   要往常,顾遇才不搭理他,甚至会觑他一眼说一句你自己没手,但今天气氛好,顾遇心情更好,他难得当了回任劳任怨的好大哥,不但给他开了瓶,还顺手把酒递去了他手上。   连孟舫也得了个好待遇,他喜欢喝洋酒加一点冰,顾遇顺手给他满上了。   两口酒下喉,嘴里的干渴止了许多,顾齐孟舫也在一瞬疲惫汗热之后缓过来,又精神气十足了,想起先前舞池的热闹盛况,孟舫忍不住抬手对陆娇竖了个大拇指。   “弟妹,没想到你舞也跳得这么好,关键是和遇子配合得简直完美,你不知道我当时都看呆了,还问顾齐你们两是不是私下练过的。”   陆娇听了不禁笑:“哈哈,有吗?”   “有啊,怎么没有了,那是相当默契!不信你问顾齐。”   顾齐咕噜噜一口气一瓶啤酒干掉了,听到这话,他狂点头:“跳得真的好,我这舞王位置差点保不住了。”   “哈哈。”陆娇被顾齐夸张的样子和说法逗笑,眼眸越发弯了。   孟舫在边上看看眉眼带笑的陆娇,又看看边上哪怕喝酒,视线也没从陆娇脸上移开过的顾遇,他咂嘴一下,忍不住问了句:“你们说我也去相个亲怎么样?”   “相亲?”   孟舫这话出来,几个人视线瞬间看向了他,顾齐酒瓶口刚对上嘴,他立马拿开,纳罕的看向孟舫:“不是吧,舫哥,你还需要相亲?”   “你相哪门子亲啊,这几年你换女人的速度,可比我换头顶的假发还快啦!”   孟舫这个人,重兄弟情,讲义气,人情往来也练达,在男女感情上,却是一塌糊涂,他对一段感情,除了最开始的新鲜上头,都维持不了多久,这些年顾遇不找是忙着挣钱,嫌女人麻烦,不想费那功夫。   他却不是,他很认真的找了,他长得不差,不管在学校还是出来,喜欢他的小姑娘都很多,他看到合眼缘的,都会努力去和人试,但没多久,他就觉得没劲,然后很快和人姑娘说清楚,再没有下文了。   顾遇曾经还给了他一个人渣的评价,但孟舫不承认这个,他自认自己没有睡那些姑娘,只是相处着觉得不合适,然后及早醒悟而已。   到现在他也是这个看法,面对顾齐的揭老底,他有些没好气:   “你瞎掰掰什么呢,我连人家手都没拉过,怎么就叫换女人速度了。”   “我这不是一直没遇到合心意的嘛,我要是像遇子这么好运,那我指定明天就拉着人去领证。”   孟舫说着,眼睛不由瞟了眼陆娇,兄弟几个私下相处说什么都行,但在弟妹面前,他还想维护好自己形象,要让人误会他是个渣崽,让遇子不和他多接触了那不是麻烦了。   兄弟几个单着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无所谓,一旦要组建家庭,那有些东西就得顾及到,这点孟舫再清楚不过。   好在陆娇没露出什么看渣男的眼神,只好奇的问道他:“是有人要给舫哥介绍对象?”   陆娇是真挺好奇的,孟舫上辈子结婚是几兄弟里最晚的一个。   他老婆小他二十岁,长得蛮漂亮的,脾气率真,没什么心眼子,陆娇年岁长她很多,平时两个人联络不多,但关系还算可以。   他们两人结婚前还蛮恩爱的,结婚后可能孟舫内里的大叔形象暴露了,小姑娘受不了,天天和他吵吵。   她重生回来的时候,小姑娘正和他闹离婚。   算一算,小姑娘现在才五岁,还在读幼儿园了。   要小姑娘是他的缘分,那他还得等二十年了。   “嗯,是有一个。”   孟舫看陆娇没露出什么嫌恶表情,他心里微松口气,回道陆娇。   “我哥单位的,那大姐平时就喜欢给人拉媒牵线,上午我去给我哥送份文件,人看到我了,问我意向。”   “听说人父母在一个在水利局上班,一个在供电局那边,她自己进了二棉厂,现在是二棉厂采购科的,好几年的劳动模范。”   “听起来蛮有事业心的一个女孩子,我就有点犹豫。”   孟舫本来没着急自己的终身大事,他觉得单着挺好,自在逍遥,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可看着兄弟自从谈恋爱以后那铁树开花,精神昂扬的样子,再想到他们两相差岁数不大,他突然就有些念头了,总不能人家孩子能打酱油了,他还单着吧。   再听那大姐叽里呱啦介绍一堆,说那姑娘怎么漂亮温柔,怎么上进,他心里就有些动摇了。   “你们说我要不要应下来?”   “毕竟是我哥单位的保媒,我也担心见了不合适尴尬不好弄。”孟舫不由看向陆娇顾遇问道。   顾遇却在听孟舫说了什么水利局,供电厂后眉微皱了皱,他掀了掀眼皮看向孟舫:“人和你说那姑娘叫什么了?”   “说了!”   孟舫立即回道:“姓余,叫余,余......”   孟舫一下想不起来人叫什么了,卡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余慧丽!对,就叫余慧丽!”   “什么玩意儿?余慧丽?”   边上顾齐瞪大眼看向孟舫:“你说你要和谁去相亲,余慧丽?”   陆娇正要把喝不下的啤酒瓶放桌上,闻言她一个手滑酒瓶啪得一声倒掉去了地上,陆娇迅速撤身,看酒瓶里的酒水撒在地面,她又赶紧蹲下去捡酒瓶。   顾遇先她一步弯身把酒瓶捡到了桌上,另一只手提着她沾到酒液的裙摆,他看着上面迅速晕湿的一大块,皱了皱眉:“湿了。”   陆娇低眸看一眼,先前避让没来得及,裙子膝盖往下一节的位置都被倾倒上了酒水,但这时候顾齐已经直接冲孟舫嚷嚷起来了:   “你要和相不好,非要找那么个玩意儿相?那你还不如一辈子单着了。”   “我和你说,你要敢和那玩意儿相亲,我,我以后就不认你这个哥!”   孟舫被骂得一脸懵,他看向顾齐:“你这么激动干嘛?什么那个玩意儿?余慧丽你认识啊?”   陆娇顾不得裙子了,她赶紧问了顾遇:“舫哥不知道你和余慧丽的纠葛?”   “不知道。”顾遇顿了顿,回道。   他先前听到信息就感觉不对,没想到还真是余慧丽,他之前喊孟舫去调查张耀天,没和他提过余慧丽这个人,不过要给他做媒那个也挺有意思,没提余慧丽那个有本事的舅舅,反而只介绍了对方父母。   顾遇眼眸微深,须臾,他抬眸看向陆娇:“车上有你今天买的裙子?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这么一点,也没湿透进去,我去卫生间拿纸清理下就行。”   陆娇拦住他,看顾齐还在和孟舫掰扯,却没一句话落在重点,孟舫还在一头雾水的问:“不是,你说的都啥玩意儿啊,能不能说清楚一点。”她忙对顾遇道:   “我去趟卫生间,这里你们好好聊一下。”   这事实际算不上什么事,孟舫还没去和人相亲,说清楚了就行,只是顾齐现在听到余慧丽这个名字就像炮仗,一下就着了,他也还不知道孟舫根本不知道余慧丽这个人。   这是属于他们兄弟之间的事,陆娇向来是他们的事他们自己解决,她说完就拿了小包包往边上卫生间去了。   顾遇本来想跟着她过去,扫见叉着腰还要和孟舫争的顾齐,他脚步顿一瞬,看陆娇已经几步拐进转角的卫生间走道,他先出声喊了顾齐。   嗨了跳重新装修,卫生间都搞过,虽然和几十年后的KTV陈设还有区别,但在这个年代已经算豪装了,卫生间地砖铺着,洗手台梳妆镜也有。   陆娇就着洗手台水龙头的水把裙摆上沾着酒渍的地方稍微清洗了下,闻着味儿没那么重了,她捏着打湿的地方紧拧了一把,把多余的水挤出去,又把它摊开抚平,从包里拿出手绢去沾擦上面的水渍。   反复沾擦,等到裙摆不再那么皱塌,再估摸着他们应该谈得差不多,陆娇把手绢收回包里,一边拉上包链,一边往外走了。   没走几步,她脚步突然顿住,她脚下硌了一下,像是踩到什么东西了。   她移开脚低头看一眼,是一枚蓝宝石袖扣。   这两年余暨很多正式场合开始注意着装,穿西装打领带慢慢流行起来了,但用袖扣的人不多,只有很讲究的人才会用,很可能是嗨了跳哪个客户落下的。   陆娇不由弯身把东西捡了起来,准备去交给吧台那边,让嗨了跳的人去处理,这时,却听到对面嗓音温润的一声:   “你捡到的袖扣是我的。”   陆娇抬头,袁璟就站在卫生间楼道口,笑看着她。他穿着黑色暗条纹衬衫,西装裤,衬衫扣子解开两颗,站在陆娇面前的他,笑容温润,气质矜贵,一副清隽斯文样。   陆娇脸色倏然冷下,她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袁璟,袁家自己现在在余暨开了很多家歌舞厅,有需要应酬的,以袁家人的行事风格,根本不可能会选排开袁家以外的地方。   哪怕是合作商,顾及袁家脸面,也不可能会选择在嗨了跳招待他。   那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还落下一枚袖扣在卫生间。   作为袁百万唯一的儿子,他总不能是闲得没事干跑别人家舞厅来找乐子。   “好巧,又见面了,我还打算过两天去你店里或者你厂子那边找你。”   看陆娇站着没动,袁璟走上前,主动开口道,看着陆娇面色冰冷没有一点要打招呼寒暄的意思,他顿一瞬,又补充道:   “是我疏忽,我叫袁璟,不知道你店员和你说过没,先前我去你的家具店,当时你有事忙走了,我也没好打扰,我代表袁氏有桩合作想和你谈谈。”   “我那就是个小店,目前只打算自己做,没有什么合作可以谈的。”陆娇冷淡的回道。   “这枚袖扣袁先生能证实是你的吗?要是不能,我交到吧台那边,袁先生去和他们交涉.....”   陆娇话音落下,袁璟一只手忽然伸到了她面前,摊开掌心,上面静躺着一枚和陆娇手里一样的蓝色袖口,须臾,他再次笑看向陆娇:   “这样能证实了嘛?陆娇小姐。”   “可以还给我了嘛?”   袁璟手掌还伸在陆娇面前,等着她把手里那枚袖扣放去他掌心,他脸上一直带着笑,视线也落在陆娇白皙秾丽的脸上,隔着一副薄镜片,他眼里的兴味毫不掩饰。   他这副模样,陆娇并不陌生。   这样的鬼把戏他前世就玩过,意图再明显不过。   那时候她都是直接把东西砸他身上。   但她越生气,他兴味越浓,被她砸,骂,他反而兴奋得大笑。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她和顾遇说起了这事,顾遇听完冷笑一声,说,他那种人就是在犯贱挑逗你,你越生气,他越把自己当盘菜。   在那种情况下,你就直接东西一扬,丢地上,啥事也没了。   当时男人说那些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在吃醋了,为了不惹出更多醋意她哄起来麻烦,她没和男人就那个事情深入讨论,只点着脑袋哄道男人,说,对哦,我当时太傻太笨了,完全没想到呢。   但其实她心里并不认同。   她太知道袁璟了,这就是个疯批,没办法用寻常人逻辑去想,不管她做什么,哪怕是去踢他一脚,打他一顿,他都会把自己当盘菜,要她做出丢地上的举动,他或许还会看着地上的东西,轻笑着来句有趣。   要是这会儿来个上厕所的店员就好了,她只需要当一个拾金不昧的好顾客。   陆娇紧抿起唇,琢磨着怎么让这疯批打消那些恶趣味,这时,走道口忽然响起了顾遇的声音:“娇娇。”   陆娇惊喜的抬头,见顾遇正大步朝她走过来,她立刻绕过袁璟奔向了他。   “你来得正好,我捡到一枚袖扣,那位袁先生说是他的,你还给他吧。”陆娇说着,手一抬亲昵又自然的挽住了顾遇胳膊,再把手里的袖扣递给了他。   “好。”   顾遇低头看着她掺着他胳膊的手,他沉凝的面色和缓些许,他轻应一声,从陆娇手里接过了袖扣,须臾,他看向几步外的袁璟,忽然笑了下:   “倒是稀奇,嗨了跳比袁氏的龙都小了不是一丁半点,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小袁总。”   袁璟视线在陆娇挽着顾遇的手上停留一瞬,片刻,他回视向顾遇,淡笑回道:   “杜局女儿喜欢新鲜,听说嗨了跳这边刚开,想来见识下,正好我路上碰到,就载了她和朋友一程。”   袁璟说着,又似不经意的疑惑看向顾遇:“怎么,顾老板身为嗨了跳背后老板,不知道这事?”   顾遇是嗨了跳背后老板的事,知道的人几乎没有,上次那件事以后,他更小心了,甚至在琢磨脱手嗨了跳的事。   嗨了跳重新开业两个多月,今天他才以玩的身份过来一趟,现在袁璟却直接点透了他身份。   顾遇眼里眸色微沉,片刻,他笑了下:“袁家还真是看得起我这个小人物,连我有这么一个自己开来玩的地方都去打听了。”   袁璟也笑:“顾老板谦虚了,你接连从袁家手里拿走两个大项目,可不是什么小人物。”   “公平竞争,谈不上什么拿走。”   顾遇淡淡回了声,像是想到什么,他又勾唇笑起来:   “倒是忘了,听说小袁总新添了个半岁大的弟弟,恭喜了啊。”   顾遇话音落下,袁璟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瞬:“看来顾老板对我家的事也挺上心。”   “谈不上,我也是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碰到一些熟人,听他们说起的,都在说老袁总雄风不减当年呢。”   顾遇不甚在意的回了声,须臾,他手捏着那枚袖扣看了眼。   “私人物品自行保管,小袁总东西收好了,可别再掉了,嗨了跳店小,赔不起贵重东西,也不会赔。”顾遇说着,捏着袖扣的手向上一抛,把东西直接抛向了袁璟。   袁璟条件反射抬手接下。   顾遇见状,轻扯了下唇,须臾,他低眸看着陆娇问她:   “弄好了嘛?我给你把车上的裙子拿过来了,二楼办公室里有休息间,去把裙子换下来?”   陆娇现在就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真是晦气,上个卫生间还能碰到不想见的人,闻言她毫不犹豫应下:“嗯,行。”   “嗯,走吧。”   顾遇应一声,手下落握住了陆娇纤细的手,顿一瞬,他又掀掀眼皮抬眸看着袁璟似笑非笑说了句:   “袁家什么都能打听出来,还有个事不知道小袁总知不知道,嗨了跳这次装修,是为了在店里各个角落装上监控,以防有客人掉了东西,发生了纠纷好处理,当然了,也为了防止人做坏事,碰瓷……”   给余暨所有娱乐场所安监控并定期局里安排人上门监察的事是顾遇和梁毅提议,梁毅回局里向上申请,之后他更每家娱乐场所去找负责人谈这事,却不想,那些负责人各个推诿躲避,局里更直接压下了他的申请提议。   所以,余暨至今,只有嗨了跳花费大价钱在公共区域安装了监控。   刚装不久,知道的人更少。   袁璟常年挂笑的脸陡然一僵,他顺着顾遇视线看向身后顶上一角,就见黑色吊顶墙上一个黑乎乎像相机头的东西悬挂着。   “虽然小袁总做得小心,不经意,但该拍的,不多不少,刚刚好都拍到了......”   顾遇脸色倏然霜沉如凝寒冰,他眼露危险的警告道袁璟:“奉劝小袁总一句,不该惦记的,不要惦记。”   “我顾某人这么些年,别人夺我东西,我从来十倍奉还,在我看来,夺我妻,等同于砍我人!”   “就是拼掉一条命不要,我也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第50章 50打赌   嗨了跳舞池那边喧闹翻天, 灯光昏暗的走道里却静谧非常。   袁璟一个人原地不动站在走道里,顾遇放完话就牵着陆娇离开了,只身后那个黑乎乎的监控头高挂着, 探看着他的言行举动,也在提醒着他先前发生了什么, 就像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明晃晃的打在他脸上, 火辣辣的刺痛。   袁家能短短几年超过那个欢迎加入幺五尔二七五二爸以每日更新婆婆文海棠废文哦所谓萧首富成了余暨首富, 它早年就不普通。   从袁璟爷爷那一代,他们家就是低调隐富, 他爷爷做山货生意, 他深知财不露富的道理, 一直对外说自己只是个小货郎。   新中国成立的时候, 他主动把家里的田全部分划出去,把家里财产全换成小黄鱼埋了, 之后更是装病十年让家里变成贫农。   那十年开始的时候, 他姑父抓住机会成了革委会一个小头目。   他爸袁百万在他姑父的掩护下做起黑市生意, 后来革委会解散, 他姑父提前得到消息, 顺利退下来, 在余暨乡镇派出所当了个小片警。   之后经济放开, 允许做生意,他们做起布匹纺织生意, 办了厂,他姑父也下了海, 做起船舶陆地的运输生意,前年, 余暨紧跟省城步伐,公开招商拍地,逐步放开房地产市场,他们家第一个响应,修建小香江大厦,在余暨打响了名头,赚了个盆满钵满。   在余暨,袁家谈不上一片天,三分之一天甚至半片天却能够上一够,他作为袁家长子长孙,从小到大,只有他给人屈辱,从来没有别人来打脸他,还对他放狠话的。   关键那个男人凶狠染厉的眼神,明显不是开玩笑。   可是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手心的两枚袖扣在大掌狠狠的挤压碾磨发出金属相碰摩擦声响。   许久,袁璟扭头定定看一眼那似乎在嘲笑着他的监控探头,抬脚离开走道去了嗨了跳外面。   门口一辆老虎奔停着,袁璟一出现,驾驶位车门便开了,袁承下了车:“哥。”   袁家男人长相都随母,袁璟生得斯文清隽,袁承更男生女相,一张邪魅张扬的脸,靠着这张脸,加上家里有钱,袁承这些年弄了不少姑娘。   袁璟看他一眼,说一句:“车上说两句。”便去了副驾驶位坐下。   “哥,什么事啊,你急匆匆把我喊过来。”袁承重新回到车里,问道袁璟。   袁璟手里还捏着那两枚袖扣,像是试图将先前那些屈辱碾掉,又想把上面沾着的另外一个男人气息弄掉,他指腹过去狠狠碾了一下,才出声问道袁承:   “你对袁氏木业的女儿,玩玩的还是认真的?”   “哥,你问这个干什么?”   袁承十几岁从撞见他父母恩爱,好奇之下和村里一个寡妇睡了,就爱上了玩,袁家明面上也发家以后,他玩得更花了,袁家人都知道。   但袁家儿子少,宠溺惯了,想管也管不住,加上袁承每次处理得很干净,严打那几年都没出过事,袁家也就随他去了,袁璟突然发问,袁承愣了瞬,愣完又自己笑起来。   “哥,你觉得我可能认真吗?”   “就那小姑娘,我勾勾手指头她就主动蹭过来了,她值得我认真?”   “哥,我可不像你,二十三了还守身如玉,当和尚,我啊,就喜欢吃荤,大荤!”   袁承说这话的时候朝袁璟扬了扬眉,过后又和袁璟提起他常提的话题:   “哥,你没尝过那个滋味,你要找个女人尝一尝,你也会爱上那销魂的感觉.....”   “闭嘴。”   袁璟不想听袁承说这些,他手指又碾一下掌心的袖扣,片刻,他道:“既然不是认真的,就先断了。”   “袁氏木业那边也不要再去联系,我这里有了新的方案,袁氏既然要做家具,那就要做大做强,袁氏木业没有那个潜能。”   一个女人而已,袁承无所谓,闻言他轻耸一下肩,应了声:“哦。”   袁璟也不看他,听他应了,他继续道:   “杜局女儿在里面二楼一号包厢,你进去把人接出来送回家。”   “我安排了几个人在路上,后面怎么做你该知道?”袁璟说到这儿,瞥看向了袁承,镜片后的眼眸幽冷。   袁承在家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袁璟这个哥,看着这忽然扫来的一眼,袁承下意识点了头,意识到什么,他立即看向袁璟:   “不是,哥,你不会打算让我娶那个姓杜的吧?”   “你不乐意?”   袁璟看向袁承:“她大伯是省城二把手,她爸在余暨住建局,她长得也不差,还和你一样都爱玩,你不乐意?”   “我......”   袁承想说不太乐意,娶个家里强势的女人,他以后玩乐子肯定没那么方便,而且杜若那个女人的名声他不是没听过,爱玩是爱玩,但他们的玩可不是一个性质,最重要的是她不好惹,谁惹到她了,她能把人整得生不如死。但袁璟不想听他说了。   “这事以后讨论,先按计划做了,我爸收到消息,市北那边确定要开发了,袁家这次必须拿到那边的合作招标,杜局这个人很重要,你不要弄出岔子。”   袁璟说完,下了车,往远处他停车的地方走去。   他背影颀长俊挺,走进暗夜里却让看着便人无端生寒。   袁承坐在车里好一会儿,最后下车进了嗨了跳。   ——   “你这儿弄得挺好的,你经常过来这边吗?”   顾遇揭破袁璟的意图,警告过人,他没再浪费时间在袁璟身上,牵着陆娇离开了卫生间走道,之后他去位置上拿了陆娇换的裙子,带着她上了二楼办公室。   这次装修,顾遇的办公室也稍微整装了下,原来的水泥地贴了木地板,书桌换成了红木,长椅换成了皮沙发,原来空荡荡的墙面做了红木书架,嗨了跳一些经营数据做成文件夹放在上面,边上做的酒柜里还放了些珍藏的洋酒,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边上一道小门打开,里面就是休息间,不大,十来个平方的样子,隔了三四个平方出来做了个带隔门的小型卫生间,外面放了张刚买回来的弹簧床,床上摆着新的床单被套,只是还没铺开。   陆娇从办公室看到休息间,见里面虽然小,却什么都配备了,连洗漱用品都有,陆娇不由好奇问了句。   “不常来,就每个月过来盘一次账,只是我来的时候经常是晚上,太晚了懒得回去,会在这边过一夜。”   顾遇靠门口站着回了声,他声线略低,声音也不似以往和陆娇说话,总是含带温柔笑意。   他自从离开走道,情绪就一直低压着。   陆娇知道是因为什么,从顾遇说出监控两个字,袁璟那疯批维持不住虚伪一下垮下来的脸色,再结合他先前和她说的那些话,她就猜到了。   那疯子不知道为什么又对她感兴趣上了,可能她先前进嗨了跳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枚袖扣就是他用来钓她的。   嗨了跳监控那边把所有情况都看到了告诉了他,他才会那么及时赶到。   所以,她裙子没有湿很大一块,可换可不换,她依然跟着他上了二楼。   坦白讲,她不太想和顾遇提起袁璟这个人。   上辈子她认识顾遇的时候,袁璟就存在在她的生活中了,如影随形,无孔不入,那时候她跑到海市,他也把分公司挪到海市。   她在酒店给了他一刀逃出来,他也没从此和她算了。   那疯子像是有健忘症,当什么没发生一样,继续我行我素,她上班的地方,他总是会出现,她去工地卖个盒饭,都能碰到他。   和顾遇在一起后也是,总是各种碰到,真的晦气得不行。   那个时候顾遇吃了不少飞醋。   他知道要控制,但别人他可以,袁璟不行,他就像根搁在两人喉咙里的刺,很难拔除。   刚开始的时候,她哄人费了不少心思,后来她干脆摆烂了,躺平了,遇见了是吧,膈应了是吧,来吧,睡一觉,醒来什么事都没了。   就是累腰。   上辈子男人经历过许多,面对袁璟那疯批尚且没办法保持冷静,这辈子他还年轻,正气盛,他在看了监控赶过来能没立即和袁璟打起来,她已经很意外了。   她定定看他一瞬,朝他走近,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须臾,她笑道:“干嘛这副表情,不开心?那顾老板需要哄一下吗?”   顾遇看着陆娇,她水盈盈眼眸含笑,唇边醉人梨涡露出来,先前的事她好像没放心上去,他不由伸手揽住了她腰,很快又把她搂紧了,他下巴挨蹭一下她发顶,鼻尖轻嗅着她头顶的发香,好一会儿才在她耳边低低落下一句:   “需要,娇娇,快哄哄我.....”   顾遇这会儿的心情,大概就像被沾上火星的炮仗,陆娇掐着那端的火星点,只要她一松手不管,他立即能燃爆。   他早知道她有多好,有多美,会有多少人觊觎。先前他们在舞池跳舞,试图围过来的人并不少,但当时他和孟舫几个一看就不好惹,加上嗨了跳规矩是余暨出了名的,不守规矩就要被清场,敢在嗨了跳闹事,最后的下场一定惨,那些人并不敢乱来,他也没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天知道他和孟舫简单几句把余慧丽的事说了,去车上给她把衣裳拿进来,被值班负责人叫去监控室,看到那个死杂碎在二楼盯着他们的画面,还有厕所走道那一幕幕时,他当时心里想杀人的恼火。   要不是为了她的名声,他不想把有人觊觎她的这个事闹大,他赶到走道,看着那杂碎对她伸手笑的时候,他紧攥着的拳头已经朝那杂碎狠狠砸了过去。   这事还没完,他和那杂碎打过几回交道,不到黄河,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正好,他也没打算放过他!   眼前又晃过杂碎那张虚伪带笑的脸,顾遇敛下眼瞭,藏起眸里的晦暗戾芒,凑去亲了亲她耳廓,又呢喃了一声:“娇娇,你快哄我一下。”   他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紧紧抱着她不松开,唇一直挨着她耳廓,低哑的说话声含着热息呼进她耳窝。   她不禁仰眸去看他,对上他深邃的黑眸,她笑了下,她再次抬起去一点点抚碰他的脸,俊昳的眉骨:“顾老板,你想我怎么哄你呢?”   她又喊他顾老板,这是她的一点恶趣味。   他知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喊他顾老板的人很多,唯独她,这么轻轻一喊,那清韵柔缓的声线像在他心尖上弹刮了下,阵阵颤起。   顾遇唇微动,但他刚要开口,却忽然说不出话,陆娇脚尖轻垫,捧着他的脸去亲吻了他眉心,之后,她柔软的唇又落去了他凝望着她的眼睛,脸颊,鼻梁......   细细密密的吻,像鹅毛拂面,带着些微麻痒,又像三月里枝头最嫩的桃花瓣染过春水落脸上,又像嫩豆腐,那么轻微划过。   这感觉有些过分好了,不差于他前晚的一昧索要,一股麻酥顺着后背脊颤到尾椎骨,心里忽然蠢蠢欲动,生出更多渴求。   他忍耐的紧攥了下他抱着的那节腰肢,却没动,他想看她能做到哪一步,心里猜想着,渴盼着。   然后就见她微仰起眸,用那双染着春水的眸看他,问道他:“这样哄行吗?还是这样......”   最后一个音落下,那张吐气如兰的嘴便如男人期盼的那样含住了他的唇。   没有蜻蜓点水,一触即离,她轻轻含着他的唇,一点点细腻的舔咬,不像他饿狼一样吞咽,她一直不疾不徐,细齿齿尖轻咬慢磨,吮吞,却折磨人,就像蚂蚁噬心,酥痒难耐。   随着那条软舌顺着他下意识张唇动作的滑进,男人浑身一震,下一瞬,他大掌一动,手臂一抬,把怀里的人捞进了臂弯,手掌上移握住那节细腻的颈子,深吻了下去。   男人在某些事上一向能无师自通,举一反三,再有了先前陆娇一番刻意撩拨的启导,这一回不像第一次只知道蛮牛野狼一样横冲直撞,只知道瞎啃乱啃。   他终于慢下来,缓下来,力道依然不轻,却是怀里人能适应,受得住又受不住的折腾。   陆娇感觉人腾在了空中,半缺氧状态让她飘飘乎,她舌根一点点麻了,但这回的麻和上回的麻疼又有点一样,带着点酥。   让她手脚发软,身子也控制不住的软颤。   偏偏她又忍不住热情的去回应他……   她感觉到一股控制不住的念头在心里滋生,在身体上体现反应。   陆娇下意识绷直脚尖,夹了下腿。   顾遇感觉腰上一紧,他浑身一震,他抚着她面颊的大掌不受控的换了地方。   像是要把人柔捏深陷进身体骨髓里。   男人掌下越发用力。   没有人住还显得冷清没人气的窄小休息屋,此时,昏黄一只小灯泡下,暖光氤氲,屋内似乎逐渐暖热升温起来。   不知道过去多久,外面走道似乎有喧闹声传进,也在场面即将失控的关键时刻,陆娇忙拽住男人下移的大掌,微微直起腰,身子往后缩:   “顾,顾齐他们还在楼下等着。”   顾遇这会儿整个人热烫得和冬天烤的火炉一样,里面的碳随时燃烧炸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响,他想说不用理会,甚至视线扫向了边上准备的新床。   但捏着他手掌的那双手那样用力,隐隐带颤,显然,她是怕的。   两个人确实失控了。   他的异样她感觉到了,他也感觉到了,她的。   狠沉一口气,把她细嫩的面颊抚了又抚,顾遇终是克制着把她放去了床上,再把先前他扔地上的衣裳袋子捡起来放到她身边:“你换衣裳,我在外面等你。”   嗓音暗哑得不成样,身体更要爆开一样,也硬得发疼。   怕闻到她身上随着气温越来越浓的不知道是她的体香还是什么香再失控,顾遇几乎是逃一样的出了屋,带上房门,靠着边上的墙慢慢喘息。   低头看一眼小腹前浅杏色衣裳上的一团深印,他呼吸又猛地急促了几下。   脑袋里轰隆隆的晃过几个字。   屋里,陆娇坐在床上,拿手捂了捂脸和耳朵,但她这会儿手也热烫得厉害,捂了没用。   她又下意识去理衣裳,本来就是塌领,这会儿更塌了,低头能看到她里面的黑色蕾丝和细带。   再裙摆也皱皱巴巴的。   她手过去想抚一下,注意到她先前去卫生间洗过的那团印,再她露在外雪白修长的一节腿。   轰的一下,陆娇不知想到什么,她脑中一霎空白下来。   要死!   陆娇懊恼的拍一下脑袋。   今天天气不算冷,她裙子又很长,直接到小腿,大衣也是刚好没过她短靴的位置。   她就没有穿这会儿流行的健美裤做裙子打底,直接迎风招展了。   但刚才,他抱孩子一样的抱着她。   她还......   应该没发现吧?   陆娇狠咬一下嘴。   就算发现了,也没什么?   上辈子更丢脸的都有过,反正他上辈子早知道了,没少调笑过?   可是,现在的他不知道啊!   陆娇抬手自闭的捂一把脸。   许久,她才揉搓一把脸松开手,拿了边上的衣裳换起来。   该庆幸,她是上来换衣裳的。   “我好了,走吧。”   衣裳换好,陆娇再扒拉了下头发,拿发带随便扎了个低马尾,打开了门,看顾遇在门边站着,她抬手碰了下耳边的发,不是很自然的说了句。   要以往,顾遇已经立即伸手来牵了她往外走了,但这会儿,他还靠墙站着没动,只看着陆娇,轻应了声嗯,又说:“换的衣裳袋子呢?给我提着吧。”   衣裳不重,自己拎也可以,但他问了,陆娇正是尴尬的时候,也没和他争,把衣裳袋子递给了他。   顾遇接过袋子,放在身前的位置,才侧过身对她柔声道:“走吧。”   “嗯。”陆娇点点脑袋应一声,又抬眸看他一眼,迟疑着:“你……”   顾遇低眸:“怎么了?”   “没什么!”   陆娇看他疑惑,她立马一声,又低下说一句:“好了,我们走吧,他们应该等久了。”急匆匆先一步往前走了。   她新买的衣裳是一件酒红色高领毛衣,下面配深驼色灯芯绒一字裙,没有先前的丝绒裙修身材,但她走路袅袅娜娜,依然韵味动人。   顾遇看着她的身影,眸色又深几许。   也不知道叶岺那个慢吞吞,什么时候能成亲。   他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大嫂,你们好啦!”   这会儿已经晚上十点了,嗨了跳里面还是很热闹,先前散场一波,但又有赶午夜场的进来一波,二楼唱卡拉OK的包厢也满客了。   走道上偶尔还能撞见出来喊送酒的,陆娇和顾遇穿过人群下来一楼,顾齐和孟舫正喝得嗨。   孟舫喝酒容易上脸,这会儿脸整个胀红了,似乎还有点微醺,人直接躺靠在沙发上了,看到陆娇他们过来,他才微微坐直身,顾齐还好,精神气十足的和陆娇打了招呼。   “你们这是喝了多少啊?”陆娇看他和孟舫一眼,问一声,又去看桌上。   洋酒开了整两瓶,全喝光了,啤酒倒是还好,她先前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也什么样,就是汽水喝了许多瓶,她正讶异,就见顾齐摸出个汽水瓶子,和她道:“都舫哥喝的。”   “我和舫哥打赌,我输了,只能喝汽水,再开车送他回去,他赢了,喝嗨了。”   “还能这么赌的?那你们怎么赌的?”陆娇听了感觉挺有意思,她好奇问道。   “赌...赌你们什么时候下来!”   孟舫晃了下脑袋,他酒量还可以,只是这回的酒度数有点高,后劲儿更厉害,一下有些缓不过来,这么一晃脑袋,他又好些了,不过人应该还是有些晕的,他说话行为也比平时更外放一些。   “我说你们没半小时下不来,顾齐这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非得说,换个衣裳而已,五分钟不就好了嘛!哈!”   孟舫嘿笑一声,朝陆娇和顾遇扬了扬手上的腕表:“看花了多久,快一个小时!”   “你们在上面干嘛呢?开了个包房背着我和顾齐唱卡拉OK?” 第51章 遇险   “有点事, 耽搁了下。”   孟舫那通红的醉脸上一副成年人我懂的神情,看得陆娇脸刷一下红透,耳朵里快冒出白烟来, 她恨不得这会儿有个地洞可以让她钻进去,她支吾一声。   “我楼上盘了会账, 你不能喝就少喝点, 那么多话!”   顾遇注意着陆娇羞窘得头快埋去胸口的样子, 他手轻轻掐捏了下她的手以示安抚, 低斥道孟舫说了句,又抬手拿了矮桌上一片切好的苹果狠狠塞去了他嘴上。   “吃点苹果, 解解酒!”   一大块苹果用力塞过来, 堵得嘴生疼, 孟舫总算清醒一些, 意识到自己孟浪了,他赶紧把苹果接了下来, 嘴上道:   “哎呀, 喝醉了, 头晕!”   顾遇瞥他一眼, 没再和他计较, 他去沙发上拿了皮衣外套穿上, 顿一瞬, 他拉上了外套拉链,再弯身去拿了陆娇的外套。   “差不多了, 可以散场了,小齐你既然答应送他回去, 他就交给你负责了。”   “就散场了啊。”   孟舫明显还没玩够,他嚼着嘴角的苹果遗憾道:“我还说等楼上空出来了, 去唱个歌呢。”   顾齐也有些不太想这么快散场,他们接连在外面奔波好几个月,已经好久没出来玩过了,他以往过来嗨了跳,不到打烊关门他是不会撤的。   不过他看看陆娇,确实也不适合在这边待太久了,先前其实好几拨人来打听她消息了,知道是他大嫂,有几个都还等在边上不死心没走。   “今天确实太晚了,大嫂明天还上班的吧,那大哥你带大嫂先回去,我送舫哥。”   顾齐做事不算特别靠谱的,但在一些事情上从来不含糊,他往边上不住窥探这边的视线瞥一眼,利落说一声,看孟舫还晕着的样子,他起身去扶了他。   “走吧,舫哥,你这晕乎乎的想唱也唱不了啊,下次我们再叫着大嫂过来。”   孟舫也就遗憾一句,他虽然有些晕了,也知道陆娇这样的姑娘太晚回去不现实,她可以,她家里还不放心呢,他顺着顾齐的手臂捞起自己的外套起了身。   “那行,下次,弟妹,咱们下次再约啊!”   陆娇自然笑应:“好啊,一定。”   陆娇应完,接过顾遇递来的大衣穿上,看孟舫起身后似乎晕得厉害,全靠顾齐撑着,她有些担心,不由偏头看向顾遇:“小齐一个人行吗?”   顾遇看了他们一眼,回了句:“没事。”   看两人往外面走了,他也拉了陆娇的手:“走吧,很晚了。”   确实晚了,陆娇刚才下来的时候看了眼包包里的传呼机,叶岺那边已经打过一次传呼机过来催了。   闻言陆娇轻应一声,和他一起往外面去了,刚走没几步,却忽然听到二楼一道清亮的女声喊道他们:“顾齐,孟舫,顾哥!”   舞池这会儿正放着两人舞的轻音乐,那道女声声音洪亮,足够一楼所有人听见。   陆娇下意识转头,便见一个二十来岁,穿着热辣的皮衣皮裤,头上顶着一头粉红短发的姑娘朝他们这边挥手,姑娘长相英气大方,挥手的姿势更张扬洒脱。   “真的是你啊!你们也过来玩?那怎么不叫我呢!”   姑娘几步跑下楼梯,奔到听见喊声下意识停下脚的孟舫和顾齐面前,手用力拍一下孟舫肩膀,高兴道。   “你怎么在这儿?”   孟舫被猛的拍一下,酒一下醒了,他见了鬼一样的看向杜若。   “我过来玩呀,这边不是新装修嘛,包厢弄得很棒,也不像龙都那边乱七八糟的,正好有两个朋友也想过来见识下,就一起了。”   杜若笑回道,又看一眼边上和她一样顶着一头假发,手上拿着牛仔帽和车钥匙的顾齐,她眼眸微转,问道:   “你们这是打算回去了?正好,我也打算撤了,你们载我一程,我们一起回去!”   “我今天没开车,坐顾齐车的。”   孟舫以为杜若问的他,他赶紧说一声,结果杜若已经和顾齐说话去了。   “诶,几个月不见了哈,你那顶绿的呢,怎么没戴了?干嘛,听我说了男人有绿不能戴啦?”   “我现在喜欢红的了!”顾齐摸一下头顶的假发,有些别扭的回道。   他们这相处太热络了,一看就熟悉得不能再熟,但陆娇上辈子印象里从来没有这么个姑娘,她不由对人好奇起来。   顾遇看她正看着杜若,便低眸和她介绍了下:“杜若,住建局杜局女儿,和孟舫一起长大,见过几回。”   “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陆娇惊讶一声。   “谁和他青梅竹马!”“谁和她青梅竹马!”杜若孟舫听到这话异口同声。   杜若转头看向陆娇方向,却一眼注意到顾遇陆娇牵着的手,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惊了惊,“顾哥,你铁树开花啦!”   “哦,不,你谈对象啦!”   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脱口而出,杜若赶紧改口道,旋即她又去看陆娇,等看清陆娇的脸,她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好漂亮!顾哥你哪儿认识的?”   杜若几步走到陆娇面前:“大美人,认识下,我叫杜若,和孟舫是从小的哥们,你可以喊我全名,也可以喊我若若或者阿若,你叫什么?”   杜若性子率真,和她的打扮一样也有个性,陆娇对杜若蛮有好感,她笑着回了她:   “陆娇,我叫陆娇,若若你可以叫我娇娇。”   “若若,你在这儿,我们还在楼上到处找你。”话音刚落,袁承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袁承脸色很不好看,杜若大小姐脾气,不好伺候,看到他第一眼就没个好脸色,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   真是笑话,他袁承走出去,从来都是别人捧着他,结果这女人倒好,冲他摆脸色,突然一声不吭拿了包跑出包厢,现在还和他袁家早准备好要按死的人混在一起说笑。   袁承不怎么管袁氏的具体事,但这一年多顾遇孟舫接连从袁氏手里夺走两个赚钱还露面大项目,袁家人把他们摸过一遍又一遍。   他就是负责摸底的人,这几个人他哪个不清楚。   杜若没注意他臭脸,她看一眼他身边左右跟着的两个“朋友”,见她们都娇滴滴挨袁承很近,还一脸警惕的看着她,都在担心她和她们抢男人。   她眼里划过一抹轻讽,劝了不听,出事就不怪她了,她无趣的朝袁承摆了摆手:   “你和她们继续玩吧,我发小在这儿,我打算和他一起回去了。”   杜若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她直接去拉了顾齐胳膊往外拖:“咱们车在哪儿呢?走走走,我好困了,想回去睡觉了!”   “诶,你别动手动脚啊……”   顾齐嘴上说,脚下却老老实实跟着杜若往外面去了,连孟舫都没顾得上管了。   孟舫一下被松开,差点没站稳,他忍不住恼一句:“搞什么,火急火燎的,平时没个十二点不睡的人,还困了,屁嘞。”   看人都走出大门了,孟舫意识到什么,他大喊一声,“诶,等等我啊,你们俩,别把我漏掉了!”赶紧追了出去了。   “我们也走吧?”看孟舫他们都出去了,顾遇低眸和陆娇道。   陆娇自从袁承出现,她脸上的笑就敛了下来,闻言,她勉强扯了扯唇点点头:“嗯。”   几个人从头到尾没看一眼袁承,旁若无人的离开了嗨了跳。   袁承脸色铁青的看着已经走出嗨了跳大门的那几道身影,许久,他眼神发狠的倏然冷笑一声,朝边上的两个姑娘说了句: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趟卫生间。”   这样也成,反正大哥人已经找了,他干脆再加一把火,一了百了。   ——   “在想什么?”顾遇和陆娇走到停车的地方,和顾齐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各自分开,上车发动了车。   车子往家具店方向开,路上,顾遇看陆娇上车就没怎么说话,视线虚落在前方出神,他一只手从方向盘拿下来,去握住了她的手,问道她。   “没。”   陆娇确实没想什么,只是见到袁承了,心里膈应不舒服。   上辈子袁璟纠缠不休,一向以袁璟马首是瞻的袁承更恶心讨厌,作为追债主,他一次又一次出现在她面前,言语恶劣,对她羞辱。   那些记忆本来早已经随着兄弟两个逃出国外尘封了,但今晚见到人,她发现她还清晰的记得。   她还没办法彻底释然。   “在想杜若,我怎么感觉,她好像对小齐......”再膈应不舒服,陆娇也不想让两只苍蝇影响到自己,她轻吸口气,找了个话题和顾遇道。   她先前看杜若和孟舫更熟,两个人毕竟一起长大,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杜若神色自然的去拉顾齐出去找车的时候,她发现杜若对顾齐似乎有点区别于孟舫的亲密了。   关键是顾齐也有些别别扭扭的,有点像刚动了心思却不知道的大男孩儿。   顾遇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们两不太可能有结果。”   陆娇讶然的看向他:“为什么?”   “杜若是省城人,她会在这边是因为她爸在这边,她们家,不提她省城那个有本事的大伯,就她妈妈那边,也才刚继承了来自海外亲属的一笔巨额遗产,我们目前在余暨还算可以,但对他们家来讲,就是个小暴发户。”   “不提娶人家,就是这样朋友相处,她父母可能还要考虑考虑。”   “孟舫说过,她妈妈那边已经让她省城大伯娘在给她物色了。”   顾遇看一眼陆娇脸色,顿了顿:   “小齐也知道这个事,你看小齐他平时没什么正行,但他对这些其实心里有数,不会冲动乱来。”   陆娇先前问为什么的时候其实心里也隐隐猜到了。   门第之别。   这是自来就存在的东西。   几十年后,她们来往的那些家庭,哪个在娶媳妇嫁女儿的时候不挑剔家庭。   就是顾齐的几个孩子,当初找对象,顾齐老婆都在那里挑挑拣拣。   孩子听她吩咐把女朋友带回家了,她嫌弃人家只是普通书香门第,不露面就算了,趁顾齐国外出差不在,她直接叫家里佣人把大门锁了,不让人进。   孩子只能红着眼把姑娘带她家。   她经历过贫穷,也经历过大富,对这东西不太在意,但她也不能完全否定这个东西的存在。   至少,对有女儿的家庭来讲,可以一定程度的筛选掉某些想吃人绝户的凤凰男。   只是她想到顾齐的上辈子。   到老了,生病了,为了儿女不为家产起隔阂,提前把孩子分出去,自己一个人孤零零面对病魔的吞噬......   “顾齐才二十,也不着急这些,我们以后会更好的。”默然片刻,陆娇这么说了句。   至少这辈子会比上辈子好。   “当然。”顾遇笑看向陆娇回道。   他会努力,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到时候弟弟想娶谁娶谁。   他也不用再忌惮任何人觊觎她。   微微用力紧握一下她十指相扣在一起的手,他视线看向前方,加了速。   疾驰回家的车里响起掷地有声的一句:“我们肯定会越来越好!”   嗨了跳开车回家也就十几分钟,车子依然在家具店门口停下,上午陆娇一顿大狂购,衣裳买了大包小包十几袋,有顾遇的,二婶的,更多的是边丽芳叶岺他们的。   顾遇把车上购物袋拿下来,完全腾不出手去牵陆娇了,甚至陆娇空了一天的手里也拎了两袋。   “那我进去了?”   散步一样走进巷子,到了家门口,叶岺给陆娇留了门,大门隙着条缝,陆娇把东西分了分,拎在手里,一只脚踏进门槛,又看向顾遇。   突然感觉今天一天时间过得太快了,这么一晃就晚上了,要各自回家了。   分明就住对门,心里依然生出了空落落的不舍。   “嗯。”   顾遇手上拎着自己和常庆芳的衣裳,好几袋,但相较于陆娇的大包小包,轻松很多,借着路灯光低眸看一眼她被袋子勒出印子发白发红的指尖,他微蹙一下眉心,碍于天色太晚,到底没提送她进去,只能忍下心里的不舍道:“快进去吧。”   想了想,又问她:“明天早上是要去家具厂那边上班?”   “嗯,对,市北那边不是有一场展销会?我听村里人说,每年那边展销会都很热闹,去年一个木匠在展销会上卖了近百张床,我就去申请了两个展位,挺大的,有近四百平方,厂里准备赶制一批组合柜和长椅,沙发圆桌这些过去卖,没几天了,现在那边都加班呢。”   顾遇听陆娇这么一说,就知道她对家具厂那边有自己的规划,余暨宾馆那边的单子倒是可以晚些告诉她,沉吟片刻,他道:   “别太累了,有需要的要和我说,运输搬货什么的。”   陆娇闻言便笑:“放心,我不和你客气!”   顾遇不置可否,相处这么些日子,他其实看出来她事业上不是很喜欢和他开口,也不指望她主动了,他留意着就行。   “明天我送你去上班?”还是不舍得就这么分开,顾遇看着手里还没给她的车钥匙,又抬眸看着她说道。   陆娇微怔:“你明天不忙吗?”   顾遇不假思索:“再忙接送你上下班还是有时间,你不是还没驾证?在你拿到证这段时间我都接你送你。”   他刚回来,忙是肯定的,余暨宾馆那边其实已经基本竣工,剩下的就要忙里面装修,再准备开业的事情,再市南那边,也有开发的工程放出风来,还有市北......   他计划和袁家争这两个地方,总要做一些部署和应对。   顾遇想到这儿,不由又看了眼陆娇,她选的那个厂房够大,还刚翻修过,要市北的消息确实,她应该能很快分到一大笔钱。   就是她又要琢磨搬厂房的事了。   他还是先给她留意着,运输队那边也不少厂房,那边离木材厂还近,其实开家具厂更合适。   “就这么说定了?你一般七点过去?我到时候门口等你?”   陆娇歪歪头看他,又笑:“行啊,给你行使下男朋友的权利。”   两人就在门口站着,路灯照不太过来,有些暗,但她的笑容依然绚丽,梨涡依然醉人,顾遇不禁朝她走近了两步,手慢抬起,但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陆娇却在看着他靠近的时候眼眸微转,垫起脚尖去亲了下他嘴唇,说了句“男朋友好梦,明早见!”便身子缩进门里,嘭的一声带上了门。   “又来。”   顾遇看着猝然紧闭上的大门,抬手摸一下还有一缕余温触感的唇,低笑了声。   下次怎么也要换他主动了。   他想。   定定再看一眼大门,他缓步下了台阶,就这时,他随手放袋子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顾遇停下脚,拿出电话接通:“喂。”   “遇子,在哪儿?”   “我们回家路上遇到一伙飞车贼,飞车冲过来拿钢撬直接砸了我们车窗,凶神恶煞的,像是想要我们命!阿齐闯出来了,现在把车子正往派出所开,但我怕不安全,你赶紧摇几个人跟过来!”   电话一接通,就听孟舫那边伴着风急急的声音传来。   顾遇神色陡变:“你们在哪儿,让顾齐绕道往余暨宾馆工地开,我安排人那边接应,很快!”   “派出所等我带人过来了再去!”   顾遇边说边往外跑。   没一会儿,静谧的家具街道响起车轮疾驰滚过的声音。   路上,顾遇没停过,一路狂飙车,一路打电话到工地,运输队。   他手里现在几边加起来三四百人吃饭,想喊人能喊一大帮,但这样攸关生死的紧要关头,尤其这伙人什么来头不清楚的情况下,他只能摇最早跟着他闯,值得信赖的一批。   把人摇好,确定好地点,顾遇也飞车快到和孟舫说过的地方,但半路上,他突然看到顾齐开的那辆车因为一辆摩托车的横驰冲撞拦截在路中央被迫紧急刹车。   很快,又见距离车后座最近的一辆车上的人直接一杆钢撬飞出去戳中了车子其中一个车胎。   顾遇脸上大变,他毫不迟疑,猛踩下油门,朝那几辆准备停下包围他们的摩托车撞了过去!   “阿齐,逃不掉了,等会儿我出去,给你破开一个口子,你抓紧时间逃命知道没?”   爆了车胎彻底没法再逃的车里,孟舫手里拿着一根钢棍,藏在后座车门下,听着正朝他们车子过来的四五道不同方向的脚步声,他额上的汗珠滚下,落在眼睫,鼻梁上,他艰难的吞咽下嘴里口水,哆嗦着和同样在驾驶位车门下藏着的顾齐说道。   顾齐看了眼他手里拿着的电击棍,这是顾遇出发去外地搞钱,特地让孟舫花了大代价做出来的,有成年人手臂长,比那群人手里的钢撬要短,但绝对比孟舫手里那根短短的,除非近身搏斗,不然没什么卵用的钢棍好太多。   他摇了摇头:“不,舫哥,等下我给你们破口子,你和杜若一起跑!”   “舫哥,今晚绝对不是意外,我车开这么快,那群人分明跟丢了一段,但在杜若电话报警以后,我们就被人找到了,你要逃出去,一定要把这群人抓到。”   顾齐紧捏着电击棍说道,又看了一眼同样躲在车门后面,已经吓红眼的杜若,他朝她笑了笑:“别怕,等会我把人拦住,你就和舫哥会和,从我这侧走,跑出去就跳河!”   “我听舫哥说,你游泳很厉害,跳下去,潜水,这边离余暨宾馆很近,你只要一个潜水,再跃起,喊一声,工地上的人立马会出来。”   “这批人跟着我们很多年,早年也一起和人干过,这几个飞贼,不是什么问题。”   杜若眼泪一下滚了出来,她长这么大,喜欢玩,喜欢刺激,极限,但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危险,这会儿她脑中一片空白,看着顾齐那双勉强镇定带笑的脸,她不停摇头。   “不行,不能......”   杜若一直喊不行不能,不能这样做,不能去送死......   她不知道哪儿鼓来的勇气,突然哭着朝车窗外大喊了一声:“你们拦截我们是想要什么?”   “要钱是吗?”   “我有钱!我家有很多很多钱!我给你们!”   “放过我们,你们开价,十万,二十万,还是五十万,一百万!我都给!”   “你们想清楚,是要钱还是要我们的命,车上的人,不是你们动得起的,我爸爸是住建局的,我外公是省局公安厅的,我大伯是省二把手,你们要动了我,我敢保证,你们哪怕连夜出逃余暨也跑不掉!”   也不知道杜若哪句话戳中了一行八个飞车匪,他们怕有反击缓慢靠近的脚步同时停了下来,其中一个头戴头盔,脸上还蒙着黑布罩的瘦高个还忍不住喊了声边上带着和头盔,脸上却有道手掌长刀疤的男人。   “大哥。”   刀疤脸男人犹豫了下,很快又眼神一厉:“已经做了,钱也拿了,就做干净点,把人弄了,沉河,只要拖延两天,会有人接应送我们全部人出国。”   “你不是最想出国?想想国外的钞票,再想想我们干完这票拿到的,冒一次险又怎么样,况且,不做,我们也未必能逃出去!”   刀疤脸说着,又看了眼瘦高个:“你忘了刚才那通电话是怎么打来的了?”   瘦高个脸色一凛,他不再犹豫,立即和边上人喊了一声:“速度快点,过去直接弄死!”   瘦高个说完,人第一个奔向了车边,但就在他手上的钢撬要直接插向正对他蹲着的杜若方向时,突然一道刺目的车照灯闪向了他,接着,一道车影疾驰闪出,便听到砰砰砰的几声伴着车子轮胎不停打转的声音响起。   瘦高个扭头一看,就见他们停下的八辆摩托车全部被撞飞向四面八方,还有两辆,直接翻过边上马路栅栏飞下了河。   再接着,汽车停下,车上下来一个身形高大穿皮衣的男人,他手持一杆黑乎乎棍棒,拉长后比他们手里的钢撬还长,他下了车,对准他附近一个还来不及反应的头盔男用力一棍砸了下去!   接着又是快准狠措手不及的几棍棒下去。   “大哥,是大哥来了!”   顾齐听到动静,立即转身仰头看向车外,看到顾遇,他激动一声。   孟舫闻言,也赶紧扭头看向窗外,一霎,他捂住嘴,喜极而泣:“遇子,我遇子终于来了!”   “老六!”   顾遇下手太快,太狠,边上人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一棍敲脖子上,一棍戳下腹,痛苦的倒了下去。瘦高个瞪大眼惊喊了一声。   这时,边上的人如梦初醒一样,迅速围向顾遇。   但顾遇干架从来不带怕的,上次回余暨被围堵,是那群人手里还弄了杆长木仓,这次全都是钢撬,还没那回人多,他一点不担心应付。   他眼神冷戾,弯身捡起地上那人掉落的那一根,一个个迅速一个侧身,再一钢撬直接下去,管他大腿胳膊有了几个窟窿,见血了不死人就可以了。   他一手一个,解决得干净利落!没一会儿,地上站着的就还剩一个刀疤男和瘦高个。   他还抽空朝车上喊了声:“小齐,舫子,有没有事?”   “大哥!”“遇子!”   “我们没事!”   顾齐和孟舫激动的回一声,看那群人离他们远了,也倒下大半还多,他们赶紧下了车。   静谧无人的马路边,除了他们得救的欢喜声,只听到一声声痛苦的呻/吟哀嚎。   遇到硬茬了。   瘦高个看着地上躺着的兄弟,还有他们身上戳出洞后流的血,瘦高个浑身冷汗一下冒出来,再听身前身后都似乎响起摩托车汽车开来的声音。   瘦高个和刀疤脸都意识到不对,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立马准备跑。   但顾遇哪里可能会放跑他们,他捏着钢撬直接过去拦住了离他近的刀疤脸,而这时,孟舫也立即去到顾遇那边捡起了钢撬和顾齐一块围向了瘦高个。   顾齐和孟舫没和顾遇一样专门和师傅练过,但也被顾遇指导过许多,他们两个人解决七八个人有困难,解决一个还是不成问题。   更何况,现成的工具换上,谁也不怕了。   三个人形成包围之势。   瘦高个和刀疤脸见状,大叫一声“我和你们拼了”就冲向了他们。   但没几分钟,两个人两条腿上都出现了两个血窟窿,血水止不住的直往外冒,期间躺着的人想拿钢撬反抗,直接被毁了手。   “车上有运输队的绳子,拿出来把人给绑了,再拿绳子给他们把流血的地方捆住,别等下血流干死了。”   “等人来了,我们一起去派出所。”   解决完这伙人,顾遇盯着现场,防止有人反扑,一面和顾齐孟舫说道。   “行!”孟舫和顾齐闻言,立即去拿绳子干活。   顾遇见他们动了,他脸色一冷,又扫向瘦高个和刀疤脸:“我看出来了,你们今晚是为夺命来,袁家谁指使的?”   “袁承还是袁璟?”   刀疤脸脸色微变,片刻,他忍着伤处的剧痛嘴硬道:“不懂你说的什么。”   “我们只是缺钱花了,拦住人想弄点钱花花。”   “不交代?”顾遇冷笑一声,手上的钢撬就要朝刀疤脸手筋挑去,但这时,他摇的人已经陆续来了。   做这种事,就不能有更多人在场,当即,顾遇收了已经落在刀疤脸手上的钢撬,反正抢劫罪严重也可以死刑。   这么一群人,他就看看袁家要怎么一个个的封口。   ——   又是一晚惊险,陆娇却不知道,她关上院门偷笑着抬起头,便见叶岺正站在院子里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大哥,你还没睡?在等我吗?”   大概被抓包太多回了,陆娇脸皮都练厚了,一瞬不自在后,她回身上好门的插销,便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和叶岺打招呼道。   “正好了,我给你买了两套冬装,一套羽绒服,一套大衣,里面配西装的,特别帅,你等下拿屋里试试,看看合不合身,要不合身我找时间去换,大哥你现在要出去对接客户,也要穿体面点。”   陆娇边说边走,看叶岺过来了,还自然而来的给了他一些手上拎着费劲的袋子。   叶岺伸手接过,跟着她一起进屋,看她把东西放下,打开袋子一个个看完区分,没有歇息的意思,迟疑着,他看着妹妹忍不住问了句:“你和对门那个在一起都是你主动的?”   陆娇一直没回来,叶岺担心,正好他图纸还没画完,就在外面客厅小桌上一边画图纸,一边等妹妹。   听到院门开的声音他就起身去了院子,但妹妹完全没注意到他,她挤在门隙间歪着身子和对门不舍告别,聊得开心,还踮起脚尖主动去亲了人家。   他忽然没来由的想起昨晚,他送人回去,她只和他道了谢,再看了他一眼,就抱着孩子进了屋。   没有不舍,没有羞,也没有特别临别吻,更没有偷笑欢喜......   “女孩子喜欢人,是不是都会主动的?”   陆娇本来以为大哥要怪自己太主动了,正忐忑该怎么回话,听到这一声,她愕然一瞬,不由放下手里的袋子扭头去看叶岺。   “大哥,你问这个......”   “当我什么都没说!”   陆娇那纳罕探究的眼神看得叶岺不自在,不等陆娇问出来,他撇开眼,匆忙道。   “不早了,别整理了,早点洗漱休息。”叶岺说着,转身就要上楼。   “大哥!”   陆娇出声喊住他:“大哥,不是所有姑娘都像我这样。”   “对待感情,我情况不一样,算是女孩子里大胆另类的了。”   陆娇走向叶岺,抬眼认真和他说道:   “女孩子大都羞怯表达自己的喜欢,玲葭姐她情况更不一样一些,她带着圆圆,会有很多顾忌,大哥你要真的喜欢,不能等玲葭姐开口,要你自己去主动去争取的。”   “你怎么,”叶岺脚步顿住,他微有错愕的看向陆娇。   “娇娇,你怎么看出来的?”   “很明显了好吧,昨天大家都看出来了,就大哥你觉得自己掩饰很好。”陆娇摊一下手笑着道。   “大姨姨爹也知道,这事还是大姨第一个看出来的,毕竟她经验人了嘛,你觉得瞒得了她?”   “我们都支持你的,大哥,要是喜欢,就勇敢一点,主动一点,不要错过了后悔。”   陆娇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忽然有些沉重。   她想到了前世的大哥,她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就走了,小俊妮妮平时也忙,也不知道大哥晚年会不会太孤单。   “大哥,我很想你这辈子能早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有人能照料你的。”   陆娇说这话的时候,喉咙微微哽了下,虽然出声依然算平静,可叶岺却听出了两分异样,他看着妹妹明粲却似乎藏了几分伤痛的眼,手掌不自觉抓捏了下受伤的那一侧腿。   “大哥知道了。”好一会儿,叶岺这么回了声。   “光知道了不行啊,要行动啊!”陆娇敛下心头的微怅愁思,又笑一下道。   “你这样温吞吞的,我到底什么时候才有嫂子呀,顾遇说……”   陆娇差点顺口把顾遇的话说出来,她轻咳一声,“大哥,你还是紧点心,你就比顾遇小一个月,他和我谈着,他婶娘都着急他,更别提大姨了。”   “行了,我知道了!”   叶岺又被妹妹说教,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微微提高了声量,“早点休息吧!太晚了,东西别理了,明天两个小的下来会理的。”   “嗯嗯,行。”陆娇就顺手理一下,闻言她应下来,又跑去沙发那把叶岺的两大包拎了来给他。   “两个小的的还有大姨的后面理,大哥你的赶紧试试,你的换尺码要调货的。”   看着递面前来的两大包衣裳,叶岺心头升起一阵暖,也突然意识到,他确实该抓紧了,总不能一直让妹妹帮忙准备衣裳。   妹妹早晚要嫁人的呀……   嫁人。   叶岺忽然想到什么,他抬头:“娇娇,你催大哥,该不会自己也想出嫁了吧?”   “还是说顾三剩让你急急我了?”,   “……大哥,”   陆娇张张嘴,想说什么,叶岺却在看到她脸一瞬僵凝的时候知道自己猜对了,他伸手拿过她手里衣裳冷笑一声:   “你转告顾三剩,我就算和玲葭成了,我也不着急结婚,让他省省心等着吧!”   陆娇:“......” 第52章 你让我娶谁 ?   生日第二天, 顾遇上辈子被算计背叛的日子,虽然遇见几个膈应的人,但对陆娇来说, 整体是开心的,算是平稳的渡过了一天, 再和大哥谈过, 一切都在向好, 陆娇心情更好了, 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   昨晚和顾遇约定过, 加上家具厂那边也忙, 陆娇起了个大早, 礼拜一, 叶妮叶小俊也要上学的日子,早上六点多, 叶岺已经出去把早餐买了回来。   住的地方靠近市中心, 卖早餐的地方相较麻纺厂多, 种类也丰富, 四个人的早餐, 摆在桌上的却有五六样吃食。   麻团, 煎饺, 小笼包,酱肉包, 还有陆娇爱吃的小馄饨,炒河粉。   叶小俊最近在长身体, 饭量又大起来,吃了两个麻团, 再一个酱肉包,半屉小笼包还不够,还盯上了陆娇还没开动的小馄饨。   他舔舔唇,口水吞了又吞,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娇娇姐,你小馄饨吃得完吗?要不要帮你分担点?”   陆娇刚和叶妮一起分吃了一份炒河粉,已经饱了,这家小馄饨好吃,就是里面放了不少蒜末,她等下还要和顾遇见面,说话满嘴蒜味儿想想总感觉不太好,她本来就犹豫着要不要吃了。   听叶小俊开口,她立马笑道:“没吃饱啊?呐,拿去,都给你了。”   叶岺见状皱了皱眉:“你吃你的,他没吃饱等下拿点钱自己去买,坐公交车那里就有早餐摊摆着。”   “不用,我河粉已经吃饱了,就把这份给小俊吃。”   陆娇立即道,想了想,还是和大哥说了:“大哥,下次买馄饨,你帮我和老板说一声,以后馄饨里面别加蒜末了。”   叶岺愣了一下:“不加蒜末?你不是喜欢吃蒜末汤吗?”   陆娇平时不怎么吃蒜,但遇到饺子,馄饨,面条一类,她就喜欢加点蒜末,总觉得里面少了股蒜辣味儿,没那么香。   “那不是,”陆娇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也有些飘忽:“那不是最近顾遇都要接送我嘛,满口蒜味儿多不好啊。”   叶岺,叶妮:“......”   一大早被塞一嘴狗粮,桌上的除了叶小俊还没觉得饱,正喜滋滋接过馄饨开心吃着,叶岺叶妮都感觉饱了,还有点撑。   “哦。”   叶岺淡淡应了声。   “我吃好了,先走,小俊吃最后,记得收拾桌。”   叶岺说着,也不打算等妹妹了,起身去拿了摩托车钥匙就出去骑车了。   叶妮看看先一步走的大哥,再看看被爱情幸福滋润得皮肤白里透红的姐姐,她忍不住说了句:“娇娇姐,你和对门的热恋成这样,会刺激到大哥的。”   “大哥今年也二十五了。”   叶妮平时不出声,偶尔出声却很会逗乐人,陆娇听了忍不住笑。   “是吧,大哥也二十五了,受受刺激才好呢,早点给咱们找个嫂子。”   陆娇悠悠然回一句,心情很好的放下豆浆杯,回屋换衣裳了。   不用骑车,陆娇也不需要全副武装,里面穿毛衣配裙,外面一件浅驼色大衣搞定,想了想,她今天没扎发,戴了顶贝雷帽。   难得空闲的一个早上,她简单的画了个妆。本来就漂亮,稍微一收拾整个人更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看时间差不多,叶妮和叶小俊这时也弄好出门去坐公交车了,她也出去了。   陆娇本来以为这次出门也能直接看见顾遇,结果巷子里却没人,只对面的门开着。   陆娇又看一眼时间,还有五分钟七点。   “睡过头了?”陆娇自语一声,上了对门台阶,这时,顾遇声音却从身后传来:“出来了?走吧。”   陆娇吓了一跳,扭过身:“你哪儿钻出来的?”   “吓着了?”顾遇看着陆娇手捂着胸口猛然转身有些夸张的反应,不禁笑了下,一晚的疲惫和躁郁消散许多,他过来牵了她手。   “我送顾齐去了运输队那边,今天那边忙,舫子去不了,让他去看看。”   “哦,是这样。”   陆娇点点头示意知道了,随即又有些奇怪,顾齐自己有车,干嘛顾遇去送,但见顾遇去关院门了,她想了想又没问了。   等走到家具店门口,看见原本的皇冠不见了,变成了一辆蓝鸟,她感觉更奇怪了,忍不住问道:“怎么突然换车了?”   顾遇顿了顿,先给她开了车门:“上车说吧。”   陆娇看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神色间有些疲态,她抿一下唇,上了车。   “出什么事了?”一大早车都换了,他还去送了顾齐上班,都说明了问题。   顾遇坐进驾驶位,关上车门,想到她喜欢看报,等会儿去厂子那边看到今天新出的报纸也会知道,他默一瞬,把事情说了。   “昨晚小齐送舫子他们回去的路上遇到一伙飞车匪。”   “飞车匪?他们没事吧?”陆娇脸色大变,坐直身急忙问道。   “人没事,他们闯出来了,我带人去得还算及时,那伙人也抓住了。”   “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陆娇轻出口气,紧绷的身体也缓了下来。   片刻,她又忍不住问道:“怎么会有飞车匪?余暨治安还算好啊。”   孟舫还住市政府那边,那边治安管理更严,什么人会这么大胆去那边打劫,不是找死吗?   “他们在哪个段路遇到的人?市中心那边?”   陆娇想了想,那边歌舞厅多,确实有不少混子,但那边平时也安排了不少巡逻的人,按理不该这么大胆,直接截拦汽车......   陆娇想到这儿,心忽然急跳了下,她有些不安,“这次的事是他们运气意外撞见了,还是,还是有人蓄意指使?”   顾遇就猜到事情一但说出来就瞒不过她,他也没打算瞒,昨晚的事,给他敲了个警钟。   袁家手脚不干净,他们不会和他光明正大的商战争夺,暗地里的手段不会少,他必须要护好身边人安全。   顾遇不敢设想下回被围堵的人成了陆娇,他会怎么样。   “是受人指使,最大可能是袁家,但现在已经不好查了。”顾遇手紧捏着方向盘,黑眸幽沉,看着前方的视线戾意难掩。   果然是她猜想的那样。   陆娇心里狠狠一沉,她猛然看向顾遇:“什么叫不好查了?”   顾遇沉了沉息,片刻,他启唇:“人死了。”   “昨晚送派出所,不到凌晨,为首两个食物中毒死了。”   “食物中毒?”   陆娇气笑了:“他们都进派出所了,去哪门的食物中毒啊?”   “说是昨晚他们出发前自己煮了烧烤和野菌菇吃,参与这事的八个人都食物中毒了,只是为首两个更严重,直接没了。”顾遇也不相信,太凑巧了。   还有昨晚顾齐分明甩开了那群人,杜若报警没五分钟就被确定位置追上来了,这事怎么看都是对方里面有人。   他没忘记,袁家的二女婿以前就是余暨派出所的。   但这些事,太暗黑,也太让人惊恐,他不打算告诉给陆娇,就让她当作食物中毒好了。   “这事确实是意外,这次被围的人里面有孟舫和杜若,他们两出事后,打电话告诉给家里,孟舫大哥和杜若家里第一时间亲自到派出所过问的这个事。”   “杜若外公是省厅那边的,也打了电话。”   “他们还没那么大胆子敢在派出所害人。”   “经过这次的事,袁家应该会收敛一些,但平时也要注意,这段时间早晚我来接送你,中途你要去哪儿最好找人跟着你。”   顾遇说着,去置物柜里摸了下,把陆娇先前给他的哪个电击棒给了她。   “这个你拿着,我让人在上面加了电力,威力比以前大,要遇到麻烦,足够自保。”   顿了顿,他又补充:“若是实在危急,还是不妄动,等我来,万事以性命为先。”   顾遇说完,眉头又皱起来,孟舫先前和他提过,他有个哥们部队出来,想开安保公司却没钱,或许,他该给投个安保公司,这样也有人来保护她。   心里琢磨着,顾遇却没表露出来,看陆娇不接电击棒,人异常沉默,他抬手想去抚她发,见她戴着帽子,头发也弄得很漂亮,便手下落去抚了抚她的脸和耳。“好了,没事了,实际这事也不全是坏事。”   “都这样了还不是坏事?”   陆娇知道顾遇想让她安心,但他这样不当回事的说法,她却没办法接受,她抬手要把他放脸上的手拿下来,最终却只握住他手腕。   他现在才是最担心这事的人,她不该把情绪发在他身上。   她稳了稳神,敛了要发的脾气,尽量平缓的道:“我没有害怕,我只是在想这是袁家谁做的,其实这段时间我有找人打听袁家。”   “会那么恰巧在孟舫他们回去路上拦截,对方昨天肯定见过我们,昨天我们遇见的袁家人只有袁璟和袁承,袁璟是和你起的冲突,就算要做这个事,也该是在我们回来这条路,可他们拦的是孟舫,那只能是袁承,我听说,这个人行事乖戾,手段也狠。”   “昨天杜若头也不回的走人,加上对方还撞见杜若和我们亲近,他可能觉得下了他面子,才想给一个教训。”   陆娇顿了顿:“当然,也可能是为了一石二鸟。”   杜若和孟舫,一个是杜家独女,一个是余暨二把手亲弟弟,要是和他们在一块儿出事,顾遇今后都别想好了,袁家就可以直接在余暨独大。   实际这事她不分析,也知道是袁承做的。   和坏人打交道久了,反而很了解对方。   袁璟做事谨慎,爱惜羽毛,要做这么大的事绝对会计划周全,不出一点纰漏。而袁承猖狂,手段毒,做事从不顾忌后果。   上辈子,也是他勾连余慧丽,让余慧丽假死污蔑顾遇“杀妻”。   只可惜余慧丽那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恨袁承,最后却没把人供出来,让袁承依然在外面逍遥了好些年,一直到他爸出事,袁家彻底倒台,他手上的事藏不住了,才和袁璟一块儿出逃海外。   “说得对,我也是这么认为。”   顾遇赞赏的看向陆娇,“当然了,袁璟可能也吩咐袁承做了什么事,关于杜若的一些,但杜若最后跟孟舫走了,他事情做不成,还看到我们,他才干脆铤而走险。”   “不过这事确实不是坏事,袁家做这个事,我们能想到,杜家孟家也能想到。”   “这段时间,他们一定会夹着尾巴做人做事,甚至一些可以拿的项目都不敢动,怕被报复,怕是陷阱......”   顾遇说这话的时候,深暗眼眸里煞意一闪,抬眸看陆娇的时候,又缓了神色:   “还有一个,余暨这边正局已经身体不好办了内退,本来该张耀天顶上,但出这么大岔子,张耀天未来三年都不能再向上一步了。”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陆娇闻言笑了下,她知道顾遇不想让她担心,她也尽量去接受这个事。   他们上辈子也经历过危险,没办法,只能去面对。   至少现在袁家算是自毁一棋,暂时不敢动弹,倒是给了他们积蓄力量的机会。   还有袁承,经过这事,袁家肯定会出面管制他,这段时间也不用担心他再发疯。   “行了,你不用再宽慰我,我知道的,要在余暨立足,对上袁家是避免不了的,他们手段狠,今后我们都小心些就是了。”   陆娇轻吸口气,笑笑和顾遇道,看他眉眼间藏着的疲色,她抿一下嘴,也抬起手去抚了抚他的眉心:   “你也别怕,我们一起面对,我给你说,我这里有外挂,等到一定时候,我给你用上,袁家会自食恶果的。”   打交道了一辈子,她会不知道袁家到底有哪些雷吗?当然知道,只是现在的袁家,还没陷得的那么深,她还需要等就是了。   袁家就是阴暗里的毒蛇和蛆,必须得把他们一击按死了,防止他们反扑的可能。   “外挂?”   这是个相对陌生的词,顾遇反应了会儿才大概理解了意思,随即他好笑道:“你有什么外挂?”   “现在不告诉你,反正我有,好了,你赶紧开车吧,我八点还要和厂里大师傅们开个会呢,等下迟到了。”   陆娇语气和往常一样轻松起来,脸上也恢复了往常绚丽的笑。   顾遇看着陆娇脸上的笑,心头突然生出一股酸胀和庆幸,庆幸她是她,她是不同的,这样凶险的事她听完还肯和他一起面对,而不是害怕得恨不得逃离。   “好。”心里万语千言,最终化作一个字,顾遇手又抚一下她嫩滑的面颊,大掌握住她手轻攥一下她细白的手指,发动了车。   袁家。   “你没脑子吗?我他妈让你英雄救美,不是让你买.凶.杀.人的!”   袁璟嘭的一声踹开袁承房间门,拽过躺床上的袁承,一巴掌甩向了他。   袁承昨晚担惊受怕一晚上,早上听到大伯电话说没事的消息才安心回屋躺下,突然被拽起来重挨一巴掌,人直接被煽懵了,反应过来后,他捂着脸窝火道:   “你对我动手干嘛!大伯都没怪我!”   “他当然不怪你!”   袁璟冷笑一声:“他现在还在你给介绍的那个女人床上,你的女人正在哄着他,他敢怪你?”   袁承脸色微变,看着袁璟温润脸上骇人的冷色,他心头突然萌生出一阵惧意,他僵笑一下:“大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   袁璟松开袁承睡袍领着,抬手慢条斯理的解开衬衫袖扣,卷了卷衬衫袖子,手里袖扣放去裤袋,下一瞬,他突然狠狠两拳朝袁承砸了过去,袁承人身体都还没坐直,突然被一拳一拳挥过来他来不及反应,只感觉到脸上剧痛阵阵,眼冒金花,要被打死的感觉。   偏袁璟还一边打一边厉声:“听不懂?”   “你以为这事能瞒住我?”   “你和那个那个楠楠滚床单的照片还在我手里,甚至她那个种是你的这事我都知道,你想糊弄我?不觉得自己太嫩?”   袁璟停下手,扶了下鼻梁上下掉的眼镜,又去拍了拍袁承的脸:   “我不说,是念在你小时候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喊大哥,结果你怎么对我的?吩咐你一点小事,你给我闹大?”   “怎么,想借着这事把我弄进去,顶了我拿到袁氏?”   袁璟再次冷笑一声:“少做梦,我十五岁就跟着你爸在外面闯,袁氏说的好听是你大伯成立,但你去袁氏转转,谁不知道我才是话事人。”   袁璟掏出手帕擦了擦拍袁承的手,冷斜他一眼:“还有,你以为我会像你那么蠢,这种事自己亲自去吩咐?”   袁承一直知道大哥袁璟可怕,十五岁那年,他亲眼看到过,大哥是怎么处理叛徒的,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大哥看着沾满血的手轻笑的神情,望着袁璟冰冷看向他的视线,袁承后背脊阵阵发凉,脸上先前挨过袁璟拳头的地方更火辣辣作痛,但他不敢再去摸,他艰难吞咽一下喉咙:   “我没那么想过,昨天的事是我冲动,做错了,大哥,你知道我的,我一向听你的,不会做那些!”   “还有楠楠,楠楠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是大伯,大伯先看上了楠楠,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他喝醉了......”   “那些破事我不想听。”袁璟嫌恶一声。   这个家早脏透了,爬墙的爬墙,扒灰的扒灰,男男女女的,他懒得管。   袁璟伸手去拉房间一张软皮椅过来,“这次的事你该庆幸姑父当年在派出所那边埋了人,提前把人结果了,不然你现在已经进去了。”   袁璟说到这里,掀了掀眼皮看他:“但人是处理了,事情却没还没完。”   袁承以为人死了就已经结束了,听到这话,他眼眸微睁,急急道:   “大哥,没完是什么意思?”   袁承男生女相,挨了几拳头后脸上青紫交错,一双桃花眼这会睁大,格外明显,添了几分娘气,袁璟看着他那双眼睛,心里更嫌恶,他不耐烦的道:   “你是脑子被什么糊住了?你以为你对谁动的手?”   “杜若,孟舫!”   “他们两是谁?”   “杜若杜家独女,杜家孙辈唯一的孙女,她外公是谁,省公安厅的......”   “还有孟舫,他哥是谁?”   “你知道他为他哥做了什么?”   “你这段时间只知道睡女人,你怕是还不知道他给他哥筹了二百万让他哥顺利离婚,市北项目马上就要在他哥手里顺利开启的事吧?”   袁璟越想越压不住心里的暗火,他们先前不看好市北,先前上面领导找他们谈的时候,他们根本没上心,反而更关注市南,在知道孟擎想在市北大建开发区的时候,他们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拦,至少让市南先动工,于是他发动他妈,去找了孟擎老婆。   顺便把孟舫手里有多少资金可以抽调,让他们出问题,再空不出手和袁氏争夺项目。   但没想到,顾遇出去几个月,竟然弄回来一大笔钱,还让他们能掣肘孟擎的棋子直接失去了效力。   偏这个时候,袁承还给他出乱子,把杜家惹了,但这都不是最关键的。   “你现在害得袁家处于被动状态,别说市北的项目,就是市南那边都很难顺利开展。”袁璟冷冷看向袁承。   袁家发家手段阴私多,如今工程也很多经不起查,得罪了余暨两座大山,今后要在余暨立足就很难了。   偏家里那两个老的不以为意。   他们还更偏重运输,纺织,甚至手里的暗业。   却不知道没有那栋小香江大厦,他们手里赚的钱都不敢明面拿出来。   袁璟在意的事,袁承却不太在意,他身形陡然松弛下来:   “哦,大哥,就这事啊,这事大伯和我说了,你就是担心家里赚的钱不好拿出来,才这么在乎这些项目,大伯已经和二姑父那边商量让大表哥去深城鹏城那边,那边才大有可为。”   “余暨这个地方还是小了些,不折腾这块也没事。”   “你的意思是让袁家举家搬去深城?”   和蠢货说话死脑子,袁璟只感到厌烦,他压着心里的暴戾,沉声:“你觉得袁家今后不再开展大项目,不成为余暨的纳税大户,今后袁家的娱乐场所,私下里的那些个场子,还能安稳吗?”   “袁家是丝质产业起家,可这两年,究竟什么东西来钱快你不知道?”   袁承怔住,他不管袁氏的事,但不代表没脑子,袁家小香江建立之前,并没有如今的风光局面,那时候袁家也没有在那么多大人物面前露脸。   “那现在事情已经做了,能怎么办?”   袁承不服气一声,片刻,又硬声道:“也没哥你说的那么严重,你不是已经决定在余暨做旅游酒店,再投家具行业了?这两个也是大的项目,不比拿地建商场,商业城差。”   “况且,你也不用担心袁家那些产业会被查,那张耀天不是马上要成正的了嘛?他拿了咱们那么多钱,不能不给咱们办事吧?”   “蠢货!你以为我今天来找你是说项目丢了多可惜?”   “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个张耀天。”   “余暨夜里出现飞车匪盗,为首两个还直接死在派出所,还就在张耀天掌职间发生,你觉得他现在还能转正?”   “你怕是不知道,新转业过来的那位副局,今早凌晨把杀害他弟弟的逃犯抓回来了,还另外破获了一起走私案,如果不出意外,他很有可能直接因为这个事破格代掌正职,等时间到了直接升上去。”   袁承沉默,他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了,为了把张耀天弄上去,袁家花了多少钱他是最清楚的,毕竟那些钱是过过他手的,可现在人上不去,还即将被一个强势的人架空,这就麻烦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万一那把火烧的就是袁家怎么办。   昨晚的事,他确实冲动了,没扫尾好,更没有做干净。   袁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偏这时候袁璟还给他放出个炸雷:   “如果你觉得那些都不要紧,那再给你说桩紧要的,张耀天说,昨晚的事,算是这些年他花费袁家钱财的代价,今后两清了。”   袁璟手扶一下椅背,轻嘲的冷睨着袁承:“这事可要紧了?”   “两清?那么多钱是他想两清就能两清的?他敢!”   “他要敢反水,我弄死他!”   袁承怕袁璟,对外却不是什么都怕,他狠毒霸道惯了,闻言他气急败坏。   袁璟坐在凳子上没动,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袁承捋着睡袍袖子放狠话。   “你弄死他?你知道这些年他手里握了多少袁家的事?”   “你要整个袁家给张耀天那个小角色陪葬?”   “那哥你说怎么办?这不行那不行,余暨新来的那个好弄吗?”袁承烦躁的抓一把头发,手不小心碰到被砸伤的地方,他又痛得皱着脸嘶了口气。   昨晚的事是他轻敌,原本以为八个人,还都是老头亲自挑出来的狠角色,怎么也能把人弄死了。   没想到对方毫发无伤,倒是他损惨重。   害得大哥发火,老头也怒,生气他把他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一队人马给毁了。   幸好老头在缅没回来,不然少不了他一顿鞭子。   想到这儿,袁承打了寒颤,他必须在人回来前把这事平息。   他不由看向袁璟,一起长大的兄弟,多少了解一些,袁璟不会无缘无故和他说这么多话,肯定是有事要他做。   他顿一瞬,直接道:“大哥,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了。”   袁承这时候,又恢复了原来袁家二少爷的气势,一副无所谓神色。   袁璟看他一眼,似笑非笑。   倒是没有他想的那么蠢,看来平时在他面前装蒜更多。   不过总比真蠢要好。   “我和张耀天谈好了,今后他继续为我们做事,我们稳他三年后上位,但这次有个条件。”   “他还有条件?”   袁承心里窝火,但他知道张耀天的重要性,他恼怒的问道:“他什么条件?”   “你娶他外甥女,余慧丽。”   “谁?娶谁?”   这是袁璟第二次让他娶人了,原先的杜若他还听过,但这余慧丽哪号人物。   这余暨,凡是有点家世背景的女人,他哪个不知道,这余慧丽是谁?他从来没听过。   “余慧丽是谁?我怎么听都没听过?哪家的?她爹妈谁?”   袁璟看袁承一眼,“她爸妈只是电厂和水厂的普通职员,她自己在二棉厂上班,你没听过正常,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张耀先和我说,那是他亲生女儿。”   袁璟说这话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一眼袁承:“他和他养妹酒后乱性亲生的女儿。”   ?   “大哥!你让我他妈的去娶个私生女啊!”   “不,还是个奸/生女!”   袁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余慧丽的身份,他顿时从床上跳了起来,脸上伤崩得作痛他都顾不上管,他暴跳如雷:   “我不会娶她,我宁愿杀了张耀天都不会娶这么一个女人!”   袁承爱玩,但他对未来老婆的要求却很高,他一直知道自己长了张好看的脸,一直就打算好要娶个最好的,最听话的,哪怕杜若他都要考虑考虑,他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去娶个小门小户,还是个奸/生女。   袁璟只是来通知他的,不是和他商量的,他脸色骤然沉下:“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是你必须要做的事。”   “这事二叔点头过了,你不娶也得娶,这几天妈和二婶不在,等她们回来,就安排你们见面!”   “已经确定的事,你不要妄做徒劳事,娶一个余慧丽碍不了你在外面玩。”   袁璟说完,起身拉开凳子直接走了。   留下袁承神色阴鸷的站在床上,娶一个奸.生女,碍不着他什么,但袁家一直以来都只有丧妻,没有离婚,也就意味着他以后的后代只能是那个奸.生女生的孩子。   他不能接受。 第53章 画饼   家具街到市北家具厂路上近四十分钟, 顾遇把陆娇送到地方,差不多快到开会的时间,来不及和顾遇多做道别, 她说一句开车路上小心,便关上车门匆匆往厂里去了。   到办公室的时候, 叶岺和几个大师傅已经在办公室了, 看到陆娇, 叶岺先告诉了她一件事:   “娇娇, 刚才村委王哥来过一趟,说是避免和边上几个展销会时间冲突, 月中的展销会提前了。”   “我刚才打电话去了展销办那边问, 确定了消息, 提前了一个星期, 下个月八号就要开展。”   “那边现在已经在着手搭台子的事,我们家具展的展台地方他们也确定好了, 那边说上面觉得你是海市人过来余暨办厂应该给与支持。   他们开会研究决定直接把市北文化馆的地方征借给我们, 费用相对高一些, 但地方比我们先前申请的大一倍, 还可以提前进场布置, 如果我们这边确定没问题的话, 下午三点前给他们回复。”   这其实是个好消息, 展销会提前,直接避免了和附近各镇出现分流问题, 展台直接把文化馆借出来,她们也不需要再另外搭台子, 只需要进场布置,地方大了, 他们可以陈设和堆放更多货品。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有没有那么多货去铺,能不能在最快的时间把货生产出来。   大场地要是货品不丰富,会很影响人的购买欲。   陆娇把包包放去办公桌下的柜子里,看了眼桌上最近的生产数据和排班情况。   “我们现在手头出了四个样板间的货,提前一个星期的话,能把剩下的我们本来打算制成图册给人定制的那批货赶制一批样出来吗?”   生产这块叶岺更熟,他抓得也更牢一些,陆娇直接问了他。   叶岺垂眸沉吟:“如果把手头那批桌凳长椅备货停一停去赶制,应该是可以,就是得劳累几个大师傅再加几个工。”   叶岺说到这儿,看了一眼边上坐着的几个大师傅。   除开陆娇用人脉关系在外面新找,新挖过来的两个大师傅,剩下的都是叶岺从城南家具厂请过来的,他们本来就是退休的年纪了,原来工作也相对清闲,到家具厂后却还没怎么休息过,肉眼可见的有些疲态了。   再继续加下去,人家未必同意,也不定能扛得住。   大师傅的情况叶岺注意到,陆娇自然也注意到,她看着几个自从她进来还没吭声过的几个大师傅,笑着拿了水壶去给几个大师傅加了茶水。   一边加,她一边道:“这段时间师傅们辛苦了,说实话,我从见到几位师傅那天起,就拿师傅们当长辈的,长期让师傅们熬,吃不消,我也舍不得。”   “但现在是家具厂刚起步的时候,这场展销会也是我们把易安这个品牌推出去的第一步,至关重要。”   “这样子,能坚持的师傅呢,继续帮我检查熬几天,等展销会结束,我给师傅们安排几天假好好休息下,再另外呢,我这边到时候拿出展销会所出货品的百分一毛利分给师傅们做辛苦费......”   百分之一的毛利。   这段时间陆娇准备出货多少,定价多少,几个大师傅都参与了的,那不是一笔小数目,是他们前面五年工资都不定能挣到的钱。   他们也不担心出货的产品会卖不出去,他们亲自参与的生产,最知道那批货的款式和品质,多年的行家人了,对家具这块儿了解得不能再了解,什么货走得俏他们一看成品就能知道。   陆娇和叶岺主推的那几个系列,款式新颖,价格还相对市场低廉,票证刚取消不久的时候,大家手里有钱,正是给家里添大件的时候,只要这批成品面世,根本不愁卖。   况且陆娇叶岺保险起见还出了一系列时下卖得正火的做基础系列,有托底的。   陆娇这话出来,几个大师傅的眼睛都亮了亮,尤其是陆娇从外面新聘进来的两个大师傅,他们年轻,才四十多,根本不担心加班熬夜的问题。   “厂长,你这话当真?”   这些人平时喊陆娇都喊娇娇的,要不就小陆,这会儿直接喊上厂长了,是要个准话的。   陆娇笑:“当然当真的了,我什么时候说过反悔的话吗?之前和师傅们说的加班三倍工资还补半个月全勤,师傅们不是都一分不少的拿到了嘛?”   几个师傅闻言不吭声了,要不是那加班工资吊着还多半个月全勤,谁会乐意一连加近一个月的班啊。   “就是再熬一个月咯,熬嘛!”   年轻一点的师傅从兜里摸出烟,一人散了一支,想拿火柴点燃抽的,看一眼陆娇,又把火柴盒收口袋,烟夹手上了,嘴上道。   “我这身体挺好,吃得消。”   他说完,接连又两个师傅表态,最后只剩下两个年纪大的师傅还在犹豫,不是他们不想挣这个钱,而是年纪大了,实在吃不消。   要钱也要命啊。   其实就算他们想加,陆娇还怕出事不敢同意呢,她看师傅们表态了,又接着道:   “几位师傅,我话还没说完呢,是这样,我也知道师傅们这样辛苦吃不消,我是真不想累到师傅们,我这里有个这种方案的,师傅们看看可行不可行呢。”   “呐,我们加班的话,大部分都是下班时间和休息天对吧,师傅们你们也是多年的大师傅,老师傅了,手里有没有徒弟愿意出来兼个职呢,只要对方出来的成品和你们一致,又不会把厂子这边图纸款式图纸露出去,我这边都直接把加班这个事算在几位师傅身上的。”   “当然,咱们也不让人白干,我这边会另外走一份一倍加班工资,至于另外的,几个师傅们想分徒弟多少,都随您们意了,不知道你们看怎么样?”   陆娇这话一出来,最先眼前一亮的就是年老的那两位师傅了,他们没有孩子在家具厂上班,但当初因为担心后继无人,那是收了好两个徒弟的,而且人品都过得去,平时对他们也孝敬,都经常拎东西上门看望的。   让对方出来接个外活能拿钱,他有什么不乐意的。   “这没问题啊,我和老林两个啥都没,就有两个本事又孝顺的徒弟。”这里面最年长手艺也最高的高师傅立刻表态了。   实际要不是老师傅心里还有国营大厂是铁饭碗思想,他早劝徒弟过来跟着他干了。   这边待遇好啊,加班三倍工资,另外加全勤,还有各种补贴。   “我今晚就叫我大徒弟过来加班,先把厂长你那本图册上的样制出来,剩下的时兴时卖的基本款咱也不耽搁,样一出工,就立马做那些,等展销会开始了还可以现产现卖,也不用担心压货。”高师傅端起桌上陆娇续的茶喝一口,又说道。   “那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都说好了啊,加班归加班,身体最重要,安全也重要。几位师傅以后都是我们厂子的砥柱支撑,可不能累着了。”陆娇笑盈盈一声。   几位师傅听了心里感到熨帖,连连回放心,不会,回去后干活却更拼了。   赶工的事就这么定下来,几位大师傅确定过图纸,便陆续回去干活了,陆娇则和叶岺商量起入场布置,宣传和卖场人员配置的事。   离展会开始只剩十天了,要提前入场的话,差不多已经可以着手了。   但他们现在根本还没招到卖场人员。   这是个比较大的问题,卖货怎么能没有销售呢。   实际陆娇在确定要参加展销会的时候已经在厂子里和家具厂那边贴了招聘。   但这年头,招人说容易也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   刚出来还没上过的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很多应聘的,但她们什么都不懂啊。问家具木材木头更一窍不通。   陆娇接连面见了一长串,过下来感觉都不太行,其实做销售这行,用新人也可以,她们更有激情和冲劲儿,慢慢培养很快就能起来,但展销会就二十天,必须得熟手才行。   原来陆娇还想着时间不紧,琢磨着慢慢招,或者去几个大商场跑跑,看能不能挖两个熟练工过来,到时候新手配合,也可以撑过去。   但现在不行了,离展会就剩十天,她得忙进场的事,根本没那个精力去琢磨挖人。   那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先把原来她面来觉得可以的一批人全部放到家具店去给阮玲葭和邵大姐带。   再她抽一些给她们讲解一番她们成品的买点卖点,等展会开始的时候,让阮玲葭和培训下来还不错的过来上班,邵大姐和剩下的忙家具店那边。   年关了,家具店也更忙了,家具店只两个人根本行不通。   至于展销会过,这批新招的人什么去处,她也有了计划和安排。   目前家具厂还没有配销售,总要配置起来,另外她还计划等进账后再铺设新门店,也可能还会在市北这边弄个家具工厂店。反正到时候都能安排下。   先前陆娇面人的时候,觉得合适的她都留了具体的联系方式,她和叶岺确定下来,又打电话和阮玲葭那边沟通好,就翻出本子联系人明天到家具店那边报道了,一共通知了十个人,至于几个会去,只能先看看了。   反正家具店那边也还在继续贴招聘招人,她们待遇算优厚,只要条件放低下来,不愁没人。   卖场人员的事情确定过,剩下的就是展会现场布置。   陆娇不打算大面积整装浪费很多钱,但灯光布景这些却必不可少。   这个找电工就差不多可以搞定。   邵大姐男人就是搞装修的,电工这块他肯定有人,平时人帮着店里拉单子也辛苦,陆娇打算把布场的事直接交给对方。   她再次拿起电话打给家具店联系邵大姐,没想到这时候邵大姐先给她打电话过来了。   “娇娇,有个事我老公让我问问你,你那个家具厂,它生产家具,还生产书桌和办公用品吗?”   “是这样,那个市一中,他们不是新造了一栋教学楼和办公楼嘛,现在那边基本要完工了,学校总务处那边在准备采购办公桌,课桌凳子这些了,他们今年打算弄那个什么招标,只要符合规定的厂子不论国营私营都可以报名,咱们家具厂要能生产的话,可以报名试试。”   “我老公说,要是家具厂能生产学校的东西,可以打响,打响家具厂那什么,知名度!”   邵大姐老公是个胆子大也有一定远见和前瞻性的人,从他舍弃了铁饭碗出来单干就看得出来。   邵大姐过来家具店上班后,邵大姐男人亲自陪着过来看过一番家具店,再恰巧见到了陆娇,回去后他就对邵大姐说让她好好跟着老板干。   之后邵大姐销售不给力,他还发动亲戚再亲自出马给拉单子,他很看好易安,觉得以后肯定不差。   到时候邵大姐作为老将,哪怕能力一般,待遇肯定不能差了,就算不给养老,你解聘人的时候肯定不能亏待了的。   等邵大姐回去和他老公说陆娇有个什么都做的厉害对象后,他更打定主意要和陆娇这个老板打好关系。   装潢和家具这行是通的,说不定哪天人家开一句口,他就能得到一个大生意呢。   所以得到学校那边消息后,邵大姐老公立马打电话给邵大姐了。   “我老公和总务处那个张主任还算熟,说得上几句话,娇娇你要是感兴趣,家具厂可以报名试试,我听我老公说,往年学校采购桌凳,办公用具的价格都不便宜,有赚的。”   邵大姐更在乎能不能赚钱,最后她只强调这个。   “要啊,邵大姐,易安家具书桌这块做,我本来就打算做家庭书桌,课桌这桌的生产更不成问题啊!”陆娇毫不犹豫立即回道。   她和邵大姐老公一个看法,易安家具要是生产过市一中的办公桌和书架书柜,再加上展销会的一番推广,算是绝好的一个开头了。   这个单她肯定要争到,哪怕最后利润低薄,做白工,也值得。   “邵姐,姐夫有说怎么报名吗?有截止时间吗?”   “说了,他说了,我怕忘了,还拿笔写了,你等等,我念给你听啊,报名的话,就是在下个月五号以前,把自家产品的成品图递交上去给总务那边选,他们选好后,会通知选中的厂家过去竞标,到时候会综合价格和产品给出中标的厂子.....”   五号。   也没几天了。   成品图......   这就有点问题了,她哪有什么成品啊。   现在画图纸给大师傅那边生产刷漆现拍照倒是来得及,可这样就得耽误展会那边了......   陆娇琢磨了会儿,很快她笑着道:“行,邵姐,我知道了,你和姐夫说一声,我五号前会把成品图弄出来,到时候还麻烦他带我跑一趟学校。”   “对了,邵姐......”   陆娇把要参加学校办公桌竞标的事和邵大姐确定,又和她说了展会场景布置的事,她是有心想谢谢邵姐老公的,没有提包干什么的话,只让他去现场看过,到时候给她开价就行。   一事不劳二主,她把需要的灯具,需要恰接的线路开关采买全部交给了对方。   文化馆只一楼占地面积都不小了,真按陆娇设计的场景布置起来,花费少不了,这不是笔小买卖。   邵姐对这方面不懂,但她知道陆娇,从来不亏待给她干活的人,闻言她高兴得不行,说挂了电话就和她老公说这事。   “大哥,又来一件好事。”   挂完电话,陆娇忍不住看着电话笑了会儿,旋即便看向叶岺,和他说了这个事。   叶岺就在边上,他先前也把事情听了个大概,他当然知道这事有利于家具厂发展的大好事,市一中在余暨是相对有名气的学校。   有学校这块敲门砖,他们甚至可以试着去联系那些国营商场,和他们谈划归一块地方售卖易安家具的事。   但现在的问题是:“娇娇,我们现在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做出成品图来啊。”   “要做成品图,那我们只能按照原来计划布置样板间,你弄的那些个图册,依然只能做推荐介绍用。”   陆娇闻言便笑了:“大哥,我那些图册,它也没有成品啊,但当时给师傅看的时候,师傅还问我那些成品谁做出来的了。”   叶岺微滞,反应过来陆娇话里的意思,他猛地抬头:“你,你的意思是,你直接画出来?”   “不行,娇娇,这样不行。”   叶岺反对:“虽然咱们厂子师傅水平不差,基本能把你做的还原,但这是竞标啊,没成品怎么行,那不成了......”   叶岺做事一向讲究踏实。   他从来没干过空手套白狼的事,在他看来,学校要成品图,那肯定得有成品才行,空画怎么行呢,那不成了骗人了嘛。   陆娇知道叶岺,先前就想过他会反对,她抿抿唇,道:   “也不全部,牺牲掉一套样板间的展厅,做一部分成品,剩下的一些造型新颖但耗工费时的,如果来得及就出成品,拍照,如果来不及,就用我画出来的,咱们也不骗人,直接和学校那边说明白,尽量争取行吗?”   “这,”叶岺还有些犹豫。   陆娇看向他:“我们也不确定能不能拿下学校那个标,肯定还是要以展销会为主,况且一次所有成品做出来耗费也大。”   确实要考虑实际问题,最终,叶岺同意下来:“那就按你说的弄吧。”   “办公桌,书架这块我还算熟,可以把图绘出来,学生桌椅这个我没什么研究,就按现在学生用的课桌去绘制还是?”叶岺是干实事的,决定做了,他就和陆娇商量起来了。   “不行,大哥,学校招标,我们要是沿袭以往的课桌风格,那我们绝对拿不到订单的。”陆娇摇摇头和叶岺道。   “我们得有我们自己的东西,自己的风格。”   其实学生课桌和椅子是比较重要的,它的轻重,厚度,高度都很重要,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学校定制书桌一般要用好些年,实用性,耐/操/性也很重要。   想了想,陆娇道:“大哥你负责办公桌书架的设计安排吧,学生课桌和凳子我来负责。”   叶岺看妹妹似乎有想法,他点点头,应道:“行。”   事情确定下来,接下来的日子,陆娇就陷入非常非常忙的状态了。   叶岺对生产更内行,他主要负责盯家具厂的生产,那外面展会那边的督工布设,还有卖场人员专训以及展销会前期中期后期一些宣传安排,活动策划都得陆娇来弄,加上还得赶绘学校课桌凳子图,她时间就更紧张了。   偏偏陆娇心也比较大,这次展销会,她没打算只卖点桌椅板凳就算了的,凡是她摆上去的东西,灯饰,餐具,桌布甚至窗帘,她能卖的都想卖。   为此她还得不停跑和家具店有合作的那几家灯具,餐具店,要选和她样板间配套合适的灯饰餐具去陈设。   而那几家灯具,餐具店原来就和陆娇合作很好,听她直接把市北文化馆搞下来弄展销会,各个都很激动,巴不得她把他们店里的新品全部搬过去帮着卖了。   每次陆娇去店里,那些人都热情的不行,她还得和他们周旋一番。   开玩笑,配饰就是配饰,全部都弄过去,那不是喧宾夺主了嘛。   陆娇每天的时间都被挤得很满。   她早上要去厂子里看一下生产情况,和师傅沟通图纸,中午要回来家具店这边给新招进来的十个人做培训指导和检验,下午她去灯具餐具市场逛一圈,弄一点适合新的样板间适合的灯具餐具,还要再回展销会那边盯工,和邵大姐老公商量怎么弄灯光和布景,同时她还得忙着设计宣传报,找人去发宣传单。   太忙了,太累了,她甚至没顾得上关心顾遇那边怎么样,每天在他车上她都处于晕乎乎睡觉状态。   “我又睡着了?”   又一次,陆娇在车上和顾遇聊着聊着就睡了过去,醒来看车子已经在店门口停下,空无一人的街道,四处门都关着,只有一辆盏路灯发出昏黄的光晕。   四周安静,只顾遇手支在方向盘上守着她。   “你怎么不叫醒我啊。”陆娇抬手揉一下昏胀的脑袋,迷迷糊糊的问了声。   顾遇从陆娇睡着,视线就没离开过她,见她皱着眉按头,他抿一下唇问一句:“又头疼?”便手伸过去夹着她胳膊,把人向上一提带到了驾驶位他身上。   陆娇只感觉忽然一个腾空,人已经到了顾遇怀里,膝盖跪坐在他腿上。   她下意识要直起腰,这时顾遇伸手护住她快撞到车顶的头,轻声说了句:“小心。”   陆娇仰眼看一眼离她头大概没搁两公分的车顶,她不动了,片刻,她调整了下坐姿,干脆趴躺进了他怀里。   “怎么了?”这是顾遇第一次做这样的举动,还是在这样的深夜,街上静谧得风吹的声音都能听见,陆娇不由问了句。   顾遇看她依偎在胸前,他眼里眸光越发柔,他垂眸看着她发顶回了句:“不是头疼?给你按按。”便手抬起去给她按了太阳穴和头维。   他手法很正确,像是练过,力道也正正好,陆娇不禁纳罕,上辈子这男人可没这本事啊。   “你怎么会按头的?感觉你给我按一会儿,我一下轻松好多。”   顾遇没直接回她问题,过了会儿,等陆娇仰脸望向他的时候,他才动了动唇:“你不是这几天都头疼难受?”   “和你说用脑过度,又没休息好导致的,你也没听进去......”   顾遇还想说她两句,但想到这几天他看到她疲惫的小脸,心里只剩心疼,连说都不舍得了。   他其实也忙,但还是在中午抽时间去找老按摩师傅学了几天。   到今天他给老师傅按了下,老师傅说他出师了,他又找孟舫试了下,他才敢下手给她按。   顾遇没说自己学按摩的事,但陆娇只听他前面两句,就明白了,他是特地为她去学的。   陆娇心里忽然感到很甜,像被人塞进一大口棉花糖,软软的,齁甜。   她唇角翘起来,眉眼也弯弯:“谢谢男朋友心疼我啊。”   感觉这么表达感谢还不太够,她又攀着他肩膀,去啄吮了下他的唇。   陆娇接连连轴转已经八九天了,顾遇心疼她辛苦,每回接送她都让她在位置上休息,等到地方了才叫醒她,今晚看她睡得熟,再看她眼下有了排淡淡的青影,他没舍得叫她,坐在车里打着空调守着她睡了一个小时。   算起来他们已经八九天没认真亲吻过了。   这会儿在相对安静,昏暗的车内,她恢复了精神,笑靥如花的亲啄他的模样变得诱人。   顾遇眸色微深了深,他克制的紧一下手掌,再去给她按了按后颈。   陆娇生来偏敏.感,耳朵,腰,再一个后颈......都是敏.感点,顾遇掌心有茧,他一抚上她后颈,她便感觉从后背心到尾椎骨都是麻的,她一下就软倒躺回了他身上,她忍不住扭了下身子:“痒。”   她刚睡醒,声音带着哑,又待在他身边,说话下意识柔三分的音,这么一声,嚷得人酥了骨头。   偏她柔软的身子还趴在他身上乱动。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亲密接触过,突然这么一下,直接让顾遇想起在嗨了跳办公室休息间那一晚。   一个小时。   光亲吻当然不可能耽误一个小时。   那时候他的手掌滚烫。   她的裙子塌领。无限春光入眼,入手。   她瘫软在怀里。   细长光溜的腿紧夹着他......   她打湿了他。   身体窜起一股燥热。   顾遇喉咙微滚,片刻,他给她按后颈和风池穴的手停下,低眸去看她。   连轴转疲惫消磨人,她这段时间瘦了很多,清媚的脸添了几分娇怜之态,这会儿不设防的躺在他怀里的模样更媚人,睡醒的唇有些干,看起来却更红了。   “怎么不按了?”   陆娇怕痒,但又觉得他按得还挺舒服的,感觉他没动了,不禁疑惑的抬眸看向她。   从上而下的角度,她盈盈眼眸漾着水,又朦胧得像有薄薄纱雾漫在上面,轻轻煽动的眼睫卷翘稠密,煽得人心尖发痒。   顾遇手过去轻碰了碰那漂亮的睫毛,在她感觉到痒要躲开的时候,手指又移开落在了她眼下的那排青影上,她太白了,就衬得这不算深的痕迹变得明显。   “什么时候才能忙完?”顾遇皱一下眉,心里那点念头因为这两排青影被压下去。   陆娇想了想:“后天开始展销会,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忙宣传和卖货的事了。”   “这次市北展销会弄得挺热闹的,场面听说比往年都大,应该会很忙,大概还有个二十来天吧。”   二十多天。   顾遇微皱的眉头一下拧紧了:“叶岺呢?”   “他忙生产啦,你没看最近都只我跟你回来吗?大哥直接住厂子那边了。”   陆娇听出顾遇话里微含的不满,她解释一句,抬眸看他眉头皱成了山,她抬手去戳了戳:“干嘛眉头皱成这样?要成小老头了。”   “嫌我最近没陪你啊?”   她故意这么说。   顾遇看她一瞬,竟嗯了一声:“你是很久没陪我了。”   陆娇讶异的看他一眼,忽而,她轻笑一声,手指下落,去戳了戳他性感的喉结。   “是了,是好久没陪你了,那忙完这阵,我好好陪陪你?”   “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或者就腻歪在你身上,让你当玩具娃娃一样抱着……”   顾遇喉结很性感,凸起的大小形状都很妙,轻轻戳下去微微滑动着,陆娇瞧着,不禁想起她上辈子在上面咬玩种草莓的情景。   她有些出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顾遇浑身一瞬僵硬起来,他搂着她腰的手也悄然收紧了,看向她的眼里眸色深暗下来,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娇娇,你给我画饼呢?”   嗓音在这朦胧夜色里暗哑得不像话,一如他深漆的眼。   陆娇听见他的话,禁不住又是一笑。   她想,这算什么画饼啊。   上辈子她给他画的那些饼才叫厉害呢,直接叫他激动得当场把她腿架到他脖子上。   她玩味的看向顾遇:“是呀,给你画饼呢。”   “顾老板,喜欢吗?再给你画一个?”   “我想想,画个什么好呢。”   陆娇作思考的想一下,接着便坏笑的凑近了他耳边:“等我这段忙完了,我们开车去山顶看月亮怎么样?”   “在那里过夜......我听说年轻健壮的男人都有八块腹肌,你有吗?到时候给我看看?”   陆娇说这话的时候,她手不老实的爬上了他腹部。   霎时,顾遇呼吸一滞又猛的急促一下。   “娇娇,玩火要付出代价的。”   他黑眸看向她说这么一声,下一瞬,他大掌便按着她后颈含咬向她红艳饱满的唇深吻了下去。   连日来顾及她身体一直的隐忍被她那一把轻抓搅得一刹崩盘,就像饥饿许久的狼被放出来,他毫无顾忌的啃噬舔.弄起来。   和第一次毫无章法的狼啃不同,也和第二次的温柔舔.砥区别。   第三次了,他霸道里章法,大舌熟稔技巧的抵开那细细齿关灵活滑入。   就像鱼儿入水,攫取侵占着不属于他的地盘。   狼吞虎咽,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陆娇只感觉到唇舌不是自己的,被用力吮.吸.灼.烫。   他技术好像变好了。   脑袋里罩上一层热气腾腾的白雾一样晕懵懵的闪过这个念头,身体却很诚实的沉溺迷失在那团烫热的雾气里。   她手攀着他脖子,飘飘然,不由自主的去热情回应了他。   察觉到她的回应,男人掌着她细腰的大手微用力,又把她往上捞了捞,让她贴他更紧。   严丝合缝。   静谧的暗夜,有月儿悄悄爬出来,瞧见羞人的一幕,又悄悄的缩了回去。   昏黄的路灯照耀着静谧的街道,也不知是灯再闪烁,还是车在晃动。   只隐隐听见风带起男人低哑的一声:“好奇?现在给你看,来,摸一摸,看看满意不满意......” 第54章 男朋友 ,我赚钱了!   十二月八号, 一年一度的市北展销会正式开始。   头一天,便陆续有厂家,商家进入各自划分到的展台进行布场, 原本冷清的街道两旁,到夜里十二点都还热闹着, 四处灯光通明, 还能听见各个展台传来的各种敲打声。   陆娇这边展台提前两天就布设好了, 大家在布场的时候, 陆娇把阮玲葭并那十个新招进来的姑娘,以及负责展区安全问题的退伍军人吴哥, 和她通过村委那边招到的一批保安人员一起聚集到展台现场, 给她们开了个小会, 再划分了今后二十天各自的工作职责。   这是前期动员工作, 很重要,陆娇也很重视, 在工作划分之后, 她还进行了一番士气激励。   陆娇做事, 从来不亏待自己人, 不亏待优秀员工, 她当场宣布了这次活动结束后会有的各项激励。   相当丰厚的激励措施, 在场的人包括阮玲葭听了都像打了鸡血, 巴不得赶紧到第二天。   为了这次展销会,陆娇做了很多准备, 她还特地去麻烦了教妮妮裁缝的吴婆婆,请她帮忙做了十套易安家具的工作服。   大红夹棉的卫衣, 后背用刺绣绣着易安家具几个字,前面同样刺绣, 绣了个点赞的手势,再下面两个小字绣着易安两个人。   于是,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由陆娇和阮玲葭领头一共十二个穿着大红色卫衣工作服的姑娘便出现在了展销会现场,她们各个生得俏生生的,齐刷刷一排红,声势也大,几乎一出现就是焦点,回头率百分之百。   她们从最外面街上往文化馆去的那段路上,不停有人看她们,注意到她们后背刺绣的几个大字,还有人大着胆子上来问她们的展台在哪儿。   这会儿时间还早,赶集的人都还没到,街上站着的,逛的都是附近台子已经搭好,所有准备工作都妥当了,正闲着等市场进来人好卖货的人,陆娇她们就趁着这个时候和人交际了。   她先把自己展台位置说了,再问了她们的。   展销会上除了像陆娇她们卖家具的家具展台,更多的还是吃的,穿的,用的,再就是卖锅碗瓢盆,刀具农具,农家竹篾席一类的,这些都是家家户户能用上的东西。   陆娇听她们一个个说完,不管那是大爷大妈,还是大姐大哥的台子,她都表示她们后面有空会去照顾生意,凑个人气了。   这时候的人都相对淳朴,也聊得来,听到这话各个都乐呵呵的,也都表示等他们空了会去她们的家具展看看。   这话出来,陆娇便立马笑道:“行的啊,我们那地方靠里面一点,正需要人气呢,要是大爷,奶奶,大哥大姐们能过来看看那再好不过了。”   “对了,婶子们,姐姐们,这个东西给你们一份吧,这是我们厂子里派发的福利,拿着这个单子在易安家具买东西不管是什么都能抵十块钱的。”   陆娇说着,把她手里的宣传单挨个挨个的发了过去,就是边上没凑过来的,她视线对上了,也给人发。   这是陆娇几天前亲手绘制出来,再拿到印刷厂印出来的,上面有他们这次家具展的部分成品图,还有特惠产品价格祥介绍,再下面一张十元代金券。   展销会场地靠后面一点,不做推广,不主动引流,光等人上门,那肯定达不到陆娇这次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她特地带着阮玲葭她们从最边上街道绕这么一圈,也是为了给易安家具宣传一番,顺便找几个帮她派发传单的。   “这张纸还能当钱使啊?”   这个时候的十块钱,不少了,听到这话,围着聊天凑热闹的都感兴趣上了,他们下意识去看一眼宣传单,一看上面印刷的那些桌子椅子的价格,瞬间一声惊呼。   “这桌子加凳子一套才这个价格吗?有没有标错?是不是凳子的价格没标上去?”   “不对,这写明了,就是一整套的价格,还是榆木的。”   “我前天刚买了一张榆木的桌子,一张都不止这个价勒!”   “小姑娘,你们厂子是不是印错价格了?”   “没印错,没印错!”   阮玲葭这段时间帮着带新人,自己也得到锻炼了,人更利落干练不少,听到这话她都不用陆娇开口,赶紧和周围的人解释了。   “这是我们厂的开业福利,亏本给到大家的价格,就想凑个人气呐!”   “不过这批东西数量不多的,像这个桌子,我们就做了五十套出来,还有这个大立柜,也只有五十套,像碗柜这些,那更少了,只有三十来套。”   “都先到先得,卖完就没有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东西堆在那儿不稀奇,听到限量了,一想到买不到的可能,一下就慌了。   有些人家看上面东西,本来就有点心动想晚些去看看了,现在听到这话,顿时就等不得了。   立马就有人说了:   “小姑娘,你们展台开了没?现在还早挖,趁这会儿赶集的人还没几个,我先去看看的,你们做谁的生意不是做了?做我们的,不也是一样的。”   “对对对,还早,趁这会儿有空,我们去见识下的,我家里正好有个柜子瘸了一条腿儿,不好看了,打算换掉了......”   有一个人开口,边上很快有人附和了,附和的人多了,那都催起来了,这时候又有人问了:   “对了,买这上面的东西,你这个单子上的券能不能用的了?”   这批券是陆娇发到大家手里的,他们问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看向了陆娇,陆娇忙笑回道:   “能用,能用的,大家放心啊,我先前就说了,这代金券可以抵扣店里任何产品的。”   这东西要是在几十年后,那肯定不能用来低扣特惠产品,毕竟东西已经很便宜,你再给抵扣掉一个现金券,那真的可能会赔本。   但陆娇当时做这个代金券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这个时候人多,有质朴的,也有那泼皮喜欢找茬的,你后世找茬有监控在可以报警,现在没监控的年代,人家找完事,砸了东西就跑,你报了警有什么用,谁有那本事去给你大海捞针抓人去。   所以她涂涂画画,把原来的特惠产品还有店里那些灯具配饰的价格都给加了十块钱上去,就是预防代金券这一出。   加十块钱上去,这批特惠桌椅的价格诱惑力肯定没有先前大,但总比留下隐患要好。   何况这批桌凳柜子,陆娇打的是薄利多销主意,就算加价十块,也比市面价格便宜百分之三十。   再加上代金券,实惠力度更大了,和白捡的一样。   果然,大家听到代金券能抵,彻底等不了了。   其中一个大姐催道:“那小姑娘你们还站这儿干嘛呢?你们场地布置好没了?布置好了就赶紧带我们过去了,开门做生意啦!”   “展销会人都来得早的,我赶紧买了东西好回来看摊子的,光我男人一个人他可顶不住。”   “好好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啊,婶子们姐姐们,大爷大哥们别急啊,我们其实出来是想等下人来了给发下宣传单的,姐姐们也知道的,我们场地靠里面嘛,怕没人去逛,我们完不成厂子里任务呀。”   陆娇笑应着说道,边上立即有人摆手道:“这单子想发出去还不容易啊,和送人家钱一样的,等着,等我们买完东西,一家给你分一分,拿摊子上顺道给你发了。”   “就是,我们摊子就靠前面的,我家卖布的,多的是人,我一个人都能直接给你包圆。”   陆娇等着的就是这话,她忙感激道,   “那真的是太感谢了啊,那行,那我请各位去我们那儿看看,大家都一个展销会的,我也不瞒大家的,今天展会第一天嘛,厂子里还有活动,买满一百块有抽奖的,奖品不算什么贵重,大都是些凳子啊,小椅子一类,比较实用的。”   一听还有抽奖,大家更不乐意再耽搁,赶紧催着陆娇往前面去了。   二十天的展销会,安全问题,防盗问题,都是重中之重的事,平时负责厂子安全的吴哥昨天开完会就没回去,他直接弄了铺盖卷在展厅这边歇息的。   陆娇她们过去的时候,吴哥和从村里请的那几个人已经各自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展厅的门自然是大打开的。   陆娇辛苦折腾近十天的成果也正式展现在了众人眼前。   余暨以前也有展销会,以前也有家具厂开过家具展,但没有谁家像陆娇这样布置的。   大家站在门口,首先看到的就是地面铺着的活动地贴,还有顶上喷绘大海报上的易安家具感恩回馈余暨市民,全场家具欢乐购几个大字。   再看展厅里面,一眼望去大家直接看得回不过神愣住了,里面一间间区段明显,却能一眼看见的展厅布设得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人的家都漂亮。   风格也各不相同,有大家喜爱的温馨的,高雅的,或者质朴的......   “乖乖,这家具厂的东西这么漂亮啊!”人群里有人忍不住喃喃道。   好看的包包,衣裳需要搭配陈列。   家具也不例外,它一整套的配上灯光,灯饰,餐盘,布垫,呈现给大家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看到它,就想把这东西带回家。   这个年代的人,对家的归属感更强,更希望把自己的小家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这群人能在展销会拿到展位,家里都不差钱的,他们原本是打着占便宜心态来的,现在看到展厅那些漂亮的家具,一个个的都心动了,完全没着急问那些特价的桌椅凳子在哪儿了。   各个往自己喜欢的那个展厅去了。   有些胆子小的只摸摸看看,胆子大的看到那沙发或者床舒服的,直接坐上去试试,躺躺。   然后就不想起来了。   再看边上的价格,不贵!比他们去百货大楼看到的便宜。   再一看那价格牌上还给床标了号取了名字,那名字特别好听,寓意也好。   做生意的,就图那个意头。人立马拍着手底下的床喊了:“这床可以!不贵!我要弄一张回去!”   文化馆占地面积大,整个一楼包括大厅腾出来给陆娇她们使用,大大小小一共十几间屋子。   这段时间家具厂加班加点熬夜总算赶制出十个样板间产品,再批量出货了一批,陆娇全部打乱隔断陈设,更后面的做了仓库用,十个样板间,加上特价区陈设,里面布置得不像迷宫,却足以让人逛花眼。   看到这个想要,那个想买。   人来了,就不能让他们空着手出去,这是陆娇给店里这些姑娘分批培训的时候强调过的。   都是年纪轻的姑娘,脑子也活,除了没有工作经验,别的并不比别人差,她们在家具店轮流倒班训练下来,比先前一问三不知的时候好太多了。   看人都进样板间了,她们都麻利的去了各自分到的岗位上,离那些进展厅的人不远不近的站着,这样能及时了解到那些顾客的需求,也不让人感觉到突兀。   听到人说要买床,负责那间样板间的店员立马上去了,她也没提是呀这床怎么怎么便宜划算,只是说了可以免费帮忙送货的事,还稍微介绍了下床的材质。   陆娇先前去的是展销会外围一条街,围在一起聊的人不少,进来的人也不少,这些人逛着逛着,和店员聊着聊着,再得知能送货上门,很快就有人让开票了。   人也不忘了她那张代金券,还去福利区给选了一通。   陆娇弄的福利区,那是应有尽有,每样买回去,都够寻常人布置一个小家了。   贪便宜的心理,逛过去基本都这样想要,那样也想买。   过来开展销会的,身上都揣着装钱的兜,他们不差钱,就算整的钱不够,那零散票也一堆。   很快就有人赶时间选好东西付了钱,填了送货地址,再抽了奖,拿上盖着厂子公章的小票走了。   做生意很多时候都是这样,闲的时候闲得能坐在那儿拍蚊子,忙的时候,大家都凑堆,一窝蜂的挤着买单,开票收钱都来不及。   一个人买好走了,旁边的人一看着急了,那也赶紧把选好的东西让开票,付了钱抽了奖,走了。   一个这样,二个这样,剩下的人想着自己家生意,就算想磨蹭,那也不敢磨蹭了,赶紧让开票。   陆娇先前就给分工好了的,她负责收钱,阮玲葭负责开票,为了安全考虑,她们还在收银台下面弄了台保险柜,边上还放了电击棒,安排了人专门守收银台的。   看人多了挤着,陆娇也不慌,笑着让空着的店员拿了抽奖箱出来,让大家暂时开不了票的先去抽奖,等这边票开好了,她再过来,解决了开票打挤的问题。   把展销会上的这批顾客高高兴兴的送走,已经是早上八点钟,这时候外面街上已经很多人了。   一走出去,能看到推着自行车的,背着背篓的,抱着娃的。   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那些卖用的,吃的,穿的摊位上也都是人了。   陆娇她们场地靠里面一点,再买家具的人肯定相对衣裳一类的少一些,展厅进来的人不多,但也稀稀拉拉的陆续进来人了。   阮玲葭看一眼进到各个展厅去的人,再跑出去看了看外面街上情况,回来后她不由问道陆娇:   “我们现在不忙,要不要安排两个人出去再派发点宣传单啊。”   先前来买家具那些人走的时候都带了一沓宣传单走,但陆娇这回宣传单足足印了一万份,没有分完的,也不能全部指望别人帮忙派发。   陆娇正在盘刚才卖出去的货,他们这回准备展销会售卖的货很多,全部拉到现场来不现实,浪费运输,更没这么多仓库给她堆,所以大部分货还在厂子那边,她需要抄一份单子和地址,等下喊村里那个会骑摩托车的刘哥把货单送到叶岺那边去安排配货。   听到阮玲葭的话,她抬头看一眼到展厅里逛的人,想了想,道:   “再等等吧,芳姐她们不是刚回去没多久吗,万一她们帮忙发了单子,有人过来了,我们这边却安排了人出去,会忙不过来。”   芳姐就是先前买了床,又把那一屋子特价桌子,椅子,凳子,立柜通通买了一件的人,她是在最外面那条街卖布的,她走的时候,特地问陆娇拿了很多宣传单,说是帮她们发。   阮玲葭看得出那个人很热情,不是虚假敷衍人,闻言她点了点头:“也行。”   那芳姐回去是真帮忙了,她们话说完没多久,就有拎着一袋子布匹的一对中年夫妻进来问了:   “听说这里大立柜很便宜,是这画报上这种吗?拿着这个单子还能少十块?”   “对,是这种,其实不只这种,我们立柜有好几款,还有推拉移门的,也差不多价格,我带你去看看?”   中年夫妻问的东西在福利区,是个年纪最小的姑娘在管,不过小姑娘这会儿刚好去厕所了,那边交给了阮玲葭,阮玲葭赶紧出了收银台,带着人去看立柜了。   和先前那波人一样,进了福利区的人真的很难能转得过眼,那些东西,光看宣传单就很漂亮了,但实物搭配陈设后,更漂亮了。   谁都想家里清清爽爽,漂漂亮亮的。   女的看看那几个漂亮的大立柜,又忍不住去看对面立柜前面摆着的折叠长椅和茶几。   她走过去看看长椅和茶几的价格,比她先前去商场看的便宜,伸手去磨木料和刷漆,光滑平整,用料和商场城南家具的用料一样,款式却比那边的新。   女人有些意动,她不禁看向正在纠结买哪个立柜的男人:“我们家那把长椅也挺旧了,这里马上过年了,家里到时候要招待人,要不把这长椅也买回去?”   “要是买了这长椅和矮桌,那当然是配套比较好,就正对面差不多色和款的立柜了,也不用纠结了。”   男人听到女人的话,视线下意识转到了长椅上。   阮玲葭见状赶紧给介绍了:“这长椅和那款立柜一样材质,都是胡杨木的,好料子,这几样摆客厅,客厅绝对是敞亮的。”   机械厂上班的,钱是有钱的,他们来逛这边展销会,也是因为听说这次有许多大件在这边卖,价格还很便宜,出来钱带够了的。   再一算几样加起来的价格,也就比商场一件的价格多一点,而且这些款式是他们喜欢的,用料也不差。   再马上过年了,家里置着新家具待客也有面子一些,当下男人也不犹豫了,他点了头:“行,买!”   长椅,大立柜再茶几,虽然都是些福利款,加起来也是个大单了,阮玲葭很开心,赶紧带着人去开票了。   消费超过一百,抽奖。   这时候发生了个小插曲,夫妻两运气不算很好,只抽到个最便宜的水果盘。   她其实想抽到的是小凳子,她盯着发奖处看着那个小巧可爱的凳子,想着儿子坐着它刚好合适,她不由和阮玲葭道:   “你刚才说你们给免费送货,我们这次骑板车来的,自己可以把东西拉回去,不要你们送货,让你们省点劲,不浪费,你们能不能送我把小凳子了?”   “我家娃五岁,那小凳子正适合他,还是小老虎形状的,他肯定喜欢。”   “这,”阮玲葭愣了一下。   这样提要求的有时候家具店也会遇到,但家具店那边现在利润还可以,有时候顾客买得多,送了就送了,打个条子就行。   可现在展销会的款都很便宜,利润微薄,还真不定送得起。   但是陆娇又和她说过,顾客至上,打响易安的名头,维护好易安口碑更重要,那这些服务就得做好了。   阮玲葭下意识看向陆娇,见陆娇在忙,她也不好打扰,想了想,她择中了下,笑着和大姐道:   “姐,是这样,你也知道,我们奖券,它是抽一张,直接作废一张的,领奖台那边的东西和这里面的都是匹配牢的,少一件,这奖券它就对不上数了。”   “但是姐你心疼孩子,我也理解的,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先前呢,其实给我自己家也买了些东西,刚好抽中的是凳子,我拿我的凳子和您的鱼盘换?”   “这样的话,我也不算违背我的工作,您也满意,正好我呢,家里也缺个鱼盘。”   阮玲葭一番话说得诚恳,女人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但她确实喜欢老虎凳的,只能接连说两声谢。   阮玲葭应了声客气,跑仓库去拿了张新的老虎凳出来,给了她。   夫妻两最后心满意足扛着东西走的,临走还说要给她们介绍顾客。   “很棒啊,玲葭姐,你现在已经很会处理这些事了。”等阮玲葭把人送完回来,陆娇微停一下笔,笑着和阮玲葭道。   阮玲葭对别人的夸赞都很腼腆,陆娇是她很佩服的人,她更不好意思了,她抬手撩了下耳发,有些脸热的道:   “我也是和娇娇你学的,先前我看你这样处理过一回。”   顾客的要求不能无止境满足,但你如果让她满足不了,她就会憋火,有些敏感的直接不买了,所以很多时候都得折中去处理。   陆娇先前在家具店做过生意,遇到过几次事,她怎么处理的,阮玲葭都记着了。   陆娇听后脸上的笑更大一些:“我都不记得我这么处理过。”   陆娇其实从女人提要求的时候就抬起头看了阮玲葭一眼,这事的解决办法其实都一句话的事,但她想看看阮玲葭怎么处理的,倒没想到她应对得很好,她抄着货单,抿唇笑了下。   这样她以后也能放心把家具店那边彻底脱手交给她管了。   她的大嫂啊,其实很优秀。陆娇想到她和叶岺前世的错过,琢磨着什么时候再推大哥一把了。   思想开一会儿小差,那边又有小姑娘领着顾客过来开单了。   可能是早上的样打得好,加上易安的东西又确实新颖,实惠,这又是一个大单。   之后陆娇和阮玲葭就没空过了,本来阮玲葭还能帮忙接一下福利区的顾客,后面开单都来不及了。   这个时代口口相传,熟人介绍熟人和十块钱现金抵扣券的威力真的相当强大。   陆娇她们早上请展会上老板老板娘们给发的宣传单真是一张没浪费,都拿着过来看东西了。   过来看展厅的,大部分都有需求的,过来的人很少有不买的,其中福利区的那些长椅,立柜,高柜和灯具餐盘最受欢迎。   陆娇对这一类东西都备货很足,用了整两间屋子来堆放,但人们的购买力太强了,很快就空了一间屋出来,陆娇吓得赶紧让叶岺安排车子送货过来。   他们当初福利区的东西准备了二百套,现在看根本不够,生产车间那边完全不能停。   展销会的效果超出了陆娇想象的火爆,她们第一天还更多的靠宣传单和福利区的东西吸引顾客,后面五六天以后,口口相传的效果出来了,就有那刚搬新家,准备布置新房的新婚夫妻听到消息找上门来了。   这些新婚新房人群,他们需要的都不是一两件家具,人家直接几个样板间打包这样购买。   陆娇先前布设这么多样板间,货也备了不少,但火爆程度实在太超乎陆娇想象,陆娇后面根本拿不出现货,都让交钱订货了。   原本以为订货会影响生意,结果根本没那回事,人家听说包上门安装,还给送两个灯饰小样,乐意得很,催着赶紧给开票。   到展销会最后一天,陆娇手里的宣传单早发完了,但有最后一天的效力影响,展厅突然变得和菜市场一样,空前火爆起来原来还偶尔有点空闲时候,现在完全到了人挤人的地步。   陆娇和阮玲葭再加她请的现场护卫,一共十几个人,都快维持不住秩序。   最后实在怕出岔子,陆娇干脆喊了负责安全的吴哥,让他带着人把人都拦在外面排队,每二十分钟放一波人进来选购。   这其实是很赶客的行为,不到万不得已,陆娇根本不敢这样用。   她甚至设想过这样做以后会有人不满,大骂过后走掉,为此她特地出去和大家解释了一遍,结果没想到最后一天的效力影响太大,大家生怕买不到东西一样,被拦在外面了反而更坚持了,哪怕队伍排到外面长街去,也没有人想走的。   这一天陆娇异常忙,她让叶岺安排人把厂子那边的所有存货全部从后门送了进来,但也不够大家买的,到了暮色降临,店里的货除了展示的样品,几个仓库都全空了。   然而,这时候外面都还有人在等着排队。   陆娇出去说了,没货了,只有样了,这些展样暂时不卖的,人家表示,他们听说过了,这边可以订货,他们不介意等的。   反正陆娇的厂子就在市北,还有村委担保,跑不了。   陆娇一下没话了,只能让放人进来选,选好了过来开票交钱拿订货单。   顾遇顾齐孟舫杜若他们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他们排队进来,陆娇专心收银抄写货单地址,根本没注意到,直到顾遇站到她面前来,手过来拿了下她收银台多放的笔,她惊醒的抬头,对上他温柔含笑的眼,她一下愣住。   “你怎么来了!”   陆娇惊喜一声,就听边上孟舫的声音响起:“不是他怎么来了,是我们都来了。”   陆娇赶紧往边上看,就见孟舫在排队的那条线那儿站着,他边上站着顾齐,顾齐边上站着杜若。   看陆娇看向他们,顾齐先喊了声:“大嫂。”   杜若也不服输似的跟着喊了声:“大嫂好啊!”   ??   陆娇被杜若这声大嫂喊懵了瞬,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了,她看一眼杜若边上因为这一声脸一下爆红的顾齐,又微惊的去看向顾遇。   这是什么情况!两个人在一起了?   她这些时间忙展销会,每天依然深夜下班,但顾遇还是坚持来接送她的,没听他说起顾齐情况啊。   关乎顾齐的终身大事,也算是大事了,他总不能因为她忙就一点不透露给她吧。   陆娇的反应有些明显了,杜若看着忽然噗嗤一声笑道:“哈哈,还是娇娇你这反应好玩!”   “你知道吗?我先前也这样喊了顾哥一声大哥,结果他反应还没顾齐大,他就觑了我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杜若边说边笑,视线却忍不住瞟向顾齐,顾齐却垂着眼根本不看她,她眼里划过一抹黯然,脸上的笑也勉强几分。   “哈哈,他就是这样的,平时和面瘫没区别的。”   陆娇就站在他们对面,把杜若的失落神情都看进了眼里,她也弄明白杜若是故意这么喊着玩的了,当然,里面多少带着试探成分,但这个事,陆娇不打算插手,至少目前没弄清楚顾齐那边想法,她不会插手,她笑着打哈哈道。   顾遇听到陆娇那句面瘫,他视线看了一眼陆娇,眉梢微扬,不过他没说什么,看有人来付钱给陆娇了,他让开位置,和她道:“你先忙,忙完再聊。”   陆娇现在也确实是忙,订货的单要比收银单多敲一个章,也就是说她要收钱,要登记信息,还要给小票再过一回章,比只开票的阮玲葭忙太多倍。   她这一低头忙,就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外面天都黑透了,店里才终于没了客人。   这时候顾遇他们还在样板间那边坐着等她,而店里的十几个人,包括维持秩序的吴哥一行人都累得不行,他们本来计划今天把这些东西拆了,弄回厂里的,但现在大家根本不想动,一个个的都在揉腿。   连一向能吃苦的阮玲葭这会儿都没什么精神了,一直揉着手腕。   陆娇看大家累得不行,她也累,手更疼,写多了字,数多了钱,她这会儿手都在发抖。   她紧一下发颤的手,拿过收银台放着的水杯喝一大口水,打起精神和大家说道:   “今天,不,应该是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今天这边就先不收拾了,大家回去休息,给你们放个假,好好休息两天,剩下的东西,我会安排人来处理。”   陆娇说着,又和负责安全工作的吴哥说道:“吴哥,麻烦你受累一下,开厂子里那辆车把玲葭姐她们送回去。”   厂子里那辆车还是租借的顾遇运输队的,陆娇家具厂现在还有点穷,买不起车,幸好吴哥是退伍军人,原来就会开车,不然她还得问顾遇借司机。   吴哥做事情一直比较有责任感,加上陆娇给的福利实在丰厚,他不多做点都不好意思,闻言,他点点头,说一声厂长放心,出去开车了。   “那娇娇,我先走了。”阮玲葭知道顾遇在等陆娇,也不当那个电灯泡,和店里其他姑娘一样和陆娇打声招呼走了。   展厅里只剩下陆娇了,顾遇孟舫他们才从那边样板间过来。   见陆娇正揉着手腕看着门口出神,顾遇过来接过她手腕帮她按着,一边问道:“累了?”   陆娇焉哒哒的看他一眼,想说累,但注意到孟舫他们,她又赶紧抽回了手,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道:“你们等我这么久,该无聊了吧。”   “我第一次经历这种展销会,没想到这么忙的。”   要是早知道,她肯定抽时间去把顾遇叫出来,先带他们回去了。   让人家在样板间坐着等她那么久,她是真的太过意不去了。   孟舫摆了摆手,笑着道:“啥无聊啊,弟妹,这是让我长见识了知道不。”   “我也看过不少厂家的家具展,可没像你这么搞的。你说你没单经历过展销会,不知道会这么火爆,实际今年的展销会,就你这儿是最火爆的。”   “实际我们先前过来的时候,街上已经没人了。”   孟舫说到这儿,忽然笑了下:“杜若说想来看看你这个女强人是怎么女强的,结果她一整晚一个个样板间看下来,一张张床沙发躺过来,人只顾着惊叫唤了。”   “还说要让你去给她布置家了。”   “是啊是啊,娇娇,你真的,真的,太厉害了,这个展厅你布置得好漂亮!”   边上杜若赶紧道,她们家条件是余暨有名的好,住的小洋楼,里面家具陈设都不差。   但陆娇样板间这些,总让她感觉比家里的那些家具和床更舒适。   她毫不夸张的说了句:“你知道我今天差点在床上睡着了!”   “对了,娇娇,听顾哥说,你这样板间都要拆的?那拆了这些家具灯饰放哪儿去啊?我能买回去吗?”   “我前些天从村委那边又买了一个小厂房,打算弄个家具工厂店,就在这边上,到时候这些东西直接摆过去的。”   陆娇笑着回到杜若,人家喜欢她的布设,她心里很开心,她不由道:“若若你看上哪间样板间了,到时候那些家具和灯饰我弄一套新的给你。”   “五号!我看上五号那间!我想我的房间就弄成那样的!”   杜若立即道,她是真喜欢,下午她纯粹是想顾齐多待会儿,所以听到顾遇喊顾齐过来,想帮陆娇拆样板间的时候,她找了个想来见识下女强人工作的借口跟过来,但到了这儿,她真的是太喜欢了。   要不是顾齐在,她得注意下形象,早呼呼睡了一觉了。   “娇娇,你给我弄一套一样的,我到时候自己开车过去拉。”   五号正好是卧室里的家具陈设,小清晰,也有格调。   陆娇不由看了杜若一眼,杜若今天没有戴假发,她留着一头公主切的短发,穿的是皮靴,牛仔裤,上面是玫红色短夹克,依然特别有个性的打扮。   这么个性的女孩子,她以为她会喜欢更个性前卫的卧室风格,不过想想也符合,率性的女孩子心里也有小女生的一面的。   陆娇很喜欢杜若,她笑应了她:“好,我知道了,到时候出货了和你说啊。”   “嗯嗯。”杜若猛点两下头。   “去吃夜宵吧,你是不是晚饭还没吃?”顾遇等她和杜若说完了,他扫一眼收银台边上的饭,低眸看向陆娇问道。   他今天会那么早过来,是猜到陆娇今天会忙,他想过来帮她收拾下现场,能让她早点休息。   结果没想到这火爆的场面超乎了他想象。   排队进门,算是余暨史无前例的事了,不愧是她。   顾遇心里自豪,但想到她这些天的辛苦,又觉得心疼。   陆娇其实很早就让吴哥找人去买饭了,但她一直都紧着阮玲葭她们先吃,自己就没怎么顾得上,后来饭放冷了,她干脆搁收银台没吃了。   “吃了一些。”   陆娇不想顾遇担心,她含糊一声,又抬手看一眼时间:“这会儿八点多了,市北这边没吃了,这样,我收拾下,请你们去市中心那边吃宵夜吧。”   “我听说那边最近搞了条夜市街出来,很热闹是吗?”   “是,是,是,我前天去过,那边一家烧烤和串串混着卖的店,味道特别好!”杜若对吃的玩的最感兴趣,她忙道。   “娇娇,你能吃辣吗?我们一起去啊!”   陆娇平时吃得清淡,但其实她重口味也能吃,闻言,她笑应:“行啊!那你们等我收拾下,就走。”   收拾是收拾走保险柜里的钱了,这些天顾遇接送陆娇,也顺带陪她去银行存钱,闻言他和孟舫顾齐几个说道:“你们先去开车,我们就出来。”   “行。”孟舫顾齐他们应一声,一道出去了。   他们出去后,陆娇去收银台下面把保险柜打开,今天的小保险柜,整个满了,还全都是百元大钞,再加抽屉里那一抽屉零票,陆娇带的大黑包,瞬间塞得满满当当。   没有人不喜欢钱,陆娇上辈子手里过了不少钱。   但看到自己一天赚到的这么实打实一袋子,她心里依然升起了极大的满足感。   她不禁看向顾遇笑:“男朋友,我赚钱了!”   顾遇看着她摸着钱的财迷模样,不禁弯下身去摸了下她头:“是,女朋友这回发了笔财。”   真的很了不起。   一个人跑到余暨来,撑起了一个厂子,在短短时间里就让厂子回了本,还盈利了。   顾遇自认,他在陆娇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没她这么厉害。   “娇娇,你很棒!”顾遇视线温柔凝着她,忍不住又夸道她。   陆娇看一眼黑袋子里的钱,又抿起唇笑了:“我也觉得。”   她算是又往前迈出了一步。   ——   陆娇把钱装好包,给顾遇拎着,就锁了展馆的门,和大家一起开车去了市中心。   自从上次顾齐他们市中心遇伏的事情见了报,市中心这边街全部都加强了治安管理,几乎隔一段路就能看到巡逻的人。   治安加强,出行安全了,晚上也有人敢出来逛了,随着上夜市一条街的开放,这边比以前热闹了很多,原来静谧的街道,在夜里渐渐有了烟火气。   陆娇她们下了车,能随处看见一些开着车或者骑着车过来这边街上吃东西的人。   杜若逛过这边,自然她带路。   他们停车的地方不远,走路两三分钟就到了一家大排档门口,冬天冷,外面支着的桌没什么人坐,都在关着玻璃门的店里坐着。   “就是这家毛哥串串,老板山城人,据他说这是正宗的山城串串,我没去山城,也不知道,不过味道确实不赖......”   杜若一边说,一边快步过去推开门往里面去,但刚进到里面,她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他们一行人就她和陆娇两个女孩子,顾齐为了避嫌坠在最后,陆娇担心杜若一个人走前面不自在,就舍了顾遇和杜若一块儿走的,见杜若站着不动了,她不由问了声,再顺着杜若视线看了过去,她神色微一滞。   不大的饭店里,围坐了几桌人,冬天串串锅子冒着腾腾热气,辣香的串串香飘满屋,他们正对着的角落那桌,却和这热闹的串串店气氛格格不入,桌上的锅子和里面的菜都冷了,一根根狼藉的签子胡乱散在周围。   脏乱差的环境,却对桌坐着两个陆娇怎么也没料想到的两个人。   袁承和余慧丽。   两个人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快,余慧丽在哭,而袁承正面色难看的盯着她。 第55章 55霸道护夫   “你他妈的厉害啊, 整个单位都知道你为一个男的要死要活了,还敢和老子相看结婚?你是没打听过老子是谁是吧?”   袁承面色狰狞的盯着余慧丽,压低嗓音骂道。   他不喜欢余慧丽, 在他看来,余慧丽模样只能算清秀, 还是个奸.生女, 他更反感恶心, 但袁璟发话了, 家里两个老头又默认了这事,这一个月来, 他不得不忍着厌恶和她来往。   结果这个女人就是个事.逼.女, 这一个月幺蛾子不断, 出门让他妈的好等, 他不给她好脸色,她回去还他妈红眼睛, 和张耀天那边说他欺负了她, 然后袁璟又找上他几拳头狠揍。   真他狗娘的窝火。   她的奇葩家里也是, 今天她单位聚餐, 竟然打电话让他来接她。   傻逼一样, 他有那个时间出去找个女人发泄不好吗?非得和这动不动红眼睛的红眼怪大眼对小眼。   但当时袁璟听到他接电话了, 他不得不捏着鼻子过来了一趟。   结果他妈的, 他发现了什么,这娘们原来竟然有个喜欢的人, 她去二棉厂上班都是为了巧遇那个男人,还自己找了媒人给他们凑堆, 为了那男人她还转岗,跑去郑城还他妈遇到过人贩子!   脏!   这他妈的,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被侮辱过。   想到她那群同事离开时把他当成那个男的,说的那些让他对她好的话,他恨不得直接把这臭娘们沉江。   “还装可怜哭?老子吃你这套吗?你个女表子!”   “他妈的说话!那个男人是谁!”袁承整个人炸了,他压不住火,朝余慧丽扔了根桌前吃过的串串签过去。   余慧丽吓得一声惊叫站起来,店里吃东西的人下意识停下筷,看向了他们。   “你,你不能这么对我。”   察觉到大家注意的视线,余慧丽抬手捂着脸哭着和袁承道。   余慧丽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她从来没放弃嫁给顾遇这个事,哪怕知道他已经找到女朋友了,那女的很漂亮,看起来家室似乎也不差,但她也没放弃过。   她有个姑姑,当年很喜欢她姑父,但那会儿她姑父有心爱的女人,为了顺利嫁给她姑父,她姑姑就耍了一个小手段。   她编造了一出她和姑父的恩爱事迹,一番操作加上各方似是而非的谣言,最后大家都信了她姑姑和姑父在热恋相爱,在她姑父听到那些说辞辩解说他和她姑姑没那回事,他自己有所爱,正在和人谈对象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信他,骂他是脚踏两条船的渣男。   在那个年代,男人对女人始乱终弃,是要被判流氓罪挂牌子游街的,她姑父为了不被游街,最终不得不和那个女人分开,娶了她姑姑。   她和姑姑的情况多像啊,虽然这个年代不流行游街了,但流氓罪是存在的,她怎么就不能用姑姑原来用过的手段呢,最多最多,她需要做的,比姑姑当初做的,多那么一两个步骤而已。   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得到顾遇,哪怕得不到,毁掉也不给别的女人。   所以,她回余暨后,就先在单位把她痴恋顾遇的事说了,还说了她去郑城遇到人贩子,却被他意外救下的事。   她和单位那边的同事说,他们是天赐的缘分,他们也顺利在一起了,让同事都祝福了他们。   之后,她又想办法查到了顾遇的妈妈李莲和他妹妹季青青。   实际她上学的时候,就听人提起过顾遇的家庭。   印象里,他妈妈李莲就不是多好的人。   等她以报恩,对顾遇痴心一片的身份找上李莲和季青青,和她们相处后,她发现李莲贪财,季青青蠢到没脑子,还特别容易同情别人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的计划是很有可能成功的。   为此,她极尽所能的去讨好着李莲和季青青。   她出手大方,每次上门都带各种外面不容易买到的东西,她很顺利的博得了李莲和季青青的好感。   李莲得知她被顾遇救过,还痴心顾遇想嫁给他后,特别高兴,她说她就想顾遇娶个她这样的儿媳妇,还说,等她生日那天,她会请顾遇上门吃饭,到时候给他们制造在一起的机会。   但她没想到的是,顾遇那几个月会不在余暨,季青青去找他很多次都没找到人。   好不容易在商场遇见,结果那个女人也在,还在季青青面前乱说一通,导致她上门去见李莲,竟被季青青那蠢货不顾一切的拿着扫帚赶了出来。   更出乎她意料的是,舅舅竟然在这个时候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要她嫁给首富袁家的二儿子。   在舅舅和家里人看来,那是门特别特别好的亲事,有钱,尤其袁承出了名的相貌好。   她曾经在舅舅家见过一次,确实很好看的样貌,要不是当时她心里只有顾遇,她肯定会一眼喜欢上他。   所以舅舅和她说让她和袁承交往的时候,她虽然放不下顾遇那边,她也没强烈反对。   但她没想到,袁承根本不喜欢她,他每次和她出去,他都很不耐烦,很厌恶她。   有一次他还当着她的面和一个认识他的女人调笑,更当着她面把手伸进了那个女人的衣裳里。   她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人,哪里配和顾遇比。   她又想起了顾遇,想起顾遇对那个女人呵护备至,在乎至极的样子,她心里面再次意识到,她其实还放不下顾遇。   她试着和家里人说,她和袁承不合适,哪知道家里人都骂她糊涂,还想尽办法安排他们见面。   这次同事聚餐,她完全没想到袁承会来,还来得那么巧,正好撞见同事问她和顾遇相处得怎么样的时候。   更糟糕的是,同事还把她平日臆想的和顾遇恩爱的那些话全部说给了袁承听。   这下要怎么办?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同事她误会了。”余慧丽不知道该怎么平息袁承的怒火,她只能和平时在家里人面前那样,委屈的哭。   但她没想过袁承不是她家里人,还最恶心她哭。   原来他还顾忌着面子,压着音,这会儿大家都注意到了,他也不在乎了,他蹭到起身,把身边的凳子踹倒了。   “你个女表子装什么呢?”   “你他妈最好说出来那个野男人是谁,老子给你们凑好对,以后别再出现在老子面前碍眼,不然我弄死你!”   袁承突然的动作吓了周围人一跳,大家都顾不得吃东西了,有些胆子小的,直接起身喊了身边的人去店老板娘那里结了账走了。   店里一下子空下来。   杜若先前看到袁承的时候,手心就攥紧了,一个月前她和孟舫顾齐三个遇险,人都抓到了,但因为为首的死了,剩下的几人怕也被突然灭口,加上本来就知道的不多,都不敢再开口,咬死了他们是为求财去的。   事情就断在那儿查不下去了,但这事都不用查,整个余暨,有那个能力买/凶,还和孟舫他们有仇的也就一个袁家。   杜若当时就想上袁家找麻烦的,被她家里拦了下来,说没凭没据的,她上门只会吃亏没理。   杜若知道家里人说的是事实,她没证据,确实没办法拿袁家,袁承怎么样,她忍了下来,但那口气还一直梗在心里。   这会儿看到袁承,她那晚经历的噩梦又浮现出来,她对袁承的厌恶和恨也像爆燃的火焰忽然迸发出来,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见他还欺负女人,她彻底忍不住了,她低声喊一句人渣,就上前几步,扯了边上桌上客人喝完的空啤酒瓶,要扔出去砸袁承。   “若若!”   陆娇回过神见到,她眼皮一个急跳,赶紧上前拉住了杜若要扔酒瓶的手,“若若,你别冲动!”   “娇娇,你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他!”   杜若太愤怒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她要狠狠揍袁承这个渣崽一顿,根本听不了旁人的话,她看一眼死命拽着她的陆娇,手上一个用力就要挣脱开她。   顾遇进门看到这场面,他脸色微变,立即上前抽走了杜若手里的酒瓶子,把陆娇护在了身侧,又把杜若推去了后进门的顾齐身边,吩咐了一句:“看牢她。”   “我们换个地方。”顾遇扫了一眼袁承那边,和陆娇说道。   但他们这样也算闹出了动静,袁承和本来在哭的余慧丽都注意到了他们。   余慧丽下意识激动的喊了一声:“顾遇!”   袁承看到顾遇几人,脸色更难看了,听见余慧丽这激动的一声,他猛然扫向余慧丽。   余慧丽脸上眼里都难言激动,和看情郎一样,袁承一顿,他不由转眸再次看向了顾遇,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注意到边上的陆娇,他目光落在那张清艳的脸上定定一瞬,神色忽然玩味起来。   “哟,这是认识啊?”   袁承忽的笑了一下,他视线看向余慧丽:“不介绍一下?”   余慧丽看着袁承脸上明显玩味的笑,她身子瑟缩一下,又忍不住把视线小心翼翼的投向了顾遇,注意到边上顾遇牢牢护着的陆娇,她眼里划过一抹阴翳,她顿一瞬,忽然弱声和顾遇开口道:   “顾遇,你最近和青青他们联系了嘛?”   “上个月阿姨生日你没去,她失落了好久......”   “余小姐又想和我们装熟悉呢?”   陆娇似笑非笑的出声打断了余慧丽。她不知道袁承和余慧丽怎么搞到一起去了,她也不在意,反正这两个人上辈子就搅和在一起过,但袁承刚才的话她听见了,他好像误会余慧丽在外面有什么男人。   她绝对不允许余慧丽把顾遇牵扯到她和袁承之间去。   “是我先前对余小姐太客气了?让你记不住别人的男人不要惦记?”   陆娇脸色骤冷,她拉开顾遇护着她的手,几步去到余慧丽面前,抬手一巴掌甩向了她。   “啊!”猝不及防的一巴掌,余慧丽忍不住惊叫一声,她下意识要抬手捂住脸,这时候陆娇忽然扯住她头发,又一巴掌甩向了她。   “既然警告不听,那就尝尝实际的教训!”   “我陆娇的男人,只有我不要,没有放在那里等别人来抢,来恶心我的!”   “这次是两巴掌,下次是什么,我自己都不敢保证,你不怕,可以试试!”   陆娇速度太快,加上她一直给人的印象就是喜欢笑,温柔好说话,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动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娇左右两巴掌已经甩完,狠话放过,人也退回顾遇身边揉手腕了。   “换个地方,这里再好,遇见了晦气的人,也待不下去了。”   陆娇揉完手腕,说一声,就谁也没管,扭身往外面去了。   “遇,遇子,刚,刚才那是弟妹吗?”   孟舫看着陆娇出去的那道清丽身影,有些缓不过神来,他吞了吞喉咙,看向顾遇问了声。   顾遇完全没理他,他身影一闪人已经追着陆娇出去了。   孟舫见状,诶一声,他看一眼袁承和余慧丽,到底好奇心作祟,冒着当电灯泡的风险,他咬咬牙紧跟着追了出去。   “诶,换地方嘛,不要走那么快,等我一下。”   “这,这是什么情况?”   杜若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么一个发展,她一时都顾不得和袁承的恩怨,忙怼了怼边上的顾齐问道。   顾齐没回杜若,他冷冷看向余慧丽:“我大嫂的话你最好记着,下次再敢膈应我们,我不会等到我大嫂动手。”   顾齐说完,扯过杜若往外走了。   “这,这......”   店老板听到店老板娘说的消息匆匆从后厨赶出来,看店里一晚上的客人都走光了,再看看穿着讲究,明显不好惹的袁承,和边上捂着脸难堪得嗡声大哭的余慧丽,心里只感到绝望,他搓一把脸,近乎乞求的和袁承道:   “二位啊,你们行行好行吗?你们要吵架出去吵啊,我们就是个小店,经不起多少折腾啊。我这一晚上,就靠这么点生意,还得交房租呀。”   要是旁人对上老板这一番哀苦相求,不说赔偿,至少会感到歉意,但袁承霸道惯了,他只感到烦,他扭身抬脚又踹一下凳子:   “你再说下去,我把你店都砸了,你信不信?”   “滚,我还有点事,解决完就走!”   “你这人怎么这样!”   再和气的人,面对这样的态度也会忍不住窝火,店老板抬头就想和袁承干架,跟着他一块儿出来的老板娘见状忙扯住了他,和袁承讨好一声:“行,行,这地方借给你们了。”   店老板娘说完,赶紧扯着想和袁承拼命的店老板去后厨了。   袁承看一眼匆匆忙消失在面前的两道佝偻身影,再扫一眼逼兀简陋的小店,他不屑嗤笑一声,再斜着眼去看了因为丢了脸,这会儿懊恼难堪,还捂着脸不肯松开手的余慧丽。   “干嘛?你挑衅人家的时候没想过会挨人家打啊?”   袁承脑子里闪过陆娇那张因为发怒越发艳媚的脸,他心情忽然好起来,他玩味笑一声,凑向余慧丽伸手掀开了她捂着脸的手,手指伸出一根抬起她下巴,看了看上面两道对称的巴掌印,他眼里的兴味更浓,忍不住啧啧两声说道:   “你说你这个人啊,也不漂亮,身段也不怎么样,怎么那么有自信去和那么个大美人抢男人呢?”   “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袁承的话实在羞辱人,余慧丽悲愤的扭脸避开他的手,回了声。   陆娇最近忙展销会,有时候又帮着搬东西,力气不知不觉变大了,她两巴掌用尽了全力,余慧丽只感觉这会儿脸火辣辣的疼。   除了皮外伤的疼,她心里更屈辱,她长这么大,没有被这样打过,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余慧丽心里恨得发狠,冷瞪着的一双眼更狰狞得充血一样红。   她这会儿已经没哭了,实际她就不是个喜欢哭的人,只是她姑姑告诉过她,眼泪是女人的武器,她也确实经常一哭,很多想要的东西就得到了。   唯一一次没有得到的,是顾遇。   现在眼泪对袁承没有用,她自然也不会再哭。   “不懂?”   袁承手轻抵一下下巴打量了番余慧丽,看着她毫不掩饰的阴狠狰狞脸色,他啧笑一声:   “我发现这些日子我倒是小瞧你了。”   “没看出来啊,还是个段位高的女人。”   “你同事嘴里的男人就是顾遇吧?”看余慧丽垂着眼不吭声,袁承忽然出声问道。   余慧丽身形一僵,“你说什么,我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   余慧丽脸上划过一抹慌乱,出声也急,垂着的眼里却看不清神色。   “呵。”袁承冷笑一声。   “行了,装什么呢,你故意在我面前去挑衅人家,不就是为了让我知道?”   袁承多年和女人打交道,这些年他经手过的女人他自己都算不过来,有心计的,没心计的,心计到哪种程度,他一眼就看得出来。   先前他烦余慧丽这个人,只感觉人装,没多关注。   但今晚的事一出来,看她见着顾遇那副恨不得扑上去的模样,再看对面几个人那被恶心得不行的恼怒,她是个什么德行,他脑子稍微琢磨琢磨就明白过来了。   那她同事嘴里的那个男人,就很耐人寻味了。   要么,那确实是场误会,要么,就是这女人打着什么盘算,才特地为那些编造了一些臆想的故事出来。   敢当着他面挑衅对方,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想让我帮帮你,把你和顾遇凑堆吗?”袁承虚眯着眼睛盯着余慧丽的脸,突然问了声。   余慧丽眼睫轻颤两下,她紧了紧手指指尖,出了声:“你会帮吗?”   “呵!”   袁承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他抬手弹了弹先前扔签子时弄在衣袖上的辣椒渣,眼里闪过一抹恶心,嘴上却拖着音懒懒道了句:   “帮啊,怎么不帮呢,好歹相识一场嘛。”   瞥一眼余慧丽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他又话锋一转:   “不过我袁承这个人,从不白帮人忙的。”   “你想要什么?”余慧丽抬眸看向他。   袁承定定瞧一眼她,他轻笑笑,片刻,他凑近她耳边耳语了一句:“很简单,我们袁家手里有些生意,只要你……”   余慧丽脸色倏然转白,她后退两步拒绝,“不!不可能!”   袁承难得没恼,他点点头,“行啊,不愿意就算。”   “不过,”袁承斜睇她一眼:“你不会觉得,没有人帮忙,以你这模样,靠自己臆想,再去讨好下顾遇那老早不认的妈和妹妹就会有用吧?”   袁家先前就算计过顾遇,对顾遇的个人情况最清楚。   袁承先前听她提起顾遇妹妹,仔细琢磨一番,就大约猜到余慧丽打的什么鬼主意了。   他嗤笑一声:   “你当顾遇是傻的?还是你舅舅在余暨能只手遮天了,那么大一个大美人他不爱,娶你?”   余慧丽脸色难看,她最讨厌袁承说她普通。   “我的法子不行,你帮我就有用了,你又能怎么帮我?”   “当然。”   袁承笃定,他看向余慧丽轻勾了勾唇:“我手里有药啊。”   袁承轻飘飘一声,他尾指伸出,拇指在上面指甲盖的位置划了划线:“只要吃下那么一点,就能乖乖听你话,让你对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药。”   余慧丽神色微动,她倏然看向了袁承,就听袁承带着蛊惑意味的对她道:   “想要吗?答应我的条件,给你啊,要多少有多少。”   想要吗?   当然想要了。   有了那个,只要稍微设计一番,她肯定能和顾遇成事,到时候那个打了她的女人,又能拿她怎么样?   她那么爱顾遇,失去了顾遇,她会怎么样?悲愤欲绝?   甚至活不下去?   想到那个女人痛不欲生看着她搂着顾遇的模样,余慧丽心里陡然划过一抹快意。   她定定立在原地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咬一下唇应了声:“我答应你。”   ——   十二月末的天气霜寒,外面的阵阵冷风像裹了冰渣子,陆娇身上的薄呢大衣已经扛不住这股寒,突然开门跑出来,风毫无预防吹过来,刮得她身上冷,脸也疼,头发乱飞。   陆娇皱巴了下脸,正想抬手挡一下风,顾遇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前面给她挡住了那道刮来冷风口子,又把她刚才煽余慧丽的手捞了过去。   “红了。”   顾遇低眸看一眼她发红的掌心,说了声,注意到她手指因为手腕的痛轻轻颤着,他眉头一皱,忙捏过她细手腕一点点搓按起来。   他这段时间按摩手法又精进很多,为了不弄伤她皮肤,他还和按摩店的人专门学了怎么除手上的茧子,这会儿他按的穴位合适,力度不轻不重,陆娇感觉腕上的痛一下缓解很多。   陆娇看向他,忍不住问道:“我动手打人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嘛?”   她对余慧丽动手,有一点冲动成分加成,但更多的是,余慧丽真恶心她了,她想教训教训她。   她并不是什么泥菩萨好脾气,做不到对几次三番挑衅她的人容忍,只两巴掌都是她这些天开票签章手腕实在劳损得没力气,不然她能打得更狠。   但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她的泼,她多少有些在意他的看法。   这辈子的他的看法。   当然,他要是觉得她泼,怕了,那也无所谓,她不在意。   她就是这么个人,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她也没办法。   顾遇看她一眼,点点头:“有。”   “什么?”陆娇下意识问。   下一刻,她说不出话了,因为顾遇大胆的,就在街边,捧过她的脸,含住了她唇。   拉手都得有所顾忌的年代,当街亲吻,实在过于大胆。   陆娇身子一霎僵住,她愣愣的看着凑在眼前,几乎鼻尖相抵的那张轮廓深邃冷峻的脸,感觉着唇瓣的滚烫吮咬,她突然不知道这时候该给出什么反应。   “很高兴,很喜欢女朋友的在乎,打得好!”   到底是在街边,来往有行人,孟舫他们还追了出来,顾遇不想旁人看见她被他吻得身子发软,眼眸汪水的模样,他只轻轻含咬了她的唇一下,便撤开在她耳边笑落下一句。   “不过下回的话,这样的活还是让你男人自己来,免得伤了手。”   顾遇松开她,拉过她手继续仔细给她揉着,按着,垂眸看一眼她懵懵然似乎还没回神的可爱模样,他心里微痒,过心的话也自然而然说了出来:   “伤了手,我心疼。”   孟舫跑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一瞬间,他感觉今晚的宵夜不用吃了。   饱了。 第56章 找上门   和余慧丽谈好条件, 袁承心情很好,把余慧丽送回家后,他顺道经过袁氏木业家, 还摸去人家家里和那个他前段时间刚甩开的女孩子偷香窃玉了一番,从温柔乡出来已经半夜, 他开着车回了市南的袁家。   袁家家大业大, 家里从袁承太爷爷那一代就奉行不分家, 拧成一股绳才能强大, 所以至今袁家没有分家,八十年代初, 袁家明面发家后, 就找关系在市南批了一大块宅基地, 建了一栋大宅子, 再院子后花园请风水先生看过弄起来,成了市南数一数二的大户。   这会儿已经凌晨一二点, 袁家院子整个安静下来, 连看门的护卫都歇了, 袁承一回来, 却弄出不小动静, 袁家请的佣人都被他吵醒了, 出来看是二少爷, 听他心情很好的还要吃宵夜,又忙去喊了厨房去准备。   袁承不管回家还是在外面, 都高调惯了,一点没觉得自己行为有什么不对。   他进了客厅, 哼着歌还去酒柜拿了一瓶袁百万珍藏的酒,打开盖子就喝了一口, 听到楼梯口传来动静,他一边灌酒,一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见是穿着一身睡袍,鼻梁上挂着银丝眼镜的袁璟,他心情很好的和他打了招呼:   “大哥,还没睡啊?”   袁璟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很糟糕,袁承买.凶害人以后,虽然灭了为首两个人口,也让剩下的人不敢再张嘴,但这事并没有结束。   不提张耀天那边因为升职受影响变得没以前那么听话,袁氏这边也遭到了顾遇疯狂的狙击报复。   顾遇的产业没有袁氏赚钱,但他有个熟悉法律更懂规章流程手续的孟舫在,再自己自学财会,所有产业包括账务都合理合规合法。   但袁家不是,袁家家大业大,各处盘子,但这些盘子都是经不起查的大盘漏盘,这一个多月,袁氏整个陷入被调查举报的恶循环。   要是原来,袁家随便找几个人,两通电话出去,这事可能就解决了,但谁让袁承动的是不该动的人,现在大家都知道袁家得罪了余暨的两座山,根本不敢明面帮。   袁璟为了解决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散了一笔巨额钱财出去,才堪堪找到一个能调停这事的人,把这事表面的平息下来。   但平息了这事,顾遇还有别的手段等着他,他余暨宾馆项目和商业城那边都竣工了,手里大笔大笔资金,人也闲了,市南项目启动后,他先后夺了好几个袁家看好的和上面合作的大项目。   袁璟不得不因此调整袁氏后面的整体规划,提前启动别的新行业,这段时间他都忙到凌晨两三点。   看到优哉游哉的袁承,袁璟根本维持不了好脸色,他拿杯子去倒了杯热水,才冷声问道他:   “你不是去接余家那个?去哪里鬼混到现在才回来。”   “我需要再提醒你,张耀天那边不能再出任何问题了?”袁璟说着,目光再次警告的瞥向了袁承。   袁承当然知道他先前捅的篓子有多大,他还被听到消息临时从缅回来的袁老二给抽了一顿皮带,所以先前他才会乖觉听袁璟话。   但现在他自觉情况不同了,对上袁璟冷厉的视线他无所谓的耸了下肩:   “能出什么问题?大哥,你别因为一次受挫,搞得和惊弓之鸟一样。”   袁璟看他一眼,没理他,兀自喝了口水。   袁承觑着他脸色,琢磨着余慧丽的事要不要知会他一声。   自从大伯把楠楠生的孩子摊到明面上,他让人去整杜若孟舫几个的事出岔子,这个家包括袁氏的话语权都顺利成章旁落到了他这位大哥头上,要他现在不报备说明,等余慧丽事情出来,他说不定还逃不了一顿皮带。   袁承手伸去后背摸了下他刚好没多久,现在还能感觉到隐痛的伤,思绪几经辗转,他手捏着酒瓶,终是故作轻松的和袁璟说了:   “大哥,余慧丽那儿,我有个事得告诉你一声,我和她成不了。”   “你什么意思?”   袁璟脸色霎时沉下来,他这段时间事情多,实在没功夫管袁承,但张耀天实在看重他那个见不得光的女儿,三天两头为两人的事找他,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力来管这事,毕竟这段时间袁氏那些场所几次被查没事,还是靠着张耀天那边。   结果这畜生,他几次三番提醒,现在还敢来和他说这话。   “你是喝醉了需要我给醒醒酒?”袁璟放下水杯,扫向袁承,薄镜片后的眼眸冰凉。   “大哥,你听我说完,这事不是我这边不情愿啊,是余慧丽,张耀天女儿,她自己不乐意!”   见袁璟又开始挽袖子了,袁承赶紧往边上撤了撤,急道。   “大哥你知道余慧丽那个娘们,她痴恋谁吗?顾遇!她竟然喜欢顾遇,疯了一样喜欢!”   顾遇这个名字,如今是袁家听到就咬牙切齿的存在,袁璟挽睡袍袖子的手微顿,他看向袁承,等着他继续说。   袁承暗松一口气,他咕噜噜又灌下一大口酒,才继续道:   “我今天晚上不是听你的安排去接她,结果她那群同事看见我,直接把我认成了顾遇那衰崽。”   “我才知道,那娘们明知道顾遇有个漂亮对象,还在到处和人说顾遇是她男人,还走了顾遇那不认的妈和妹妹路子,想霸王硬上弓呢。”   “也是他妈的巧了,在那破小店里,竟然还撞见了顾遇和他对象那群人.....”   他对象。   袁璟闻言,抬了抬眼:“你们撞见了,然后呢?”   “要不我说余慧丽那娘们儿疯?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她当着顾遇那大美人对象的面去和顾遇套近乎,挑衅人,结果.....”   袁承把余慧丽挨打,后来又答应他条件要他帮忙的事都说了说,说完,袁承脑子里划过陆娇当时煽余慧丽的场景,又忍不住嫉恨的感慨了一句:   “顾遇那崽种也不知道撞哪门子大运了,竟然得到那么一个有个性的大美人。”   袁璟从听到陆娇把余慧丽打了一顿的事就敛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他眼里闪过一抹冷光。   “大哥,这事算余慧丽自己撞上来,我顺嘴答应了,就算出了岔子,也是她的问题,张耀天就是想追究也追究不到我们,你不能再拦我了吧?”袁承没注意到袁璟的神色,他问道袁璟。   “你不想娶余慧丽我不管你,但这事你最好不要出岔子。”袁璟警告的提醒袁承一声,上了楼。   他身后,袁承看着他背影若有所思,兄弟二十多年,他一直跟在袁璟后面跑,这段时间更是看尽他脸色做事,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今晚的袁璟,总让他感觉不太对劲。   袁璟上了楼,他没再进书房工作,回了自己卧室,但他也没休息,径自进了自己房间洗照片的暗房。   这间暗房迄今为止从来没有除他以外的人进来过,如果袁承在这里,会在墙上挂着的一长条一长条底片上,看到他还有整个袁家所有人的一些不可见人的阴私晦秘。   从明亮的地方突然进入暗室,会有短暂的眼睛不适应,袁璟立在底片墙前站立了一会儿,伸手拿了桌上的手套戴上,去了边上的冲洗点。   白白的相片纸在显影液的不停冲洗下渐渐呈现出影象的轮廓,又过许久,相机拍出的画面,整个呈现在了白净的相纸上。   袁璟伸手拿起,身穿扎着丸子头,身穿大红卫衣,和家具店顾客正巧笑嫣然的少女便展现在眼前。   这是这间暗房出现的唯一一张,袁家以外的人的照片,还是个女人。   暗房的光晦暗,照片上女孩的笑却明媚到晃眼,袁璟视线落上去,许久没有移开。   ——   展销会圆满结束,取得的成绩远超他们所有人预期,原来厂里打算和展销会忙了二十多天的那些姑娘一样,给大师傅们也放个大假的,结果因为订单实在太多,只一人安排轮休了一天,就全部又开始加班加点的开工了。   厂里大师傅们继续协调班次累着,叶岺也不闲,除了需要督促生产,他还需要负责这次展销会后续发货的售后问题。   而陆娇,事实证明,她先前说要好好腾出几天时间陪顾遇的话真的是在画饼,展销会结束,她更忙了,到脚不停歇的地步。   她从村委那边把原来林岚和她说的那个五千平大厂买了下来。   那个厂地离市北商业街不算远,现在易安也算通过展销会打出点名气,她就打算弄个家具工厂店,这样也相当于扩张了。   当然了,鉴于市北这边最迟明年年底就会动迁的事,陆娇并不打算投入过大,尽量选择环保极简的方式去弄这个工厂店。   这方面叶岺不算精通,只能由她和邵大姐男人那边沟通。   另外还有市一中那边,陆娇的成品图送过去,被选中了,由于她们在展销会上一炮打响,报上去的单价也低,学校那边直接敲定了和易安的合作事宜。   展销会结束第三天,学校那边就把她叫去签订了购买课桌椅和办公桌,书架柜子的合同。   这批桌椅学校计划在这学期期末前就投入使用,要得急,划定了交货期。   合同一签,陆娇根本不敢耽搁,和叶岺商量过后,他们直接从厂子分了一条线出来生产。   但生产线分出来了,得有图纸才能投入生产啊,陆娇先前交给学校的成品图,很多是没有成品的,甚至连三视图都不完全,也就意味着她得赶图纸。   除了这个,陆娇还要看书刷题,马上要期末,她要是考试分数不够,海市那边估计会叫她回学校上学,或者给她安排退学,延学一类处理。   所以陆娇后面一段时间,要不是跑新厂房那边去督工,要不就是在办公室里赶图纸,刷试题。   袁璟找上门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见。   她没空应付他。   “四爷爷,你帮我和他说我出门了吧。”   陆娇在电话里和门卫叶大爷说一句,就要挂电话,这时,电话里却响起了叶大爷突然吼人,还有袁璟听似温润带笑的声音:   “陆厂长这会儿要出门?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   上辈子打过无数次交道了,陆娇知道袁璟这个人的缠人能力和手段,但对他做出抢电话的无赖行为,她还是没想到。   已经通上电话,就不可能不见,陆娇冷着声喊他把电话还给叶大爷,让叶大爷放了他进来。   陆娇本来在刷题,她是好不容易忙完学校那批办公桌的图纸,挤出一点邻近中午饭点儿的时间,趁这会儿刷题背下题型,这些试卷她下个星期就要寄去海市给老师批改的。   但现在她看着眼前试卷上密密麻麻的题,她完全写不下去了,她扔开笔,打了个电话给她安排在前台上班的一个展销会小姑娘,让她把人放上来,起身去了待客室。   家具厂这边当初没有很多钱投入,他们待客室也当会议室用,所以布设也是用的会议室的布置,长桌,简单的木椅。   陆娇进到会议室,也没去泡茶,拉开一张凳子坐下双手抱胸等着。   袁璟来得很快,五分钟不到,他就出现在了门口。   他穿着十分考究,里面是白色暗斜纹衬衫配斜纹西装,外面一件黑色大衣,头发梳成如今正流行的天王头,鼻梁上依然一副银边眼镜,看起来斯文矜贵。   陆娇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瞄了眼门口就收回视线冷冷道:   “小袁总好歹是袁氏如今的话事人,在别人的厂子,别人的地盘,做出抢电话的行为会不会不太合适?”   “抱歉。”   袁璟像没看见陆娇沉冷的脸色,他拉开距离陆娇最近的一张凳子,扶了扶鼻梁上的银边眼睛,温和看向陆娇歉然一声。   “我去你家具店找过你,但你店员可能误会了什么,对我一直很防备,我只能来家具厂这边找你。”   “还没恭喜你,易安在展销会上一炮打响,还拿到市一中学校的订单,成功在余暨市北做出了名声。”   陆娇不意外袁璟会知道家具厂动向,自从阮玲葭她们告诉她,袁璟去找过她后,她就问了下顾遇关于袁氏那边的动向。   袁家最近在市南的项目上接连没抢过顾遇,袁璟干脆改变了袁氏的经营动向,弃原来的商场路线,改投旅游酒店项目,还打算正式进入家具行业。   袁璟这段时间,见了不少家具行业的人,入股了市中心的红木家具厂,还在环南路那边买下了好几块地皮建厂,显然准备大干一场。   这对易安来说并不是个好消息,毕竟袁家的霸道行事,他们绝对不会允许易安做大。   但担心害怕没有用,陆娇只能先按着自己节奏来。   “小袁总消息通透,不知道小袁总这次来易安有何贵干?”   陆娇假笑一下,“我记得我和小袁总说过,易安是小厂,只打算做自己的,不准备和任何人合作。”   “况且,我以为,以我对象和袁氏目前的胶着,袁氏也该知道我们不可能有任何合作。”   陆娇直接摆明了拒绝谈事的态度。   袁璟似乎早预料到陆娇会有这个态度,他没有半点意外,他定定看一眼陆娇,轻轻笑了下:   “我不觉得一个顾遇会影响到你的判断。”   “在我看来,你是个有远见,更有野心的人,你该知道,和袁氏合作意味着什么?”   “袁氏的小香江,目前四楼一整层都还空着,只要你愿意,易安可以随时入驻。”   “小香江如今每天的人流,虽然比不上一年一度的市北展销会,但绝对不是一个小体量,会比你在这偏远的市北开的家具工厂店好太多。”   “另外,袁氏现在已经收了余暨几家招待所在进行重新修建整装,需要配置大批量的家具,有这个单子,足够易安明年一年的盈利,只要你愿意,这个单子,随时可以是易安的,你当真不愿考虑考虑?”   “不考虑。”陆娇笑笑,毫不犹豫的回。   “易安迎合市场,易安做自己的品牌,做自己的家具工厂,家具工厂店,不会加入任何人,任何集团。”   陆娇说着,起了身:“我还很忙,不招待了,还请你下次不要做出抢人电话的事,很失礼。”   “如果袁氏不要求易安加入呢?只是和易安谈一笔生意,让易安进入小香江,你也不愿意?”袁璟也跟着起了身,他看向陆娇,问道。   陆娇微顿,她有些好笑的看向袁璟:“那袁氏图什么?”   “我听说,袁氏已经入股市中心的红木家具,就算小香江要进家具品牌,似乎也轮不到我易安?”   “就算袁氏想多品牌经营模式,袁氏也有许多选择,为什么非要找到我们易安这个刚起步,只在展销会上出现过的品牌?”   陆娇说完,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行了,小袁总回去吧,易安有易安自己的路和规划,不打算做出任何改变。”   “你坚持自己,我觉得很好,但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下。”   再次被拒绝,袁璟反而盯着陆娇笑了,他声音依然清润的朗声道。   “你今天忙,我不打扰,下次我再过来。”   “我不觉得你还有过来的必要!”陆娇冷下脸,她真的很厌恶,很烦袁璟自以为是的德行。   “我说过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听不懂?”   “你生气了?”   袁璟看着陆娇发火,脸上的笑意更浓,“有人告诉过你吗?你生气的样子,很迷人。”   “你不是问我,袁氏为什么非选择易安不可?”   “因为你。”   “因为你值得,”看着陆娇脸上明晃晃的厌恶,袁璟脸上的笑微凝,他顿了顿:“你值得袁氏合作,你能创造更多的价值,古有千里马遇伯乐,袁氏想做你的伯乐。”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因为顾老板的关系对我抱有很大敌意,但我确实是诚心,你再考虑下。”   袁璟说完,有些意味深长的又说了句:“没有永远的敌人,不是吗?”   “我会等你愿意的那天。”   “呵,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自以为是得让人讨厌啊!”   陆娇气笑了,她忍不住了,袁璟一番话出来,她就想到他上辈子的那些纠缠,那些自说自话,恶心坏了。   她攥紧手,嘲讽的看向袁璟,毫不留情的骂道。   “我能创造多少价值关你什么事?你袁氏想做谁伯乐就可以做?”   “真是恶心!”   “既然你听不懂,我直接明说,我不看好袁氏,我走的是堂堂正正,脚踏实地的路,和袁氏理念不合。”   “我觉得袁氏现在就是没有打好地基还处于风雨之中的高楼,看着繁花似锦,说不定哪天轰然一下就倒塌了!”   “我这里不欢迎你,不欢迎袁氏任何一个人,有这个来见我的功夫,还不如回去看看你自己的实际情况,究竟还能支撑多久。”   陆娇骂得毫不留情,言语里的厌恶憎恨更明显,还直指了袁氏,袁璟脸色终于变了,他紧紧盯向陆娇。   “是这样吗?你以为就凭一个顾遇能赢我一个袁氏?”   “我听说你和他不过是相亲认识,半年都还没有,你对他又有多少了解?”   袁璟冷笑一声,“那你等着看好了,看我和他谁能更长久。”   “呵。”陆娇同样冷笑一声,神色依然嘲弄。   袁璟脸色肉眼可见难看下来,他视线又凝陆娇一瞬,终是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袁璟的到来,让陆娇心情很糟糕,就像吞了一颗苍蝇屎,恶心得不行,甚至忍不住爆粗口。   但一想到为这样的人膈应生闷气,完全不值得,没准儿还如了他意,她立在原地站一会儿,轻吸口气,回办公室了。   看一眼时间,离饭点还早,叶岺还在车间那边忙,陆娇沉了沉心,坐下继续刷试卷上的题。   多少有些受到影响,她并不能沉下心,她拉开抽屉,拿了两颗白巧吃了,再猛灌了两大口水,才慢慢把试卷上的题重新看进去。   陆娇已经脱离高中课本很多年,万幸的是她记忆力还可以,速记也不错。这段时间她晚上回家洗漱好就看书,背各科题型,再抽空题海战术,已经比原来她刚开始摸到课本的时候要好很多,至少现在她独立完成试卷能有个七十分了。   当然了,就这个分数,她明年高考肯定会落榜。   所以她还得继续练。   一张试卷,沉下心来写写算算,做得还算顺畅,不知道过去多久,只剩最后一题了,陆娇以为是叶岺,她头也没抬:   “大哥,门没锁,进来吧。”   陆娇说完,手继续下笔写题了,最后一题有些难,她不得不在边上的草纸上推演一遍,听到开门声,她也没在意,只嘴上说道:“大哥,你等我会儿,我这道题做好,我们就去食堂。”   话音落下,就有一束粉玫瑰搁在了她手边,陆娇一怔,反应过来,她猛地抬头,便看见顾遇俊昳带笑的脸:   “陆大厂长今天当起好好学习的学生了?” 第57章 我想求个名分   “你怎么来了?”   陆娇看看手边的花, 又看看顾遇,脸上绽出笑,问道他。   “运输队不是有你从海市运过来的一批海绵和沙发布面料?我正好在那边, 就跟车跑一趟了。”   顾遇笑回道,低眸定定看陆娇一瞬, 突然, 他手臂一伸, 把她从椅子上捞起来抱进了怀里, 手指点了点她鼻尖,又笑:   “跟车过来送货是顺便, 主要想来陪女朋友吃顿午饭, 把女朋友画的饼给兑现半个。”   陆娇手圈上他脖子, 听完莫名感到心虚, 展销会结束也有个十几天了,她这段时间除了早晚顾遇送她接她的时候和他在车上短暂相处一段, 别的时间两个人都没在一块儿过。   她好像有点本末倒置, 又回到上一世她只顾自己忙的那样子了。   陆娇扭头看了眼桌上的试卷, 其实现在厂子这边她手里工作已经忙得差不多, 家具工厂店那边也快弄好, 她刷题的时间会更多, 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的, 休息一天半天的,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想到这儿, 陆娇又看向顾遇,凑过去亲了亲他嘴角:“这段时间忽视到顾老板了, 女朋友错了,你下午空吗?”   “我下午休息半天, 先前你不是说西山那边有户人家挖出一处温泉?我们去泡?再晚上去山上看月亮?”   她主动亲过来,顾遇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和她亲密的机会,他捧过她脸含着她唇加深了这个吻。   已经接吻过很多回,其中曼妙滋味一点点被探索,技巧也愈发娴熟,轻咬慢含,抵齿关,大舌搅动也越发灵活。   陆娇的办公室顾遇这是第一次来,三十平不到的屋子,布置得不算奢华,却十分有格调,办公室里,陆娇养着花草绿植,办公桌上摆着一些精巧的摆件,身后的文件柜整理得整齐,窗帘是陆娇喜欢的青绿色再叠一层白纱。   目光所及都印在脑海里几个字,这是她的地盘。   在她的地盘,她的办公室,亲吻又是另一种感觉和滋味,更带着一股隐秘的刺激。   唇舌间的香软柔腻更让他处在失控边缘,这个吻便越来越深,越来越热切滚烫。   冬天两人身上的衣裳都算厚,但不妨碍亲密的彼此感知到对方的热切和温度。   陆娇感觉到浑身发热,发软,让她想脱两件衣裳。   这时候,她哪里还记得什么袁璟,什么试卷工作,她脑子晕乎漫开一层层薄雾,眼眸含满水意,眼尾晕上一抹湿红,只细细的两只手臂用力的攀着他,本能的回应着。   今天天气算好,外面出了太阳,冬日的太阳感觉不到晒,只有暖,细微的风吹拂着青绿色裹着白纱的窗帘一角,能看清屋内紧密搂抱在一切,亲吻得投入忘我的两人,屋内温度逐渐加热升温。   “想去泡温泉,看月亮了?”许久,这个长吻结束,顾遇额轻抵着她精巧的鼻尖,又啄一下她吮出红痧的唇角,哑声。   陆娇还有些气息不匀,她轻轻喘着,过了一会儿,才回了声:“不是你先前说的吗?”   陆娇说的先前,是展销会结束,顾遇和她回家途中说起的这个事情。   他自从陆娇那次画饼要陪他去山上过夜,心里一直惦记着,还特地找人问附近哪处山看月亮日出感觉最好,听人说西山边有户人家造房子,挖出一处温泉,现在已经由政府帮着开凿出来成了一处度假盛地。   泡温泉,看月亮,过夜......光是想想都心动,展销会一结束,顾遇就提了这事。   陆娇说有些收尾工作,忙完了再去,结果就一忙到底了。   顾遇不禁轻笑一声:“难为女朋友还记得。”   “当然记得了,你说过的话我什么时候忘记过啦?”   陆娇理所当然的回道他,又学他手伸过去摸了摸他鼻子:“干嘛,我为工作耽搁了几天,男朋友就觉得我已经忘记了?对我这么没信心?”   “那没有!”   顾遇在陆娇面前,求生欲极强,他立即一声。   “想去咱们下午就去,趁现在天气好,去玩一玩,再过几天山里该下雪了。”   “嗯。”陆娇微热的脸埋进他脖颈轻轻应了声,这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娇娇,该去吃午饭了。”   是叶岺。   陆娇一惊,她条件反射的看向门口,见门关着,她微松口气: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又要被大哥撞见了。”   虽然被撞见不是一两回了,脸皮也练厚了,但这种事能避免当然更好了。陆娇轻推了推顾遇肩:“快把我放下来,去开门。”   顾遇看她一眼,她特别敏感,每回他吻她,她反应都很大,这会儿眼眸湿润着,细白的脸晕着酡红,唇瓣也红艳艳,一眼就能看出先前经历过什么。   这时候她其实不适合见人,但敲门的是叶岺。   “好。”顾遇抬手给她理了理被他弄乱的发,把她放下,去开了门。   “叶哥。”顾遇笑着和叶岺打了招呼。   顾遇过来,叶岺是知道的,没有他点头同意,他也上不来,但来到办公室,看门关着,还让他等了一会儿才开门,两个人在里面做了什么,不用脑袋想都能猜到,叶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他觑顾遇一眼,淡淡点点头,进屋喊了陆娇:   “好了吗?中午食堂烧了你爱吃的排骨,我们快些,等下给张师傅他们打完了。”   “好了,好了。”陆娇把桌边的卷子一卷,花竖着摆放去文件边上,应了声,想到什么,她又和叶岺道:   “大哥,你上次买饭盒多买了一个是不是?顾遇中午和我们一块儿吃......”   陆娇想说去拿下他多的那个饭盒,扫眼见叶岺手里拿着三个饭盒,她脸上的笑不由放大了些:“大哥,你知道顾遇来了啊。”   “既然饭盒都拿了,那我们直接去食堂吧。”   陆娇脚步轻快的走到门口,笑说一句,又去和顾遇道:“厂子里你没来几次,我们食堂你也还没吃过,今天去尝尝,赖大娘烧的菜都一绝,味道很好。”   家具厂这边离吃饭的地方不算进,为了中午师傅们吃完饭能休息会儿,陆娇在厂子开的时候就从村里请了两个会烧饭的大娘,弄了个自助小食堂。   每天的菜品不算很多,但荤素均衡,还有水果,味道还都不错,这点厂子上下都很满意。   顾遇难得过来一回,还是饭点儿,陆娇就想带他去尝尝,顺便看看她工作吃饭的环境。   顾遇先前就想好好看看她工作的地方了,但她先前一直几处忙,他想过来都没找到机会,今天好不容易凑上,他心里当然一百个愿意。   他笑看向她:“好啊,你喜欢吃的味道肯定不差,看来我以后要经常来。”   “快走吧,冬天饭容易冷。”   叶岺又催了一声,先一步出了门。忙了一上午,该很饿了,但看着面前的两人,他觉得今天的饭真是可吃不可吃。   小食堂就在办公室后面坠着的两间小屋里。   这段时间陆娇新买了两台机器回来,厂子里也招进了些人,再加上她把展销会那群休假结束的姑娘安排到了厂子里来参观,熟悉家具制作流程,今天食堂人都挺多。   看到陆娇叶岺他们,都很热情的打了招呼。   有两个大师傅还问起了顾遇,陆娇也不遮掩,坦然笑着回:“我对象,顾遇。”   陆娇见人就笑,对厂里的大师傅更尊敬,加上她年纪小,和大师傅们的女儿辈,孙女辈一样年纪,除了工作上,平时几个大师傅都把她当自家小辈待,听顾遇是她对象,他们不勉对顾遇打量了一番。   顾遇开车,还要帮忙卸货,他没有穿很正式,里面白衬衫配黑色针织衫,衬衫领子翻出来,外面是黑色夹克皮衣,下面黑色休闲裤,踩一双登山皮靴,整个人肩展腿长,英俊酷气。   面对大师傅们的打量,他心里微有紧张,面上神色却自如,他笑着和大师傅们打了招呼,又从口袋里拿出烟来一人递了一根。   “娇娇经常和我说起几个大师傅,说大家对她很照顾,我特别感谢。”   大师傅们接过烟,看着他笑点了点头,又说:“你算有福气,我们厂长可是难得一见的姑娘,要珍惜宝贝。”   “这是肯定的。”顾遇看一眼陆娇,毫不犹豫回。   招呼打过,几人就去打菜了。   今天菜色丰盛,厨房大娘烧了小排,还弄了红烧肉,炸了小黄鱼,再清炒莴笋,土豆丝,鱼香茄子.....   陆娇每样打了一点,又去拿了一碟子水果,和顾遇叶岺他们找了角落一个位置坐。   四四方方的桌子,顾遇选择坐到了陆娇对面,他已经很久没和陆娇一起吃过午饭,难得又特别的一顿午饭,他心里特别高兴,知道陆娇喜欢吃排骨,他吃之前先把自己碗里的比较好的几块排骨分给了她。   陆娇看着夹进碗里的小排,抿唇笑了下,“我够的,你吃你自己的。”   顾遇就是想给她夹菜,看她笑,他眼里也带上了笑:“嗯,吃了。”   叶岺看看他们,再看看饭盒,总觉得他应该单独坐个位置。   但偏偏他又不能,只能埋头吃。饭吃到一半,叶岺想起什么,他出声问了陆娇:   “我听四爷爷说,先前有人来找过你,说谈什么合作?”   “主动上门来谈合作?你们又要忙了?”顾遇闻言不由看向陆娇。   陆娇夹菜的手微顿,她看了一眼顾遇,抿抿唇,含糊了一句:“不是什么合作,我已经拒绝了。”   “哦,这样。”   叶岺也就是听叶四爷提起那男的抢电话的事,好像还和陆娇很熟络的样子,他才想起问一嘴,看陆娇态度冷淡,他顿一瞬,看一眼顾遇,他点点头没问了。   叶岺对顾遇不算待见,但人家男有情女有意,吃一口饭好几个眼神缠绵对视,他也不好没眼色的继续做电灯泡,饭盒里饭没剩几口,他几下吃完,说一声他吃好了,拿着饭盒去洗碗了。   陆娇看叶岺走了,犹豫了下,和顾遇说了:“来找我的是袁璟。”   顾遇先前看陆娇神色不对,就猜到有事,想问的,听到袁璟这个名字,他嘴里的饭突然感到膈得慌,他眼冷了冷。   “他来找你什么事?”   陆娇筷子划拉着碗里的话,过了会儿,才回:“邀请易安入驻小香江卖货......”   “他骚扰你了?或者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看陆娇不是很想提袁璟,顾遇断然一声,他放下筷,攥着拳头站起身,陆娇赶紧拉住他:“干嘛去?”   “他没有,他不敢,虽然他说话自大惯了,但这是我地盘,他敢说什么啊。”陆娇忙和顾遇道。   她先前犹豫要不要告诉顾遇,就是担心顾遇会跑去找袁璟。   上辈子男人经历那么多,脾气沉敛下来了,但面对袁璟几次三番挑衅,有一回都忍不住想开车朝人碾过去,这辈子顾遇还年轻,只会更压不住脾气。   但要是不说,万一袁璟那个疯子当着他们面把这事提了,顾遇只会更恼火。   “真的,没什么事,他应该是在为进家具行业做准备,想把有潜力的厂子都收在手里。”   “你可别冲动,你们两怎么斗,都正常商战,你要去找他,他报警怎么办,派出所那边......”   “我不会冲动。”   顾遇压着火回,他就算找人算账也不会留下头尾,不过这事不必要告诉陆娇。   见收拾桌的厨房大娘正往他们这边好奇看,陆娇又一副着急担心的模样,他沉沉息,坐了回去。   “他要是再来找你,你别见了,让保卫把他拦住。”   顾遇缓了缓语气,想了想,把自己新得到的一些消息告诉了她:   “他二叔袁老二袁发财回来了,他走的都是些黑路子,袁家出事是迟早的,小香江那边不是个长久的好地方。”   “易安要是想扩展销路,商业城那边正在招商,目前家具区还有空置区域,你要是有想法,我给你个号码,你联系人问问。”   “对哦,商业城已经竣工了!”   陆娇一抚脑子,这段时间她太忙了,把这么大事给漏了。   余暨商业城是未来余暨最热闹的几个地方之一,先前她听顾遇提起他在商业城有部分项目,她还羡慕了一阵,那天她看报纸还考虑着要不要去弄个门面,后来接了个老师电话,她就把事情给放一边忘掉了。   “那边还有地方吗?租金多少一方啊?”陆娇忙问道。   “看地段,位置好的地段不便宜,靠里面些的,给了补贴政策,前半年免费,家具区都靠后些,应该够得上政策。”   “那可以呀!”   陆娇眼一亮,家具和服装吃食不同,就算靠后些,人家要买的还是会找去,就算前期人不多,免费半年,也足够他们引流了。   见陆娇感兴趣,袁璟似乎对她没产生多少影响,顾遇笑一下,“那我等会儿把那人号码发你传呼机上。”   “还有个事,你厂子还能接得下单吗?”想到什么,顾遇又问道陆娇。   “能啊。”   陆娇每天都看报表,对厂子里的生产情况很清楚,她一口回道。   “我不是新添了几台机器?展销会上的货已经出得差不多了,学校那边过两天也马上可以交付,家具工厂店那边我打算先就展销会那十个样板间先摆着,半个月更一次新。”   “所以商业城那边就算再新增店,也不用担心厂子这边的出货情况,甚至我们可能还要去多找几处销路呢,通过市一中那边的单子,我觉得去参见一些竞标也可以。”   顾遇闻言就笑道:“那你先把余暨宾馆的单做了吧。”   “我先前担心你这边出货忙不过来,一直犹豫要不要和你说这个单子,宾馆竣工后,一直在装修,最迟再半个月,就要装完,准备上床,柜子这些了。”   “!”   陆娇被这好消息砸懵了:“你的意思是,你和上面一起弄的那个余暨宾馆还没进行家具招标?”   顾遇不是没和陆娇说过余暨宾馆竣工的事,但她以为那边所有都安排好了,也没把易安的销路往上面去靠。   顾遇点点头;“没有,先前是打算用城南家具的,但最近城南那边出了点情况,负责生产的副厂长和车间主任都被抓了,现在生产出来的产品报废率很高,这事就搁置了。”   “哦哦。”   听顾遇说起城南的事,陆娇眼里眸光轻闪了闪,她是知道那边情况的,毕竟这事是展销会后,叶岺抽出时间去做的,提前和她知会过。   “那余暨宾馆打算公开招标吗?”   顾遇看着她笑:“你这边能吃下这个单子,就不用公开招标了。”   余暨宾馆他占的份额不算太多,但足够他拍板这个事了。   他说的不算清楚,陆娇还是听懂了,她顿了顿,随即笑望向他打趣道:“男朋友这是要给我走后门啊?”   顾遇一脸淡然:“后门谈不上,易安要是没在展销会上做出名头,也没有拉到学校的单子,那才算后门。”   “这单子易安接吗?”   顾遇又问她一遍,担心她介意,他想了想:“你要是想走招标流程也可以,不过结果也不会变,易安的产品当得起这份标。”   “你都这样说了,那我肯定接了。”陆娇笑一下,要接余暨宾馆的活,不管走不走招标流程,都会有人谈论。   这是避免不了的,最后还是产品说话。   易安现在,也需要打开市场,接这种单子是必要。   袁璟那么自信找上她,也是看清楚了易安现状。   他唯一看不清楚的,是她对他和袁氏的避讳和厌恶。   “多谢顾老板介绍生意啊。”陆娇收回思绪,看着顾遇玩笑的说了句。   顾遇被她逗得笑,因为姓袁的生出的那些膈应不快倒是消散许多。   “你也照顾了运输队生意,这算礼尚往来。”   顾遇也玩笑一句,又正色:“后面宾馆那边会有人过来接洽,到时候我再给你说。”   “行啊。”   陆娇点点头,看一眼碗里还剩着的饭,又道:“吃饭吧,饭菜要冷了。”   吃过饭,陆娇回办公室收拾了下,再去车间和叶岺说了声,便和顾遇一起离开了易安。   陆娇以为他们是先回去收拾衣裳,再去西山那边,结果顾遇开车的路线却不是回家的路,陆娇有些纳闷:“你是还有什么事没办嘛?”   “嗯,回去拿东西之前,先带你去个地方。”   顾遇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抓着她手回了声。   自从接送陆娇以后,顾遇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只要是没什么人又笔直不需要打方向盘的路段,他总喜欢握着她手,偶尔轻轻揉捏一下。   “去哪儿啊?”陆娇下意识问。   “到地方就知道了。”顾遇笑看一眼她,脚下加了速。   他车子是往环南路开,中间路过一个巷子,他停下车让陆娇在车上等了会儿,他下车进巷子去了一趟。   五分钟后他拎着一个大黑袋子出来了,把东西放去了后备箱。   陆娇看他神神秘秘的,不禁多看他两眼,心里的好奇突然被吊了起来。   大概又过二十分钟,车子在环南路上一排带着民国式建筑,全部刷白墙,带小花园的小洋楼前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吧。”顾遇先下车给陆娇开了门,再去后备箱拿了那个大黑口袋。   “这是哪儿啊?”陆娇两世都很少来环南路这边,她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   “这边原来这条街叫洋楼街,余暨当初一批重要人物就住这边,后来市政大楼搬迁,那边重新造了房子,这边就空置下来,这边现在是电大几个老师,还有一批退下的人在这边住,这边上有一家国营商场,附近有农贸市场,街边店也不少。”   顾遇拎着大黑口袋简单介绍了几句,便牵着她到了车子停下的这一栋门口,拿钥匙开了看着就有历史感的铁大门。   “走,进去看看,这里面布局和你海市那边的房子布局有些像,不过院子里种的花没那么多,这个天也只有品种不同的山茶花,不过还算好看,池子里水也是活水。”   陆娇跟着他进去,看看外花园,确实和海市小洋楼的格局很像,现在山茶花开得正盛,红的,白的,粉的,黄的……一簇一簇,成了冬日的美景。   陆娇愣了愣:“你把这儿买下来了?”   “嗯,”顾遇应一声,拿钥匙开了正屋门,屋子里空旷,没有电视机一类的电器,只两张半旧沙发和一处茶几,再半旧的立柜一个。   不常住人的房子,哪怕收拾得干净,打开也有一股没通过风的气味,不重,但顾遇担心陆娇受不了这味儿,先去把几处的窗户都打开了。   “里面家具都是前主人留下的,要住进来得重新装,我本来打算买地自己造,但看这边格局和你那栋小洋楼很像,就买的这儿。”   顾遇说完,偏头看向她:“你喜欢吗?”   “要是,拿来做咱们的婚房,你觉得可以吗?”顾遇问这话的时候,手掌微微收紧,盯着陆娇的眼里也透着一抹紧张。   婚房?   陆娇愣了瞬,反应过来后,她心忽然快跳起来。   他这是,想和她求婚?   直接跳过订婚?   那她,要答应吗?   其实,这些日子他们亲密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有点刹不住车的架势。   而且两个人越亲密,他接吻技术越娴熟,她想起上辈子两个人疯狂的时候更多,心里也越发痒,有渴望。   她也有些忍不住。   早点结婚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是大姨那边......   大哥那个温吞的,这些日子和玲葭姐那边似乎也没什么进展。   “你,”   陆娇手心突然浸出一层薄汗,她抬头望向顾遇,不确定的问道:“你这是,打算和我求婚?”   “我想和你求个名分。”顾遇直言。   这里他上个月就买下来了,他本来想这里重新装修过,再托人找她下个订制单,让她帮忙布置好,再准备好她要求的鲜花,戒指和她求婚。   但今天袁璟上门去打扰她,他忍不住了。   她说袁璟是为了袁氏进家具行业才去找她,但他知道不是,男人最清楚男人,袁璟对她的觊觎他看得清楚明白。他和那杂碎也打过数次交道,对他相对了解,他要是没对她起心思,就凭她是他对象的身份,他也不会打易安的主意。   袁璟他不会放过,但她那么优秀,除了袁璟,还会有别人对她起心思。   他想和她定下来,哪怕只先有一个外面的名分。   顾遇打开他拎着的那个大黑口袋,从里面拿出他托人买的红玫瑰,又从裤袋里摸出他从老师傅那里拿回来的戒指盒。   他把戒指盒打开,拿出里面的翡翠蛋面戒指,抬眸凝着陆娇认真道:   “娇娇,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和你过一辈子,想每天晚上睡觉能看见你,早上睁眼醒来第一眼就是你。”   “婚礼你想什么时候办都可以,但这枚戒指,我想你先收下,要是下次还有哪个不长眼的碍到你面前来,你把手上的戒指给他看。”   “让他知道廉耻,不要妄想当野男人。” 第58章 以未婚夫之名登门   我想求一个名分。   让他知道廉耻, 别妄想当野男人。   “噗。”   陆娇本来很紧张很紧张,看到顾遇拿出花和戒指的时候,感觉心都快跳出来, 听到那两句话,她忍不住笑出声。   “你要笑死我。什么野男人?你这什么形容啊?”   “妄想靠近你的男人在我这儿就是野男人。”   顾遇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形容有问题, 他回一声, 又紧抿一下唇看向陆娇:“娇娇, 你答应吗?”   “给我个名分, 可以吗?”   顾遇紧张的时候,整个人都绷得紧紧的, 他面容冷峻, 眼神更严肃, 陆娇眼睛去看他, 发现他比她还紧张,她心里的那些犹豫紧张忽然就散了。   虽然他这婚求得突然, 出乎意料, 说辞更怪, 有点吃醋过头, 着急了后的率性而为, 但也很有意思。   她感觉挺新鲜, 也有点新奇。   “嗯.....”   陆娇作思考的托了托下巴, 眼带玩味的看向他:“你想好了?只是要个名分?”   “这次不是求婚?”   “有什么不一样吗?”陆娇神色轻松,顾遇可松不了, 他喉咙发紧,视线直直凝着陆娇问道她。   他盯着她的目光实在热切, 带着烫化人的温度,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感染到, 她突然感觉脸颊有些起热,心也再次扑通扑通的极速跳动起来。   “当然不一样了。”   陆娇垂在手指不安分的胡乱捏掐着,目光微微朝边上偏移,避着他灼烫的视线,嘟囔着回了句,“求个名分,只需要把你准备的这颗戒指接下戴上就行。”   陆娇视线去看了看顾遇准备的那枚极致,他可能以为她喜欢翡翠,这次准备的戒指接近帝王绿,蛋面大而饱满,用的黄金托底,边上镶了细碎的钻,瞧着比她后世珍藏的那些还要顶级一些。   这么大一颗,他也不怕她戴出去遇到抢劫的。   陆娇心里嘀咕一声,唇角却不受控制的往上翘了翘,她就庸俗,喜欢这种到珍藏级别的东西。   “那要是求婚的话,”陆娇抿抿克制不住想要上翘的唇角,清一清嗓子道:   “要是求婚的话,接了这枚戒指,就是同意要嫁给你了,后面你就可以喊婶子陪你上门提亲商量婚期了。”   商量婚期.....   顾遇心头一动,这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他看向陆娇的目光越发热切,紧跟着问道她:   “那娇娇,如果我这会儿是求婚你会答应吗?”   “会吗?”   这问题怎么回答。   要她答应了会,是不是理所当然就成了这是求婚了?   那不是便宜死他了。   她才不想让他觉得她很轻易就能得到了。   那她要说不会吗?   陆娇想了想男人听到她说不会时,他会有的反应。   那双如墨的眸子,只消一霎就会黯淡下来,冷峻的脸肉眼可见的出现失落和沮丧,像只被主人抛弃的狼狗。   还怪可怜的.....   “答应了怎么样?不答应你又怎么样?”陆娇视线四处绕了绕,没直接回顾遇,转而问道他。   “不答应了我等到你答应为止。”顾遇毫不犹豫回。   “答应了,我这就回去找婶娘,让她去找个媒人,准备好东西上去找边婶子商量亲事,把咱们婚礼日子定下来,再商量个领证的时间,咱们把证给领了,从此成为合法夫妻,以后别说当街拉手,就是当街亲吻别人都管不着!”   领证,成合法夫妻。   这话说出口,顾遇脑子里已经想到他和陆娇一起去民政局的场景,他心情突然激荡难抑,像海边翻起的大浪,一浪比一浪高,他忍不住又朝陆娇走进两步,低眸期待的牢锁着她追问:“娇娇,我们结婚,你答应吗?”   顾遇问完,拿着玫瑰花的手下意识收紧,心上像绷起一根弦。他翻年就是二十六周的正生日,二十多年,他十四岁就开始想法子在外面赚钱,到今年十几个年头,他经历事情不算少,他去求人帮工干活,他谈成的第一笔生意......都是他人生里难忘的记忆,但没有哪一次,他会这么紧张,忐忑,呼吸都不敢用力了,只等着她回答。   他盼着她能同意。   他靠很近,一大束玫瑰花都抵到了陆娇身前,手上捏着的戒指也到了陆娇手边,陆娇唇动了动,她心里也动了动。她是想答应的,但话到喉咙,又莫名有些说不出口。   也是奇怪了,上辈子也算老夫老妻了,但面对他眼巴巴的眼神央求,她心里还是不受控制的紧张,陆娇不知道顾遇发现她脸红了没,但她这会儿脖子和耳根都很热很烫,呼吸都有点微微紧的感觉。   她紧捏了下手指指尖,轻睇他一眼,没说同意不同意的话,只伸手接了他手里的花,再递出一双纤细嫩白的手,把中指翘在了顾遇面前:“你先把戒指给我带上吧。”   顾遇摸不准她什么意思,但看着陆娇伸在面前葱根一样的细指,他又霎时激动起来,他声音温柔的轻应一声,微紧了紧空下来的手掌,牵过她手腕,小心翼翼的把手里那个戒指套进了她手里。   他动作不快,难得的慢,像是在完成什么仪式,甚至呼吸也下意识屏住。   他脑子里想到他先前去找那老头,让他帮忙把切割好的翡翠打一个戒托,再把他托人从港城那边弄回来的碎钻镶嵌在边上时,老头说的话。   给心爱的人戴戒指,意味着套牢她。   他不想套牢她,但他想她的心永远属于他。   “好了。”顾遇珍之重之的把戒指套进陆娇中指最上一节指节,确定调正后,他才轻轻呼吸了下,低声道。   陆娇看他给戴个戒指都如临大敌的模样,心里感到好笑,但也像是被浇上了一层蜜水,感觉到处都甜滋滋的,呼吸的空气也似乎是香的。   她弯了弯眉眼,翘着细指欣赏了番手里的戒指,极致的绿和手指的白成鲜明对比,很漂亮,但她还是仰眸问了声顾遇:“好看嘛?”   “好看。”   顾遇毫不犹豫回,他视线正低落在她手上,他一直觉得只有最好的才最适合她,现在看果然如此,这枚看着贵气十足的戒指,在她手上衬得她手更白腻细致,素手如玉。   他手不禁伸出去慢握过她手,指腹摩挲着她戴着戒指的手指,又肯定一声:“特别好看。”   “那就行。”   两个人离靠得很近,陆娇干脆依靠向他,头轻枕向他肩头,轻翘了翘唇角,笑容嫣然明粲。   她这个模样,看得顾遇心头一动,难以自持,他低喃的喊了她一声,便忍不住低下头去,含住了她唇。   自然而然的一个拥吻,陆娇侧着头,忍不住回应向他。   鸳鸯交颈一般,从细密到慢慢深入。   她感受着不属于她的舌头舔砥着她细细的齿尖,卷含着她的舌尖。   片刻又深喉下去,像要她吞下。   力度,热切。   陆娇渐渐有些受不住得腿软,她不得不去圈抱住他,攀附着他有力的臂膀。   没有开灯,不算明亮的屋子,连坐的凳子都没有,玫瑰花不知什么时候掉落去了地上。   男人抱着女人到了老旧的沙发上坐下,揽着怀里软作一团的人再次亲密拥吻过去。   “娇娇,我让婶娘去找边婶子商量下咱们的婚期好吗?”   许久,顾遇揽抱着她细腰,头埋在她雪腻的脖颈间,想尝一口香腻,又怕惹得身体更躁,只能侧着脸轻轻蹭了蹭,不死心的哑声问道她。   人大概就是贪心的,拿出戒指前他想着,只要她先把戒指戴上,向所有人宣告他的存在就可以了,但当她真戴上了,他又盼着,他能早些把人娶回家。   他并不喜欢晚上接她回家后还要和她告别,他想要两个人手牵手一起回家,抱着她入眠。   尝过她的滋味,他根本忍不住,就像刚才,也是好不容易刹住车。   揽着她的大掌再收紧一下,又抬头去轻啄了啄她唇角,她晕红的眼尾,深眸凝着她水意泛起的眼。   “马上要过年了,至少让我以未婚夫的身份登门?”   陆娇这会儿没什么力气,他难受,她也不轻松,她趴靠在他胸前,身上软绵绵的,感觉一点儿劲儿也没有。   她轻轻平缓着呼吸,感觉气息渐渐匀了,力气也恢复一些了才舔了舔有些刺痛的唇,道:   “我先回去和大姨说说吧,毕竟婶子那边才和大姨谈好了这事不久,说好了大哥那边定下来才轮到咱们,忽然这么着急,他们可能会多想。”   “你大哥和那个阮小姐目前怎么样了?”顾遇忍不住再次问道。   他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她生日那天没有多加争取两人定下的事,还答应了定亲的事排在叶岺后面。   提起叶岺的事,陆娇眼里浮现出些许无奈:   “没什么进展,你也知道大哥最近了,我忙,他也不闲,要不是要管妮妮和小俊两个,他每天恨不得住在厂子里。”   “......”   “你没想过推大哥一把?”不好发表对大舅子慢吞吞行为的看法,顾遇试探的问道陆娇。   “想过啊,怎么没想,先前展销会我不是喊玲葭姐去帮忙了嘛?我就喊大哥接送的,但似乎效果不大的样子。”   陆娇说起这事,也想锤自家大哥一下,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你大哥他那个人,旁人不给他挑明了,估计很难有什么直接性的进展。”   陆娇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样,她其实都试探过玲葭姐了,人家就等着大哥开口呢,但大哥就像锯嘴的葫芦,死活不说。   除非把他们凑在一块儿,她们想法子逼一逼......   想到这儿,陆娇心头一动:“要不这次我们泡温泉把大哥他们叫上?”   “......”   温泉之行顾遇盼了很久,他心里并不是很乐意用来给大舅子制造机会,他不动声色:“他会去吗?”   “会吧,大哥也没好久没放松过了,这里厂子那边忙得其实也差不多了,他休息一下也没什么,况且不是晚上过去吗,也不耽误什么。”   “玲葭姐那边也不用担心,展销会后我安排了两个姑娘继续在店里上班,玲葭姐主要帮忙管店了,要休息也安排得出来。”   “我再把大姨他们叫上,大哥肯定会同意,到时候还可以让大姨想想辙。”   陆娇越说越觉得可行,她眼眸粲然亮起:   “要不这样,你把婶子也叫上,这次大家一起去泡温泉,你不是说了嘛?那上面弄得还不错,让他们也去放松放松。”   顾遇:“......”   “是不是再琢磨下?”   “琢磨什么啊?我觉得这是个特别好的主意。”   陆娇笑起来,想到大哥很可能因为这次泡温泉抱得美人归,她整个人亢奋起来,她从顾遇身上坐起身,稍微整理一下身上散开的衣裳,弄乱的头发,再去拉他。   “走,我们先回去,你去联系婶娘,我去联系大姨那边,关系大哥的事,她肯定上心,正好明天不是周末了嘛,他们也加班好些时间了,让他们休息休息。”   顾遇定定看她一眼,握着她的手微用力,又把她拉回了怀里。   陆娇头重新靠回他胸膛,不由仰眸看向他:“怎么了?”   “确定要一起?”顾遇低眸吻了吻她玉白的耳垂,在她耳边问道。   陆娇眨了眨眼:“一起热闹嘛,而且你不想大哥和玲葭姐快点在一起吗?”   想自然是想,但他也不想把第一次两人泡温泉,过夜的机会给用掉。   但这话不能说。   顾遇也不回她,他只含着她玉耳,含糊了声:“那再待会儿……”   音落,他滚烫的唇便沿着耳畔一点点吻过,再次咬住了那双想说什么微微张合开的殷红小嘴。   袁家。   袁璟斜靠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冰镇的酒,这是几个月来他头一次回家这么早,还在大白天一个人喝酒。   袁承接到他电话才从外面赶回来,以为他有什么重要事,走进客厅见他在喝酒,姿态难得懒散,他一顿,把车钥匙丢茶几上,坐去袁璟对面,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大哥,叫我回来什么事啊,你今天没上班?还一个人大中午的喝寡酒,怎么也没让厨房给你弄两个菜?”   袁璟没回他话,他抬手抿了一口酒,抬眼问道袁承:“张耀天女儿那边怎么样了?”   袁承自从得了袁璟不再管他和余慧丽之间事的话就一直潇洒着,闻言他微愣一瞬,很快又回神答道:“挺好的啊,我不是打算拿捏住她后才把药给她,以免她过河拆桥。”   “她现在已经帮我们运了好几次货了。”   “哥,你别说,那娘们别的不行,这方面挺厉害,胆子也大,可能是我给她报酬丰厚的缘故吧,她除了刚开始不情愿,现在还会主动问我有没有货给她带了。”   “她没催你把东西赶紧给她?”袁家不缺做事的人,袁璟不太在乎那些,他直接问道。   “催啊,怎么不催了,昨天还问我了,她挺着急的,最近还天天往顾遇那个妈和妹妹那边跑呢。”   袁承说到这儿,脸上划过一抹不屑:“那女人整个表现得不值钱一样,要我是顾遇,我也看不上她......”   “你把东西给她。”袁璟盯着杯子里的酒打断袁承。   “这么快就给她?”袁承不太乐意,余慧丽有些好用,他还希望能把她拉上船再稳妥一些,这样既能牵制住张耀天,还能在人成事后依然为袁家所用。   袁璟轻掀眼皮看一眼他:“她是张耀天最在乎的女儿,你牵制可以,真把她拖下水,张耀天只会狗急跳墙。”   “东西尽快给她。”   袁璟又说一遍,顿了顿:“给她的东西里加点料。”   “大哥,你的意思是?”   袁承一怔,袁家行事不干净,但袁璟作为袁家长孙,却做事谨慎,他很少明面上吩咐过这种事情。   “顾遇蹦跶太久对袁氏没好处,既然有一颗好棋便物尽其用,给她东西之前,告诉她那东西的作用和后续反应,做干净些,别再惹一身骚回来。”   “我知道了,大哥,你放心,这次我绝对不会再出岔子!”   袁承早把前面两个月受到的憋屈算到了顾遇身上,要不是家里勒令他不许再惹事,他早安排人去找顾遇算账了,闻言,他精神一震,坐直身体立即道。   袁璟也不知道信没信,他不置可否的说了声:“去办吧,我要尽快听到消息。”   “行,我这就找余慧丽去。”袁承对给人找不痛快的事一直很热衷,他应一声,拿了车钥匙火急火燎出去了。   袁璟看一眼他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撰着酒杯一口闷完了酒杯里剩下的酒,镜片下的眼冷沉阴森。   原来他还打算和姓顾的正面较量较量,看看他能蹦跶到哪个份上。   但既然她这么在意,那他就先把人毁了。   他要让她看看,那个她选择的男人,一滩烂泥的模样。   她需要为挑衅他付出代价。   他要叫她知道,这个世界,只有他才配拥有她。   ——   “你什么时候才把东西给我?”袁承出了袁家,就联系了余慧丽。   余慧丽比他还着急,接到他电话,她班都没上了,出来上了袁承的车,看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这个事。   “马上要过年了,舅舅今天还电话问我和你的事,我等不了了。”   “你要我做的事我都做了,还不只一回,你是不是在耍我?”   余慧丽说着,猛然看向了袁承,她脸色微冷:“我告诉你袁承,你别逼我,把我逼急了,我不在乎把你让我做的事捅出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我每天带给那些人的是什么东西?”   “我们现在是男女对象关系,我完全可以说被你利用了,不会有事,但你袁家,参与那么大的事,你觉得逃得了?”   “我舅舅说严打马上要开始了,你们做的事,足够你袁家所有人吃花生米!”   “你威胁老子?”   袁承本来就对余慧丽厌恶,听到她的话,他脸上戾气一闪,他放方向盘的手一把掐住了余慧丽下巴。   “他妈的,给你脸了?做这个事之前你不知道?”   “看来下次让你做什么事之前要拿个录音机给你录下来?”   “还想去揭发老子?你去啊?你看看到时候是你先进去,还是老子!”   袁承手掐得狠,像要直接把人下巴拧下来,脸上神情更凶煞。   余慧丽下巴快碎裂的痛,再看着袁承戾气横生的眼,她心头陡然生寒,她有些后悔自己先前着急的冲动,但话已经出口,她没办法再收回。   “你放开我!放开!”   余慧丽用力去拍打袁承的手,尖叫道:“是你先不守诺言,溜着我,我还不能有意见?”   “你他妈小声点,把人引来了我直接弄死你!”   袁承过来找余慧丽是要办正事,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他寒声警告道余慧丽,铁青着脸松开了,随即从储物柜里拿出一个纸包扔给了余慧丽。   黄纸包的东西,余慧丽看到反应就很大:“我不做了!你都是骗我的,我不会继续错下去!”   她其实早就后悔了,当时鬼迷心窍答应了袁承,后来还因为手头紧从他那里拿了两回钱。   但舅舅今早和她说马上要严打的话提醒了她,她不能继续下去了。   不然她还没得到顾遇,人可能已经出事了。   “顾遇那里我自己会想办法,你休想摆弄我!大不了我把这事告诉给舅舅。”余慧丽把手上的黄纸包丢还给袁承就要下车。   “你他妈的找死是不是?”袁承抬手把余慧丽开了的车门挡住。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只是用了一样的纸。”   不想再和疯婆子浪费时间,也担心车子停久了被人注意到,袁承嚷了一声,发动车子把车子挪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先前你他妈拿钱的时候挺痛快的,现在又这副德行了?”   袁承嘲讽一声,他捡起掉在车座上的黄纸包:“你心心念念的东西?你确定不要了?”   余慧丽闻言,一把将纸包抢到了手里,又警惕的看向袁承:“你没骗我?”   “我他妈需要在这个东西上骗你?”   袁承不耐烦一声,想到袁璟的话,他顿一瞬,又嘲弄的盯向了余慧丽:“不过这东西,可和你送的那玩意儿差不多,它会上瘾的,你确定要拿去用?”   “你说什么?”余慧丽脸色顿时大变,她看一眼手上的东西,下意识又把他丢还给了袁承。   袁承不意外他的反应,他抬手接过,看一眼纸包,又看向余慧丽,玩味一声:“不敢了?”   “可这东西效果绝佳哦,用了它,你叫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听话得不行。”   看余慧丽实在怕,担心她放弃不干了,袁承神色微凝,又道:“放心,这东西不像那玩意儿伤身体,除了有点瘾没别的危害。”   “你不是要人听话?总不能只用一次,你要知道,顾遇对那女人可是死心塌地着。”   余慧丽眼里闪过挣扎:“你确定它不会伤人身体?要是有瘾,我后面......”   “后面你拿钱给我,我继续给你拿咯?”   袁承摊了摊手:“到时候你都成他老婆了,从他那儿拿点钱买他需要的东西,总不是问题?”   “可是......”   袁承打断她:“别可是了,你想想,你喜欢他这么久,还为他做下了那些事,就这么放手你甘心?”   “要是甘心,那你现在就下去,当我没说过,我们之间的交易结束。”   余慧丽坐着没动,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了,从十五岁到现在,她心心念念都是他。   为了得到他,她换工作还被人贩子拐了,为了他,她在他妈和妹妹身上花光了手里的积蓄,现在还做下了错事。   余慧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在家一直被宠着,原来一双手也养得细嫩白净,可她在给袁承送货的那几次,被那些人抓过,让她感到恶心,回去后不得不反复搓洗,双手被洗得过敏发红,变得又丑又难看。   “行了,别犹豫了。”   袁承看余慧丽不吭声,他轻笑一声,把手里的纸包塞进了她手里。“你不嫁给顾遇,就得嫁给我,你知道的,嫁给我以后,我会叫你做什么事吧?”   余慧丽倏然抬头,看着袁承那张俊俏却邪恶得让人无端生寒的脸,她慢慢攥紧了手里的纸包。 第59章 撕破脸   余慧丽从袁承车上下来, 打车去了趟银楼,之后坐车去了市南那边一条小巷找李莲。   李莲家住小巷老筒子楼三楼,实际这个地方, 要是有得选,余慧丽一次不想来, 李莲贪婪, 每一次上门, 她都会被讹诈掉一层皮, 和季青青闹掰,季青青拦着不让她进门, 李莲胃口更大了, 原来只需要一些好吃的, 好穿的, 现在金银首饰都开始张口了,真是受够了。   余慧丽掩去眼里的厌恶, 敲响了带着岁月痕迹锈迹斑斑的铁门。   “谁呀。”屋子里很快传来一道问话声, 声音清脆带了几分天真的疑惑, 余慧丽一耳朵便听出来是季青青的声音。   这个蠢货今天为什么又没去上班。   余慧丽攥紧了手里拿着的袋子, 没出声, 只是又拍了下门。   “到底谁呀。”   敲门的不出声, 屋子里季青青有些恼了, 她不耐烦的打开了门,看到余慧丽, 她眼里带出一抹厌恶,“又是你, 你还敢来,没被我打够是不是?”   季青青手拉着门把手又要重新关上, 余慧丽早料到会这样,她伸手挡住了季青青关门的动作:“青青,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给阿姨送东西,她前些天托我买的。”   “你胡说,我妈怎么会托你买东西,她都答应我不再见你了!”季青青朝余慧丽吼道。   余慧丽心里恼得不行,但她今天过来要做的事太重要,她压着火,脸上依然好脾气:“真的,青青,我不骗你,不信你问阿姨。”   李莲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她不上班,原来每天出去玩,现在她年纪大了,再出去玩不合适,加上丈夫这两年拿回的钱越来越少,还要养个正长身体猛吃的小子,她没了出去到处玩的那个钱,只能每天窝家里看电视。   听到动静,她视线转向门口,见余慧丽手里拎着个银楼的布袋,她眼里闪过一抹精光,她笑喊道余慧丽:“慧丽来了?快进来坐。”   “妈!你答应过我的!”季青青一脸不可置信又受伤的看向李莲。   李莲却一点儿反应没有,她反而责怪道季青青,“你这孩子,一点不懂事,你慧丽姐和你解释过多少回了,你哥当年的事她不知情,况且都多少年过去了,你哥现在都发达了,你还记着那些陈年烂谷子做什么。”   “妈!”   “行了,你回屋去,我还没计较你今天发脾气请假不上班的事,你别惹我发火!”   李莲把她肩上的披肩往身面前拉了拉,不耐烦道。   季青青一向听李莲的话,她生气李莲说话不算话,气得眼睛都红了,但李莲一发话,她不敢不听,她瞪一眼季青青,噔噔噔的跑回了房,房门传来嘭得一声向。   “这孩子一点不听话,慧丽,你别和她计较。”李莲像没听到那声撒气的关门声,她笑着和余慧丽道,又喊她坐。   “阿姨,我知道的,青青是在意顾遇,才会对我这么大意见,我也把青青当成我最好的朋友,哪里舍得和她计较。”   余慧丽在李莲面前一贯温柔懂事,闻言她柔柔一笑,过来李莲身边坐下了。   李莲三嫁的男人家庭条件不算差,父母原来在国营大厂上班,一个是工会管事,一个是后勤部主任,李莲男人原来靠家里走关系在国营饭店当采买,在计划经济的时候,那是个肥差,但那都是之前了,现在国营饭店被外面私营饭店冲击着,不但油水没得捞,工资都快拿不上了。   一年前两个老的先后没了,没有他们的退休工资补贴,家里日子更艰难起来。   李莲吃喝穿上大手大脚,对家里却不怎么在意,整个客厅,也就李莲身上的衣裳和屁股下这张沙发光鲜干净点,别的地方要不脏兮兮乱糟糟,要不就是家具缺胳膊少腿的。   余慧丽嫌弃这样破败寒酸的地方,每次来都得忍着恶心。   她没看周围,把布袋里的金镯子拿了出来,“阿姨,你前些天不是说,这辈子还没机会戴过金镯子,你看看这只镯子你喜欢不喜欢?”   “这是我特地去银楼买的,我看到它第一眼就觉得特别适合阿姨。”   余慧丽知道李莲贪婪,要求还高,普通东西入不了她眼,这只镯子是店里克重最终的,工艺更精美,抛光得更亮,破破烂烂的屋子为了省电也没开灯,但完全不影响它的金光闪耀。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你买的阿姨都喜欢。”   李莲看到镯子,眼里放出亮光,她克制了下,到底没克制住,直接从余慧丽手里拿过了镯子,入手感觉很重,她脸上的笑放大,迫不及待的把镯子套进了手腕。   “漂亮,真漂亮!”   李莲这么些年,从来没干过活,她一双手养得白净,还和大姑娘差不多,套上金镯子她满意得不行,她特地起身去把客厅的电灯拉亮了,在灯光下把手摆来摆去,嘴上夸道余慧丽:   “慧丽啊,你真的是太贴心了,太会买了,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该多好。”   “青青那死丫头,说是上班了,一天却懒得不行,三天两头请假,一个月见不到几块钱,给我一件衣裳都买不着,她要是有你一分本事就好了。”   这么些时日,余慧丽把李莲和季青青都摸清楚了,季青青现在在附近一家国营小百货楼里当售货员,她脑袋不太灵光,经常算错账赔钱挨骂,就不是很想去上班。   一个月能拿回来的钱有限,但就这样,李莲也卡着她工资,季青青二十岁的人了,出门口袋里还一块钱没有。   至于李莲,好吃懒做,在家什么都不干,只等着人伺候。   余慧丽听到李莲的话心里厌烦得想吐,面上却笑着:   “阿姨,你别这么说青青,青青她很孝顺的,她有什么都想着你的。”   “这死丫头,也就听话这一点了。”李莲对季青青不是很满意,提到她,她脸上的笑都淡下来。   “好了,我们不说她了。”   李莲摆摆手,她回到余慧丽身边坐下,却忽然不知闻到什么,她鼻尖轻动了动,脸色一瞬僵凝下来,她看一眼余慧丽,屁股稍微朝边上挪了挪,过了会儿,她才装作不经意的道:   “慧丽,你今天是休息吗?要不阿姨陪你出去逛逛?”   “这边呢新开了几家服装店的,里面的衣裳啊,都是从鹏城那边上的货,据说是供港城那边的厂子做出来的,可洋气了,阿姨这些天还没空去看过了,正好你今天来了,阿姨带你去见识见识?”   这个贪得无厌的老虔婆!   余慧丽没想到一个金镯子都没填饱李莲的胃口,她心里恨得不行。   “阿姨,我今天是临时决定的休息,没有带很多钱出来,买了镯子,手里的钱剩的不多,下次吧,下次我休息多带点钱过过来,好好陪你逛一天。”余慧丽作为难的说道。   “哦,这样啊。”李莲脸上的热情突然淡了很多,她低垂下眼,没说话了。   她变脸迅速,余慧丽眼沉了沉,到底还记得她今天的目的,她指甲掐一把手心,又笑看向李莲:“阿姨,我今天其实是有件事要拜托你。”   李莲闻言,脸上更淡了些,她装不懂的问道:“什么事啊?”   “慧丽,你知道阿姨这个人没上过班,也没什么见识,能帮到你的怕是少。”   余慧丽知道李莲在装蒜,她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苦道:   “我也不瞒阿姨,是我家里,他们给我相了一门亲,可阿姨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顾遇,哪里愿意,但那家人家庭条件好,我除非把阿遇带回去,不然他们不会同意。”   “我知道阿遇对我误会很多,但当年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我舅舅已经把他放了,没想到给他造成那么大伤害。”   “阿姨,我拜托你帮帮我好吗?你帮帮我,我真的很爱他,不能没有他!”   余慧丽像是说激动了,她凑向李莲,一把拉住了她手:   “阿姨,你帮我一回,我以后把你当亲妈待,不,比亲妈还亲,我孝顺你,你需要什么,我都给你买,要去哪儿玩,我都陪你,你不是喜欢玩牌嘛?到时候我给你开个茶馆,让你当老板娘,好不好?”   “阿姨,拜托你了,看在这几个月我对你一直掏心窝子的份上,你帮我一次。”   余慧丽的手掉皮了,手上都是红肉,还有皮屑,李莲瞬间感觉手上好像有□□在爬,垂眼看清余慧丽红彤彤的手,她眼里闪过一抹恶心,很快又眸光闪烁:   “慧丽,你别激动啊,别激动。”   “我也想帮你啊,慧丽,你知道的,我从知道你喜欢阿遇那小子,我就想要你做我儿媳妇了,但青青也说了,他有对象了啊。”   李莲不动声色的把余慧丽的手拉开,坐得离她再远一些,嘴上也诉苦道:   “慧丽,我也不瞒你,阿遇是我第一个儿子,也是我很爱的儿子,但当年阿遇爸爸没得早,我根本养不活他,不得不把他抱给了他婶娘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和孩子说的,阿遇一直以为我抛弃了他。”   “这些年他都不理我,我真的也是没法说,我想着好好给他娶门媳妇,像你这样温柔贤惠的最好,但他不领情啊,别说带对象上门来见我了,你看我生日他都不来。”   “我听青青说了他那个对象,说实话,我是真不满意,太泼辣,太厉害了,可我有什么办法呢。”   “阿姨是不愿意帮我了?”   余慧丽盯向李莲,视线冰冷,忽然,她又轻笑了下:“阿姨,你这些日子,燕窝好吃吗?我给买的衣裳,鞋子都穿得还舒服吗?”   “阿姨,你是顾遇母亲,我对你是真掏心掏肺了,我昨天算了算给你买东西的那些小票,杂七杂八加起来,有五千多块钱,现在派出所,一千块都能立案了,诈骗五千,那得好几年牢坐了。”   李莲脸色微变,她不高兴的看向余慧丽:“你什么意思啊?东西不是你自己送来,怎么,现在你要告我诈骗了?”   余慧丽笑笑:“我孝敬阿姨你,是阿姨你一直说要安排我和顾遇见面,拿我当儿媳妇啊。”   “可你刚才那么说,不就是在告诉我,先前都是骗我的?难道算不上诈骗?”   余慧丽眼神越发冷,脸上却依然带着笑。   “阿姨,我舅舅从我出生起就在派出所,他很疼我,小时候我在他家待的时间多,他可是给我说过不少诈骗类的案件,像这种,是构得上的哦。”   “你!”   “好啊,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李莲怒一声,须臾,她又冷笑:“那你就去告呗,让大家都知道你个破鞋为个男人倒贴,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年纪一把了,什么福都享过了,倒是你,这么年轻,名声毁了,我儿子你又嫁不了,该一辈子在家当姑子咯。”   “当姑子我妈也乐意养,再说,凭我们家条件,就算我名声毁了,也不愁嫁。”   “倒是阿姨你,”   余慧丽视线打量了一下破破烂烂的周围,又看向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李莲。   “阿姨,你对你现在住的地方,不满意吧?”   “可牢房比这环境还差,你去监牢看过没?我去过,那边以前是一片坟包推了造的,里面潮湿阴冷,和凶狠的女犯人住一起,还会被打的呢。”   余慧丽用温婉的神色做了个凶狠的动作,随即又意味深长的笑道:   “不过阿姨你别怕,我呢,会叫我舅舅好好关照你的......”   “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莲面色青一瞬,白一瞬:“倒是我小看你了,也难怪顾遇看不上你,要知道你可是他最讨厌的类型啊。”   这话无疑戳到余慧丽肺管子,她指甲狠掐进手心,像是破罐子破摔,她忽而又一笑看向李莲:“那又如何,我爱他就行,不在乎别的。”   她一定要得到他,如果得不到,也要毁了。   余慧丽眼里划过一抹阴狠,扫见边上的李莲,她知道现在还不适宜和李莲闹掰,很快,她又换上柔弱的笑看向李莲:   “阿姨,我不想为难你,但我确实没办法了,所以,你会帮我吧?”   “你要我怎么帮啊?”   李莲假笑一下:“你知道我先前说的不是谎话,我儿子恨我,我生日他都不肯来,要安排你们见面很难。”   “我不瞒你,我是想从你这儿得到一些好处,但我先前确实想要你做我儿媳妇,但他有对象了,这个事情就很难操作了,我也没办法。”   “你就是把我抓进去,也没用。”   “怎么会没用呢。”   余慧丽又笑一下:“顾遇那个人最重情,别的他不在乎,但他还有个他养大的妹妹呀。”   余慧丽说着,朝季青青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注意到析着的那条门缝,她也不太在意,扭过头继续道:   “阿姨,我知道让你为难,我是真喜欢你和青青,我也不为难你们,我只想要见顾遇一面,和他一起吃个饭就行,哪怕是我不在一桌,在边上或者隔壁看着都行。”   “青青后天就生日了,二十岁,很重要的生日了,我先前就说要给她买生日蛋糕庆祝生日的,你看这样行吗?”   “我在君澜大饭店给定一桌,到时候你让青青请她哥给她过个生日,我不出现打扰他们,就他们散席的时候我出现一下,来个偶遇便好。”   “只是让青青请她哥吃饭?你不出现?”李莲狐疑的看向余慧丽。   “不出现,他现在不想看到我。”   余慧丽苦笑一声:“我就再见见他,让我父母也见见他,他们发现他很好很优秀以后,给我一点时间,我慢慢去打动他。”   “阿姨,可以吗?”   余慧丽说完,可怜巴巴的看向了李莲,好像刚才她从来不曾威胁过李莲。   但李莲已经不敢小看她,她盯了余慧丽好一会儿,才笑道:“可以啊,这有什么不可以。”   “你说得对,顾遇和我不亲,但青青那丫头却是他养大的,二十岁,很重要,他应该陪她过个生日,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不过这个事阿姨要是答应你了,慧丽你那些能把阿姨关进去的票证......”   李莲说到一半没说了,余慧丽却懂了,她笑:“阿姨,你放心,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了,青青生日那天,那些票证,我会连同蛋糕一起给青青做生日礼物的。”   “那行,那就行啊,你放心啊,那天顾遇肯定陪她妹妹过生日的。”李莲满意道。   “那最好了,我也没什么求的了,只希望那天我爸妈能见到他,同意我们,支持我。”   余慧丽笑道,目的达成,这个地方她也待不下去了,她看一眼还在放的电视,道:“那阿姨,你继续看电视吧,我不打扰你了,你知道我电话吧?等确定好了,给我打个电话啊,我还会再过来一趟,还有点小事儿麻烦你。”   余慧丽说完,起身走了。   她一走,季青青赶紧跑了出来:“妈!你干嘛要答应她那个条件,她没安好心的!”   “你都听到了?”李莲冷淡一声。   随即,她像没事人一样,看了看手上的金镯子,还从边上的矮桌上端过搪瓷杯慢吞吞喝了口水,才偏头看了眼季青青:   “你今天倒是沉得住气,没第一时间跑出来呀。”   “我.....”季青青噎了一下,她想跑出来的,但余慧丽当时的神情太可怕了,她有些被吓到。   “妈,现在怎么办啊?你到底拿了她多少东西啊,咱们把东西还她不行吗?”   “还她?”   李莲冷笑一声,她看向季青青:“你是我唯一的女儿啊,怎么一点儿也不像我呢?”   “你见过到了我口袋里的东西,我有再给出去的?”   “况且,我想给啊,拿什么给?你以为你们最近吃的,喝的哪儿来的?童童他爸多久没拿钱回来了,你知道吗?”   “还有你,你自己说,你一个月请假赔钱,剩了几块钱生活费回来?”   “我......”季青青也知道自己比较笨,她很努力了,但是算账真的不行。   “我下个月去找经理,给我调岗好了,去后仓库理货,这样就不会赔钱了,妈妈,我会努力拿钱回来的。”   季青青以为这话出来,李莲会高兴,哪知她却脸色陡然难看下来:   “不行!你以为我为什么辛辛苦苦把你弄到百货大楼工作?那里工作体面!你几岁了?你现在的任务是赚钱?”   “不是,你赚钱我就没指望过,是嫁个好对象!”   “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等你生日过去,会有人上门和你相看,先前的那些相看你给我搞砸了,我不管你,这回的,是我好不容易物色到了,你要是再给我搞砸,看我怎么收拾你!”   季青青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她看着李莲冷着的脸色,没敢说话。   “那我现在要去找大哥吗?可大哥现在根本不理我,我生日他肯定也不会管的。”   季青青踌躇道,她知道大哥讨厌她,她也不想再出现在大哥面前去惹他嫌了,可是妈妈怎么办啊。   季青青想起先前她透过门缝看到的余慧丽那可怕的面目,不由自主打了个颤。   “妈妈,要不我......”   “他会管的。”李莲打断季青青,笃定一声。   “你现在去找他,问他,想不想知道他爸怎么死的,还有他想不想报当年张耀天害他的仇,摆脱掉余慧丽对他的纠缠,想就来见我。”   “什么?”   季青青愣住,“大哥的爸爸......”   季青青知道大哥的爸爸就是妈妈第一嫁的男人,可他不是病死的吗?   李莲心情忽然很不好,她神色越发不耐烦。   “别问那么多,知道多了对你没好处,你去找他说就是了。”   “现在吗?”季青青看着李莲沉着的脸色,愣愣道。   “那不然?你还等天黑?你还有几天生日?后天,你要今天找不到人,明天你还得继续去找!不然你想看我进去蹲监?”   “不,”季青青毫不犹豫摇头。   “那你还不快去!”李莲看到季青青木楞愣的笨样就心烦,她忍不住朝她吼了一声。   “哦。”李莲发火了,季青青不敢不听,她看看李莲,跑去屋里拿了自己的布包,赶紧出门了。   ——   和顾遇出来小洋楼已经是半下午,在还没装修的屋子里黏腻了一下午,陆娇头发散了,身上的衣裳也弄得乱七八糟,外套早扔在了一边,里面的薄毛衣被拉变了形,小背心被解开了扣子。   好在冬天的衣裳多,外套只是落了灰,披上外套能掩盖住之前的疯。   只上车了,陆娇后知后觉的更不自在了,先前的恼和羞,随着密闭窄小的空间加剧,她不让顾遇拉手,也不说话,顾遇知道她是因为先前的事在羞着,他想和她说什么,陆娇却扭着脸不听,还鸵鸟一样的捂了捂耳朵,缩在副驾驶上,难得的发起小脾气。   她这个样子,看得顾遇又爱又怜,他抬了抬手,看着自己那双节骨分明,刚刚才去洗过的大掌,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噙着的笑又上扬了些。   他紧攥一下手,还放唇边轻抵了一下,他温柔的看她一眼,到底由了她,先发动了车。   他如她心意不说话了,陆娇心里的恼却依然没散了,反而更恼了,她抠着手指头,忍不住瞥着眼去瞄他,见顾遇嘴角一直噙着笑,说不出来那笑的意味,但她记得那抹笑是从他满手水拿出来的时候开始带上的。   陆娇脸上蹭的一下热胀开,红意蔓延,说不出是恼的还是羞,“你笑什么啊!”   “嗯?我有笑吗?”   顾遇开着车,脑子里却在开小差,想她的甜美,他本来不想洗手的,就像那晚去嗨了跳的那件衣裳,现在还妥帖的收在他柜子里的一个抽屉里。   但当时的情形,他不去洗手,她恐怕要羞死。   心里浮起淡淡的遗憾,但脑袋里晃过当时她羞着,一双染水眼,满脸酡红,抬手遮脸的样子,他心头又一荡,唇角的笑不自觉翘起来,压不住的趋势,回过神,他偏头看向陆娇,见她眼睛觑着他,恼得都要咬牙了,他搭方向盘的手下意识去摸了摸唇角,又用力抿一下唇,敛下了笑。   “我没笑。”   顾遇不敢惹恼了她,万一下回她不给碰了怎么办,他忙回一声,想到什么又赶紧道:“你不是说要叫边婶子他们去西山吗?现在可以打电话了,让他们收拾下,我们回去拿点东西就可以去接他们了。”   “还有叶哥那里,那个阮小姐那里你是不是也要通知下。”   “对了,小俊和妮妮去吗?”   一口气说了许多,好歹有点用,陆娇也惦记起正事了,她睨睇他一眼,去置物柜拿了电话。   顾遇见状,微微松了口气,脚下暗暗加了车速,在车上不好哄人,还是早点到家的好。   叶岺和阮玲葭的时间相对好协调,陆娇先给边丽芳那边打的电话。   现在一家人分隔两个地方住,到底怕有事联系不到,边丽芳咬咬牙给家里装了部电话,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边丽芳正要出门去上班。   大儿子的婚事是边丽芳如今心里的头等大事,边丽芳听陆娇提议的事满口答应,唯一的问题是时间有些不凑巧,边丽芳今天中班,陆娇电话打得有些晚了,这个点儿也不好找人换班。   得改时间,这其实不算什么大事,但陆娇依然忍不住睨瞪了顾遇一眼,才和边丽芳约定好过几天,让她先协调班次。   “这下好了,去不成了。”挂掉电话,陆娇把大哥大放回置物柜,两条细手臂一抄,环抱在胸前,说道。   顾遇先前听电话多少猜到一些,闻言他立即道:“怎么会去不成呢,先我们去探探环境,过几天带边婶子他们去也正好不抓瞎不是?”   “......你就盼着的是吧?”陆娇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顾遇瞥见,也不在意,脸上依然笑着,但他不承认这个:“怎么会,我要是不愿意,先前就不会同意了。”   “呵呵。”陆娇也不知道信没信,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   “真的,娇娇,你信我,当然,我承认我现在确实也有些高兴。”顾遇觑着陆娇脸色,坦诚道。   呵,男人。   陆娇斜他一眼,没说话。   顾遇又笑了笑,片刻,他手过去拉出陆娇一只手慢慢握进了掌心。   陆娇挣了挣,没挣脱,干脆随他去了。   路上没什么车,一路畅行,很快到了家具街,打算收拾好东西就走,车子也没停去店门口了,直接在小巷停下。   “山上冷,最好带件羽绒服,你收拾你夜里要用的东西,还有衣裳就行,别的我来拿,该准备的东西我先前都准备好了。”   下了车,顾遇看没什么人,他伸手揽过陆娇,和她道。   陆娇相对好哄,路上半小时,心里那点别扭劲儿也过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尴尬,她也没拒绝顾遇靠过来。   要出去玩,当然要开开心心了。   听到顾遇的话,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对上他满眼的笑意,到底没说损他的话,只应道:“我知道了。”   顾遇脸上的笑又加深一些,揽着她的步子也走快了些,就这时,他听到了季青青的声音:“大哥。”   “你来做什么?”   顾遇停下脚,看向站在门口的季青青,脸上的笑一敛,神色冷下。 第60章 60坐山看狗咬狗   “大哥。”   季青青知道自己过来大哥不会给她好脸, 但真见到顾遇冷漠的样子,她心里还是很不好受。她轻吸吸鼻尖,蹑蹑的走到顾遇面前, 看见顾遇揽着的陆娇,她嘴张了张, 想喊又有些怕的没喊出来。   顾遇一直很烦她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他脸色更差:“你到底什么事?”   “大哥, 余慧丽害了你的事情我先前真的不知道, 知道后我已经和她闹掰了。”   看顾遇要发火,季青青吓一跳, 她急急忙说一声, 想起李莲的事, 她顿了顿, 又气愤道:   “但她今天又上门来了,大哥, 她好可怕, 我先前完全不知道她是那样一个人, 她靠近我和妈原来一直有企图的......”   “就因为妈不帮她, 让她和大哥你见面, 她竟然要用诈骗的罪名把妈关进牢里。”   “大哥, 怎么办, 妈前些日子确实收了她很多东西,但妈也是没办法, 现在叔叔那边拿不回来钱养家,我也不争气挣不到钱, 她才会......”   “你来找我就说这个?”顾遇打断季青青,神情冷淡, 就像在听一个陌生人的事,没有一点兴趣。   季青青看着顾遇的脸色,她愣了愣,随即无措道:“大哥,你真的不管妈妈了吗?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妈妈的。”   顾遇懒得搭理她,他扭头看向陆娇:“你先进去收拾,我这边很快就好。”   陆娇看了眼季青青,季青青话简短,甚至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不难猜出一个大概。   余慧丽靠近李莲和季青青,是为了从她们入手靠近顾遇,和上辈子那样,但商场碰见后,她拆穿了余慧丽,季青青心里还在乎顾遇这个大哥,愤怒的和余慧丽闹掰了。   余慧丽的盘算没有得逞,心里不甘心,找上了李莲,结果不知道因为什么谈崩了,她就想用以前给李莲的那些好处抓着李莲,要她继续帮她做事,不然就告她欺诈,骗钱。   李莲估计收了余慧丽不少好处,数目巨大,季青青才会怕。   真是好一出狗咬狗。   陆娇心里冷笑一声,李莲上辈子把顾遇害得那么惨,被迫娶个仇人,出狱后辛苦打拼出来的事业尽数毁掉,不得不跑到深城那边去重新开始。   可人生地不熟,重新开始哪里那么容易。   他身体就是那几年搞垮了的。   他们认识的时候,他就胃不好,经常性胃痛。   那会儿他们也没有定期体检的习惯,等男人再一次胃溃疡到住院,却意外发现患上了肝癌。   也是了,喝酒把胃伤成那样,肝又怎么可能会好。   陆娇对李莲的遭遇生不出半点同情,她抬头看一眼顾遇,见他神色算好,不像被李莲影响到,她迟疑一下,点了点头:   “那我先进去收拾。”   陆娇从顾遇怀里撤开,扭身准备回小院,这时季青青却一个着急,伸手拦住了她:“收拾什么?你们是要去哪儿吗?”   “不,不,不行,你们这会儿不能出去。”   季青青猛地摇头,她央求的望向陆娇:   “大,大嫂,求你,算我求求你,你帮我劝劝大哥好不好?”   “余慧丽说,只要我生日那天请大哥陪我过生日,她就不再追究妈的事。”   “妈她拿了余慧丽太多东西了,加起来有五千多块,家里没有这么多钱赔的。”   “妈她不能去坐牢,不能的啊,那监牢听说又阴冷又潮湿,晚上还可能闹鬼,和女犯人住一块儿还会被打.....妈她从来没吃过苦,她吃不消的。”   “对,你妈没吃过苦,因为她的苦都给她儿子吃了!”   陆娇心头陡然窜起一股邪火,她讥讽骂道。   “她男人死了,她丢下儿子拍拍屁股嫁人,再一个男人坐牢,她还能为了嫁人无耻的把女儿是丢给才十三岁的儿子养,去周围打听打听,整个余暨问问,有几个像她那么奇葩的。”   “顾遇和她早没干系了,她乱收人东西惹出来的麻烦,关顾遇屁事?”   “还陪你过生日了,那女人就不追究了,你知道人家什么盘算?你敢来求你哥?”   陆娇眼神凌厉的扫向季青青,原本顾遇和他妈之间,不管好坏,她都不适宜插手,但季青青一句生日,直接牵出了陆娇一直在深埋在心里的不安和隐恨。   她听完季青青的话,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上辈子同样事情依然不可避免到来的命运感。   陆娇不信命,不认命。   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他们现在的平静和幸福。   她管李莲去死呢! 这辈子,她不可能再坐视顾遇被算计。   “你脑子长不出来,缺根筋,就安分一点,老实一点,少说话,少蹦跶,你记住一点,顾遇和你们没干系了,没有干系懂吗?他不欠你们什么,不要什么破事都来找他。”   “还有,你那个妈那么厉害,她收人东西的时候没想过人家会翻脸啊?没想过那是她活该。”   “她前面享福几十年了,也该进去蹲两年苦日子,省得在外面祸害人!”   季青青不是没被人骂过,但陆娇一看就不像会骂人的人,更何况这是她对象和未来婆婆的事,她就算不乐意帮忙,季青青能想到的也就是她不出声,不干涉,完全没想到陆娇会直接骂人,劈头盖脸的,季青青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你怎么这样?”季青青结巴了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娇懒得搭理这个没脑子的,她偏头望向顾遇,顾遇也正盯着她,目光微微复杂,又像是有什么在涌动。   这辈子他和他妈关系还没到上辈子那样完全成仇的地步,陆娇有些拿不准他对她骂他妈的事什么看法,她撇开眼,问了声:“还去吗?”   “去。”   顾遇视线依然落在陆娇身上,他说不出心里现在什么滋味,他从出生起,李莲不在意她,他爸心里只有李莲,一心围着李莲转,对他疼爱有,忽视更多。   四岁多那年,他爸没了,李莲恨不得他死,少个累赘,他高烧得厉害,她却把他裹进棉被里,连头一起捂住,巴不得他就那样烧没了。   婶娘把他救下带回家,表面看似乎他已经和李莲切断干系,但在所有人眼里心里,他永远都是李莲儿子,那是他洗不掉的痕迹。所以李莲把季青青扔给才十三岁的他,周围邻居同情可怜他,也最多感慨一声,那小子可怜,摊到那样一个妈。   好像因为他是李莲儿子,他就必须承担李莲施加给他的一切。   这么些年来,哪怕是婶娘,在面对他和李莲事情上都会很顾忌,担心她插手了他和李莲之间会引起他不满,这是第一次,有人一心一意把他放在心上,只站在他的立场去维护他。   不再有,那总是你妈,你总不能一点不顾,哪怕为了名声......一类的说法和看法。   他大概前世真的做了许多好事,才能被她这样爱着。   顾遇心头激荡,许久平复不下来,他想这时候抱抱她,不管任何事,只抱着她。   他克制的紧一下手掌,拉过她手,说一句“我先陪你去家里收拾。”便拉着她往小院门口走去。   他不再看季青青,完全当她不存在,只低眸问陆娇钥匙。   陆娇看他一眼,从包包里掏出钥匙给了他。   顾遇接过钥匙,两下开了门,他牵着陆娇手就要进去,季青青看着他们脚踏过门槛,整个慌了,她急得大声道:“大哥,妈说要你去见她。”   “她说,你如果想知道你爸怎么死的,还有想报张耀天当初害你的仇,又想解决掉余慧丽,就一定要去见她!”   “我爸怎么死的?”顾遇倏然顿脚,转过身。   顾长顺死的时候,他还小,但他记得清楚,他是违规出去接了太多活,过劳性心肌坏死猝死在大车上的,当时还出了车祸,造成了厂里很大损失,能拿到赔偿金,还是李莲去闹了无数次,厂里为了及早平息事情风波,退让了一步的结果。   李莲这是什么意思?   他爸的死还有隐情?   “我,我不知道。”   顾遇脸色冷得像寒冬里的霜冻,浑身气势更煞人,季青青害怕得吞咽了下。   “妈什么都没给我说,她只让我转告你。”   “你要去吗?我陪你去。”陆娇此时,有种原来如此的恍然。   一直疑惑的事,突然在这一刻得到解答,为什么上辈子顾遇那么讨厌季青青和李莲,和对方避讳如深了,他还会在李莲生日的时候去见李莲。   顾遇说他爸是过劳猝死,但当时他还小,具体什么情况都是听人说的,李莲这句他爸怎么死的话,直接表明了顾遇爸的死另有隐情,为人子,哪怕哪个父亲对他的爱算不上很深,但他也得到过一份爱,他总是想弄个清楚的。   陆娇紧攥起手心,轻吸一口气,偏头看向顾遇:“车就在门口,过去一趟很快。”   顾遇对上陆娇视线,她水眸沉静,像带着安抚人心定心石,她想陪他面对一切。   顾遇本来打算自己去见李莲,他内心里,并不愿意陆娇见到李莲,那个冷漠自私,心里只有自己更充满算计的女人,他觉得难堪。   但看着这双眼,他又觉得没什么,不过是走一趟。   “好,我去开车。”顾遇轻捏一下掌心里陆娇的手,最终低应道。   从这边到市南开车半小时,季青青在车上的缘故,一路上车里气氛相对冷凝。   季青青知道大哥大嫂都对她不喜欢,甚至因为妈妈的事还厌恶上她,她心里难过,加上也知道顾遇心情不好,一路上也没开口说过话。   到市南小巷子的时候,刚下午四点,家里门从季青青离开就没关上,半掩着。似乎笃定了顾遇会来。   门打开,屋内没开灯,只一台黑白电视机开着,外面天阴下来,光线晦暗,李莲坐在沙发上,她在家,没有穿大衣外套,一件兔毛的雾霾蓝高领毛衣,下面一条厚冬裙,肩上搭了块米白色羊毛披肩。   多年不干活也很爱自己的女人,保养得好,四十多的人,看起来只三十来岁,瓜子脸,皮肤白,和季青青差不多的卷发,季青青看着是可爱,她看起来充满女人韵味,她可能算不上很大美人,身上却有一股我见犹怜的温婉气质。   某一程度上,李莲和陆正海那个女人解玉香很像,她们是一类人。不同的是,李莲不上班,解玉香还会给自己挂个壳子。   陆娇上辈子也见过李莲一次,那时候她五十多岁,已经和四婚丈夫结婚。   她嫁的是个七十多的老头子,海市人,两人是老头从海市到余暨游玩认识,比她大二十岁,但有钱。   后来她四婚丈夫死了,他那些儿女把她赶出了门,她和他们打官司,分到一笔遗产,回余暨养老了。   李莲好像印证了那句,女人只有足够狠,对自己足够豁得出去,才会过得好。   “来啦。”   看房门开了,李莲起身去关了电视,很随意的说了声,像是想起什么,她喊道季青青:   “青青,你去楼下看看,小兵要是回来了,你带他附近玩一会儿。”   季青青看看顾遇和陆娇,见两个人并不看她,她心里有些失落,应一声,带上房门出去了。   “坐吧?”   季青青出去后,李莲拉了拉肩头羊毛披肩,说一声,坐去了正对房门朝里的一侧沙发上。   顾遇和陆娇都没动,她也不在意,只眼睛看向陆娇笑了下:   “这就是你找的对象?你眼光确实不错。”   李莲表现得像个再温婉和善不过的长辈,陆娇并不意外,毕竟上辈子那次他们遇见,李莲也是像什么都没发生,和善慈爱的和顾遇打招呼。   陆娇不意外,顾遇更不意外李莲的态度,这个女人除了前面有几回被他激得,在他面前漏了底,后面一贯会装腔。   “我爸怎么死的?”顾遇开门见山,冷冷问道。   “别急,我会告诉你。”   李莲淡笑道,“我觉得目前还是余慧丽的事对你重要一些。”   似乎知道指望不了顾遇开口说什么,李莲自话自说起来。   “其实先前我真打算把她介绍你们认识,她家庭好,工作也算体面,人也对你死心塌地的,只是没想到你已经找到对象了。”   “你也别觉得她送东西来,我收有什么不对,你看看我住的这个环境,人穷啊,就志短,那个时候她是以青青好朋友身份送东西来,我当然不可能拒绝。”   “当然了,我说这些,不是让你给我还,其实你不过来,我也有法子应对她。”   “之所以叫你过来,是我知道你和她舅舅张耀天有仇,现在你就有一个这样的机会......”   似乎是注意到顾遇不耐烦了,李莲停顿一瞬:“你知道,余慧丽她涉了du?”   李莲这话一出,陆娇首先惊了一瞬,她和顾遇相互牵着的手一紧,人也下意识看向了顾遇。   顾遇眼里也微有波动,他看向李莲:“你怎么知道的?”   李莲笑了笑:“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瞥见顾遇眼神冷凝的盯着她,她嘴角的笑微敛,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   “先前我经常去舞厅跳舞,认识了几个舞搭子,他们身上有股酸臭味,有些是一股臭烟叶子味儿,我无意中发现他们在碰那玩意儿,就没再去了。”   “余慧丽来见我的有几回,我从她身上闻到了类似的味道,今天也闻到了。”   李莲鼻子灵敏,对一些刺激性的味道更敏感,余慧丽身上味道不重,她还是闻到了。   也是因为闻到了,她才不愿意再把人介绍给顾遇。   早晚出事的人,没有利用价值。   李莲看一眼顾遇,见他神色半点变化没有,她原来很有把握的事突然拿不准,她捏着披肩的手慢慢收紧,琢磨一瞬,她道:   “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儿子,我不可能让你娶一个这样的女人来害你。”   “她让你后天陪青青上君澜大饭店过生日,我估计后天她会有动作,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到饭店走一趟,再联系一个能避开张耀天的人出面抓她查她,绝对能一查一个准。”   “她是张耀天侄女,她碰了那东西,张耀天肯定要被调查,他们那种人,可经不起查,到时候你既可以解决了仇人,也不用再担心人再继续纠缠你。”   “我爸怎么死的?”顾遇没理她的话,再次问道她。   李莲脸上的笑挂不住,她知道顾遇难搞,但这么油盐不进,她心里依然烦躁。   这个儿子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到现在依然不喜欢,他们可能成为仇人更合适。   “我乱说的,我不这样说,你也不会来见我不是。”李莲笑笑,道。   陆娇一直盯着她,注意到她视线一瞬的闪躲。   顾遇也不信她的话,他看一眼李莲,说起自己的推测来:   “我爸是货车司机,他就算心脏麻痹猝死,也不至于出现车祸事件,除非那个时候,他神志不清醒......”   李莲神色一震,眼里慌乱一闪而逝,她强自镇定:“不是,你不要乱猜,我......”   顾遇盯着她的反应,却笃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声音陡然转厉:   “我爸是被你和季有祥合谋害死的,你们给他下了药,致幻剂一类的药。”   顾遇冷笑:“真是最毒妇人心,他那个时候为你拼命挣钱,你却下药害死他!”   “不是!”   李莲突然变得激动,她仓皇的站起身:“不是我害的!我那个时候已经打算和他踏实过日子了,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不是你猜的那样。”   像是明白已经瞒不下去了,李莲胡乱抓捏一把裙摆,重新坐回了沙发上,这一回,她肩背不再像先前那样挺直,她佝偻着背,双手搭在前膝,片刻,她偏头看向顾遇:“说这个事之前,你得知道一个事。”   “青青,她是你同母同父的妹妹。”   “她是你爸的女儿。”   顾遇神色微凝,片刻,他嗤笑:“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莲反问他。   “你算算你爸去世的时间,还有青青出生的时间。”   顾遇没吭声。   李莲见他不说话,她垂下眼继续道:“那时候我打算和你爸踏实过日子了,和他恩爱了一次,但没想到第二天季有祥来找了我。”   “他和我说还忘不了我,我想让他死心,和他说了一些话。”   “哪知道他根本不死心,不愿意放弃,你爸当时有轻微心肌劳损,去医院拿药,季有祥一个表妹在药房上班......”   这是李莲心里最大,也最想忘的一段隐秘,她一直没办法接受自己爱上了一个粗鲁的,自己讨厌的人,所以她一直折磨那个男人,看着他在她面前卑微,她心里会感到畅快。   但在她曾经很爱的人找上门来,她却意识到,她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她并不舍得离开顾长顺。   她试图和季有祥说清楚,但她从小为讨好家里,似是而非的话说惯了,她的话不但没让季有祥死心,反而让他更坚定了要和她在一起,哪怕不惜一切。   他准备弄死顾长顺。那天以后,他开始跟踪顾长顺。   在发现顾长顺在服药后,季有祥找到了他在药房的表妹,从她那里开到了和顾长顺一样的药,再想办法买来了可以致幻的药,把那些药添加进了顾长顺该吃的药丸里,之后,他找机会在顾长顺第二次去药房开药的时候,把药调换了。   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顾长顺死后,季有祥借着来看她,把换掉的药处理了,像邀功一样和她把事情说了。   之后,他还抱住了她,不停亲吻她。   她当时整个人都懵了,她意识到自己害死了顾长顺,都没顾得上推开季有祥,哪知一切都被顾遇看见了。   但等她发现门外的顾遇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和季有祥该做的事都做了。   她突然再也无法直视这个她本来就不喜欢的儿子。   她试图逃避,她不敢自责去怪自己,只能回避性怪起这个出生后,就一直身体不好的儿子。   她觉得,要不是顾遇身体不好,顾长顺只照顾她,不会那么累,不会到心肌劳损的程度,毕竟没孩子之前,顾长顺在工作赚钱和她之间一直协调得很好。   这样的心里暗示下,她渐渐把对自己的自责转移成了对儿子的恨。   甚至在他高烧的时候,萌生出他就那样死了更好的想法。   等常庆芳把孩子救下,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为了远离这个孩子,让自己内心的阴暗面平息,她选择了抛下顾遇嫁给季有祥。   但嫁给季有祥不到一个月,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不能让季有祥知道这个事,只能花大价钱改了她怀孕时间,之后在季青青要出生的时候,又制造意外,伪装了早产。   然而,随着季青青的出生,照顾孩子的磨人和疲惫,她开始不停想起顾长顺,想起那个男人的好,再每晚做梦,梦见顾长顺浑身是血的盯着她,说她害死了他。   她开始睡不着,失眠,这时候季有祥还不体谅她。   她意识到,再不会有比顾长顺更爱她的男人了。   她开始和季有祥吵,和她闹。   季有祥或许心里有几分她,她闹了还是有用,至少后面她就不用负责带女儿了。   但每晚的噩梦却让她很难逃离,她陷入深深地负罪之中,她意识到,她需要为顾长顺报仇。   所以她用同样闹顾长顺的办法去闹季有祥,要他去弄钱,蛊惑他做假账,最后把季有祥送进了监牢。   李莲把事情藏头缩尾,半真半假的告诉给顾遇,说完,她似乎很难受的捂了把脸,才抬头看向顾遇:“事情就是这样,我已经给你爸报仇了。”   “这件事我并不想告诉你,毕竟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想岔了,我这些年一直很愧疚。”   “当年我太难过你爸的死了,怪天怪地,最后怪到你头上,我总觉得,你当初身体好一些,他不熬夜照顾你,或许不会心肌劳损.......”   “呵,我真是要吐了,长见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样无耻没下限的。”   陆娇抬手轻捂着嘴作呕的嗤笑一声打断李莲,她实在忍不住,看到李莲那张做作的脸,还试图把顾长顺的死添加到顾遇身上,她心里恶心得不行。   “把事情怪在才几岁的孩子身上,你怎么不说他是你害死的,要不是你不停催要钱,半点不顾家庭,不停折磨他,他会被折腾得身心疲惫?更何况,对他下手的男人还是你情人!”   “逃避什么呢,你才是那个害死人不偿命的害人精,罪魁祸首!”   “你说这些,不过是想让顾遇愧疚,好在余慧丽这个事上出面罢了,说那么好听,你要愧疚,早些年干嘛去了,少了你弥补的机会了啊?”   “不但没有,你还压榨,还剥削!还想把事情栽给顾遇,他从你肚子里出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李莲被指着骂,还被戳中心里一直逃避的恨事,她脸色难看下来:   “你这丫头哪里来的?我好歹也算你长辈,有你这么说话的?”   “她说话怎么了?她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顾遇冷笑一声:“我不是才几岁的小孩儿,还会受你哄和骗。”   “我有眼睛,事情具体怎么样我会分辨。”   “你把季有祥送进去,实际该进去的人是你。”   “余慧丽的事我不会管,你有本事就亲自把她送进去,没有,你就等着她送你去坐牢吧,这是你该得的。”顾遇冷着脸说完,牵着陆娇就往外走。   身后李莲脸色大变,她忍不住站起来破口大骂:“畜生!顾遇你这个妈都不认的畜生!”   顾遇充耳不闻,他拉着陆娇下了楼,要拐角的时候,撞见在楼下等的季青青。   “大哥。”   季青青看到顾遇,立即要上前,但又怕他讨厌,脚步踏出来又顿住,只嚅嚅的喊了声。   顾遇脚步微顿,很快他紧一下牵着陆娇的手,绕过她走了。   从头到尾,他没看过季青青。   季青青注意到,心里很失落。   她站在原地,怔怔看着顾遇牵着陆娇走远的身影,第一次开始动脑子想,当初她离开大哥,回到李莲身边,这些年还那么听李莲的话,是不是做错了。   “要借你个抱抱吗?还是哄你一下?”   顾遇和陆娇上了车,顾遇先发动车离开了这边,但车子开出去五分钟,他又靠边停了车,他手捏方向盘很紧,显然心里并不像先前他表现的那么平静。   陆娇看着他,试图调节气氛,她没想到事情是这个走向。   她不由想起上辈子的男人,他知道这个事吗?   她感觉是不知道的,当时李莲用这个说辞把他骗过来,那会儿估计正在饭桌上,李莲可能哄着他吃了点东西,再之后就发生了余慧丽的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来不及再管这些。   这次李莲能老实说出来,也是她太期盼扭转在顾遇心里形象,让顾遇在余慧丽事情上出手。   但李莲没想到,她会揭穿她。   多恶心的人,无耻至极,她当时不该只骂的,该上去再打两巴掌。   “要,女朋友给我抱抱。”顾遇转眸看向陆娇,下一瞬他倾身过去抬手用力把陆娇圈进了怀里,哑声。   他心里确实不平静。   他一直以为那个男人是因为照顾李莲,还要分心照顾他,被活生生累死的,李莲曾经几次有事找他,使唤不动他的时候,就是这样骂的他。   骂他从小就没良心,连他爸都是被体弱多病的他给磨死的。   他表面不在意,心里却听进去几分。   所以他很少谈及那个男人的死。   没想到那男人竟然是被害死的,因为他最心爱的女人。   更讽刺了。   顾遇抱得有些紧,勒得陆娇胸口有些疼,陆娇忍耐一下,到底没喊出来,片刻,她抬手环住他肩背,回抱住他。   “不要把李莲的屁话听进去,你爸的死不关你的事,既然当初要生你,就要负责带你,是李莲自己没尽到自己责任,还各种压榨你爸,才造成的那样结果,和你没关系。”   许久,外面天色慢慢黑下,天际只剩第一道残霞,陆娇出了声。   “嗯,我知道。”   顾遇松开陆娇,伸手去抚了抚她滑腻的面颊,笑了笑道。   要是没她在身边,他可能真会陷入死胡同一段时间,但她在,他心里很清醒,知道李莲说那些是为了什么。   “我没事,其实知道我爸是怎么死的了,我心里反而松快了。”   顾遇话没说完整,陆娇却懂了,她心尖紧缩了下,她抬眸心疼的看着他,抬手按住了他覆在她脸上的手,再慢慢用力抓牢了。   “余慧丽的事,你管吗?”   过了一会儿,感觉他心绪平复一些了,想起李莲说的余慧丽情况,她拉下他手,问道他。   “先不管,让她们自己去扯。”   顾遇目光冷一瞬,毫不犹豫道。   他和李莲说的话是认真的。   “这事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先看看,我会和梁毅那边说,让他注意余慧丽那边情况。”   陆娇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大的事,不仔细调查,贸然出手,反而打草惊蛇。   李莲那边有把握她自己去弄,弄成什么样也不关他们事。   “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今后你出门,在吃的事情上小心些。”陆娇叮嘱道。   上辈子没出过余慧丽碰du的事,事情走向变化太大,她心里多少有些不安。   就怕她更疯。   她现在反而希望李莲能把人弄进去,或者两个狗咬狗一起进去才好。   “嗯,别担心,我有数。”顾遇应一声,反手把她手握进掌心,发动了车。   这个事出来,今天去西山肯定去不成了,还不如早些回去,他能好好抱抱她。   ——   顾遇拒绝帮忙,还知道了当年的事,李莲心里懊恼又痛恨,她完全维持不住平时的形象,在家破口大骂顾遇,各种恶毒诅咒。   季青青回到楼上,看到李莲那个样子,都被她吓着了,她身子瑟缩着,红着眼小心翼翼喊道她:“妈,你怎么了?大哥不愿意帮忙吗?”   “那个畜生,”李莲正要说,想到什么,她顿住,片刻,她深吸口气咬一下牙笑道:“他怎么会不愿意,我让他陪你过生日,他同意了,后天你去君澜饭店等着就行。”   “你大哥心里还是有你,也有我这个妈,他不会不管我们。”   季青青一惯对李莲的话深信不疑,但先前楼下她撞见过顾遇,上楼李莲还发那么大火,她再笨也不能相信他们谈好了,她怀疑的问道:   “妈,你说真的?”   “大哥既然说会来,那你发火是因为?”   “你在怀疑我骗你?”   李莲变了脸,她在顾遇那里没讨到好,还被陆娇毫无顾忌的揭老底骂了一通,她心里窝火得很,这时候她不允许人来挑衅她权威,再怀疑她,她眼神阴厉的扫向了季青青。   季青青只感觉妈妈比以前脾气更坏了,她不敢惹她,她缩了缩脖子,赶紧低下头:“不是,我只是不知道妈妈你为什么生气。”   “还能为什么生气,还不是你大哥找的那女的,没家教,不知道他什么眼光!”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行了,你弟该放学了,去看看他回来没有。”   李莲阴着脸道,她现在没功夫和季青青掰扯,顾遇不肯帮忙,要按死余慧丽只能她自己来。   她有个在公安局的舅舅,她必须要想个妥善的法子,让这件事被曝光,她的局长舅舅帮她遮掩不了才行。   李莲攥着手里的披肩,神色阴霾。   李莲在心里盘算怎么弄死余慧丽,渡过眼前。余慧丽那边则在焦急顾遇会不会和季青青过生日。   第二天,她没等到李莲电话,忍不住又上门来了。   她来的时候,季青青刚被李莲赶去上班。   没看到季青青,余慧丽无疑是轻松的,不用应付一个蠢货,还更方便她把昨天没说的事说了。   “阿姨,怎么样啊,青青生日,顾遇会陪她过吗?”一进门,余慧丽就问道准备打开电视看的李莲。   余慧丽打听到的消息,还有季青青告诉给她的,都是顾遇对季青青这个自己养过几年的妹妹很看重,这些年,李莲根本没有拿钱给季青青读书,都是顾遇那边给的。   季青青差点给顾遇工地上造成大麻烦,顾遇知道后没有对季青青怎么样,只是不再搭理她。   余慧丽理所当然认定,顾遇还挂念着季青青这个妹妹,二十岁生日,陪妹妹单独吃个饭总是可以。   昨天她走后,在这附近找了个认识季青青一家的卖瓜老伯帮她盯着,老伯说昨天这小巷来了一辆车,看到季青青从车上下来。   她就猜是顾遇来过了。   他肯过来这边,多半是打算给季青青过生日。   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得确定下。   李莲这会儿见到余慧丽,又恢复了原来的热情和和善,似乎昨天两个人没翻过脸,闻言她笑着道:   “嗯,当然了,阿遇和青青是兄妹,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不可能不管她。”   “昨天你一走,我就让青青去找她哥了,她哥还特地过来了一趟,和我商量了青青生日的事。”   “我说要在君澜吃饭,他也同意了。”   “真的?”余慧丽眼一亮,她立即坐去李莲身边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我都和他说好了,他那边出君澜饭店的餐费,我这边准备蛋糕和酒水,给青青好好过一个二十岁生日。”   李莲朝边上挪了挪了说道,想起什么,她又轻轻叹了口气:   “我这些年很对不起阿遇,但不管我和他恩怨如何吧,青青都是我们在乎的孩子,为了她,放下一天的成见还是没问题。”   “是啊,青青是个好姑娘,她值得被这么对待的。”   余慧丽忙附和道李莲,只要顾遇去君澜吃饭,怎么说都可以。   “那,阿姨,顾遇同意让你准备蛋糕和酒水了嘛?”余慧丽又看向李莲试探道。   李莲正端着水在喝,闻言,她手微顿,她放下杯子,淡笑道:   “是啊,我这里还发愁呢,你说帮忙准备蛋糕,这蛋糕倒是有现成的了,但这酒水,阿遇现在嘴挺挑的,我不好拿不好的酒糊弄他,但太贵的酒我又买不起。”   余慧丽正愁怎么和李莲说酒水的事情,闻言大喜,她立即道:“这有什么啊,阿姨,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的,我家有喝不完的茅台,洋酒也有,我给你拿上几瓶就行,你别担心。”   “我今天来也是想和阿姨你说,那个包房我已经在君澜饭店那边定好了,三号包间,明天早上阿姨你和青青还有顾遇直接过去就行。”   “这个,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余慧丽答应得爽快,李莲却没像以往和她要东西那样,欢天喜地的应下来,反而垂下眼勉强的笑了笑,并不搭腔。   余慧丽哪里看不出来李莲是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她心里大恨,这个喂不饱的老虔婆。   “阿姨,你还在生我气啊,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也是太着急了,我实在不想和我爸妈介绍的那个人在一起。”   “您别生我气好吗?这样,明天,明天早上,我把蛋糕和酒拿给你的时候,就把那些票证拿给你,你看行吗?”   “我给您买东西是真心真意的,昨天真的是太着急了,您别见我意......”   余慧丽软话说了一堆,还凑去李莲身边搂着她手臂撒了下娇,李莲才总算松口:   “行了,阿姨也是真心喜欢你,不过慧丽,下回,你可别再这么吓阿姨了,不然阿姨再不敢和你联系了。”   “阿姨,我肯定不会了。”余慧丽乖笑的答道。   两个人似乎完全忘记昨天隔阂,又亲如母女了。   余慧丽还硬拽着李莲去外面街上给她买了一身第二天穿的新衣裳,等看到李莲穿上新衣裳眉开眼笑了,她才松口气,找个借口和李莲告了别。   余慧丽并没有完全相信李莲,这一次她是必须要得手的,   从李莲那儿离开,她去了季青青上班的百货大楼。   季青青在百货大楼钟表柜台当值,她虽然老算错账,但她长得好,人也算听话,不记仇,她在百货大楼人缘还不错,加上年纪小,百货大楼里的大姐们都挺喜欢她。   见她从家里过来似乎心情不太好,还拿了好吃的哄她,她有人哄,也很快忘记了家里那些压抑和不快了,这会儿正在和大姐们一起织毛衣。   她手巧,做手工厉害,平时帮大楼里一些大姐打打毛衣,围巾,再钩一些头饰赚点手工费补贴自己上班赔的钱。   看到余慧丽,她本来和大姐们说笑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手上毛衣也织不下去了。   “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你啊。”   余慧丽这会儿心情算好,加上她还用得上季青青,季青青摆脸色,她也当没看到了,脸上带着温柔又包容的笑,柔声回道。   “我陪阿姨逛街,现在打算回去了,路过这边,想到你在上班,进来看看你。”   听到李莲又收了余慧丽衣裳,季青青脸色变了变,她想说什么,想到什么,又闭上了嘴。   昨天陆娇的话她其实听进去了,她是很没脑子,她妈现在做的事情她也看不懂,还不如不管了。   反正大哥已经知道余慧丽的坏心,肯定会防备她。   余慧丽看季青青没发脾气骂人,她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又忍不住狐疑:“青青,你昨天去找你大哥了?”   季青青闻言,立即警惕的看向了她:“你问这干嘛?”   余慧丽见季青青防备,她反而笑了:“你大哥答应陪你过生日了?”   季青青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要说没答应,她妈可能会进去,说答应了,又不知道余慧丽会打什么歪脑筋。   她干脆沉默,拒绝回答,好一会儿才回了句:“我不会替你做任何害我大哥的事。”   余慧丽盯她一眼,笑了笑,“你对我成见太大了,你放心,我不会害你,你不替我做事我也不会逼你。”   “我真的只是想再见见你大哥罢了。”   季青青见识过余慧丽的可怕一面,不敢相信她,依然警惕又狐疑的看着她。   余慧丽看她这样,心里已经笃定顾遇答应要陪她过生日了,她心里整个松口气,脸上放出笑来,她朝季青青摆摆手:“好了,你上班吧,我不打扰你了。”   余慧丽说完,转身走了,没再管季青青和同事说她很讨厌一类的话。   她才不在意,等她得到顾遇了,她有的是办法收拾季青青。   余慧丽冷哼一声,出来百货大楼,她也没去上班,打车去袁家的舞厅找了袁承。   她原来只打算在蛋糕和酒水里面加料,但为了以防万一,她决定在饭菜茶水里全部放一遍料。   这个事她办不到,袁承却可以。   凭他袁家二少的身份,在君澜那种小饭店里面收买两个人还是没问题。   只是又要和魔鬼做交换了。   袁承刚和几个余暨的公子哥聚过,其中一个还是余慧丽表哥,这会儿包厢里酒气熏天。   他喝得多了,身上躁热,外套脱了,身上一件花衬衫,还解开了几颗扣子,手上还拿着一个酒瓶正在一个人喝,听余慧丽来了,他本来不想见她,但他也担心弄顾遇的事被余慧丽搞砸了,让人把她带到了唱卡拉OK的包厢。   “干嘛?东西给你了,还来找我做什么?”袁承喝了一口酒,眼睛斜向余慧丽问道。   余慧丽一进包厢就闻到一股熏天的酒臭味,她厌恶的皱了皱鼻子:   “你在君澜饭店有人吗?你把你给我的药,让人在顾遇他们饭菜里再下一遍,我这次必须要万无一失。”   “......嗤。”   袁承喝了很多酒,反应不是很快,他停了会儿才嗤笑出声。   “来,你看看我?你看看小爷我头上有没有刻冤大头几个大字?”   袁承指着自己的额头:“还他妈找人帮你下药,你他妈干嘛不干脆要我把顾遇打晕了送你床上?”   “滚!趁小爷我今天心情好,你赶紧滚,他妈的,晦气!”袁承阴狠一声。   余慧丽脸色微变,她怕喝醉了的袁承,却没有走。   明天对她太重要,她不能失败。   她也破罐子破摔了,她直接威胁袁承:“你不帮我,我事情也做不成,那我干脆把你给我的东西拿给我舅舅,让他立个功!”   “你他妈找死!”   袁承最恨人威胁,他酒瓶子往地上用力一砸,发出砰一声的碎裂声,玻璃片霎时四处飞溅。   他过去拽着余慧丽头发一巴掌朝她甩了过去。   余慧丽吓得失声尖叫,连捂脸都来不及。   “臭娘们,我他妈给你脸了是不是?”   用尽全力的一巴掌,余慧丽直接被煽到了沙发上躺下,她脸迅速肿起来,嘴角溢出了血。   偏袁承还没撒完气,过来把她拽起来还要打她。   余慧丽太害怕了,这和陆娇那两巴掌完全不一样,她很怕在这里被袁承打死了。   她猛然一个起身,用力抱住了袁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只是想让你帮帮我,你别打我,我怕疼,求你......”   余慧丽吓得哭起来,不同以往虚张声势,装模作样的哭,她这次哭得梨花带雨,加上脸上的红肿,真切的我见犹怜起来。   袁承一直没让人知道过,他心里有个隐秘的爱好。   他眯眼看着余慧丽抱着他,仰着一张肿胀的面颊留着泪哭求的样子,身体忽然窜出一股邪火。   他手把她下巴抬起来,仔细打量余慧丽这个人。   余慧丽算不上很漂亮,但身上有股娇弱感,平时刻意的时候让人觉得做作,这时候脸上肿一侧反而有味道起来。   袁承玩味的笑笑,手忽然一动覆上了她红肿的那一侧。   余慧丽以为袁承又要动手,她怕得一个瑟缩。   袁承看着她怯怯的样子,眼里却燃起兴奋的光,他轻笑一下,带着酒气的嘴忽然凑过去咬住了余慧丽的嘴。   “帮你可以,让我爽一爽先。”   “不,不要.....”   带满酒气的粗灼呼吸不停往口腔里窜,意识到袁承要做什么,余慧丽睁大了眼,她身子拼命闪躲。   但她越闪躲,袁承越亢奋。   他就喜欢女人被他虐打过后还会反抗他。   他把要跑的余慧丽拉回来:“听话一点,让我爽了,后面别说帮你下药,明天要是不成,我后面亲自把顾遇送你床上。”   “不管怎么弄,我肯定让你如愿,你知道我的本事,嗯?”   余慧丽听到这话,忽然不动了,她看向袁承那张带着酒意越发邪魅的脸,原本要推开他的手,慢慢抓住了他敞开的衣领。   袁承低头看一眼抓捏在衣襟上的手,他轻勾唇讽笑一下,片刻他攥过余慧丽头发,让她细白脖颈仰起,重重的朝人吻咬了下去。 第61章 两副手铐   袁家的龙都是余暨最大的舞厅娱乐场所, 一入夜,舞厅里便闹声翻天,不同于嗨了跳那边的干净, 这边更藏污纳垢,鱼龙混杂。   杂乱的空气中弥漫满各种烟酒酸臭的味道, 最大的音乐, 快震聋人的耳朵。   男男女女子在舞池里疯狂的扭动摇摆, 四处可见的醉醺醺的人, 偶尔眼睛瞄过某个角落还能看到意图闹事的人被打手捂住口鼻拖去更暗处。   三楼的高档包房里,隔音算好, 但依然能隐隐听见外面的嘈杂。   余慧丽从袁承身上起来, 看着四处的昏暗黑压, 闻着这屋子里混满的烟酒味和夹杂的腥臭味, 她感觉自己已经被这个暗黑又肮脏的地方吞噬。   她身上的衣裳被扔得满地都是,她该去捡的, 但全身被磨盘碾过再被皮带抽打过后的木痛让她根本不想动, 她甚至懒得抬手遮掩自己没穿衣裳的斑驳身体。   她该哭的, 她一贯最喜欢哭, 但这次她哭不出来。   这是她的选择, 她选择和恶鬼做了一场交易。   “干嘛?后悔了?”   袁承从皮质沙发上起身, 手臂搭向椅背, 借着包房里昏暗的灯光看一眼手腕上时间,再轻眯眼打量一番她, 懒散又兴味的问了声。   余慧丽转头看他,他花衬衫扣子已经全部解开, 衬衫倒是还穿在身上,只皱巴巴的, 裤子没拉拉链,也松松垮垮的套在腰上。   边上茶几上扔着他先前抽出来使用过的皮带。   袁承长得不差,这副得到餍足后恣意邪肆的样子甚至有几分痞帅的迷人,但先前见识过这个人恶鬼的可怕,再看他这副面孔,心里只能生出寒意。   “你答应帮我的话,作数的吧?”   挨了一场打,余慧丽学会了在袁承身上装顺从,她没再露出愤恨的表情,柔柔一声。   “啧,又装上了?”   袁承这会儿心情算好,也没和余慧丽计较,他轻啧一声,伸手一把将余慧丽拽到了身上,手去拿了桌上的皮带。   余慧丽脸色大变,她慌忙抱住他:“不要了,我疼,太疼了,你放过我吧。”   “不经吓啊。”   袁承就喜欢看余慧丽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他皮带一点点划过余慧丽胳膊上的印子再抵着她下巴抬起。   “你该庆幸老子现在心情好,这么多年,还没有女人敢在老子睡过后还提别的男人。”   下巴被折了几折的皮带抵着,余慧丽根本不敢动,不知道是包房里太冷还是吓得,她全身起了鸡皮,整个人瑟瑟抖着。   “你答应过的。”余慧丽红了眼,声音也带了颤。   “是啊,又怎么样呢?”   袁承欣赏着她怕得哭的样子,他厌恶余慧丽做作,她这副真切的怕他却没那么讨厌。   但可能已经尝过滋味了,现在也没那么感兴趣了,他很快失去兴致,松开了余慧丽。   余慧丽要下药的人是顾遇,袁承也不想余慧丽得逞不了,但有上回杜若那一出,他没有把握不会再随意涉足这种事,他问道余慧丽:   “你确定顾遇明天会去君澜?”   “确定!”余慧丽肯定回道。   “我反复确定过,不会弄错。”   余慧丽说完,垂下了眼,要不是确定顾遇会去见季青青,明白明天是她最后的机会,她也不会来找这个恶鬼。   “确定啊。”   袁承摸着下巴,打量一眼余慧丽,谅她也不敢撒谎骗他,他想了想:   “君澜那边我想安排事确实容易,但这个事我不会沾,我可以借你一个人,等要上菜的时候替你把药放进去。”   似乎没想到袁承会突然这么痛快答应下来,余慧丽愣一瞬大喜后又怀疑的看向了袁承:   “你说真的?”   袁承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他,他冷笑:“怎么,不想要?”   “不,不是,我要!”   “那那个人我怎么联系?”余慧丽忙问道。   袁承对余慧丽其实还不放心,想了想,他改了口,淡淡道:“不需要你联系,明天你定的包房上菜的时候,会有人做这个事。”   袁承说着,伸手掐住了余慧丽下巴:“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你会死很惨。”   “不会!我不会拿这事骗你,我只是要得到顾遇。”   “呵,看不出来,你还挺爱他啊。”袁承讽刺一声。   余慧丽一时没说话,爱吗?   她现在其实已经不知道在顾遇身上是不甘心居多,还是爱居多了,她只知道,她走到如今没办法回头的地步,都是因为那个人。   她不得到怎么甘心。哪怕是毁掉呢,总比她一个人毁掉,成为这阴暗里的蛆要好了。   但这些,她不可能告诉给袁承。   “我十六岁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你不会懂的。”   袁承神情懒懒不置可否。他经手过不少女人,余慧丽却是他见过的最疯的一个。   被这样的人喜欢,顾遇那崽种也算倒霉。   不过他是乐意看那崽种倒霉的。   他抬手推开余慧丽,起了身:“行了,滚吧,你这回出来又是用老子做的借口吧?九点多了,再不回去,等会儿你那一家子又该轮番轰炸老子了。”   余慧丽是个女人,哪怕她明知道袁承厌恶她,但两个人刚欢好过,她心里总存了一丝幻想,见袁承厌恶依然明显,态度更恶劣,她心里依然难掩悲愤。   从小被家里宠惯的人,哪怕刚跌过跟头,她也控制不住那副脾气,她忍不住抬头:“你不送我回去?”   对袁承来说,睡女人就和他每天吃饭那么平常,听到余慧丽这一声质问,他霍然转头:“老子给你脸了?”   “他妈外面门口就有车打,你让老子浪费时间送你?”   想到什么,他视线又打量了一下余慧丽,她身上没几个地方皮肉是好的,脸上挨的那一巴掌他更用尽了全力,要是她这个模样回去,他肯定讨不到好。   他警告道:“你等会儿回去,最好避开一下你老子娘,或者给你脸上的伤找个由头,要是老子接到什么不该接的电话,你知道后果。”   他这警告是为了什么,余慧丽再清楚不过,她心里越发屈辱。   她抬手摸一下红肿着依然滚烫火辣的脸,眼里恨意滔天,她隐忍的回了声:“知道了。”   余慧丽收拾好出龙都已经夜深,这么晚还在龙都这条街,一个单身女子是十分危险的,面对醉鬼的言语调戏,还有些大胆人想过来拉扯她,她吓得不停尖叫,大骂滚啊,好不容易拦到一辆的士,上车后她就忍不住大哭起来。   她搭的的士司机是个好人,看她脸上红肿着,嘴和脖子似乎也不正常,像是被糟蹋过,再看她哭得这么厉害,他不由问了她:   “姑娘,你是在龙都里面遇到事了?要不要先载你去派出所的了?”   派出所......   原来余慧丽最骄傲自己有个在派出所上班的舅舅,但现在手里沾了黑,心里生了暗鬼,派出所如今已经成了她最惧怕的存在。   她崩塌的理智瞬间被拉回来,她抬手擦一把泪,慌忙拿出包包里已经脏了的围巾出来挡住脸。   “开你的车,管那么多。”   司机好意关心没得个好,当下也不说话了,他整一下身,脚下油门一踩,尽快把人送到了地方。   余慧丽家住的是她爸电厂分配的房子,她爸在电厂算是个小领导,分到的虽然也是筒子楼,却是干部房,家里有单独的厕所和厨房,屋也宽。   有车上那一出,余慧丽也意识到自己情况有多糟糕,她在进屋前,先拿围巾把自己脖子和脸裹严实了,围巾先前被袁承拿去用过,上面一股子腥臭味道,她心里厌恶,想吐,但不得不用。   确定自己裹严实了,她没敲门,自己拿钥匙开了门。   按理这个点儿她家里爸妈都睡了,但她回来这么晚,还一直没给家里打个电话,她妈张芬淑不放心,一直在客厅等着她,听到开门的动静,张芬淑去拉亮了灯。   “怎么这么晚回来,袁承送你回来的?”   屋子里忽然灯光大亮,余慧丽正关门,吓得整个人惊跳起来,转身看张芬淑已经到了她面前,她忍不住发火吼道:   “搞什么?你这是想吓死谁?”   张芬淑和丈夫结婚多年只育有余慧丽这么一个孩子,平时余慧丽要什么都由着,在家里余慧丽大小姐脾气大着,她在袁承那里受到的屈辱,还有在龙都外面受到的惊吓,被这么一吓,整个不受控制的全发泄了出来。   “每天都袁承袁承,烦不烦,你这么喜欢,干嘛不干脆你嫁给他算了?”   余慧丽提到袁承,就想到先前的那几个小时黑暗里的折磨,袁承边折腾她边骂出口的那些污秽难听话,她恨得红眼,抱着头尖叫。   “我受够了,真是受够了,要不是你们,我怎么需要和那样一个恶鬼打交道,你们口口声声的爱我,只是为了让我嫁个有钱人,全了你们面子!根本没替我想过!”   “你这孩子,这是说的什么话?”   余慧丽平时在家,骄纵归骄纵,却从来没有这么不顾形象的尖叫尖吼,更没有对张芬淑说过这些难听又不敬的话。   张芬淑是真正的柔弱的女人,身体也不算很好,除了当年大哥喝醉酒拉着她犯下的大错,这些年她一直本本分分,在家是贤惠善解人意的妻子,温柔的母亲,听到自己女儿这样吼叫,她难受的抓了抓胸口衣裳,却忍不住关心她:   “你是在袁承那里受气了?你爸今天值班没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叫他给袁家打电话.....”   “打个屁的电话啊!”   “还嫌害我不够是不是?”   以前余慧丽最爱母亲的温柔柔弱,她一直试图学,但她学不了这样的温柔,她只学会了她姑姑的那些手段。   但经过今晚,她突然发现那些手段一点儿用没有,她甚至厌恶痛恨上柔弱。   她更痛恨家里,为什么要让她认识袁承。   “我恨你们!恨你们啊!”   余慧丽太激动了,激动得没顾得上捂脸上的围巾,围巾滑落下脸,再散开,她脸上身上的痕迹也全部曝露出来。   张芬淑正为女儿的话伤心,突然扫见余慧丽情况,她人都站不稳了,“慧,慧丽,你遇到了什么?”   “谁,谁,谁对你做了什么?”   余慧丽惊觉的垂头,发现围巾散了,她脸上散过慌乱,迅速拉起盖到脸上。   “你看错了,没有谁对我做什么?”   她慌乱的掩盖,但张芬淑眼睛没瞎,女儿先前什么样子,她瞧了个清楚明白,她气得手直打哆嗦。   “是谁,是谁做的,是袁承?是不是他?”   张芬淑柔弱,却是个母亲,她哪里看得了女儿被这样欺负,她问两声,得不到答案,就要出门。   “我找他去,他平时对我们态度不好,我们忍了,他怎么敢这么对你!”   这门亲事,张芬淑其实最开始并不同意,门第相差太大了,她就余慧丽一个女儿,不指望她大富大贵,只要她过得好就行。   但大哥张耀天说袁家二儿子一表人才,袁家有钱,可以保余慧丽一辈子衣食无忧,而余慧丽年纪也大了,在余暨,很少有二十四了还没有相看对象的,耽误不起了,加上那段时间余慧丽又花钱很大,她也担心她们不在了余慧丽吃苦,才同意了这门亲。   但她是嫁女儿啊,不是把女儿送给人糟蹋的。   张芬淑气得脑袋发懵,身子一直抖,她去厨房里抄了把菜刀,余慧丽见她这样,都要疯了。   她过去夺下张芬淑手里的菜刀,用力扔去地上。   “够了!你找他什么用,这是我自己愿意的!我自己愿意的!你满意了!”   “你怎么会是愿意的?你要是愿意的,你脸上怎么会肿成这样?”张芬淑到被夺走,一下失去了支撑她的力气,她站不住的痛哭着。   “玩乐子,懂吗?他喜欢玩乐子!”余慧丽不耐烦吼道。   “你要去找他,你就是想让我死!”   “袁家人是你以为能得罪就可以得罪的吗?”   余慧丽吼完,看张芬淑哭得蹲在了地上,她神色一顿,抬手抹了把脸,回屋了。   这事怪谁呢。   怪她自己虚荣,才会答应和袁承认识,怪她一定要顾遇那个男人,才会被袁承诱哄。   她已经回不了头,也不想回头了。   房间门传来嘭的一声响,张芬淑听到这一声,捂住嘴再次痛哭起来,许久,她跌跌撞撞起身跑到客厅,拿起电话拨通了张耀天电话,哭着喊道那边:   “喂,大哥啊......”   ——   余慧丽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家里没人,她爸不在,她妈也不在,平时桌上都会准备她爱吃的早餐,但今天早上没有,甚至没有一张条子留给她。   余慧丽看到了一眼墙上的座钟,早上七点半,还不到她妈上班时间。   这个点儿,两个人却不在家,会去哪儿了?   去找袁承了?   余慧丽想到,很快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她昨晚都那样说了,她妈胆子小,没弄清楚前,她不会有那个胆子去找袁承。   顶了天去找她舅商量。但这个事和舅舅说了也没关系。   她舅舅和袁家肯定有交易。   让他知道这事,至少可以帮她牵制下袁承,让他不敢太过分。   余慧丽想明白了,就没再管这事,回了房间换衣裳。   今天对她很重要。她失去那么多,不可能让一切努力白费。   脱衣裳的时候,不可避免又看到了脸上身上的痕迹,袁承下手很重,这些伤痕此时更青紫狰狞,难看得要命。   余慧丽看着,唇角却轻轻扯出了一抹笑。   她昨晚回家之前,只想狠狠搓一遍澡,把那些污糟写个干净彻底,但被她妈撞见,再一番争执,她回到房间,再看到身上的痕迹,她心里慢慢浮出一个阴暗念头。   她从袁承那里得来的这些痕迹,于她其实是个很有用的东西。   在衣柜里找了一套能把她身上痕迹包裹好的衣裳换上,再裹上围巾遮住红肿的脸,余慧丽去家里她爸酒柜里捡了几瓶好酒,拿出包里的黄纸包,把一瓶瓶酒加好料,出了门。   她原先早打算好要在蛋糕里下料,定蛋糕那家她经常去,已经很熟悉,她提出要买一个蛋糕,再尽一点自己心意,负责活个面,老板在她提出愿意多加点钱后犹豫一下同意了。   这个时候蛋糕还是个奢侈品,买的人不多,老板一上午就做她这份蛋糕,动作很快。   十点四十,余慧丽拿到生日蛋糕,打车到了君澜。   这会儿季青青和李莲都已经到得了余慧丽指定的包间。   “妈,大哥有和你说他什么时候过来吗?”   昨天季青青下班回去,又和李莲确定了一遍顾遇会到君澜陪她过生日的事。   她心里既高兴又不安。   高兴顾遇心里还在意她和妈,不安余慧丽会打什么坏主意。   她总觉得余慧丽弄出这一遭不只是想再见见大哥,装一出偶遇那么简单,但她具体想做什么,她又想不到。   到了这边,发现大哥没有来,她不知道怎么的,心里不安更重了,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后总感觉不踏实,不由问了声。   “当然会来了,你大哥什么时候说过加入本群幺污儿二七五二吧椅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假话。”李莲敷衍的笑了笑,抬手看了眼时间。   她和余慧丽约好了,十一点,她们在君澜后门碰面,余慧丽把蛋糕酒水还有给她买东西的那些票证给她。   这会儿时间十点五十五,差也差不多,她找的人也到了隔壁包间等着了。   “青青,你在这儿等你大哥,我出去一趟。”   “出去做什么啊?”季青青正拿了热水瓶准备倒水,闻言她手顿住,热水瓶放桌上,疑惑的看向了李莲。   “上厕所,问那么多干嘛!”   李莲不耐烦说一声,便起了身,想到什么,她和季青青交代道:“我没回来前,这里面的东西,包括送来的菜,茶你都不要乱动。”   “你笨手笨脚的,不要摔坏了东西,听到没有?”   季青青一直被骂笨,都习惯了,但今天是她生日,还被骂,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而且她怎么会在饭店摔坏东西,但她妈的话她不敢不听,她只能委屈的点了点头:“哦,我知道了。”   李莲交代这一句,是以防万一,她不放心余慧丽,余慧丽肯定也不放心她,难保她留有什么后手。   她倒不是多在乎季青青这个女儿,但她养季青青到二十岁,还没嫁人收一笔彩礼回来,出事了她亏得慌。   李莲看一眼季青青,匆匆出去了,走到靠拐角一间包间,她手不动声色的伸出去,轻敲了敲包厢门。   等了一会儿,里面响起一声轻咳,李莲听着,轻轻舒了口气。   这间包间里待的人是她托关系请的这边区派出所的人,只要他们这边过了案子,张耀天就是有本事压,也要费些时间。   当然,张耀天这回绝对保不住余慧丽。   除了派出所,她还请了报社的人,只要事情曝光出去,张耀天自身都难保,哪还顾得上这个外甥女。   李莲想到这儿,又走去斜对面拐角那间包间轻敲了两声,得到同样一声轻咳,她微勾了勾唇角,扯一下身上大衣,去了君澜后门。   余慧丽这时候已经在后门等着了,外面冷,她拿围巾捂着脸倒不显得很突兀,李莲也没多想,热情的迎向了她,这一回她还主动的去拉了余慧丽的手,闻到余慧丽身上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她笑得越发真切。   “慧丽,你已经来了啊?早知道我早点出来了,也不用你在这儿冷风吹着。”   “顾遇还没来?”余慧丽看向李莲问道。   李莲脸上的笑微顿,她看一眼余慧丽,片刻脸上又恢复了如常的笑:   “还没,今天不是周一嘛?阿遇周一是最忙的时候,没那么快到,怎么也要十一点半了,我让酒店上菜的时间也是交代的十一点半。”   “你不会涮我吧?你确定顾遇今天会来?”余慧丽定定盯着李莲,狐疑道。   她过来的时候还不到十一点,见李莲还没出来,她喊了个工作人员把前天给她定包间的大堂经理喊出来问过,人家和她说了三号包间的情况。   她感觉不对,既然答应给妹妹过生日,总不可能只饭点了才来吃个饭。   但李莲说的也有道理,顾遇确实忙,星期一更不会闲。只是她心里总感觉不安。   “我涮你什么?”   李莲似乎没想到余慧丽会说这话,她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有些没好气。   “你这孩子,现在猜忌心这么重?”   “这种事我涮你有什么好处的啦?人来不来你不是等会儿就会知道了?”   “你蛋糕和酒水还得快些给我,免得等会儿我拎回去,刚好被阿遇过来看到了,叫他知道了这蛋糕酒水不是我准备的才麻烦。”   “我就是问问。”   李莲脸上神色不像作假,余慧丽知道自己因为太过在意这事有点草木皆兵了,她说一句,把拎着的蛋糕和酒水袋子递给了李莲。   李莲忙接过,又打开酒水袋子看了一眼,里面只有几瓶酒,她眼微微一沉。   “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放进来?”   “什么东西?”余慧丽一听到东西两个字,顿时想到她往酒和蛋糕里放的料,人特别敏感,立即警惕一声。   李莲看一眼手表时间,马上过五分,她没时间余慧丽绕弯子,她声音冷下来:“你说什么东西,你答应过的你忘了?”   “票证,你给我买东西的那些票证呢?”   “你不是说只要帮你促成这个事,你就把票证给我?还我涮你,我看是你涮我吧?”   “我看今天也算了,青青命贱,过什么生日,还浪费她大哥时间。”李莲生气说着,抬手就要把蛋糕和酒水还给余慧丽。   李莲撂挑子不干了,余慧丽慌了,她避开李莲递东西过来的手,忙道:“阿姨,你别生气,票证就在我包里,我只是忘了给你。”   “我现在拿给你啊。”   余慧丽一边说,一边拉开她背着的布包,把包包里的票证拿了出来,抬眼却瞥见李莲脸上闪过的那抹急切,她心里忽然一阵不安的悸跳。   “不行,这票证我现在不能给你,等青青过完生日,等我见过顾遇,我在把票证给你,我说到做到!”余慧丽捏着票证的手往身前一收,道。   “你还真涮我玩呢?”李莲陡然变了脸。   “过完生日,什么都你说了算,我不信你。”   时间眼看要到,李莲瞥一眼左右,见没人,她也顾不得了,把手上的东西放地上便扑向余慧丽和她争抢起来。   “你票证给我,不给我我不会再帮你。”   李莲越急切,余慧丽越觉得有问题,她护票证的手更紧。   “我没见到顾遇来,我不会给你。”   李莲看着瘦弱娇小,力气却有一把,加上不顾一切,旁人很难招架。   余慧丽手里捏着票证,担心和她扭扯票证扯坏了,她不敢像李莲那样,只能护着票证一边后退,一边道,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想到什么,她猛然抬头:   “你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是不是?顾遇是不是根本没答应过来?”   “呵,你现在才知道,不觉得太晚了嘛?”   李莲冷笑一声,上手又要抢,余慧丽却在这时一下疯了,她把票证往包里一丢反扑向李莲。   “你骗我!你骗了我!”   “你这个老虔婆既然敢骗我!”   余慧丽想到她为了今天在袁承那里受到的折磨,想到她妈哭得拿起菜刀的模样,一双眼恨得通红,她手拽着李莲头发,不停朝她煽耳光,光煽耳光还不够出气,她手改掐向了李莲脖子。   “老虔婆,你敢骗我,我弄死你,我今天一定要弄死你!”   人发疯的时候,潜力无限大,原本余慧丽不是李莲对手,但李莲被余慧丽凶样吓到,身上力气像是被卸掉一半,她被余慧丽扯着头发,一巴掌一巴掌煽得头昏脑涨,毫无还击之力。   眼见着她被余慧丽掐上脖子,透不过来气,她心头顿时爬满了恐惧,她用力去掰余慧丽的手:   “疯,疯子,你,你放,放开,我,放开......”   “放开?”   余慧丽疯脸痴痴笑出声:“你这个老虔婆你知道你害我多苦?”   “放开你?你做梦!你去死啊,去死!”   余慧丽凶狠一声,她手上力气越来越大,掐得李莲眼前冒出金花,白眼翻了起来。   这时,后门匆匆奔出来两个穿着藏蓝夹克外套的男人,见状他们脸色微变,赶紧上来把李莲救下来,又一个反手把余慧丽制住铐上了手铐。   “余慧丽同志,我们是市南南街派出所的,接到举报,你在参与贩du,运du工作,请你和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冰凉微重的手铐突然落进手腕,余慧丽懵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她立即剧烈挣扎起来:   “你们胡说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没有!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余慧丽尖叫着吼着想挣脱开,却怎么也挣脱不掉,手上镣铐没一会儿把她手腕勒出一道道红痕。   边上李莲痛苦的捂着脖子在大口呼吸,见她这样,她眼里闪过一抹快意,她不顾喉咙火辣辣的疼,立即指着余慧丽送来的酒和蛋糕给两位便衣公安说道:   “警察同志,罪证,罪证在那儿,不会有错,里面绝对有掺东西!”   余慧丽怨毒的目光倏然扫向李莲:“是你!是你举报了我,是你做的?”   这时,边上墙角的地方忽然有两道人影奔过来,其中一个手拿曝光罩,另一个手持一台照相机,他一边冲余慧丽拍照,一边问道余慧丽:   “余慧丽同志,我是余暨市新闻时报记者,接到举报,你参与了贩du,运du,你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   “听说你舅舅是公安局副局张耀天,他知道你参与这样的犯罪吗?”   照相机拍照的快闪不停,曝光灯更闪着人眼,余慧丽尖叫着不停闪躲:“谁,谁喊你们来的?滚,滚啊!”   但拍照的人并不放过她,还在不停的追问:   “刚才我们见到,你和身边这位女士发生了强烈的争执,你和她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为什么你说她害惨了你?难道你参与贩du与她有关系?”   拍照的人问着,又抬起相机朝李莲拍了张照,曝光灯晃得人眼睛睁不开,李莲懵一瞬,反应过来后她慌忙抬手挡住脸:“你们干嘛拍我?”   “拍她,犯罪的是她!”   “哈哈!哈哈哈哈!”   这时,余慧丽看着李莲慌忙躲藏相机摄像头的狼狈样,忽然大笑起来。   “对,有仇,都是她害得!我做这些,她也有份!都是她让的!” 第62章 恶有恶报   “不是问我为什么走上这条路吗?都是她诱哄我, 我被诱骗的!”   余慧丽在手上被铐上冷冰冰手铐的时候,就疯了。她心里知道,她完了, 这辈子已经毁了,心像坠入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 深渊里四处张着巨大的獠牙, 她在那深渊里会被撕扯成碎末, 从此再看不见光, 只有潮湿和阴冷等着她。   她成了这样,谁害的呢?她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的今天?   如果不是李莲从一开始给了她希望, 在季青青赶她走的时候, 她还在安抚她, 还在和她说有机会, 她听季青青形容的,她并不喜欢顾遇那个对象, 如果不是她说她已经把她当作了儿媳妇。   她陪李莲出去上街, 见到她周围邻居, 李莲都介绍给人说, 她是她给顾遇看好的对象, 她认准的准儿媳......如果不是李莲一次次这样说给她听, 她怎么会在心里产生错觉, 认定顾遇已经是她的了。   才会在被那个女的煽了两巴掌后恨怒滔天,受了袁承蛊惑, 她怎么能放过她,放过他们, 让他们在外面逍遥。   李莲,袁承,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做错事,他们逃不开干系!他们必须进去陪她!   余慧丽脑子里疯狂闪过这个念头,看向李莲的视线也越发恨和癫。   “都是她害的,是她让我做这个事!她仗着我喜欢她儿子,不停对我进行讹诈,不过短短几个月功夫,她从我这儿前前后后讹诈去快六千块钱!”   “她不停问我要礼物,要钱,各种由头要,我没钱了,为难了,不愿意给她花钱了,她就翻脸。   她蛊惑我去找一些赚钱路子,蛊惑我去挖厂子的墙角,在我被人威逼帮人送货的时候,是她哄骗了我,和我说偶尔干一次,只要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事,说那个多来钱啊……”   “我脑子迷了心窍,才会听了她的做下错事!我走歪路挣来的钱,全都给她花了,今天,今天这两样东西也是她叫我准备的,她告诉我,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嫁给她儿子。”   “我犯罪了,我认,但她也不冤枉,她是幕后指使人,你们要抓,也要她啊。”   “你们问我为什么刚才对她动手?因为她哄骗了我,她还害惨了我,为了得到她说的这两样东西,昨晚,昨晚我被威逼我犯罪的人强.暴了......都是,都是她害得!”   余慧丽神色癫,说的话吐出来的字却清晰有条理,信息量更大,她说完还把脸上遮着的围巾拉了下来,证明自己受到了迫害。   她脸上的伤不是假的,脖子上的痕迹更明显,瞬间镇住了在现场的人。   报社记者疯狂在本子上记下她说的内容,两个派出所的人更怀疑的看向了李莲。   原本他们还当这是一起好心群众举报的案件,但现在,他们已经严重怀疑这实际是一出内部不和引起的内讧借刀杀人案。   若是李莲在余慧丽做出犯罪一事上知情还参与了诱哄,那她也有罪。   两个派出所的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拎着酒和毒蛋糕罪证的走向了李莲:“李莲同志,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不会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每一个罪犯,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会调查清楚。”   “不!不是!和我没有关系!”   李莲脸色大变,她急急后退好几步,疯狂摇头道。   她完全没想到余慧丽会胡乱攀咬她,关键是余慧丽大部分的话是真的,她确实和余慧丽说过找一找别的来钱路子。   在余慧丽第一次,应该是第一次帮袁承送东西的时候,她闻到了味道,当时余慧丽神色很不安,但那会儿她正想要余慧丽给她买那双手工皮鞋,就胡乱安慰了她......   李莲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犯罪,但她知道,她不能被带进派出所去,进去了很可能出不来了,余慧丽大半的钱确实花在了她身上。   “我没有干过,我不知情,我不知道,我是举报她犯罪的热心群众,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李莲不停后退,她被余慧丽掐过的嗓子还撕裂的疼着,但她顾不得,声音嘶哑的嘶声辩驳道。   余慧丽见她慌神,反而平静下来,她冷笑一声:“她怎么会不知情,不知情她怎么敢和你们举报我贩d的,又怎么知道的蛋糕和酒里有东西?”   “何况我还有证据,我这里有她花费那些钱财的所有票证。”   “不,不是,是我闻出来的,我闻出来的,我鼻子敏感,她身上沾了那些人味道,我闻到了!”   余慧丽眼里怨毒却更深,她轻轻笑:“哦,对啊,就是啊,我第一次做这个事的时候,你就闻出来了,我没说错啊,你还鼓励我了啊,我犯罪了,你也算包庇,鼓励我共同犯罪!”   “李莲同志,请你配合我们。”   派出所的人并不傻,加上李莲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他们心里更认定了李莲在余慧丽这事上不清白。   “不,我不,我没做过,没什么需要配合的!”   眼见派出所的人变了脸,李莲心里恐惧更深,她扭身就要跑,但她那里跑得过派出所的人,刚跑出去两步,她人就逮住了,还被铐上了手铐。   这时,记者还上来不停冲着她拍照,问她问题:“这么说余慧丽犯罪的事你早就知情?那你做这出,是因为她不愿意再给你花钱恼羞成怒下想出来的毒计?”   “我不知道!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干!拍什么拍,你们放开我,放开我啊,我是热心群众,你们这样做只能让举报犯罪的热心群众寒心。”   李莲看着铐上手腕的镣铐,再刺眼的曝光灯不停在她眼前闪烁,她闭着眼崩溃的大叫大哭起来。   但没用,她还是被两个派出所的人带出去上了警车。   “什么情况?怎么李莲也被拷走了?”   君澜后门,是一片尚在开发区域,空旷没什么人,只几处正在施工的建筑大楼耸立。   正对君澜后门的一栋施工大楼里,陆娇透过望远镜看到李莲被铐上手铐带到警车旁,她讶异的移开望远镜,看向了顾遇。   前天顾遇说先不管李莲和余慧丽两个人撕扯的事,但陆娇和他回去后仔细想了想,如果余慧丽涉d的事是真的,她一个在厂里上班的人,去哪里接触那些。   联想到前段时间碰见她和袁承在一块儿,而袁家下面还有那么大一家娱乐场所,那带她走上那条路的人就很好推测了。   陆娇一直知道袁家发家不干净,前世袁氏倒塌的时候,被爆出来他们参与了非法融资,借贷,行hui,xi钱,没想到他们曾经还涉过du。   敢冒险涉du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说不定余慧丽让李莲请顾遇饭店吃饭这事背后也有袁氏手笔。   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陆娇心头一阵发毛,后背脊都是凉的。   她意识到在余慧丽这事上,她不能坐视。   她把自己的猜测和顾遇说了,顾遇那边已经掌握了袁家一些把柄,陆娇想到的,他也想到了,甚至想到的更多。   如果余慧丽落网,却不能把袁家一气按死,以袁家的张狂,肯定会疯狂报复他们,他如果是一个人,倒不怕袁家那些手段。   但他不是一个人,现在还有了陆娇,他必须得谨慎小心。   当晚,顾遇就去找梁毅商量了这事。   梁毅那边自从发现袁家老二踪迹,发现他们内里干的勾当,之后一直盯着龙都那边,听顾遇说了他的发现,再结合梁毅自己的发现,梁毅意识到事态严重,他带顾遇去见了余暨新上任的领导,也是原来梁毅那个作战部队的队长。   当晚市局那边便排除一些可疑人员秘密开了一个清扫行动大会。   顾遇分到个真正热心群众任务,就是盯紧李莲这边,防止余慧丽跑脱。   李莲找关系请报社的人还有联系区派出所的事,顾遇都一清二楚,他还在其中插了手,饭店里也不只李莲身边这两个派出所的人。   余慧丽防备李莲,真要对他用什么手段,肯定不能全部指望李莲,十一点半上的那桌饭菜说不定也会有问题,还有人专门在里面守株待兔。   这地方也是他特地找来监看李莲那边情况的。   只是他原本是打算一个人过来,谁知道陆娇不放心李莲和余慧丽这边,早上他要送陆娇去上班,陆娇却说她今天不去上班,让他开车到这边,她想知道李莲怎么应对这次的事。   顾遇没法子,只能和陆娇透了底,带着她一起上来了。   “应该是余慧丽攀咬了李莲,她从袁承那边得到的好处估计大半都花李莲身上了,这事李莲扯不干净。”   对面情况顾遇没拿望远镜也看了个大概,他从陆娇手里接过望远镜,刚好见李莲挣扎不愿意进警车,派出所的人把她强行按进去的画面。他淡淡推测道。   “那李莲?”陆娇微惊,她下意识抬眸。   顾遇没瞒她:“她这次逃不掉。”   李莲能那么肯定余慧丽贩d的事,说明她发现这事不是一天两天,结果她没第一时间举报,还继续收礼花对方钱。   严打期间,她这行为不只包庇这么简单,很可能会被视为共同犯罪。   李莲这次绝对逃不脱。   顾遇垂下眼,眸中划过淡淡嘲讽,她聪明一世,估计没想到自己会落得这样个下场。   “走吧,我们下去吧。”顾遇把望远镜收起来,牵过陆娇手道。   陆娇看一眼顾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坦白讲,李莲遭报应,她心里只觉得爽,但她知道,顾遇对这事不是一点触动没有。她只能紧握一下他的手,试图给他一些温暖和力量。   手指被细软的手指一点点攥紧,顾遇低眸看向陆娇,正对上她带着担忧的眼,他心头微烫,抬手捋了下她今天没扎起的发,他笑了一下:“我没事。”   “她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是怨不得别人,但你心里多少会难受。   “嗯,没事就行。”   陆娇微扯扯唇角轻轻应了声,转开了话题:“我们要去饭店里看看嘛?”   陆娇是想问季青青,如果余慧丽有准备后手,季青青一个人在饭店比较危险。   “不用,饭店里有人守着,她不会有事。”顾遇回道。   “我们不出现在饭店更好,这样就算有人发现余慧丽和李莲被带走,最多也就往她们两出现争执上去猜,不会想到更多,不至于打草惊蛇,梁毅那边也能多些时间准备安排。”   大概上辈子袁家和他们都太久了,陆娇总感觉袁家这个庞然大物没那么容易一举按死。   “我们能不能去龙都那边看看啊?”   悬着一颗心的滋味不好受,陆娇犹豫一瞬,问道顾遇。   “不进去,就远远在外面等着,像现在这样,不给人添麻烦,关注着以免发生意外情况就行。”   “我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怕出事,我听说袁承那个人下手狠毒,万一他狗急跳墙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我们看到了也可以帮忙请个外援?”   “你不怕啊?什么热闹都想凑。”顾遇好笑又无奈的看向陆娇。   他本来打算送陆娇回去以后去龙都和袁家那边看看的,不亲眼看到他们落网,他也不放心。结果陆娇又提了出来。   他在心里反思,太过顺从对象了,是不是也不太好。   “怕什么啊。”   陆娇看他神色,心里猜到他是想背着自己去,她赶紧一把圈住他胳膊,整个人吊靠过去,再仰眸去看他:“干嘛,又想背着我闷声干事啊?”   “我不许啊,我们两在一起了,就是一体的,那做什么事,肯定要一起,不许你单独行动。”   “再说了,我又不会给你拖后腿。”   “不是你这个说法。”顾遇不赞同道。   “那是怎么个说法了?还是你觉得你这趟去是涉险?那你觉得我现在知道了,能老老实实在家等你消息吗?”   陆娇说话一套一套的,顾遇一直知道她能说,如今她把这套用在他身上,他只感觉脑袋疼,他撇开脸,不去看她那双期待像点缀了星星的眼眸。   “.....讲歪道理我讲不过你。”   “什么歪理,我说的都是道理,只是你不想听而已。”   陆娇不想耽搁时间,怕错过好戏,她瞥看他一眼,难得的恃宠而骄了一回:“你带不带我的了?不带的话,家里还有辆摩托车,我自己骑车去。”   “我送你摩托车是让你干这事的?”顾遇气得抬手去捏掐了一把她腮边软肉。   他手不算用力,只是可能他捏上去滑腻的触感过分好,忍不住拿指腹捏着摩挲了下,有些痒。   陆娇皱巴了下脸,倒没躲开他:“那你同意吗?”   “我还能说不同意?”   顾遇睨她一眼,给她把围巾系好,依了她:“走吧。”   陆娇摸摸他给她系得死紧的围巾,抿唇轻轻笑了下,由他拉着手下了楼。   这边氛围算轻松,袁家龙都三楼袁承经常待的包房里氛围却僵凝着。   张芬淑昨晚亲眼目睹了余慧丽那副样子,哪怕余慧丽说她是自愿的,但当母亲的,总是心疼自己女儿。   她给张耀天打完电话,等余慧丽睡着,悄悄去余慧丽房间看了她具体情况,拉开她随便穿的衣裳,上面那一条条的皮带伤痕,那一口一口见血的牙印,她看到后想杀了袁承的心都有。   原本被张耀天安抚下来的心绪,再也平静不下来,她打着手电,摸黑去了张耀天家。   那是她怀胎九个多月,冒着生命危险生下来的女儿,她不能,不能看着她那样被欺辱。   她不信那是她自愿的,根本不信。   要是自愿的,她哪里会是那样的反应。   她要给女儿讨个公道。要一个交代。   路上黑,大半夜的四处都看不见人,张芬淑是头一次走夜路,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回,等到张耀天家,天都亮白了。   她浑身摔的都是伤,身上的棉衣不知道是被霜露打湿的还是汗。   看到张耀天,她抬起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她怨他,从来没有这么怨过他,怨他害了她女儿。   她在张家发泄了一通,又让张耀天带着她去找袁承。   结果去了袁家,袁家却没人在家,他们好不容易才问到袁承在龙都,找了过来。   在两家确定相看的时候,她见了袁承一面,当时感觉是个还挺不错的青年。   可在龙都看到人,张芬淑只恨自己当初瞎了眼。   “你和慧丽,你们两是两家同意后才见面交往的,你怎么能那样对她?你怎么能呢?”   看袁承两只手打开懒懒的摊靠在沙发上,一点没有见长辈的尊敬,张芬淑心里那团火烧得更盛,她忍了又忍,手上昨晚摔伤的地方被她抠得血肉模糊,咬牙质问道他。   “你要是不喜欢,你可以直接说,我们余家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但也不会巴着你不放,你为什么要这样折辱人。”   袁承昨晚余慧丽走后,他觉得不够尽心,又去另外寻了两处乐子,熬了一整夜,早上才回到龙都这边,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下面人说张耀天来了。   这两天龙都到了大货,老头子不在,防止出事,他都亲自看场子,听到张耀天来了,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抹了把脸忍着困让人把人请上来了。   谁能想到张耀天是带着他情人来找他麻烦来的。   真他妈晦气。   余慧丽那臭娘们,竟会惹麻烦,他不会放过她。   “余慧丽怎么给你们说的?她说我强迫她了?”袁承掀掀眼皮,懒散的问了声。   他没顾忌张耀天身份就毕恭毕敬,还是那副不在意的态度。   他这态度,别说张芬淑,张耀天都忍不了,他如今在余暨,不说身份多高,但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摆姿态。   “袁承,你这是什么态度,就是你大伯,你爸,你哥在我面前都礼待着,你是个什么身份,在我面前这样?”张耀天青着脸沉声。   袁承抬眼觑了他一眼,又看看他边上的因为气怒,胸口起伏不止的张芬淑,忽的一声冷笑:“那是因为我大伯大哥他们给你脸了!”   “你把一个奸.生女推到我面前来的时候,不就是为了让我羞辱她的吗?”   “看看你们两个,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啊,可真是,脸皮够厚的好“兄妹”啊!”袁承拉长声音嘲讽一句。   张耀天浑身一震,他神情愕然的看向袁承:“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事?袁璟告诉你的?”   张芬淑则是在一瞬被雷劈的僵滞后,摇摇欲坠的望向了张耀天:“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张,张耀天!你对得起我?你告诉过我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张芬淑红着眼,颤着手指指着张耀天,脸上羞愤欲死。   余慧丽是张耀天女儿,是张耀天年轻时醉酒犯下的错,那时候妹妹嫁人多年没有孩子,吃了很多药,身体都吃垮了。   他看到只感觉心疼。   他从小就知道妹妹是家里老爸抱养的朋友家孩子,小时候喜欢带妹妹,长大后经历过少男都该经历的那些绮梦,他才意识到他喜欢妹妹。   但他知道他们不可能,家里要是知道了,只会打死他,再把妹妹找个人嫁得远远的。   他把所有感情都忍了下来,却在妹妹为孩子发愁的时候,失了控。   更没想到那一夜荒唐,妹妹竟然怀孕了。   那是他和妹妹的孩子。   他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那孩子,他是想要那孩子好的。   袁家买.凶的事出来,他帮了忙,却丢掉了往上升机会,袁璟来找他谈,他主动提出可以联姻。   他当时心动了,但他看重的是袁璟。   结果袁璟推出了袁承。   袁承他不算了解,只知道他和家里老大有来往,长得还不错,平时看到他还算恭敬。   表面看不算个很差的人,唯一不好一点,袁家最要命的龙都在袁老二手里,袁老二不干净,袁承作为他儿子,多少也涉及了些事。   但袁璟告诉他,袁家已经打算慢慢托手那些暗里的行当,只要给他三年时间,到时候袁家会是一个干净的袁家。   袁承和慧丽结婚后,他会安排袁承去省城发展,不会出任何事。   他信了袁璟,才把自己最大的秘密作为交换告诉了袁璟。   没想到竟被袁璟转头告诉了袁承。   他还如此厌恶。   袁家。   袁家。   张耀天攥成拳头的手青筋劲鼓,他压着火,顾不得安抚张芬淑,先和袁承道:“给你哥打电话,让他过来给我一个解释!”   “解释什么?我作为要娶你女儿的人,还不能有知情权了?”   袁承自认已经抓牢余慧丽,不担心张耀天不听话,他说话也没了顾忌,他弹弹手指头,讽笑的看向张耀天:   “还敢威胁我袁家,要是没我袁家的钱开路,你现在还在那小破镇待着。”   “我愿意睡你那个奸.生女女儿,你应该感到荣幸。”   “你混蛋!”张耀天再忍气功夫厉害,也经不起这样的激,他抬起拳头就朝袁承挥了过去。   张耀天能进派出所,到这个位置,手上功夫是有的,但这些年他享乐惯了,已经忘了年轻时候的那些拼搏,手上功夫也生疏了。   袁承打不过袁璟,对上身材发福,人也老迈的张耀天却完全没放在心上,他身形一闪,躲开张耀天砸过来的拳头,再起身一脚朝张耀天踹了过去。   这一脚直接怼着张耀天侧腰下去,直接把他踹趴去了地上。   “死老头,这是你自找的。”   袁承凶狠一声,抬脚要再踹,这时包厢门开了,龙都一个负责人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喊道袁承:   “承,承少,不好了!警察.....楼下进来了好些警察,把整个龙都都围了!” 第63章 我们领证吧 !   “把龙都围了什么意思?”   袁承脸色微变, 他倏然转头看向张耀天:“今天有检查?为什么没通知,你的人呢?”   张耀天被袁承一脚踹中腰,痛得喘口气都难, 他艰难的从地上爬到沙发上,手按住后腰靠躺着, 闻言他嘲讽的笑了下:   “我的人今天休息, 拜你所赐, 我今天在这里, 还没去局里......”   张耀天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神色微顿,心里忽然像蜘蛛结网一样不安起来。   新来的武启正是个难对付的, 先前几次收到举报突击检查龙都一无所获, 姓武的已经有所怀疑他, 今天这事难保不是他特意避开他做下。   要是这样, 袁家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他必须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回去做准备......   “他妈的!袁家花那么多钱就养了你这么个废物!”   包间昏暗, 袁承处在焦躁狂怒中, 他没注意到张耀天神色的变化, 他愤怒咒骂一声, 想把张耀天拽起来再揍一顿, 但眼下要事要紧, 他神色阴狠的瞥瞪一眼张耀天, 和负责人出去了。   “具体来二楼多少人?用的什么名目?”   楼下情况不明,袁承不可能轻易路面, 他出了包房没再往前走,借着这边死角去看了眼一楼情况, 龙都是出了名的欢乐场所,销金窟, 在这里,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能找到能找的乐子。   往常只要出来包房,便能听到嘈杂震天的音乐,四处醉鬼搂着姑娘的醉言嬉笑,但这会儿,音乐被喊停,所有舞池里和卡拉OK台上的人被聚在一起不让交谈,不让动,等待检查。   看不见二楼台球室和棋牌室什么情况,但估计不太妙。袁承烦躁的踹了一脚墙,叉腰扭头问道负责人。   负责人满头是汗,他不敢耽搁,赶紧答了话,   “这次名目比先前几次都多,聚众赌博,涉险淫/秽.色.情,还有,这次多了一项......”   负责人顿了顿,他看了眼袁承:“有人举报我们这儿销售贩卖组织人员聚众吸d。”   看袁承面色霎时沉下,负责人赶紧道:“我已经让人在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口设了路障,再把五号包厢那几个拖去了四楼暗室,但他们一但把三楼通道清理开,坚持搜索四楼,只怕......”   “那就放一把火!”   袁承阴着脸沉沉一声:“把先前准备的东西都用上,放火,烧楼,制造混乱,让那些条子没办法继续今天的检查!”   “我现在去处理那批货,你动作快些,能拖延多久是多久,只要我带着货跑掉了,这点情况算不得什么。”   袁承想到什么,他回身阴鸷的看了眼包房半掩着的门,凑近负责人又冷声交代了句:“必要时把张耀天身边那娘们制住,威胁张耀天出去。”   袁承交代完,没再管负责人什么反应,他扭身迅速往四楼楼上跑。   见他奔四楼去了,负责人想到他吩咐的事,第一反应是先把包间门锁上,但他刚走到门口,张芬淑忽然从门背后出来,手里一个酒瓶狠狠砸向了他的头。   张芬淑瘦弱,力气没有多大,但人的脑门脆弱,负责人被狠狠一砸,整个懵了下,眼前一黑,他下意识按住头,也是这时候,张芬淑用力推开他迅速奔去了走廊阳台冲楼下梁毅他们喊道:   “来人啊,快来人啊!袁承在四楼!”   “他要毁灭罪证!”   张淑芬平时声音细柔,但她这用尽全力的一声,却一霎响彻了整个嘈杂喧嚣按下暂停键接受检查的龙都走道。   二楼梁毅看着竖在三楼楼梯口常人难以搬动的大石已经意识到不对,听到这一声喊,他脸色大变,当下也顾不得强行搬巨石会受内伤的情况,喊了两个队里的人,几人用尽全力把巨石裂出了一条缝。   之后再不敢耽搁,赶紧侧身顺着缝往三楼奔。   “死婆子!你找死!”   在龙都袁老二袁承手里干活的,没有一个干净,更各个是狠角色。   负责人一时不防出了这么大纰漏,他脸色难看到狰狞,抬手按一把脑袋稳一下身,就迅速奔去张芬淑面前,一手抓过她头发把她头往后拖,又一手捂住她口鼻,准备一气把人捂死。   “呜呜.....。”张芬淑用力挣扎,但她没有力气,对上一米八高身形健壮的大汗无疑以卵击石,很快她眼里通红开,生理性眼泪从干涩眼眶中滚出,手脚也渐渐脱力挣脱不动了!   负责人欣赏片刻人死亡前绝望的神色,他狞笑一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   负责人说着,手上又一个用力想赶紧把人断气好去做事,但就这时,自他身后响起一声枪响。   下一瞬,负责人身形一僵,他动作迟缓的低头,就见胸口的的位置破出一个洞口,盯着那个黑乎乎不停冒血的黑乎乎洞口,负责人手慢松开张芬淑。   就像电影里缓慢放出一桢桢慢动作画面一样,他手按着冒血的伤口,缓缓转向身后,张耀天满头大汗的举着还在冒烟的配枪目光紧张的盯着他。   一声枪响,比先前张芬淑那两声嘶吼更突兀响亮,也更让人惊悚害怕。   整个在龙都玩的人,犯事的或者没犯事的,听到这乍然的一声,都惊得浑身冷汗,腿脚发软,龙都彻底陷入针落可闻的沉寂!   “该死!”   四楼之上,袁承暴怒一声,他在听到张芬淑吼叫的声音他就想下去先把人弄死,这一声枪响让他心里更恨先前没把人处理了再上来。   但眼下他已经没那个时间回去报复回去,他咬着牙迅速开了办公室防盗门,把门关上后,他拉过边上袁家准备的又一块巨石堵门,再把石头下带轮的板用力抽开。   确定办公室门被堵住,短时间里没人能破门进入,袁承转身去开了办公室里的保险箱。   从里面拿出了那个黑呼呼的箱子,习惯性开箱检查。   看到那满箱子的货,袁承脸上露出进门后第一个笑,带着邪恶和振奋之色。   不同于袁璟一直劝袁百万袁老二把暗里勾当断了,对他们做的事也厌恶,袁承更乐意赚这样的快钱。   他认为能从里面寻找到刺激和乐子。   所以哪怕袁百万拼命想阻止他碰这行,他也没听,甚至认为自来说疼爱他的大伯在为大哥袁璟故意找辙削弱他。   “开门!开门!”   门外,梁毅带着人已经赶到,他拿出手里配木仓,拍响了门。   “袁承,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开门,你已经被包围了,我们手里也掌握了你犯罪的证据,你不要妄想毁掉什么,做过的事总会留下痕迹,毁不掉的!”   “狗杂碎,上来得倒是挺快!”   袁承蔑笑一声,他抬手关上箱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串升降绳,一点不慌的去了窗边。   袁家接二连三被举报检查,虽然多数时候靠张耀天撑过去,但袁家不什么准备没做,他们这些日子,想了不少拖延时间,脱身的手段。   这间四楼办公室就是袁家人准备的脱身之地。   完全密封起来,只靠墙的这侧留了扇窗,而这窗边上紧挨一栋和龙都差不多高的楼,只中间析出一条够人侧身下去的缝,缝隙通向龙都正门后门两侧,是绝佳的逃生隐蔽通道。   窗户四周钉钉的防盗窗拆下,升降绳一侧接办公桌前特别订制挂钩。   外面响起脚用力踹门的声音,袁承撇头看一眼受到震颤的铁门,还有门后纹丝不动的巨石,他又一声蔑笑,身体爬上窗顺着绳滑了下去。   早准备好的逃生隐秘通道,两边都准备有车,袁承想来个出其不意,他手敲一下墙面,拎着手里的东西走的正门这一侧。   靠墙看一眼守在龙都门口穿制服的人,再看一眼周围或走着,或附近商铺老板顾客好奇打望龙都方向的视线。   想起梁毅先前的喊话,他心里明白袁家这次不知道哪个地方栽了,他这次要走上袁老二给他安排的逃亡路了,他眼神阴翳一瞬。   “崽种!总有一天老子要回来把你们都解决掉!”   袁承低声咒骂一句,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顶帽子戴头上,微遮掩一下脸,拎着手里箱子奔去了马路对面。   那里停靠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破旧桑塔纳。   袁承动作快,半点不见逃窜的慌张,大摇大摆的,穿制服的人一心盯着龙都门口,等着听令,竟完全没注意到他。边上好奇探看龙都情况的几个人倒是注意到了。   其中两个认出了他,眼里还露出了愕然神情,他们下意识想张嘴想喊,但注意到袁璟此时阴冷的神色,想到他平素为人,一个个害怕他跑脱后报复,一时间竟没人敢声张。   袁承打开车门,注意到这些情况,他心里快慰,忍不住停下一瞬,朝那些人露出了抹邪笑。   就是他这一停顿,对面,顾遇开着车往龙都方向过来,陆娇坐在副驾驶,见要到地方了,习惯性左右前后看一眼,霎时,她眼眸一定,看着袁承盯着龙都门口那一抹笑,她愕然的赶紧拉了拉顾遇衣裳。   “什么情况?那是袁承?不是说梁毅他们已经把龙都包围了?”   “他不在里面?”   “那他这是发现情况不对,准备跑?”   陆娇转眸看一眼顾遇,又倏然转头再看向袁承,注意到他手里那个黑色手提箱,她又急急一声:“他手里那黑箱子是什么东西?”   袁承不是会无缘无故拎个箱子满大街跑的人,那他手里拎着的东西绝对是重要东西,很可能.......   陆娇想到那个可能,她急忙看向顾遇:“不能让他跑了,他手上拎着的那个东西绝对很重要!”   顾遇在陆娇出第一声的时候,便随着陆娇视线注意到了袁承,也注意到了他手里的东西。   结合梁毅那边探得的消息,顾遇不难猜到他手里的是什么东西,但袁承周围有不少路人,要是他这时候鸣笛提醒龙都门口的警察。   袁承很可能弃车混进人群里逃。   更甚至,走到绝境的时候,他会铤而走险去抓人质协助他逃窜,风险太大,冒不起这个险。   唯一的一个办法是,等他上了车,发动了车,再一个猛鸣笛,朝他车狠撞过去!   要是车上只有他一个,为了抓住这个对小齐孟舫下手的渣崽,他肯定毫不迟疑博了。   但他现在车上有陆娇,他不能带着她去冒险!   顾遇脚下车速放缓,犹豫不决,那边陆娇注意到袁承已经坐上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她顿时急了,她太清楚袁承袁璟两兄弟了,袁承冲动易怒,但不是完全没有脑子,这次给他逃脱了,就会和上辈子一样,再抓不到人。   就算层层封锁,他逃不出余暨,他也不会束手就擒。   甚至逼急了他,他还能狗急跳墙,抱着拖一个赚一个的心疯狂报复他们。   上辈子袁氏倒塌,袁璟袁承逃出国,他们也没有悄无声息的跑。   袁承就找人在顾遇车上放了炸.药,要不是那天她突然胃痛,加上接到袁璟那通所谓临别电话心里不安,拉着顾遇在办公室多待了会儿,他们那回绝对不止损失车库里几辆车,而是命丧当场了。   他们兄弟两人跑出国,她和顾遇为避免麻烦,那么些年,他们都没出过国,一直在国内待着。   袁承这个人杀伤力极大,绝对不能让他逃了,她再不想过上辈子担惊受怕的生活。   看着已经在打弯要开出去的车,陆娇紧抿一下嘴,手去拉了车顶的把手,又攥紧了身上系着的安全带,喊道顾遇:   “时间来不及了,听我的,撞上去追个尾!再飞车横向拦截,不能让他跑了,他和我们有结仇,一但跑了,他绝对疯狂报复我们!”   顾遇猛然转头看向陆娇:“娇娇!”   顾遇脸上的犹豫挣扎太明显,陆娇电光石火间恍然明白过来他先前的没吭声,她伸手去抓了下他的手,冲他笑了下:   “相信你自己车技,只是追个尾,拦截个人,不会有事!”   陆娇说完,又看一眼袁承方向,车子已经笔直开了出去,陆娇当即喊道:   “快啊!趁他现在刚发动车,不快,撞上去不会有事,最多咱们去医院躺两天,总比他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害我们好!”   陆娇声音一声比一声高,就像警钟一样一声声在顾遇脑袋里敲响,提醒着顾遇他心里隐忧,再看她手已经攥紧了头顶的车把,眼睛也闭上了。   顾遇手捏着方向盘的手一重,再看向袁承方向神色发了狠,下一瞬,他调转方向盘朝袁承正要踩下油门的车撞了上去。   伴着一声尖锐的鸣笛声和车轮子在沥青马路上漂移旋转的嘶咛声,还有陆娇感觉到拉着车顶把手的手快被震断的痛感,两辆车猛然撞上。   袁承脚刚踩下油门,便见边上斜过来一辆车直直撞向他,他脸上快意的笑僵住,眼眸睁大,下意识松开了踩油门的脚,停了车。   下一瞬,他车子受到撞击的力道一侧车轮被冲向了马路牙子上。   而他因为没系安全带,哪怕这么侧向不算重的一撞,他身子也被撞离车座栽倒了下去,头重重磕在车座上,一阵头晕目眩,让他短暂的眩晕了意识。   “怎么样,有没有事?”   身边有陆娇,顾遇并不敢太冒险,他没有直接追尾袁承的车,而是超出他一节后漂移横向车用他这一头控制车速撞了过去。   不算快的车速,他受到的影响小,但他却担心陆娇情况,停下车的第一时间去看了陆娇情况。   “我没事,你有没有?”陆娇睁开眼,她被震抖的有些头晕,感觉眼前的世界都在转,手腕也痛,她缓了缓,才回道顾遇又问了他。   “我也没事。”   顾遇忙回道她,他其实不相信她没事,哪怕是他调整了撞击角度,副驾驶的人感觉到撞击的力度也会比他厉害,这也是他先前犹豫的原因。   “你等我下,我带你去医院。”   话音落下,顾遇那侧的车窗被敲响了。   梁毅在四楼忙活了半天,那破门都还没破开,想起每间屋都有窗户,再龙都这栋楼的格局,他意识到袁承恐怕已经跑了,赶紧跑了下来,结果就见到两车相撞的场面。   等看清车子的型号和车牌号,他脸色一变,赶紧过来了。   “什么情况?你怎么会撞车?”   顾遇开了车门,指了指对面被他车头抵着车门的袁承车:“里面的人是你们要找的袁承,他车上有东西。”   梁毅脸色微变,他倏然转头朝身边队友眼神示意,两人带着人整个包围了袁承的车。   “该死!”   袁承好不容易从眩晕中缓过来,挣扎要爬起身,却发现脚卡在了车座里,再下意识抬眼看向车外,又见到自己被包围了。   而对面撞他的车里,坐着这会儿本该吃了那些加料的菜和酒,要不过量死掉,要不已经被余慧丽床上的顾遇。   袁承手攥紧拳头,用力锤了下座椅,下一瞬,他眼神一厉,要去置物柜里摸袁老二给他准备的那把小手木仓,准备杀一个爽一个,再不济也要拿顾遇陪个葬。   但这时,车窗忽然被人拿大石头用力砸掉,梁毅手里的木仓先一步抵住了他的头。   “要拿什么,别动,老实点!”   木仓抵住脑袋,袁承还不想当场暴毙,更何况他从小的认知里,袁家无所不能,他知道袁家从他大伯到他爸,他姑父在余暨有多大势利,只要活着,他还有逃的机会。   他没有反抗,举起双手由着梁毅给他铐上了手铐,但他看向顾遇和陆娇的目光充满了阴鸷毒芒。   顾遇注意到他视线,他面色微沉,垂眸看着方向盘的视线冷凝。   他刚才不是没想过一举撞死那个杂碎,但他不是一个人。   不过没关系,这一回,袁承别想指望还能像上回那样逃脱。   “这个毒.枭,可算是逮着了。”   把袁承从车里拖出来押进警车,再把他车上的黑箱子和木仓找到,梁毅看一眼箱子里的东西,狠狠出了口气,他厌恶的看了眼押解袁承的车。又转头看向已经下车的顾遇和陆娇:   “这次多亏了你们,要不然我这任务报告都不知道怎么写了。”   “恭喜你破获大案。”   顾遇现在只想赶紧带陆娇去医院做个检查,他拉着她去撞车,很担心她会出现上次他听人说过的什么脑震荡,他没就撞袁承的事多说,只恭喜了梁毅一声。   梁毅闻言笑了下,他从顾遇嗨了跳被盯上开始,就在余暨藏在暗处的那只黑手,从袁承买.凶以后才怀疑上袁家,辛辛苦苦蹲守了半年多,才把一个袁承抓了个人赃并获。   但他心里并不开心,还有些心情沉重,就他所了解到的,袁承利用龙都,利用自己袁家二公子的身份,已经拉了余暨不少公子哥下手。这次足够余暨翻一次天了。   这些都不便在这里说,他只抬手拍了拍顾遇肩膀:“后面忙完再联系你。”   梁毅说一声,又看向陆娇说了句:“弟妹,这次你受累了,等下让遇子带你医院看一下,下次我做东请你们吃饭。”   陆娇上辈子听顾遇说起过梁毅,但他上辈子似乎是顾遇被陷害入狱的时候因公牺牲了,顾遇说起的时候神情有些复杂。   当时陆娇不懂,现在想来,恐怕梁毅的死和袁家有关系,但他没证据,所以不提。   现在袁家能提前覆灭,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   虽然她现在确实有些身体不适,还需要靠着顾遇才能忍着晕眩站稳,但心情却好得不行,她笑应道:“好啊,那我和阿遇等着梁哥的饭了。”   抓捕一个袁承,陆娇和顾遇去医院各自做了个全身检查,虽然没检查出来什么大的毛病,但听医生的,两个人还是在家休息了两天才去上班。   而接下来的时间,他们也陆陆续续听到不少关于袁家,李莲,余慧丽那边的消息。   余慧丽被抓进去后,对自己做过的事供认不讳,但她咬死了,她做这个事情李莲知情,和袁承一起诱哄了她,并且袁承还对她施行了侵.犯。   她身上有袁承鞭打的伤,她去医院检查也确实有被侵.犯痕迹,算是有证据,加上她手里捏着给李莲买东西的小票,说的话也清晰,有迹可循。   反观李莲,因为太怕自己出事,说话支支吾吾,颠三倒四,几次推翻自己所说,到最后,她的话已经没有真实性,哪怕她不认,罪名也被确定下来了,被判了十年。   余慧丽综合所有情况被判了十五年。   袁家这次算是倒了,张耀天开枪把张芬淑救下来后,心里已经知道自己完了,加上他对袁承的憎恨,被带回去后他就把所有知道的关于袁家的都说了。   而龙都明面上是袁家袁老二和袁承的产业,但它暗地里经手的钱财,都是由袁百万经手。   袁家袁百万这些年多次通过自己老婆的手对余暨一些人物许好处,开阔路子洗了钱。   梁毅带着人抓捕到袁承后,他上司那边立即对盯着的袁家和袁氏进行了包围调查。   但不知道他们是听到风声了还是发生了内讧。武启正带人进到袁家后,袁百万被刀捅死在了宅子里,死在他身边的还有袁璟的妈,袁家大夫人,和袁承的妈,袁家二夫人。   其中袁家二夫人被连捅三刀流血而死,袁家大夫人被割了脖,而袁百万则是和人打斗过后被人一刀插进心脏死亡。   凶器是同一把水果刀。   据袁家佣人所说,袁百万之前只见过大少爷袁璟和二老爷袁老二,至于袁家大夫人和二夫人怎么到书房的,他们都没注意到。   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问袁老二和袁璟。   但袁老二和袁璟却在宅子里凭空消失了。   警方在袁家搜索了两天,才在袁百万酒窖里发现一个连通余暨下水管道的地道。   据警方判断,袁老二和袁璟其中一人因为不知名原因,杀害了袁百万和袁家两个夫人其中一人,最大可能是袁璟,最后逃了。   袁承在监狱里本来还妄想着他大伯会安排人来救他,听到这个消息,他完全没办法接受,原来死活不认罪的人,突然承认了所有罪行,还请求人对他尽快执行死.刑。   袁家的事实在过于重大也让人惊骇,警局那边一直保密着,直到袁老二和袁璟的通缉令下来,才把事件公布出来。   陆娇听到消息的时候,是在顾遇接她回家的路上。   “三个人都死了?”陆娇震惊的看向顾遇。   上辈子袁家虽然倒了,但袁百万和袁老二把袁家两位夫人还有袁璟护送出去了,网上对他们骂声一片。   这辈子,这一家子竟然一气死了三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嗯,”顾遇手掌着方向盘,回道陆娇,大晚上的其实不适宜说这些事,但陆娇早上会看报,担心她早上看到消息吓着,饭都吃不好,他才选择这时候告诉她。   “梁毅和我说,初步推断应该是袁家大夫人因为什么事和二夫人起争执,拿书房里的水果刀捅死了袁家二夫人,袁百万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为了给弟弟一个交代,把大夫人抹了脖子,之后袁璟杀了袁百万,跑了。”   “不排除他和袁老二一起跑的可能。”   “......”   光这么听说,陆娇都感觉到很乱了,一家子到动刀子拼生死地步,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不过她也不是很好奇这些东西,她只关心一个:   “袁璟跑了,警方那边没有查到一点消息?”   “很大可能去深城了。”顾遇经过陆娇一定要他撞车抓袁承,已经知道她对袁家兄弟很恐惧,想了想他道。   “他一个表弟前段时间去了深城发展。”   “袁璟这个人比袁承沉得住气,不管袁百万是不是他动的手,他都清楚他不可能再在余暨待下去,袁承可能会为报复我们留下,他不会。”   “就算要报复我们,他也会改头换面再回来,所以他很大可能去深城了,从那边想办法逃.港或者出国。”   陆娇闻言沉默,这确实是袁璟会做出的决定,他上辈子也选择的这条路。   但可能是上辈子袁璟那十几年纠缠给她落下的阴影太深,这辈子她这么快摆脱掉那个人了,心里反而有种不真切感,总感觉他随时会从哪里再跳出来。   “怎么了?害怕?”看陆娇突然不说话,正好到巷子口了,顾遇把车停下,抬手去捋了下她散在脸颊的发问道她。   “不用担心他,梁毅去追了他们跑的那条地道痕迹,确定他已经出余暨了。”   “没,我没害怕他。这样挺好的,短时间里我们不用担心他了。”陆娇释然一笑,随即她看向顾遇。   他们和袁璟的事已经提前告一段落,这辈子没有什么再阻碍她们的了,他们肯定能比上辈子更好。只他身体这一点……   这其实她最最担心的,上次他们去医院检查,他大问题没有,但是脾胃却是和上辈子一样不太好,想来是平时忙,饮食不规律造成。   但他们两个人如今就早晚见面,也不住一起,她还真不知道他这辈子作息饮食情况。   或许,早点在一起更好?   想到这儿,她不禁看着顾遇脱口道:“要不,我们领证吧!” 第64章 打铁趁热的逼婚   “我现在感觉早点领证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冬天有人暖被窝?”   或许是发现突然提领证有些突兀,陆娇轻抿唇,眼眸微动一下, 又语气淡然轻松,笑补充了一句。   早点领证, 暖被窝。   顾遇呼吸一滞,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风刮的, 还是说话人嗓音实在过分清丽悦耳, 这几个简单的字落进耳朵变得缥缈起来,让人感觉好像一下不认识这几个字, 又好像出现幻听了。   耳边像是有烟花一瞬炸开, 砰砰砰的在作响。   顾遇喉头微滚, 他抬眸看向陆娇, 余暨今年还没下雪,但寒冬中的余暨霜冷冻人, 冷风里包裹着冰针一样, 普通大衣已经挡不住它的风寒, 陆娇今天穿的白色大衣式样的羽绒服, 里面配酡红高领毛衣, 冬天了, 她开始不扎发, 戴帽子,她今天戴了顶和毛衣差不多颜色的羊毛线帽, 极致的白与红,衬得她雪白秾丽的脸光彩照人, 明艳不可方物。   美人就是披麻布袋,把自己裹成一只笨熊都是迷人的, 可爱的,更何况陆娇还很会打扮,哪怕是冬天赖怠的时候,你看她出门都是精致的,充满精神气。   顾遇一直知道陆娇的美,只要一看到她人,她脸,就挪不开眼那种。   但这会儿,在这光线昏暗,完全看远处街角那展高悬的路灯照明的车里,昏黄灯光映照着她唇边带起弧度的笑颜,顾遇感觉她又美了许多,明粲的笑像冬天带着暖热的发光球轻轻落在人心上,心口滚烫,软成一团。   顾遇定定看着那笑,盯着她颊边的梨涡,本来就被惊喜砸中微起晕眩的脑子更转不动了,他张张嘴:“暖被窝?”   他可真的是会挑重点啊。   先前说出来的时候,感觉还蛮有意思,说出来也轻松自然,但被他特地挑出来问了,陆娇脑袋里闪过一些画面,暖被窝几个字好像忽然不干净起来,染上了颜色。   “问那么多,你就说想不想吧?”   耳根微微发烫,嘴也有些干,心里更羞躁,陆娇忍不住朝不会说话的人睨瞪了一眼。   “想!”   伴着一声低笑,这个字铿锵有力的落在了陆娇耳边,顾遇笑看她一眼,感觉光看根本不够,手上是空落的,怀里也是,想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才能让他心头似岩浆喷顶的那一波波热浪压下去。   下一瞬,他大掌过去,掐住她的腰又把她从座椅上腾空抱过来放在了膝上,再大掌按着她后脑勺,凑过去含着她饱满红润的唇,用力吞亲了她一口。   “怎么不想,我巴不得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回家。”   “娇娇,你知道我现在每天晚上梦里都是你......”   他把她抱得紧紧的,滚烫的唇灼吻过她嘴,再沿着嘴角吻过她腮边再到耳廓,最后含上她透着微微凉的白玉耳垂,给自己滚烫的舌尖降温,又嗓音低哑的和她道。   一双深幽的黑眸清亮带火。   “很多时候,我躺在床上,想你想得......”   两人到底还没领那张证,那种床畔间的孟浪话到底不适合说出来,顾遇吞咽一下喉头,又没说了,只不停去灼吻她。   “至于这么高兴?”   热气像翻滚的浪一样打在耳边,脖颈上,陆娇忍不住缩颤了下身子,笑着嘟囔了一声,心里却受他外放的激荡情绪影响也不平静的高兴起来。   甚至生出一种,明天去领证都行的想法。   “就是高兴,岂止是高兴。”顾遇回她一句,又亲了她耳廓一下。   陆娇不禁抿唇笑,想起什么,她道:“那再让你高兴下。”   “什么?”顾遇下意识问她,稍微松开她一些,眼眸去看她。   陆娇看他一眼,卖了一个关子没继续说,只道:“你闭上眼睛。”   她这是要给他什么东西?还是打算亲他?   顾遇心头微动,下一瞬,他眼眸一阖,闭上了,轻翘起唇角笑着道:“好了。”   他动作实在是快。带着迫不及待。   陆娇看得直乐,她又看一眼他闭着眼的模样。   他和她在一起后,除非忙得不可开交,平时都很注意那些男人下意识邋遢的一面,他现在会定期修剪头发,每天也注意着刮胡子,修面。   相貌本身就得天独厚的男人,开始注意外表形象后越发英俊迷人,看他肤色都比以前白了一些,皮肤没那么糙了,脸上干干净净。   这会儿他闭上眼,眼睫打下来浓密又细长,鼻梁高挺得可以当滑滑梯,不薄不厚颜色正好的菱唇,此时微微上翘着,俊颜带笑。   这模样实在耐看,清隽朗逸又有不失男人味儿的英气。   没有女人不喜欢长得好看的男人,陆娇也不免俗,她喜欢这个男人,她也喜欢他的这张脸。   看着赏心悦目,也更喜欢了,她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唇上带着暖香的温软触感传来,顾遇眼睛轻动,就要睁眼,陆娇却在这时候说了句:“不许睁开,还没好。”   顾遇果然没动了,只抱着她的一只手手掌慢慢握成了拳,性感的喉结滚动一下,心里期待起她接下来的举动。   他脑子里不受控的开始放起小电影。   她会在这静悄悄的街道,黑乎乎的车里对他做什么的......   陆娇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她看他还算听话,又抿唇笑了一下,须臾,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色小盒子。   这是她下午去家具生活馆那边查看过试营业情况,去银楼买的一套对戒。   他送给她的翡翠戒指她喜欢是喜欢,但在这个有扒手还有抢金贼的年代,她只能家里和在厂子办公室的时候戴,要出门去逛街她都不敢戴出去。   正好这边一家银楼新开业,她就去逛了逛。   这个年头还没有对戒的说法,也没有铂金戒指,银楼里面大部分都是女戒,金镶玉的,或者带大花的多,而男戒则大部分都是暴发户款式。   她选了很久才看中两个款式相近的素圈金戒,其中一个大一点,陆娇让人拿出来看了一眼,大的那个正好是他的手指尺寸,她心头一动就一起买下来了。   陆娇取出男士那一枚,拉过他的手给他套去了中指上。   他手指不算细,但修长节骨分明,一双手也不黑,没有古人形容贵公子的修节如竹如玉,但也好看耐看,这素戒戴上去很衬他。   陆娇欣赏的看了会儿,才抬头看向他笑道:   “好了,顾老板,套上我的戒指了,可就是我的人啦!”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顾遇睁开眼惊喜的看着手指上的戒指,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   这个年代男人戴戒指的少,大部分都是些暴发户戴着那种大大的刻着福字的戒指,所以当初给陆娇准备戒指,他完全没考虑他的。   但现在看到陆娇给他戴手上的这枚款式简单干净的对戒,再听到她的话,他感觉有对象的男人确实该戴一枚戒指,不然人家怎么知道他有对象了。   “下午不算忙,正好家具馆那边附近街有一家银楼开了,我就去转了转,看这两只戒指款式差不多,还合你跟我的尺寸,觉得有缘就买回来了。”   陆娇看他喜欢,心情也好,她把她那枚戒指拿出来递给他看。   “你看当情侣戒是不是正好?”   情侣戒指。   顾遇喜欢这个说法,他脸上的笑放大一些:“是正好,真不错,你眼光好。”   “呐,你给我也戴上,这样出去人家一看戒指就知道我们是一对儿!”   陆娇把手里自己的那枚递给他,也没说男人买的戒指太大了不适合戴出去之类的扫兴话,她笑盈盈道。   顾遇喜欢她说的人家一看他们是一对儿的话,也没注意到她今天没戴他的那枚翡翠戒指,赶紧给她戴上了。   戴上后他拉过她的手和他的手并排看了会儿,越看越喜欢。   他还懊恼了下:“早就该买的,我当初竟没想到!”   陆娇不由看着他笑。   “娇娇,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合适?”   高兴过两个人有情侣戒指了,顾遇想到了他最在意的事。   他是个抓住机会就不放的人,既然陆娇松口了,他肯定要打铁趁热,不可能再等叶岺那边有动作。   要是可以,他巴不得陆娇能明天就户口本拿出来和他去领证。   “明天要带边婶子和婶娘他们去西山那边泡温泉,正好和他们提一提?”   他们先前就一直说着要去西山泡温泉,顺便推一推叶岺和阮玲葭两人,是先前出来袁家的事给耽搁了,眼看要过年了,再不去得明年了,前天边丽芳那边打电话来催,总算确定好所有人时间,定在明天下午去西山那边,歇一晚再回来。   这是个大家都聚在一起的时间,泡温泉气氛也好,正合适说领证的事。   陆娇这回特别干脆,她笑着道:“时间你定啊,我都行啊!”   顾遇脑子里一霎又放起了烟花,他忍不住爱意的去蹭了蹭她柔/嫩的面颊,“娇娇,你真好!”   过后又含着她嘴亲了下去。   心里过分激昂,满腔爱意也只有透过这唇舌交缠去传达。   一吻结束,两个人都有些热,想脱衣裳,但脑袋里好歹还有一分理智,知道衣裳不能脱,一但脱了,今晚下不了这个车了。   “下去吧?”顾遇挨蹭了蹭陆娇的脖颈,头,哑声道。   “嗯。”陆娇应了声。却没动,他现在亲她越来越过分。   手在她衣裳里灵活得像跳舞。   她这会儿根本不想动,也不想下地去吹冷飕飕的风走路。   想了想,她仰头去亲了亲他下巴:“男朋友,行使下你身为男朋友的义务吧,女朋友现在不想走,想背。”   她难得撒娇,她这会儿就是想要天上的星子他都给她想法儿,别说只背了。   他宠溺的抬手轻轻掐捏一下她脸颊,笑应:“行啊,男朋友背你!”   顾遇说着,下了车,之后也没让她脚落地,直接背着身蹲在了车边:“上来吧,小心头啊。”   陆娇轻笑一下,没和他客气,趴去了他背上。   背上传来重量,却没想象的重,顾遇扒过她腿托着,轻轻松松起了身,嘴上还道:   “女朋友以后要多吃些饭了,这也太轻,你看我轻轻就托起来了。”   陆娇不服气:“我这重量怎么了?我是身材不好?”   “那不是!”   顾遇赶紧一句,他可太清楚她身材如何了,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瘦的地方瘦,身上也软,没骨头一样。   “你怎样都好的。”顾遇想到又补充一句。   “这还差不多!”   陆娇笑哼一声,外面刮着风,比车里冷,她干脆整个趴去了他背上,脸埋进他脖子里。   “外面风好大,不过今年冬天怎么还没下雪呢?是不会下雪了?”   “天气预报说过两天有雪。”顾遇腾出一只手关上车门,背着她往巷子里去,回到她。   这会儿的天气预报还没后世的准,可看可不看,陆娇也就偶尔看看,闻言她随口道:   “那不一定,天气预报前面半个月前就在说会下雪了,也没见下。”   “会下,余暨这几年都下雪,有一年初雪直接没过膝盖了。”   顾遇回到,又问她:“想看雪了?”   “也没有很想,就是冬天不下雪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陆娇回道,她挺喜欢冬天满世界白的感觉,脑子里前世她和男人雪中接吻的场景,她脸上不禁露出甜蜜的笑来。旋即,她眼眸微转,凑近他耳边说了句:   “不知道下雪天接吻是个什么感觉。”   下雪天接吻吗?   顾遇心念一动,他不动声色:“我明天打电话去气象局问问。”   “噗,哈哈!”   陆娇被他逗笑,她那样说就是想看看他什么反应,没想到他会一本正经说出这么一句。   “你要笑死我,我和你开玩笑呢!”   顾遇却听进去了,他轻轻应一声:“嗯,但是试试也挺好。”   “......”   不懂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一本正经的说这样的事,陆娇反而不知道怎么回了,过好一会儿,她才轻笑一声:“行啊,你去问问呗……”   本来就在巷子口,说话的功夫就到家门口了,抬头却发现家门口叶岺正拿着钥匙在开院门。他脚边放着两箱子东西,显然刚回来。   住对门就这一点不好,很容易被撞见。   顾遇已经数不清这是多少次被叶岺撞见了。   “叶哥。”顾遇脚步微顿,却没放下陆娇。   “大哥?”   陆娇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注意到叶岺开锁的动作和他脚边的东西,她微讶了声:“你这是去哪儿了才回来吗?”   想起他们车子就停在巷子口,要是叶岺回来,不可能没看见他们,但当时他们却可能没注意到他,陆娇脸上顿时出现微微不自然。   叶岺看着一个背着不把人放下来,一个也没意识到应该马上从男人背上下来的妹妹,心里很有些想抬手按额头的无奈了。   他回来检查完两小只作业,有个以前家具厂同事电话突然打来找他,说是厂子那边同事知道他被冤枉,他们误会了他的事后,心里愧疚,这里过年了,大家凑份子给他准备了一份年货,他正好来这边,给带来了。   人是特地打听到他的住处找过来,他不可能不见。   何况他只是和姓冯的有仇,姓冯的也因为和新厂长那边内斗,被他抓住机会把人送进去了,他没必要和原来的同事关系闹得太僵,他和准备睡觉的两小只说过,出去外面的小烧烤摊见了人。   他抱着东西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顾遇车子停在巷子口,他以为两人已经下车回家了,结果却发现车子在轻晃.....   之后他抱着东西从两人面前走过,两个人激吻得投入,都躺倒在坐椅上了,也没人注意看下车外。   原来他还想拦着这两个人,让他们晚点儿结婚。   现在看还是早结婚的好,总比未婚先大肚子的好。   但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以前同事给我送了点年货,我出去拿了一下。”叶岺尽量淡然的回一句,推开门进去了。   “明天还是赶紧把你大哥和那位阮同志的事落实下来吧。”看着他进门,顾遇说出这么一句。   都早点结婚,各自撞见各自的恩爱多了,可能也就不尴尬了。   陆娇:“......”   ——   第二天白天算个放晴天,只风依然大。   因为先前都确定好了时间,第二天下午三点多,边丽芳叶军山还有常庆芳就从行家属院那边过来这边了。   他们已经过来,陆娇干脆让叶岺也不上班了,去接了今天休息的阮玲葭和她已经放寒假的侄女,找地方大家一起吃了个早晚饭,吃完饭各自回去收拾好东西,由顾遇顾齐开车载着大家去了西山那边。   余暨这两年一直在响应省里做旅游城市号召,西山这边不过半年时间,已经弄得很好,如今西山出名的不只是寺庙,还有边上的温泉溶洞。   快过年了,温泉山庄人依然不见少,他们又人多,未免玩得不尽兴,顾遇提前联系花了一笔不小的钱包下了这个地方一天。   这会儿温泉山庄还不像后世那样花样很多,什么庭院私汤,别墅私汤,阳台私汤。   这边只几个大溶洞,弄了几个汤池,可以男女两处地方分开泡,和参照日式的一个混汤,准备的吃食也没那么丰盛,只有烧烤,水果,热水,汽水。   陆娇和边丽芳常庆芳阮玲葭叶妮她们去女汤那边泡,顾遇叶军山叶岺顾齐他们在男汤泡。   “别说,泡这个还挺舒服,感觉人一下子精神了。”   边丽芳他们都是第一次泡温泉,边丽芳冲好澡下水后,忍不住感叹一声。   “是呀,以后这地方可以多来,反正离得也不远。”常庆芳也赞同,她们是苦日子过过来的人,现在日子好起来,人一天天老了,对新鲜东西反而比以前更有兴趣。   这样一家子女人坐在一起泡温泉是上辈子也没出现过的事。   陆娇心情特别好,闻言她捋了一捧水笑着道:“大姨,婶子你们想来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到时候陪你们过来,正好搭着一起享受。”   陆娇这段时间忙,对家里和常庆芳那边却一点儿没落下,三天两天打个电话问好,还时不时喊叶小俊叶妮两个人跑腿,给他们送吃的用的。   新鲜的水产,水果,冬天的泡脚桶……换着花样送。   常庆芳实在喜欢陆娇的贴心,暖心,比家里两个小子强太多,对比更明显,她只恨不得上边丽芳家把人赶紧抢回家。   闻言,她第一个笑道:“哈哈,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   边丽芳也笑,她离陆娇近,忍不住伸手笑点了点她:“哪里都有你,生怕把你落下了。”   “那可不,我就怕你们把我给忘记了。”   陆娇是会哄长辈开心的,一会儿功夫,她就把场子热起来了,还不忘去招呼第一次和长辈泡汤,带着小孩儿有些局促的阮玲葭:   “玲葭姐,边上有水,要是圆圆口渴的话,你拿给她喝,泡这个不能缺了水。”   “嗯,好。”阮玲葭低头看一眼乖乖依偎在她怀里玩水的小丫头,笑着应了声。   其实她今天本来不该来的,陆娇这算是一家人聚会,她过来没个身份,算什么呢。   但叶岺来接了她……   这段时间,叶岺不管多忙,只要他回来这边歇息,他总会去她那边看看她。   有时候还给她送些吃的,用的,还有圆圆的画具,现在几乎被他给包了。   她感觉他对她应该是有意思,但他又不表示,每次她想问的时候,只要她表现出一点儿苗头了,他立马就找借口要走,要不就岔开话题。她就拿不准他的态度。   她带着圆圆,虽然她不认为圆圆是个负累,但她也担心他会介意,所以几次下来看他那样态度,她不免灰心。   可这种只有他一家人的场合,他又过来接她来……她现在完全搞不懂他了。   她知道陆娇和叶岺感情好,也相对懂他,但最近陆娇也忙,她也不好找她,就想趁这次私下里问问陆娇,知不知道她哥什么想法,实在不行,她也打算摊牌说了。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这样子又算个什么意思呢。   但来了,面对着边丽芳她们,她又感觉不自在,怕表现得不好。   “这孩子你养得好,两个月不见,她长高好些,也乖,刚才吃饭我给她拿橘子,她还喊我奶奶了。平时她休息天,你上班怎么带的她啊?请的人吗?”   阮玲葭正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话算和大家打招呼,这时边上的边丽芳先看着她开口问了她。   “圆圆是还算乖,也比较好带,我平时能管她的时间少,她都听话,省心了很多,我给她报了个画画班,平时星期天放假我都送她过去,和那边老师说好了,托全天,管她中午一顿饭。”   一个人带孩子辛苦,边丽芳一听就听出来其中艰辛了,她忍不住又问:“那她适应吗?这么小的孩子,她会不会想你.....”   边丽芳想问会不会哭,但她是当过母亲的人,知道问这话的残忍,她又问不下去。   “想啊,也哭,有一回我路上耽搁,去晚了几分钟,她看到我就扑上来了,还问我是不是不要她了。”   提到圆圆的问题,阮玲葭心里多少有些沉重,孩子怎么会不想她呢,但是没办法的,她总要赚钱。   说实话,现在情况已经比她原来在城南家具那边好了百倍,只能慢慢来了,总能越来越好的。   “不过现在好多了,现在娇娇这里给到我上班时间比较松泛,我中午吃饭时间会骑车过去看她一趟,就没先前那样过了。”   “也辛苦你了。”边丽芳看着阮玲葭脸上的笑,说了声,心里有些心疼。   边丽芳这次泡温泉的目的就是为了阮玲葭,她从陆娇那儿听说了阮玲葭的近况,知道她是个能干上进的,现在已经是家具店的店长。   听陆娇说,要不是家居馆那边离市中心远,不方便阮玲葭接送孩子,她本来还想让她直接去负责家具馆那边。   她听得出来陆娇是真切实意对阮玲葭工作认可,她心里更想把阮玲葭娶进门当儿媳妇了。   但这都这么两个月了,叶岺那边一点儿音没有,他不急,她这个老娘都急了。   这马上要过年,翻了年二十六的人了,各自喜欢着,还拖哪样呢。   边丽芳想到这儿,迟疑着,又看向了阮玲葭:“小阮啊,今年过年,你是在这边过的吧?”   “嗯?”   阮玲葭愣了瞬。   “嗯,是,我在老家已经没亲人了,年关家具店也挺忙的,就不打算回去了,在这边过年。”   “那你来我们家过年吧。”   边丽芳立即笑着道,随即,她又正色。   “小阮,我也不瞒你,我们今天来泡这温泉,是我特地让娇娇叫上的你。”   “我很喜欢你,想让你做我儿媳妇,我想你和我们家那臭小子试试,但要是你不愿意,或者对我们家那小子没兴趣,我也不勉强的,我拿你当干女儿待,等你看上谁了,我给出一份嫁妆的。”   边丽芳本身是个直脾气,加上她知道叶岺和阮玲葭两个人的性子,不直接挑明了,两个人有得磨的,甚至可能磨着磨着,这两个人就没戏了。   边丽芳可不想失去这么个好儿媳,她干脆道。   “我说话直接,但你也别不好意思,这里的人你都认识,她们也都懂,不会笑话。”   “我看得出来,我们家那小子喜欢你,他曾经也是个敢爱敢当的,但几年前他出了意外,伤了腿,喜欢的姑娘又抛开他另外嫁人了,话里话外都嫌弃他是个残废......”   提到儿子的腿,边丽芳眼睛红了,心里依然感觉到痛,她其实已经知道儿子离开家具厂在和陆娇办厂的事了。   两个小的早在她面前露了嘴。   但她看他们折腾得精神抖擞的,做的也还行,她也懒得问了。   反正儿孙有儿孙福,他们自己想折腾就折腾去,只要他们开心就行。   “当然,我说这话的意思,不是让你同情他啊,我就是想告诉你,那小子他和你拖拖拉拉的原因,希望你别介他意,当然,介意了我也理解,他该的。”   边丽芳直来直往的话一连串拋出来,整个汤池都安静了。   叶妮本来悄悄在玩水的,这会儿整个安静不懂,眼睛好奇的看向了她那位有可能的未来嫂嫂。   陆娇也没想到大姨会这么直接,她心里有些担心阮玲葭接受不过来,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打个圆场。   “婶子……”   阮玲葭确实听懵了,她张了张嘴,喊了声。她想说什么,但她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又说不出来。   她在水里的手手指打架一样胡乱绞着,她慢慢顺着边丽芳的话去理解。   心里的困惑,对叶岺的不确定突然渐渐清晰起来。   她其实知道叶岺的事,听说过他那个未婚妻,只是她没想到,他那样好的一个人,会自卑……   “婶子,我知道了,我不会介他意。”好半晌,阮玲葭低垂下眼,回了句。   “我和他,都有难,都有缺,谁也不嫌弃谁。”   边丽芳说完那些话心里其实也忐忑得不行,她怕姑娘不同意,也怕姑娘觉得难为情,可这是最快的法子了,听到这话,她松口气,她笑起来:   “那可好了,那就这么说好了,过年来我们家过年啊。”   “那小子那边你也别担心,我会让他主动积极起来,你放心,婶子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看来丽芳你这回是真好事近了。”   事情被边丽芳三言两语就谈妥了,常庆芳对边丽芳心里更佩服了,不愧是做了二十多年媒的人,她自愧不如,但也不甘示弱,她笑说一声,又看一眼陆娇,身子往边丽芳那边移了移,和边丽芳道:   “芳啊,这么好的日子,好事再添一桩了?”   “我们家三剩回来和我说,想在年后和娇娇把证领了,这事你看?”   边丽芳:“......” 第65章 65我能娶你了   “你看三剩和娇娇从见面认识到现在也半年了, 娇娇生日到现在也有两个月,他们住对门,每天都见面, 感情一天比一天深。”   “说实话,三剩二十六的人了, 血气方刚的, 对上自己喜欢的姑娘, 能忍这么久来和我说想早点领证, 我都很意外了。”   “你看是不是选个日子,咱们把亲给定了, 彩礼纳了, 这样年后他们能去把证领了。”   “至于婚礼, 娇娇明年七月份要回海市参加高考, 咱们肯定让她安心准备高考,我们这些长辈的帮着把婚礼需要弄的给置办起来, 等她高考结束, 咱们让她们把新娘新郎服选好, 就可以开办, 这样两不耽误不是?”   常庆芳这次打定主意一定要成事, 不能再让边丽芳和上次一样把事情给赖了去, 她也豁出去, 也不管在场有多少人,都有些谁, 她明里暗里的话都给说了。   边丽芳听完,一时没吭声。实际她今天过来, 陆娇就先悄悄拉着她到一边,红着脸把想和顾遇早些领证的想法说了。   陆娇说法和常庆芳差不多, 她当时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和陆娇说,要跟叶军山和叶岺商量下,就算要早些领证,那也要按规矩来。   没想到后面叶岺又来和她说了陆娇的情况,她当时听完,也意识到亲事不能再拖下去。   两个人感情亲密成那样,万一还没结婚弄出小生命来就糟糕了,她都顾不上想陆娇上学的问题,脑子里都是赶紧去给两个小的弄点计生用品......   她早料到常庆芳今天会有动作,但常庆芳这趁热打铁,找杆子就爬的架势太迅速,她不想这么快如她意。   “丽啊,你这次不能再不同意了!你看你着急岺子,我也着急三剩啊,他正月生,翻年就满二十六,说出去还是条老光棍儿,多难听啊。”   常庆芳看她不吭声,有些急了,她伸手挽住边丽芳胳膊,也不管两个人身上就一件薄泳衣,反正不答应,她不松手。   “他们各自喜欢,早点结婚是好事不是?”   “......多大把年纪了,说事就说事,你还来这套,小辈们还在呢。”   边丽芳被她动作吓一跳,她看一眼拽着她胳膊不撒手的常庆芳,又看看池子里不约而同朝她们方向望过来的眼睛,她脸上挂不住的热。   “你赶紧松开,也不怕被小辈笑话。”   常庆芳能做出来这缠人的事,也不在乎这么点功夫,她没松,反而看着边丽芳坚持:“那亲事?”   “过年,过年你带本黄历上我家,定亲也要看日子是不是?我温泉池里随便给你定个日子啊?”边丽芳眼皮跳一下,她没好气道。   常庆芳闻言立马笑了,她很快松开边丽芳:   “行勒,芳不愧是要当婆婆的人了,做事情都干脆利落起来。”   “那就这么说定啦,过年,我挑几个日子上门,咱们好好商量下这事,你放心,我绝对不让娇娇受委屈的,该有的规矩,咱绝对不少!”   常庆芳理一下散脸上的短发抹去耳后,保证一声,看池子里几个连同陆娇在内都目瞪口呆反应不过来的神情,她后知后觉有些尴尬,但很快,她又扯着脸若无其事笑起来,说了句:   “泡这么会儿,感觉有些渴了,你们谁要喝水了?我去拿。”   “婶子,我去吧!”陆娇头一个反应过来,她忙道。   陆娇这会儿脸上也烧得慌,毕竟当着她面说的她的亲事,她心里难免羞臊。   实际她也很意外,她以为二婶会私下里和大姨商量这事,没想到她会趁着这个时候,不过也说明她很了解大姨了,知道大姨在这个当口不好拒绝她。   上辈子她都没发现这个事。   也不知道上辈子两人发生了什么,会那么些年没联系,后来互相认出对方了,各自相处也很客气。   好在这一世她们和好了,以后大姨跳广场舞也有伴儿。   陆娇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一通,心里那点子慌和羞倒是散了不少,她捋一下头发,从水里上了岸,拿边上的干浴巾裹着身子,去边上把小桌上晾着的温开水端到了岸边,两手各端一杯,先递给了边丽芳和常庆芳:   “婶子,大姨,给。”   “哎,娇娇辛苦啦。”   常庆芳扭身伸手接过水,笑着慈爱一声,边丽芳看她一眼,没说话,只扭身陆娇接过水喝起来。   “玲葭姐,妮妮,你们喝吧?我给你们送过来?”   “啊?哦,好。”   叶妮这才如梦初醒,她愣愣的应一声,又忍不住看向边丽芳和常庆芳,两个人喝完水,已经在讨论起这边山庄温泉眼那边能煮鸡蛋的事。   好像刚才三言两语把小辈结婚大事定下来的人不是她们一样,她心里纳罕又佩服,隐隐明白了,为什么妈妈平时会点着她脑袋说太腼腆内向成不了事。   想到这里,她声音不由大声了些:“我要喝,谢谢你,娇娇姐。”   “是有点渴了,那麻烦你了娇娇。”   都喝水了,陆娇还已经在上面了,虽然洞里点着火堆,不冷,但也跑了一趟,阮玲葭不想扫兴,她回过神,也要了杯水。   同时她视线去看了眼喝水的边丽芳,经过先前发生的事,她算对未来婆婆有了个初步了解。   是个干脆利落的,那她做事也得大方些。   “麻烦什么,我正好上来透透,顺手的事。”   陆娇笑一声,把她们两的水一起送了过去。   一波喝水,把先前谈完两段人生大事的氛围给顺利度过去,温泉池里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惬意,都在讨论温泉蛋的味道了。   女汤这边谈好人生大事后恢复轻松,男汤这边又是另一番光景。   叶小俊也是头一回泡温泉,他新鲜又惊奇,一下水,就和那见到水的野鸭子,扑腾了开,要不是池子里人多,他能直接游个几圈。   直到他再一次把水扑腾到叶军山脸上,叶军山火了他,他才老实下来。   他老实了,叶军山才有了心情享受泡温泉的滋味,这时候也是最放松的,他靠在池壁上不禁发出一声喟叹:   “舒服!上一次泡温泉还是二十多年前了,当时就感觉舒服,现在还是,这地方找的不错,以后可以经常来。”   边上顾遇应和道他:“泡温泉对身体好,确实可以常来,我和老板说过这边以后会常来,还预付了笔钱,就算不来也会扣,我们空闲的时候少,叔你以后有空可以和婶子一起过来多泡泡。”   “行啊,我不和你客气。”叶军山干脆笑道。   边上叶小俊好奇问道:“爸,你以前泡过温泉啊?我怎么不知道。”   叶军山看他一眼:“那会儿你还没出生,到哪儿去知道?”   顿了顿,他又道:“就是你大哥也不知道,我泡的是野生温泉,就在泉眼边。”   “野生温泉?”叶小俊好奇。   “是啊,那是一次我们在外面出任务,当时大家都在深山里,待了一个月,人都臭了,任务结束出来发现那处温泉,就和荒漠里看到绿洲差不多......”   叶军山退伍已经十几年,但提到军旅生涯,还是会忍不住回顾怀念。   那是跟随他一辈子,属于他的荣誉。   “当时我们就扑腾进去了,泡了个够!”   顾齐对军人一直很敬佩,他以前还想去当兵,但他十七岁那会儿个还没长,人家招兵办没看上他,听完叶军山说的,他不由好奇问:“叶叔你出过很多任务?”   叶军山爽声一笑:“那是不少。”   叶军山打开话匣子,和顾齐说起来。   军旅生涯,惊险又刺激,听得顾齐和叶小俊来劲儿,不停追问。   叶军山很久没谈过那些,心里高兴,把能说的都说给他们听,一时热闹得很。   一直到叶军山受不住温泉那股热,上岸了,两个人都没听够,顾齐干脆建议道:“叶叔,听说泉眼那边可以煮鸡蛋,边上还有烧烤可以烤,要不我们去那边坐坐,我还第一次听这些。”   叶军山很喜欢顾齐,两个人都是臭棋篓子,顾齐还对他当兵的事感兴趣,志趣相投,他爽快应下来:“行啊,正好也泡差不多了。”   “我也去!”   温泉泡着舒服,但泡久了也不舒服,又不能游泳,叶小俊也坐不住了,他举手说一声,也跟着起来了。   “行,都去。”   叶军山上岸后拿毛巾擦干身体,一边穿衣裳一边应道,又问还没起身的叶岺和顾遇:“你们两去吗?”   叶岺以前跟着叶军山在海岛生活十几年回来,他爸那些事他都知道,听了太多回,他没太大兴趣。   而他腿上有疤,接错骨的脚踝和正常的有很大不一样,下水前他是提前进来脱了裤子先下水,现在上岸,腿上的伤势必要露出来,而且他不能单脚立着穿裤子,但他也不想太扫兴,就说:   “你们先去,我等会儿来,还泡会儿。”   顾遇看他一眼,也和叶军山道:“叔,你们先去,我也等会儿。”   叶军山看一眼大儿子,再看一眼顾遇,他不知想到什么,笑应一声:“行。”和顾齐叶小俊出去了。   “你干嘛不跟着去?我爸可相当于你未来老丈人,你不跟着不怕他生气?”   叶军山他们一走,叶岺看顾遇迟迟不起身,憋不住道。   顾遇看他一眼,笑:“叶叔没那么小气,先陪大舅哥也一样。”   “......”   叶岺第一次发现顾遇这么没眼色。温泉水泡久了会感觉渴,也会感觉晕,不舒服,先前他们都上岸喝过水,就他撑着没有动。   这会儿他又渴,又感觉不舒服,他挪动了一下他藏在另一只腿下的腿,压着不耐道:   “我不需要,你赶紧起身出去,这么久了,你也不嫌晕得慌!”   顾遇却在这时看着他正色道:   “你一直拖着不和那个阮同志说清楚,就是因为你的腿?”   顾遇视线却从始至终没往水里看过一眼,叶岺却一瞬僵了脸。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叶岺僵凝着脸说一声,蹭的起身上了岸。   顾遇不在意叶岺的语气,他也没回头,听着身后窸窣的声音,他思忖一瞬道:   “都是男人,都懂,不需要这样。”   “我想你可以试着和人说清楚,老是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你今天既然去把人接过来了,总要有个说法。”   顾遇不是想看叶岺笑话留下来。   他原来想着叶岺温吞,没人推一把不定行动,但经过这些日子陆娇频繁说起叶岺和阮玲葭,他从里面发现了不对。   男人对男人相对了解一些,哪怕再温吞的人,面对喜欢的人,总是忍不住的,听陆娇说起叶岺对阮玲葭态度,明显很喜欢了,但他一直没有行动,说明他有顾虑。   如今叶岺事业不差,家具街那套房子他也买了下来,各方面稳定,他还能顾虑什么。   只有他的腿。   泡温泉的时候,顾遇注意到叶岺先一个去冲好澡第一个进到池子,还把自己伤脚藏起来的情况,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既然知道了,陆娇又最在乎这个大哥,关心他的亲事,顾遇便不能不管。   “一条腿并不能代表什么,叶哥你现在不差。”   可能是心烦,也可能是腿上湿着,叶岺穿裤子感觉很费劲,听到这话他停下手头动作,靠上身后石壁,手去按着那条因为受伤无法独自站立的腿,他冷笑一声:   “一条腿不代表什么,说得轻松,瘸腿的人又不是你。”   自从腿受伤后,叶岺一直压抑着自己。整整五年,他在家具厂,由着自己被人打压,削弱,他丢失了原来的自己。   陆娇把他从家具厂拉出来,让他活过来一半,但那只激起了他工作奋斗的斗志,他感情上的阴影却并没有消磨。   他每次看到自己脚上狰狞的伤疤,畸.形的样子,就会想到当初听到的那一句:   “我每次看到你伤脚都觉得恶心,我真的没办法接受自己未来男人是个瘸子,对不起,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们不可能了。”   他以为他忘了,但当他弄清楚自己心意,站到阮玲葭面前,当他几次想和阮玲葭表明心意的时候,那些话又仿佛昨日才听过,又响起在耳边。   恶心,瘸子。   他现在已经记不太起说这话的人的脸,但那带着愧疚和哽咽的声音,他却很难忘。   “一条腿不代表什么,却让我失去了向上竞争的机会,消磨蹉跎五年,主动追求我,曾经热情似火的未婚妻也跟人跑了.....”   叶岺似在自语,又似乎在回答顾遇。   顾遇沉默,他没经历过,确实没资格说。   “那只是没遇到对的人。”许久,顾遇道。   “今天泡温泉,聚的大部分是我们自己人,那位同志还愿意跟你上来,你该知道她心意。”   “她不是不知道你情况,知道还愿意,就说明她不介意。”   在池子里泡久了,多少受不了,顾遇站起了身,但他没上岸,依然背着身,想了想,他又道:   “遇到对的人很重要,世上有很多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也有能共苦的。”   “就像娇娇.....”   顾遇说着,忽然想起当初他和陆娇那趟郑城之行,寻常人看到抢劫犯早跑了,但她却敢开着冲上来救他们,顾遇脸上浮现出笑,他肯定道:   “你当初遇到的人不对,我想,如果我和娇娇当初是你那种情况,娇娇就不会那么对我,她只会心疼我,带着我满世界寻医问药。”   “......不需要你来说我妹有多好,她四处给我寻医问药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叶岺没好气,他怀疑顾三剩故意在恶心他,不然哪有这么安慰人的,简直是直接在他心上插刀子,不过经过这么刺激,他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散了,轻松很多,他低眸看一眼伤脚。   娇娇给他新找的那个医生确实不错,他坚持服药这么长时间,能感觉到它在改善,或许再几个月他真的可以去做检查看看,第二次手术的可能。   他也该收起那些胆怯,他都能从家具厂脱离出来重新开始,为什么不能从过去阴影里脱离出来。   顾三剩有句话是对的,他认识玲葭的时候她就知道他问题,她要是嫌弃他,也不会跟着他上山,她知道意味着什么。   他该去问问她。   “和你未来老丈人说一声,我不去了。”   叶岺攥一下手,说一声,靠墙撑着腿穿好裤子,他扭身出去了,到洞口,他顿下脚,回身看了眼顾遇。   顾遇还赤着站在温泉池里,他上身有水滴,上面肌肉夯实,肌理清晰分明,是一副好身材,至少妹妹不算亏。   “你想早点和娇娇结婚,看几个好日子,过年上门来谈亲事。”   叶岺说完,打算走,想起什么,他又道:“你下次还是别拿自己来比方这种晦气事。”   “你成了瘸子,娇娇可能不嫌弃。”   “我们却不定愿意把她嫁一个瘸子。”   叶岺说完就走了,顾遇看着他消失在洞口,摇头笑一下,说了声:“这大舅子.....”心情很好的上了岸。   他大概知道叶岺不去吃烧烤要去干嘛,不凑巧,他也不打算去吃烧烤。   过年谈亲事,这是松口了。   他总要去告诉娇娇一声。   不过他确实得去那边打一趟,叶岺一句话说对了,那边有他未来老丈人。   顾遇想着,穿好衣裳出了溶洞,刚出来洞口,却发现外面天地一片白了,大朵大朵雪花从天空簌簌飘落下来,地面很快铺上薄薄一层雪。   一霎,他改了先去吃温泉蛋的主意,脚步一转,往他们下榻的小房子去了。   ——   “娇娇姐,泡温泉好舒服,下次我们还来吗?我感觉晚上能睡个特别好的觉。”   陆娇她们泡好温泉,在溶洞里吃了会儿东西,看时间差不多,外面又下雪了,便离开溶洞,回了外面修建的自住房里。   这边房子原来就是老板修来给自己家住的住房,不算大,总共两层楼,先前他们就分好了,男人住楼下,女人楼上。   楼上一个小房间,一个套间,边丽芳和常庆芳住边上那个单独的房间,陆娇阮玲葭圆圆再加叶妮四个人住中间的套间。   这会儿天已经晚了,快八点,圆圆泡完温泉回来路上在阮玲葭臂窝里睡着了,边丽芳和常庆芳也感觉来了睡意,便各自回了房间。   阮玲葭在里间哄圆圆睡觉,叶妮和陆娇在外面房间,开了客厅的电视,为了不吵着孩子,把声音调到了接近无声,很安静,叶妮想着先前在温泉池里的舒服惬意,忍不住和正在抹脸的陆娇道。   叶妮很少这么主动的表达过喜欢什么东西,甚至说出要还来的话,连说话语气也变了。   陆娇擦着霜,不禁扭头看了她一眼,翻年十四的姑娘,又长高一节,可能她如今性格开朗,大胆起来,不含胸驼背了,看起来青春朝气,可爱美丽,渐渐有了大姑娘的样子,和前世谨言慎行,到很后面了才慢慢立起来的那个妹妹有了很大区别。   “来啊,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每月都可以来一次。”陆娇轻拍着脸,笑应道她。   “一个月来一次!”叶妮听后眼睛亮起来,她还想说什么,这时,外面房门敲响了。   “谁呀?”叶妮好奇一声,看陆娇霜抹差不多了,衣裳也重新穿好,她问一声,跑去开了门。   是叶岺。   “大哥?”   叶妮还以为是来找姐姐的顾遇,没想到是叶岺,她怔了一瞬,“这么晚了,大哥你有什么事吗?”   问完,叶妮意识到什么,她转眼看向了阮玲葭没关房门的房间。   “你玲葭姐在吗?”   叶岺看是叶妮开的门,他脸上划过一抹不自在,顿一瞬,才问道。   “我在,有什么事吗?”   阮玲葭听到叶妮喊那声大哥,便从床边站了起来,听到这声问,她出来到了门口,她抬手顺一下耳边的发,看向他问道。   “嗯,”   叶岺看向阮玲葭,房间里不冷,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卡其色紧身毛衣,下面是牛仔裤,头发先前泡温泉扎了起来,还没散下去,只是有些松散开。   她身材高偏瘦,刚泡温泉出来,皮肤白里透红,比平时添了几分清韵气质。   “有点事想和你说,方便吗?”   阮玲葭先前听过边丽芳那翻话,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她抿一下唇,点了点头:“嗯,有空。”   “你等我一下。”   阮玲葭看叶岺一眼,回屋拿了件外套套上,又和陆娇叶妮道:   “娇娇,圆圆已经睡着了,你们帮我看一下,她睡着一般不会醒,万一醒了,你们来喊我一下,我不走远。”   陆娇看叶岺主动上门来找人,还不避讳她和叶妮,就感觉这次有戏了,她心情好得不行,哪里有不同意的,她赶紧道:   “玲葭姐,你放心去吧,圆圆不认人,和妮妮玩得也挺好的,醒了也没事。”   “对,玲葭姐,你去吧,走远点也没事,圆圆有我呢。”叶妮也忙道。   “那行,那辛苦你们了。”阮玲葭朝屋子里圆圆睡的方向看了一眼,应一声,和叶岺出去了。   他们一走,陆娇赶紧来了门口,看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唇边露出笑来。   她关上房门,忍不住问叶妮:“妮妮,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喝上大哥的喜酒。”   叶妮刚回到沙发上坐下,闻言她想了想,“那应该没有你和姐夫快吧,你们不是年后就要领证了嘛?”   “不过娇娇姐,领完证你还住家里嘛?”   “我不是很想你搬走。”   “这个,”陆娇迟疑了下,她先前想着早点领证,住在一起了可以监督顾遇饮食习惯,但其实她也不是很想搬走,她还挺习惯现在的生活。   “到时候看吧,反正就在对面嘛。”过了会儿,陆娇道。   叶妮想想,点点头:“也是。”   “不过姐夫也是,咱们都住对面,他还这么着急干嘛,像怕你跑了一样。”   叶妮忍不住嘟囔抱怨一句,陆娇听得想笑,她心想,他不是怕她跑了。   他是动机不纯。   “是吧,他可能怕我看上别人,不要他了,所以才着急。”陆娇抿着唇笑道。   正这时,又听到敲门声响起。   “这么快回来了?”   陆娇就在门口,她讶异一声,开了门,却见到顾遇。   “你怎么来了?”陆娇脸上的笑放大。   顾遇看着她脸上的笑,唇角便扬了起来,他笑着道:“下雪了。”   陆娇下意识想说,她知道下雪了啊,就听顾遇又问道:“要出去看看吗?”   陆娇一顿,两个人昨晚说的话忽然浮现在脑子里,她心里发笑,抬眸看向他,定一瞬,她眼眸一弯,笑:“行啊。”   “妮妮,我出去一会儿,你守着圆圆啊。”   陆娇和叶妮说一声,去拿了架子上的白色短款羽绒服就跟着顾遇出去了。   “帽子戴上,下雪了,冷。”   出来楼下,顾遇把陆娇衣服上的帽子给她戴在头上,又给她把没有拉的衣服拉链给拉上了。   “怕我冷你还叫我出来啊。”陆娇由着他折腾,笑盈盈一声。   顾遇看她一眼,抬手轻捏了她精巧的鼻尖。   “不是你说想看雪?今年的第一场雪,你想错过?”   陆娇拉下他手:“那行吧,去哪儿看啊?我们就在山上,再往上就山顶了,估计更冷。”   “车上?”   顾遇其实有点怕她冻着,下雪接吻,听着浪漫,但实际冷得很。   又是车上,陆娇想了想,她们接吻的时候,似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车上。   陆娇不太愿意:“看雪肯定在地里看啊,哪有在车上的。”   “那你想在哪儿?”顾遇看着她眼睛问她。   陆娇眼眸转了转,其实煮温泉蛋那儿更好,但那边姨爹他们过去了,刚才大哥和玲葭姐也出来了,这附近能呆的地方就那么几个,他们很可能去溶洞那边。   这么一想,都没他们的地儿了,就这么回去也有点扫兴。   “屋后面有个竹林,要不我们去那儿转转?”想了想,陆娇道。   “刚好你车也停那边,要是冷了,我们就去车上。”   顾遇就想单独和她待一起,在哪儿无所谓,他点点头:“行。”   屋后面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竹林这边安静,地上有落叶,混着雪,踩上去能听见窸窣声。   “我给你说,我大哥刚才和玲葭姐出去了,我觉得他们这回肯定有戏。”   两个人牵着手安静走着,陆娇想起叶岺和阮玲葭的事,心里高兴,不由和顾遇分享道。   顾遇早知道了,但见陆娇脸上笑得明媚,他只作不知道的笑道:“看来是,这样你能放心了。”   “是啊,我先前都愁大哥,担心他又打一辈子光棍……”   多了个又,陆娇自觉失口,她咬了咬舌。   好在顾遇没听出来,雪有些大,他拉着陆娇到一丛翠竹下避着,笑道,“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陆娇抬眼去看他。   顾遇笑,暂时没说,他手抬起,去摸了她脸,这么一会儿,她脸颊被风吹得就有些凉了,但他手掌很烫,陆娇不禁挨过去轻蹭了蹭他掌心,又问他:“快说啊,是什么?”   “叶哥说,让我挑好日子,过年上门商量亲事!”   顾遇带笑一声,下一瞬他长臂一伸,把陆娇揽进怀里,含吻一下她唇,又移去她耳边低喃了一声:“娇娇,我能娶你了,很快我们能有一个家了!”   家,一想到就感觉心头火热的地方,尤其是他和她的。   顾遇心头滚烫,他眼眸去看她一眼,大掌后移,扣着她后颈再次含住了她的唇。   带着热切的,激昂的深吻下去。   他吻过来突然,陆娇脑中还在想他刚才说的话,他说的那句,马上他们就要有个家的话。   是啊,马上,这辈子,他们又要组成一个家了。   这辈子,她再不会一个人守那一栋房子了。   陆娇眼里染上笑,笑中盈着晶莹,她手慢慢抬起,攀上他肩头,回应了他。   唇和齿相碰,灼烫的呼吸侵入她微凉的口中,原本冷的身体,慢慢热起来。   二楼屋里,陆娇离开后,叶妮去关了房门,心里却感觉奇怪,下雪的事她们又不是不知道,至于上来特地说一声吗,还去看雪,也不嫌冷。   这雪年年下,有什么好看的?   叶妮想着,又想起书上那些描写雪景的诗,她不由走过去拉开了窗帘,想看看外面。   她们住的房间,窗户后开,后面是一片还没开发的空地,种着翠竹。   这会儿雪飘落下来,落在翠绿的竹叶上,竹枝上,确实是一番难得的美景。   叶妮感觉还不错,她欣赏了会儿,片刻,她注意到翠竹地上多了两道身影。   一道黑,一道白,手拉着手走着,黑色身影高大,白色倩丽袅娜。   叶妮眼眸定一瞬,认出来黑色那道是穿着短款羽绒服的顾遇,白色的是刚出去的陆娇。   片刻,叶妮睁大了眼。   只见翠竹之间,鹅绒白雪飘落下,黑色那道高大的身影将白色那道倩丽身影压在翠竹上,大掌按着她后颈,倾身吻了下去。   须臾,白色那道身影伸出两条纤臂攀上男人的肩,热情回吻了过去。   翠竹晃荡,坠落在竹叶上雪飘飘洒下,两人却激吻得难分难舍,唇舌勾缠。   难怪要急着早点领证!   电光石火间,叶妮脑子里倏然晃过这个念头。 第66章 订婚期   冬天的第一场雪, 越下越大,便是遮蔽的竹林,落雪也簌簌下来。   空气里越来越冷, 风刮过,那股冷像要窜进人的骨头缝。   热吻过后, 哪怕两个人紧紧依偎在一起能互相暖热, 也挡不住这股寒, 有一抹落雪顺着帽檐落去陆娇脸上, 她不由哆嗦了下。   “冷了?”顾遇忙松开她。   “有点!”陆娇抬手擦去落在脸上已经有些化开的雪,笑一下诚实点头。   下雪天接吻是浪漫, 但冷也是真的冷。   顾遇抬手摸碰一下她的脸, 刚才他捧着她脸颊亲吻她时升起的热度没了, 冰冰凉, 他蹙一下眉,抬手轻拍掉她衣服上的落雪, 拉着她往林子外走去。   车子就停在房子侧边, 几步路便到了。   打开车门抱着她进了驾驶位, 顾遇发动车, 打开了车上的空调, 又拉开自己和她的羽绒服拉链, 拉过她手抱住他, 用他身体给她取暖。   “靠着,暖一会儿。”   他里面就穿一件薄毛衣, 但男人似乎天生比女人体热,他身体这会儿还滚烫的, 陆娇身体却因为风吹的,冷冰冰的, 他胸膛敞开,简直是暖炉一样,巨大的吸引力。   不需要顾遇说,陆娇也想靠过去了,她轻轻应一声,手从他羽绒服衣摆伸进攀向了他后背。   空调热起来慢,但有顾遇这个人型取暖,陆娇很快暖和了,这会儿也有心情看外面了。   “下得挺大的,明天早上起来可以堆雪人吗?”   “这下不冷了?”顾遇好笑低眸看她一眼。   怕冷的人,喜欢的东西却都是一些会冻人的。   陆娇知道他在笑她,她轻扬了扬眉梢:“怕冷就不能喜欢堆雪人了?”   “能!”顾遇抬手拉下她头顶的帽子,给她把里面的发掏出来理了理,笑回道她。   “女朋友喜欢什么都可以。”   “这还差不多。”陆娇笑睇他一眼,又问他:“感觉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   顾遇下意识问,对上她明知故问的眼神,他反应过来,她是在问下雪天接吻的感觉。   他不禁笑了,抬手掐捏了下她暖和起来的颊边软肉。   “我是感觉非常好,不知道你感觉怎么样。”   是真的另外一番滋味。   平时她都是温暖的软,外面雪天,她的嘴唇也软,却像果冻一样。   把那凉滋滋的两片唇染上他的温度时,心里变得更热,更烫。   只可惜怕她着凉,这回他的手在外面老老实实 ,做最多的也就去抚她那一节后颈,她的脸颊,耳垂。   “我也感觉还不赖。”陆娇把头埋进他胸膛,轻轻笑道。   她笑声很轻,贴着他胸口,顾遇感觉心窝痒了一下,他忍不住低头朝她凑过去,吻吻她头顶的发丝,再去吻她秀挺的鼻梁,过后又慢慢含吻住了她的嘴。   他的唇一如既往的那么烫。   他一贴上来,她就能感觉到。   车里面,不担心受冻,陆娇微微张了嘴,细巧的舌尖刚探出一点儿,便被他大舌卷过去。   含着搅动。   车里的空调渐渐有了效果,暖热阵阵起来,大掌开始肆无忌惮跳舞。   许久,陆娇感觉舌根有些搅不动了,她头往边上偏了偏,顾遇感觉到稍稍放缓了力道和速度,又轻轻含弄了一会儿,才放过那根香舌,但他也没就此离开,唇依然轻含着她的。   “姨爹他们在泉眼那边煮温泉蛋,你不去看看吗?”   脑子被吻得晕乎乎的,两个人抱得那么紧,该有的反应都有,陆娇下意识夹了夹腿,却不小心挨碰到什么,听他呼吸重了一瞬。   陆娇太知道那是什么了,但两个人证都还没领,再想也不能是现在。她慌忙找出个问题问了他。   顾遇眼里眸色微暗,他不动声色低眸扫了眼腹部方向,他手臂微一用力,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要去,把你送回去再过去。”好一会儿,他才压着那股躁哑声回了她。   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他也担心再继续吻下去,他会控制不住做出更多事,他松开她一些,手去碰了碰她脸,湿红的眼尾,问她:“现在送你回去?”   陆娇没意见,她轻点了点头:“嗯,行。”   顾遇闻言,松开她,给她拉上衣裳拉链,又给她把帽子戴上,才熄了车里的火,把她放在座椅上,下了车背对她蹲下了身。   “上来。”   陆娇先前看他把她放在座椅还愣了一下,见状她笑起来:“你要背我啊?”   “地上湿,雪也厚了,别给鞋子打湿了。”顾遇理所当然一声。   陆娇闻言,朝她脚上看了眼,她今天穿的是反绒皮的靴子,在雪地里不是不能走,不过有人背自然是好的。   她弯眸笑:“那谢谢男朋友了。”身子往前一倾趴去了他背上。   “女朋友客气。”顾遇笑回她一声,托着她大腿起身关了车门。   “手冷的话放我脖子里,别冻着,生冻疮的滋味可不好受。”   “知道!”陆娇上辈子生过冻疮,知道那感觉,又痒又疼,还不敢抓,当下,她一点不迟疑,趁手是暖和的,赶紧往顾遇颈子里伸去。   她手指纤细柔软,滑进脖颈有些痒,顾遇稍微动了动脖子,背着她慢慢沿着后檐下往回走。   “你说明天早上起来,这雪会深到哪儿?”陆娇脸埋在顾遇背上,问着他。   “山上雪会大些,明早起来没过鞋也可能。”顾遇边走边回道她。   “那明天我们下山没问题吧?”下雪天开车最不方便,陆娇不禁有些担心。   “不会,这条路也不算抖,就算雪大也能下去……”   不远的路,顾遇又不想她淋雪受冻,脚步大,没一会儿就到了门口。   顾遇却没把陆娇放下,反而问道她:“背你上楼?”   “嗯?”   陆娇没想到顾遇会这么问,她直起身,看一眼从一楼到二楼的楼梯,正想说话,这时,却见叶岺和阮玲葭从远处过来了,陆娇下意识要喊他们,却忽然注意到他们互相牵着的手。   这是表明心意在一起了?   陆娇微怔,那边叶岺阮玲葭也看到他们了,两人手不约而同触电一样立即松了开。   “你们这是去了哪儿?”阮玲葭还没出声,叶岺先不自然的问道陆娇和顾遇。   如果是阮玲葭因为害羞慌张失措,陆娇肯定不说什么,还会帮她解围,但叶岺这样,陆娇就觉得不行了。   都谈恋爱了,哪里还能这样呢。   “就边上林子转了下,看了会儿雪。”   陆娇从顾遇背上下来,笑回一句,旋即,她拉过顾遇手十指相扣冲叶岺扬了扬:   “大哥,谈恋爱就要光明正大的才有意思啊。”   叶岺只是条件反射松开了阮玲葭,被指出来,他感觉尴尬的同时也意识到不对,他抿一下嘴,重新去牵了阮玲葭的手,承认错误:“娇娇说得对,这样才有意思。”   阮玲葭脸慢慢红了,垂着眼不敢看人,却没挣脱他。   叶岺低眸看一眼她微红的面颊,眼眸温柔下来,须臾,他又抬头和陆娇道:   “我和你玲葭姐在一起了,年后回一趟她老家就去领证。”   “呃......”   这下轮到陆娇惊愕了,没想到他们这么迅速,连领证时间都商量好了。   边上顾遇倒是笑了,“恭喜叶哥了,到时候我备份大礼给叶哥。”   叶岺看顾遇一眼,对顾遇为什么笑这么灿烂再清楚不过,他笑笑:“那我等着了。”   一趟上山,叶岺和阮玲葭直接定了下来,回程途中,边丽芳和叶军山高兴得不行,一直在商量着叶岺的婚事怎么办,要请哪些人,在哪里办。   车子经过市中心那边,边丽芳还让顾遇打了个弯,载着她去了银楼。   这两年,余暨有条件的家庭渐渐有了结婚送三大件和三金的说法。   边丽芳平时节省,大事上却不含糊,她对阮玲葭满意,这几样东西更不会少了。   倒是阮玲葭,听边丽芳说要给买三金当彩礼,她慌忙拦了边丽芳:   “婶子,不用,我和叶岺都商量过了,我们婚礼简单办,不必要买这个。”   现在送三金的有,但不是家家都送得起,阮玲葭不想边丽芳破费。   最主要,她家里没什么人了,她能给自己准备的嫁妆并不多,自然不愿意接受太多。   边丽芳却坚持:“再婚礼简单办,该有的还是不能少了的。”   “玲葭,婶子说过,绝对不会委屈了你,你也不要因为觉得你家里只你一个了,就低看了自个儿,你值得的,啊。”   “婶子.....”   阮玲葭眼眶红了,边丽芳看不得人在她面前哭,她赶紧摆手道:“好了,好了啊,我们来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   边丽芳说完,拉着阮玲葭去选镯子项链了,常庆芳在边上看着眼热,她看看站在顾遇边上的陆娇,也招呼她过去:   “娇娇,你也来选,早买晚买都是买,咱们今儿也把三金给买了。”   “啊?”   陆娇愣住,很快常庆芳就亲自过来拉了她:   “别啊呀,反正过几天也要过礼的,咱们先选,这边款式挺多的,挑你喜欢的。”   常庆芳在这事上格外坚持,边丽芳也难得没阻拦她,于是,当天除阮玲葭收到了三金的彩礼外,陆娇也提前收到了一份彩礼。   在那一刻,大家已经默认了,只等过年定好日子,她和顾遇的终身大事就彻底定下来了。   而这时候,离过年也就还剩二十天。   离过年越近,大家也越忙。   顾遇现在有孟舫分担事情,顾齐也渐渐在挑大梁了,依然不得闲,原来他还能偶尔见缝插针找个中午时间去看陆娇或者陪她吃午饭。   现在除了早晚都见不到人。   他忙,陆娇更忙。   易安把学校那批办公桌椅单子交付完,又签下了余暨宾馆合同,余暨宾馆作为星级标准的酒店,明年开业的第一桩和做单子是和政府那边签订,他们要的家具风格都以大气轻奢为主。   叶岺的风格如今偏实用温馨,宾馆那边更看中陆娇出的图纸。   而宾馆那边每一层楼的风格还不一样,甚至一层楼里,不同房间布局也有不同,不是一份家具图纸就能搞定。   陆娇连续跑宾馆几天,再熬了几个大夜才把图纸赶出来交给叶岺。   忙完这里,家居馆那边如今试营业期间,但因为易安在市北名头打响了,这段时间业绩一直不错,那边又暂时只设了副店,还没有正式的店长,她还得在年终进行一波盘账。   还有商业城那边签下来的店面还打来电话,希望他们能在年前装修好,他们准备年初八以后就开始试营业,五一进行正式剪彩开业。   总结起来,就是非常忙。   而这时候,她海市的班主任还打电话给她,让她回去参加期末考试!   简直是晴天霹雳,她先前明明都说好了,今年把试卷寄过来,她做好了寄回去,但老师似乎并不相信她人品,变卦了。   还能怎么办,考试是要考的。   她只能把商业城那边装修设计图画好,丢给叶岺去督工,她冒着雪天冷风颠颠儿跑回海市去考试。   好在顾遇恰好要去海市盘账,可以送她,不然她还得去和那些赶春运的一起挤火车,说不定回来还买不到票。   陆娇这学期学习的时间少,哪怕她记忆力好,自己会梳理知识点,考出来的成绩也就堪堪过老师允许她在家自学的线。   考得不好,老师那边对她就不敢像以前那样放松,于是去的时候,她就带了考试要用的纸笔,回来却抱了一大袋子试卷资料回来。   顾遇得知她抱着的那一摞试卷要在寒假做完,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心疼。   “一定要做完吗?”   顾遇上学的时候不是个学渣,但他喜欢赚钱超过读书,会去考个会计证,都是原来被人整过,头悬梁锥刺股考下来的,所以看到这些试卷,哪怕不是他做,他都感觉头皮发麻,忍不住问了陆娇。   陆娇蔫耷耷看他一眼:“不止一定要做完,每张还必须要闭卷,并且成绩超过八十五!不然我明年开春就得回学校。”   回学校还怎么领证。   顾遇沉默,好一会儿,他伸手摸摸陆娇的头:“要不给你请个家教老师?趁寒假这段补习一下?”   “或者给你买点资料书?”   “不用。”   陆娇摇摇头,“我在家多梳理几遍知识就好了,先前太忙,看书学习时间少。”   顾遇闻言立即道:“那寒假这段时间你多复习,有什么需要和我说,男朋友全力支持你。”   “知道啦!”   陆娇笑看他一眼,没考好的心情好了很多,还有心情和他开起玩笑来:   “你放心,就算回海市读书也不会耽误和你领证的。”   顾遇被揭了底,脸上微微不自在:“我放心啊,我没有什么不放心。”   “女朋友很厉害,自学没问题,不至于要到学校读书地步。”   陆娇笑觑着他,看得他脸上不自然后,她拉长音哦了一声,抿唇笑一下,也没再逗弄他,闭上眼躺着了。   连轴转还跑来考试,现在松懈一些后就感觉累得不行,没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顾遇见她睡着,他拿过后座的毯子小心翼翼给她盖好,放慢了开回余暨的车速。   从学校考试完回来,陆娇继续督工商业城那边的装修,再盘家具街那边和家居馆的账。   腊月二十七,易安对余暨宾馆的家具进行了交付工作,陆娇这边也完成了商业城那边的装修任务,只等年后通知试营业前两天把货拖过来弄好陈设进行试营业。   所有工作忙完,该盘的帐盘完,腊月二十九,陆娇给厂子里的大师傅们员工发完年终奖和分红,厂子这边除了预先谈好的值班人员,其余人开始正式放假。   陆娇和叶岺也放了,忙了大半年,不可能不休息下。   何况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过年了。   往年叶家过年不是回沥镇叶岺爷爷奶奶家和他们大伯家一起过,就是在家属院那边简单吃一餐团年饭就过了。   但今年,顾遇会上门来商谈亲事,阮玲葭也要来过年,不可能回去乡下过年。   而家属院那边地方小,回去肯定打挤。   加上两个月前蔡婆的案子判下来了,蔡婆因为教唆指使傻子犯罪,被判十五年,蔡家心里记恨,有叶军山在,他们表面上不敢做什么。   私底下却到处败坏他们,说他们心狠,连老人都不放过。   边丽芳也烦了,左右家具街这边店面和房子叶岺陆娇在展销会后已经买了下来,他们干脆决定今年就在这边过年了。   麻纺厂腊月二十七放的假,边丽芳叶军山腊月二十八过来,帮忙打扫卫生,准备过年的吃食年货。   八十年代末,春节刚恢复第九年,正是热闹,年味儿足的时候。   贴春联,挂灯笼,四处张灯结彩,鞭炮声从二十四小年那天起四处便响个不停。   余暨这边过春节要准备不少小吃,家家户户必做的炸春卷,炸年糕。还有干果一类也不可少。   叶军山负责出去买菜,边丽芳就在家准备这些吃食,等叶岺陆娇放假,他们两个就负责贴春联,挂灯笼,去采买要放的鞭炮烟花。   大年三十,常庆芳顾遇他们提前一天在重工家属院那边团完自家的小年,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他们回到了巷子这边院子,抱着几大箱子年货上了叶家。   中午不是正式的年夜饭,但顾遇他们过来,边丽芳还是烧得丰盛。   过年气氛浓,今天还有大喜事要商量,一顿午饭大家都吃得尽兴。   吃过午饭,陆娇知道他们要商量她亲事,她给他们把茶泡好,带着叶妮收拾好碗筷去了厨房。   谈事情,大圆桌上比沙发上相对方便正式,陆娇出去后,叶军山,边丽芳挨着坐,叶军山边上坐着叶岺,边丽芳边上坐着常庆芳,顾遇则坐在常庆芳身边。   “叶老哥,芳啊,是这样,三剩现在名下有两套房产,一套就是咱们小巷子这套,还有一套是他在认识娇娇后去环南路那边买的小洋楼,他是看娇娇在海市有小洋楼,特地给她准备的。”   “原先三剩是打算把小洋楼装修出来做婚房,但先前娇娇似乎提过一嘴有些舍不得弟弟妹妹,三剩呢就打算,等过完年把小洋楼和这边小院的房子一起给装修了,到时候可以选择婚房在小洋楼那边,等三日回门后,他们还是搬回这边。”   “你们看怎么样?”   顾遇买小洋楼的事除了陆娇,没告诉过给别人,叶岺也是头回听说,他不由看了顾遇一眼。边丽芳和叶军山更诧异。   他们知道顾遇有钱,但人能在知道陆娇在海市有楼后特地去买了套小洋楼做婚房。也算有心了。   边丽芳心里对顾遇印象更好了些,她神色和缓的道:“这个我们没意见,婚房在哪里,今后你们住哪里,都你和娇娇商量,只要你们日子过得好,这些倒是不重要。”   “不过有件事我要说一下。”   边丽芳捧着茶碗,抿一下嘴道:“你们也知道娇娇明年要回海市高考余暨这边除了一个电大也没其他大学,对比省城那边大学,她多半会回海市读书,到时候你们可能要分隔两地,三剩你清楚吧?”   虽然当初相亲的时候,边丽芳就反复提过陆娇读书的事,但当时是说读这边电大,和回海市读书有很大区别,这个在结婚前肯定要说清楚,不然到时候闹矛盾了不好弄。   “当时安排你们见面的时候,我就和你婶娘提过娇娇要读书的事,但当时我是不懂那些,把高考的事说成读电大了。”   “大学读书要四年,你做好你们分开四年的准备了嘛?”   “不会分开四年。”   顾遇开口道,他看向叶军山边丽芳还有叶岺:“叔,婶子,叶哥,我早先就说过,娇娇读书我是全心全意支持。”   “既然支持,不管她去海市还是哪儿,我都可以。她去海市,我就去海市发展,她去京市,我就随她去京市,她在哪儿,我跟哪儿,会一直陪着她,这是我一早就做好的决定。”   “你要放下你在余暨的事业去那些陌生地方重新开始,就为了娇娇?”   叶岺皱紧了眉,这话听着感人,但要是顾三剩在那些地方发展不起来又后悔,娇娇就要背锅了。   “不全是为了娇娇。”   顾遇一看叶岺皱眉,他就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他解释道。   “目前余暨这边,我摊子看着铺着大,有一个运输公司,一个工程公司,还另外和人合作了些小生意。”   “但我这边有合伙的兄弟,还有个小齐,现在他们两基本能独当一面了,我总不可能还抓着手头的事不放,让他们打下手,两个多月前,我就开始安排他们单独负责一些项目。”   “像小齐那边,我直接把市南那边开发的一些项目让他去负责了,我另外个兄弟,他兄长是余暨上面的,身份敏感,不适宜碰工程方面,我把运输队和手头的车行交给了他。”   “这些项目分出去,我相对清闲下来,就打算去外面闯闯看,余暨发展有潜力,未来还会更好,但别的地方机会也很多,不多走走看看,总感觉井中蛙一样。”   “况且娇娇这么优秀,我总要配得上她。”   顾遇这番话算是推心置腹,再真诚不过,叶岺面色好起来,但他还是道:“你去哪里发展我们不干涉你,但不论你发展得如何,可不能往娇娇身上牵连。”   “叶哥,你放心,我明白,我不会。”   顾遇正色,须臾,他又笑一下:“娇娇的优秀你最清楚,能有幸遇到她,都是我八辈子修来的,哪里还舍得添负累给她。”   “我娶她,是我的事,我想待在她身边,也是我的事。”   “好!是个男人!”   一直没出声的叶军山听完这句话,他赞扬一声:“我先前就觉得三剩你这孩子不错,听完你这话,我更觉得我没看错人,不过,”   叶军山说到这儿,又似玩笑又似认真的说了句:   “三剩你说到可得做到啊,可别把人娶回去了,忘了这会儿桌上的话了。”   “我不瞒你,娇娇几个月大就跟着我们在海岛生活了,当初要不是觉得海市那边能给她更好的生活,我绝对不会放她回去。”   “对我来说,她就是我亲生女儿,要是她受委屈了,受欺负了,我可不会再好说话。”   “我叶军山只是个麻纺厂小小的科长,没多大能量,但我年轻时候救过不少人,他们如今在余暨,海市,京市都混的不算差......”   “好了,那些话就不说了。”谈亲事,很多话点到为止,边丽芳及时打断叶军山。   边上常庆芳也忙道:“叶老哥,你放心,我很喜欢娇娇这个孩子,要三剩让娇娇受委屈了,不用你说,我先教训三剩。”   “那个,我们接着往下谈啊,关于彩礼这块......”   “彩礼这块儿你们看着弄。”边丽芳打断常庆芳。   “现在我们两家条件都好起来了,彩礼你们看着诚意来,反正你们这边给多少彩礼,我们会按照双倍陪嫁给到娇娇,只要他们日子过得好,比什么都好。”   常庆芳闻言笑道:“那芳你这么说了,那行,我听你的,晚些我把彩礼单子给你,你到时候看看,有需要添置的我们再添置。”   “行。”   边丽芳干脆的点了点头,她现在手头是真不缺钱,前些年省吃俭用存了一大笔,叶岺过年还给了她一笔给陆娇办嫁妆的钱,就是按照如今余暨最高标准来准备彩礼陪嫁,她也能置办出一份。   “说说定亲时间,领证时间和婚期吧?你们有测日子没?我这边测出来有几个,是拿娇娇和三剩的八字去测的,你们看看。”   边丽芳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红纸递给了常庆芳。   常庆芳接过打开,脸上的笑慢慢僵住,她早料到边丽芳不会给就近的日子,但这人给出的日子也是够绝的。   定亲纳彩礼的时间还好,都是二月,但是领证在八月中,办婚礼在八月二十五以后,刚好办完婚礼,小两口都不用甜甜蜜蜜恩爱两天就去读书了?   常庆芳保持住脸上的笑,不动声色把测期给了顾遇,同时又从口袋里把她测的那份拿出来递给边丽芳。   “芳啊,你要不先看看我这个日子。”   “西山上有个半仙你知道吧?我这个是特地拿了三剩和娇娇的八字,再结合了她们的出生地,他们的面向测出来的,半仙给我说这是个绝对绝对好的日子。”   “不止能白头到老,恩爱福满,还能子孙满堂的好日子。”   “你这些年拜佛还是认准西山呐。”   边丽芳一看就知道常庆芳对她测的日子不满意,她皮笑肉不笑一下。   “西山准嘛,我先前不是和你说过嘛.....”   常庆芳说起拜佛,说不完的话,边丽芳见势不对,她忙道:“拜佛的事我们晚些说,我先看看日期。”   边丽芳从常庆芳手里拿过红纸,扫一眼,她眼皮便一抖:“初八定亲过礼,你十二就想和娇娇领证?”   “这会不会太仓促了?”边上叶军山听到这话忍不住道。   他们给顾遇那张测期是特意把时间靠后,作为女方总要拿乔一下,急哄哄的像什么样。   他们也打算好,要常庆芳那边日子适合,谈判一番,按她的来。   但这个日子会不会太急了?   “仓促?不会仓促,芳,叶老哥,你们听我说啊。”   常庆芳不慌不忙的道。   “实际从两个月前我就在准备三剩的聘礼了,像三大件,三十六条腿,我早就买好了,全部都堆在三剩运输队的仓库放着了。”   “三金那天和你们一起买的,已经给娇娇了,除了那个三金,我听说娇娇喜欢翡翠,我还让三剩从平城那边给定了一套回来,镯子,珠链,耳环,戒指......那套珠宝,初八拿到手绝对没问题。”   “另外礼金,福橘这些更简单了,我都弄好了,至于席面,我在饭店定的,就三剩先前和娇娇相亲那家,所以初八绝对不仓促啊,你们到时候露面就行了。”   边丽芳,叶军山:“......”   不等边丽芳他们说话,常庆芳又紧接着道:   “再就是十二领证啊,是这样,十二那天,是三剩生日,这孩子是个苦命的,从出生就爹不疼妈不爱的,后来跟着我们也是过苦日子。”   “他这么些年啊,一直没怎么正儿八经过个生日,我也没送过他生日礼物,我想,要是他能在生日那天和娇娇领证成功,那应该是他这辈子过得最幸福又最难忘的生日了吧!”   “再大师也说,这日子特别合他和娇娇,生日这天又好记,以后他们年轻人赶潮流要过结婚纪念日,什么银婚金婚的,也不容易忘记不是。”   叶军山,边丽芳,叶岺:“......” 第67章 亲事定的一波浪漫   “叶老哥, 芳,你们觉得安排得怎么样?要是觉得哪里有不合适,提出来, 现在时间还充足,离纳彩还有好些天, 你们说出来, 我去办。”   雪后放晴的天气, 宽敞温馨的客厅, 茶几立柜上各摆一瓶陆娇先前插好的花,大圆桌前五个人围坐, 商谈着大喜事。随着常庆芳有条不紊一系列安排解释说完, 客厅里却陷入很长一段沉默, 常庆芳看边丽芳叶军山不吭声, 她笑着主动开口问道。   边上顾遇也在这时道:“叔,婶子, 叶哥, 有什么想法你们可以提出来, 不合适的地方我去安排, 要是觉得在饭店办订婚宴不合适, 我也可以请大厨过来小院这边办。”   “另外我小洋楼那边, 先前我和娇娇要了张图纸, 已经安排人在装修了,”顾遇顿了顿:“十二以前装好没问题, 那边装完,工人就过来装这边小院。”   “......”   桌上更沉默了, 边丽芳从在海岛就给人做媒,二十多年的媒婆, 自认自己很能说了,但她今天才发现,常庆芳这女人,不去做媒婆才是屈了她的才,一张嘴叭叭叭的,她都挑不到错处,媒婆的尊严仿佛受到挑衅,边丽芳抿着嘴,手放去桌下握成拳头怼了怼叶军山大腿。   有些恼的一怼,叶军山大腿微微吃痛,显些稳不住面上表情,他腿朝边上挪了挪,端茶的手放下去慢慢握住老妻手,安抚性的拍了拍她,只是边丽芳这个有名的利嘴都拿眼前情况没办法,他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就这么退让也不行,就算要同意这个日子,总得有一番往来才行,叶军山脑中思绪慢慢转过,片刻,他清一下嗓子偏头看向了边上的叶岺:   “老大,你怎么看?”   “......领证了,婚礼还没办,他们要住在一起吗?”叶岺看着顾遇问出这么一句。   “这原来……”   常庆芳听到这话看了眼顾遇,他们今天过来,除了确定婚期,还要谈的也关于这个事,她早有准备,但她话刚起个头,边上边丽芳陡然出声道:   “婚礼没办那肯定不能住一起!余暨这边都办完婚礼才住一起。”   边丽芳这会儿醒神过来,她脸上重新堆出笑:“既然下定的事你都安排好了,那按你的来吧,我看看你测的婚期。”   边丽芳低头又看了眼她先前搁桌上的红纸:“明年的六月十五,阳历七月十七号......”   “娇娇九号才考完试,你让娇娇刚高考完回来一天不得歇就办婚礼?”边丽芳再次抬眼看向常庆芳。   常庆芳立即道:“不会没得歇,那不是相差了八天嘛,娇娇回来可以在家歇息几天,再和三剩一起选个新娘服,别的事情我们来操办,不需要她怎么费心。”   “我那么喜欢娇娇,哪里舍得她累着。”   边丽芳睇她一眼,或许有领证的日子在前面,这个日子她倒不是很难接受,她放下单子,道:“那行吧,就依你这个时间来。”   “七月十七号没几个月了,我们准备嫁妆时间稍微赶了赶,但你都定下来了,就这样吧。”   “那行,那芳,叶老哥,三剩和娇娇下定,婚期的事咱们就这么定下了。”   常庆芳笑应一声,接着她话锋一转,又道:“我们说回刚才岺子提出的领了证,娇娇和三剩要不要住在一起的话啊。”   边丽芳愿意退一步,同意早领证,就是因为早领晚领没区别,反正按余暨这边老一辈规矩,婚礼才最重要,那张证反而次要。   但常庆芳这话出来,边丽芳猜她有另外想法,她脸色微微沉了沉:   “办婚礼结成夫妻再住一起,这是余暨老规矩了,你别说你想要改。”   边丽芳说完,不再看常庆芳,她眼睛看向顾遇,语气不算严厉,却无比郑重。   “婶子知道你心爱娇娇,你要早点和娇娇领证,婶子成全你一片痴心。”   “但咱们余暨老规矩却不能再改了,不然娇娇会给人笑话,现在已经二月,实际也就半年时间,这时间不算长,三剩你等得的吧?”   “只要是为娇娇好,不管多久,我都等得。”   顾遇毫不犹豫一句,他抬眸回视向边丽芳,诚恳道:   “婶子觉得我和娇娇领完证没办完婚礼还不算夫妻,不适宜住在一起,我多等一段也没事。”   边丽芳闻言脸色缓和下来:“不是我觉得,是余暨自来这样,你们年轻,可能不知道,但嫁人的姑娘,都是婚礼了才跟着夫家去住,要就这样住进去了,外面人知道了要笑话。”   “芳,你说这话我不赞同了。”   常庆芳喝了口茶道:“余暨以前是这规矩没错,但那会儿大家哪知道结婚证这个事啊,我和遇子他叔当年,那还是后来生下顾齐,要办户口了,才被街道提醒着去领证。”   “以前那会儿我们更认可事实婚姻,办婚礼,但经历过知青回城,余暨这边风俗老早变了,只要领证了,那是得到法律,得到国家认可了,小两口想在一起在一起,谁敢说什么了。”   常庆芳一口气说完,看边丽芳脸色不好,她顿一下又笑道:   “当然,你觉得办完婚礼才能住在一起这个事,你坚持,我们肯定同意你。”   “我就是想说,他们既然领证了,咱们也不用把这事定得太死。”   “咱们就说娇娇吧,她平时工作很忙,我前段不是在这边住过一段时间,娇娇那会儿为了赶厂子里什么图纸,三剩接她回来的时候都半夜了。”   “我记得当时你们老大也因为忙,住在厂子那边没有回来,只有两个小的在家,大晚上的,家里没个大人,又近年关,附近先前还抓住过,两个小的害怕,把门栓上了,娇娇敲了半天门,在外面冻了老半天,最后妮妮被电话声吵醒,才下来开的门。”   “像那种情况,我觉得今后要是遇到了,娇娇完全可以回她和三剩的院子住,这样睡着的人不会被吵醒,娇娇也不用本来就困了还在外面等是不是?”   “还有这个情况?”   边丽芳叶军山从来没听说这事,他们不由看向叶岺。   叶岺拧了拧眉,这事他也不知道,前段时间厂子那边忙着交付余暨宾馆的任务,他接连在那边住了几晚没回来,后面家里小的还有妹妹也没给他提过这个事。   “我说这个,不是让你们去怪谁啊,这事谁也怪不着,这就是情况特殊。”   常庆芳看边丽芳叶岺他们神色不对,她赶紧弥补道。   “像这种情况以后肯定还会遇见,还有岺子也马上要结婚了,小夫妻两个总要过夫妻生活,要娇娇哪天回来晚了,打扰到也不好是不是?”   “这事不会发生。”叶岺立即回道。   常庆芳便笑:“我知道,我就打个比方,其实可能也不止是忙,比如有时候她和三剩出去玩,回来的晚一些这种情况,这样你们也方便不是。”   “这事你说的在理。”   边丽芳接口道,她不让陆娇一领证就跟着住过去,是心疼孩子,为她名声,也希望她能得男方更多尊重,但特事特办,有些情况,比如大雪天在外面等门这样情况,她也不全部迂腐。   “如果情况特殊,他们两领证了,三剩家自然是她家,该回还得回。”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常庆芳笑。   “不是说老规矩不能守,但主要还是孩子们更重要。”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啦!我现在要不要改个口,直接喊你们亲家合适?”   “怎么叫都可以,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不讲究那些!”边上,叶军山回到这话。   “哎,也行。那只等到时候三剩领完证给你们改口了。”   常庆芳笑得更大声,整个客厅都是她欢快的笑声。外面,捏着个游戏机躲在门口的叶小俊听到这声笑,他黑黑眼珠子一转,麻溜跑厨房去了。   陆娇和叶妮正在厨房吃烤红薯。   边丽芳过来,嫌弃煤炉子烧饭菜慢,她把原来这间屋子搭的老灶台收拾出来,让叶军山去木柴厂弄了一三轮车木柴回来烧。   叶军山烧火的时候,陆娇看着地上叶妮爷奶托人送来的红薯,突然想吃红薯了,便央叶军山给放了几个进去烤。   家里饭菜烧好,火也没熄,锅里烧着洗碗的水,下面继续煨烤红薯。   现在洗碗水热着没开,红薯已经烤熟。   这东西要趁热吃好吃,左右他们谈事时间久,洗碗的事不着急,陆娇干脆拿烧火钳夹了两个出来,和叶妮两人一人一个。   忍烫剥开皮小口小口咬着。   “娇娇姐!”   叶小俊冲进厨房,鼻尖忽然闻到一股烤红薯香,他用力吸吸鼻子闻了下味儿,视线扫到陆娇手里的红薯,他眼一亮:“红薯已经熟啦!”   “娇娇姐,你怎么不叫我啊?”   “你不是偷听热闹去了,叫你做什么。”   陆娇好笑看他一眼,先前到厨房的时候,陆娇喊了叶小俊,叶小俊以为是让他进来洗碗,他讨厌干洗碗的活,借口上厕所溜了,一直不回来,陆娇出去看一眼,就见他贼兮兮的蹲在客厅门口盯里面动静。   他也不嫌腿麻。陆娇索性没管他。   “那个,我好奇嘛!”   叶小俊心虚的摸一下后脑勺。   陆娇没和他计较,她就坐在灶门前,拿烧火钳去灶台里掏了掏,给他夹了根红薯。   “吃吧,下次再偷懒,什么好事都不带你。”   “下次再不了!”   叶小俊脸上一喜,他保证一声,蹲下身去拿红薯,刚火堆里拿出来的红薯,手刚挨上,手指皮要烫破一样灼痛开,叶小俊龇牙咧嘴嘶一声,他手缩回去捏捏耳朵,缓了缓又一下两下的去试着拿。   边上同样坐在小板凳上的叶妮实在看不过去,给他拿了张引火的报纸。   “谢谢妮妮。”   叶小俊乐着接过报纸,总算把红薯拿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剥开皮开吃,便听陆娇冷不伶仃问道:   “都听到些什么了?”   叶小俊这才想起他跑进厨房的目的,他刚想说,想到什么,他嘿嘿笑两声,和陆娇道:   “娇娇姐,我告诉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啊。”   陆娇剥烤红薯皮的手一顿,她似笑非笑的看向叶小俊:“行啊,小俊,出息了啊,开始和我谈起条件了。”   “我没有!”   陆娇现在是给叶小俊提供零花钱的主要人,叶小俊完全没胆子惹陆娇,对上陆娇脸上有些危险的笑,叶小俊头皮一紧,他急忙一声。   “那个,我就是,我就是想让你和妈说一声,不要把你们今年给我的零花钱都给收收掉,不是和娇娇姐你谈条件啦。”   叶小俊说着,蹲去陆娇身边,装乖的拉拉陆娇衣裳:“娇娇姐,我错了,你别生气。”   陆娇当然不至于因为这点和叶小俊见气,不过她低头看一眼叶小俊摸过红薯黑乎乎的爪子抓上她今天刚穿的玫粉色羊绒大衣,脸上的笑才慢慢僵了僵。   她把他爪子小心拿开,果然上面落下一团黑,她忍了一下,才咬牙笑着问他:“你拿压岁钱来干什么?”   陆娇平时温和,但冷脸的时候也吓人,还很容易看出人撒没撒谎,叶小俊不敢瞒她,他支吾一声:“我在市中心那边看中了两个汽车模型,想买回来。”   “还有先前我和班上人打赌,这次期末我肯定不会掉尾巴,结果输了,要请人吃饭,近二十人,不少钱呢。”   “你成绩那么烂还敢和人打赌啊!”边上叶妮忍不住道。   她和叶小俊都读市一中,但她是考进去的,还读的火箭班,叶小俊是麻纺厂那边初中部去年下雨倒了一栋楼,运气好被强塞进市一中。她们两不在一班,叶妮也不知道他这个事。   叶小俊不服气:“我成绩哪里烂了!我只是没注意才没考好,那些题我都会!”   叶小俊人聪明,但学习这块儿却不专注,考试的时候题不看清楚就下笔,每回都拉低班上平均分。   边丽芳愁过,揍过,怎么都没用,最后随他去了。只要人不学坏就行。   陆娇记得叶小俊读高中了成绩才起来,翻了他几回作业,发现他很多不是不会,粗心大意更多,讲不听也没管了。   打赌这个事可大可小,陆娇不愿意纵他这个,她道:   “打赌这个事你自己去和大姨坦白,说清楚,我帮不了你。”   “哦。”叶小俊先前就猜到陆娇不愿意帮忙,才想着迂回,听到这话,他扒拉掉一块烤焦的红薯皮失落应道。   陆娇看他一眼,“不过你这学期表现还算可以,没惹出请家长的事,你喜欢的那两个汽车模型我可以给你买回来。”   “真的!”   叶小俊惊喜,他原地站起蹦跳了一下:“娇娇姐,你真好!”   “说吧,堂屋那边都听到些什么?”陆娇看着他还孩子气的动作笑笑,又问了他。   “哦哦,我听到可多了哦,大概都听完了!”   叶小俊这回不卖关子了,他赶紧道。   “娇娇姐,姐夫真的很爱你耶!他说等你去海市上大学,他要陪着你去......”   叶小俊把在堂屋听到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全给陆娇说了,还说了堂屋关于他们领证以后要不要住在一起的事。   叶小俊学习上不给力,讲故事却很有一套,他说那些的时候特地把陆娇定亲领证的时间模糊了掉,等说完了,他才神神秘秘的问道陆娇:   “娇娇姐,你猜你定亲还有领证的时间是哪两天?”   陆娇还在想叶小俊说顾遇要和她去海市的事。   实际余暨从这会儿到九十年代发展都会很好,一直到后来被划走西兴长河浦沿三镇,加上一些客观人事物上的缘故,它发展才渐渐缓慢没落下来。   但也没落不到哪儿去,千禧年省城机场搬到这边来成立余暨国际机场,再后来余暨湖二期,三期,四期工程开启,地铁一号线,二号线接连开通。好望角广场建立……余暨比不上省城全国著名旅游城市经济,总得却不差。   尤其它接下来二三十年都在拆迁拆迁不停拆迁,房地产在这边发展前景不可谓不好。   海市虽然机会同样多甚至更多,但余暨这边,自从袁氏倒塌,他和孟舫筹钱买下小香江大厦,如今他在余暨可谓已经站稳脚跟,海市那边却得重头再来。   她其实心里不太赞同他去海市重头再来,那会很辛苦,这辈子她希望他能轻松点,只要长命就可以了。   她就算去海市读书,未来也要回来余暨,毕竟这边离木柴码头最近,未来二十多年人工也相对海市更低。   不过他做好的决定,尤其关于她的,只怕不容易改。私心里,不担心他重头开始难,她其实也想他陪在她身边。   上辈子两人说是认识在一起十来年,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却很少。   “什么时候领证?”陆娇回过神,问道叶小俊。   “娇娇姐,你猜猜嘛,刚才我都说过好多信息了,你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   “猜什么?”   叶小俊话音没落,厨房门口传来顾遇带笑的声音,厨房门是单侧门,顾遇身形高,站在门口半侧光直接被他挡牢了,外面雪世界的白光照不进,屋子里一瞬暗下不少。   叶小俊眼力劲厉害,顾遇一来,他小眼睛转一转,丢下一句:“娇娇姐让姐夫告诉你吧!我打游戏去了。”去拉过还没反应过来的叶妮,和顾遇打声招呼跑了。   顾遇最满意叶小俊这点,他笑看一眼他和叶妮离开的方向,走进厨房,拉过叶妮先前坐过的小矮凳坐下。   “想知道什么?”   小矮凳过分矮,顾遇腿长,撅腿都难,他两条腿打直横在陆娇前面。   陆娇看他一眼,没回他话,问道他:“你进来干嘛?帮我洗碗?”   顾遇看一眼地上不远处大木盆里的一盆锅碗瓢盆,再看一眼陆娇手里拿报纸包着还冒着热气的烤红薯,他挑挑眉梢,笑一声:“嗯,是啊,担心女朋友洗碗累着,过来看看。”   “那你来得巧了,我还没动呢,正好你来了,交给你了。”   陆娇眼眸带笑,顺嘴道。   所有家务活里,陆娇最讨厌洗碗,洗碗过后一手油腻腻,尤其冬天的,冷风一吹感觉打肥皂都洗不干净,有人帮忙再好不过。   “行,交给我了。”   顾遇理所当然应下,又笑看向她:“洗完碗有什么奖励吗?”   多大个人了洗个碗还要奖励啊。   陆娇想这么说,但她撇眼见到手里没吃完的红薯,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她低头咬一口香糯甜滋滋的红薯,抬眸慢吞吞问了他:   “吃红薯吗?”   陆娇嘴小,吃东西也秀气,红薯咬小小一口,些微黄心甜丝沾在她红艳的唇上,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顾遇盯着她舔唇的动作定定一眼,眸色微深,他笑应一声:“行啊。”长臂一伸,从陆娇手里拿过她刚才吃的红薯,在陆娇诧异看向他,想说话的时候,低头就着她咬过留下牙印的位置咬了一口。   “挺甜啊。”他抬起头,嚼着嘴里的红薯,笑看向陆娇。   两个人接吻都接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上辈子也不是没一起吃过东西,但他突然来这么一下,对上他耀亮专注又带笑的目光,陆娇莫名耳热了热。   她抬手轻捏了下起热的耳垂,移开脸没去看他,片刻,她拿过烧火钳从灶台里重新扒拉出一个红薯,才抬眼重新看向他。   “事情谈好了?”   “好了。”顾遇点点头。   就因为谈好了,他心里激动难抑,才迫不及待跑到厨房来,想告诉她这个消息。   “那.....”陆娇想问那领证什么时间。   先前她其实就过顾遇这事,但当时顾遇说常庆芳那边写了好些个日子拿去找人算,他也不确定,就没说。   心里多少是好奇的,毕竟叶小俊形容的,为了争到这个日子,二婶算是“舌战群雄”。   “那日子确定下来了?”陆娇抿一下唇,终是问道。   “刚才小俊让你猜的就是这个?”顾遇笑问道她。   “嗯。”陆娇不自在应一声。   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   顾遇定定看她细瓷一样白皙细腻的脸上晕出的那抹粉,和她今天穿的衣裳十分映衬,清水出芙蓉,清艳绝丽,他伸手捞过她,坐在他摊平的腿上,低头吻一下她微热晕红的面颊,嗓音温柔带笑道:“确定下来了。”   “初八定下,过彩礼。”   陆娇手圈着顾遇脖颈,一怔,她算明白叶小俊对客厅里的那番评价了。   “那领证?”   “领证十二。”   顾遇一想到要不了几天,他们就能成为法律和国家承认的夫妻,他心里就一阵激涌荡过,他手收紧把陆娇抱紧一些,回了她。   “你生日那天!”   陆娇下意识一声。   顾遇讶异看向她:“你知道我生日?”   旋即,他脸上的笑放大:“你从哪儿知道我生日的?”   当然是前世了。   她不止知道,还给他过过好些回生日。   给了他好几次甜头和惊喜。   但这些她不可能告诉他,她腿微微收紧并拢,抿一下嘴道:“不告诉你,反正我就是知道。”   顾遇笑看着她故作傲矜的样子,也没再追问。   反正他知道她在意他,暗地里各方面了解过他就行了。   “开心吗?娇娇?”   过了一会儿,顾遇又低眸吻一下陆娇发顶,大掌贴着她面颊,微带薄茧的拇指轻轻抚摩挲着她微凉的耳廓,低声问道她。   “我们马上领证了,马上就要正式建立国家见证同意的一段关系了,你开心吗?”   开心吗?   当然,有的了。   但等下她回了他,他很可能会克制不住做出更亲密举动,陆娇还没忘记上次在厨房被撞见的事。   她扭开头没回他,还从他身上起了身,指着地上那一堆碗道:“现在先不告诉你,你先刷碗,刷好了我再告诉你!”   陆娇说这话的时候,面上一本正经的像在谈公事,一张脸却酡红漫开,像夏日熟透的蜜桃。   顾遇仰脸望她一眼,片刻,他轻笑应一声:“行。”起身去刷碗了。   婚事的事谈好,常庆芳顾遇也没走,他们昨天自家吃过小团年饭了,边丽芳图过年热闹,加上马上要成一家人,把他们留下吃晚上的团年饭。   常庆芳也没客气,应下了,快到饭点的时候,还把接连忙了几天,在家睡懒觉的顾齐喊了过来。   这时候叶岺也把阮玲葭和圆圆接过来了。   他和阮玲葭的事也已经定下,两人约定好,初一他们回叶岺爷爷奶奶家去见叶家亲戚,初二回去饶城见阮玲葭那些姑婆舅舅。   等回来了,二月底领证办婚礼。   阮玲葭这次是作为准儿媳妇,准大嫂身份过来,得到了最高待遇。   晚上的年夜饭也是边丽芳准备,陆娇本来想帮忙打下手,但边丽芳心疼她先前上班学习辛苦,让她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就好好休息,把她赶出了厨房,留下叶妮帮忙。   常庆芳见状,怕边丽芳忙不过来,进了厨房帮她一起弄。   常庆芳手艺比边丽芳更好一些。   年夜饭菜色多,花样更多。   河里游的,地里跑的,海里的,大大小小弄了十几样菜。   边上还有炸春卷,炸年糕,小金桔这些做点缀,可谓丰盛。   吃连夜饭的时候,叶军山还出去放了一回鞭炮,应了一个年景。   年夜饭吃得早,吃完饭还不到六点。   余暨有大年三十一定要洗澡的说法,常庆芳顾遇顾齐趁这时候还早,回对面院子洗了个澡。   这边陆娇他们也排队轮流洗了个澡。   过年要穿新衣裳。   陆娇先前虽然忙,还是抽出来时间去给大家都置办过一批过年衣。   她自己的也有。   图喜庆,她过年买了一条红格子A摆裙,上面配酒红色塌领粗织毛衣,外面搭白色羊绒大衣。   新衣裳穿好,陆娇把洗过的头发吹卷,弄了个漂亮的发型,再画了个妆才出来客厅。   这时候常庆芳顾遇他们也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裳过来了。   顾遇今天也收拾得帅气,不长不短吹得半干的头发后梳,穿黑色高领毛衣配深灰色羊绒大衣,脚上穿的他不是很喜欢的尖头皮鞋,他身高肩展,天生衣架子,和陆娇站一块,俨然一对俊男靓女,再加上边上叶岺那一对儿相貌也不差的。   整个客厅都似乎亮堂不少。   边丽芳和常庆芳都把他们看了又看,脸上笑出深深的褶子吗。   这时候,电视里春晚也开始了。   一家人便坐沙发的坐沙发,端凳子的端凳子,在客厅看起春晚来。   陆娇和顾遇没去争沙发的位置,端着凳子挨坐在沙发后面,也没管有没有人注意,两人的手一直紧紧扣在一起。   这个时候的春晚节目相当热闹年味十足。   这一年的春晚节目也相当精彩,有赵丽蓉和侯耀文的小品《英雄母亲的一天》,也有宋丹丹走红的小品《懒汉相亲》,陆娇上辈子这一年过年时的光景不太好,当时没看过这些,后来倒是在网上看到过这些视频,但就很普通的看过了,没有别的心境。   这一回过年,有她爱重的家人,有爱人陪着,再看这些小品,她忽然感觉到了幸福和温暖,这一晚,她脸上的笑没断过。   春晚最后一个节目快要演完的时候,外面街上烟花声开始四面八方阵阵响起。   这时候叶岺去把先前陆娇他们买回来的烟花搬去了院子,顾遇也让顾齐去把他准备的烟花一起抱了过来。   “等会儿你和我一起点我准备的烟花?”顾遇牵着陆娇走到院子里,看着顾齐抱过来的一箱箱烟花,和陆娇道。   “一起点?”   陆娇微怔了一瞬,她前世看过许多场烟花,还没自己点过,她还真想上手试试是什么感觉。   “行啊。”陆娇笑着应道。   今晚没有下雪,只墙角屋顶还残留有前几日下过的积雪,天空中挂着一弯月亮,几粒星子在闪烁。   顾遇等叶岺把他那边烟花放完,才拿了根燃在边上的香,牵着陆娇的手过去。   “以前点过烟花吗?”要点的时候,顾遇问道陆娇。   “没。”陆娇诚实摇头,先前分明看叶岺和阮玲葭去点过一波烟花,但这会儿手里捏着香,再顾遇的手握着她的手,她心里突然紧张起来。   心率好像有些不规则的跳动着。   “别怕。”顾遇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摸摸陆娇的头,安抚她一声,随即便握着她手去点了边上的几箱烟花。   火星燃上火线,在顾遇带着陆娇退开之后,一簇簇烟花从地面发出一声响后升起到半空中嘭的一声绽开。   只见昏暗的天空中,绚丽的烟花间,几个大字一次次绽放着。   陆娇嫁给我,我爱你——三剩。   “这,这是?”   陆娇看着天空中一次次绽出的字,倏然转头看向顾遇,便对上他一双带笑黑眸,耳边响起他温润如水的嗓音:   “陆娇娇,新年快乐,我爱你。”   随着这一声音落,陆娇手里被塞进一个厚厚的红包。 第68章 定亲   爆竹声声不断的年三十深夜, 一簇簇绽开的绚丽焰火照亮暗黑的天空,手里红包鼓囊囊,“嫁给我, 我爱你”几个烟火呈现的大字在脑中放着慢动作电影。   陆娇望着顾遇,二十多的男人热情如火, 脸上笑容深满, 盯着她的深眸中爱意难掩, 诚挚纯粹。   没经历那些陷害, 没栽过那些巨坑,短暂的风雨过去, 他比以前成熟, 又比上辈子那个历经苦难的男人多了对生活的渴盼, 和对爱情追求的肆意敢为。   他懂得了浪漫。   “新年快乐!顾老板恭喜发财!”   许久, 天空烟火放完,周围震耳声响渐渐远了, 陆娇弯眉笑开, 抬手扬扬手里的红包和他笑说了声。   “喜欢吗?”顾遇锁着陆娇脸上比烟火更绚丽的笑, 他问道她。   当然喜欢!   没有女人拒绝得了浪漫。尤其是这浪漫背后还有满满的心意。   “很喜欢!”   陆娇笑着诚实点头, 想到什么, 她扭头看看已经归为平静的天, 又看看地上的烟花箱子, 也是这时候她才注意到,顾遇买的这批烟花, 箱子比她和叶岺去买的烟花箱子要大很多,她不由好奇问道他:   “你这烟火哪买来的?”   “对啊, 姐夫,你这烟花哪里买的?和大哥娇娇姐买的都不一样!有字!”边上, 叶小俊跟着问道。   一年放一次烟花,瞧个稀奇,屋子里的人都出来了,烟花升上天呈现出好看字样的时候,叶小俊他们就愣住了,当时叶小俊就想吼出来,却被边上叶妮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再看边上长辈们正笑看着顾遇和陆娇那边,叶小俊恍然懂了什么,他眨眨眼,忍耐着没动了。   这会儿听到陆娇的话,他忍不住了,赶紧跑了过来。   “运输队有个私人烟花厂的客户,每年他厂里的货都是我们帮他送,算是礼尚往来,年底我们会去他那儿买一批烟花作员工福利发下去,前段时间他过来和我结款,我顺嘴问了他,烟花除了炸成花球样,还能不能做出别的式样。”   “那老板对烟花话题特别感兴趣,和我说不但能做出别的样子,什么舞龙,狮子之类的都可以,我想到过年咱们要谈亲事,就和他定制了这个,那老板喜欢折腾,他反复试验了十几天,给弄了出来......”   顾遇看出来陆娇喜欢,他心头很高兴。他准备这天很久了。从陆娇在小洋楼点头答应他起,他就琢磨着要不要给陆娇补个更盛大的求婚,总觉得在那间灰扑扑还没装好的屋子里和她求婚表白太过委屈她。   但他们互相定情的戒指都戴上了,再送一次戒指没什么新意和惊喜,他才想到在长辈面前和她表白。烟花这个,是他突然灵光一闪,想到的。   实际他先前想和陆娇说的还不止那简单的一句。   他还想说:他爱她,他会一辈子对她好,只对她好。   烟花容易散,但他对她的心意永远不改,当着长辈面,他用性命发誓。   但他太紧张了,紧张到喉咙发堵,手心里全是汗,到最后,他只说出了那么一句。   “那老板开的私人厂子,大哥你过段时间结婚,可以去他那儿定烟花,想要什么样的,和他说,可以定制。”想到什么,顾遇又转头看向叶岺他们说道。   今天白天他们谈亲事是主场,晚上却是叶岺正式带女朋友上门,他这样多少有些喧宾夺主,顾遇不想把大舅子得罪了,自然要弥补好。   叶岺倒不在意这些,他和阮玲葭两个没什么浪漫细胞,能大庭广众下拉个手都是顾遇和陆娇做得太过自然娴熟,他们不拉手反而显得怪异。   不过这样明晃晃的示好他也不会拒绝,他转眸看一眼听到结婚两个字后有些害羞红脸的阮玲葭,他笑笑应道:“行,后面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我找他定。”   “看不出来,三剩还会整这些。”   边上叶军山笑说了句,他们是从艰苦年代过来的人,那时候相对象结婚纳礼都简单,看对眼了,媒婆上门谈好礼金,婚礼对这伟人宣誓,办两桌席面都算热闹了。   哪像现在这样,又是三大件,三金,还弄这样浪漫的烟花求婚的。   叶军山心下不免感慨自己老了。   一旁边丽芳看着远处笑得甜蜜的小情侣,没说什么,边家出美人,他们在当大姑娘的时候,多的是人追求,各种花样。   这种弄烟花求婚虽然新奇,但也算不得什么,她家娇娇优秀,受得起这些。只希望顾家这小子能十年如一日的这样待娇娇,她的娇娇受过太多苦,今后该一辈子甜了。   常庆芳倒是很高兴,高兴这臭小子总算开了回窍,她笑得眼角褶子起来。   “我也没想到,这小子平时可是个话都不爱说的,没想到他还能想到这上面去,可见他把娇娇放在了心上.....”   长辈们最乐意看到的就是小辈恩爱幸福,本来守岁已经困了,烟花一放,感觉又精神了。   不过时间也不早了,简单热闹过几句,常庆芳顾遇他们便离开这边院子,回了对面小院。   可能是已经确定过婚期,心里有了期待,哪怕住得近,只对门和对门之间,走的时候,心里依然非常不舍,顾遇几乎是一步三回头,两人目光对上,更眼神拉丝,走到对面门口了,两人还牛郎织女一样遥遥相望了一会儿。   等院门关上,陆娇还贴靠着门自顾自抿唇笑了会儿。   就是很高兴,感觉这个年过得热闹又幸福。   第二天大年初一,叶军山他们带着阮玲葭回乡下认人,后面还要陪阮玲葭回饶城那边谈亲事,要初六七才回来。   陆娇小时候跟着边丽芳在海岛长大,当时叶军山父母都去海岛住过一段时间,陆娇一直跟着大哥叶岺喊他们爷爷奶奶。   按理过年她应该过去看望一下老人,但今年是易安第一年,厂子里的人都还没有处理紧急事情的经验,实在有些走不开,而叶军山他们是带新媳妇回去,她跟过去,人家还要猜谁是谁,还是岔开比较好。   陆娇就没跟着他们一起回乡下,只把她准备的过年年礼托叶军山他们带回去,代她和爷爷奶奶问好,她留在了小院看家。   但她也没一个人在家待,叶军山他们一走,顾遇就来敲响了院门,喊她去一起西山上香,回来的时候再顺便去实心广场看舞龙。   西山陆娇先前和顾遇就去过,但那会儿他们没进寺庙拜拜过,而这回也不只她和顾遇,常庆芳顾齐也要去。   过年时候的西山更热闹了,称得上人山人海,拿三支香进庙都得小心,担心烫着人了,更怕被人家手里的香给烫着了。   顾遇护陆娇护得紧,让她没挨碰到烟灰,倒是他自己,大衣上被烟灰烫出几个洞。   人挤人的,当时也没发现,等吃完斋饭,出来寺庙了才发现这个事。   因为这个,顾遇心情很不好,在常庆芳拿着她们摇出来的两只上上签,兴冲冲拉着顾齐去找大师帮忙解签的时候,他就一直地盯着肘弯那几个黑乎乎的烫洞皱眉。   陆娇看着不禁笑道他:“干嘛啊,顾老板还心疼起一件衣裳了?”   顾遇看她一眼,过了会儿才道:“这衣裳是你给我选的。”   “我今天第一回 穿。”   这回过年买过年衣,陆娇理所当然的找顾遇当了苦力,顾遇喜欢看陆娇买东西,更喜欢她给他选衣裳搭配的样子,难得的和陆娇讨要了报酬。   让陆娇给他选过年衣。   这套衣裳价格不便宜,但对现在拥有一动百货大厦的顾遇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珍贵的是陆娇挑了好几家才给他配搭出来这么一套。   陆娇怔了下,倒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主动去挽了他手臂,哄他:   “行了,多大的事,晚些我们去商场看看,再给你挑一身啊。”   顾遇手过去握住她纤白的手指,想了想道:“两身吧,你也挑一身,把咱们十二那天要穿的衣裳一起挑了。”   “你上次说,那个什么情侣装?你看看能不能挑出来一套,这样咱们穿着去拍照,人家一看我们就是一对的。”   情侣装的事还是陆娇上次逛商场,看到一对男女穿的衣裳颜色相近,含糊提过一嘴,顾遇就惦记上了。   过年的时候他就想让陆娇买情侣装,但当时陆娇觉得他穿身上这套更好看,没依着他。   闻言她好笑道:“咱们去拍结婚证的照,不穿情侣装人家也知道我们是一对。”   “那怎么能一样,”顾遇道。   “我也不止想要他们知道,娇娇,你就答应我,好吗?”   顾遇软着语气,黑眸直直盯着她,要她答应为止。   陆娇偏偏头看他一眼,片刻,她弯眸:“行吧,我今天心情好,答应你了!”   “好了,现在高兴了吧?走了,我们去找婶娘,看她那边好了没有,好了我们下山去看舞龙了,等下去晚了没了。”陆娇说完,拉着顾遇的手往解签的地方去了。   两个人生得好,人群里亮眼的一对儿,再这样旁若无人的亲密,引得不少人侧目,顾遇注意到那些目光,本来就被哄好的心情更好了,他唇角轻勾起由她拉着往前走。   市心广场的舞龙上午和下午各一场,他们这会儿刚好赶下午一点那场。   过年哪里都有人,哪里都热闹,街上卖吃的东西的更多,糖葫芦,棉花糖,还有糖人。   陆娇很喜欢这些东西,他们车子开下山,到市心广场附近停下,陆娇就一路吃,一路买了过去。   那一天,陆娇说话嘴里都是一股甜味儿,她挨着顾遇的时候,身上更一股甜香,顾遇开车的时候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不至于被那股甜香引得晃神。   到家的时候快傍晚,常庆芳他们去准备晚饭,顾遇终于按耐不住,把人按在房间门板上狠狠亲了一通。   大年初一过完,常庆芳带着顾齐去走娘家亲戚,顾遇则留在小院陪陆娇。   陆娇回来带回来一堆试卷,这几天也就偶尔晚上做了一点儿,她初六开始就要去厂子那边安排商业城那边上货的事。   这几天是她唯一刷题的时间,她哪里也没去,送完常庆芳她就回了屋打算刷题。   顾遇跟着她进屋。   这是他第一次进陆娇的屋子。   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属于她身上的香。   “你可以去忙自己的,我刷题的时候顾不上你。”陆娇看他跟进来,拿出一套试卷笑看向她。   顾遇要去做自己的事,那确实很多事,他房间还好几份投标报告没看完了,这是年后工程公司那边要进行的项目。   但他不愿意走,那些报告晚上回去熬个夜也能看,白天肯定是陪对象,看对象重要。   “我没有要忙的事。”顾遇认真回一句,拖了张椅子进来,坐陆娇边上了。   陆娇看他一眼,也不知道信没信,但她没赶他,拿出笔便坐下认真刷题了。   陆娇做事认真,不管谁在身边,只要她进入状态了,就很难吵到她。   顾遇安静坐在在边上看着她。   她在家里,没穿外套,只套了一件白色宽松版圆领毛衣,头发为防写作业垂下来碍事,全部抓起松扎在脑后,露出雪白细腻一节天鹅颈,毛衣领子款,能看见她细巧深凹的锁骨,上面带着他送给她的珠链。   过十八岁以后,她五官一日比一日长开,越发秀丽,外面光照进来,给她玉白.精致的脸蒙上一层薄光,离得近,他能看见她侧脸颊细小的绒毛。   她垂着眼写题,一排睫翼浓密卷翘,随着她偶尔凝眸的动作轻轻煽动。   很细微的轻煽,顾遇看着,那轻煽像落在了心尖儿,痒意阵阵。   这不是顾遇第一次看陆娇刷题,上次去办公室他就撞见过一回,但那时候已经中午,他没注意停留细看,把花放到了她面前。   现在看她专注的样子,他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看得出神,黑眸灼灼,仿佛能实质的把人烫化,陆娇哪怕专注刷题,都很难不注意到,她落在试卷上的笔尖微顿,才继续写下去。   一张试卷写完,半个多小时过去,陆娇放下笔,转头笑看向了他:“不无聊吗?”   “不无聊。”顾遇回神,喉咙滚动一下,回道她。   陆娇看看他,她眼眸微转,片刻,她离开凳子,跨坐去了他腿上,玉臂攀上他肩头,手圈住了他脖子,含着一汪水的眼眸睇着他,轻轻笑问道他:   “可我觉得无聊了,怎么办?”   她笑容清浅,面容却妩媚,一双朦胧含水眼此时更似勾魂的刀,引得人心头躁动。   她什么目的一目了然。   偏顾遇吃她这套。   他舔舔微干的唇:“那做点有趣的事?”   “什么有趣的事啊?”陆娇还是笑,细白的贝齿轻轻咬了咬下唇。   两个人在家,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还能干什么有趣的事,尤其是她这会儿这样的神态。   这还是她的房间,对他吸引力更大。   “做点男女该做的事。”   顾遇盯着她下唇轻轻咬出来的齿痕,眸色微暗,哑声。他手抬起,慢慢捧过她的啄吻了她唇角,开始一点点的轻含轻碰她唇边唇线。   像在画纸上描绘一般,一下下的触着,碰着,直到把那微微凉的唇瓣打湿,染上他的温度,她也耐不住的微张唇,露出里面的细齿,他才按住她细颈,舌尖扫过抵开齿关,灵活窜进去,用力亲吻起来。   外面院门关着,房间门却敞开着,放晴的天,屋内光亮明晃。   要是有人在这时闯进,能看见男人手掌的不老实。   女人纤手攀着男人的背,渐渐感觉不够。   他嘴含着她的嘴吻着,滚烫的呼吸渡给她,好像自喉管下去到心上。   心热烫起来,身体也隐隐躁热。   她不由更热切的回应他。   他得到响应,亲吻她更用力,舌头卷着她的,吞吮。   慢慢的,她腿不觉打直了,脚尖也绷得紧紧的。   后背脊阵阵酥麻。   直到她舌根疼得受不了,忍不住躲了,他才微微偏过去含住她耳垂舔.弄,手把她扣紧在怀里,再在她耳边落下一句:   “娇娇,帮帮我?”   顾遇手握过她细白的手指,垂眸紧盯着她泛起水意的眼睛。   以下省略三百字…………   ~~   那天以后,顾遇缠陆娇愈发紧了。   她做作业他陪着,她后面去安排人上货,他也跟着,赶都赶不走。   等她事情忙完,他就拖着她回办公室中场休息。   陆娇想躲,躲去厕所都没躲过去。   这男人比上辈子还可怕。   完全招惹不起。   当陆娇被男人再一次压在办公室门板上,身上的毛衣又脱线一件的时候,后悔得想回到几天之前。   她开始盼着边丽芳他们能提前回来,不然她真快守不住阵地了。   但边丽芳他们没听到她心里的祷告,初七,陆娇忙完商业城那边试营业安排了,边丽芳他们才终于从饶城回来。   当然,她和顾遇定亲纳礼的时间也到了。   正月初八,吉时,宜出行,宜婚嫁。   定亲纳彩礼,只需要双方最亲的人到场就行。   陆娇这边最亲的人就是叶家一家人,顾遇那边也就二婶顾齐,还有个异父异母兄弟孟舫了。   两边人员简单,但下聘的声势却浩大。   常庆芳当初说三大件,三十六条腿的聘礼,实在是往少说的。   她不但准备了大彩电,冰箱,洗衣机,还买了空调,电饭煲,热水器……凡是和电有关的都买了,再三十六条腿也是,几乎能装修一套房的家具,全部一整套备好。   这些年顾遇给她拿了多少钱回去,她就拿了多少钱出来办聘礼。   这天一早,顾遇运输队那边孟舫亲自开车把常庆芳准备的“三大件,三十六条腿”送到了家具街。   常庆芳也亲自把顾遇找人定做出来的一整套可以传家的翡翠珠宝交到了陆娇手里。   再顾遇挑了两食盒福橘压着的现钞进了叶家的门,正式改口喊了边丽芳叶军山大姨姨爹,叶岺大哥。   如果这会儿是二十多年后,顾遇这些聘礼算不得什么。   毕竟二十多年后,以拆迁暴富的余暨人家,婚嫁聘礼都是扁担箩筐挑礼金,豪车房子做陪嫁。   但在如今,却是十分厚重了,边丽芳叶军山他们拿到礼单的时候,都吃了一惊。   也幸好家具街这边开门时间晚,大家都约定好了正月十六以后才开门,不然这会儿整个家具街都该知道巷子里住着两家豪富了。   在这街上有抢金贼的年代,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聘礼下完,核对完礼单,再把东西全部搬进边丽芳先前收拾出来的库房,一行人开车去了常庆芳定好的饭店吃饭。   今天是顾遇定亲的日子,也是顾齐孟舫最后一天休息,可以敞开喝酒。   孟舫就直接和顾遇说了:“遇子,你生日领证那天十二,我和小齐都得去外面应酬拿项目,只能弟妹陪你,那今天,我们就直接把两顿酒做一顿给喝了!”   “今天,我把你喝倒......”   孟舫想说把顾遇干倒为止,但他酒量在顾遇面前实在见不得人,他改口道:“你把我和小齐,再并姨爹,叶家大哥喝倒算完!”   孟舫说完,担心叶军山边丽芳常庆芳他们不同意,还嘴特别甜的去喊了他们。   “大姨,姨爹,婶娘,你们觉得怎么样?酒,咱们就今天一次喝了,等遇子他们领证,婚礼那天,我们再适可而止,也不耽误他们事儿。”   孟舫长着娃娃脸,他接受运输队那边以后,要出去恰接业务,长发剪短了,现在看着让人感觉亲切,心生好感。   边丽芳和常庆芳对着这样一张清秀的脸,说不出拒绝的话,再加上确实大喜日子,她也不拦他们,摆摆手道:   “你们喝,这边上有酒店,真喝醉了,也不用担心,给你们送酒店去。”   常庆芳也道:“难得大喜日子,你们喝吧,反正我们人多,也不怕你们醉了。”   “大姨,婶娘,大气!”孟舫顿时朝边丽芳常庆芳比了个大拇指,见叶军山叶岺也没意见,又去看顾遇:   “遇子,怎么样啊,大姨,婶娘她们都同意了。”   顾遇人逢喜事,神采焕发,闻言他一笑:“行!今天我们喝个痛快!”   陆娇在边上笑看着,也没拦他。只心想,喝吧,反正结婚后,你就沾不到一滴酒了。   顾遇酒量确实是好,叶军山年轻时候酒量也不差,但对上顾遇,还是没有胜过,他喝得倒在一边了,叶岺也接连去了两趟厕所,顾遇还在陪已经喝醉,却死活还拉着顾遇不放的孟舫喝。   到最后,酒桌上白酒瓶子空了七八瓶,啤酒瓶空了两箱,红酒两扎,孟舫和顾齐实在撑不过去,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屋子里,只剩下边丽芳,常庆芳,阮玲女人,叶小俊和叶妮两个孩子这些没沾酒的清醒着。   边上顾遇倒是还醒着,但他这会儿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眼神看着似乎还清明,但他坐在凳子上一动没动,看孟舫他们喝醉了,也没出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喝大了。   “这群人,可真的行啊,我还当他们说玩笑,没想到还真一个个喝倒了啊。”   包间里酒臭味熏天,常庆芳伸手去戳了戳趴在凳子上打鼾的顾齐,看他惊一下的抬了抬头,很快又倒回去继续睡,她忍不住说了句。   “男人要面子,怎么可能说说。”   边丽芳看一眼靠躺在椅子上的丈夫,还有边上阮玲葭陪着,想吐吐不出来,正皱眉按着头的大儿子,她回一句,又转头问道陆娇:   “娇娇,房间都开好了嘛?”   “开好了就一人负责一个,给送过去。”   “开好了!”   陆娇先前出去了一趟,就是给开房间去了,她把房间钥匙拿出来,给边丽芳常庆芳阮玲葭他们一人分了一把,又拿了一把给没喝酒的叶小俊:   “小俊,妮妮,你们两帮忙把这位孟舫哥哥给送房间去,守着他,要吐了,给他喝点葡萄糖,这是我刚让人去药店买的。”   叶小俊这次过年,得了陆娇很大一笔压岁钱,听话着,他接过钥匙和陆娇递过来的葡萄糖,拍着胸口保证道:“行,没问题,娇娇姐你看好吧!保证完成任务!”   就这样,陆娇找了几个服务员过来,帮着边丽芳他们把人送去了边上的酒店。   包间里就剩顾遇和陆娇了,陆娇看一眼坐在位置上当木头人的顾遇,她轻轻笑一下,关上包间门,走到顾遇面前,手张开去他眼前晃了晃:   “顾老板,醒醒了,酒喝完了,回家了。”   听到家这个字,顾遇眼睛转了转,须臾,他抬头望向陆娇,等看清楚陆娇那张脸了,他脸上倏然露出笑,起身用力抱紧了她,在她耳边用力亲一下,低笑着哑声道:   “我们定亲了,媳妇儿!”   他喝了太多酒,嘴里身上都是酒气,自从上辈子他因为病痛离开,陆娇就看不得喝酒的男人,他今天喝酒,她其实也不太愿意,她知道他酒量好,但他的身体,前世他的死…都让她害怕。   见他喝成这样,她心里有些恼,有些嫌弃的想推开他,但这时,他又松开她一些,眼眸紧盯着她唇角带笑说道:   “你马上就是我的了,我想把我所有都给你,媳妇儿,我好爱你。”   他喝醉了,一双微带红血丝黑眸却亮得惊人,陆娇瞧着,突然心软,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试着让他松开一些后,垫起脚尖去亲了亲他微微涩干的嘴唇,温柔的笑道:   “对,我马上是你的了,一直是你的!”   一直,两辈子,从来没变过。 第69章 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不好吗   人喝醉酒的状态各有不同, 像大哥叶岺,他喝醉了就会皱眉喊头痛,回去后厕所马桶就是他后面半天甚至一天的蹲守地。   顾齐孟舫醉酒后呼呼大睡, 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他们就会半睡醒,要是不看着, 醒来后他们发现自己在陌生地方可能会跑到大马路上去, 最后可能抱着电线杆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姨爹叶军山算是几个人里酒品最好的, 但他喝醉酒会和大姨炫耀他新藏私房钱的地方, 等明天醒来后悔莫及。   前世顾遇因为在李莲那儿被下药暗算过,吃一堑长一智, 之后他在外面喝酒注意酒瓶开封情况, 自己酒杯不离身, 还从不让自己醉得不醒人事。   那个时候他谈项目, 喝酒狂喝是必须,他经常摸到厕所去催吐自己, 让自己不喝醉, 时刻保持清醒, 所以前世他喝多情况很多, 她却没见过他彻底醉后是什么模样。   但现在陆娇见到了, 是个特别会顺杆往上爬的。   认出她后, 他醉酒后那唯一一丝保持清明的警惕没了, 这时候的他,比小孩子还小孩子。   她就那么轻轻的亲了他一下, 他便抱紧她不肯让她走了,视线紧紧盯着她唇说:“不够, 还要。”   “娇娇,舌头没伸进来, 不够,重新来。”   “你想得美呢,你身上都臭死了!”陆娇气笑,她没好气一句。   “臭?”   他喝醉了,反应比平时慢,过了两秒,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臭的意思,但又没完全理解陆娇的话,他皱了皱浓眉,头凑向陆娇,在她脖颈间嗅了嗅,片刻,他抬眼看向陆娇,认真道:   “不臭,很香。”   好傻。   这时候的他不知道测智商的话能有几岁。   陆娇哭笑不得,不和他计较,她哄道他:“嗯,对,不臭,香的,那我们走吧?”   “你看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了,大家都回去歇息了。”   顾遇站着没动,过了一会儿,他疑惑问道陆娇:“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不好?”   他问完,又凑向陆娇,在她颈窝蹭蹭,接着又在她耳边小声:“前些日子也只有我们两个,多快活。”   “......”   “你到底醉没醉?”陆娇怀疑的看向他。   他却不说话了,只唇一点点亲着她耳畔,在上面吐气。   他身上酒气重,呼吸浑浊更烫,他亲着她耳朵,也不知道是滚烫的呼吸扰的,还是他微泛着干皮的唇瓣一点点亲过惹得,陆娇耳畔痒得很,一侧肩膀也麻酥酥。她皱着鼻尖偏头往边上躲了一下,手抬起去抵住他要追吻过来的头。   “好了,管你醉没醉,赶紧的,松开我,走了,先去酒店,给你醒醒酒。”   陆娇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稍微有些重,他突然变得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沉默着看一眼陆娇,再慢慢松开她,一屁股坐回先前的椅子上,一动不动了。   陆娇看着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她真是两辈子没见过他这么难搞的样子,都是他哄她的,现在倒调换过来了。   她站了一会儿,伸出一根手指头去戳了戳他肩头,笑喊道他:“诶,三剩,顾三剩你干嘛?你现在几岁啊,还使小性呢。”   他手抬起握过她戳在肩头的手指,抬眼慢慢看了她一眼,特别委屈的说:“你现在不爱我了,你变心了。”   ??   “你先前还愿意和我亲和摸的。”   “你忘了你前几天还主动......唔。”   !!   “你真行啊你,你这到底是喝醉没喝醉啊。”陆娇红着脸去捂住他嘴,恼道。   他们还没回去,这桌还没收拾,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有服务员进来,这些话是这里能说的?   陆娇轻吸口气,最后决定还是不和醉鬼计较,气着自己,她扯扯唇笑,低头又去亲了他唇角一下,柔声哄道他:   “这里不方便,很乱,等下有人来收拾,要亲亲是吗?回去了给你亲?给你亲个够?”   她声音压得低,声线比平时和他说话还轻还柔,音色清婉,话语更动人。   顾遇眸色出现微微变化,他脸上放出笑,偏头也亲了她嘴角一下,低声应一声“好。”便站起身,拉着陆娇往外面走了。   他走得很稳,看起来似乎一点事没有,要不是偶尔同手同脚的动作,根本看不出他已经喝醉了。   账先前已经结过,两人直接出的饭店,他似乎还记得车停在哪儿,拉着陆娇径直往停车的地方走。   陆娇赶紧拉住他:“等下,我们先不回去,婶娘他们在酒店呢,我们先去酒店,晚些你们酒醒了再一起回。”   酒店?   顾遇眉头皱起来,他很少住酒店,去外地出差,他大部分都住那种很便宜二十多一晚的招待所,和陆娇去郑城的时候,他才找好点的地方,但那也是宾馆。   他听过酒店的词都是不好的,比如在外面应酬,有些老板给塞人的时候,会给他酒店房号......酒店这个词在他脑海里印象并不好,他下意识抗拒,况且他还记得他们要回家,她要给他亲的事。   “不去,我们回家。”顾遇站住脚,转身看着陆娇道。   他这回前所未有坚持,陆娇怎么劝都没有,他坚持要求要回家,怎么都不肯去酒店。   但常庆芳边丽芳他们都在酒店,她们这么走了,他们找不到人肯定着急。   余暨没有春天,基本是冬天过去直接夏天,年后还是冷的时候,前两天刚下过一场雪,今天天刚放晴,但这会儿没有太阳,还风大,挺冷的。   陆娇不想和他耗在这里受冻,又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拉着他又回去饭店,拜托刚从酒店回来的工作人员帮她再跑一趟,和常庆芳他们说一声,她晚些时候回来接他们。   这边饭店是刚开的私人饭店,服务态度好,陆娇把事情一说,人家忙应了,没歇息又折回去酒店去传话了。   陆娇感谢再感谢,才领着边上隐隐等得不耐烦的顾遇往车上去。   他喝成这样,肯定不能再开车,幸好陆娇年前想着顾遇总有个突发情况发生,不可能做到每天接送她,没驾照她不方便,就让顾遇那边开了个通道,她直接过去考试,把驾照拿到了,她这下在市区开车也不用再提着胆,可以放心大胆开。   担心开快了顾遇会晕,给吐车上,路上陆娇开得很慢,结果顾遇反而不满意了,他偏头看看陆娇:“你以前不是这个车速,你不想早点回家吗?”   他问着,又慢吞吞补充一句:“逃避是没有用的。”   “......”   陆娇轻吸口气,在心里给这个醉鬼又记下一笔,踩下油门加了速。   半小时后,车子开到家具街小巷口停下,陆娇先开车门下车。   这段时间顾遇车接车送,还包开车门,这还是她几个月来头一回自己开车,她还有些不适应。   体谅他现在醉着,她把小包包挎肩上,正要去给他开车门,结果他自己下来了,还自己关上了车门。   倒是省事了。   接着,他走向了陆娇,伸出手要牵她。   陆娇看看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不禁问道他:“你酒醒了?”   却见他疑惑反问:“什么酒?”   他脸上还挂着红,眼里血丝还在,这副茫然的样子和他高挺的形象形成巨大的反差。   “.....”   “当我没说。”陆娇回一声,把手递给了他。   和平时一样两人牵手进巷子,两三分钟后到家门口,陆娇打算送他回他家休息,她再回去接边丽芳他们回来。   但这几天他可能串她家门串习惯了,他径直走到了叶家大门前去推门,没推开,他转头看向陆娇:“娇娇,门锁着的。”   “那不废话。”陆娇没好气的睇他一眼,指着对门门口,喊他:“你醉了,回你家休息。”   顾遇站着不动,他顿了好一会儿,纠结道:“还是去你房间吧,你房间香的。”   “......”   他喝醉了,他喝醉了,他喝醉了!   心里默念了整三遍,陆娇轻吸口气,到底去开了门。   满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人放进家里,陆娇打开房间门,让他进去,先歇息会儿。   她不知道他这状态要持续多久,但总不会一整夜了,她估摸着,等过几个小时,她傍晚去接大姨他们的时候,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再让他回去他屋里睡。   就是床要弄臭了。   她前几天才换上的新床单被套。   陆娇为又要换床单被套苦恼了一会儿,又醒醒神和他道:“你先进去歇着,我打水给你擦把脸,再给你开瓶葡萄糖。”   本来在酒店就该给他喝的,被他的傻样逗得她给忘了。   喝醉酒的滋味不好受,清醒后更是头剧痛难忍,还是早点喝葡萄糖好。   陆娇说着,就要去接水,但这时顾遇伸手拉住了她。   “怎么了?”陆娇停下脚,扭头看向他。   “我想洗澡,身上臭。”   或许是陆娇屋子里空气清香,也可能他在车上缓了会儿,这会儿脑子不像先前那样不清醒了,他终于闻到了自己身上满满的酒气,他抬起手臂闻一下,鼻子皱了皱。   “你喝醉了,现在不好洗澡,头会晕,我打点水给你擦一下?”   可能因为他是烟酒抽多喝多了出的问题,陆娇上辈子特地了解了醉酒这方面,听他说要洗澡,她下意识反对。   越洗会越头晕,酒也会醒得慢。更怕他缺氧出问题。   但和喝醉酒的人没法讲道理,她说一堆他没听进去,一定要洗。   “要洗,臭。”   “臭了不好亲。”   “......你脑子里就剩这个了是不是?”   陆娇快气死了,这时候他却拉着她手慢慢摇了摇:“娇娇。”   他生得一张俊美的脸,平时成熟稳重的样子,清隽帅气,这会儿喝醉酒红着脸的样子又是一种反差感。   要这会儿把他那头狗狗头假发戴上,陆娇估计会捂着胸口喊要死。   但就算他没带假发,他这样子也让人很难招架。   “我天,你喝醉酒怎么是这个德行啊?”陆娇扶额。   “行,洗,你想洗就洗,等下头疼别喊,洗干净正好了,我省得换被套!”陆娇认命一声。   “你钥匙呢?我去给你拿衣裳!”   看他盯着她反应不过来,陆娇干脆也不等他了,去摸摸他大衣口袋,裤子口袋,摸到钥匙了,她让他等她一会儿,赶紧去跑去了对面。   她到过他房间,现在进去熟门熟路。   她进屋打开柜子,给他拿了长裤衬衫,再拿了件毛衫,想了想,担心这个人后面还提刷牙的要求,她又去边上洗澡间拿了他的毛巾和牙膏牙刷,再锁好门回了自家小院。   他倒是听话,让他等一会儿,他真靠在她门口乖乖等着,看她进来,他才慢慢走向她。   “洗澡可以,我给你放水,你要洗快点啊,我叫你出来的时候必须出来,知道没有?”   陆娇感觉自己这时候就是个老妈子,叨叨叨个没停。   他倒是好像很喜欢听她念,唇边带上了笑,仔细听完还认真点头应了声:“嗯,都听娇娇的。”   “我现在手头也是没有录像机,不然给你这副样子录下来,等你醒了给你看看。”陆娇盯着他,忍不住笑着啧叹了声,最后认命的去边上卫生间给他调水温了。   “洗澡就行了,头发别洗,洗澡的香皂你就用我的,粉色盒子那个。”   看他拿着换洗衣裳进去,陆娇还是不放心,她忍不住道:“要不换身衣裳就好了,别洗了吧?”   “也不算很臭。”   “就算臭我也不嫌弃你。”   顾遇闻言眸光微动了动,他抬头,看着陆娇笑:“娇娇最好了。”   片刻,他慢慢说一句:“我洗澡了,很快。”再看她一眼,关上了门。   事实证明,醉鬼的话,当不得真,他的很快,洗了整整十多分钟,要不是陆娇时不时在外面喊,他会有应,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晕过去了。   陆娇是第一次看着手表数秒算时间,听到开门声,她忙抬头,见他穿着长裤和白衬衫就出来了,没穿拿的那件针织衫,发丝上还在滴水。   她秀眉蹙起:“怎么没穿毛衫,还有,不是让你别洗头?”   “热,没穿。”   顾遇似乎有些不舒服,他眉头皱着,轻声回了句,似乎真的是感觉热,他把衬衫扣子又解了一颗,掀了掀领子。   “你别冻着了,你这是洗澡洗的,把酒气洗出来了!”   陆娇眼皮一跳,赶紧拉着他回屋,她冬天怕冷,屋子里装了空调,刚才他在里面洗的时候,她担心他着凉,提前把空调给开了,这会儿屋里吹着热空调风,不算冷。   “赶紧把葡萄糖喝了,看看会不会好受点,我都给你说了,不能洗澡洗头,你偏不听,我也是昏头了,由着你这个醉鬼折腾。”   陆娇拉着他到床边坐下,一边把葡萄糖递给他,一边骂,又一边找来吹风机给他吹头,见他眼眸盯着她,她一顿,没好气睨他一眼:“看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他却笑:“娇娇生气都那么好看。”   “......”   他刚洗完澡出来,从脸到脖子都比先前红,肉粉色,这会儿乖乖坐在床边,衬衫扣子解开三颗,露出两节锁骨,还有肌理分明的胸肌,发丝滴着水,再笑得人畜无害......   陆娇抬手按了按微微快跳的胸口,嘟囔一句:“你这个样子,和你平时可相差太大了。”打开吹风机给他吹头。   她动作轻柔,一边吹一边拿手给他抓湿发让它快速干,神情专注,透着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   顾遇期间一直仰头盯着她,说都不听,等她给他头发吹干,催他把手里葡萄糖喝掉,他才垂下眼,喝葡萄糖了。   “头晕了,那休息吧。”   陆娇把吹风机收起来,转头看他似乎受不住那股晕,靠在边上的床架子上,陆娇过去摸一下他额头,没感觉烫,她松口气,去给他拉了被子。   这时,他却拉住了她的手,眼眸直直盯着她道:“娇娇,可以亲了,现在香了。”   ?“合着你回来折腾半天就惦记这事?”   陆娇气笑了,她在这儿担心他,他脑袋里......   “你等着,你酒醒了我再和你计较。”陆娇咬牙一声,抬眸却对上他目光灼灼凝着她,一副等着她的神情。   陆娇微顿,她沉一下吸,坐去他边上,低头凑过去蜻蜓点水的啄了两下他嘴唇,片刻移开。   “好了,休......唔。”   陆娇话音没说完,他便半支起身,手扣着她后颈含住了她的嘴。   他洗澡是洗得真彻底,身上酒气淡了,混着她买的百合花香皂味,再他自身的气息,变得好闻起来,带着丝丝迷人的醉。他牙也刷过,口腔里清新微微酒气,但不让人反感。   冷水刷牙,他唇带着冰冰的凉感,有点像带着酒味和薄荷味的果冻。   陆娇本来是被迫承受这个吻,但他唇舌搅着她,慢慢的,她脑子晕乎乎,手攀上了他肩头,在他大口大口吞咽她的时候,她热情的回应向了他。   察觉到她回应,他吻得更凶,更深。   外面天色渐渐暗下,屋内空调温度驱赶掉原本屋子里的寒气,变得暖和,周围空气在升温。   陆娇热得脱下了大衣外套,里面桃红色一件一字肩领的紧身薄针织,衬她肌肤白得赛雪。   ......   屋内光线暗下,屋子里两个人都睡着了。   男人手圈着女人,醉酒的头疼后遗症让他眉头蹙着。   女人倒是睡得香甜,面色潮红如三月桃花,因为被子太厚,热,一节雪白玉臂支在外面。   这时,客厅里电话声音叮铃铃响起。   陆娇朦朦胧胧爬起来,看一眼外面天色,她陡然意识到什么,喊一声糟了,忙起身去地上捡起线衣套身上,再一边从毛衣衣摆进去系内衣搭扣,一边鞋子都顾不得穿,跑去客厅接起电话:“喂。”   果然是边丽芳打来的。   “娇娇,你过来了吗?三剩怎么样了?你婶子打他电话没人接,我们晚饭就在这边吃吧?你姨爹他们酒醒一些了。”   “哦,好,就在那边饭店吃吧,我还有会儿到,你们先吃啊,我这会儿还不饿,吃不吃都没事。”   陆娇忙点头回道,顿了顿,她偏头看一眼房间方向,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法,她下意识撒了个慌:   “顾遇他没事,这会儿应该还在休息,我也不清楚,他先前睡着我就过来了。”   电话那头,边丽芳没怀疑:“哦,那你去看看,要是醒了,问他想吃什么,给他带点回去,或者过来一起吃。”   “哦,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陆娇紧绷起的肩背松下,她轻吐口气,低头看一眼身上皱巴巴的半裙,去屋子里重新找了身衣裳配裙去浴室换了,注意到顾遇边上脱下的脏衣服,她顿一瞬,去捡起来,卷巴一下塞进脏衣裳竹篓里,再把她换下来的衣裳扔上去盖住,再整个篓子藏去了门后。   确定卫生间收拾干净了,她才松口气的捋捋散下来的头发,回了房间去喊顾遇:   “诶,醒醒了,天黑了。”   顾遇这会儿半梦半醒,听到陆娇声音,他下意识去揽住她腰,再一只手按着头和她哑声道:“娇娇,我头疼,再睡会儿。”   “......”   陆娇低头看一眼他,他似乎确实很难受,眉头这会儿皱得紧紧的,这个样子,她也不好再弄醒他了。   抬手看一眼时间,五点多了。   开过去得六点了。   陆娇不敢再耽搁,给他掖一下被子,说一声:“你继续睡吧。”拿了丢在地上的大衣一套,出去了。   傍晚时分,路上下班的人骑着自行车在边上马路叮铃铃响着,再偶尔几辆公交车和的士车开过,却也不堵,一路畅行,六点钟,陆娇到了环南路的饭店。   这时候常庆芳边丽芳他们都吃得差不多了。   看到她,常庆芳忙招呼她过去给她留出来的位置坐,一边又去给她拿碗筷。   陆娇忙过去了,她扫一眼桌上。   果然,除了她屋里那个闹腾着要洗澡的还躺着,叶军山叶岺顾齐连带孟舫都醒了,虽然看起来醉酒过后还没什么精神,但明显的清明了。   看到她,顾齐喊了她,孟舫还道了谢:“弟妹,多亏你今天买的葡萄糖,不然我这会儿还缓不过来。”   “遇子酒量是真厉害,我们轮番都没把他灌倒。”   “......哪里没灌倒啊,他现在还醉着呢,不然已经过来了。”陆娇拉开椅子坐下,笑回道。   “你去看过了?”边丽芳闻言问道,一边把常庆芳拿来的筷子递给她。   陆娇接筷子的手一顿,最后硬着头皮道:“嗯,他说头疼,起不来。”   “哈!他真说起不来啊!”   孟舫一拍大腿,乐道,还喊道叶军山叶岺他们:   “姨爹,大哥,你们看,咱们几个谢还是厉害的,这应该是遇子头一回喝成这样,还喊头痛的!”   男人似乎在喝酒上特别较真,喜欢争强弱,叶军山和叶岺连同顾齐都笑了。   只常庆芳和边丽芳担心,边丽芳问道陆娇:“你给他吃葡萄糖了嘛?玲葭说,你大哥头疼,给他葡萄糖两瓶灌下去,睡一觉就好些了。”   “.......喝了,可能喝得多了,葡萄糖效果不大了吧。”陆娇捏着筷子夹菜,含糊一声,没提洗澡的事。   “那你赶紧吃,吃好了我们赶紧回去,他一个人在家里,等下难受了喊人都喊不到。”边丽芳闻言催道她。   “...哦。”陆娇应一声,心里却在发愁,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们回去之前把人弄回他院子。   早知道先前说实话了。   这要回去撞见,感觉像是她在房间里藏了个野男人。   陆娇苦大仇深的扒一口饭,不懂怎么把自己陷入这样境地了。   头一回,陆娇希望碗里的饭是可再生的,吃不完。   但那是不可能的,在全家人都等着的情况下,陆娇到底用最快的速度把饭吃好了。   孟舫酒已经醒了,吃过饭,他没再留,和叶军山他们打一声招呼,说下次再聚,又和陆娇招呼一声,开着他先前帮忙拉彩礼的车子回运输队那边了。   顾齐酒也醒了,这下她和陆娇一人开一辆车,刚好把全家载回去。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没人,车更少,没监控没限速的年代,车子开飞快,半个小时功夫,两部车子到了家具街巷子口。   叶岺要送阮玲葭和圆圆回去,不打算进巷子,他和阮玲葭带着圆圆从陆娇车上下去,就去顾齐那辆车上和边丽芳他们说这个事了。   陆娇从后视镜看着他们过去寒暄,再叶妮和叶小俊也从车上下去了,她意识到这是个机会,可以用最快速度把人喊醒,至少把他送出门的机会。   她迅速拔了车钥匙下车关上车门,丢下一句:“我先回去开门,”拎着包包赶紧往巷子里跑了。   陆娇感觉自己速度从来没这么快过,连开院门的时间都比先前快很多。   院门打开,陆娇摸黑飞奔去房间,她跑太快,要进房门口的时候,她没注意,迎面就撞上一堵肉墙。   “啊。”陆娇忍不止惊呼一声,还被撞击的惯性带得后退要倒下,这时,一双有力的大手伸过来揽抱住了她腰。   “撞到了?哪里撞痛了?”   顾遇才刚起来,酒醉的后遗症让他头痛欲裂,但这会儿人已经清醒了,环顾房间四周,他发现这是陆娇房间,却没看到她人,他没顾得上开灯就出来要去找她。   没想到把她撞到了,他不由着急问道她,手臂一动又打横抱起她去开了客厅的灯,想仔细查看她撞哪里了。   但他刚把客厅的灯打开,这时,边丽芳叶军山还有叶小俊他们的声音也响起在了院子里,看到客厅里穿着白衬衫,棉拖鞋,怀里抱着陆娇的顾遇,几个人声音霎时一静。   完蛋了!   陆娇躺在顾遇怀里,看着这一幕,她眼一闭,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第70章 70领证   院中漆黑, 屋内灯火大亮,几双眼睛对上,相视无言。   一时间周围静谧无声, 耳畔只有呼呼的风,连一惯吵吵囔囔的叶小俊都难得没有说话。   翻年十四的小少年, 港片录像带看了不少, 里面古惑仔的爱恨情仇, 这类打横抱的亲密动作也见过, 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小子,他看看本该在自家屋子睡着醒酒, 现在却出现在他家堂屋, 抱着他姐姐的姐夫, 再看看边上脸色突然复杂的父母, 他眼睛咕噜噜转起,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要不是怕挨揍, 也怕姐姐姐夫恼了今后不给好处, 他这会儿想学港片电影里的那些哥吹口哨。   “三剩这是醒了?好点了没有?娇娇怎么了?”最后, 还是边丽芳恢复好神色, 若无其事的和顾遇打了招呼。   “嗯, 大姨, 我没事了, 娇娇撞着了。”   被这么多人当场撞见两人这样算亲密的姿势,尤其他还是从陆娇屋里出来, 绕是顾遇心理强大,脸皮也有些烧, 他勉强稳住声线的回了边丽芳,再把陆娇抱去沙发上放下。   “撞着了?撞哪儿了?”边丽芳脸色微微变, 进了屋。   “没事,就进来的时候摸着黑和顾遇撞了个正着,不严重,他大惊小怪的。”   陆娇起身硬着头皮回道。   她刻意模糊掉了他们具体在哪儿撞到的,尽量让人误以为是在巷子里。果然,她这话出来边丽芳叶军山都有些松一口气。   “没事就行。”   叶军山说一句,又看向顾遇,注意到他身上只一件微皱巴,领口还开得有些大,隐隐看见他锁骨上两个红印的衬衫,他神色微凝一下,到底没说什么,只道:   “三剩你还没吃饭吧,给你从饭店带了饭菜回来,拿车上装水的保温盒装的,应该还热着,在你婶娘那儿,你快回去吃一口,醉酒过后空肚子会烧得慌,不好受。”   顾遇看一眼说完自己没事就垂着脑袋没看他的陆娇,顿了顿,他点头应道:“好,那大姨,姨爹,娇娇,我过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嗯,你也早点休息。”   回话的是边丽芳,陆娇这会儿视线倒是看向了他,但她眼睛却目光下移盯在他脚上的拖鞋上。   那是他洗完澡,她从她房间拿出来给加入南极生物峮幺五二,二七五二爸以,每天吃肉他换上的拖鞋,是先前家居馆试营业,他们做活动的赠品情侣款拖鞋,她的那双她穿着,这双太大,她一直收在柜子里,他洗澡的时候,她想到了才去拿出来。   毛茸茸的款,一看就知道和她的拖鞋是一对,而他自己的鞋,还在她客厅门口她拿回来的木质鞋架上。   天,他可千万别去找鞋换啊。   陆娇后悔刚才太慌,没直接说他们是在巷子口撞见,这样他应该就能领悟到她意思了。   陆娇视线快把顾遇脚上盯出个洞,顾遇本来就注意着她,也发现了,看一眼脚上毛茸茸的蓝色拖鞋,再结合脑子里关于先前醉酒那并不模糊的片段记忆,他恍然明白过来什么。   他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当着边丽芳叶军山面,他不好和她多说,只微紧手掌克制着心头那些涌动,和叶妮叶小俊也打声招呼,离开了。   走到客厅门口,他不动声色扫一眼鞋架第二排他的那双夹脚尖头皮鞋,他嘴角微弯,手抵一下唇,终是没去换它,大步出了院子。   “真没撞着哪儿?”顾遇走了,边丽芳又问了遍陆娇。   “真没有,就是先前我吓着了,喊了出来,顾遇以为我崴脚了,我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呢,他就着急忙慌的......”   剩下的陆娇没说下去,这么多人,总感觉怪,加上她还想赶在边丽芳他们去门口换鞋之前把顾遇那双皮鞋想办法藏起来,她也顾不得再说,只道:“很晚了,大姨姨爹你们明天还要回麻纺厂那边上班,早点歇息吧。”   陆娇说完,又紧着声说一句:“皮鞋好冷,我去换个鞋。”去了门口。   两三下把自己鞋换上,再借着擦洗皮鞋,陆娇总算顺利到卫生间把顾遇那双皮鞋扔进了她先前藏的衣裳篓子里。   做完一切,把篓子换到杂物间去藏好,再回房间把顾遇的外套线衫扔柜子里藏好,床整理完,陆娇才算松口气。   但她自以为一切扫尾工作做得顺畅完美,却不知家里两个洞若观火的长辈早把她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回来洗漱好回道房间,边丽芳坐在屋子里梳妆台前抹陆娇给她买的雪花膏,一边叹气:   “女大不中留,现在风气放开了,胆子也越来越大,竟然敢把人往屋子里领......”   老两口对陆娇的在意是一样的,甚至很多时候叶军山比边丽芳还在乎陆娇这个过分懂事体贴的外甥女,边丽芳也没做遮掩和他说起这些。   叶军山刚洗漱好进来,正要脱了身上的棉衣上床,想起他先前瞥见的那两抹痕迹,他沉默一瞬才笑道:   “娇娇心里有数,况且他们认识都半年多了,又对门住着,天天早送晚接的,感情深,心里有想头也正常。”   “年轻人嘛,你忘了咱两认识的时候,那第三天,我不也拉你手了。”   不管多大年纪,回忆起自己的爱情岁月,都是甜蜜的,再对上丈夫专注微带火的目光,边丽芳脸一热,嗔他一句:   “老不知羞,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提。”   叶军山把棉被挂去边上的挂衣架上,回身看着她笑:“多少年前了那也是咱们有过的岁月,我可一辈子都忘不了。”   夫妻间话说过,叶军山坐去床边说起正事:   “他们两现在领证了,亲密些也没事,不过娇娇还要高考上大学,虽然先前我们和他们说好了,先不要孩子,但这事你还是给娇娇说下好。”   “娇娇虽然懂事,但她年纪轻,很多事情未必懂,三剩那小子,看着沉稳,对上娇娇,我看和毛头小子差不多,万一冲动起来顾不上......”   再是疼爱,叶军山也是男人,不好说更多,点到为止。   也不需要他说很多,边丽芳已经听懂了,她脸色微变了变,也顾不得再擦脸,她去柜子里拿了包东西,便和叶军山道:“我去楼下一趟。”   叶军山看着她手里的花布包,猜也猜到了,他没多问,想到什么,他微一整身子,看向边丽芳:   “娇娇现在定下了,下次海市那边还有国外电话再进来,我要不要和娇娇说一声?”   边丽芳脸色倏然变得难看:“说什么?告诉她她爹妈盯上她当初分到手的房子和钱了?”   这半年来,海市陆正海还有边丽兰那边都有打来电话,但都不是什么好事。   陆正海那边头几次是问什么汇票的事,后来没问了,却提出他最近手头紧,说陆娇反正不住海市了,希望她把海市小洋楼给卖了,把钱借给他做资金周转,后面给陆娇分红。   边丽芳当时接到电话,直接骂了声不要脸挂了电话,结果那个脸皮厚的,不死心,三天两头打来。   海外边丽兰那边也是差不多情况,不知道遇到什么了,说手头紧,想问陆娇当初得到的那三万块抚养费动没动,先汇给她周转一段。   那些事,边丽芳叶军山听着都觉得糟心,怕陆娇心里难受,没把这些事给她说,每次电话来了,叶军山听完事情就给挂了,为防陆正海那边来余暨找麻烦,还让人去给他找了些事,让他脱不开身。   “两口子没良心的,半年了,电话打过来无数次,没一次问起孩子。”   边丽芳提到陆正海边丽兰,就气得脑子疼,她抬手按了按脑门。   “那两口子来过电话的事你先别漏嘴,现在娇娇高考要紧,我绝对不允许她这回高考再出岔子。”   叶军山是担心陆娇现在事业做得好了,还偶尔会回海市办事,陆正海那边找过来,她没个心理准备,但边丽芳的话也在理,那他只能想继续办法让陆正海麻烦缠身了。   “好,我知道了。”叶军山点点头应下。   边丽芳看他神色郑重,知道他那里恐怕顶不住了,她心里烦得很,忍不住抱怨:   “也是奇怪了,一个个当初那么有钱,现在竟然盯上了他们原本看不上眼给出去的东西。”   “说明他们现在过得不好嘛。”叶军山冷笑一声。   “那可太好了,我希望他们赶紧去死!”   边丽芳恨恨咒骂一句,看一眼手里布包,她没再提那两口子,打开房间门出去了。   房间里,陆娇刚把屋子整理清爽,准备刷题,明天就要正式上班,她手头还有三张老师给的试卷没做,她打算熬个夜做完把试卷寄出去,这样后面几天她可以专心自己的事,等厂子那边安排妥当,就开始认真备战高考了。   她上辈子两次高考,一次考场晕倒,一次缺席,这辈子,她希望不再有岔子,顺利考个好学校。   倒不是说多在意那个文凭,她如今并不需要靠那张文凭立足。   人脉关系上,这半年多各方生意往来,她也结识了不少,再有上辈子对一些人物的了解,只要她需要,完全可以做到重新往来应酬,甚至比上辈子关系更硬,不需要去大学里寻。   至于人才方面,只要易安起来,去大学招生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她想参加高考,想考个好成绩,好大学,单纯是想圆一回上辈子的梦和遗憾。   听到敲门声,陆娇起身去开了门。   “大姨,你还没睡?”见是边丽芳,陆娇讶异一声。   “没,等下睡,你大哥也还没回来。”   边丽芳回一句,进了屋,看陆娇桌上摆着试卷,她一顿,不禁问道:“你还要做题?”   “没有,已经差不多做好了,我整理下,准备明天抽空去寄给老师。”   “做好了就好。”   边丽芳本来想着陆娇要是还要做题,她把东西带回去,改天再说,这下她放心了,便拉着陆娇去了床边坐下:   “我找你有点事给你说。”   “什么事啊,大姨。”陆娇乖乖坐下,看向边丽芳。   她洗完澡,身上穿着米白色珊瑚绒的睡衣,看着毛茸茸的,再配上乖乖的神情,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几分俏皮可爱。   也显小。   边丽芳看着这样的陆娇,先前想好的那些要叮嘱的话,她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是这样,”边丽芳垂脸舔了下嘴唇,才道:   “你和三剩呢,马上要领证了,关系也合法了,你们要恩爱什么的,确实不需要避讳太多,但你这里不是要高考嘛,要是怀孕了......”   “大姨,”陆娇尴尬一声。   她没想到边丽芳是来说这个事,大姨来说这个,很可能先前他们已经发现顾遇在她房间歇息的事了,只是为了不让她下不了台,为了她的颜面,他们先前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说。   “下午顾遇他喝醉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把他带回来了,后来你打电话来,我怕你们误会......”   陆娇忍着羞窘,小心翼翼的看着边丽芳解释,边丽芳却在这时拍了拍她手:“我知道,大姨过来人,都懂。”   “下次不用这样,没关系。”   边丽芳看出陆娇不自在,她没再多说,只是把手里的布包给了陆娇:“这是我先前去卫生院那边领的,怎么用上面有说明书。”   “大姨知道你有分寸,可能会想等到结婚那天再给他,但男人和女人想法不一样,他们总是觉得,亲定了,证领了,已经合法了,心里想头就会旺盛。”   “三剩也马上二十六了,我听她婶娘意思,还没开过荤,只会更血气方刚的想,万一忍不住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把这个用上,这关乎到你读书,知道没?”   其实边丽芳知道,以陆娇现在的本事,读不读大学没那么重要了,但她先前问过陆娇,她很肯定的说了要读。   既然要读,那就坚持下去。   女人优秀一点,在这世上生存,也更有底气。   有些东西,不一定需要,但得有。   “这个东西,用起来还算方便,就拿热水泡一泡,就是要检查下有没有漏眼儿......”   “关键就是检查下有没有漏眼,反正你知道就行了,这东西可以重复用几次,这几袋子应该够你们用好几个月,用完了再拿着结婚证去卫生院领就行。”   边丽芳是个传统的女人,说起这种事她多少感觉有点不自在,她稍微细说了说,叮嘱一句,丢下一句:“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上楼睡了,你也早点睡。”起身匆匆离开了房间。   房间们被轻轻带上,陆娇看看关上的房间门,再打开布包看着里面用纸袋装着写着计生用品几个大字的几袋子东西,她猛闭一下眼睛,倒去床上捶了捶床。   “都是那个醉鬼!”真是丢脸死了。   避孕,孩子.....   许久,心里那些窘和恼平复一些了,陆娇木着脸捡起腿上一个纸袋,高举到眼睛上方又看了眼上面的大字,渐渐出神。   她和顾遇上辈子没有孩子。   没有怀上过。   最开始的时候,是他们不想要,他们经历太多了,受家庭累害很多,能够学会爱彼此都不容易,并不敢去迎接一个小生命。   后来看着顾齐家几个小孩儿一天天长大,他们倒是动了要孩子念头,顾遇却检查出了病。   之后几年,她带着他四处寻医问药,烧香拜佛,孩子的事早丢到了一边。   陆娇抬手摸了摸平坦的小腹。   她有些想象不到她怀孕会是什么样。   或许,等学上完,可以和他尝试着造个带着他们血脉的小生命出来?   这辈子,他们应该有精力和足够的感情去共同养育呵护了......   陆娇手指点点纸袋上的字,弯唇笑起来。   ——   初八过完,大年初九,所有单位厂子全部都开工了,街边店除了家具街这边开门晚,别的街上店面也全部都开门营业。   易安新年过来正式开工第一天,陆娇去厂子里一人发了个开工红包图寓意吉祥,再给大家做了做这周的工作规划安排。   大年过来,现在家具街那边店面在年前最后一天放假的时候就做完了撤店工作。   所有没有销售完的货全部在最后两天甩卖处理干净,没卖完的,被陆娇挑了一些搬回小院留了自家用,再给阮玲葭,邵姐,还有店里新招的两个小姑娘分了,今天家具店那边邵姐老公已经过去装修,阮玲葭也安排过去进行督工工作。   那边预计在正月十五就能装好。   还有一个礼拜不到,厂子这几天要把那边需要上的货备好。   另外是商业城那边,昨天初八已经开始试营业,现在商业城还没有进行开业剪彩,也还没做活动推广,知道的人不多,昨天试营业效果不出意外挂了蛋。   但现在不好,不代表以后。   元宵节以后,商业城就要开始推广活动,到时候易安也会跟着去做地推活动。   做地推,光一张海报肯定不行,陆娇准备拿上次展销会抽奖做的木质鱼盘和小凳子做地推产品,厂子这边需要尽快赶制一批出来。   光这些工作,已经足够家具厂忙一阵,更别提过年的时候,家具馆这边留了值班人员没有闭馆,破天荒接到两个订制大单。   一个看中了叶岺的图纸,一个看中了陆娇的。   都是新房用的家具,要在这个月月底交货。   这些工作安排下去,厂子里又开始机器响个不停,不得闲了。   陆娇也不得闲,厂子这边动员工作做好,她又去家居馆那边走了一趟,家具馆这边如今安排加副店一起五个员工上班,她除了去发开工红包,也去布置任务。   家居馆位置相对家具街位置偏,光等顾客上门不行,等年十六她们也要安排人出去做地推工作。   这些人没有做过,她需要给她们做做动员工作,顺便告诉她们怎么去地推,和上次展销会上的地推又有什么不一样。   厂子和家居馆两边工作安排做完,一天已经过去。   初十,商业城家具店试营业第二天,不出意外,再次抱蛋。   这边商业城上班的员工,是从家具馆那边调派过来,都是原来展销会的员工,销售能力也是相对强的。   接连两天抱蛋,商场没人,有两个在乎业绩的听说过家居馆那边又接到大单,已经坐不住了,电话打到陆娇办公室,申请回家具馆。   她必须过去一趟做安抚工作,再做出一系列工作安排,和稳定人心的薪酬举措和工作举措。   不然还没等商业城这边开业,她店里先要空场了。   工作有能力的人,她一向比较爱惜,但这样容易情绪不稳的员工,也是老板最发愁的人。   她很看好这批人,有心把人培养起来,她们情绪方面的工作她必须做,同时也要教会她们学会去承受一些压力。   做销售这行,并不容易。   尤其家具这块,别说新店开业刚开始不容易,就是一些老店,也会出现偶尔销售失蹄的时候,偏她们工资又和销售挂钩,学会承受压力,化解情绪是重中之重。   不然还没等赚到钱,先把自己搞抑郁了。   她和这批员工先前就有展销会那边二十多天的相处,加上家居馆她也常去,她们对她都还算不隐瞒自己想法和心事,也比较能听得进她的话。   一番私聊聊下来,基本上是都安抚下来了。   陆娇又接着给她们开了大会,安排了一些关于十六以后的地推准备工作,和人员人事上的责任安排。   再定了一系列关于这个店的店规章,宣布了家具店起步阶段的薪酬方案。   这些安排做下来,她走的时候,家居馆已经基本稳定。   当然,一天又过去了。   正月十一,第二天就是领证,也是顾遇生日的日子。   定亲那天大家已经说好了,顾遇生日这天,顾齐孟舫都不得空,常庆芳他们也要正式上班,顾遇生日就由他们两自己安排。   这算是这辈子她给他过的第一个生日,总要让他有记忆一些,要提前做些准备。   所以十一这天,陆娇没去厂子那边上班,也没去巡店,她去在装修的家具店打一趟看过进度,就开着早上让顾遇留下的东西出去大采购去了,之后又回来一通忙活。   正月十二,宜出行,宜婚假。   顾遇先前说过,想和她第一个到民政局那边,成为今天领证的第一对新人。   这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要去学校第一天报道的叶小俊叶妮还在床上,连一惯早起的叶岺都还没起床,陆娇按掉床头响个不停抖个不停的铁皮青蛙闹钟,起了床。   去卫生间洗漱好,回到房间她就开始收拾。   先拿出她配置齐全的化妆包画了个艳丽又相对干净的妆,再扎了个美美的花苞头,换上她先前和顾遇去挑的情侣装。   说是情侣装,但这个年代根本没有,他们挑了半天,也只能色系上有那个氛围感。   领证要穿的衣裳,颜色上她选的相对喜庆。   一字肩的枣红色丝绒长裙,今天是个放晴天,但早上依然冷,只穿一条裙不行,她出门的时候又套了见黑色长款羊绒大衣。   一切收拾好,她从柜子里拿出她新买的枣红色链条包,把先前包里的东西腾挪进去,再把抽屉里早拿出来的户口本放进去,便背着新包出了门。   打开院门,顾遇已经在等着了,他穿着她那天给他挑的衣裳,白衬衫配枣红线衫,再外面一件黑色夹克衫,手上拎着个红布袋。   “你等多久了?干嘛不敲门啊?”陆娇关上门,问道。   顾遇听到声音转过身,下一瞬,他看着陆娇微愣住。   陆娇平时也漂亮,也化妆,但她的妆都主要用于调气色,裸感,平时嘴唇涂得最多的是润唇膏。   今天却不是,她一整张脸都折腾了一遍。   眉毛修剪过,好看的远山眉,黛眉浓黑却不突兀,秀气的鼻梁挺翘精致,如精心雕成的玉骨,潋滟一双秋水眸眼晕微红,眼角下贴了一点放用米粒大小的亮片,饱满的樱桃小唇涂得红艳。   她本身生得一张可纯可欲的脸,这么一打扮,纯稚中难掩清媚,艳色逼人。   好美。   顾遇心口悸跳了一下,这时候他根本注意不到她的衣裳,只感觉那张脸一下撞在了他心上。   “干嘛这么看着我?不好看呐?”   陆娇看顾遇盯着她发怔,故作凶的问他一句,问完,自己又忍不住抿唇笑了下。   她走近他伸出手指点了点他胸口,仰面望着他笑道:“诶,你知道你这样子,像是几百年没见过我了一样啊?”   这两天陆娇有心想报复下他醉酒那波给她闹出来的麻烦,她都没怎么理他,哪怕在接送她的车上,她也心情好了回他一句话,心情不算很好的时候,她直接不理人。   顾遇知道她在生气什么,这两天也老老实实不敢惹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这还是几天来她头一回给他好脸色。   顾遇看着她脸上的笑,再被她这么轻轻一戳,心口又是一荡,他喉结滚动一下,伸手握住她轻抵在胸口的细指,忍不住笑。   “真感觉像是几百年没见过了。”   “娇娇,你今天好漂亮!”顾遇低眸看着她,认真低声一句,又微俯身去她发顶落下了轻轻的一吻。   “夸张。”陆娇抿唇忍着笑瞥他一眼,嘴上道。   旋即,她仰眸认真看一眼他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脸,还有特地整理过的短发,礼尚往来的道了句:“顾老板你今天也不赖。”   说完,她不等他回,低头看一眼手上腕表,“好了,不在这互夸了,快走吧,七点了,这边开到民政局可要一段路,你想要当今天领证第一人,得抓紧了。”   其实不用陆娇提醒,顾遇先前就看过很多回时间了。   民政局前些日子从市政府搬迁到了市南那边,开车过去要一个来小时,这会儿过去人家刚好开门,只是,“我们还没吃早饭。”   “先不吃了,领完证再吃吧,我省得补妆了。”   “我们快些,争取十分钟搞定出来,”   陆娇说一声,就去挽了他手弯往巷子外去,顾遇一听觉得也行,他跟着她往外面走,脸上笑容满面:“行,我们争取速战速决,尽快领证到手。”   一想到两个人名字马上就要出现在一个红本本上,顾遇心情实在是好,车子一路开得飞快,八点二十五,车子到了市南民政局门口停下。   这时候民政局才刚刚开门,工作人员都还没到柜台。   他拎着他放边上的红布袋先下车,把陆娇从车上接了下来,再手牵过她手:“走吧,进去。”   陆娇这时候才注意他手里拎着个红布袋,她以为是户口本,但一看鼓囊囊的一大袋子,她忍不住好奇问了他:“你手上拿的什么啊?”   顾遇顺着她视线看向手上的袋子,他笑道:   “喜糖,等下给工作人员发的,让他们沾沾喜气。”   “我买了两大箱喜糖,晚些还要去运输队和工程公司那边发一波。”   顾遇说着,脸上露出遗憾:“可惜家具街今天还没开门,不然我们回去还能给他们也发一波。”   他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今天和她领证。   “......你也不怕发不完放坏了。”陆娇忍不住看着他说了句。   她今天实在漂亮,哪怕轻轻一个睇眼的动作都透着勾人感,顾遇心头发痒,他想去摸一下她头,但她今天头发梳得也很漂亮,而他这会儿一手牵着她,一手拎着喜糖,手也不空,他按捺着心头的意动,笑道:   “怎么会发不完!你是不知道我那边有多少人。”   说话的功夫,民政局里面柜台已经有了人,两个人便牵着手快步进了民政局。   十分钟后再出来的时候,两个人依然十指交扣的牵着手,只顾遇手里的红布袋没了,手里多了张可以折起的红色硬纸壳。   顾遇根本不敢折起来,怕把上面的字折坏了,就摊在手上,他眼睛一直盯着上面,把上面写的话能倒背了,他都没有收起来的意思。   陆娇看他这样,感觉又有了点他醉酒后的样子,心里有些乐,她不禁出声吓他:   “这么薄薄一张,你这么摊着,来一阵风就给吹走了。”   “到时候你得满大街去找。”   “......”   顾遇赶紧手指抬起一根,把结婚证紧紧捏住了,眼睛扫一眼周围,感觉了下风不是很大,他松口气,又气看她一眼:   “别乱说,今天天气好,不会起风。”   说是这么说,他手指捏着硬纸壳的手指又收紧了一点。   须臾,他眼睛又落回了结婚证上,上面贴着两人的照片,这个时候证件照还没彩色的,一张两寸大小的黑白照,没把两个人的衣裳颜色拍出来,也没把她的漂亮照出来十分之一。   他有些不满意:“现在照片都有彩色的了,怎么结婚照还没彩色的。”   这话他们初五那天挑好衣裳,去照相馆拍照的时候他就说过一回。   为了把他们今天这身样子留下来,他还特地让师傅帮忙拍了几张合照的彩色照片。   再听到这话,陆娇依然忍不住笑,过了会儿,她才道:“好了,你不饿啊?找个地方吃饭吧?”   顾遇还真的不饿,他现在脚上其实有些打飘,恍恍惚惚的感觉有点不真实。   他和陆娇领证了,他们是合法的一对夫妻了。   他难得没立即回陆娇话,只是拉着她快步上了车。   他先把陆娇送进车里,之后他进到驾驶位,屁股还没挨上坐垫,便倾身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他动作突如其来,陆娇被他吓了一下,她不禁问道他:“怎么了?”   “我想感觉下这次是真的了。”   顾遇下颌放在她肩上,偏头凑去她颈间闻着她身上的清香,哑声。   他没和她说过,自从婚事定下,他总梦到他们领证,再结婚的场面,导致他现在有点分不清梦和现实。   “就领个证,你至于这样吗?”   他这副样子,她上辈子从没见过,她原本心里因为领证的那些紧张突然冲淡不少,她笑道。   心里却像塞了一堆棉花糖,软软甜甜。   “你这样,还能开车吗?你不是还要去发喜糖?总得回去拿吧?”   昨天一天车钥匙都在她这儿,他根本没机会放喜糖在车上。   “能。”顾遇偏头吻一下她耳廓,应道。   他今天不止要发喜糖,还要和他手底下的所有人介绍她这个老板娘。   “先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回去拿喜糖,然后去运输队和工程公司那边。”   顾遇说一声,片刻,他轻沉息,松开她,拿出钥匙发动了车子。   民政局这边不是闹市街,没什么吃的,车子只能往市南商业区开。   路上要找吃的摊子,顾遇车开得不快,他一边开,陆娇就一边往两侧看。   今天不是休息日,时间又是早上八点多,上班的人已经上班去了,路上没什么人,只稀稀拉拉几个骑车或者走路的人。   两道的情况一目了然,陆娇一路看着,这时,她突然注意到马路一侧一道清瘦的身影。   实在很难注意不到,那道身影双手环抱着肩,半卷的头发散乱,头低埋着看不清脸。   大早上正冷的时候,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旧花棉布衫,仔细看棉布衫袖子似乎掉了一节,松松的搭在胳膊上,而她的脚上,只穿着一只旧棉拖鞋,一瘸一瘸的走着。   陆娇目光陡然一凝,她忙喊道顾遇:   “停车。” 第71章 报应不爽   “怎么了?找到想吃的了?”   顾遇随口问一句, 他放缓车速把车稳稳停下,朝两道看一眼。   这边街不是什么好地段,两边都是几十年前的泥墙房子, 房檐陈旧有些木头都被虫蛀了,到处爬过蜘蛛网痕迹。   两边卖的东西也杂乱, 卖农药化肥的, 杂货的, 烟酒的, 还有零零散散一些缝补店,修鞋铺, 裁缝铺子, 卖吃的店少, 唯一一家卖面条的馆子地方很小, 里面看起来也脏乱差,地上都是各种垃圾, 再桌上客人吃完的面条碗也迟迟没人收拾, 煮面的老板娘还在这时掏了下鼻孔。   顾遇皱眉, 这样的地方他自己可以凑合, 却绝对不愿意让陆娇跟着他将就。他偏头看向陆娇, 正想说他们再找找, 这段路开过去会好些, 却发现陆娇正支着身子往后面看,神色凝重。   “在看什么?”   顾遇视线跟着她看过去, 便看到了马路边衣衫单薄不整,鞋都掉了一只的狼狈女人, 她头低埋着,卷发盖着脸, 看不清具体模样。   周围人异样的眼光让她越走越快,抱肩的手越收越紧,头也埋得越发低,但顾遇还是一眼辨认出,那是季青青。   “她好像遇到了不好的事。”   陆娇这下也确定自己没看错,那确实是季青青,她转头想和顾遇说,看他脸色沉着,视线也正盯着那边,她顿一瞬,说道。   李莲被捕后,饭店那边留守的人把袁承安排去给饭菜里下药的人抓住,确定没有漏网,季青青那边没有出问题,顾遇就没再管季青青那边。   季青青这次也罕见的没有为李莲的事来找过顾遇。   可能她心里有怨,觉得要不是顾遇不管,李莲不会进去。也可能是她意识到,李莲犯的事实在严重,不是顾遇出面能解决,找了也没用,干脆不再找。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季青青还是这样糟糕的情况。   顾遇紧皱起眉,他脸色沉得难看,片刻,他打开车门下了车,陆娇见状,跟着他下了车。   马路边,季青青双手紧紧环着肩,头死死低埋在胸前,她哭太多了,一双眼红肿涩干得已经没多少泪,只本能抽泣。   她能感觉到路人投向她的异样眼光,实际她从家里逃出来的时候,就有路人试着上前问她情况,但她太怕了,她现在谁都不敢信,谁都不敢理,只能不停往前走。   但她也不知道该走哪里去。   她没地方能去了......   她也不能再去找大哥,他不会理她,她也没脸再去找。   可她现在该怎么办呢?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   “季青青。”   季青青绝望又茫然惶惶,突然听到沉沉一声喊,她一下愣住,有些恍惚自己耳朵刚才听到的音,她停下脚,慌忙斜着眼朝边上看了看,看到好多人异样的脸,她又赶紧垂下头,不敢再看。   顾遇看着她惊惶的样子,眉心皱得更紧,看一眼她被扯掉只松松挂在手臂上的衣裳,他几步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整个给她盖在了身上。   “你遇到什么把自己搞成这德行?上车。”   “大哥?”   又一句清晰无比的沉声,再带着热度的衣裳落到肩头,季青青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出现幻觉,她猛地抬头,看到顾遇,她眼泪瞬间崩堤。   “大,大哥,你,你怎么在这?”   季青青不可置信问一声,很快,她想到什么,又一把抓住顾遇手臂,哭着求到他:   “大哥,你帮帮我,我求你最后帮我一次,蒋叔,蒋叔他把兵兵卖了!他把兵兵给卖了!我找不到兵兵,我找不到他了……蒋叔还要卖我!他要把我卖给一个侏儒!”   “我不愿意,他就打我,他还要,还要......”   季青青提到先前经历的那一幕,害怕得整个人哆嗦了下,她手再次紧紧环抱住了自己。   这时候,陆娇和顾遇也看见了她红肿不堪的脸,还有破损起着血痂的嘴角。   再联系她的话,不难猜到她先前发生了什么。   陆娇脸色微变,注意到路上已经有路人停下来看他们这边,她走上去:“先上车说吧。”   陆娇顿一瞬,去扶了季青青。   季青青偏头泪眼模糊的看向她,迟疑着,她跟着陆娇上了后面的座位。   “大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哥,你帮帮我好不好,求你帮帮我……”   上车后,季青青情绪崩溃的捂住脸痛哭起来,陆娇忙从包包里掏出了手绢递给她:   “擦擦吧,别哭了,出了什么事?你先说出来,我们看看怎么解决。”   季青青默默接过手帕,却没敢用,她紧紧捏着手绢,好几次试着要说,却像是不知道具体怎么开口,急得直哭。   “我,我……”   “问你话,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顾遇最看不得她这副德行,想发火,但她这副狼狈的样子,那些火又发不出来,他压着脾气,又问了声:   “说吧,到底什么情况?李莲进去后,你那边家里发生了什么?”   季青青抽噎一下,抬头看顾遇脸色不是很好,她不敢耽搁和支吾,只能原原本本把事情说了。   “自从妈,”季青青提到妈这个字眼的时候,她下意识又看了眼顾遇,迟疑着,她换了个称谓:   “她进去以后,家里就变了,蒋叔也变了......”   李莲进去以后,派出所那边为了收集更多证据,上门到访过几回,没两天,周围的邻居都知道李莲因为贩d的事被抓进去了。   之后他们家出门都被指指点点,李莲男人蒋忠胜还因为这个事被食堂那边开除了,季青青倒是没有被百货大楼开除,但李莲的事给她打击太大,她病倒了,也没再去上班。   家里的钱财先前一直是李莲在掌着,她花钱大,买给自己的东西更多,几乎没剩下什么钱,唯一的她从余慧丽那儿弄得的钱和首饰衣裳,也因为是赃.款被搜走做证据。   家里没有钱,两个人还没有工作,出去还被人当过街老鼠一样看待和谩骂。   蒋忠胜前半生在父母庇护下顺风顺水惯了,他受不了人到中年还经受这些,他原来有多喜欢宝贝李莲,现在就有多厌恶她。   他开始没日没夜的酗酒,偶尔还跑出去喝,年前的一天,他不知道从哪里回来,喝酒喝得通红的脸色很难看。   当时季青青正和弟弟蒋正兵吃晚饭,说是吃晚饭,其实只一顿稀粥,家里已经没米了。   蒋正兵是蒋忠胜和生不了孩子的前妻离婚找了李莲生下的唯一儿子,从小受宠,在家吃得好用得好,他根本受不了顿顿喝粥的日子。   他和姐姐季青青闹,但季青青沉浸在打击里走不出来,她没什么心情哄他,只答应他明天去上班,预支到工资给他买顿好吃的。   蒋正兵是被宠大的孩子,从小到大他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他才七岁,还没意识到他妈妈李莲坐牢去了意味着什么,他不管不顾的和季青青闹起来,看蒋忠胜回来,他就去抱着他大腿哭,喊要吃肉。   要以前,哪怕是蒋忠胜先前酗酒的时候,儿子闹成这样,他都不会不管,立马把人抱起来,想法子给他弄吃的了。   但这回,他看着抱着他腿哭的儿子,却忽然变脸一样的用力拽过孩子,掰着他脸仔仔细细看他。   他看着看着,脸色变得更难看,嘴里还失神的不停嘟囔道:“不像,果然不像,我眼睛是双眼皮,你怎么是单的?”   “吃肉?”   “你他妈个野杂种吃哪门子肉!”蒋忠胜突然暴怒,他抬起脚就朝蒋正兵踹了过去。   季青青吓了一跳,她赶紧去把被踹倒在地的蒋正兵抱起来。   蒋正兵从来没对这样对待过,吓得人都傻了,等被姐姐抱起来,他才后知后觉大哭起来。   蒋忠胜毫无顾忌的一脚,直接把蒋正兵踹进了医院。   家里没钱,季青青翻箱倒柜,老鼠洞都掏了,才找出几张钱币,堪堪把住院费给交了。   蒋正兵出院后,人被吓着了,精神一直不好,身体更不好。   为了这个弟弟,季青青不得不重新回了百货公司上班,还厚着脸和先前对她不错的大姐还有经理借了钱。   孩子得了好吃的,开始忘记先前的事,只是依然怕爸爸。   但总归是好的。   季青青心渐渐放下来,为这个弟弟,她也终于试着振作,认真工作了。   结果初七那天,季青青下班回家,却发现蒋正兵不见了。   季青青出去到处找没找到人。   她准备报警的时候,蒋忠胜回来了,说蒋正兵想吃肉,家里没肉吃,他把人送去他姐姐家了。   因为他先前对蒋正兵突然抬脚踹,季青青不是很相信。   但蒋忠胜解释说,他那时候喝醉了,不是故意,兵兵是他自小疼的儿子,他踹了他也很后悔。   蒋忠胜以前对儿子确实很好,他那天确实喝了很多酒。   季青青也想不到他会对自己亲生儿子怎么样,便信了。   后面几天季青青想去把蒋正兵接回来,都被蒋忠胜拦了。   他的话是,接回来干嘛。   家里没有钱,别说吃肉,饭都快吃不起了。   蒋忠胜说的是事实,他们家确实落到了窘困的地步,今年过年,她们也就吃了顿水煮白菜。只蒋正兵给他窝了个鸡蛋羹。   过年都过不起,别人家肉香味飘满巷子,他们家冷锅冷灶,蒋正兵天天在家里哭,想吃肉。   季青青想到窘境,只能打消主意,孩子在他姑婆那里,总比在他们家喝白粥好。   一直到今天早上,一大早,又是一身酒气的蒋忠胜带着一个侏儒男人上了门。   那是他给季青青物色的对象。   蒋忠胜先前就知道李莲打算给季青青找个有钱人嫁,只是李莲心里多少还有点顾念季青青这个女儿,在挑有钱对象的时候,也看对方自身条件,一直没有定下。   现在李莲进去了,季青青也不是他亲生女儿,他没那么多顾忌,有钱就行。   这些日子,他到处寻摸有钱人,给季青青谈了一门亲,对方家父母都做生意发了财,家里有钱,只一点,他是个侏儒,三十了还没个对象。   他看上了季青青的漂亮,不在意季青青爸妈都坐牢去了,愿意给高彩礼。   蒋忠胜冲着那份高彩礼,毫不犹豫同意了那门亲事。   还直接在和人喝完酒以后,把人领回了家和季青青见面。   季青青刚睡醒,准备起床上班,知道蒋忠胜想把她嫁给一个侏儒的时候,人都懵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只到她大腿高的男人对她露出的觊觎和垂涎,在他试图来拉她手的时候,她狠狠踹了人一脚,让他滚开。   侏儒男人是打算出钱买媳妇儿的,蒋忠胜先前说过季青青听话,但她竟然敢踹他。   侏儒男人恼了,他找蒋忠胜麻烦,要蒋忠胜两天之内给她个交代,不然就把这些日子吃了他的吐出来。   侏儒男人放下狠话就走了,蒋忠胜丢了面子,还被威胁,很恼火,他当场给了季青青一巴掌,还让她老实点,她妈害他那么惨,还给他带绿帽子,她该给她赎罪。   让她最好老老实实嫁过去,不然她永远别再想见到蒋正兵。   季青青哪怕再笨,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不对,她问蒋忠胜,蒋正兵怎么了?被他送去了哪里?   李莲怀蒋正兵的时候,把季青青从顾家接回了蒋家,她一直给季青青灌输的就是,因为你弟弟蒋正兵的存在,你才能回到妈妈身边,妈妈是为了你才怀了你弟弟。   所以蒋正兵一直是季青青带大,对这个弟弟她很疼,很看重,现在弟弟可能被送走,出事了,季青青几乎疯了。   她不停问蒋忠胜,他到底对蒋正兵做了什么?   她问他为什么那样对蒋正兵,那是他儿子呀。   哪知一句儿子,直接把蒋忠胜刺激到了,他暴怒的发了狂:“儿子?狗屁的儿子,我他妈当了绿王八!”   “他不是我儿子,他是李莲那贱人和别人生的杂种!”   “那个贱人,把我给害惨了!”   蒋忠胜攥着季青青胳膊,一边踹屋子里的桌凳,一边谩骂。   季青青被他吓得不停尖叫的躲。   季青青长得有几分像李莲,身段更像。   她早上刚起来,穿的是以前的旧花棉布衫长裙,单薄的衣裳加上受惊的样子,让她更像李莲了。   蒋中胜发完怒,他伸手掐过季青青的脸,眯眼打量着她刚睡醒粉嫩的脸,酒意没散,心里更生了邪念。   他突然阴笑一声:“既然她给老子出去乱搞,老子就搞她女儿。”   “你不是不想嫁给那个男人?也行,那你留下来好了,留下来伺候老子......”   蒋忠胜说完,拽过季青青酒气熏天的嘴凑向了她。   季青青吓得不停挣扎反抗,她拼命咬他踢他,却根本很难反抗。   还被他又打了两巴掌,身上的袖子也被他拉掉了。   就在季青青绝望的时候,手摸到地上一个他喝过的老白干酒瓶子,在他咬她脖子,胡乱摸她的时候,她一个酒瓶子砸向了他。   趁他发晕松开他的时候,她赶紧开了门跑了。   但跑出来的她,脑袋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他不知道把兵兵卖去哪儿了,他和我说了,一个杂种,他不可能留,况且,三千块,三千块钱呢......”   季青青边说边哭,鼻子抽泣得不成样,陆娇给她的手绢都已经皱巴湿透能拧水。   “你他妈是傻的吗?派出所在你脑子里没存在过是不是?”   顾遇火冒三丈,他脸色铁青的扭动钥匙挂挡发动了车。   陆娇看一眼他开车的方向,又转头看向哭得快抽噎过去的季青青。   或许是她早知道李莲有多奇葩,对季青青嘴里那个弟弟不是她继父的事一点不惊讶,只季青青,她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好。   季青青这个姑娘,要是生活在一个小康家庭做家里宠爱的幼女,很合适。   但她偏偏是李莲的孩子,她这样的性子要是不改,这辈子的结局估计不会比上辈子好到哪里去。   李莲被判十五年,出来后谁知道她成了什么样子,当那副养尊处优面皮不在,她没办法像前世那样四嫁,最后会赖上谁想也知道。   有时候愚蠢也是一种罪。   “你想过你刚才要是没遇到我们,你最后会怎么样吗?”看季青青哭得没有停的意思,陆娇开了口。   季青青哭声一顿,她仰面看向陆娇,似乎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她这副样子实在可怜,但陆娇却不想去安慰她,她继续她的话:“这条路其实很偏僻,你如果一直这么埋头直走,最后可能就进了哪个死巷子。”   “今天正月十二,该上班的都上班了,该开门的都开门了,但一些旧街,老街还没开门,而那些地方,平时聚集的也很杂,说不定在某个暗巷子里,就住着一家子人贩子。”   “你孤身一人,还衣衫不整,在他们眼里是最好的下手对象,她们甚至不用等你进入偏僻的小巷,直接把你认作是他们精神失常的女儿,你就百口莫辩,落进了他们手里。”   季青青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她有些怕冷的抱紧了手臂。   陆娇见她意识到了,她又说道:   “你说你弟弟被你继父卖了,你弟弟是个男孩子,运气好点,他被卖给一户不能生儿子的人家养着,最不好的运气是进黑矿山挖煤.....”   到底心里不忍,陆娇隐去了可能被人打断腿脚,弄成残疾人上街要饭的可能,顿了顿,她道:   “但是你不同,你是女人,女人一旦被拐卖,等待她的结局,要不,是卖进大山里给一些孤寡汉子,一辈子再也出不来,一辈子困死在那地方,要不,就是被卖去一些肮脏地方......”   陆娇想起上辈子看到的那些新闻报道,那些遭难的妇女,心里忽然很沉,她看向季青青的眼神也厉起来:   “你有想过,你落到那样境地后怎么活下去吗?”   “你从家里跑掉,为什么没先去找熟悉的邻居帮忙报警,你不去报警,你还这副样子在街上荡,是想做什么?有什么用?”   “难道你觉得在这空荡荡的大街上能找到人帮你?”   “我,我当时太害怕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随着陆娇说的,季青青的后怕反应让她后背一阵阵发冷,她抱着的手臂泛起密密一层鸡皮,她下意识慌道。   “我没想过那些。”   陆娇看着她,没经过事的姑娘,只听这些都会吓得脸色青白,但不给她掰开说清楚,她以后还会犯糊涂。   “人都会害怕,人之常情,但你不能因为害怕,把自己陷入更难境地。”   “你今年二十,不是十二,你不可能永远指着别人来帮你,来照顾你。”   “你不立起来,别人能帮你的有限。”   “你没想过,下次做事前麻烦你想一想,有事找警察,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   季青青想说,自从她妈的事出来,她看到警察都怕。   但她想到陆娇形容的,她突然发现,警察再厉害,他也只抓坏人,但人贩子手里却不管你是谁,掉进去就没活路了。   季青青沉默着不坑声,陆娇看一眼她,也没说了。   顾遇车子开得飞快,听完陆娇的话,他车速更快了,没一会儿,车子在市南派出所停下。   “自己下去报警。”顾遇冷声道,没有开车门带她下车的意思。   季青青愣了会儿,才意识到顾遇没打算管她,她心里难受又失落。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沉默的去开了边上车门。   要下车的时候,她犹豫一瞬,把肩上披着的顾遇外套放车座上了,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手绢,她看向陆娇:   “手绢我弄脏了,我洗干净再去还你。”   陆娇看着她红肿着脸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心,想陪她走一趟,但她知道顾遇这样做的用意,便笑了笑道:   “一张手绢,你还不还都行,如果要还的话,等你事情处理好,自己安定下来了,再来还我吧。”   季青青感觉陆娇话里有用意,但她这会儿脑子很乱,并不能很懂,只沉默的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你。”又看了眼前面开车一直没说话的顾遇,下车关上车门慢慢往派出所去了。   “我们不进去她一个人可以吗?”   陆娇看一眼她离开的方向,起身从前面两座的空隙挤到副驾驶坐下,偏头看向从季青青下车就没说过话,视线却注意着门口的顾遇。   “她二十岁了,报警的事都做不好,还拿来做什么。”顾遇冷冷一声。视线却又看了眼派出所方向。   这时候季青青已经进了门。   陆娇看着他凝着的眉心,紧闭的唇,知道他不是他表现的这样平静和冷漠。   他其实心里很在乎季青青这个妹妹。   上辈子季青青犯了那么多错,把他害得那么惨,但在她熬不下去的时候,他还是出手托了她一把。   这辈子她点了季青青两句,季青青虽然还是听李莲话,但没有做下那些错事,他对她只会更不忍心。   陆娇想了想,手打开她前面的置物柜拿出了他的大哥大:“你还是给毅哥那边打个电话吧。”   “她继父不承认这事的可能性更大,这事肯定要细查。”   要查她继父怎么知道孩子不是他亲生,要查这段时间他到底和谁有来往联系,再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小孩下落。   人是初七不见,要是追查及时,说不定可以把孩子找回来。   “说不定这次你又可以帮毅哥破一个人贩子的大案呐。”陆娇用尽量轻松的语气道。   顾遇偏头看向她,她脸上带着浅笑,望着他的水眸温柔,似乎他做什么,她都理解,也懂,他郁堵烦躁的心绪忽然平静下来。   接过电话打了出去。   梁毅那边如今已经顶了张耀天的缺成了副局,严查这事对他来说是他职责所在,这事还牵扯到他先前经办过的案子犯人,他更有权知道和过问。   顾遇电话打过去,梁毅那边毫不迟疑应下了这事,说他马上安排人去调查,还说会找人去问李莲情况。   梁毅知道顾遇和李莲关系,说完正事,他宽慰了他两句。   有这样一个妈,也是倒霉。   电话挂断,顾遇看着电话出了会儿神。   陆娇能感觉到,他一早上的好心情都没了,她其实不太想他被这些事情影响,她张张嘴,正想说什么,这时,顾遇却出声道:   “其实,我知道李莲那个儿子不是她和现任生的。”   陆娇微讶,“你怎么知道的?”   顾遇紧抿了下唇:“婶娘发现的。”   “李莲现任原来有过一任老婆,因为多年没小孩儿才会被离婚,他前妻是婶娘娘家那边的。”   “婶娘还认识。”   “她离婚后不久就改嫁了,没多久,她就怀孕了。”   “后来婶娘看李莲和那男人结婚几年没生孩子,就猜多半是那男的问题。”   “哪知道几年后李莲突然怀孕了。”   “前年婶娘为我的事上门去找李莲,看到了李莲生的那小孩儿,发现一点问题,就诈了诈李莲,她虽然没承认,但婶娘已经猜到怎么回事了。”   顾遇脸上露出抹嘲弄,“也是那以后,李莲才没再来纠缠我。”   “我当初把季青青留下来,就是觉得当李莲的孩子倒霉,现在看,果然是这样,没一个孩子能逃脱。”   那个失踪的,才七岁的小孩儿,也是他弟弟。   陆娇沉默,她起身去用力抱住了顾遇,又偏头吻了吻他侧脸,宽慰道:“别想那么多,我们等消息,会有个结果的。”   “嗯。”   顾遇回抱住她,下颌抵着她肩头,轻应了声。   “我们另外找个地方停车,再去吃点东西,慢慢等吧。”车子就停在派出所门口,未免等下有人来敲门问,片刻,陆娇出了声。   他刚才不和季青青下车一起进去,是为了让季青青明白,遇到事她只能靠她自己,旁人最多能载她一程。   二十岁的人了,要是再一昧依赖别人帮忙解决问题,一辈子都成不了事,等李莲出来,她只会被吞得渣都不剩。   陆娇懂顾遇,所以她先前才忍着心里那点心软没有帮忙。   其实顾遇哪里没管过季青青呢,她但凡有点脑子,就该意识到她现在没有和她继父一样失业是因为什么。   “派出所附近应该有吃的地方吧?我们随便凑合下,我估计这事应该很快有结果,等弄好了,我们再去吃顿好的。”   顾遇听出来她是要陪他一起等个结果,他松开她,深看她一眼,手摸摸她脸,心里万语千言,但现在似乎不是说那些的时候,最终,他只应道:“好。”   派出所后面就有一条早餐街。   这时候已经九点多快十点,几个早餐摊子都很空。   陆娇和顾遇挑了家环境相对干净的面馆进去,点了份清汤牛肉面。   不过事情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快,这边派出所到季青青他们住所,并不远,骑车也就二十来分钟路程。   但他们面条吃完,又去车上坐了会儿,后来两人抱着睡了一觉,到中午,两人又附近饭馆凑合一顿,再四处走走逛逛,到下午四点了,顾遇才接到梁毅那边的电话。   就如陆娇预料的那样,季青青继父根本不承认他侵.犯季青青和把孩子卖掉的事。   他说小孩儿被他送去一亲戚家帮忙照顾了,亲戚在省城那边,他过几天会去接回来。   但派出所的人怎么可能听他忽悠,这边扣着他轮番对他审问,那边外面去查他最近和哪些人接触交流过。   再李莲那边,他们也安排人去了解情况了。   李莲入狱以后,过得不算好,她过惯了好日子,监牢的日子让她很煎熬,甚至寻死了两次。   听到孩子因为被丈夫认定不是亲生给卖了,她不知道哪里被刺激到,直喊报应,她错了。   或许意识到自己作孽太多,或许是对小儿子有几分真情,她说出了实情。   李莲当年嫁给蒋忠胜是奔着好日子去,蒋忠胜娶她是为了她那张脸。   但蒋忠胜家里同意她三婚进门,却是为了让她生孩子。   为了避免她因为自己孩子不愿意和蒋忠胜生,甚至不同意她带女儿进门。   两个人在一起几年没孩子,李莲其实已经意识到蒋忠胜不能生,这时候她其实可以把住他这一点,让蒋忠胜全心全意听她的,甚至还可以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接到身边。   但她很贪心,她不止想要把住蒋忠胜,她还想让蒋忠胜的那对盼孙子的爹妈为她当牛做马。   她最后想到了借种的办法。   她长得好看,年轻的时候追求者不少,想要借个种,很容易。   为了不被怀疑,她借口回娘家的时候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她其实是易孕体质,没两次就成了,还顺利把季青青接到了身边。   警察从李莲那边了解到详情,就用这事从蒋忠胜那边进行突破。   果然,蒋忠胜最在乎这事,才听了一半经过,他就受不了破口大骂起来,之后自己也漏了底。   底一漏,自然什么都瞒不住了,不交代也得交代。   原来,李莲进去以后,蒋忠胜出去买醉的时候,撞见了他曾经嫌弃人家不能生孩子,抛弃掉的前妻。   前妻带着个比他儿子还大几岁的帅气小子,她似乎日子过得很好,岁月没给她带去什么影响,对比他现在发福苍老的形象,前妻甚至比原来嫁给他那会儿还要漂亮,有韵味。   再想到李莲这些年把他坑得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还让他成了过街老鼠,他突然感到了后悔。   他忍不住跟了上去,听到那小子喊她妈,他没忍住出了声,问她怎么去给人做了后妈。   他前妻看到他很诧异,本来以为老死不相往来,竟然还能碰见,就感觉晦气。   但可能是以前被他们家一直骂不下蛋的母鸡的那股恨太难消,他前妻直接告诉了他,那小子是她亲生的儿子,十月怀胎生下来。   他们离婚不久,她就重新嫁人了。   一个多月后,她就有身孕了。   蒋忠胜听到那话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怀孕,你根本不能生。”   他前妻当场就脸色差下来,骂道他:“是我不能生还是你不中用。”   “你这么些年生下孩子了是吧?”   “那你又怎么知道那个小孩儿是你的?”   后面他前妻又道,她本来没想说的,就想等后面再看他遭报应闹笑话,但现在她被惹到了,提前说也没事。   原来,她前妻怀孕后就怀疑原来两个人是他的问题,之后一直让人留意着他的动静。   听说他二婚四五年还没怀孕后,她就肯定了自己猜测。   后来她听说他老婆怀孕生了孩子,她还很诧异。   她本来没当回事,以为他们是运气生下的孩子,结果一次她接孩子放学,看到了他老婆和一个男人在路上揪扯,两个人还提到什么孩子的事。   她明白过来,蒋忠胜怕是被戴了绿帽子,但她乐得看见那事发生,也就扔在一边没管。   要不是他这么晦气的凑上来,她根本不想说。   蒋忠胜听后气得不行,他不相信那事,但他和李莲确实是几年后才有的孩子,而前妻却是嫁人就怀了。   再回到家,他越看孩子越不像他,他忍不住踢了孩子一脚。   在孩子住院的时候,去姐姐家借钱了个基因检测,没想到真的不是父子。   蒋忠胜把事情交代了,他说他当时太恨了,看到那小孩儿就想掐死,他只把他卖了换钱已经不错了。   但他太恨李莲了,因为痛恨李莲,对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也痛恨,他死活不肯交代他把孩子卖给了谁,怎么联系的。   他不开口,警察只能继续逼问,继续外面查。   最后查到他这段时间经常和街道一个黄三的一起喝酒。   再有一天有人见到他带着个孩子去看黄三。   警察便顺着黄三去查。   结果竟然顺腾摸出一个人贩子小团体。   也幸好去的及时,他们已经先后买卖再偷盗了五六个小孩儿,正打算转运。   现在那个蒋正兵也找到了,人被灌了迷药,已经送医院去了,季青青听后拜托警察把她带了过去。   梁毅把事情原本告诉给顾遇,顿了顿,他又问了他:   “那小孩儿现在父母都要被判,相当于是孤儿了,李莲把他生父下落说了,那是个死了老婆还没结婚的孤人。”   “现在她意思是把孩子送给生父养,你觉得怎么样?”   顾遇顿了顿,片刻他面无表情道:“这不关我事,你们去联系季青青,看她什么想法。”   “今天的事谢了,改天请你吃饭。”顾遇说完,挂了电话。   他把电话扔置物柜里,许久没有说话和动作。   “要去看看吗?”   顾遇电话声音开的大,陆娇已经把经过都听完了,看他视线盯着前方出神,她抿一下唇,问道他。   “不去了。”   顾遇回神,毫不犹豫回道。   他转过头看向陆娇,笑了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做亲如手足兄妹,就这样维持原样就好。”   有李莲那样一个妈,各自安好已经是不错。   陆娇听明白他的意思,她伸手去握了下他手,稍微用力的紧了紧他手掌,笑道:“也行,我现在还不适应多两个人喊我嫂嫂。”   顾遇抬眸,和她温柔含笑视线相对,彼此不需要多说已经互相懂了,顾遇心头动容,他反手握住陆娇,想说什么,陆娇却在这时看一眼外面暗下来的天色道:“开车吧,现在该做我们的事去了。”   “我们的事?”顾遇下意识问道。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咱们领证和你生日的日子?”   “这么双喜的日子,你不庆祝下?”   陆娇笑说道,又扬了扬手上的时间,喊他:“时间不早了,赶紧开车回去,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顾遇来了兴趣,看向她:“什么惊喜?”   陆娇却不说了:“回去就知道了,你快开车啦!”   顾遇看着她脸上盈盈的笑,他轻笑应一声:“好。”发动了车子。 第72章 她给的惊喜   “先去我家吧, 我要拿点东西。”   车子从市南开回家具街,已经五点多,快傍晚, 中午出现的那轮暖阳淡下,只天边留着一抹红霞, 两人走进巷子, 陆娇道。   “拿什么东西?”   顾遇从没把自己生日当成一回事, 前些年为挣钱, 经常跑外面一跑几个月,顶天过年回来打一趟, 年后不等初七八, 初三左右, 他又到处跑了。   那时候不管是工程队还是运输公司, 都刚起步阶段,赊账欠账还赖着不给的单多得是, 大年初二三正是他到处收账的时候, 出去一蹲十天半个月, 回来要不是常庆芳提一嘴他生日过了的话, 他完全想不起来。   对他来说, 今天领证才是他头等大事, 他只遗憾先前事情耽搁, 没把喜糖拿几边单位去发了,再把她介绍给大家认识, 至于生日,他一点没想头, 但她这样兴致勃勃的,他心里突然有了期待。   他笑问一声, 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陆娇瞥他一眼,看他冷峻面上笑容满满,难得没和他计较,心情很好的如他意回了他:“当然是给你过生日的东西。”   “走吧,你和我一起进去,我买了很多东西,还有菜,我自己搞不定。”   “我和大哥他们说好了,今晚我和你就在你院子煮,两个人过,后面你要是想生日请客可以补请他们。”   这是要过二人世界的意思。   顾遇没听过二人世界这个词,但只两个人过对他已经是种吸引和诱惑,他当下笑应道:“行啊,我后面请他们,其实我生日过不过都没事,又没逢十生日。”   余暨这边,平时生日都不太重视,逢十酒办得多。   顾遇说完,想到以后生日是他们领证纪念日,而有陆娇的生日肯定不一样,他有点后悔自己嘴快,紧接着他又补充一句:   “以后每年倒是可以过一下,你给我过。”   德行。   陆娇笑看他一眼,没再理他,看院门没关死,她推开门直接进去了。   叶妮和叶小俊今天学校报名,正式上课是明天,这会儿两人都在家,叶小俊前两天疯狂赶寒假作业,这会儿总算闲下来,在打游戏,叶妮难得寒假作业和学裁缝的作业交了,闲下来,在客厅看电视。   叶小俊正对大门坐,第一个注意到陆娇和顾遇进来,他立马抬起头,高兴的喊了陆娇:“娇娇姐,你们回来啦!”随后又看向顾遇说道:   “姐夫,领证快乐,恭喜啊!”   顾遇觉得以后叶小俊在外面肯定混得开,这小子太有眼色了,他现在最想听就是这声恭喜,他当即笑应:“同喜同喜啊!”   想起什么,他从口袋摸出两个红包,拿出其中一个给叶小俊递了过去。   叶小俊接过红包,捏着里面的厚度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改口红包,前几天把你两的给漏掉了。”   顾遇笑回道他,把手里另一个红包给了边上的叶妮。   余暨这边过完礼就可以改口叫人,前些天顾遇收到了边丽芳和叶军山红包,陆娇收到了常庆芳的改口红包,几个人都把两个小的给漏了,后面常庆芳回去上班了才想起,特地打电话提醒他记得今天包上。   “我可太喜欢了!谢谢姐夫!”   叶小俊没想到还能在过年之外收到红包,还是这么厚厚的一个,他笑得一排大白牙露出来。   边上叶妮要腼腆一些,但捏着手里鼓囊囊的红包,她脸上也露出了笑,小声道谢:“谢谢姐夫。”   “对了,姐夫,我们也有东西送给你啦,你今天生日嘛,算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不过你也可以当成是送给你和娇娇姐的领证贺礼啦!”   想起什么,叶小俊赶紧道。   “还有礼物?是什么?”   这可出乎顾遇预料,两个小的还想到给他们送礼了,他不由看向了边上的陆娇。   陆娇也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顾遇准备了改口红包,她也有些好奇:“你们两还准备了礼物啊,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那娇娇姐你肯定不知道了,你知道肯定会给姐夫说啊。”   叶小俊得意一声,他看看叶妮,叶妮冲他点了点头,他说一句等我一下,便兴冲冲的噔噔噔一口气跑楼上去了,没两分钟,楼梯口传来一阵咚咚咚声,他人飞快跑下来了。   手里拿着一个大红枕头,还有一个礼品盒子。   他把礼品盒子递给叶妮,把大红枕头直接塞给了顾遇:“呐,姐夫,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卖枕头的老板娘说,这是鸳鸯枕,你和娇娇姐百年好合啊。”   叶小俊说着,他抬手抓了抓脑袋,有点不好意思:   “老板娘说鸳鸯枕是一对儿,但我打赌输了请了同学吃饭,手里剩的钱不够,只能先买一只,另一只等你们办婚礼那天再送给娇娇姐,这样到时候你们刚好合成一对儿。”   “噗,哈哈哈!”   陆娇没忍住笑出来,她上辈子怎么没发现叶小俊是这么一个活宝,同一份礼物分两次送。   关键听起来,似乎还没什么毛病。   “誒,你等着我收到枕头去和你的合成一对啊。”陆娇身子挨靠向顾遇,头轻抵着他肩头,笑着轻拍着他打趣道。   顾遇偏头看一眼她笑得眉眼弯弯,梨涡乍现的样子,低头看一眼丝质大红枕巾上的刺绣,也弯唇笑了,他看向叶小俊:“行啊,那姐夫等着了!”   想到什么,他又转向陆娇意味深长笑说了句:“不过一个鸳鸯枕也没事,挤挤更暖和。”   “.....”   “妮妮,你呢,你的礼物是什么?”   陆娇装作没听懂他的意有所指,斜他一眼笑看向了叶妮。   “是一对杯子。”   叶妮腼腆的笑回一句,把东西递到了顾遇手里:“我们班同学说结婚了用东西要成双成对好看,我想着你们喝水用。”   叶妮很细心,她没有像叶小俊那样直接单拿,拿了盒子装好,还自己买了包装纸包装。   顾遇伸手接过,小心拆开外包装纸,拿出了里面两只圆溜溜画着福娃娃的杯子,顾遇视线落在杯子上那一对儿福娃娃上,他心头微动,笑着郑重和叶妮道谢:“谢谢妮妮,我很喜欢。”   两个小的能想到送礼物,顾遇真的很意外,他这会儿特别高兴,又看着两小只道:“你们送了礼物,那我得请客吃饭了,你们想吃什么?选个饭店......”   “今天就算了吧。”   叶小俊摆摆手,又一脸笑的看向顾遇:   “娇娇姐先前就和我们打好招呼啦,今晚上她申请不回来吃饭,要和你共进二人晚餐,等会儿大哥就回来带我们去玲葭姐家吃火锅了。”   “我娇娇姐昨天为你这个生日忙活了一整天,我们可不想她心意白白浪费了。”   “......”   “你们聊吧,我去拿东西。”   对上顾遇看过来的视线,陆娇脸突然烫得慌,她说一声,往房间去了,身后,叶小俊忙说:“娇娇姐,我们帮你拿啊。”   陆娇头也不回,直接吩咐:“你们先帮我把屏风搬过去,再那几瓶花。”   “哦哦,好!”   叶小俊应道,顾遇却纳闷起来:“什么屏风?”   “就是客厅的屏风啊,姐夫你进门没注意到我们客厅有什么变化吗?”   顾遇还真没注意,他顺着叶小俊视线去看,这才发现客厅多了扇红木雕花折叠屏风,把客厅沙发这边和放圆桌吃饭的地方隔成两段。   不过叶家这边客厅用的家具是胡杨木质地,仔细看和这扇屏风并不是很搭,倒是他那边客厅都是红木的家具。   联想到陆娇买东西都喜欢配套,他心头一动:“这屏风是你娇娇姐昨天特地买回来的?”   就为给他过生日?   “那可不是!”   “我娇娇姐说,她开车转完了市中心和市北老街,古玩行才弄到这么一扇,说是弄什么氛围了。”   “我也不懂,反正买回来的东西可多。”   叶小俊一边回,一边往屏风处走去,又转头:“姐夫,你帮我抬一下。”   “妮妮,你抱那几瓶花啊。”   “嗯,行。”叶妮点头,赶紧去抱了立柜上陆娇已经插好的两瓶红梅。   陆娇准备的东西确实多,吃的喝的,连同餐盘她都准备了。   不止如此,她还几乎帮顾遇把客厅重新布置了一番。   顾遇和叶小俊把屏风搬过去,又回来大包小包拿了一通,那边叶妮在帮陆娇捣腾搬过去的东西。   他们速度很快,等顾遇听陆娇安排把今晚要烧的菜拿到这边厨房回到客厅,叶小俊和叶妮已经完成任务回自己小院,而此时客厅已经大变了个模样。   休息区和吃饭的地方用了红木屏风隔断开。   休息区这边摆一瓶百合,饭厅那边一张不大的红木小圆桌,上面铺着红白斜纹格子桌布,上面摆着白瓷花瓶插一枝修剪得生机灵气的红梅。   而边上他先前空置没怎么用,拿来放热水瓶和一些杂物的红木立柜也有了变化,收拾得干净整齐,该放柜子的东西放去了柜子里,上面同样摆一瓶红梅,再边上点了一个玻璃杯蜡烛。   看起来没添置几样东西,整个饭厅却顿时温馨富有诗意起来。   一个家真的需要一个女主人。   看到眼前的场景,顾遇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怎么了?看不太习惯?要是不习惯等明天挪开就行。”   陆娇没用完的东西装进帆布包从屏风后面起身,见顾遇正盯着立柜和小圆桌出神,她走过去,笑问道他。   这边饭厅的东西除了那个立柜,基本都是陆娇自带带来。   他家的红木大圆桌被她换成了小圆桌,大圆桌暂时腾挪到了边上的空置屋子。   先前她和顾遇说过要收拾下,这么大变幻个模样却没和她说过,虽然她觉得这样更有氛围,但也担心他不适应。   他可能更喜欢宽敞,气派,不喜欢这样的小格局。   “不,我觉得很好。”顾遇回神,道。   “这客厅突然有档次了。”   顾遇又看了眼客厅,他是做工程的,平时建筑类书看得多,画图什么的也会,原来没有请建筑院那边绘图的时候,他都自己弄,对美学这块他稍微接触一点。   但糙爷们过日子,有个躺的地方就行,所以当初这边他只让顾齐把家具配置了,有张舒服的床就行,别的没管过。   这么些年下来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陆娇这么一弄,他感觉这个院子其实可以弄得漂亮一些。想到什么,他又和陆娇道:   “隔壁打算搬走去市中心买房子店面,我打算买下来,等元宵过后,我和小齐搬过去,这边装修出来,到时候你给我再画一张图纸吧。”   “隔壁要卖房子?”陆娇愣了愣,她完全没听说这事。   “嗯,”   顾遇点点头,他犹豫一下,把具体情况说了说:“他们先前就在说想去市中心买房子,但是钱不够,正好小齐和我说,他想买个院子,我就去找他们谈了谈,已经说好了。”   顾遇这么一说,陆娇就懂了,他们要结婚把这边当婚房,顾齐虽然和他们关系好,但总是小叔子,不好住一起。   他主动提出了要搬出去,顾遇把隔壁院子买下来,不会和弟弟生分,也不用担心婚后生活不方便。   她先前一直犹豫要不要拿这边小洋房做婚房,实际就是考虑到顾齐,总不能大哥要结婚了把小叔子给赶出去。   前世因为顾齐老婆和谁都处不太来的缘故,他们并没有住一块儿,她也就没想到可以把边上买下来。   “这样挺好的,大家住一起也热闹,装修图纸没问题,到时候我给你画。”   陆娇笑着道,她抬手看一眼手表,马上要六点了,已经很晚了,她忙道:   “好了,我该去烧饭了,你等我会儿,没几个菜,差不多四十分钟能好。”   “我来吧。”   天气这么冷,顾遇并不想让陆娇在厨房里受冻,他说道,抬手要脱外套进厨房。   “不用,”陆娇按住了他要脱外套的手。   “今天你是寿星,你最大,我烧给你吃。”   陆娇说完,又笑睇了他一眼:“放心啊,以后烧饭的活我绝对不和你争,有的是你表现的机会。”   陆娇可没打算一辈子在厨房洗手作羹汤,有些话提前透个底他有个心理准备。   她刻意把意图表现得明显,顾遇好笑,他抬手轻捏了下她鼻尖,宠溺的笑道:“安心,以后咱们家都我烧饭,不让你进厨房。”   他说着,手又拉过她的手,指腹轻轻捻捏了下她葱白的细指,眼眸望向她,又笑一声:“这双手有别的大用处。”   “有什么大用处?”   陆娇下意识问一声,对上他那双耀亮微烫黑眸,她脑子里忽然闪过初二那天白天的某些羞人画面。   “流氓!不正经!”   手上似乎突然酸麻烧烫起来,陆娇脸一热,丢下一句,去厨房了。   “哈哈!”   顾遇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脸上笑意盈满,再看看这间经过她几下摆弄一下变得不一样的屋,他心里突然生出个不合适念头。   今晚,他不想放她回去了。   两个人吃饭,哪怕再想丰盛,也不会准备很多菜色。   菜品陆娇先前已经确定好了,打算做一道糖醋小排,再油焖大虾,香菜拌皮蛋,再一道炒香干,都是简单好烧不费时的菜,材料早在昨晚就收拾好放冰箱冷藏着,这会儿只需要动手烧就行,很快。   另外煮饭用电饭煲就行,顾遇有一碗长寿面,煮半碗多米就够吃,不会怎么耗时间。   唯一需要费点功夫的,只一道长寿面,虽然头一晚她鸡汤已经准备好,但面条却需要现场赶制出来,还不能让它断了。   陆娇上次做长寿面还是上辈子,很久没碰过,她真担心手生。   为了不出岔子,她抓紧时间把糖醋小排,大虾,炒香干做好放灶台煨着,再凉拌皮蛋搅拌好,就开始专心专意弄面条了。   揉面,搓面,抖面,这几个环节她一点不敢分心,生怕哪里出现岔子面条断了,寓意不好。   等一碗面抖弄出来,陆娇额头上都起了一层细汗。   抬手拿手臂袖子随便擦一擦,陆娇揭开水已经烧滚的锅盖,把面条放了进去。   简单的青菜鸡汤长寿面,早弄好的鸡汤汤底掺一小碗开水加热,再摘几片青菜进去面条里面上色,青菜熟了,面条煮得沸起,捞进碗里,撒上葱花,陆娇又把先前拿胡萝卜雕好的生日快乐字样放上去点缀,一餐饭就算好了。   她正打算拿餐盘把面条先端出去,这时,门口便响起了顾遇的声音:“好了?”   陆娇先前弄面条弄得专心,完全没顾得上往门口看一眼,听到声音她吓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啊?”   陆娇转过身看向几步进来的顾遇,手虚捂了捂心口。   “你弄面条的时候,吓着你了?”   顾遇看着她的动作,担心一声。   “抱歉。”   他其实不是故意不出声,但昏黄的厨房灯下,她系着素花围裙认真给他做着长寿面的样子太迷人,他不知不觉看出了神。   “也没怎么吓着,就是厨房先前有些安静,你突然出声,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陆娇不是很喜欢看他这样小心的神情,她缓了缓声道,又喊他:“你来得倒也正好,饭菜都好了,快把你的面条端出去,我端菜,可以开吃了。”   陆娇说着,又看一眼装得满满的汤碗:“有点烫,需要给你拿个托盘吗?”   顾遇顺着她视线看一眼,看着汤碗里用胡萝卜雕出来的生日快乐字样,他心头微热。   “不用,这点烫没什么要紧。”   顾遇回一声,端过汤碗底要走,瞥眼看见炤台上的木制长托盘,他又道:“你和我一起去客厅吧,菜等我来拿就行。”   陆娇想了想,觉得也行,她应一声,解了围裙,和他一起出去了。   饭菜端上桌,陆娇给餐桌又点了一只玻璃杯蜡烛,温馨的饭厅,两人对桌坐下,陆娇道:   “你先吃面条,等下起坨就不好吃了。”   “我都不知道你会煮长寿面。”   顾遇低头又看一眼碗里粗细匀称一看便筋道十足的长寿面,他笑说一声,拿起筷子夹着放进嘴里,只一口,他便愣住。   “你找婶娘学的长寿面?”   “算吧,我找婶娘问了汤底怎么做,怎么样,和婶娘做的味道一样吗?”陆娇手捏着筷子,看他有些发怔的样子,笑回道。   一个生日而已,她却这样费心。   顾遇感觉他现在吃的已经不是简单一碗面了,而是她的一份心意,他没立即回她,只又埋头吃了一口,细嚼慢咽,有些舍不得下肚,过了会儿,他才黑眸凝着她,认真道:   “不全部一样,有属于你的味道。”   “谢谢你,娇娇,我很喜欢。”   这是除婶娘以外,第一次有人把他生日放在心上,给他做长寿面,不一样的味道,不一样的爱。   陆娇看着他爱意满溢的眼神,眼睛突然有些发涩。   前世他生日的时候,她总会准备满满一大桌子菜,长寿面,蛋糕必不可少,但那时候,她只是对着空位一个吃。   因为他已经不在了。   她有段时间都不敢去想他,因为只要一想,她就再拿不出精神去应对别的事。   “喜欢就赶紧吃,我还给你做了蛋糕呢,吃完面条,你等下饭可以少吃点,留着吃蛋糕。”陆娇眼睛向上望了望,缓了缓那股涩酸,笑着道。   “还有蛋糕?”   顾遇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眼,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边上立柜上多了个四四方方的礼品盒,他转过头看向陆娇:   “你自己做的?”   “对啊,昨天在蛋糕店做的,不过我可做不来你买的那种两层蛋糕,我这个是一层的,你只能凑合吃。”陆娇夹一根香干吃一口,情绪缓过来一些,语气恢复了轻松随意。   “很好了,已经很好了。”   顾遇接连两声呢喃,心里满胀得不成样,他忍不住伸手去握住了陆娇放在桌上的手。   陆娇由着他握着,唇边笑意盈满,“快吃吧,等下面坨了。”   “嗯,”顾遇低应一声,他捏着筷子埋头继续吃,只手依然握着她没有松开。   长寿面一根到底,顾遇没让它掉回碗里过,他慢慢吃完,再吃了桌上陆娇准备的菜,没去盛饭,等着吃蛋糕。   陆娇看着他这样,嘴角的笑没停过。   两个人吃四盘菜,电饭煲里煮的那半碗米的饭谁都没去盛过,等菜吃得差不多,两人放下了筷。   顾遇收碗的时间,陆娇就拿了蛋糕过来点蜡烛。   屋子里本身点着有蜡烛,听到顾遇从厨房回来的脚步声,陆娇去关了客厅的灯。   客厅里点灯暗下,只烛火点点摇曳,顾遇进屋,绕过屏风,便见陆娇站在点满蜡烛的蛋糕桌前冲他笑:“寿星,来吹蜡烛了。”   接着,她便轻轻哼唱起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顾老板生日快乐,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顾遇凝着陆娇脸上明媚的笑,慢慢走到陆娇身边,看向桌上的蛋糕。   陆娇做的蛋糕不大,只六寸大小,蛋糕边缘用半粒半粒的草莓点缀,中间一个用巧克力和奶油做的小人儿,边上写着:顾老板二十六岁生日快乐,岁岁平安。   这是他这辈子,二十六年来第一回 收到生日蛋糕,她亲手做的。   闭上眼,低头去一口气吹灭蜡烛,下一瞬,他回身紧紧揽抱住了她,脸埋进她颈窝。   他会抱她,陆娇一点不意外。   她笑着抬手回抱住了他:“干嘛,感动了?那你今天开心吗?顾老板。”   “开心。”顾遇哑声,片刻,他睁开眼,黑眸通红,嘴角却弯出最大弧度。   “从来没这么开心过。”   陆娇弯了弯眉,“那让你再开心一点。”   “什么?”顾遇松开她一些问道。   “拆礼物啊。”   陆娇笑一声:“连小俊和妮妮都知道给你送礼物,你不会以为我忘了吧。”   “什么礼物?”   顾遇好奇,他目前,除了收到的陆娇送的皮带,就是手里的戒指,他都很喜欢。   他好奇这次他身上又会添什么了。   “你过来拆了就知道了。”陆娇回一声,看一眼屋子里,有蜡烛点着,倒不是很暗。   她便直接拉着他去了红木长椅上坐下,从茶几下面拿出来一个黑布口袋,把她准备的礼物一个个拿了出来。   “婶娘说,你长这么大,还没正经过过生日,我这次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就有点多,你得一个个拆。”   “拆开看看里面都是你哪一岁的礼物,嗯......”   陆娇停了下,“就相当于拆盲盒吧,让你体会一把。”   “拆盲盒?”   顾遇看着陆娇像掏百宝箱一样掏出一份份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忍不住去拿了一个到手里,去看陆娇。   陆娇眨眨眼,鼓动道他:“拆拆看嘛,反正没空奖的。”   顾遇深盯陆娇一眼,片刻,他笑:“行,我拆。”   小心翼翼拆了包装纸,里面露出一个红壳子包好的纸盒子,顾遇下意识看一眼陆娇,看她脸上依然是轻松笑意,他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个精美的丝绒材质包装盒,包装盒上面留着一张熟悉的字条:“顾老板二十岁生日快乐,恭喜发财。”   顾遇小心把纸条放在茶几一边,从里面拿出了那个包装盒,是个花色简单的黑色真皮钱夹。   “二十岁的时候,顾老板有钱了嘛,需要个钱夹装钱了。”   陆娇笑说道,又催他:“继续啊,还有呢,一共二十六份啊。”   顾遇不由笑:“我这得拆到天亮去。”   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拿过那些盒子一个个拆了。   从一岁到二十六岁,二十六个盒子。   前面十七岁顾遇从四岁多父亲去世,婶娘收养他起就在为生活苦难,那些年他最想赚到钱给婶娘减轻压力,陆娇给那些年准备的都是红包,一个红包八百八十八,一共十七个。   后面十八岁成年礼,陆娇送了他一个男士刮胡刀,十九岁他遇到一点小难,送了串转运珠,寓意转运成功。   二十岁他赚到小钱了,送的能装钱的钱夹。   二十一岁,开始应酬,送的一件男士衬衫。   二十二岁,他办了公司,有合同要签了,送了一只英雄牌钢笔。   二十三岁,一条皮带.....   二十五岁,去年,他几经生死历劫,一串紫檀木手串保平安。   二十六岁,今年,她希望他顺遂顺意,更上一层楼,送了块保值的成功男士腕表。   每一份,都是精心准备,每一份,都代表着她对他曾经的了解。   顾遇一件件礼物看过来,久久没缓过神,心头受到的触动像海上狂掀的海浪,这一瞬,他感觉到,他的心已经彻底被一个人攥牢。   这辈子,他不能没了她。   “这些礼物加起来不算贵,唯一值钱的可能就是我包给你的红包,不过这应该是我目前能拿出来的所有了。”   陆娇看顾遇盯着那些礼物许久没说话,她笑着出声道。   确实是她的所有了,去年易安算是走上正轨,还大赚了一笔,但她接连买家具馆,再商业城那边开店面,再给员工分红,还有大哥那里分红,手里头剩的钱并不多了。   他生日,她想给他份好的礼物,但她买不起豪车,只能琢磨这些,希望能填补他原来那些不好的人生空白。   “等,唔......”   陆娇还想说,等以后有钱了再送你一份好的,但这时,顾遇忽然转身,按着她后脑勺,捧着她脸含住了她唇。   铺天盖地的一个吻,怎么吻也吻不够一般。   细细密密,他大口大口的吮吸她口里的香甜,再把自己滚烫的热息渡她,让她感受到他此时浪一样翻滚不停的心。   陆娇确实感受到了,屋子里开了空调,并不算冷,陆娇身上没穿大衣,只一件丝绒裙,他也没穿夹克衫,薄薄一件衬衫配针织衫。   两个人抱得紧,她能感觉到他心脏在她的心上身上剧烈跳动。   她大口大口吞咽他匀给她的呼吸,脑袋却飘乎乎,像置身在一艘随浪而飘的小船上。   时而疾风骤雨,时而暖风拂面。   许久,两个人都喘息不止,他才堪堪松开她,手一下下抚着她背脊,唇角在她被吻得溢出红痧的唇边流连,又辗转到她耳侧,哑声:“娇娇,谢谢你,我爱你。”   “我很喜欢,所有礼物我都很喜欢。”   “我的人生,因为你填满了。”   男人嗓音暗哑带着轻颤,足以证明他此时的不平静。   陆娇对这次安排还算满意,她这会儿身上软绵绵,但她还记得她还有东西没拿出来,她头埋进他肩窝匀了匀息,缓过来一些了,她仰眸看向了他:“还有个彩蛋礼物,要吗?”   “什么彩蛋?”   顾遇下意识问,微红眼眸看向她。   陆娇故作神秘笑了下,她也没动,依然靠躺在他怀里,只手伸向后去摸她先前放在身边的包包,打开链条包盖子,拿出了那个白色小纸袋。   “本来呢,这个东西是要等到我们婚礼那晚再给你用的,但今天不是领证嘛,再你生日,所以,破格一次?”   陆娇看一眼纸袋上计生用品几个大字,又朝他眨了眨眼。 第73章 领证了该喊什么   年后只下过一场雪, 后面接连都是暖阳天,夜晚露重霜寒却难得静谧无风。   客厅里,棕红色的老式木门开半扇, 空调热风呼呼,屋内没点灯, 只几盏烛火摇曳。   红木长椅上, 顾遇一手揽抱着怀里人, 另一只大手掌在座椅边沿, 他身子微侧,视线直直盯着陆娇纤白手指轻轻夹着的那个白色纸袋。   一双深邃黑眸像大雾泼上浓墨深暗不见底, 又像潮水翻滚的海岸, 眸底波澜浮浮沉沉。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娇娇?”   顾遇视线慢慢从白纸袋上几个醒目大字上移开, 凝向怀里人。   刚热吻过, 她墨锻一般梳起的发被他揉散了,此时松松散在他臂弯间, 衬得她一张脸越发娇小糜艳。   瓷白的脸晕着一层薄薄的胭脂红, 像三月里艳阳晒过开得越发娇妍的桃花瓣儿, 一双盈盈朦胧的眼眸带水, 浓密卷翘的眼睫上沾着刚才透不过气憋出来的湿意, 微翘带着诱人钩子的眼尾也染着红湿。   一张唇此时红艳欲滴, 唇边有清浅红痧晕出, 诱得人想去触碰出更多。   屋内暖和,她只穿着那条极显身材, 极衬她肤色的枣红长裙,一字肩的设计, 露在外一大片白皙。   深凹精致的玉锁骨下,有波澜随着呼吸起伏, 顾遇垂眸看了眼,领子不是塌领,哪怕先前下落了些,圆润香肩显出,那颗曾经在他眼前晃过两次的红痣也没有显露出来,在衣襟边缘若隐若现。   顾遇喉结滚动一瞬,眼眸又深几许,本来就燥热的身体这会儿整个绷紧,像火中烧着的炭随时要炸开。   两个人自从确定婚期便一日比一日亲密。   但他哪怕他忍得身体快炸开,也一直克制着。   唯二的两回过火,是初二和定亲那天的醉酒,但哪怕那样境地,他依然压住了心里那些兽念,没有到最后。   他想着把一切留到新婚,毕竟长辈们耳提面命,说这是对她的珍爱,珍重表现。   他意志力一向好,常年在外奔走,那些纸醉金迷落在他眼里也不过那样,他一直生不出什么欲.望想头,以前没钱的时候,脑子里一门心思是赚钱。   有钱以后,手底下那么一帮子人要管,等着拿活发工资,时间精力都耗费上去,让他对别的东西看得越发淡。   直到遇见她。   他开始有了自己想要,和一些从没生出过的念头。   他十四岁时曾在一家见不得光录像厅打过黑工,见过听过不少肮脏暗秽。   青春期的时候,他连正常的生理反应都觉得反感。   直到梦里的人看得见脸,成了她。   他开始不再反感厌恶那些梦,甚至不由自主沉溺,醒来还会怅然若失。   他变得越发想她,越克制,越想,念头更深。   她大概不知道,他每回亲吻她,看着她在他怀里喘息,他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   就在刚才,他耳边似乎还幻听出了些声音。   似乎是布料的撕裂声。   又似乎是一声清媚入骨,诱人的嘤咛.....   “娇娇,你知道落子无悔的话吗?我们不能学姨爹和小齐那样臭棋篓子。”   他撑着座椅的手抬起,轻轻去摩挲她唇边的红痧,视线又瞥了眼她手里的白纸袋,哑声。   他手指指腹有段时间没磨过,又有了薄茧,轻柔划过薄嫩的嘴唇,算不上疼,但有点麻.酥.酥的痒。   那股痒像小电流一下窜到心尖儿,又延至后背脊。   陆娇窝在他怀里,身子不禁动了动,感觉到什么,她一顿。   “我是那样落子后悔的人?”   陆娇笑对上他深谙又带火的黑眸,她指尖轻捏着白色纸袋又看一眼,须臾,她眼眸一转,把东西轻轻放到他胸口,仰眸看向他:   “听说这东西要热水泡,我刚才没烧热水,你热水壶里有开水吗?”   陆娇声线轻柔,语气轻松,像是在问今天天气,顾遇却只听见脑中铮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崩断了开,心口一瞬悸紧又不可遏制的急速剧烈跳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犹如困兽出笼,再关不住了。   “有。”   顾遇毫不犹豫回,片刻,他凝着她带着轻松笑意的脸,落在她唇瓣上的手指顿了顿,又问道她:“去房间等我?”   他这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陆娇不由笑:“都可以啊。”   随即她眼眸朝周围转了转,客厅她收拾过,有氛围,有暖气,有鲜花,这是他房间没有的。   她去过他房间,里面就一张床,一个三开门大高柜,再穿床边一个床头柜,别的什么都没有了,单调得可怕,屋子里有空调,但没开。   唔,这么一想,她突然有点不想动,她怕冷得很。   “嗯,你房间好冷,要不还是.......唔。”   陆娇话没说完,嘴唇便被轻轻咬了一口。   “说了落子无悔,我这儿不允许悔棋。”   顾遇松开她唇角,在她唇边似警告的低低一声。   他咬的力道不重,声音低却算不上厉,陆娇完全不怕他,她眨眨眼:“我怕冷嘛。”   “客厅好不容易暖和,不是很想挪窝。”   陆娇意思是懒得动,但顾遇却不知道思绪发散哪里去了,他眸色微起变化。   片刻,他低眸去轻含了含他咬过的地方,他嗓音暗哑的说了句:“等着。”伸手拿过陆娇手里的白色纸袋,把她轻轻放在长椅上出去了。   她说过怕冷的话,他出去的时候带上了门,陆娇靠坐在长椅上,看着被带上的门,轻轻抿唇笑开。   外面比屋里凉,顾遇出来外面,却一点感觉没有,他现在浑身滚烫和烧开的火炉一样,在外面凉一凉刚好。   但想到陆娇在屋子里等他,他心里又一阵火烫,怕陆娇变挂,他快步去厨房拿了热水壶,他没骗陆娇,家里确实有热水,是先前陆娇煮饭的时候,他拿电热水壶在客厅烧的,还给她泡了一壶热茶。   他去厨房,是为了把多出来的热水壶放过去,想着晚些洗碗可以用。   倒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拿了热水壶,又去边上杂物间拿了个常庆芳新买回来的盆。   他们亲事定下,常庆芳就往家里添置了许多东西,新的洗脸盆,洗澡盆,桶,牙膏牙刷,还有新的被套,垫子。   那时候他只觉得婶娘想事情多,现在看,到底比她多吃许多年盐,未雨绸缪了。   水壶和盆拿回房间,热水倒进盆里,顾遇把手里的白色纸袋拆开,拿出里面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装错了还是本来就是这样配置,里面有两只,顾遇低眸看一眼,挑挑眉,全扔进了热水盆里。   做完这些,他看一眼床,陆娇爱干净,要是他床上乱糟糟的,她肯定嫌弃。   好在他床单被套前天才换过,只床上丢着两件他早上换下的睡觉时穿的衬衫长裤。   过去捡起来团吧团吧想扔进柜子,但走到高柜前了,他又犹豫了。   穿过两天的衣裳,总是有些味道,她等会儿要来屋里,闻到了会觉得他不爱干净,还是扔卫生间去好。   想到这里,他不由抬手闻了下手臂,他昨晚洗过澡和头,但是臭男人臭男人,一天下来总会出点汗。   先前没觉得什么,现在感觉身上像是有点味道,还有吃过饭,他也没刷牙。   她倒是刷了,先前他看着她背着他拿茶水漱口。   刚才亲她的时候,她嘴里除了茶叶清香就是属于她的软和香。   立在那里一会儿,他回柜子里拿了套干净的衬衫裤子,又去了卫生间。   往常冲冷水澡习惯的人,但这次怕冻着她,他冲的热水。   再冲澡的时候思想开个差,倒把身体里的火冲刷得更旺了。   三分钟冲澡刷牙,还顺带拿热吹风吹了个头,顾遇套上长裤衬衫快步出了卫生间,想起什么,他又折道回房间抱了床上的被子。   他速度算快,但等人总是无聊的,陆娇见他一直没回来,有点无聊了,她双腿微微并拢,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地上点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不在,再看着这间她收拾出来的客厅,感觉还是有点空了,心里也有点空落落。   久违的孤单的感觉。   陆娇觉得空落孤单的时候怀里总喜欢抱点什么,但顾遇这儿长椅都没弄个垫子,抱枕这些也根本不存在。   没抱枕抱只能抱自己。   陆娇看了眼脚上穿着的米色小羊皮靴,她两脚一蹬蹭掉了脚上的靴,想了想,把脚上到膝盖的长袜也褪了,这时,客厅门开了。   “你还洗澡了?”   陆娇下意识坐直了身体,见顾遇抱着被子进屋,身上松松垮垮套了件真丝衬衫,脚上一双还湿着的凉拖,她惊讶一声。   “嗯。”   顾遇回一声,视线落在她脱了鞋的脚上。   也是奇怪,陆娇个子高挑,却生了一双骨肉停匀的小脚,三十五码半的脚,玉骨一样净白,脚趾小巧圆润,没涂指甲油,却修剪整齐,小贝壳一样,透着一点点粉,再像上一节脚踝,更是漂亮精致。   她真的是受上天眷顾的人儿,浑身没一处不完美。   顾遇视线盯着那双脚,她夏天穿凉鞋过,但那会儿两个人还不曾有过亲密,他并不敢仔细看她,至少不曾像这会儿,带着某些念头的去看她。   “你抱着被子做什么啊?”   顾遇盯着脚的视线过于火热,陆娇有些不自在,她脚往裙摆里缩了缩,跪坐着起身去看他。   顾遇没立即回她,见她脚缩进枣红的裙摆,只隐隐里露出一抹白,他喉咙微紧一下。   反手关上门,他几步过来把被子放在长椅上,捞抱过她像抱娃娃那样抱在腿上坐着,又凑近她唇边去含了含那红艳暖软的唇瓣,才凝着她疑惑的水眸低声回了她:   “房间里空调开了,但还冷,我们等一会儿过去。”   “那这和你抱被子有什么关系啊?”陆娇难得接不上他想法,但这时她已经顾不得这个问题。   他大掌忽然握住了她一只脚,指腹摩挲过她细嫩的脚心。   陆娇很敏感的一个人,身体更敏感。   一个腰窝,一个耳后,再一个脚心,旁人一碰触,她便会生出反应。   一霎,她身子轻抖,半侧软麻下来,她忍不住缩了缩脚:“痒,快松开。”   她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意裙裙整里本文一五二-二七五二爸一识到,她这会儿的声线有多柔,多媚。   顾遇眸色深了深,他不但没松开她,还握紧了些,大手轻轻摩挲着她滑腻漂亮的脚背,刚洗刷过,带着微微凉意的唇去舔磨她的唇,轻轻的,一下一下,嘴上还低哑的问道她:“怕痒?”   “那我力道重一些?”   他说着,拇指下移去按了按她脚心的穴位。   他因为她去学按摩,给她按过手和手腕,却还没按过肩背和脚。   陆娇身子又是一抖,头皮阵阵发麻,她不怕他来猛烈的,就怕他这样钝刀子割肉,前世她就很怕他这一遭。   那时候她就有被他折腾死的感觉。   没想到重来一次,她还是躲不过。   “谁说我怕痒,我不怕!”   陆娇咬牙回一声,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绝不让他抓到她弱点。   至少不能那么快。   但她微颤的声线,不自觉软靠向他的身子,还有下意识并拢的腿,都在泄露她的秘密。   顾遇将她的反应一点点看尽眼里,心头发痒,他不禁低笑出声:“娇娇,你口是心非的样子好可爱。”   说完,又爱怜的去含住了她唇。   不算重的力道,却透着前所未有的霸道和猛烈。   陆娇呜咽一声,不得不仰着头去迎合他。   他只一只手掌着她单薄的背脊,再她“命脉”被握住,让她生出这样悬空随时会摔下去的感觉,她不得不双手攀上他脖颈,紧紧去抱住她。   她不是专门跳舞的人,但每回睡觉前,她都会练一段瑜伽。   她不单身段好,腰肢更软。   哪怕像现在这样她腰肢后弯了快九十度,也没感到吃力,只把她细白的脖颈拉得更长,把她整个的美态呈现在了男人眼前。   男人爱怜的抚抚她的脸,她精致的下颌,低眸盯着她因为仰面,渐渐浮出衣襟的那一颗红痣,他眸色愈发深浓,吻她的动作渐渐带上凶猛。   他紧紧含着她唇,舌尖扫过她齿关,轻轻一抵,便灵活的探进了她口中。   他在这个地方探寻了太多回,早已视作自己地盘一般,一进入便攻城略地。   他刚洗刷过牙和舌头,口腔里带着清新微凉的气息还有属于他的气息。   他已经许久不曾抽烟,身上干净好闻,嘴里也是。   陆娇喜爱他的味道,这会儿带着凉爽的似乎可以平缓她身体不知道是不是被空调风吹出来的热意,她不由贪婪的主动向他索取。   舌尖讨好的去和那条大舌交缠。   甚至把舌根露给他舔/抵探索。   门关着,烛火摇曳,空调风越吹越热,空气里暖热升温。   屏风隔断的休闲区域,崭新的蓝色素花展开。   白与蓝交织作一副诱人赏画的美景。   陆娇感觉自己置身在一处浩瀚无际的一处海中央,她成了那上面的一叶小舟,随着浪漂浮。   但那海浪似乎从热带来,风是热的,是暖的。   她被包裹在里面,随着巨浪掀起,出现了短暂的晕船。   飘飘乎的,又因为风浪太热,太烫,让她脸上漫出红晕,眼眸染上水意。   眼前朦朦胧胧起来,像是有雾散在周围,她看不太清。   只听到耳边顾遇在低哑的喊她:“娇娇,乖乖,喊我一声?”   “顾遇?”   她下意识张嘴喊了。   但他似乎不太满意,唇瓣微微刺痛了下。   他似乎咬了她,还催她:“乖乖,现在该喊我什么了?想想?”   喊什么了,领证了能喊什么......   陆娇心头微动,恍恍惚惚明白过来什么,但她不是很想让他如意,又故意喊了声:“顾老板,唔.....”   唇舌又被卷住,带着惩罚意味。   这次力道好重。   “乖乖,媳妇儿,听话,喊我。”   随着这又一声低哑微带诱蛊的声音,陆娇身子一个哆嗦。   受不了。   “老公,老公!顾三剩你个臭男人!坏胚!”   陆娇没好气两声,但这时她嗓子带火。   恼火的声音喊出来只让人听出哑和娇。   “嗯,我坏。”   男人满意低笑一声,他手抚过他大掌揉乱的发,摸向她正发烫的耳廓,安抚的在上面揉了下,在她耳边落下一声乖,便又偏头含住了她嘴。   夜晚外面静悄悄,月儿不知什么时候探头爬了出来。   只见那客厅火烛摇曳,不知过去多久,客厅的火烛灭了。   半扇红木门打开,高大俊美的男人裹抱着被子从里面出来,快步回了房间。   之后房间的灯亮到天明。也热闹到了天明。   ——   进三月的天亮得慢慢早起来,鸡叫过去两刻钟,天光渐渐泛白,怀里人在这时沉沉睡去。   顾遇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大脑尤其亢奋,感觉这会儿出去跑个十公里都不成问题。   但难得的这样一个早上,他可没那去跑步的兴致,满心满眼都是边上躺着的爱人。   她累坏了,发髻上都是汗,脸颊也带着香汗打湿的湿润。   他刚才给她清洗过,但要给她擦脸的时候,她皱着秀眉嘟囔了一声,喊不舒服,疼,困。   她嗓子哑得不成样,声音细碎更小声,却听得他心尖尖疼。   他不敢动了,赶紧扔了帕子,把她裹进被子里,手拍着她肩,哄她睡。   到这会儿人才睡沉过去。   但秀眉依然轻轻蹙着。   顾遇看着,心里自责了下。   是他错,是他食髓知味,一时没控制住自己。   折腾太过太疯了。   他现在回想,都有些不认识先前的自己。   附身过去她蹙起的眉心落下一吻,再伸手为她顺了顺发髻,顾遇低喃的喊了声:“乖乖。”便保持着这样侧躺的姿势守着睡着的人没动了。   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一个人深陷,只看着她都觉得满足。   人生似乎在这一刻圆满。   天光渐渐大亮,白光从藏蓝青窗帘没遮掩严实的窗隙洒进,似乎有些刺眼,顾遇注意到怀里人眼睫颤了下,他赶紧身子微动给她挡了挡光,又抬手把老式的粗纱帐子放了下来。   看她重新陷入沉睡,他轻松一口气。   转眸看一眼边上矮柜的小闹钟,六点十分了。   不能不起了。   地上还有客厅没收拾,为防止她醒来看到那乱糟糟的情况羞窘,还是尽快清理干净比较好。   另外叶岺七点半就要出发去家具厂那边,她一夜没回去,为防他过来敲门,他还是去解释下比较好。再拜托妮妮给她拿身衣裳。   不舍的看一眼身边的人,他终是慢慢松开揽着她的肩,小心翼翼掀开被子一角,动作轻缓的起了身。   去地上找到要穿的长裤,摸着上面的湿,他下意识又看了眼纱帐里躺着的人儿。   “水做的姑娘。”   顾遇低笑一声,把裤子一点点折好,他去高柜边打开了地上的那口红木箱子,把它和先前嗨了跳回来的那件长衫放在了一起。   从高柜里随便找了身衣裳换上,再去地上把先前换下的床单被套捡起来,他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出去收拾了客厅。   裙子已经破了。   顾遇打开看了一眼,坏得有点彻底,从肩膀到腰线,整个扯开,边上毛边厉害,已经是修补不好了。   扔了算了,省得她醒来看到恼他。   顾遇念头闪过,却在这时闻到一股香。   他拿起来放在鼻尖仔细闻了闻。   是她身上的香。   又舍不得扔了。   捏着衣裳犹豫好一会儿,怕她醒来问,终究放弃直接放进红木箱子珍藏的想法,和被套一起放进竹篓子,拿到卫生间打了水泡上。   家里有洗衣机,但平时他和顾齐的衣裳连同臭袜子都丢洗衣机洗的,不适合再用来洗她用过的东西。   洗床单被套很快,况且他就没打算洗很干净,只要洗过放在那里不发霉发臭就行,所以只过了一道水,他就拎起来拧干拿去外面晾衣杆上晾晒了。   刚把最后一样被套晾晒上去,这时外面天也更亮了,站在院子里隐隐听见叶小俊说早上想吃小馄饨的声音。   顾遇想了想,去开了门。   也是刚刚那么凑巧,正好看见叶岺开院门。   “大哥,早上好。”顾遇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去买早餐吗?我去吧,你们想吃什么?”   叶岺看他早上大冷的天,只穿一件白衬衫,脖子上带着几个红点,神采奕奕的样子,再想到到现在还没回来的妹妹,只想一拳头打他脸上。 第74章 给你我的所有   “娇娇呢?”   一大早起, 舅兄妹婿两对门站着,附近两家这会儿门也该开门了,为防出来撞见不好看, 叶岺冷冷出了声。   “她还睡着。”   提到陆娇, 顾遇脸上的笑更灿烂, 神色明显温柔下来,他像没瞧见叶岺难看的脸色,又说道:“大哥,今天娇娇在家休息一天, 厂子那边你多费点心。”   “......”   顾遇生日,陆娇提前和家里打过申请要陪他单独过,边丽芳他们先前已经看明白女大不中留这个事,虽然别别扭扭, 但稍微叮嘱一番也同意了,叶岺这个大哥也拿妹妹没办法, 更受不了她软语央央,让他配合,他也配合了,昨天还特地把两个小的带出去了。   但配合是一回事, 回来等到半夜,在二楼画完图纸,见对门的灯没有熄的情况, 心里憋火也是真的,尤其这得了便宜的人还一大早精神满面出现在他面前笑得那么张扬灿烂,那股火烧得更旺了。   总有种自己花儿一样的妹妹被一头神清气爽的猪给拱了的感觉。   “小俊要吃馄饨, 妮妮想吃饭团,我吃炒粉, 你去买吧。”叶岺没理他给陆娇请假的话,他说一声,转身回了院子。   “行啊。”顾遇笑应一声,回去拿了钱和晨跑擦汗的毛巾,出门了。   陆娇在家里睡着,顾遇没敢耽搁,他一路晨跑去给叶岺几个买了早餐,又去街头转角的药店去给陆娇买了药膏,总共耗时不到半小时,他便跑回到小巷。   这时斜对面一家和边上一家人的门也开了,男主人出来清扫院里和门口落叶,他笑着和人打了招呼,拎着手里的几袋子早餐敲响了叶家大门。   这回是叶小俊来开的门,看到顾遇,他倒是很开心,见他两只手里拎着的几袋子早餐,更高兴了:   “姐夫,你怎么买了这么多早餐啊?”   “这么多我们恐怕都吃不完。”   叶小俊一边说一边迫不及待来接他手里早餐。   顾遇把左手的早餐递给他,也没打算进去,只道:“这是给你们的,剩下的是你娇娇姐的。”   “啊?哦。”   叶小俊视线看向顾遇右手上明显比递他手里的更多,种类更丰富,闻起来似乎还更香的早餐,他咽了咽口水,忍不住说了句:   “我娇娇姐吃不了这么多吧,她早餐平时最多一碗馄饨就吃饱了。”   顾遇顺着他视线低眸看了眼手里的大包小包,笑:“嗯,她是吃不了多少,但我不知道她今早想吃哪样,就每样买了一点,等下她可以都尝一口。”   “还可以这样!”   叶小俊睁大眼,心里羡慕得不行,他忍不住说:“姐夫,要下次你给我买早餐,我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也有这个待遇吗?”   叶小俊期待的看向顾遇,顾遇却直接毫不留情的道:“没有,这只是你娇娇姐一个人的待遇。”   “......嗷。”   叶小俊失落一声,随即,他做痛苦的捂住胸口,“姐夫不带你这样的!你这样会失去我这个小舅子的!”   叶小俊看录像片多,懂得多,戏也多起来,说话一套套。   “嗯,但没办法,在我这儿,只你娇娇姐最重要。”   顾遇笑,不想和这活宝继续扯,他岔开话问了他:“妮妮呢?我找她帮个忙。”   “找妮妮帮什么忙?有事你喊我不是一样?”   叶小俊听顾遇问妮妮,奇怪一声,随即也再想,他转头就朝院子里喊道:“妮妮,姐夫找你有事!”   叶小俊喊完,问着手里的早餐香,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他忍不住了,和顾遇说一声“姐夫我吃早饭去了”拎着早餐几步一窜,回客厅开吃了。   叶妮这会儿也跑了出来,她们今天头一天开学,有开学典礼,她已经换上校服了。   “姐夫,什么事啊?”叶妮是从楼上跑下来,不怎么运动的小姑娘,喘着气。   “找你帮个忙,帮我替娇娇找一套她换穿的衣裳。”   顾遇顿了下,才开口道,“要一整套。”   顾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些不自然。   他有想过等叶岺他们走了,从陆娇包里拿了钥匙自己去陆娇房间拿。   但两个人哪怕在一起了也要有尊重,这边房间怎么也算她没嫁人的闺房了,没有征得她同意,他不好贸贸然进。   “麻烦你了,妮妮。”顾遇尽量若无其事的道了谢。   叶妮今年已经初二,马上初三升高中,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看顾遇不太自在的脸色,再想到昨晚陆娇的彻夜没回,就什么都明白了,小姑娘这下也不自在起来,她慌忙应一声:“哦哦,好,那姐夫你等一下。”赶紧去帮忙拿衣裳了。   陆娇房间门没上锁,她衣柜的衣裳都是当季成套搭配,找起来很快,没一会儿叶妮就拎着个袋子出来了。   顾遇接过袋子看了眼,扫见里面的白色内衣带子,他松口气,抬头再次和叶妮道了谢:   “谢谢你了妮妮,改天请你和小俊吃饭,时间不早了,你去吃早餐吧。”   顾遇说完就拎着东西回了自家院子,关上院门,他把早餐拿厨房一样样拿出来用碗装上,放炉子上隔水热着。   回到屋陆娇还没醒,他去卫生间冲了个澡。   三分钟一个简单的冲澡结束,出来和孟舫顾齐那边打了个电话,也不管顾齐孟舫那边的叫唤,他挂掉电话去厨房倒了杯热开水又回到房间。   把热开水放床头柜上冷着,他拉开床帐看一眼睡得正香的人儿,静默站一会,他脱掉鞋重新上了床。   没有半点要去上班的意思。   小心翼翼把睡得熟的人捞进怀里后,他满足的喟叹了声。   他现在有点明白余暨老街表演的戏曲里,那句从此君王不早朝是什么感觉了。   要是可以,他想天天这么搂着她。   低头去小心亲了亲她发顶,感觉不够,又去亲了亲她还泛着红的眼皮嘴角,还想去亲她耳垂和耳侧,但想到他昨晚只含着那么轻轻一吮,她就哆嗦着软躺进了他怀里。   那是她敏感点,这时候碰只怕要吵醒她,只能忍着心里的痒,慢慢移开又去浅啄了啄她微微嘟起的唇珠。   味道实在美妙,舍不得一触即离,又伸出舌尖轻轻舔.磨,直到上面透出水色的红,怀里人不耐烦的偏了偏头,他才动作停滞,不敢再动。   小心抱着怀里人,深漆的眸子盯着面前绝美甜酣的睡颜看了许久,直到眼皮确实有些撑不住,他才头挨靠向她慢慢闭上眼假寐。   她身上味道实在好,清香好闻,让他感觉心里踏实,慢慢的竟也跟着睡了过去。   正月十三,晴空高照,万里无云的天气,天空明晃亮堂,屋里窗帘不遮光,没多久也被照了个透亮。   陆娇也在这时候睡眼惺忪醒来,身上像被石磨碾过,动哪儿哪疼,折腾一晚上,脑袋也疼,昏昏胀胀的,她皱着眉,手去按了按头。   “醒了?”   顾遇一晚上没睡,靠着陆娇竟睡得有些沉了,察觉到她动静,他虚睁开一只眼,看她在按头,他手伸过去,自如的给她按揉起来。   两下揉过,他也清醒一些,睁开眼去看她,见她神色松缓一些,又柔声问她:“好些没?要喝水吗?”   “饿了没?我去给你拿早餐?”   他接连出声问,声音低轻温柔,态度好到殷勤。   陆娇睁开眼看他一眼,昨晚的疯慢慢浮现在脑子里,她顿时不想搭理他了。   “怎么了?头很疼?我再给你揉揉?”   看陆娇不理人,顾遇顿了顿,低头去亲吻下她眉心,鼻尖,手上动作不停,有些小心讨好的意味。   “这力道合适吗?”   陆娇看他这样,心里好气的同时又好笑,看来这男人还知道他惹到她了。   也是,能不知道吗?   个蛮牛,昨晚都把她弄得眼冒金花,快昏过去了......   “我要喝水。”   被他这么揉着,头确实好很多,只嗓子眼这会儿干辣得快冒烟了,陆娇终于出了声。   声音哑得不像话,张口的时候感觉喉咙有异物,又像有刀子在割,难受死了,陆娇忍不住抬手捂了捂喉咙。   “好,我给你拿。”   顾遇心疼得立即应声,他赶紧伸手端过了床头柜的水,搪瓷杯没有保暖效果,但冷却水温的速度也没那么快,放了一上午,还留有一点余温,这时候喝恰合适,顾遇试了下水温,没再下地去冲热水,低眸问她:“我喂你?”   陆娇轻斜他一眼,想说我手还没断,但她刚撑着手臂起身,身上被子滑落,顿时感觉一阵风嗖嗖的凉感,她身子一僵,又慢慢把被子往身上拉,瞥着他看似淡定的应了声:“嗯。”   顾遇很高兴,他手一动,圈过她身子往身上靠着,端着杯子递到了她嘴边:“慢点喝,我放了蜂蜜,你多喝些,这样嗓子恢复得快些......”   想到她这副嗓子发哑,他是罪魁祸首,他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他不提嗓子还好,他一提嗓子,陆娇又想锤他,又想骂他牲口,坏胚了。   她昨晚那么求他,各种软语。   还主动提出用嘴......   结果了,这个坏胚,同意是同意了。   好处得了,最后却没认账!   还架过她腿更猛了!   三回,不,四回!   就因为她嘲笑他头一回快了点......   坏胚!   陆娇一边喝水,一边愤愤翻白眼,等水喝完,嗓子总算好受一些,没有先前那样刀子割喉的扯痛感了,她推开了嘴边的杯子。   “不喝了?那饿了吗?我去拿吃的?还是要再睡会儿?”   顾遇把她推开的杯子放回床头,又问她。   陆娇偏头看着他,忽然似笑非笑的说了声:   “顾老板,这会儿讨好认错没用,结婚之前你还能再碰我一回,我是狗。”   “.....”   “先不提这个,你昨晚就没吃什么饭,我去给你端早餐过来,吃了之后你再睡会儿。”   她求饶的方式有点特殊,他就像十七八的毛头小子突然被打开新世界大门,没克制住,做得有些过,还失信了一回。   这事是他理亏,他知道她醒来会恼火,但她这话他可不敢接,他避开她视线,不自在的说一声,便掀开被子下了床。   出门的时候,他都没敢看她,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陆娇裹着被子看他匆匆离开的身影,轻撇了撇嘴,不过她确实饿了,也就懒得管他。   看一眼屋里,原先他胡乱扯掉的床单被套已经不见了,身上的被子是新的,缎子的天蓝色被面,床单配套,应该是她后面累晕过去了,他给换上的。   片刻,陆娇手慢慢拉起被子看了眼身上,果然,除了两节手臂,别的地方都是深紫色的印子。   不对。   陆娇想到什么,手臂往上抬了抬,果然在手臂内侧靠近腋窝的位置找到枚印子。   上面的牙印已经消了,但陆娇脑袋里对这个印痕落下时的感觉还清晰着。   “坏胚!”   陆娇手指去摸了摸印子边已经消失的牙印,忍不住忿忿骂了声,随即又恼他走的时候都没想到给自己拿身衣裳。   她知道她裙子不能穿了,内衣估计也是。   她昨晚摸到有一节带子断了。   醒来的时候他在床上躺着,恐怕也没去对面给她拿衣裳。   但总得给她一件衣裳穿吧,不然等会儿怎么吃早餐。   连小意讨好人都不会。   陆娇不满的嘟了嘟嘴,看一眼桌上的时间,已经快十一点,犹豫一下,她裹着被子自己起了身。   脚酸,腰也疼,边上腰窝那里尤甚。   陆娇忍不住嘶了两声,才慢吞吞挪到对面的大高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翻了件他的白衬衫套上。   他人高,白衬衫到她大腿根下面一点儿,完全可以当衬裙穿,就是袖子有些长,不过稍微折一折就好了。   她上辈子也穿过他好多回衬衫。   他那些衬衫面料舒服,版型她也挺喜欢,有几次她还扎了个衣摆当自己的衣裳穿,还给她折腾出好几种折袖子的花样。   顾遇没去厨房多久,一会儿功夫,他端着托盘回了屋。   他买的早餐有些多,老式的木质长型托盘里装满了碗和盘,再边上一个大盆,里面装的是陆娇给他做的蛋糕。   昨晚两个人没来得及吃,顾遇早上起来不舍得浪费她心意,便想着拿来做他的早餐。   “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街角那家包子,还有他们家的炒粉煎饺,想吃什么?还是先喝粥?”   把床头柜的搪瓷杯拿去边上凳子上,顾遇把托盘放床头柜,问道陆娇。   陆娇往托盘里看了一眼,早餐种类比她昨晚烧的菜花样还多。   还都是他最近两个月接送她时她吃过的。   心里的恼忽然消了不少。   “吃包子吧,等会儿再给我吃两口河粉。”她现在不想喝粥和豆浆一类。   “嗯,好。”   顾遇应声,弯腰要给她拿,才想起他还没给她拿衣裳,他又起身,转眸却见她松开被子,往床边坐了,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是年前她给他挑的,带着点丝质面料,宽松休闲款的衬衫。   他穿过两回,面料很舒服,不会让他感觉像没穿,又没普通衬衫那么硬。他穿着刚刚好。   穿在她身上明显大很多,却完全不难看,还被她穿出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   她袖子卷成小扇子一样的褶子在两侧,扣子上面两颗没扣,衣领微微掀开,露出两节玉锁骨,还有领口下一些延伸沟壑。   此时她乌发全部散在身后,她头发天然卷,前面的额发也卷着,这么披着有点洋娃娃的感觉。   一张细瓷的脸刚睡醒,细白里透着红润。   整个人清媚又风情。   到凌晨才堪堪压下去的躁似乎又窜了出来,心头痒麻阵阵。   “你看什么?”   陆娇看他站在床边,一句话不说的盯着她,黑眸又带了火,她一顿,低头看一眼身上的衬衫,像被他火烫的视线烫着了,她脸和身体也有些发热,她夹了夹曲着的腿不自在的觑了他一眼。   “没什么,我给你拿吃的,先吃包子是吧?”   顾遇怕惹她更恼,他不敢在这时说不适宜的话,他动了动喉咙回道,再多看他两眼去给她拿了包子。   这时候高柜边放着的她那袋子衣裳完全被他抛在了脑后。   “你就吃蛋糕吗?”   顾遇拿碗装了个包子递给陆娇,自己则端起装蛋糕的大碗吃起来,陆娇嚼一口包子注意到,不禁问道他。   “嗯,你做的这个蛋糕好吃,我现在想吃这个。”   顾遇咽下嘴里的蛋糕回道,又问她:“你要尝尝吗?我给你留了一块儿在客厅。”   陆娇这回给顾遇做蛋糕,因为不熟悉这个时候蛋糕店里的那些器具,她做失败过两次,那两次失败品都进了她肚子,那天她饭都没怎么吃,现在没多想吃蛋糕,但想到是他吹了生日蜡烛的蛋糕,她想了想:   “我等下去吃吧,当午饭,不然你买的这些早餐没人吃了。”   陆娇说着,又看了眼餐盘,还是没忍住问了他:“怎么买这么多早餐,根本吃不完。”   “吃不完我中午当午饭,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每样买了点。”顾遇又舀了一勺蛋糕,随口回道。   “哦。”陆娇应一声,咬着包子的唇角却往上翘了翘。   陆娇胃口小,早饭一个包子,再两口河粉下去,喝过两口蜂蜜水已经饱了。   她吃东西吃得斯文,顾遇比她快很多,两个人几乎同时吃好。   早饭吃好,顾遇把餐盘收去了厨房。   陆娇趁这个时候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刷了个牙。   出来的时候,顾遇抱着大衣在门口等她。   她一开门,大衣便裹在了她身上:“冷吗?”   “还好。”冲了个热水澡,身上的不适已经缓解很多,这会儿也有心情搭理他了。   “回屋再歇会儿?我先前和大哥说过你今天不去厂子那边,时间空着。”   “你去找过大哥了?”陆娇问一声,心里稍微有些不自在,住对门就这点不好,在他家过个夜,全家都能知道。   还好她脸皮厚。   “嗯,早上开门的时候碰到的。”顾遇回一句,揽着她往房间走。   他屋里布局简单,平时看文件,接打电话都在边上的小房间,这边连张桌凳都没有,两人回来只能坐床上。   顾遇抬手把她抱进了怀里,她身上披着大衣,里面穿着的却只他一件衬衫。   屋子里空调没关过,暖和,他干脆拿开了她身上的大衣,就这么抱着她。   两个人都穿的衬衫,这会儿倒是真有了情侣衫的感觉。   看着这样的她,顾遇又忍不住情/动,他克制的去亲吻了她的发顶,唇角,耳廓……   许久,他按捺着心头的那股蠢蠢欲动,额头抵着她额头,问了她:“还疼吗?我给你买了药,要不要涂一点儿?”   疼肯定是疼,但是抹药,陆娇却不想。   羞耻,也麻烦。   “不用抹药。”陆娇嘟囔了声:“自己会好。”   顾遇闻言,知道她害羞,想了想,倒没勉强她,只又道歉道:   “昨晚是我孟浪了,还没守信,我错了,抱歉娇娇,你原谅我一回?”   人家道歉都老老实实不敢动弹道歉,他倒是不一样,把人抱在怀里了,亲了又亲才道歉。   陆娇不太满意他表现。   但想想昨晚,她也有不对,不该笑那么大声。   他第一回 ,本来就很懵了。   她还趴在他身上一个劲儿笑,他不恼才怪。   “原谅你是可以啊。”   陆娇慢吞吞道,看一眼他一霎亮起的眸,她顿了顿,轻挑一下秀眉又道:“反正昨晚是唯一一次彩蛋,这一回过后,得新婚了。”   “你昨晚不守信了一回,就当给你提前预支的福利了吧,新婚后面我给你扣一回。”   这里三月,到新婚还有整四个月,   顾遇眼皮跳了跳,他低笑一声,去吻了吻她眼角:“娇娇,别乱开玩笑。”   谁开玩笑了,认真的!   陆娇正想说,这时,顾遇却突然又道:“娇娇,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陆娇下意识问。   “等我一下。”   顾遇笑一声,随即,他松开她把她放床上坐着,去了高柜那儿,打开高柜,手在顶上摸了摸,摸出了个文件袋。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原本昨晚就要给陆娇,只是她突然拿出那袋子东西,这事也搁置了。   捏着文件袋回来,对上陆娇好奇的目光,他把文件袋递了过去:“给,这些今后都是你的了。”   “这是什么?”陆娇看着顾遇递过来的鼓囊囊的文件袋,好奇问道,没有立即接。   顾遇见她没接,他抿一下嘴,抬手把她抱到了腿上坐下,手环着她细腰笑道:   “我先前不是说过,要把我所有给你,这就是我的所有。”   顾遇说着,抬手把文件袋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床上。   霎时,她们前面隔着被子的空档被堆满。   十来本银行存折还有房产证出现在床上,另外还附带几串钥匙。   “这些钥匙是我手底下所有的房产钥匙,现在余暨只一套小洋楼和这栋小院,再海市那边,我年前买了两处浦东的房子,一处浦西的。”   “上次我们去海市太匆忙,我也没带你去看,等后面你高考完我们去看。”   顾遇看向床上那堆存折,伸手拿起其中一本:“这些存折有些是在余暨这边存的,有些是在海市和深市存的。”   “年前我投了市南几个大项目,又买下了袁氏的小香江大厦,这回工程公司那边分到的钱不是很多,存折也没到我预计的数字,不过等市南项目结束应该会有一笔新进账......”   想起还没给陆娇说他公司的事,顾遇顿了顿,又道:“我现在手里头有个车行,一家嗨了跳,再一个运输公司和一个工程公司。”   “工程公司那边我占股百分之五十,小齐二十,孟舫三十。”   “运输公司那边少一些,我这边是百分之四十五的股,孟舫百分之三十五,小齐二十。”   “剩下的那些零零碎碎,我们也没计较,都平分的。”   “工程公司和运输公司都是年底分一次账,车行和嗨了跳分的勤一些,每个月一分。”   “往年都是我管分账,今年得劳烦你去跑了。”   顾遇说完,又低头去亲了亲陆娇发顶,垂眸盯着她眼认真道:   “娇娇,我现在还不能给你很多钱,但我会努力,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努力让你做城堡里真正的公主,女王。”   “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事业,也有计划和安排,我都支持,同时希望我的努力能帮助到你,让你的事业未来能走得更顺畅。” 第75章 75他不可以 ,忍不了   “拿好了, 这些本子有些直接拿去就能取,有些设了密码,密码等下我发你呼机上, 还有几个是要我户口本才能取的, 我已经找人多开了个户口本, 到时候给你。”   顾遇把床上的户口本房本还有钥匙重新装进文件袋,塞进陆娇手里,怕她觉得麻烦,想了想又道:   “过几天找个时间我陪你去把余暨这边的本子全部换成你的, 密码换成你熟悉的,这样省得你麻烦。”   “房产证也是,去加上你名字。”   眼前这一幕陆娇并不陌生,交家底, 上辈子也发生过,不过那时候是他们结婚有两年了, 没有现在这么早。   这是不是说明他现在比上辈子更相信她,也更爱她?   陆娇看一眼他硬塞进手里的文件袋,轻抿唇笑看向他:   “这么放心我?不怕我卷款跑了,或者给你败光了啊?”   “你跑哪儿去?”   顾遇神色没起一点变化, 他笑问道她,伸手给她捋了捋散在耳边的发,语气松然的说了句:“别忘了带上我。”   “至于败光......”   顾遇微扬了扬眉梢:“我媳妇儿没有不良嗜好, 败哪儿去?”   “嗯,顶了天会投资失败,那也没关系, 败了就败了,我再挣, 不会饿着你就行了。”   “谁会投资失败!这才刚开年,你可别乌鸦嘴!”   陆娇前世烧香拜佛有几年,多少有些避讳这种话,她没好气睇他一眼,低眸看一眼手里的东西,倒没想着推却不收。   他们之间相处一直是这样,他给了,她就收着,不管用不用,那是他对她心意的表现,她不会拒绝他的心意,只会想他对她心意更多,更满。   她是个贪心的女人,就想要男人全心全意都是她。   “行吧,既然你这么信任我,我也不能辜负了你,咱们家财政今后我管了。”   “顾老板加油,争取过几年咱们家财产能多这么两个文件袋啊。”陆娇捏着文件袋朝他轻扬了扬,笑鼓励道他。   “哈哈。”   顾遇很开心陆娇的话,更喜欢她说咱们家三个字,他大笑一声,手去轻轻掐捏了把她腮边软肉,鼻尖碰着她鼻尖,亲昵允诺:“行,我努力。”   陆娇由他捏脸,唇边也笑着,只过了一会儿,她才盯着他拉长音说了声:“不过顾老板,交家底这个事可抵不了你昨晚失信的那档子事啊。”   顾遇:“.......”   “娇娇。”   顾遇无奈看向陆娇,他知道她不好哄,但让他经历过昨晚的美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碰她,他自认不是柳下惠,很难做到。   “昨晚的事我真知道错了,你别恼了,嗯?”他手握过她细腰,头轻轻蹭着她肩头,颈窝,柔声低语道。   “我不恼啊,我说过我可以原谅你啊,但是,顾老板是生意人,该知道失信是件多不行的事,总要为这事情承担后果和责任啊。”   陆娇侧身睨着他笑盈盈道,须臾,她手抬起,圈住他脖颈,红艳艳的唇去蹭了蹭他下颌,鼻尖,声音柔婉甜腻的在他耳边说道,“四个月多而已,顾老板应该可以忍的吧?”   ......他不可以,忍不了。   感情往往会随着真正的亲密加深,生日以后,顾遇明显感觉到他想陆娇的时间变长,变频繁了。   原来早晚见面他还觉得满足。   现在根本不行。   早上送她去上班,刚分开,他车子还没开走多远脑子里已经在想她,想她这会儿在厂子里在做什么,想她有没有想他。   想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去,他开车,还是可以和她聊几句。   但他又不确定会不会打扰到她。   年后开工,大家都很忙。   陆娇准备等叶岺结婚以后,就放下一部分厂子的事情专心备考,但她一直是厂子里主心骨的存在,要脱手并不容易,她必须现在开始准备起来,比如人员配置。   原来易安刚启动的时候,只需要有车间大师傅和一些工人就可以。   现在却不行,易安开始上正轨,品牌慢慢在市北打响,成立了自己的家具生活体验馆,门店有了两家,还有市一中和余暨宾馆的背书,现在正是该趁势追击发展的时候。   这个时候,易安需要更多单子进来在余暨稳住脚跟。   陆娇先前打听过,袁氏倒了以后,余暨私人商圈氛围好了,大家都野心勃勃想大干一场。   袁璟先前提出来的旅游酒店项目已经有人在做,有些直接把原来的招待所承包下来,改装成精品酒店。   改装酒店,里面的家具配设肯定需要更换,另外就是余暨的中学,小学,也在扩建和重新修建新教学楼,书桌凳子,办公桌,包括食堂的桌椅凳子,都要更换,这些都是单子。   要是易安能把这些单子竞标到手,接下来半年,甚至一年都稳了。   但现在外面就陆娇一个人跑,分身乏术,肯定不行。尽快成立运营部成了重中之重的事。   如今余暨人多,外来人口也多,想招工招人都算容易,但要招到运营人才,销售骨干,就不容易了。   为了招到这类人才,陆娇还特地找余暨当地商报登了个人才招聘报。   登报的效果当然有,来易安和家居馆那边问工作的都多起来,陆娇沙里淘金,还真淘到几个宝。   一个李单,今年二十八岁,中专毕业,在读余暨电大,他曾经在袁氏小香江大厦做过管理,因为不配合签单做假账离开。   李单这个人,管理运营很有一套,对营销手段也有自己的独道见解,陆娇有心把人锻炼出来接易安的运营部门。   另一个王敬,三十五岁,他文凭不高,高中没毕业,是原来市中心红木家具厂的下单员。   袁璟先前入股红木家具,进行了一波人员清理,王敬没被裁掉,却成了红木家具边缘人物,袁氏倒塌后,红木家具人心涣散,他也不想再待,看到人才招聘报后,他去了解了易安这个厂子,知道了陆娇这边待遇不差,便辞了红木家具那边的工,过来应聘了。   王敬这人人情世故通达,对家具熟悉,业务能力也很高,来厂子一个礼拜,就在余暨实验小学签下了一笔食堂桌椅的单子。   这样的人才,只做一个下单员实在屈才。   陆娇有心历练两人,想把他们和阮玲葭一起带出来,以后成为易安的支柱型人才,这段时间她都带着他们四处在跑。   去参加余暨大大小小的家具类竞标,去谈各城镇最近要举办的展销会。   而这段时间叶岺还要准备他结婚的事,厂子这边就不能像以前那样时刻看顾到,有些原本她不负责的事,也要负责起来。   陆娇是半点不得闲,每天一到厂子就忙得脚不沾地起来。   这种情况顾遇不敢多打扰她,而他自己也不得闲。   年后所有去年确定的项目开启,他虽然放话说要让孟舫顾齐自己去折腾,但顾齐孟舫刚独立做事,他并不能完全丢开,大局上还是需要把控。   一些应酬,大的人脉上交际,还是需要他出面。   另外他和孟舫刚把小香江大厦吃下来,为防从国营商场高薪挖来的经理把他们架空了,他得自己看顾着,做到心里有数。   而他们是第一次接触这种商场经营,许多东西都需要学习摸索,了解起来就有些费力耗时。   但即便他这样忙,只要他空闲下来,哪怕是喝个水功夫,他也会控制不止想起陆娇。   原来中午他还可以去应酬,去办公,现在中午时间生生被他挤了出来,从市南开车一个多小时跑市北去找陆娇吃饭。   哪怕时间不凑巧,陆娇有别的安排,他们不能一起吃饭,但能抱抱她,陪她走一走,他也愿意。   在两人见面多相处这事上,顾遇拥有充沛的精力和激情。   陆娇每回看到顾遇开车一个多小时跑来,心疼又高兴,她喜欢这男人热恋她痴缠她,每回他过来,她都极尽热情迎接他,和他拥吻,缠绵。   但她也有心治顾遇那晚失信的事,所以不管两人怎么亲密,怎么互相撩拨,热情激吻,到关键时刻,她总是能戛然而止逃开,也再没进顾遇院子过过夜。   她甚至爱上这种只撩拨不负责的感觉,偶尔车上还喜欢去撩一撩,逗一逗他。   年过完,她明丽的五官又长开一些,加上事业上的顺心,爱情的甜蜜滋润,她越发妩媚明艳,眼梢轻抬都带着钩子一样,她还最知道顾遇喜爱什么,撩拨他轻而易举。   顾遇被折腾得要疯,尝过美好,吃过大荤的人,让他接连吃素,关键是那荤还时不时撩拨把他一通就跑,他哪里受得了。   在又一晚两人回家路上,她手不老实在膝盖上跳舞,一双含情水眸不住盯着开车的男人,偶尔在他警告的瞥来一眼,她轻咬下唇,看似老实下来,却明晃晃的朝他轻吐了吐小舌。   顾遇终于受不了被炭烤要炸开的滋味,他猛打一把方向盘,把车开去了偏僻小道停下,长臂一伸把副驾驶的人狠捞进了怀里,大掌去轻拍了拍她屁股。   “闹够没有,娇娇,你真想你男人废掉,后半生幸福减半是不是?”   欲.求不满的男人,说话都带上咬牙切齿意味,一双牢牢箍着女人的臂膀和铁臂一样,无法撼动。   陆娇被他禁锢在方寸之间,感受着他扫在脖颈间粗热的呼吸,他坚硬的臂膀胸膛,再看着这黑漆漆连一盏路灯都没有的偏僻小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玩得太过。   抬眸看着昏暗中漆黑带火的危险眼眸,她身体一下软下来,主动攀着他肩抱住了他,老实认错:   “好了,我错了,不闹你了。”   “你说你明天晚上有个推不开的应酬是吗?那去嘛,地点是哪里,我明天忙完了去接你。”   “你送接我上下班也辛苦了,明天咱们换换,换我送你上班,接你下班好了。”   陆娇哄人相当有一套,软声细语的,听得人头疼熨帖滚烫,但这回顾遇却不那么容易哄。   实在是煎熬太多天,熬不住了。   他手勾过她下颌,含住她的唇用力吻住了她。   他把她紧紧圈在怀里,舌尖搅动着她舌根,又把她舌尖勾进自己齿关之内。   去引诱她主动过来搅动舔.舐。   这些日子,顾遇另外的技巧怎么样,陆娇不知道,但他深吻的技术却是越来越厉害。   力道和速度都掌控的那么刚刚好,让她感到舒服,飘飘欲仙,不由自主去热情回应,她攀着他脖颈,身子慢慢支起,膝盖跪在座椅上,腰肢往后弯折,仰着头去接受他给的一切。   这边是市北开往附近乡镇的路,路灯都没一盏,四处静谧漆黑,偶尔能听见一声远处人家的狗叫。   漆黑静谧的小道,车子停靠在路边,车内没开灯,随着天色暗下,只看到两道身影搂抱交织在一处。   狭窄的空间,周遭空气似乎也稀薄,变得热气氤氲。   车身在这时发生晃动。   “不,不行。”   陆娇慌忙按住顾遇大掌,手指插进他指缝间,她匀匀喘息不止的呼吸,头埋进他脖颈,软软道:   “没有那个,我还得高考呢。”   “我们该回去了,太晚了。”   顾遇不说话,只手臂一紧,把她往怀里扣紧了些,咬着牙哑声:   “十五天,整半个月了,我快被你折腾残了,你感觉不到?”   “娇娇,你是不是没有心,还是真的想我废掉?”   陆娇心虚,她手抹黑去摸了摸男人的脸,唇去安抚的吻了吻他耳朵。   原来冰凉的一双耳,这会儿像被火烧过,滚烫。   她舌尖也烫得厉害。   陆娇心哆嗦了下,她哄他的声音更软了:   “好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先前不该那样,改天.....”   “改天再让你开一次盲盒,带彩蛋的盲盒,好不好?”   顾遇这次明显不好忽悠,他拽着陆娇摸他脸的手,昏暗里黑眸看向她眼睛:“改天什么时候?”   “......大哥结婚。”   他掌心勒着她腰紧紧的,大有不给个具体时间不罢休架势,陆娇硬着头皮道。   “大哥不是还有一个星期就结婚了嘛,到时候他乡下爷爷大伯他们都要过来,家里住不下。”   “我都和大姨她们说好了,我房间腾出来给大姨妮妮住,到时候我去你那边。”   到底怕真把这男人折腾出问题,陆娇咬咬牙,给了他一个时间,又去亲了亲他侧脸脸颊,对上他带着幽火的目光,在他耳边近乎呢喃的轻声:   “到时候院子也装好了,我正好过去暖房?”   顾遇没出声,也不知道是在考虑还是琢磨别的什么,陆娇却不允许他考虑,她摇摇她抓着的他大手:   “好啦,老公,亲亲,乖乖,咱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赶紧回去吧,昨晚我们回去已经很晚了,我早上都没睡够,你也知道我最近有多累了,现在就是想,我也受不住啊。”   “你心疼心疼你可怜娇娇的媳妇儿,嗯?”   陆娇最近撒娇水平持续上涨,一番软语央央,顾遇根本受不了,前几次他也这样败下阵,这回也不例外,心被她勾得痒,又被哄得柔作一团。   “你什么时候心疼心疼你男人啊。”   顾遇抬手掐捏了把她脸,没好气一声,到底慢慢松开了她。   陆娇立马坐回自己位置上,嘴上继续哄他:“心疼,一直心疼呢。”   “前面十五天你辛苦了啊,我这边现在忙得差不多了,王敬李单两个现在已经撑得起来了,等大哥婚礼结束,我让他回厂子里负责生产,我差不多就能撂开手闲下来,到时候我去找你啊,天天去,每天陪你吃午饭,吃完午饭我刷题,你办公.....”   陆娇抬手整理一下衣裳,手去整了整后面搭扣,再捋了下松散下来的头发,想了想,她捏着发圈又道:   “嗯,要是你有应酬的话,我跟着你一起,我在车上看书,估摸着你差不多了就过来巧遇接人,你觉得怎么样?”   听起来很美好,顾遇只想一想,唇角已经翘了起来。   “又在画饼。”顾遇敛一下上翘的嘴角作不满意的说了句。   陆娇嘴里咬着发圈,闻言,她手拿下发圈,反驳:“怎么是画饼,你看着,我会兑现的。”   “你那回看月亮的话都还没兑现呢!”顾遇凉凉一声。   陆娇毫不心虚,“那不是天太冷了?夏天,高考完就陪你去。”   她说完,又打趣的觑一眼顾遇笑道:“顾老板,你放心,我哪怕画饼,我也能让你早晚吃到这饼,我可是守信的人呐。”   一次在她面前失信,可真是吃了大苦头了。   顾遇沉沉息,好一会儿才道:“嗯,行,那我等着你给我吃饼了。”   说完,自己笑出来,跟她在一起,哪怕被折腾过一番,心情也总是好的。   被糖塞满的感觉。   她一惯会给人塞糖衣炮弹的。   “坐稳了,这条路不好开,可能有些抖。”   偏头看一眼已经重新系好安全带的陆娇,他柔声一句,扭动钥匙,挂下档位,重新发动了车子。   车子在弯弯曲曲的小道上摇晃往前,车内气氛温馨和暖。   ——   叶岺结婚在农历三月十三,新历三月二十号,正是春分。   叶岺是家里长子,是叶家三房长孙,他结婚,对叶家来说,是件大喜事。   叶岺爷爷叶兴乾生有三子一女,叶岺大姑嫁在所镇,大伯在沥镇化肥厂上班,二叔在沥镇农机厂,他们的工作婚嫁,叶军山当年都出过力,这些年叶军山人在余暨,不常回去,和他们关系却依然亲厚。   这回叶岺结婚,他们拖家带口都来了。   叶岺大伯二叔家都有二子二女,再大姑家三子一女,每房还有两个结了婚生了子的,他们过来,家里根本住不下。   好在前段时间顾遇已经把斜对面买了下来,里面空屋多,勉勉强强安排了进去。   叶家亲戚多,阮玲葭那边虽然无父无母,但她姑姑,舅舅小叔也不少,以前阮玲葭独自管个人生活艰难,不想被人说打秋风,除年节她不怎么去舅家姑姑家。   但这回她要嫁人了,边丽芳他们为表示他们对阮玲葭的重视,还亲自去了一趟饶城,拜访了那些姑姑舅舅。   都是厚道人家,虽然家境都不富裕,当年看照不了太多这个自家妹妹,哥哥唯一的子嗣,但他们也盼着她能嫁得好。   有先前大侄女孤若无依被打死的那一出,这一回,这些舅舅姑姑有心给阮玲葭撑场面,让人知道她背后还有亲人,他们也不远千里从饶城赶来了余暨。   阮玲葭那边租的小院根本住不下那么多人,陆娇还从余暨宾馆弄了几个豪华房间安排人住进去。   这么多人,叶岺结婚这天自然热闹。   这时候还还不兴酒店办婚礼,边丽芳他们直接在小院这边请了两个大厨办的席面。   自家亲戚就多,还有麻纺厂那边和边丽芳叶军山关系好的客人,再家具街这边和陆娇关系好的一些老板娘,厂子里的大师傅,还有和易安合作紧密的客户,再加顾遇孟舫他们……一时间院子,巷子,连同顾遇新买的那个小院,都坐满了人。   前所未有的热闹。   叶岺这天也收拾得相当帅气,西装领带,领带夹,袖扣,陆娇都给大哥配置齐全了。   叶岺本身就生得清隽,这么一收拾出来,更温润俊朗,一表人才。   叶岺去接新娘的时候,陆娇在后面跟着,看着大哥和阮玲葭站一块,男的朗润帅气,女的温柔倩丽,实在般配。她脸上笑容越发明艳,忍不住和边上的顾遇道:   “看我大哥帅不帅?我大嫂今天也好漂亮,真好。”   陆娇今天是真开心,唇边的弧度没下去过,眼眸也弯弯的,月牙一般。   为了不抢新娘子风头,她今天穿得简单,只一件酡红色宽松款薄线衣配牛仔裙,但她长得实在出挑,让人很难不注意到她,也很难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所以,她一心看着过五关斩六将闯到阮玲葭面前的叶岺,顾遇却一直在看她。   看她脸上明丽的笑,再由她的笑,想到几个月后,他们的婚礼。   他不由想到,陆娇喜欢热闹,但他们结婚,她父母那边不会来,她父母那边亲人,就他从边丽芳叶军山那边了解到的,都不算很好的人家,对她也不算很好。   把人请过来只会膈应到她。   她唯一亲近的亲人,也就只叶家一家,而他这边,也就婶娘一家。   他们两,是真正只有彼此的人。   那他怎么才能给她一个人人都羡慕的热闹婚宴。   她那么好,合该得到许多人的祝福,他不舍得给她的婚礼太寒酸了。   脑子里念头纷乱,过了会儿,他才笑回了她:“嗯,你大哥今天很帅。”   陆娇转眸看了他一眼,叶岺结婚,他作为撑场子的妹婿,今天穿得也不差,虽然没有西装革履,但衣裳都是她精心搭配的。   休闲黑白条斜纹衬衫配黑色休闲裤,头发也往后抓了抓,衬得棱角分明的脸越发俊昳。   她眨一下眼笑说了声:“我男人今天也很帅气。”   陆娇说完,又继续看叶岺拉着阮玲葭拜别亲人了,顾遇却立在原地,眸光盯着她久久没移开。   一颗心滚烫。   他突然感觉,今年七月来得太慢。   办婚礼,最累的是自家人。   边丽芳叶军山要忙着接待客人,叶妮叶小俊还小,撑不住场子,最多帮忙跑个腿,一些杂事就落到了陆娇头上。   分发喜糖,分发回礼,还有新郎新娘敬酒一系列的安排......   陆娇一整天,除了上午陪叶岺去阮玲葭院子接人的时候空闲了下,别的时间都在忙,顾遇这个准妹夫也不得闲,得帮新郎挡酒。   顾遇酒量好,大喜的日子,叶岺不好拒酒,为了不喝醉,全都给顾遇挡了。   顾遇喝酒面不改色,一口一杯,滴酒不剩,人家知道他厉害,生出好胜心,敬酒的人越来越多。   陆娇回来,成功让顾遇戒掉了烟,这个戒酒的话却迟迟没能找到合适机会说出来。   主要她也没寻到个合适,让顾遇不得不戒酒的由头。   看他面不改色的一杯又一杯把酒当水喝,陆娇心里愁得慌,在顾遇又准备陪着叶岺往下一桌走的时候,陆娇忍不住去找了个借口把他喊道了一边。   “你少喝点,大哥酒杯里都是我灌的温开水,你让他自己喝,今天他结婚,你逞什么能啊?”   顾遇没想到陆娇把他喊过来是为这事,他看看左右没什么人注意他们,伸手去拉了拉她细白的手,笑:“关心我,怕我喝醉了?”   陆娇不承认:“我怕又伺候一回醉鬼,上次可把我累得够呛。”   上次……   顾遇眼眸微闪,想说什么,陆娇却在这时暼着他道:“你今晚喝醉了,那彩蛋就别开了啊。”   顾遇立即正色:“放心,这回绝对不会喝醉。”   “呵呵。”陆娇也不知道信没信他,她朝他皮笑肉不笑一下,走了。   顾遇看着她往堂屋去忙的倩丽身影,轻笑了声,注意到斜对面叶岺敬着酒,却不停看他这边,他顿一瞬,慢慢走了过去。   “娇娇找你什么事?”   哪怕新婚,叶岺也不会不关心妹妹,看妹妹刚才脸色不是很好,趁阮玲葭在和长辈说话,他回身低声问道回来的顾遇。   “没什么,娇娇担心我醉了,让我少喝点。”   顾遇语气松快笑回一句,看一眼叶岺手里的酒瓶,还有边上一长串等着他们去敬酒的人,他又笑笑和叶岺道:   “大哥,娇娇说你这瓶子里都是温水,接下来你自己喝吧,喝多了也就多上两回厕所而已。”   叶岺:“……”   晚上席面吃过,离得近的客人都慢慢散场,陆娇帮着边丽芳把客人送走,再帮着把家里留宿的客人安顿妥当,和在斜对面小院住的顾齐婶娘打过招呼,再回到小院,已经晚上九点。   这时候新郎新娘都在二楼房间歇息了,叶军山和几个兄弟在一楼收拾出来的房间里聊天,边丽芳在她房间和叶妮正在核对今天的礼金。   陆娇走进屋,看她们头也不抬忙着着数钱,想起先前答应过顾遇的事,她犹豫片刻,去柜子里收拾了身衣裳,忍着尴尬和边丽芳试探着说道:   “大姨,那我去对面了?”   边丽芳和叶妮数钱的手同时一顿。   “去吧去吧,省得在这边和我们打挤。”边丽芳看她一眼叹口气,摆了摆手。   “哦。”   陆娇脸微热,拎着袋子,赶紧跑了。   还有十来天就要进四月,天气暖和起来,但晚上露水重,还是有些冷的。   陆娇推开院子大门,瞬间被拥进了一个滚烫硬挺的怀抱,耳边传来男人嗓音低暗的一声:   “怎么这么久?我泡的东西都冷了。” 第76章 回家 ,结婚   “你要吓死个人!门也没关, 不怕人看见!”   陆娇下意识偏头看一眼门口,见小巷空荡荡,对面院子的门她过来的时候顺手带上了,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她松口气, 但想到先前边丽芳看着她一副女大不中留的神情,她心里的羞躁起来,忍不住抬手轻锤了他胸膛一把。   “没人会看见。”   顾遇轻捏过她捶在胸膛的细腕亲一口她虚握成拳的手,另一只手伸出去关上了门, 下一瞬,他把人抵在了门板上,含住她唇有力的吻了过去。   “感觉到了嘛?我刚才一直在等你,想你。”   迅速热切的一个深吻过后, 顾遇手按着她腰,把她紧搂在怀里, 唇瓣游离在她耳畔,和她呢喃。   是真的想她,想得快疯的感觉。   叶岺结婚,他跟在后面帮着挡酒, 看着新郎新娘一对儿和人敬酒,那些人满脸带笑说着祝福恭喜的话,他思绪不觉飘远。   他忍不住去想几个月后他和陆娇的婚礼, 他揽着她娶敬酒,听到这些祝福话的情形,想她穿上新娘装, 敬酒服的漂亮。   一想到,他心就像落进了煮沸的锅里, 沸腾开,激动澎湃。   要不是知道她在忙,他也还得跟着叶岺,替他挡那些知道他酒瓶里是温水,自带酒水等着敬酒的叔伯的酒,他早克制不住把她拖到暗处去狠狠吻一通了。   喜宴结束,他看她在帮着大姨送客,他没有上前打扰,回来冲了个澡。   她很爱干净,更讨厌一切烟味酒臭,他几十桌走下来,身上都是这些味道,不洗干净了她根本不会让他近身。   冲澡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想起订婚那次醉酒。   有些人喝酒会断片,他不会,虽然那天他酒真的喝得过多,超了他的线很多,脑子确实晕乎乎有些不清醒。   但他还记得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她抱着他亲他,哄他,和他说她一直是他的。   她对他醉酒后在她面前适度的傻气纵容宠溺,她耐心温柔的照顾他,给他吹头发……   她似乎很喜欢他穿白衬衫,更喜欢他适度的傻气去勾她……允许了他许多平时不允的出格动作。   一个澡洗下来,他脑袋晕了,周身都是邪火。   出来他就把东西泡盆里了,一包感觉不够,他又扔了开了一包扔进去。   但他等到水凉了,她都还没过来。   “想你想得快发疯。”   “夸张,我们今天一整天都在一块儿。”   他抱她很紧,似乎想把她嵌进身体里,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夯实硬挺的肌肉,耳畔是他滚烫的唇瓣,粗热呼吸打进耳朵,让她耳廓跟着烧起来,心尖有些烫烫的痒意,陆娇抿着唇笑他。   顾遇没说话,他大手掐着她腰肢手臂一抬,拉过她腿夹着他腰,抱着人一边往房间走,一边含过她嘴猛烈深吻向她。   他亲得用力,大掌抚着她后颈,拇指指腹去轻按摸索她耳后。   一阵酥痒软麻自耳后窜起漫直后背脊,小电流一样流入四肢百骸。   陆娇身子不觉软靠向他,手紧紧攀着他脖子,险些拎不住手里的衣裳袋子。   她过分香和软。   他贪婪的想要更多,吻得越发用力,大口大口攫取她口里的空气,再把自己的热息渡给她。   小院装修后,一整栋楼都是他们的,二楼做新婚用,顾遇还住一楼原来的房间,串门进去,反手关上门,却从头到尾没有放下怀里人的意思。   “我,我还没洗澡。”   陆娇舌头被搅得仿佛不是自己的,好不容易找到个喘息空隙,她急急一声。   “晚些再洗,晚些我给你洗。”   顾遇短促一句,含一下她侧着脸的耳垂,不过片刻游离又手掌抬起箍着她后脑勺深吻了过去。   夜里微微凉,怕陆娇冷,出门前他特地开了空调,这会儿呜呜热风吹着,身上更滚烫了。   大汗淋漓,酣畅淋漓。   陆娇腿和脚尖绷直得快要抽筋。   嘴里吞吐间都是呜咽声。   一双含情眸子蒙上雾沾了水汽,看着越发艳媚,比平时多出几分楚楚娇怜。   百媚生姿,叫人欲罢不能。   外面有露珠出来,打湿庭院里刚新开出的柿子树枝叶。   新装修好的院子,里面打了个引活水小池,里面两只鱼儿游来游去在打架。   “这水温可以吗?要不要再加点热水?”   夜里十二点,顾遇去卫生间拿大澡盆放满水,把人抱去了浴室。   像得了肌肤饥渴症,到这会儿,他说句话把人披着的大衣拿掉放泡澡盆的功夫,还忍不住去啄了啄陆娇被吻得水红的唇。   水温合适,泡澡刚刚好,陆娇一进水里,就感觉身上的酸痛舒缓很多。   这泡澡盆还是新房装修,顾遇从易安定制家具的时候,陆娇特别让做的。   还真派上了用场。   “水温可以,你出去吧。”   陆娇累惨了,这会儿脑子都是蒙得,眼前像在旋转,眩晕阵阵,她实在没精神搭理顾遇,只想好好泡一泡热水,歇一歇,她直接赶人。   顾遇不想走,他蹲在浴桶边看陆娇,他水放得热,这会儿冒着白气,朦胧白气萦绕在她周围,让本身妩媚的她添了几分神秘。   昏黄的灯泡下,雪肌莹润如上等美玉,又有瓷的细腻光泽。   顾遇喉头微滚,他凑过去,吻了吻陆娇眼皮,在她耳边低声:   “你不是累了?我给你按按,让你放松一下?”   像是怕陆娇拒绝,他手直接拉过她手按捏起来。   经过这么些日子给陆娇按捏,他手法越发好。   按捏力道也正正合适陆娇,过分舒服。   陆娇掀着眼皮他殷勤的样子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道:“我明天还要早起,大嫂那些亲戚明天一早要去赶火车,我得开车送他们。”   陆娇这意思是什么再明显不过。   顾遇手上动作不停,笑看她一眼,应道:“嗯,我知道,别担心,我明天早上帮你送他们。”   要是别人,听到顾遇这话已经放下心,但陆娇多了解顾遇,对他左顾言它的回话用意再清楚不过,她恼得很,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他一把。   “......我的意思是不能再有第二次了,先前一回已经够了!”   “你这回要再不听,唔.....”陆娇话没说完,嘴便被堵了住。   ——   天光泛白,外面不知哪里传来一声鸡叫。   小巷子里住着客人,人多便热闹,往日只有四户人家都相对安静的小巷,鸡叫声过去没多久便隐隐听到外面传来咳嗽的声响。   还有几人聚在一起聊天的声音。   陆娇心里一直挂着家里有客人的事,听到这阵阵嘈杂声,她眉头轻皱,眼睫颤一下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几点了。”   “没几点,天还没亮,你继续睡。”   顾遇也在这时睁开了眼,他手抬起去捂住了她耳朵,柔声和她道。   “时间早得很,不到我们平时起床时间,你这几天替大姨大哥他们跑上跑下也累着了,多休息会儿没事。”   “送人的事也不担心,我和大哥去送,你歇你的。”   他声音低轻,说的话也好像有道理,对这会儿困顿得完全不想起的人有巨大吸引力和诱惑,她还迷迷糊糊的应一声,还真又睡了过去。   顾遇看她重新陷入熟睡,微松口气,他抬手轻拍了拍裹着她的棉被,听她呼吸彻底沉了,才轻手轻脚起了床。   把地上收拾干净,重新去衣柜里找了套衣裳换上,出门去了对面。   家里有客人,边丽芳他们起的都比平时更早,常庆芳和边丽芳关系好,又是准亲家,也早早起来,过来了这边。   这会儿已经在厨房帮着边丽芳弄早饭。   叶军山拿了凳子在院子里陪爹妈大哥大姐坐着在闲谈,新婚的叶岺这会儿在给倒茶水,没看到大嫂阮玲葭和两个小的。   顾遇安心了些。这样陆娇醒来知道不止自己晚起不会那么恼。   叶岺看他一个人进院,身边没跟着陆娇,他脸色有些不好,但当着长辈面,他没说什么,神色淡淡的和他打了招呼:   “过来了?”   “嗯。”顾遇没在意叶岺神色,他笑应了声,也没提陆娇,笑着和院里的长辈们打了招呼。   经过昨天一天,叶家爷爷奶奶和大伯他们也都认识顾遇了,听他喊人,他们笑着招呼了他过去坐。   顾遇没推迟,过去拉开一张独凳坐下了。   叶岺的爷爷奶奶曾经去海岛那边待过一段时间,对陆娇也疼爱,虽然许久没见过面,但他们经常收到陆娇让叶军山他们带回去的东西,所以这会见面也没有生疏的感觉。   知道顾遇和陆娇已经领了证准备结婚,叶爷爷忍不住打量了番顾遇。   看他生得高大俊朗,坐在凳子上和长辈相处态度不卑不亢,对他印象很不错,老人都是盼着小辈过好的,叶爷爷就对顾遇说了:   “娇娇是个好姑娘嘞,人也能干,你这个娃娃有福了,你可要好好待她啊。”   喜欢一个人心里是盼着有更多人关心她,顾遇听到这声叮嘱觉得亲切,他笑着应道:   “爷爷,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待娇娇的。”   “对了,爷爷,我和娇娇七月份结婚,到时候请您和奶奶来给我们见个礼,您看成吗?”   “我和娇娇亲人都不多,对娇娇来说,大姨姨爹一家是她最亲的人了,她也经常和我提起爷爷奶奶以前对她的照顾,我想,我们结婚,爷爷奶奶要是能来,她肯定很高兴。”顾遇诚恳道。   “成啊,怎么不成啊,我和岺子奶奶也算看着娇娇长大,她结婚我们肯定来。”   陆娇的情况,叶爷爷稍微知道一些,大喜的日子,他没多提什么,只一口把这事应了下来,还道:   “娇娇从小和老三他们在海岛生活长大,她就是我们叶家人,到时候不止我和她奶奶来,她大伯,大姑,二叔,我们这一家子都来,到时候我和她奶奶还给她添妆。”   “娇娇知道肯定很高兴,那爷爷,我们说定了,到时候我安排车子来接您们。”顾遇闻言脸上的笑更真切,他立即道。   他想给陆娇一个盛大难忘的婚礼,也想陆娇能得到她在乎的所有长辈的祝福。   边上倒好茶水坐下的叶岺在这时看了他一眼,对他昨晚把陆娇拐过去,让人这会儿没能醒来的怒气也散了些。   ——   叶岺新婚过后,把家里客人送走完,已经马上要四月。   陆娇还有三个来月就要高考,她把厂子的生产交给了叶岺,销售交给了王敬,总运营和扩展交给了李单,阮玲葭提起来做了营运督导,负责几个店和家居馆的人员店铺安排工作,自己开始了闭关备考。   不过她的闭关也不完全算闭关,她没在家里刷题看书。   她先前答应了顾遇要多陪陪他,于是后面的时间她几乎每天都和顾遇在一块儿,早上两人一起吃完早饭出门,他在办公室办公,她就在一边看书刷题。   顾遇做的行业多,办公地点不止一处,有时候在市南工程公司那边,有时候在小香江大厦,有时候又在嗨了跳楼上,或者哪个应酬场所。   这么一段时间,陆娇算是把他手底下的业务和人都熟悉了。   当然,大家也都知道了,顾老板马上要新婚的老婆,小香江大厦老板娘在准备高考的事。   每回不管陆娇陪顾遇去哪边办公,那边的氛围都很安静。   偶尔碰到员工,听到问好的时候还能听见一声加油打气的话。   而顾遇对陆娇要参加高考的事比她自己还要重视,这段时间他根本不敢闹她,哪怕每次他办公空隙看她写题垂眸深思的样子迷人心痒,他也克制着不去打扰。   吃了两次大荤的人,再次当起清心寡欲的和尚。   哪怕陆娇偶尔兴起去撩拨他,他也稳坐如钟,手轻按着她蠢蠢欲动的纤手,还宠溺的看着她哄她:“乖乖,现在脑子里不能开黄差,学习最要紧。”   他说完,还问道她:“你公式背好了嘛?”   “今天的题刷完了没有,我给你拿回来那套资料你看到没?”   陆娇这段时间不管是出门在家,大家问她最多的就是备考怎么样,脑子里装的也都是习题,她难得想换换脑子放松一下,结果又被和尚念经,她忍不住睨瞪了他一眼,手甩来他收回来身边。   “你现在无趣得很。”   “也不知道先前谁缠着我要个不停。”   “连我大哥新婚之夜的风头都抢!”   “......”   顾遇看她一眼,长臂一伸把她抱在腿上,手去轻轻捏了捏她鼻尖,“你真的是小没良心,我这是为了谁在忍?”   “还我无趣?我当真不忍了你受得住?”   顾遇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微微扬了扬眉,声音拉长:“你大哥结婚那晚上,我泡了两包。”   “你可剩下一袋,当时是谁说的,”   “我只是个块刚开垦的田,经不起你这头疯牛这么犁……”   “……你闭嘴!”   陆娇脸一霎热起来,她伸手捂住顾遇手不让他再说。   顾遇笑着拉下她手,手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细白指尖,又凑近她耳边低语:“你自己说的话都害羞了?”   “那我的话你还听吗?”   “你知道我这些天怎么过的,我梦里已经把你……”   后面的话顾遇压得声很低,近乎气音,陆娇听得面红耳赤,她恼一声:“坏胚,我懒得和你说,看书了!”   陆娇说着,赶紧挪一边去坐下,捂着热烫的耳朵,眼睛盯上翻开的书页,只许久没翻动一页。   顾遇笑看着她掩耳盗铃的模样,心尖像有羽毛在挠,他喉头微滚,拿过桌上的茶水喝了两口,慢慢才把那股躁压了下去。   心头默念:不过三个月,他可以,后面讨回来就是了。   就在这样的相处里,时间一晃便到了七月,高考的时间。   高考一共三天,顾遇提前一个礼拜陪陆娇到海市,陪她熟悉考场,再研究附近路段,以免发生什么意外拥堵情况。   七月正热,海市也热。   怕陆娇中暑,顾遇特地问常庆芳弄了个凉茶方子,每天给她熬。   一日三餐的饮食更是注意,每天都出去买新鲜菜,生怕人吃坏了肚子。   到七月七号这天早上,考第一门的时候,顾遇起了个大早,煮早餐,炸油条,两个考试必备的鸡蛋。   要出门前,他反复问陆娇:“你东西都带齐了?”   “准考证,笔,草稿纸......”   “笔有没有多带两只?墨水带没?”   “不对,你最好是多带几只笔,我给你买了很多,你都弄上墨,省得去考场手忙脚乱,万一墨汁倒了......”   “带了,都带了,这事儿你昨晚就念叨过一回了。”陆娇好笑回道他。   从来话不多的人,这会儿变得罗里吧嗦,说话更反反复复,陆娇本来还有些紧张的,看顾遇这样,她心里反而平静了,她不禁过去圈着他脖颈笑睨着他:   “我说,顾老板你紧张什么呀?我就算考不上,也不影响我是易安负责人啊。”   “还是说,你想要个大学生媳妇儿,这样会觉得有面子啊。”   “......”   顾遇也不知道他紧张什么,感觉比自己去投标工程公司大工程还紧张,生怕出一点问题,说话都有点反反复复了。   可能是边丽芳他们说了太多回,她成绩好,却被父母给耽搁了,加上这些日子,他亲眼看到陆娇多认真备考,他潜意识里把这事看得重起来。   “什么面子,你考没考上都是我媳妇儿。”   顾遇笑一下,伸手给她顺了顺散在耳边的碎发。   “好了,我不说了,你安心考试,咱们平常心对待,你说得对,就算考不上,你现在也不差了,不耽是易安负责人,还是小香江大厦和成员运输老板娘。”   “走,我们去考场,你就当玩一趟,体验一下。”   说是这么说,真到了考场,看着一个个学生拿着准考证进场,顾遇心里那股紧张还是又冒了出来,他把手里的包递给陆娇的时候,又忍不住叮嘱她:   “我给你煮了梅子汤,还热着,你渴了可以喝,要是不解渴,你再喝热水,二号保温壶是热水,考场热又闷,你别中暑了。”   “考试别太紧张,先做你会的......”   他神色紧张的,额头都在冒汗了,两个人生得好,再关系不同寻常兄妹的亲密,边上送完孩子进考场的家长忍不住打量起他们。   陆娇注意到,哭笑不得的看他一眼,感觉他们以后要是有了孩子,他肯定是个特别喜欢操心的老父亲。   “行了,知道了,你找个地方凉快去吧,中午来接我。”   陆娇干脆利落朝他摆摆手,拿过他手里的东西进去了。   陆娇没告诉过任何人,上辈子她错过第二次高考机会以后,经常梦见她坐在高考场上,最后却因为不知名原因交了白卷。   那仿佛是她逃不开的梦魇,所以这辈子,哪怕她知道自己不需要一个高考来证明自己,她依然熬夜苦读,给了自己一个重新进入考场的机会。   她想和前世彻底划上句号,圆了自己曾经没法进考场的遗憾。   这个时候的考场简陋,没有监控,桌凳也不全是新的,但只要进入考场,就能让人感觉到那凝重的氛围。   穿着皮鞋的监考老师在过道走的时候,那股安静紧张氛围更重,有些同学连动都不敢动,一个个的都敛声屏气。   陆娇倒不怎么受影响,试卷拿到,她粗略过一遍题,便开始答题。   连续几个月的刷题看书是有用的,很多题型陆娇都做过。   本身记忆里逻辑思维就不差,前世也算活到老学到老,这会儿一个高考试卷对她来说问题不大。   唯一一个就是教室真的热,也闷,两台老式吊扇煽着像没风。   几堂考试下来,陆娇全靠顾遇弄的酸梅汤解暑。   两天七门考试,最后一趟考试完出考场的时候,陆娇心里陡然一松,算是终于完成了一桩夙愿。出来看到在考场外等着她的顾遇,她脸上立马浮出笑,也不管这会儿有没有人看着,她朝他奔过去,冲进他怀里,用力抱了他一下,再仰面笑看在向他道:   “考完了,走,顾老板,回家,结婚!”   顾遇原来还紧张她考试结果,先前两天他一直不敢问她,现在考完了,他想着可以试着问问了,但听到她一声回家,结婚,他一瞬觉得,什么考试结果都不重要了。   他笑揽过她,柔声道:“嗯,我们回家。”   结婚。 第77章 接亲   两个人都是决定下来做便做的性子, 说完要回家的话,两人回小洋楼拿好行李,当天下午, 顾遇便开车带着陆娇往余暨赶了。   接连两天高压考试, 天气还热, 考虑到陆娇会累,回程顾遇为了让陆娇多休息,路上他没开很快,到家的时候是半夜, 不想吵到叶岺他们,陆娇也没敲门或者打电话让人来开门,直接去的顾遇院子里歇息。   小洋楼和小院改造装好,陆娇两边都看过, 小洋楼那边偏现代奶油风,院子里除山茶花外, 还新弄了个玻璃花房种蔷薇和玫瑰,里面家具陈设由奶白色和原木色为主,格调简单。   小院这边则复古园林一些,院子里没种什么花, 柿子树两颗,罗汉松一颗,再院子里那座号称姻缘石的假山没动, 在前面挖了个弧圆小池,搭一座小巧石拱桥,池里引了活水, 喂养了几条鱼,边上种了仙人掌多肉兰花一类绿植。   里面家具陈设也偏复古, 先前那些红木家具搬去隔壁,鉴于二婶给陆娇买的三十六条腿彩礼用黑胡桃木更多,里面配设的家具桌椅屏风隔断主要用料黑胡桃木,再配搭深棕皮革沙发,屋里摆件梅瓶,和一些瓷器。   不知道是因为小院是陆娇亲自绘图还时不时帮忙督工装修好,虽然这边装修好以后陆娇只叶岺新婚那晚来住过一夜,但她一进这个院子,就感到亲切,有种回家的感觉。   “回家真好。”   懒洋洋躺靠在客厅深棕真皮软沙发上,她嘴里发出一声喟叹。   顾遇拎着两个大皮箱进屋,听到这话,他心头一动,唇角不禁向上弯了弯,把皮箱放屏风隔断边,他走过来坐下,把陆娇捞进他怀里,勾起她下巴去深吮了下她唇。   “饿吗?给你煮面条?”   两人路上简单吃过一餐,是顾遇在一个老加油站买的盒饭,味道一般,那会儿太阳刚落山没多久,地面温度高,还热,陆娇没吃几口,只把顾遇煮的酸梅汤喝了大半,再啃了一个老式面包。   “不饿,很晚了,别弄了。”   但夏天本身就吃不了什么,陆娇没感觉到饿,她回一声,抬眸对上顾遇视线。   屋内只开了一盏灯,光线昏暗,他黑眸却耀亮温柔,这些日子,他似乎比她煎熬,瘦了很多,下颚线越发清晰分明,可能忙着她高考的事,他这两天没刮胡子,下巴生出一节青茬,陆娇不禁抬起手去摸了摸他下巴。   粗粝的,有些扎手。   “几天没刮胡子了。”她笑问他。   为了她一个高考,这男人生生当了三个多月的和尚,在海市的时候,为了不让她分心高考,两个人一个睡楼上,一个楼下,最亲密的动作只拉手,前亲吻都没有过。   她也没注意到他刮胡子这些。   她手指纤细,指腹却过分柔软滑腻,划过下巴的时候像带着电流,窜连着心尖。   顾遇伸手抓住她指尖,没回她话,深凝一眼她唇边笑靥,他圈抱着她,大掌按着她后脑勺再次含过她唇深吻了下去。   接连三个月克制禁.欲,平日连亲吻都克制着一触即离,这一回,就似夏日烧得干燥的滕蔓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他吻得狠,吻得深,大舌狂扫过她口中各处方寸之地,每过一处便是席卷的攫取,热切带火。   陆娇也想他,三个来月没有过亲密。   不可能不想。   她跪坐去他膝上,圈着他脖颈,主动把舌尖递给了他。   热情十足的拥吻。   正夏的夜里依然热,哪怕衣衫单薄,烈阳照过一下午的屋内依然热气腾腾,没一会儿两人身上便出了一层薄汗。   身体更滚烫似在火炉边游走。   但哪怕这样,两人依然没松开彼此,微粗带喘的呼吸交缠,两人抱得紧。   两唇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在染水的眸子和火热滚烫的视线对上之际,又一次交缠深吻。   “不饿那早点睡?我给你洗澡?”   许久,顾遇克制的离开些许那张水润红艳的唇,去含了含那双白玉染粉的耳,分不清是舌尖更烫还是薄薄的耳骨更烫,他嗓音暗哑的问道。   陆娇微湿眼睫颤一下,抬起染着湿意眼眸对上他视线,黑沉沉的眸子,倒映着她的面容,却暗含着一触火苗,和再明显不过的讯息。   陆娇瞧着心头微动,险些冲口答应。   但话到唇边,她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顿住,须臾,她眼眸微转,主动凑上去轻咬了口他滚烫的唇,一触便撤开,在眼眸盯着他笑道:“不,我自己洗。”   陆娇说完,便从他身上起了身,去他刚才拿进来的箱子里拿了套衣裳,准备往卫生间去。   不知道想到什么,要出门的时候,她又回眸朝他狡黠一笑:“离新婚没几天了,顾老板继续当几天和尚吧。”   “我可不想再当一回小狗了。”   “汪!”   随着一声清丽婉转黄莺唱歌好听的汪,人已经转身出了客厅,只留下一道婀娜的背影。   顾遇耳边回荡着那声汪,他脸上放出笑,下一瞬,他忍不住张嘴低学了声:“汪!”   ——   七月十七的婚期,边丽芳常庆芳早在陆娇他们去海市前就在准备忙着了。   陆娇他们回来只需要挑一个新娘服,再按顾遇强烈要求的去照相馆把他们的新婚照拍了,就可以等着结婚了。   实际新娘服也不需要挑,叶岺结婚的时候,陆娇花大价钱从海市给大哥大嫂定了一套西装和婚纱回来,顾遇知道这事后,隔天就拿了一本香江那边的婚纱杂志过来给陆娇,非要她从上面挑一件。   陆娇大概猜到他想干嘛,按心意挑了件。   之后没多久,常庆芳又亲自上门量了陆娇尺寸,再拿着陆娇照片,去找余暨有名的做新娘服的老师傅定制了整三套新娘服。   不同款式,不同风格的三套衣裳,陆娇只需要挑一套最喜欢的结婚那天穿,另外两套常庆芳说,都做她和顾遇拍照用。   相当省事。   陆娇很满意,她是怕麻烦的人,上次帮叶岺张罗婚事,她就感觉累得不行,还和顾遇说过他们旅行结婚不办婚礼的话。   当然,得到的是一顿狠亲,没有同意。   回来歇息了三天,再厂子那边去看了看这一段时间的报表,几个由李单张罗新开的易安家具直营店和发展的经销商门店走一趟,七月十三,陆娇和顾遇去了照相馆拍新婚照。   八十年代末,余暨照相馆多了两家,慢慢还流行起新人拍照留念的风。   不过这个时候大部分还是中式婚礼,中式新郎新娘服,各个照相馆里还没几套西装白婚纱。   在顾遇把他从香江定制的西装和婚纱拿出来,让陆娇进去换上再出来,正个照相馆都安静了一瞬。   顾遇更盯着人久久回不了神。   这个时期,衣着比二三十年后还相对大胆,香江那边露背和露肩婚纱成了流行。   陆娇挑的这套是后背裸.露,但披着一层蕾丝薄纱,带着点朦朦胧胧的感觉。前面是坦领带一点v领结合设计,泡泡袖扣袖扣缝制珍珠,下面是大摆设计。   做工精致,珠光质地的面料更是一等一。   只挂在那儿,都让人感到眼前一亮。   陆娇身材一绝,这套婚纱又是按照她的尺寸还专门定制,衬得她纤腰一束,肌肤白比白玉珍珠。   陆娇来之前也不知道顾遇定的婚纱到了,天气热,想着他们拍结婚照的礼服是中式的,已经是明艳的颜色,她没特地化妆,只拿发簪把发簪了,稍微修了修眉,但她面容本身就精致秾丽,完全撑得起这身婚纱。   一张精致面孔穿上一身白,再披一件头纱半遮面,像天上神女降临凡间。   “好看吗?”   这时候的照相馆简陋,衣帽间和杂物间差不多,全身镜贴在墙上小小一块,也没怎么细擦过,蒙着一层灰,屋子里光线还暗,看不太清楚,陆娇看顾遇盯着她不说话,眸子却带着烫人的光,她感觉是好看的,甚至脸被传染有些发烫。   但女人那点虚荣,她还是轻轻捏着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只轻轻一转,顾遇却感觉她那么一转,脚踩在了他狂跳不止的心上。   他喉咙有些干渴的发紧,片刻,他微握一下手,朝她走过去,伸手掌住她一节腰肢,盯着她低回了声:“好看。”   “好看!好看!”   照相馆老板也是相馆大师傅在这时忍不住出了声,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了他们:   “你们这婚纱哪里买的?海市那边吗?贵不贵?”   生意人嗅觉灵敏,一下从里面嗅到商机。   陆娇看老板盯着挂起来的婚纱两眼放光的样子,大概猜到他的盘算,她一向是大家发财,不介意做顺手人情,便笑着道:   “这是香江那边定过来的,价格不便宜,不过我大哥大嫂结婚的时候我有从海市那边定了一套西装和婚纱,款式和做工也不差,老板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他们联系方式给你。”   “好好好!”   老板接连应声,为了表示感谢,他承诺道:“你放心,你们的照片我肯定给你们拍好。”想到什么,又说:   “对了,您们介不介意去室外拍啊,这么漂亮的婚纱,不拍点自然风景实在可惜了。”   陆娇也觉得这简陋的照相馆拍不出什么名堂,她不由抬眼看了眼顾遇。   顾遇和她视线对上,就知道了她想法,他其实也有点心动,就是外面天气热,他怕她热着,他手拉过她纤白的手,偏头问了老板:   “外景去哪儿拍?”   “好几个地方。”   老板其实还没怎么出过外景,但他喜欢拍照,平时没事干的时候,他就余暨四处转,四处拍,对取景还是答得上来。   “我们这儿离得最近的是余暨山啊,那边凉快,上面还有个亭子,可以取景。”   “再你们不是开车来的吗?回来的时候还可以从余暨湖那边绕一圈,那边的景也不差。”   “有山有水,山水永恒,祝你们的婚姻幸福美满,白头到老,多好!”   陆娇这辈子求的就是一个到白头,她喜欢这句祝福,闻言她立即笑道:   “承老板吉言祝福了,那就按老板你说的来。”   陆娇说完,又看向顾遇,催他:“你快去把你的西装换上,我们直接穿着过去,趁这会儿太阳不晒,我们赶紧上山。”   “好。”顾遇宠溺应她一声,拿着他定制过来,成套的白西装去里面换了。   顾遇这辈子,前面二十多年,他没在意过穿着,和陆娇在一起后,总感觉穿太差像糙汉子配不上她,才开始注意外在形象,才开始穿皮衣夹克,大衣,风衣。   但这么久了,他还没穿过西装,尤其还是这种纯白的白西装。   他把衣裳换好,捏着手里的领带出来,感觉哪哪儿都不自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感觉怪异得很。   他不由扯了扯衣领,问道陆娇:“可以吗?”   陆娇从顾遇出来的时候就看着他了,她也没看他穿一身白过。   这几个月他迁就她,去外面工地,出差变少了,他人养白了很多。   没有经历过前世的不顺,这个男人眉心的那抹小山丘不再,反而因为事业顺心,爱情如意,神采焕发。   一身白西装穿在身上,哪怕此时他领带没打,头发没抓,衬衫最上一颗风纪扣也没扣,依然衬得他身姿如玉,挺拔俊逸,俊美无俦。   陆娇没立即回他话,她慢慢走向他,拿过他手里的黑色领带,给他系上温莎结,整理好他的衬衫领子,才笑望着他说道:   “顾老板今天无敌帅!”   边上照相馆老板也在这时适时道:“俊男靓女!蛮好,绝配!天生一对!”   顾遇禁不住勾起了唇角,和陆娇说话的声音更温柔:“我去开车,我们去拍照!”   衣裳已经换好,这会儿还算早上,太阳不晒,一行人没耽搁拿好东西就出发了。   陆娇本来想给自己画个新娘妆,但转念想到天气热,外面补妆不方便,而且这会儿什么都折腾了,新婚那天就没惊喜了,她又没弄了。   今天太阳依然高照晒人,车开到山脚下,需要走上去,好在余暨山并不陡峭,没有西山高,山间更阴凉不热,陆娇穿的也不算高跟鞋,上去还算顺利。   他们在亭子里拍照,在老板热情指导下做各种姿势。   相互依偎的,他手牵着她婚纱的,他附身给她整理裙摆的,在山顶山巅之上,他们像泰坦尼克号那样后腰式拥抱。   他们两配合默契,又生得好,怎么拍都好看。   喜欢摄影的人最喜欢给这样的人拍照,老板比她们还高兴,卡卡卡快门闪个不停,恨不得一次把自己脑子里闪出来的画面都叫他们摆出来,拍个尽兴。   转道余暨湖,他们又在湖边手牵着手,亲昵回头对望......   回到照相馆,陆娇还换上那两套中式新娘服,和顾遇一起拍了一整套中式风的照片。   陆娇和顾遇前世也拍婚纱照,但他们结婚那会儿,她工作上很忙,很多都从简了,而男人那时候,因为先前被诬陷入狱,再出狱,受到采访太多,被人拍了太多照片的关系,他心理上有些厌恶拍照。   所以那会儿他们只拍了一张照片,婚纱也没像现在这样换了几套。   这辈子,很多不一样了,美好的回忆更多,也更幸福。   三套衣裳,照片总共拍了八十多张,老板问顾遇要不要都洗出来,他毫不犹豫的说了要,还要了几张放大的特大号照片,另外交了加急的钱,三天后拿。   而三天后,七月十七,正是他们新婚的日子。   原来陆娇想着他们两亲人都不多,婚事简单办,婚房就在对门,这样两家只需要做一波席面就可以。   但顾遇不同意,他不想委屈了陆娇。   他坚持要大办,发出去的请帖更超出陆娇想象,他不但请了手底下的一些和他一起打拼出来的人,还有生意上来往的合作对象他都请了。   顾遇在余暨打拼近十年,外面认识的人超乎想象。   而陆娇这边,哪怕再简单,先前顾遇请过叶岺爷奶的关系,叶军山也有心为陆娇撑场面,叶岺结婚请哪些人,他请帖现在也发了哪些人。请帖上直接写的嫁女。   而易安厂子那边的大师傅们,运营部,销售部,财务部这些负责人,还有家具街这边,陆娇先前和他们都聊得很好,平时邻里之间也多有照应,她们听到她结婚的消息,也都说要来。   按请帖数来推,两边小院根本坐不下,最多只能办一边的宴席。   也幸好小洋楼那边他们也是做的新房装修,所以这次婚礼,小院这边做陆娇这边宴客用,顾遇那边的宴客安排在小洋楼,婚房也安排在小洋楼,等三天回门后两人再搬回小院。   婚房场地商量决定下来,婚礼前几天,常庆芳边丽芳几个人就分头在忙了。   常庆芳带着顾齐在小洋楼那边准备,边丽芳叶军山叶岺就在小院这边准备。   陆娇嫁人,边丽芳几个月前收到彩礼的时候就在准备嫁妆,被面,床单,需要陪嫁的家具,电器,再金银首饰,她都给准备了,零零碎碎把她原来放彩礼的屋子堆满了。   姑娘出嫁都有压箱底的钱,边丽芳把顾遇给陆娇的彩礼让她带走,再另外拿了一份压箱钱在里面。   那份压箱钱可能对如今能赚钱的顾遇陆娇不是很多,但却是老两口前面几十年一半多的积蓄。   陆娇看到压箱钱的时候都惊了惊,想和大姨说不要,边丽芳却一定要她拿着。   “我知道你现在能挣钱,但你挣的是你挣的,我们给的,是我们心意。”   “在我和你姨爹这里,你和你大哥,小俊妮妮都是一样的,你大哥结婚,我们就花了这么多钱,到你了,那当然要一样。”   “你也别担心妮妮小俊以后,我和你姨爹还年轻,还能挣,就算挣不动了,我们还有退休工资。”   “还有,我最近媒婆行情不差,挣得不算少,不差钱。”   陆娇听得心里又酸又胀,她忍不住一把抱住了边丽芳,眼里含着泪花笑回了一句:“嗯,我知道,我以后也会孝敬你的,我们都不差钱。”   陆娇没像上辈子那样说要是大姨你是我妈妈就好了的话,因为她心里边丽芳就是她妈妈。   养她长大,负责她婚嫁的妈妈。   七月十七,宜婚嫁,宜新居。   这天一早,刚蒙蒙亮,边丽芳就来叫陆娇起来了,她喊了前两天就来了这边的叶奶奶来给她开面梳头。   叶奶奶是福气人,一生三儿一女,全部坐住,没有一个损伤,如今还当了祖奶,是最好的全福人。   这个时候,还有开面梳头送祝福的说法。   叶奶奶手法利落的给陆娇开面,她脸上绒毛不多,绞得不算疼,绞完面,一张娇靥比桃花还绚丽。   叶奶奶拿象牙梳给陆娇梳头,一边送祝福。   “这是爷爷奶奶给你的添妆,娇娇会幸福的,面相就是个福气人呢。”   叶奶奶给梳完头,从兜里摸出了个红布包的老银镯子放在陆娇手里,慈爱的说道。   “奶奶,这个......”   陆娇没想到会收到添妆,叶奶奶他们能来参加她婚礼她都已经很意外很开心了,她看着手里的老银镯子不免有些无措。   这样的老银镯子,陆娇不陌生,因为叶岺结婚那天,叶奶奶也给了一个给阮玲葭。   是拿家里的老银子去找银匠打的。   这很可能是老人家的家传东西,她哪里能要。   叶奶奶像是知道她在慌什么,她握住了她手:   “这个什么呢,拿着,我和你爷爷马上要入土的人呢,能看一对儿是一对儿。”   “你小时候我还抱着你给你换尿片呢,你就是我们孙女,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叶奶奶今年七十多了,头发已经全部花白,脸上更是满满的沟壑,她人瘦小,本身为人厚道善良的人,老相并没有让她显得难看,只剩慈爱。   陆娇对着这样一张脸,说不出拒绝的话,她嘴张了张,忍不住去看边上的边丽芳。   边丽芳却乐意看见婆婆待陆娇好,她直接笑着道:“奶奶给你的你就收下,要觉得过不去,逢年过节多买两包糖去就行了。”   边丽芳这么说了,陆娇就不能再推了,她心头满胀着,眼圈有些红了,却笑着和叶奶奶道了谢:   “谢谢你,奶奶。”   “谢什么,一家人不说这些,那娃子是个好的,他很在意你,你们好好过日子。”叶奶奶摆摆手笑道。   “嗯,我知道了,奶奶,我会的。”陆娇郑重的点点头应道。   这辈子有这么多人祝福,他们会幸福的。   叶奶奶给梳完头,添完妆,就由边丽芳扶着出去吃早饭了。   没多久阮玲葭和妮妮进来了。   阮玲葭和妮妮倒不是进来给添妆的,她们头一天就把新婚贺礼给陆娇了。   妮妮送陆娇的是一身她亲自做的睡裙,大红色的,适合新婚穿,阮玲葭送的是一根金簪,特地从银楼那边定的,拿来给陆娇今天穿敬酒服的时候盘发用。   她们两这回进来是来给陆娇送早饭吃,怕陆娇紧张,顺便来陪陪她的。   陆娇确实有些紧张,新婚的人,心里忐忑欢喜是免不了的。   有阮玲葭叶妮陪着说说笑笑会好很多。   简单吃过早饭,陆娇开始打扮起来。   她自己会化新娘妆,叶岺结婚的时候,她还带着妮妮去给阮玲葭化过,再给她盘了头发。   叶妮手巧,学这些很快,在家里自己练了几回,现在也会了。   三个人帮着一起弄妆容还有头发,相对快一些。   等陆娇妆容弄好,头发梳成新娘的花苞头,再把婚纱换好,戴上纱巾和前两天顾遇送过来的黄冠,差不多早上九点半。   这时候外面客人还是叶家自家人,叶军山请的一些亲朋,家具街的那些老板娘还有易安那边的客人都还没来。   按理说时间还早,但谁想到,她刚要和阮玲葭说估计还有得等的时候,外面就响起了叶小俊咋咋呼呼的声音:   “大哥,大哥!我姐夫打来电话,说他们人已经到家具街了,问我们这边准备好没?”   “准备好,他就要进来接人了。”   叶小俊说完,还自作主张的加了一句:“我听着他好像等不及了!” 第78章 情书   新郎接亲, 新娘这边要办酒,新郎需要走完接亲环节,给新娘穿好婚鞋出去坐主桌吃两口, 敬完酒, 拜别完亲人才可以抱着新娘往家里去。   接亲时间一般不会很早, 喜宴开始前半个小时左右到差不多,要担心女方这边留人为难,可以稍微早一些。   而叶军山他们把开席时间准备在十一点,顾遇一行人九点半就过来, 时间留得实在宽裕。   “人已经来了?这么早?”   阮玲葭正惊艳陆娇今天一身装扮漂亮夺人,她刚要出声夸两句陆娇,听到外面的声音,她面上闪过惊讶, 忍不住去门边开了房门看情况,叶妮看看打扮得艳丽惊人的姐姐, 随后跟了上去。   陆娇坐在床边,心里也很意外,顾遇先前是说他会早些来,说是担心大哥给他设难关, 但这么早来她也是没想到。   她脚动了动,下意识想下地,想起边丽芳说过, 梳妆打扮好了,就不能再下地出房门,得等着顾遇来找出藏在屋里的鞋子, 给穿上鞋抱出房门,她脚又缩回去, 只伸长脖子支着脑袋去看外面。   外面叶岺皱了皱眉,倒不是没准备好,实际他们先前就准备好了,只是他们开席时间定在十一点,他这么早过来,他们得拖延一个多小时。   他担心这么几个人,拖不住顾三剩那个滑头,让他提前见到人,这样两个在屋子里面还会有一通热闹。   不过人已经来了,那也不怕什么,他当即去把桌上的几坛子酒开了,扭头和叶小俊道:   “来就来了,咋咋呼呼的,咱们按计划走就行了,你给他回个电话过去,就说准备好了,进来就是。”   叶小俊听大哥这么说,心头一定:“哦,行,知道了。”   这时,叶岺想起什么,又瞟一眼叶小俊道:“对了,你今天第一关,可得给我顶住了。”   “知道了,大哥,你放心吧!没问题!”叶小俊拍拍胸口应下来,赶紧去回电话了。   家具街口,打头一辆老虎奔婚车,车上绑大红喜稠,车前圈一圈爱心红玫瑰,再后面跟着七辆绑着同样大红喜稠的黑色皇冠车。   这个年代,开私家车的不多,婚车老虎奔打头后面还坠七辆车少见,直接把家具街半侧道都给堵牢了,家具街的老板娘都出来看了,想到可能是陆娇那边的喜事,各个店也不看了,赶紧拿了礼金往巷子里去了。   “怎么样了,顾老板,人都被你集中到一块儿了,你也通知到位了,我们现在是不是也该进去了?”   打头的老虎奔婚车上,孟舫坐在驾驶位上,看着家具街不停有人往陆娇他们住的巷子里去,再见另一头顾遇亲自安排车去接的叶军山宴请的那些亲朋,也在陆续进去巷子。   想到这些天顾遇为这婚礼折腾出来的一系列阵仗,他心里生出一股服气,偏头看向边上刚挂掉叶小俊电话的顾遇,他玩味一句,旋即还是想不明白,他又问道:   “不是,我就想不通,女方家客人什么时候到,关你接亲什么事啊?还提前过来看着人进巷子。”   顾遇把电话放回置物柜,斜眸瞥一眼好似顶着一头雾水的孟舫,淡淡回了句:“你单身,你不懂。”   他想给她一个热闹的婚礼,想要所有人见证他娶她的时刻,更想让大家都给到她祝福,当然要把人弄一块儿。   “我单身我不懂?你当初和弟妹谈恋爱,你问了我多少事啊?你现在说我不懂?”   孟舫气得撩了撩袖子,和顾遇掰扯。   顾遇这几天他忙婚礼的事,还有应常庆芳她们说的什么婚前避嫌要求,他都没能见到陆娇,每天靠打电话传呼机联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陆娇,哪有功夫和孟舫掰扯,他应付一声:“嗯,我说错了,你懂很多。”   “开车吧,可以进去了,抓点紧,他们十一点开饭。”   顿了顿,顾遇又补充:“我们也需要早点回去,小洋楼那边小齐一个人搞不定。”   顾遇现在事业做得红火,拿什么项目什么项目赚,商业城和余暨宾馆开业后的出名和火爆更是让顾遇得了个余暨点金手称谓。这个时候大家都想和他合作,有想一起投资发财的,也有手里有项目想让顾遇投的,他结婚,生意场上的都过来了,很多还携带亲朋,就是想认识下顾遇。   这会儿小洋楼那边已经陆续有客了,顾齐一个人在接待。   孟舫也知道这个事,他压下心里的不服输,说一声:“.....行,看你今天是新郎官,我不和你争,等你这个婚结完我给你算。”再手朝后面跟着的车队人员挥挥手,挂下档位发动了车。   一辆辆车开进家具街到巷子口停下,引得众多逛街的路人观望,顾遇先打开车门下车去拿了车后座给陆娇的粉玫瑰捧花。   孟舫紧跟着下了车,去后备箱把箩筐里装着的松树柏树拿出来,用扁担挑在了肩上。   第二辆车上负责这次拍照留念的张显也扛着摄像机下了车,接着就是这次跟着来迎亲的运输队工程队几个从最开始就跟着顾遇一起打拼的一些兄弟。   一行十来个人,浩浩荡荡往巷子里去,看着挺能唬人。   叶军山叶岺他们刚把接连到来的客人迎进院子安排入座,远远就见到这样浩大的阵势。   “这三剩,真是会安排,我说他前几天问我要宾客名单和联系方式干嘛,结果是为了把客人一齐安排大巴车接过来,他这迎亲阵势搞得,有点那抢亲的架势了。”   叶军山笑一声道,想到什么,他偏头看了大儿子叶岺一眼:   “这么一群人,你们能顶住半小时嘛?这会儿才十点钟。”   叶岺面无表情:“......他又不是真来抢亲的,来再多人都得按我们要求来,有什么顶不住的。”   “哈哈,行,那你这么说,我就不去让提前开席了,十一点开席已经够早的了。”   今天大喜的日子,叶军山高兴,脸上一直带着笑,闻言他大笑一声,拍了拍叶岺的肩,进去招待宾客了。   叶岺看他进去,再见顾遇一行人过来了,他把叶小俊喊出来,也进了院子里准备。   叶小俊只听到叶岺喊,就知道顾遇他们来了,捏着一张红纸,三步做两步窜,三两下窜到了门口,看顾遇他们进院门,他立马伸手拦住了,耍宝一样的喊道:   “姐夫,此路是我家开,登我家门,娶我家姐,你得留下表示来!”   叶小俊新年一过,又窜高一节,他只长个不长身体,瘦得和猴子一样,精神头却十足,看着就让人高兴,再他话耍宝,在场的都被他逗笑了,顾遇也笑,他从兜里掏出两个大红包递过去:   “来,小俊,姐夫给你的表示。”   叶小俊接过红包,一摸厚度,笑出一排大白牙,不过他把红包揣兜里,也没让开路,而是笑嘻嘻道:   “姐夫,红包我收了啊,但是咱们规矩还是得走,我这关你还得过啊。”   “哈哈,小舅子挺精的啊。”   孟舫难得见到顾遇被为难,哪怕他是新郎团,也挡不住高兴,再有定亲那场醉酒的照料,孟舫对叶小俊很喜欢,他大笑一声,把扁担里的东西放一边,还帮着起哄。   “小俊,你赶紧说说,你要你姐夫怎么过这一关。”   “简单,先俯卧撑二百个,再把我这张纸上的问题回答正确,就算过关。”叶小俊扬了扬手上的纸说道。   这时,叶岺和一个堂哥帮忙端了一张小桌过来,上面放了一坛子农家酿的米酒,再小碗一个,叶小俊瞥见,又赶紧补充:   “姐夫,我这纸上面的问题都是关于娇娇姐的,你要答错一个问题,要罚酒一碗哦。”   “哈哈,俯卧撑二百个再答题喝酒,可以,很可以!”   孟舫听到笑死了,“不错啊,小舅子是了解姐夫平时锻炼的能力。”   瞥眼注意到顾遇警告的视线,他头皮一紧,又赶紧道:   “小舅子,我作证啊,你姐夫体力没问题,每天锻炼的人,二百个俯卧撑不在话下,但天这么热啊,二百个俯卧撑下来,肯定满身汗了。”   “你看他今天新郎官啊,难得帅气一回,这体力考验能不能换一个?”   “也省得他等下熏着新娘了!”   孟舫嘴皮子利索,带笑的声音有条不紊,叶小俊听着觉得有道理,但这是大哥吩咐的啊,他不由皱了皱脸扭头看了眼大哥叶岺。   “这个.....”   “换不用换,我做五十个,剩下的晚上我回去做,让娇娇监督,这样也算我参与了体力考验。”   没得叶岺那边给出反应,顾遇接口道,视线看向大哥叶岺。   今天大喜日子,叶岺不会真为难顾遇,只是想看他怎么应对,当下他点点头:“可以,先做五十个。”   叶岺说完,还把院子里的其中一台风扇朝向了顾遇。   顾遇今天穿的那套订制白西装,天热,担心出汗,到时候接陆娇的时候不好闻,他出来的时候还特地拿了一瓶冰汽水捏手里。   这会儿要做俯卧撑,他脱了外套,想了想又解开衬衫扣子,拿掉了衬衫上的蝴蝶结,把衬衫也脱了递给边上的孟舫,只穿着里面的白背心。   常年锻炼的人,一副好身材,身上肌肉线条完美夯实,胸肌更明显,典型的宽肩公狗腰,边上几个家具街老板娘忍不住噢哟了一句:“这新郎好身材。”   陆娇房间就在一楼,院子里动静她基本能听见,听着院子里越来越热闹,她好奇的想看,几次把脚探出去又收回来。   房间里阮玲葭叶妮一心关心起外面的热闹,都没顾得上她了。   陆娇只听到叶妮激动的小声说着:“啊,姐夫把衣服脱了做俯卧撑?”   “姐夫做俯卧撑速度蛮快。”   边上阮玲葭附和她:“是蛮快。”   “......”   所以,为什么要有俯卧撑这一出,大热天,不嫌热。   陆娇心里酸溜溜,也不知道是为没看到热闹,还是别的什么。   顾遇做俯卧撑速度很快,五十个俯卧撑很快做完,他经常做俯卧撑,这会儿五十个做完,脸不红气不喘,只额上出了热汗,引得叶军山都多看了他一眼。   边上叶爷爷是老兵,还忍不住说了句:“这娃子是块当兵的料子啊。”   边丽芳心疼女婿,特地让叶军山给打了温水来给他擦汗。   顾遇接过盆,说了声谢谢姨爹,拧一帕子,擦了擦脸和脖颈,从孟舫手里接过衬衫外套穿上,又问叶小俊:   “答题是什么?问吧。”   顾遇对关于陆娇的问题还是有信心,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点儿忐忑没有。   叶小俊看自家姐夫那么干净利落的做完五十个俯卧撑,眼里崇拜敬佩的不行,他张嘴就道:“姐夫,你这么帅,我娇娇姐就得嫁你这样的!”   听得边上的人哈哈大笑,要不是怕半大小子脸皮子薄,都要逗他两句。   叶岺没眼看这活宝,这会儿也不用他了,他从叶小俊手里拿过那张红纸,问起顾遇:   “娇娇最喜欢吃的水果。”   “荔枝,龙眼。”顾遇毫不迟疑回道,想了想又答:   “冰镇的荔枝她更喜欢。”   陆娇喜欢吃荔枝,冰镇的更喜欢,荔枝出来那段,她跟着他去办公室,那段时间办公室荔枝没断过。   叶岺抬眼看了他一眼,继续第二题。   从去年夏天两个人相识,到今年夏天结婚,两个人一起患难过,朝夕相对过,甚至负距离过,顾遇还一心以陆娇为重,喜欢注意陆娇喜好,他对陆娇已经很了解,一些生活上的问题根本难不到他,几乎叶岺说问题他下一秒就答了出来。   边上叶爷爷叶奶奶都在点头:“这娃子不错,对娇娇用心了。”   叶岺脸色也缓和着,他视线落到最后一题:“和娇娇第一次见面认识的时间到现在一共多少天。”   顾遇依然一口答了出来:“三百三十八天,八千一百一十二个小时。”   想到什么,他看着叶岺说了句:“我和娇娇第一次见面在车行,小俊知道。”   叶小俊赶紧举手:“对,我作证。”   叶岺:“......小俊这关算你过了。”   叶岺把红纸折起来收好,抬头道:“接下来就是我这关和妮妮那儿,我这关简单,我知道,论酒量我们都拼不过你。”   “今天你新郎官,也不适合喝太醉,就意思下,米酒一口闷,代表你对娇娇的感情,一往而深。”   叶岺是大哥,得有大哥的样子,不会在新婚当天刻意为难,不好看,真正关卡在两个小的那儿,小的叶小俊这关过了,他这关完全没难度。   “谢谢大哥,这碗酒我干了!”   顾遇笑说一声,过去矮桌那儿倒上酒,递到嘴边,喉咙咕噜噜滚动几下,碗里的酒滴酒不漏的见了底。   到这,叶岺这关算过了,顾遇从兜里拿出来烟和红包递到叶岺手里,笑着又和他道了谢,往陆娇房间去了。   他身后,孟舫赶紧跟上,只张显还有运输队和工程公司跟来的人赶紧把带来的烟去四周散了。   这是顾遇先前吩咐的,见者有份喜烟。   “来了来了,妮妮,你赶紧,到你了。”   房间里,阮玲葭看人过来了,赶紧喊道叶妮,叶妮被这么一催,忽然紧张起来,她我我两声,最后被阮玲葭推出去了。   叶妮是第一次做这样拦门的事,不过想到房间里的陆娇,想到边丽芳说过的接亲接亲,接的越不容易,越知道珍惜,她又鼓起了勇气。   “姐夫,我这儿有一关过。”叶妮手张开,拦住已经关着的门,尽量大声道。   “哈哈,妹妹这儿也有一关啦,遇子这回是真正的过三关呐。”孟舫忍不住又笑出声。   顾遇没理孟舫,他从口袋里拿出几个红包,先给了叶妮,问道她:“怎么过关?”   或许是都认识,太熟了,加上鼓囊囊的红包确实压惊的,叶妮心里的紧张少了点儿,她紧紧手心,抿抿唇,说道:   “我这关也简单,姐夫只需要做一件事证明你对娇娇的心意,就算过了。”   叶妮说完,像是感觉顾遇不知道怎么做,僵持住,她主动提醒从随身挎的包包里拿出比和一张粉色纸,递给顾遇道:“姐夫,你可以给我娇娇姐写情书。”   “写情书?”   孟舫一下来劲儿了,他和顾遇认识十多年,只见他拒绝过人情书,还没见他写过的,他摸着下巴,看热闹不嫌事大,说道:“这个关卡挺有意思啊。”   屋子里,陆娇也竖起了耳朵。   叶岺他们设关卡的时候,为了防止陆娇叛变告诉顾遇,他们都背着她商量的,她完全不知道他们设置了这么一个关卡。   情书。   她两辈子都没收到的玩意儿。   她打赌顾遇不会写。   陆娇心里这么想到,却又莫名生出一抹期待,她不由看向了门口。   “有模板吗?”   顾遇接过叶妮手里的纸和笔,第一次感到为难,情书是个什么东西,没写过,格式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由看向叶妮问道。   叶妮摇摇头:“我就是个学生,还没收到过。”   “......”   学生是个太好的理由,顾遇不敢为难叶妮,他转头看向先前看热闹的孟舫。   孟舫一下瘪了,“别看我,我没写过这东西。”   他是不缺小姑娘喜欢的,读书的时候对文学也一般般,没接触过。   顾遇:“......”   谁也没想到前面两关都轻轻松松过了,最后会卡在一封情书上。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工程队的进来了,叶岺叶小俊还有一些客也进来屋子这边瞧热闹了,顾遇却一个字没有,怕丢面子的孟舫着急了,他原地转两圈,想到什么,他一拍脑门:   “是做一件事证明遇子对弟妹一片心意诚意是吗?”   “那遇子做到了啊!”   孟舫不知道想到什么了,他脸激动得都快抖起来,冲屋子里喊道:   “弟妹,你还不知道遇子已经把你们结婚的事弄得整个余暨都知道,还上了今天余暨商报的事吧?”   “什么上了余暨商报?”   这个年头,上报纸就和几十年后上热收一样,应该是还要稀奇,边上立即有人问了。   屋子里阮玲葭听到也看向了陆娇:“娇娇知道吗?你们结婚的事上了报纸。”   “我也不知道。”陆娇摇了摇头,她和顾遇这几天没见面过,她看报纸,但定的报纸现在都送到厂子那边,在家里看不到。   就算送到家里,她今天一大早就起来收拾打扮,也没那个空闲去翻看报纸。   陆娇心里不由好奇起来,余暨商报可不是想上就能上,上次她登个招聘都找了不少人,花了一笔不小的钱。他们结婚的事怎么会上商报呢。   外面孟舫在解惑了:“今天的商报你们没看呐?”   “遇子在我们小香江大厦,余暨宾馆,还有厂子那边几个门店,都拉了横幅,上面写着,热烈祝贺顾遇先生和易安家具陆娇厂长喜结良缘,今日全场喜庆一律五折......”   孟舫说着,转头看向叶岺:“大哥,你应该知道这事吧?”   叶岺确实知道,这是易安最近的营销活动,陆娇这几天忙结婚,李单来找他批过,说顾遇愿意补这场活动额外的差价,他没同意补差价的事,但是把活动同意了。   不过登商报这个他不知道,他一大早就在忙了,没看报。   “今天的商报我还没看。”叶岺如实道。   “理解,忙嘛。”   孟舫笑一声,继续给在场的人解惑:   “易安家具现在有名了嘛,有商报记者注意到这个信息,就挖这个顾遇先生是谁啊,然后再在小香江百货和易安下面几个家具店拍到人流爆满情况,人家商报记者觉得这是个营销噱头,直接给登上了头版头条,上面还有你们的婚纱照片呐。”   “誒,我买的报纸在车上,等下去拿给你们看啊。”   孟舫说着,有些后悔忘记把报纸带过来了。   这时张显却拿着手里煽风的纸道:“我这儿有一份,是先前舫哥你让我去买报纸,我看到上面消息多买的。”   !!!   孟舫赶紧从张显手里拿过了报纸,赶紧给到叶妮:   “呐,小妹,你看看,这就是你姐夫对你娇娇姐的心意啊。”   “小香江现在人满为患,但是这场赔本活动你姐夫可是大手笔,花了不少钱呐。”   “......这个算吗?”   叶妮不懂这个,她疑惑一声,孟舫就拍一下大腿说:   “怎么不算啦,你姐夫还在小香江专门弄了块幸福留言墙,每人今天给你姐和姐夫留一句祝福的话就可以领一个鸡蛋呐。”   “.......玲葭姐,易安店里活动半价的事你知道吗?”屋子里,陆娇忍不住问道阮玲葭。   “知道。”   阮玲葭这下弄明白上报的事了,她点了点头:“三天前开始的活动,效果还不错,销售明显起来了,还接到几个定制单,这边街店太近了,就没做噱头直接做的促销活动,这事叶岺应该和你商议过吧。”   “是和我商量过,但是没告诉我噱头是这个。”   陆娇无奈一声,她是听叶岺说家具店最近天气热,没什么生意,琢磨着做场促销。   她高考完回来,看了看最近的销售报表,确实有些惨淡,就同意了,那会儿她忙着去和顾遇拍婚纱照,直接让大哥和李单自己拿主意了。   陆娇不知道该什么反应了,想笑,又觉得好尬,感觉以后在余暨是真的出名了。   她忍不住捂住了脸。   屋子外面,从孟舫说话开始,顾遇就一直没做声,拧着眉半天,总算在纸上动笔写了,到孟舫话说完,报纸给到叶妮手里,他停下了手里的笔。把写好的粉色纸折起来给了叶妮。   “妮妮,把这个给你姐看看,看过不过关。”   “好,我这就去给娇娇姐看。”   叶妮说一声,反手敲了门,阮玲葭赶紧给开了条门缝,把报纸和情书拿进来,再关上门过来给了陆娇。   陆娇伸手接过,先看了眼商报,确实是头版头条,还附了一张婚纱照,这婚纱照很可能是顾遇给的。   毕竟商报下面还写了他们的相识相知经过,最后还有一行小字写着,顾先生很想自己和妻子的婚姻得到人祝福,要是大家真心祝福他们可以去易安的幸福墙上留言,顾先生感激不尽。   还真的是整个城市都知道了。也不知道他脑子怎么想出来的。   陆娇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登上的头版头条报道,又去看手里的那张粉色纸。   顾遇不会写情书,纸上的字并不多,用词更不华丽,他只简单写到:   【娇娇,我们第一次见面在车行。那天我刚熬了两个大夜,很困,很累,那时我只当你是故意来逗乐子,按理我该不耐烦,或者直接走开不再搭理,但很奇怪,对上你,我做不到,脚在那一刻像生了根。   你说烟过敏,后来我一拿出烟,就会想到你说的话。   我知道,那只是你不喜欢烟味的说辞,我还是把它戒了。后来我才知道,世上真有一见情动,再情深的存在,就像,你于我。   你生得漂亮,人群里一眼能注意到的存在,比我想象的优秀,更坚韧,我时常感觉自己配不上你,到现在依然这样认为,我只有一颗心给到你,尽我所能去对你好。   抱歉,娇娇,我不会说甜言蜜语。   我只能说,今后咱们家,你说了算,我都听你的。   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我爱你,只爱你,只要你。这辈子,我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落款签了他的名。   “怎么样?过关吗?”出于尊重,阮玲葭没去看顾遇写给陆娇的内容,她看着陆娇唇边带起的笑意,小声问了句。   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不过关也不能把他退回去啊,时间也差不多了吧,算他过关吧。”陆娇敛一下唇角,说道。   “哈哈,行,我懂了。”   阮玲葭笑一声,她走去门口,朝外面喊道:“娇娇说,勉强算过关吧,不过要我开门的话也不容易啊。”   “红包开路!”   阮玲葭要干脆很多,直接道。   “红包有,红包多的是。”   外面孟舫听到总算过关了,不用被围观了,他应一声,赶紧他身上揣着的红包还有张显和另外几个工程公司那边揣兜的红包全拿出来递给了顾遇。   顾遇从阮玲葭隙开的门缝里把红包塞进去,笑着拜托道:“大嫂,行个方便。”   “哈哈,行,妹夫发财。”   整整一沓红包,阮玲葭满意的笑说一声,给开了门。   门一打开,顾遇立即拿着粉玫瑰捧花进了屋,看着坐在床头,抬起水盈盈眸子朝他看来的陆娇,大夏天,他燥动的心霎时被抚顺,接着又不可抑制的狂跳如雷。   早见过陆娇穿婚纱的样子,但那时候,她头发只简单一根发簪簪起,没有像现在这样,梳着花苞头,罩着白纱,头上戴着他托人给定制回来的带钻皇冠,妆容精致,五官明艳,像是精心雕琢而成的琉璃,肌肤似乎比珠光白的婚纱还白。坐在大红铺成的床上,红与白的映照,衬得她似天上坠入凡尘的神女。   头上的皇冠让她冷艳高贵像高高在上的女皇,女王。   “鞋,还得找鞋。”阮玲葭见顾遇盯着陆娇不动,像一眼万年一样,想起什么,她赶紧提醒道。   孟舫本来想进来帮忙,但陆娇的房间弄得实在香,当新娘的人,人生中最美的一天,打扮得漂亮,总感觉贸贸然进是唐突了,他脚踏进门口一步又不动了。   顾遇听到一声鞋,下意识去看陆娇的脚。   涂着豆沙红的一双脚光裸在外面,雪白纤细,那点豆沙红成了惑人的存在。   顾遇喉头滚动一下,须臾,他四处看一眼,注意到什么,他朝边上三开门大衣柜走去,从柜顶里面把陆娇藏着的那双银色高跟鞋拿了出来。   “这么快找到?”   门口孟舫惊呼一声:“对弟妹这么了解的?”   “看新郎官答题就知道他很了解新娘了啊。”他身后,看热闹的家具街老板娘笑说道,郎才女貌的一对,大家都乐意看。   顾遇充耳不闻那些话,他手里拎着两只鞋慢慢走向陆娇,在她腿边蹲下,把手里的粉玫瑰递给陆娇,单膝跪地握着她的玉足把鞋子套了进去,眼眸凝着她低声:   “娇娇,我来带你回家。”   陆娇对上他情意满溢的眼,她微微抿唇,轻轻笑应了他声:“嗯。”   ——   接到人了,也到了外面开席面时间,叶军山出来张罗人入桌吃饭,顾遇牵着陆娇出去主桌吃饭,给大家挨桌敬了一杯答谢酒。   中午午宴简单,后面晚上都有边丽芳他们张罗,吃过饭,陆娇告别叶爷爷,叶奶奶,大姨姨爹他们。   简单的走了余暨走过米筛的风俗礼,边丽芳给了陆娇一个出门红包和苹果,大喜的日子,不该哭,甚至几天后他们就能回来对门住,可看着养大的姑娘出嫁,成了别人家的人,边丽芳还是很难忍的红了红眼。   “去吧,好好过日子。”   陆娇看着大姨红眼,想到两辈子大姨一家对她的疼,她也忍不住红了眼,她伸出手抱住了边丽芳:“大姨。”   “好了,大喜的日子,不能掉眼泪,不好。”   边丽芳不想太煽情,她回搂一下陆娇,给她理了理纱巾,说道,又看向顾遇:“人我交给你了,好好过日子。”   “大姨,姨爹,你们放心,我们会的,我会对娇娇好。”顾遇伸手握牢陆娇的手说道。   听叶军山说出门的吉时到了,他打横抱起陆娇,往外面去了。   两人坐打头的婚车,孟舫开车,两人坐在后面,从市中心绕一圈,露过小香江大厦,远远便见大厦那一面墙的巨大横幅,上面竟然就有他们婚纱的照片。   孟舫还特地提醒陆娇:“弟妹,呐,看到没,横幅,遇子为了弄这么一个大横幅,可是跑了不少趟印刷厂啊。”   “另外一面墙专门用来给祝福留言的,铺了一块大红布。”   陆娇看到了,还看到大热天,正中午热的时候,小香江大厦这边还络绎不绝的在进人。   这在后世又是个被讨论的新闻了,可能还会被骂博关注一类。   “你怎么想起弄这个?”陆娇偏头看向顾遇,有些哭笑不得。   “这下我们在余暨可出名了。”   “我想不到别的更好的让你得到更多祝福的办法。”顾遇认真回道陆娇。   陆娇一下没话了,她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从她从叶奶奶那里知道他特地邀请叶爷爷他们参加婚宴,她就知道了。   他怕她因为父母缺席婚宴会难受,会遗憾。   所以希望给她个热闹的婚礼。   陆娇用力握了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没再说话。   到那边的拜堂吉时是下午四点,这会儿还早,这时候还没有新郎新娘在外面采景摄影留念的说法,他们车子只绕着几处有他们产业的地方转了一圈,开到小洋楼时间倒是刚好。   小洋楼这会儿已经坐满了宾客,常庆芳和顾齐在接待,边上杜若也在帮忙补各桌糖果干货,注意到婚车开回来了,几人赶紧迎了出来,想起什么,常庆芳又朝里面喊了声:   “火把,灯笼。”   和常庆芳关系好的一个重工家属院邻居便领着一男一女两名小童,一手火把,一手红灯笼出来迎接新娘了。   按习俗,新娘从出门到进家门前脚不能沾地,鞭炮声响起,顾遇下了车,直接打横抱着陆娇一气到了喜堂。   贴满大红喜字挂了红丝带的小洋房里,喜堂已经布置好,正堂一张高堂椅子。   这时,外面放起喜炮,孟舫组织着大家做了一点暖场小游戏,再常庆芳入坐,由他们请的德高望重老人唱贺词,举行拜堂仪式。   陆娇给常庆芳敬了杯茶,常庆芳给包了一个大红包,之后走过五个麻袋,寓意早生贵子,多子多福,顾遇抱着陆娇上了二楼他们的婚房。   “累吗?”到了婚房,顾遇伸手摸了摸陆娇因为热有些发红微起薄汗的脸,问道她。   “还好,就是有点热。”陆娇回一声,抬手轻轻拭了拭额头上的汗。   七月余暨正热的时候,这会儿太阳还没下去,哪怕顾遇微喜宴特地各个屋子装了空调,外面院子也几处风扇吹着,但人一多,这股暑热完全抵不掉,加上婚纱摆大层数多,更热了。   “你先歇会儿,等会儿把那套大红的换上,那套会凉快些。”顾遇从口袋里拿出手绢给陆娇擦了擦汗,和她说一声,又去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   “嗯,我知道。”   陆娇应一声,听见楼下响起了吃饭的礼炮,她赶紧道:“你先下去吧,我等下弄好就下来。”   今天来了很多生意场上的人,顾遇确实得亲自去招待一趟,闻言他道:“那我等下上来接你。”   婚宴就是累人的,把婚纱换下,去挨桌敬酒,近三十桌转下来,一桌桌人认下来,谦恭应酬一番,哪怕陆娇酒杯里都是温水,也感觉有些晕了。   再看顾遇,主动拿酒过来敬酒的人多,很多还是不能推的,他这会儿脸已经有点上色。   好在大家通过早上的商报,已经知道顾老板对新婚妻子的爱重,也没过分,看时间差不多了,都提出了离开。   顾遇带着顾齐送客,让孟舫帮忙安排车子送喝醉了不能自己走的人回去。   一切弄好,请来的帮工把桌收拾过,院子弄好,再让顾齐送走孟舫杜若,已经晚上十点。   “好晚了,婶娘你今天累了一天,早些休息吧?”   陆娇帮着常庆芳把茶几收拾出来,看一眼立柜上的座钟,说道。   常庆芳从一个月前就在忙他们婚礼,这下婚礼结束,她总算完成一件任务,松懈下来有些吃不消了,她扶了扶老腰,说道,“确实晚了,我去歇了,娇娇你和三剩也早些休息,不用管小齐,他带钥匙,回来会自己开门。”   “嗯,好。”   陆娇点点头,看着常庆芳进了屋,才转眸看向坐在沙发上,看起来还算清醒,甚至还在喝热茶的顾遇。   “顾老板,今天醉没?”   陆娇屁股朝他挪过去,手搭上他肩膀上揶揄的问道他。   顾遇偏头看陆娇,她先前的婚纱换下,花苞头改了造型用金簪箍着,穿一身大红蕾丝的旗袍款新娘服,完美包裹着她婀娜身段,这会儿她笑望着他,眉眼间风情妩媚却不自知。   顾遇喉咙微微滚动,他手掌过她腰,盯着她唇边的梨涡,慢慢笑了:   “听说醉酒的男人不行。”   “我醉没醉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喝过酒,又被刚才的热茶熏过,嗓子像是含着一把沙,低醇暗哑,在夏夜热风里格外惑人。   陆娇感觉耳窝一痒,心也像被羽毛挠了下,轻轻颤动微痒微麻起来。   她静静回望他一眼,须臾,她轻夹夹腿,去他腿上坐下,手圈过他脖子,轻咬了下他因为喝酒有些烧红发烫的唇,睨着他轻轻问他:   “顾老板想怎么试?”   顾遇没回她,只揽着她腰的手掌上移,按住她后颈狠吻住了她的唇。   混着酒气铺天盖地的热息度给她,大舌搅动她唇舌,看着她一双眸子染上水,蒙上雾,他另一只手臂一抬,单手搂抱着她一脚一步往二楼去了。 第79章 我的福气   “娇娇, 今天我们结婚,开心吗?”   水声哗啦啦从两人头上浇下,带着朦胧雾气, 顾遇一只大掌紧扣怀里人的腰, 另一只手抚弄着那纤细脆弱的后颈, 轻撩撇开她被水冲湿在耳际的发,滚烫带水的唇瓣在那张细白的脸庞耳际流连轻碰轻含,一边低低喃声问。   水冲刷的眼睛睁不开,脖颈耳后一片酥麻痒意让人站不稳。   陆娇脚尖踩在顾遇大脚上, 豆沙红的指甲随着脚指头的崩缩下压,水滴顺势冲刷过去,听到这话,她颤颤眼睫, 想说什么,又有水冲着火辣的唇瓣, 难张开口,只身子站直了些,攀抱她脖颈的手臂收紧,主动偏头去蹭了蹭他在耳边流连的唇。   顾遇趁势含住, 混着那点水舌尖扫过牙关抵开横扫进去,让她大口大口的吞咽。   盛夏的深夜,繁星漫天, 虫声蛙声阵阵,天边圆月挂满一轮,皎白银辉透过二楼的纱窗照进室内, 照得那玉臂的肌肤越发白腻,水珠冲刷过无痕没入地上。   外面热风渐渐带出凉爽, 哗啦啦水声停下。   顾遇横抱着人出来,拿毛巾给她擦干了头发身上的水,把人放去了床上,看着她带着潮湿染着绯红的脸颊,没忍住又吻了过去。   “你先去给我拿件衣裳。”   陆娇头微微撇开,躲了下他情不自禁的吻,伸手拉过床上的绸质夏被,出声道。   喉咙有些堵的干和火辣,让她柔婉清丽的嗓音带着微微哑和沙,比平时多了一股撩人的娇和媚。   顾遇眼里眸色深暗一瞬,他黑眸紧锁着她糜艳细瓷的脸,片刻,他低应了声:“好。”   去衣柜里找一条裤子和白背心套上,顾遇才去屋子角落翻找陆娇装衣裳的箱子。   陆娇嫁妆多,家具家电拉了一车放在楼下杂物间,楼上婚房现在堆放着陪嫁的被子,桶,盆还有她装钱的嫁妆箱,杂七杂八直接把角落一侧堆满了。   先前换了婚纱就下去,也没空整理。   顾遇翻找了会儿,才从几口差不多款式里把她装衣裳的那只箱子找到,拎出来刚要打开,陆娇却在这时不知道想到什么,她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出声道:“我自己来拿好了,你先去把卫生间收拾下。”   卫生间先前放洗漱用品的洗手台被他掀了一通,这会儿地上一团乱。   顾遇顿了顿,看一眼她绯红的粉颊,再低眸看一眼手边的大红箱子,他起身到床边坐下,凑向她低笑了声:“都结婚了,刚才还.....怎么还害羞?”   “.....谁害羞了,让你去收拾个屋子怎么害羞了。”陆娇轻睇他一眼,不承认道。只耳根慢慢热起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自在了,可能今晚是特殊的原因。   也可能是她准备换的那条裙子有些特别。   “我说错了,没害羞,我去收拾。”   顾遇不想把人惹恼了,加上卫生间确实需要收拾,他宠溺的轻摸摸她微热的脸,去卫生间了,顺便带上了卫生间门。   陆娇看着轻轻阖上的门,抿一下唇角慢慢笑了。   裹着被子下地,脚有些软,不过就一回,还算能适应。   他们没打算在这边常住,陆娇收拾过来的衣裳不多,只有三四套,夏天的衣裳单薄,浅浅装了半箱子。   陆娇手顺着衣裳翻了翻,把压在箱子下面,叶妮亲手给她做的那条睡裙拿了出来。   大红色两件式的睡裙,里面一条丝质拼接网纱的吊带,外面一件中长的薄纱,是叶妮从她冬天穿的那套丝绒睡衣得的灵感。   平时喜欢看港城时尚杂志的小姑娘,外表腼腆,设计这块却很大胆,两条细带子,后背整个露出,只中间缝制一只网纱做成的大蝴蝶结。   过分性感的一条裙子。   陆娇抿一下唇,揭开被子换上了。   头发还湿着,她没套外面那件薄纱,把箱子里拖去柜子边,打开衣柜,里面挂着顾遇几件白衬衫,边上空着,上面摆了排衣架,应该是准备给她挂衣裳用的。   陆娇唇边放出笑意,拿过衣架把一件件衣裳挂了上去,两个人的衣裳紧挨在一处,像终于团圆了一样。   陆娇不禁抬手去碰了碰交叠在一起的衣摆。   顾遇拿着吹风从浴室出来,见陆娇穿着吊带裙赤脚站在衣柜边,一头浓密黑长湿法顺在一侧肩。   削薄的肩上挂两根细带,后背近乎全露,红与白形成一副秾丽的色彩,夏天凉快为主,睡裙裙摆短,她人又高,两条露在外的腿纤长笔直。   他脚步不觉放轻,过去从后面搂住了她,下巴磕在她莹润的肩头,“大晚上的收拾衣裳,不觉得浪费了大好时间?”   “早说你还有力气,我刚才晚一点儿把你抱出来了。”   “你脑子里只有那些东西!”陆娇偏头斜他一眼,怼他。   顾遇一脸理所当然神情:“我当了快四个月和尚,新婚之夜当然只能想这些。”   前面二十多年当和尚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自从生日享受过一回彩蛋,就像困兽被放出来,茅草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她哪里知道他这几个月为她高考忍得多辛苦。   “娇娇,盆里还泡着三只.....”抬头吻一下她凉下来的耳廓,顾遇在她耳边低低落下声。   “嗯,然后呢?”   垂头看一眼他手里捏着的铁皮吹风机,陆娇关上衣柜转过身,手抬起到他肩上,手指轻轻去摸碰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还微微泛红的水眸对上他黑眸,她笑问一声。   顾遇深眸不说话,只掌着她腰的大手微微收紧。   他眼眸带着火,眼神像要把她生吞了,陆娇心里憋不住想笑,她抿唇敛一下要上翘的唇角,说一声:“先给我吹头发吧,表现好了再说。”便拉开他手离开了衣柜。   夏天头发湿着不会冷,但披在身上总是不舒服,顾遇拿吹风机出来本身就想给她吹头,闻言他跟着她过去笑应道:“床边就有插座,你躺着,我给你吹。”   这房子装修是陆娇画的图纸,线路怎么走线是参照家居馆样板间来,她知道床头柜那装了插座。   陆娇这会儿也懒得动,她眼眸瞥一眼,去到床上,把头发往后一撩,躺下了。   身上的裙向上爬一截,大婚的日子,床铺的是大红暗印花床单,横在床中央的一双长腿白得比上等羊脂玉,自上站着去看她,美得颠倒众生。   只让人想到一些古装剧和戏文里描写妖姬时会出现的成语。   顾遇鼻尖微微痒了一下,喉咙更干渴。   “站着做什么?”感觉男人一直没动,陆娇微转脑袋看向他问了声。   “没。”   他轻舔舔有些干的唇应一声,过去插上吹风机的电坐到了她床边。   “躺我腿上吧,这样好吹。”陆娇看他一眼,没和他客气,头稍稍一抬,搁他腿上了。   吹风机打开,电风的噪音在安静只有空调风声音的屋子里呜呜吹响。   陆娇头发很长时间没剪过,已经长到腰,她头发发质好,墨锻一样又稠密,吹头发很费时间,需要一边吹一边拿梳子或者手去顺。   陆娇最讨厌就是吹头,顾遇却喜欢的紧,喜欢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她柔顺的发丝没过他指缝的感觉。   他一边给她吹着,时不时去给她按按头,嘴上柔声问她:“舒服吗?这样的力道还可以?”   吹风机里是热风,但屋子里开了空调,并不热,只吹得人昏昏欲睡,再加上他这么有一下没一下的按捏,陆娇眼皮渐渐发沉起来。   顾遇注意到她眼皮一颤一颤,浓卷眼睫随着那颤轻轻煽动,他看一眼手里已经干的发,关了吹风机。   心里很想,但看着她眼眸轻阖的恬静睡颜,那些躁动似乎慢慢被抚平。   看一眼边上立柜的座钟,指针已经指到正中以后,把吹风放去边上,长臂伸过去按掉边上的床头灯,他抬手把她揽抱起,搂着怀里人准备躺下。   这时怀里人突然抬起头,香软的唇含住了他的嘴。   “顾老板表现还不错,应当予以奖励。”   清丽带笑的嗓音在关灯后安静的屋内响起,明晃月光透进的屋内,姑娘眼眸明粲,像有细碎星石耀在里面。   “感谢媳妇儿奖励。”   一瞬愣怔之后,顾遇低笑出声,他手慢握过她腰,迎向她唇加深了这个吻。   一室银辉里,又热闹起来。   疯了一晚上,到外面天色泛白才睡,第二天理所当然爬不起来。   朦胧中感觉身边有人醒了,掀一掀眼皮,想睁开眼,没成功,感觉肩膀被轻轻拍了下,听到一声:“乖,还早,继续睡。”便不再理会,蒙头大睡过去。   顾遇看着,宠溺的低笑了下,手轻抚了会儿她柔/嫩面颊,看一眼外面大亮到刺目的天,他轻手轻脚起身去把窗帘拉拢,去了卫生间洗漱。   这次结婚,两个人都给自己安排了七天休假。   除开前面准备的四天,还有三天可以休息,但也没办法完全休息。   婚宴办了,后续工作还有许多,宴席请的酒店大师傅来做,桌椅凳子也是酒店那边,昨晚婚宴结束太晚,东西都没拉走,说好了今天早上过来。   顾齐今天要去工程公司那边上班,婶娘为他婚事接连操劳奔波了一个月,累得腰都快打不直,他休息的空挡不可能还继续让她受累。   洗漱好换好衣裳下楼,常庆芳比他还早,已经把早餐端上餐桌,正在摆碗筷,看他下楼,她招呼道他:   “起了?过来吃早饭,刚才酒店那边电话打来,说十点过来拉桌凳。”   常庆芳没问陆娇,昨晚楼上到天亮都还听见走动声响,想也知道起不来,想到什么,她不由看了眼顾遇:   “娇娇还小,你还是稍微悠着些。”   “我问过了,她这回估分挺高,大学十有八九没问题,我给你那袋子东西记得用上,用完了自己拿结婚证去领,你可别毛头小子,把人耽搁了。”   “要宝宝也不需要那么着急,四年后你也就三十,还可以生。”   顾遇拉椅子的手一顿,家里已经尽量做了隔音,但小洋楼是老房子,再怎么做隔音有动静也听得见。   “嗯,我知道。”   顾遇烫着耳根含糊应一声,没看到顾齐人,他问道:“小齐呢?”   孩子早理事了,常庆芳也就点到为止,她没再说什么,拿一根油条咬一口,回了顾遇:“一大早就走了,说是那个若若有什么东西落这边了,他给送过去。”   常庆芳说到这儿,犹豫了下:“三剩,小齐和那个若若他们两,你觉得有可能吗?”   都是过来人,昨天那姑娘那么热心的忙上忙下,时不时去找顾齐,常庆芳一眼看出来两人之间的苗头。   “我听你那兄弟孟舫说,若若家里都是厉害人物,两家悬殊那么大......”常庆芳忧心忡忡说道。   顾遇沉默一瞬,片刻道:“顺其自然吧。”   “小齐还年轻,现在也不差,他开始自己接项目做了,后面什么情况再看。”   “我这边也注意着,等手头里事情做完了,我找小齐谈一谈。”   “嗯,行。”   常庆芳闻言不再说什么,转而说到自己今天要回重工那边上班的事。   她已经接连请了十天假,该回去了,主要小两口新婚,她一个老婆子留在这边不方便。   顾遇没拦常庆芳回去的事,这边环境她不熟悉,没个说话的人,待着也呆不习惯,想了想他道:“我等下送你,回去后你也别着急去上班,在家休息两天,我和隆丰那边打过招呼了。”   “送什么啊,门口就是到重工的车,我不要你送,你和娇娇好好的就行了,过两天回门,回门礼我给你准备好了,你自己到时候记得带上。”   常庆芳嚼着油条说道,又看一眼客厅:“这边小洋楼好是好,比小院那边宽敞,但我还是喜欢那边,等你们搬回那边了我再过去看你们。”   简单说过两句,早饭吃完,常庆芳收拾好东西坐车走了。   她走后,顾遇看着酒店的人把桌凳拉走,去厨房给陆娇熬了锅粥,拿了份工程公司报表上了楼。   这会儿陆娇还没醒,他也没吵她,上床把人揽怀里,让她继续睡,他捏着报表看起来。   但新婚燕尔,哪里真看得进去报表,尤其是温香在怀,盯着手里的报表,脑子里却晃着昨晚的疯,视线不受控制开始游离到怀里人脸上。   慢慢的,他头朝怀里人凑了过去。   陆娇是被吻醒的,梦里面梦到一只大狗,吐着大舌头在摇尾乞怜舔她拱她脸。   醒来真有只狗在按着她脑袋猛亲。   “你不腻的?”   陆娇推着他头,忍不住嘟囔一声。   “腻?娇娇,你在说玩笑话。”顾遇亲昵的蹭蹭她耳朵,低笑一声,又凑近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结婚了,关系更近更亲密了,加上这会儿正上头的时候,许多荤话说起来没了顾忌,陆娇才醒来,听得面红耳赤。   “坏胚,流氓。”   陆娇忍不住骂他两句,却在下一瞬被他捉住了脚。   一通胡闹过后,陆娇也不困了,听顾遇说常庆芳他们已经回去了,小洋楼就他们两个人,她也没着急下去,去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顾遇已经把床单换了,正在收拾她的那些嫁妆被子。   陆娇脸又烫起来,“那个,我......”   “要不我去买块垫子,你下次帮我把垫子垫上吧。”   顾遇闻言回眸看向她,她手轻轻揪着刚换上的衬衫裙,刚洗过的脸颊绯红湿润,脸上局促明显,他不由起身走向她,伸手把她拉进了怀里。   “垫什么垫子?我们家别的不多,就床单多,不需要什么垫子。”   顾遇盯着她绯红湿润的脸颊看一瞬,又凑近她耳边说了句:“我这么好福气,洗个床单乐意得很。”   “......”   两个人一栋楼,安静得很,却正适合新婚的夫妻。   在小洋楼一共待了两个整天,三晚上,倒是哪儿哪儿都是他们的痕迹。   第三天回门的日子,也是他们搬回小巷的日子,假期最后一天。   离开小洋楼的时候顾遇还有点不舍得,他把回门的礼物放车上,锁门的时候和陆娇道:   “我们上班时间住小院那边,休息天还是过来住。”   这边院子院墙高,小楼整个封闭,想做什么窗帘一拉就方便了,院子那边却完全不行,楼对楼,从屋子里出来都能看见。   陆娇只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轻扬扬眉梢,只说了句:“看我心情吧。”   语气骄矜,明媚灼华。   偏顾遇爱死她这副样子,他手痒的去掐捏了下她颊边软肉,笑道:“放心,你男人在,不会让你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顾老板现在越来越自信呀。”陆娇笑睨向他。   两个人在一起越亲密说话相处说话越没顾忌,有一个话头能引出无数亲昵的话,眼看太阳照上头顶,她没再和他逗趣,催他:“好晚了,赶紧走吧,大姨他们还等着呢。”   “虽然是回门,我也不能只为了回去吃现成啊,总要帮忙打个下手。”   “咱们家打下手可轮不上你。”顾遇立马一句。   陆娇没反驳,主要这几天顾遇就没让她干过活,她拿扫把扫个地都得被拿走,把她抱一边看着他弄,有点想把她养成不通生活的小废物意味。   “那我想大姨他们了,你快些吧。”   陆娇抿唇压着嘴角的笑意说了句,也没等顾遇,自己打开上了副驾驶,等顾遇也上了车,她神色微敛又道:“主要还有点事情要和他们商量。”   “什么事?”顾遇注意到她神色些微的变化,不由问道她。   “关于我大哥治腿的事。”   陆娇没瞒他:“我去年给他找了个海市的老中医,那老中医说,大哥的腿还有二次手术恢复的可能。”   “这一年他一直在吃老中医的药调理,都一年了,我想让他去海市做个检查,看看能不能二次手术。”   “先前我一直催他去做检查,但他都说厂子里走不开,现在我高考结束了,婚礼也办了,厂子那边我可以看着,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治腿。”   陆娇说到这里,紧抿了下唇,眼眸微微低垂:   “他应该是有些担心结果,我想着私下劝没用,等下直接饭桌上说了,逼他一把。”   “我去和他说吧。”顾遇看她一眼,想了想道。   “大哥性子要强,不确定腿有希望之前,不会想家里人知道这个事。”   这事陆娇当然知道,她才忍了这么久。   “你有把握劝动他吗?”陆娇偏头看着顾遇不放心的问道。   “我先前找他说很多次,还说要把这事告诉大嫂,他都没同意,说再吃一段时间药看。”   顾遇伸手摸了摸她头,笑一声:“我对你大哥有几分了解,问题应该不大。”   “那行,那这事就交给你啦,顾老板!”   陆娇看顾遇这反应,就知道他有把握,她高兴一声。   “嗯。”   顾遇点点头,他像是想起什么,看向陆娇:“你现在是不是该对我改口了?”   虽然她喊他顾老板也好听,但比起这个人人都喊的称谓,他更喜欢两人在床畔间,她求饶时喊的那声。   陆娇对上他漆深的黑眸,她水眸微转,这次难得没有耍赖,拉长声音喊了声:“老公,快开车走啦。”   故意拖长的音,配着她吴侬软语的音色,好听得人心痒,和求饶时的感觉又不一样。   顾遇黑眸微深一瞬,他倾身过去,扣着她脑袋狠狠吻了一顿,把她刚涂的唇蜜亲得晕散在唇周,才松开她,朗笑一声:“听媳妇儿的,走了。”   大热天,哪怕是星期天休息,外面人依然少,路上只稀稀拉拉几辆自行车,偶尔路过公交车,一路畅行到家具街。   车子在小巷子口停下,刚下车就听到叶小俊欢喜的喊声:“娇娇姐,姐夫,你们终于回来了!”   陆娇出嫁,住到小洋楼那边,家里最不习惯的是两个小的。   毕竟哪怕陆娇闭关准备高考那阵,她晚上也抽空给两个小的看作业。   现在她出嫁了,家里本该住着她的房间空下来,少了一个人,作业也没人看了,两个小的后知后觉的空落下来。   从昨天开始两个就盼着陆娇赶紧搬回小巷这边,一大早叶小俊已经往巷子里看了好几回。   这回终于看到人,可把他乐坏了。   “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啊?妈和大嫂她们都在炒菜了,小洋楼那边那么好玩吗?下次姐夫你们把我也带去住几天?”   叶小俊对顾遇崇拜又亲切,看到他叽叽喳喳个不停。   陆娇听着感觉耳朵吵,但几天没听到家里人声音了,亲切也亲切,她脸上笑意满满,由着叶小俊欢腾。   顾遇对叶小俊这个小舅子也纵容,他去后备箱拿了东西,笑道;“行啊,下次有机会带你去。”   三日回门,边丽芳和叶军山今天刚好休息,又回到了小巷子这边,今天算是又一个团圆饭。   边丽芳买了不少菜,阮玲葭和叶妮在厨房和她一起弄。   叶军山在客厅看报纸,叶岺今天也休息,不过他休息也不得闲,把厂子里最近的销售报表和生产数据拿了回来看,听到外面的动静,两人才放下手里的东西。   “回来啦?热不热?赶紧进屋,屋子里开着空调。”叶军山看着进院子的陆娇和顾遇,笑着说道。   “嗯,姨爹,我们车上打着空调的,不热。”   陆娇回一声,见边丽芳和阮玲葭叶妮也从厨房出来了,她忙喊了她们,还去到她们身边,问:“我在巷子口就闻到饭菜香了,煮什么好吃的了?”   就是很奇怪,分明没离开几天,还没有她去海市高考久,但嫁人的别离好像不一样一些,陆娇这会儿看着他们,亲切的不行,还想撒娇。   “感情你回来只为吃饭来了啊。”   边丽芳嗔她一句,去看陆娇脸色,看她气色红润,笑眼盈盈,没受委屈,放下心,又笑了:   “你不是打电话说想吃排骨了,买了两斤排骨,等下给你做椒盐的和糖醋的,让你吃个够。”   “行啊,那我等着吃了。”   陆娇笑嘻嘻道,又拉着边丽芳往厨房去:“我一起去,帮忙递个盘子。”   边丽芳还想问她小洋楼那边的婚礼情况,由她推着进厨房了。   陆娇太高兴见到边丽芳她们,想和她们聊天,一时忘了和顾遇说一声。   顾遇朝她方向看了一眼。   “三剩进屋坐吧,厨房有你大姨她们忙活。”叶军山会意一笑,说道。   边上叶岺去顾遇手里接了东西,也说了句:“进去吧,外面热。”   顾遇收回视线笑应了声,跟着他们一起进了堂屋。   两家先前就来往很多,也没那么多客套,简单聊过一阵,顾遇想到陆娇挂念的事,提出和大哥有点事商量,两个人去了叶岺的书房。   顾遇对叶岺相对了解,话也直接,每一句都戳中叶岺,没谈几分钟,陆娇一直苦恼的事就有了结果。   出来书房,叶岺就去找了在厨房忙的阮玲葭。   两人上楼待了快一个小时,等开午饭了才下来。   而下来后,饭桌上,叶岺直接和家里人说了自己要去海市治腿的事。   听到叶岺腿还有可能恢复,最激动的是边丽芳。   “老大,你说真的?你的腿还有,还有希望?”   边丽芳激动得眼睛都红了,拿着碗筷的手微微发抖,她放下手里的碗,赶忙问一声。   边上叶军山也难掩激动,只是他更内敛些,只手紧紧捏着筷子,看着叶岺。   叶岺见状,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年,为他一条腿,父母算是操碎了心。   他默一瞬,点了点头:“嗯,我联系了娇娇给我找的那个老中医,和他说了这一年吃药后的反应,他说可以去试试。”   “好,好啊,这是好事。”叶军山接连说道。   当年大儿子在厂子里受伤,他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看着儿子那被机器砸伤的脚,他当时就感觉天崩了一样,后来再被那医生耽误,他杀人的心都有。   这些年他看着儿子消沉,一直到娇娇过来,他才慢慢恢复往年神采,他心里大石才算松下一些。   没想到还能再听到一个好消息。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让玲葭陪你去,还是我这边请个假?”   叶军山搓一把眼,隐忍一下眼里的酸涩,又问道。   “娇娇现在高考完了,明天我去把工作和她交接下就可以出发去海市。”   叶岺说道这儿,看了阮玲葭一眼,阮玲葭对上他视线立即道:   “爸,我请假陪他去,现在厂子那边不算忙,娇娇也回来了,我请假走得开。”   “嗯,对,大嫂跟着大哥去可以,易安那边我看着。”陆娇注意到大嫂投来的视线,赶紧道。   叶军山其实有些担心只大儿媳一个人照顾做手术的人搞不太定,但看他们明显已经决定好了,他没再说什么,同意下来:“那行,那就这么安排。”   想到什么,他又看着叶岺道:“老大,你这次就抱着平常心去治,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们总是踏出了一步。”   失望过太多回,叶军山最担心就是再失望,儿子会被打击到。边丽芳也突然想到了,她也忙道:   “对,老大,我们就是试试,成不成的,都没关系啊。”   叶岺先前迟迟推迟去看腿,就是怕这个,但顾遇先前的话把他点醒了,最坏结果无非是这次不行,总是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爱人阮玲葭也说,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最好的夫妻,他心里总算生出了勇气,想再试一次。   听到父母的话,他眼睛酸胀难忍,却毫不迟疑的点头道:   “爸,我知道,我只是去试试,成了是幸运,不成也没什么妨碍。”   “你能这么想最好了。”   叶军山欣慰一声,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外面院门被推开了。   “谁呀?”   他们饭桌这回摆在正门口吃,顾遇和陆娇做靠右边位置,头一偏就能看见院门口。   听到动静,陆娇下意识瞥向门口,看到来人,她脸色倏然一冷。 第80章 80霸道护妻狂   “陆老板, 这是你爸爸吧,他找到我们那儿,我给他带了个路。”   “人大热天从海市过来, 可是不容易哟。”   院门口, 袁氏家具老板娘手拿着一把蒲扇推开门进来, 把身后穿着青花衬衫,腋下夹着公文包,手里拿着大哥大的陆正海露出来,一脸看热闹意味的和陆娇说道。   “我看陆老板爸爸也是体面人, 前几天你摆酒,怎么没请爸爸来呢,我们还以为陆老板你无父无母呢。”   袁氏家具先前想通过走袁承路子搭上袁家,为此还特地牺牲了家里女儿, 想把人给网罗住,没想到袁承提起裤子不认人, 只得甜头,不办事,后来袁氏倒了,他们人都懵了, 小女儿还在这时候查出身孕,家里被折腾得焦头烂额,家具店的生意顾不上, 越来越差。   在发现许多老客都跑易安家具后,他们心里又恨又嫉妒,想了各种办法, 几乎追在易安家具店后面模仿,但效果都不大。   难得一回发现陆娇这边问题, 一点儿不错过这个奚落人的机会,老板娘手里摇着蒲扇,一点儿没有走的意思。   堂屋里,自从看到陆正海出现,所有人都停了手里的碗筷,连平时最闹腾的叶小俊都没说话了。   他和叶妮早在陆娇结婚前就知道小姨爹出轨另娶,还没要姐姐的事,他以前就不喜欢小姨爹,现在更不喜欢了。   听到那句无父无母,他看一眼捏着筷子沉默的姐姐,心疼之下先一个火了:“你哪儿来的啊?我们家事情要你管的。”   “这是别人家,是你随随便便推开门就能进的?”   叶小俊恼火一声,他人小,也不顾及那么多,出去拉过人拖出门外,没管那老板娘接连几声:“哎哎,你怎么这样?”的话,嘭的一声关上院门上了门栓。   院门关上了,陆正海还在边上,年纪还小的他不知道怎么办,只站在那儿看着陆正海。   陆正海斜一眼叶小俊,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自顾自的往客厅去了,看到陆娇,他眼睛习惯性发沉,想发火,但不知想到什么,他又压了火气,抬手擦一把额上热出来的汗,作和气慈爱的和陆娇道:   “看到爸爸都不喊了,娇娇,你气性是不是太大了些?”   “先前汇票那件事是爸爸不对,我和你妈那边联系过了,误会了你。”   提起汇票,陆正海面色扭曲了瞬,陆娇确实没拿他那张汇票,他一直找人盯着银行那边,还从里面买通了人,最后得到的消息是那张汇票没人支取,已经挂账到出票人单位。   只是他找到当初的合作商说这事,那狗东西根本不认账,一直和他打哈哈。二十万相当于就这么丢了。   关键他还不止丢失了二十万这么简单。   “你来做什么?我记得我说过,我们已经没关系了。”陆娇面色冷然,问他。   汇票的事已经过去快一年,她可不会天真认为陆正海是来和她表达愧疚的。   “什么没关系?你是我女儿,是你想说没关系就能没关系的?”   陆正海脸色沉下来,又朝坐在上方的叶军山边丽芳发难道:   “大哥,大姐,我相信你们才把娇娇放到你们家,结果你们倒好,直接挑拨她不认我了,还问都没问我一声就把她嫁人了。”   “你们这算什么,和我抢我唯一的女儿,你们是自己没孩子.....”   陆正海话没说完,陆娇一杯汽水泼向了他:“你恶不恶心,我不认你,是我的事,关大姨姨爹什么事?”   “我当初的话是不是说的不够清楚,我们断绝关系了,我怎么样都和你不相干。”   “我要嫁人不嫁人,你管不着。”   “断绝关系是你想断绝就能断绝的?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除非把你身上血放干了,不然你走到哪儿,都否认不了我这个爹!”   “我管不着?我他妈养了你这么十几年,好吃好喝给到你,白养了是吧?”   “小畜生,你这么对我这个爹,不怕遭报应?”   陆正海抹一把脸上的汽水,捏着黏糊糊的手,他心里恼火,原形毕现,又大骂起来。   “你养她什么了?”   边丽芳身边的碗和筷子一把砸向他,饭倒满陆正海的脸,碗顺着他肩膀砸落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你养她?当初娇娇刚出生你就打着……”   边丽芳想把当初在医院听到的话说出来,但扫到边上的陆娇,她心里不忍,要说的话吞回去,转口骂道:   “当初娇娇出生你看都没看一眼,边丽兰做月子一个月,前前后后都是老娘在照顾,你和你那个文化人妈面都没露过两面。”   “娇娇三个月大,边丽兰把孩子带海岛来,扔下就偷摸摸走了,我和老叶把她拉扯到七岁才送回去,之后那几年,人在海市读书,假期都回来余暨,平时吃喝你都没管过,她长这么大你抱都没抱过她,你好意思说你养大她。”   “你这狗东西,老娘没上门去打你,你倒敢找上门来了。”   “你滚,你给老娘滚!老娘家不欢迎你!”   边丽芳眼睛在堂屋找东西要撵人,注意到靠墙地方放着的先前叶小俊扫地没拿出去的扫帚,她过去抄起扫帚就朝人打了过去。   “滚!你这个恶心鬼,娇娇现在好着,你敢来打扰她,我见一次打一次。”   “泼妇,你这个泼妇!”   陆正海还吃痛边丽芳突然砸到脸上的碗和筷子,还没来得及把脸上的饭扒拉掉,结果又迎来扫把,他抬手试图去抢扫把。   但边丽芳挥动扫帚的速度快,还随意,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左边一会儿右边,他一手拿着大哥大和手提包,只一只手有用,根本抓不住,只能一边缩着头躲一边漫骂。   “不管你怎么说,她陆娇就是我女儿,她要敢不养我老,我就敢去告她。”   “还有,你说老子没养她,但老子给她花费的可不少,她要不认我这老爸,可以,把我给她的三万块钱和房子还回来!”   “还不止三万块钱,她现在办的厂子是拿老子给的钱办的吧?”   “你们一家子坏种,挑拨她不认我,倒是好意思拿着老子给她的钱买房子?”   “畜生!你个狗畜生果然打着这个主意,老不要脸的玩意儿!”   边丽芳气得脑袋发晕,气血上涌,整张脸通红,她转头喊道叶军山:“叶军山你是死的是不是?”   “还不赶紧把他给老娘轰出去,留在这里等着过年呐!”   叶军山叶岺脸色发沉,两人一起上了前,不过他们没来得及动手,边上顾遇直接从陆正海身后拽着他衣裳领子把人往外面拖了。   陆正海脖子被衬衫领子卡住被迫后仰,喘不过气,他当即动手去掰扯顾遇,一面怒:“又是你,你他妈放开老子,你和我女儿亲事我不同意!”   “我女儿要样貌有样貌,还办了厂子,回海市就算嫁市/长公子都行,你算老几,有个运输公司和一栋楼不得了了?”   “老子认识的人可比你金贵.....”   陆正海还想骂,这时顾遇眼色一沉,抬手拽着他下巴咔嚓一下直接给他脱了臼,让他再说不出话,只剩下呜呜几声。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顾遇一个擒拿钳住他胳膊,和缓一下语气跟寻常和陆娇打招呼一样说一声,便扯过人往外面去了。   陆正海生的高大,也就比顾遇矮半个头,但他常年享受,没什么力气,在顾遇手里,就像被捏的□□,说不出话,鼓着眼睛,两条腿不停瞪着被拖出门。   “这,三剩这是要干嘛?叶军山你要不要跟出去看一下?”   顾遇动作迅速,出手更狠,那一身煞气更是前所未有,大家一时被惊着没反应过来,直到院门打开被重新拉拢关上,边丽芳才像回过来神,着急忙慌的喊道叶军山。   “不用,顾遇他有分寸。”边上陆娇说道,须臾,她看了眼阖上的院门。   去年在海市和陆正海闹掰以后,她借着上辈子知道的一些东西给陆正海找了一些麻烦,但现在看她手段还是太温和,让他又打上她的主意。   “没事,我们继续吃饭吧,等会儿顾遇回来我给他下面条。”陆娇微敛一下眸,掩去眸里的冷色,转头笑一下道。   陆娇神情太淡定,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在场的人心里都担忧的看向了她,边丽芳更是无措,她手去怼了怼叶军山。   “今天还没喝酒,三剩应该不会乱来。”叶军山踌躇着说了声。   他想跟出去看,但他这会儿不能出去,陆正海是袁氏家具老板娘带过来,他们两家是竞争关系,袁氏家具就算出去乱说人家也不会信。   人家撞见顾遇拽着人上车,他们可以找理由推脱,但他要跟着一起出去,就坐实了陆娇不认爸,顾遇对老丈人出手的事,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会成家具街的谈资。   他们从家属院搬过来,就是想避开一些风言风语。不可能再因为这么一个狗东西再搬一回家。   陆正海是海市的,以刚才三剩的手段,估计他也就敢来余暨这么一回。   叶军山心里没多担心顾遇那边,十几岁就在外面闯的人,对付陆正海这种人他有的是手段,他现在反而更担心娇娇这孩子,太冷静了,冷静得他看着都心慌。   “娇娇,他电话在车上吧?晚些要是还没回来给他打个电话。”叶军山顿一瞬,看向陆娇问道。   “嗯,带了。”陆娇点点头,“我等会儿给他打个电话去问一下。”   陆娇说着,看地上都是饭,还有碗摔掉的碎瓷片,去外面拿了畚斗和扫帚进来。   阮玲葭见状赶紧上去,要从她手里接过扫把和畚斗:“娇娇,我来吧。”   “不用,两下就好了,我扫吧。”陆娇和阮玲葭笑了笑,捏着扫帚慢慢扫起来。   这下家里人更担心了,连吃惊于顾遇刚才帅气的叶小俊也意识陆娇情绪不对,本来想说我姐夫真帅的,这下他也不敢说了,只左看看又瞄瞄。   地上被波及的地方不大,陆娇几扫帚便好了,她把垃圾倒去外面垃圾桶,放下扫帚和畚斗回来,看大家都怔站在桌前看着她,她顿了顿,又笑道:“怎么了?都这么看着我?”   陆娇手心微紧了紧,陆正海现在能给她造成的影响实在是小,唯一能引起她心里波动的地方,是她感觉愧对大姨和姨爹。   他们做错什么了呢,要被他上门来指着鼻子骂。   那些话对大姨和姨爹来说,简直是羞辱。   他怎么不去死呢。   世界上每天出意外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他活得好好的,来膈应人。   陆娇轻吸口气:“大姨,姨爹,你们别把我爸的话放心里去,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不知道他会过来,我……”   “说什么呢?我们才不把他放心上!”   边丽芳一听陆娇开口,就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她心疼得不行,急忙打断陆娇的话去拉她到身边坐下,揽着她肩:   “我和你姨爹这么大把年纪,什么没见过,他算不上什么,陆正海一句话没错,我们就是要和他抢女儿,你就是我们女儿,今后不认他了,他要告让他告去。”   “我看他好不好意思把自己出轨的事说出去。”   “你乖啊,不要因为他的事,为难自己,我们只在乎你,别的不在意。”   叶军山也在这时坐到边丽芳身边笑说道:   “娇娇,你也太看不起姨爹了,当年姨爹可是去有狼和虎豹的深山里窜过的,别人几句话算得了什么,就算有人说我们抢了人女儿,你姨爹我也乐意。”   “你这样的好女儿,谁家不抢着要,让他们酸去。”   “就是,娇娇姐,你是我最好的姐姐,不要管小姨爹,不,陆正海那些屁话!”   “你现在有姐夫了,咱姐夫有钱帅气还霸气,一个顶几个爹,他陆正海算个球,咱们不搭理他!”   边上叶妮狂点头应和道:“娇娇姐,没事的,我们才是一家人。”   叶岺也看着她认真一句:“他说是他酸,他后悔了,那是他的事,和我们没关系。”   家里人都齐齐关心,陆娇心里暖又酸,更愧疚,她眼里含着泪花笑出来,“嗯,我知道,我不管他。”   “我们吃饭吧,大哥你过两天要去海市,这一趟可能时间长,总要做点准备,收拾一些吃的用的。还有你在海市待的时间少,对路段可能不太熟悉,我等会儿给你写份注意事项,还有坐车路线什么的。”   “嗯,行,”叶岺应下,也说:“我们先吃饭,饭菜都冷了。”   一家子重新开始动筷吃饭,夏天热,饭菜冷得慢,还能入口,饭桌上再刻意说说笑笑带下气氛,客厅里又恢复了平静温馨。   “你,你,ganma,chusheng......”   顾遇把陆正海拖出巷子,把人塞车后座,他上了驾驶位发动车,之后车子就一路狂奔上高速。   车速前所未有的快,车窗开一条缝,只听到呜呜呜的风声。   后座一侧车门没关好,一个不注意人就会被甩出去。   陆正海吓得满头大汗,后背整个打湿,他顾不得大哥大和他的手提包,两手用力抓着车顶的扶手,脱臼的嘴巴张合,说出的话却不成句。   顾遇充耳不闻他的话,脚下继续把车速加到最大,四十多分钟后,车子开出在一道人烟稀少小道,他把人拖下车,扔地上,手捏着陆正海下巴一抬,把他脱臼的下巴合了回去,居高临下站在陆正海面前,眼眸冷盯着他。   顾遇眼神冷漠,像是在看什么死物,加上他先前的骇人阵势,陆正海吓得不停后缩,怕得上下牙齿打架,放狠话都不利索,只不停道:   “杀,杀人犯法,我还是娇,娇娇她爸,你不,不能这么对我!我报警,我要报警!”   “报警,可以啊,你看看你能不能说出来这是什么地儿。”   顾遇嗤笑一声,在他面前蹲下,不含半点情绪的冷眸觑着他:“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我管你是谁?”   陆正海神色慌张的往周围看一眼,都是树,一点地标都没有,他吓得冷汗直冒,身体发抖,往后缩得更厉害,好一会儿才强自镇定道:   “什么算盘珠子,我女儿无缘无故嫁了人,我这个爸不知情,我不能过问?”   “你只是为了她嫁人来的?”顾遇沉沉一声,冰冷摄人视线倏然扫向陆正海。   “当,当然了,她现在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为关心她来还能为别的什么。”陆正海冷硬一声,眼神闪烁不停。   陆正海当然不单是为陆娇嫁人来余暨。   这一年来,他日子过得很惨。   没了那二十万汇票,厂子里却需要钱运转。   他从八零年就开始办厂单干,这么些年他一直没把边丽兰当老婆,对她防备,赚的钱只拿了一小部分出去给她,剩下的钱,一部分被他拿去置了产,另一部分被他握在了手里,按理说那样一场风波不至于难倒他。   但当初他和解玉香重逢,为了证明自己对她一直没有忘记,心里只爱着她,他手里的钱拿了大半给解玉香。   偏解玉香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年跟着那个痨病丈夫缺钱太过,对钱看得紧,他问她拿钱周转,她左右推脱,就算拿了,数目也不是他要的那个。   在这点上还比不上边丽兰。   厂子里事情本来就不顺心,她还这样,他心烦,他忍不住和她吵了起来,嘴里快,把心里话嚷了出来,她开始不依不饶和他争执,他喝了酒,没忍住火,攘了她一把。   就像遭报应,那一幕多熟悉,两个人在二楼楼梯口起争执,她没站稳,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他只看到满地的血。   太多太多血了,等人送医院,六个月大的男胎,就那么没了。   解玉香还受损太严重,从此不能再怀孕。   解玉香因为这对他恨得不行,不止嫁入南极生物裙易武而而齐舞而吧以看文不肯再给他一分钱,还利用两人的夫妻关系,把他手里的不动产除了那个没找到产权证的厂房,别的能卖的都给卖了。   更绝的是,她把他从家里赶了出来。   无家可归,手里没钱,那些置产业没了,厂子没钱经营,也被迫关了。   他落魄了。   当初有多少人跟在他后面谄媚迎合,厂子关了就有多少人奚落他。   他顺风顺水几十年,也就当年娶解玉香没能如意,他怎么甘心落得落魄境地。   他想重新开始,为了这,他不停上门去找解玉香,但解玉香不理他。   他是真心爱解玉香,孩子没了他也很愧疚,加上解玉香手里还捏着他的事,他也不敢对她过分。   走不通解玉香的路,他又想到了当初给陆娇的小洋房。   海市现在寸土寸金,许多人家只能蜗居阁楼生活,居住面积不到四平方,他过户给陆娇的那套房子,卖个高价不成问题。   但他联系不到陆娇,电话打到麻纺厂,叶军山根本不给他说话机会,他早想来找陆娇了,只是每次他要出发了,就会遇到点事。   有一次还摔断了条腿。   事情发生多了,他就感觉有些邪性,做生意的,多少信一些东西,他怕是陆娇冲他,才会这样,只能暂时打消了来余暨盘算,去四处求人拉投资,   但他这些年,认识的人不少,愿意出手拉他一把的却一个没有。   昨天,他又一次去拦了一个朋友,想从他那儿得到点帮助,哪知那人不但不帮他,还奚落他。   奚落完了,还嘲笑他:“老陆,我是不懂你的。”   “你有一个十八岁就办了厂子的能干女儿,一个在余暨被称为点金手的女婿,怎么还落魄到和我借钱呐。”   “我听说你是为了一个没出生不确定性别的娃娃没要女儿的?可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你这把岁数了,那奶娃娃生出来养他长大的时候你都老了,还有个什么指望。”   “我要有这么个女儿,给我三十个儿子我都不换。”   他当初和解玉香在一起的事,他没瞒过生意场上的朋友,人家知道他家事他一点不稀奇,但那人那句办了厂子的女儿,还有点金手女婿的话却让他听得一头雾水。   商人的直觉,他感觉那个很重要,他不由忍着那些羞辱问了那人。   那人似乎看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觉得好笑,笑了半天和他把事情说了。   原来那人刚从余暨回来,还参加了一场婚礼,一场他女儿陆娇和余暨如今有名点金手的婚礼。   为了给他解惑,对方还特地给了他一份商报。   他当时看着上面陆娇的照片,眼睛都瞪直了。   他完全不敢相信,不过一年时间,陆娇竟然办了厂,还嫁了个有钱人。   很快,他就想到,陆娇是他女儿,她办厂子的钱,说不定里面还有他当初给的三万块。   那陆娇的厂子,岂不是有他一份?   还有,陆娇既然嫁了个有钱的,那聘礼呢?   他作为她爸,不该收一份聘礼?   那个什么点金手女婿,还有个工程公司,他玻璃厂要是挂靠过去,还怕没业务?   陆正海想到都呼吸急促,心脏剧烈跳动。   他等不及的开着车就往余暨来了,也是倒霉,半道上他车子坏了,只能喊了拖车拉去修,再去附近火车站买了车票过来。   他早上到的余暨,去麻纺厂找叶军山没找到,最后一路问人问到的家具街。   陆正海去见陆娇之前都盘算好了,先说两句好话把陆娇哄好,再提别的,但陆娇实在太气人,他没忍住又发了火。   但这些他都不能让顾遇知道,他上次就见过顾遇,从两次顾遇对陆娇的维护,还有这两天他打听道的消息看,顾遇很在乎陆娇,他要是知道他那些盘算,说不定真会把他解决了。   “娇娇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虽然这些年没怎么照顾她,心里还是疼她,不然我当初不会把家里的小洋楼过户给她,还另给她拿三万块生活费。”   “三万块,普通人得挣好几年了。”   陆正海试着用陆娇寻找突破,他眼睛瞄着顾遇,继续道:“我先前也是被她一杯水气着了,才.....唔。”   陆正海话没能继续下去,顾遇在这时一拳头砸向了他小腹。   “三万块,你觉得厂子就该有你一份是吗?”   “你什么盘算瞒得过我?”   “你以为你这么些日子为什么每次想来余暨都出事?”   顾遇阴戾一声,抬手又一拳头狠砸向了陆正海:“给你那么多次警告,就是想让你老实安分点,你偏不,偏要打她主意。”   “还想图谋她辛苦建立的厂子,你这老东西也配!”   “陆娇嫁给我了,她是我的人,我当命疼的人,你打她主意,让她难受,让她在意的人难堪,我就敢弄死你!” 第81章 老实人   陆正海的到来没给叶家人造成多大影响, 一顿午饭功夫,大家再没提起这个人,当他没来过。   吃过饭, 陆娇帮着收拾碗, 边丽芳没让:   “行了, 别碰得满手油,你不是要和老大他们说去海市的事,你们聊,就这么几个碗, 我和妮妮收拾,锅里热水现成的,也快。”   陆娇想了想,没有坚持, 她顺口笑应下:“那中午我和大嫂躲个懒,晚上换我们收拾。”   这是直接把晚上蹭饭的事定下了。   边丽芳好笑也她一眼, “你和三剩在小洋楼那边这三天怎么过的?不会没开过火吧。”   “那肯定开了,你三剩女婿说老是吃饭店不健康,他亲自开火烧的饭。”陆娇坦然自若笑回一声。   边丽芳对这回答不意外,先前陆娇在家就没怎么让她进过厨房, 她特地为这个事和常庆芳顾遇提过,常庆芳直接一句三剩会烧饭,用不上娇娇, 现在听到确实是这样,她心里只有满意,好歹目前算做到了承诺。   不过心里满意, 她没表现出来,还点了陆娇两句:“你有时候也不能太懒了, 偶尔还是帮着打个下手。”   “结婚了到底不一样一些,过日子还是要互相的,一起攒劲使力。”   陆娇知道大姨意思,她是担心她仗着顾遇宠,越来越没分寸,等后面没了最开始的甜蜜柔情,感情会因为这些琐碎事淡下来。   “嗯,我知道,大姨,现在家里也没啥活。”陆娇轻点点头应道。   边丽芳想着他们现在没有孩子,还能轻松几年,也没说了,招呼妮妮抹桌子扫地,她收拾好碗筷去了厨房。   陆娇便和叶妮阮玲葭他们坐去了沙发那儿说去海市的事,叶军山在意儿子,也坐过去一起听。   叶岺治腿在全家是个大事,怕结果不好,大家面上没表现出来,心里却是揪着,陆娇也很不放心。   她想到老中医原来是海市人民医院出来,现在人不在那边了,肯定认识几个好大夫,说事情前先给老中医去了一通电话。   两边联系一年多,偶尔陆娇回海市的时候陆娇还会特地过去拜访一下,给人送些好茶过去,老中医对陆娇印象深刻。   听她说她哥哥想去做检查看看能不能二次手术了,人立马说早就该去检查了,先前叶岺和他联系的时候他就和叶岺说过这话。   做医生的最不喜欢不听医嘱的病人,叶岺显然让他有点不满意。   不过叶岺是他病人,腿伤原因他原来听过后还很惋惜,还是希望叶岺能好,他主动和陆娇说了人民医院有个这方面厉害的归国医生,只那人的号有些难挂,他那边也不好问人直接要号,只能靠他们自己想法子。   陆娇听了大喜,号难挂不要紧,想办法,或者去海市那边排队等都行,总能挂到,她问了那医生姓名,谢过老中医挂了电话。   “大哥大嫂,你们到时候去海市就去挂那个赵医生的号,早些去排两天队,总能排到,要确实不行的话,我这边再想办法。”   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有暗地里黄牛业务,但陆娇不是很喜欢这个,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去买黄牛号。   “嗯,行,到时候我早早去排队。”叶岺还没回,阮玲葭便应道。   叶岺的腿还能治,是阮玲葭意料外的惊喜,虽然他腿好不好,都不影响她对他的感情,但她曾在深夜里看到过叶岺暗暗摸着伤腿落寞的样子。   她在城南家具厂时,也听许多人说起过叶岺腿没出事之的岺意气风发,壮志酬筹,她盼着他能好,能重回到原来的神采飞扬。   “娇娇,人民医院那边你熟悉吗?你和我说说路段?”   阮玲葭从出生到现在,出过最远的门就是从饶城过来余暨,海市是大城市,她心里难免忐忑。   “嗯,还算熟悉。”   陆娇关于这会儿海市的记忆其实没那么深,但上辈子她曾经在人民医院待过一段,对那边情况倒是知道一些,那边车子有哪几班,都到哪儿她还记得。   她把知道的都说了,阮玲葭听得仔细,怕忘了还拿了纸笔给几下。   陆娇看得出来她对这事上心,她高兴大嫂对大哥感情深,说得也更细,想起什么,她又道:   “顾遇在人民医院附近买得有一套房子,还没租出去,里面没有精装修过,但基本家具都有,买好床单被子就能住,到时候我把钥匙给你们。”   原来她打算让叶岺他们过去小洋楼那边住,毕竟他们时不时回去,里面干净,配置也齐。   但陆正海那边还没解决,为避免碰到那个膈应人,还是换个住处好,顾遇那套房子也相对近一些。   “这,合适吗?”   阮玲葭有些犹豫,要是陆娇的房子,他们住也就住了,但那是顾遇的,总感觉他们才新婚,这样不太好。   “有什么不合适的,空着也是空着。”陆娇笑着道。   “顺利的话,大哥应该过不了几天就能手术,出院以后最好再修养几天再回余暨,那边离医院近,去复查什么的也方便。”   “大哥大嫂,你们可别和顾遇见外,不然他那狗脾气听到指定生气。”   陆娇笑着揶揄一声,手心悄悄握紧了。她有些担心叶岺会拒绝,先前陆正海那些话侮辱人,恶意的暗指了些东西,虽然家里人都说不会在意,她还是怕他们和她生分。   阮玲葭迟疑着,不禁去看叶岺。   “什么狗脾气,你这话叫他听到他才要恼火。”叶岺无奈笑道,妹妹的心意他知道,她的忐忑他也看在眼里。   “行,我们不和你们客气,左右我是他大舅哥,住他几天房子没什么要紧,就当去做客了。”   “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陆娇心里松口气,弯眸笑起来。   事情说好,几人又坐一块儿聊了会儿天,陆娇在家的时候一般不和大哥大嫂沟通工作上的事,但他们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   身边周围认识的人也都是工作上的,聊来聊去,最后还是会扯回工作上来。   边上叶军山听着都禁不住笑:“你们就是平时休闲时间少了,除了睡觉一天时间都耗工作上,平时还是多出去走走,玩玩。”   “嗯,姨爹说得是,等大哥去海市回来我安排一下,我们出去玩一趟。”   陆娇也笑,这一年易安起步阶段,除了她把时间用在高考上几个月,大哥大部分时间都耗厂子里了,以为他结婚了会好些,结果阮玲葭也是个拼的,自从升了营运督导,她几乎每天都在外面走店看市场,再自己还报了余暨电大学习。   两个人分明一个单位,却只晚上回家能见一面。   也幸好大姨他们开明没催生,不然他们备孕都没功夫。大哥治腿这事倒是正好,让他们都休息休息,加深下感情。   “这个可以,到时候娇娇你安排。”   叶军山现在的保卫科工作清闲,出去玩他很乐意,他笑应道。看客厅座钟时间已经一点多,外面烤炉一样的太阳已经照进屋里,顾遇还没回来,他不由提醒了下陆娇:   “快两点了,问问三剩在哪儿了?他还没吃饭呢。”   “嗯,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陆娇视线跟着叶军山看一眼客厅座钟,她眼里的笑意微凝,她应一声,拿过边上矮桌的电话给顾遇拨了过去。   偏僻小道上,周围树林葱郁,林荫成片,炙烤的太阳照不下来。   陆正海这会儿却浑身汗涔涔,他身上看不到一处外伤,但却感觉周身哪哪都疼,一米八几的大男人,整个缩在地上,狼狈得和滩烂泥一样,看向顾遇的眼里全是惊恐。   原来他还不停放狠话,大骂我是你老丈人,你这样会遭报应,现在再不敢乱吼乱叫,他嗓子哑了,下巴脱臼几次现在都木了,不灵活,说话都忍不住流口水。   “你,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陆正海嘶哑着声音问道,他现在真宁愿死了,也比这样钝刀子割肉被折磨好。   顾遇背光站在他对面,他身形高大,冷峻的脸像罩在阴影里,添了几分阴戾的冷,他低眸看一眼陆正海,听到电话响的声音,他去车里拿起电话,点了接通。   听到电话那头陆娇声音,他神色温和下来,温声喊了陆娇:“娇娇,怎么了?”   陆娇听到他声音,心头那根绷紧的弦微松,她没问他陆正海怎么样,只出声问他:“你在哪儿呢?饭还吃不吃了?”   “吃,就回来了。”   顾遇脸上带笑回一声,又问陆娇定的花等下他回来两个人一起去拿还是他直接拿了回来。   顾遇声音再正常不过,好像刚才把陆正海卸掉下巴拖出去的人不是他,陆娇手指揪了下电话线,想说什么,但叶军山他们都在客厅,她又没说了,轻抿一下唇回道:   “你路过那边就带回来,不顺路就回来吃了饭我们一起去拿。”   “好,我知道了。”顾遇唇边掠起弧度,笑应。   挂断电话,把电话搁去置物柜,他想到什么,头一歪又看向陆正海。   刚才还如沐春风的男人,一转脸又阴晴不定起来。   陆正海看到,心口狠狠一抖,“你,你想干什么?”   “你不要乱来!我,你杀了我,你也跑不了,你和我女儿才新婚,你总不想去坐牢!”   先前还想死的人,这会儿惊恐得顾不上身上喊不出的疼,爬坐起身,想跑,又怕像先前那样被顾遇追上,被折磨得更惨,只能手脚不停往后缩。   “还有,我不管怎么说都是娇娇她爸,你杀了我.....”   陆正海这会儿嗓子干哑得和只公鸭嘎嘎嘎叫,听着只觉得吵,顾遇嗤笑一声,从副驾驶拿出了本子和笔,撕下来写了份东西,走到陆正海面前把东西丢给他。   “把这东西抄一遍,抄好了就放了你。”   陆正海闻言慌忙捡起丢在身上的纸和笔,但他眼睛看到纸上的内容,他脸色霎时一变。   顾遇要他抄的,是一份断绝关系声明,时间日期还是从他给陆娇改年龄那天开始。   上面内容更明晃晃表明了是他先不要陆娇这个女儿。   这东西在法律上或许没什么效力,但只要陆娇把这份东西拿出来或者登报,他再不能在人前骂陆娇不孝,不认他。   以后她的一切,他也再难沾到。   陆正海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愿意,但他头刚抬起来,就见顾遇手里晃着一把瑞士刀,嘴角噙着冷笑道:   “我当然不会杀你了,杀人犯法,你这渣渣还不值得我拿命陪你。”   顾遇说着,蹲下身,看着陆正海满头大汗的样子,又冷笑一声:   “但是这年头,想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消失的方法很多是不是?”   “我十几岁就外面混着了,听说过很多方法,刚才打你很痛,但你又喊不出来哪里痛是不是?”   “那都不算什么,听说过一种打人手法吗?当时一点感觉没有,但几个月之后就会在某个夜里无声无息断气,就算法医诊断,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这是香江那边某些帮派惩治叛徒用的,你想不想试试?”   顾遇声音低轻,像在陈述一个小故事,却听得人无端胆寒,再看他熟稔玩晃着手里的瑞士刀,锋利刀尖折射密林高处的光,寒光刺眼。   陆正海心随着那一闪一闪的寒光急跳乱颤,在顾遇下一瞬眸光扫向他时,他心一个急速,冲口道:“我抄!”   ——   陆娇这边挂完电话,心里忽然有些心神不定,她先前和大姨他们说顾遇有分寸,是基于上辈子顾遇也出面处理过陆正海闹事。   但她刚才和顾遇通电话,她突然意识到,这辈子顾遇和上辈子顾遇的区别,上辈子的他经历过很多事,顾忌多,处事手段更温和,就算有什么,也只暗着来。   像今天这样当众卸下巴的举动他不会做。   这辈子顾遇却没经历那些,他那身闯出来的胆气还在,他或许不会冲动,就怕他手段过重,出岔子。   心里不安,陆娇却没在叶军山叶岺面前表现出来,她挂掉电话笑着和他们道:“没事,那人已经回海市,他等下就回来了。”   “那就好。”   听到陆正海回海市了,叶军山放下心,看陆娇脸色还算好,他犹豫一下,把最近得到的陆正海消息说了:   “姨爹先前有让人留意他那边,他和那个女人生的孩子,被他失手推没了,那女人恨他,把他所有钱财握在手里不给他了.....”   “他现在厂子已经关了,从那女人那拿不到钱,外面在到处借钱,不过他原来得意的时候没结交到朋友,还得罪一大把,没人帮他,他打电话来余暨过几回,想把当初给你的房子拿回去,做重头再来的本钱。”   “你们后面要是去海市再遇到,有个心里准备,三剩今天把他弄走,这边是三剩地盘,他可能不会来,但海市那边他认识几个人,难保不会再纠缠。”   叶军山说到这儿,心里微微叹息,他年轻时不是喜欢争抢性子,才把到公安局机会让出去分到保卫科,但现在才知道要护住孩子们,保卫科科长身份远远不够。   人情总是越用越少,就像陆正海那边,他厂子黄了以后,他就拿他没了法子。   或许,他该试一试,再去争取一些东西,他才四十七,也不算老。   “姨爹你是说他和解玉香的孩子没了?”   陆娇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先前打电话给陆正海找过麻烦,但她事情多,没具体留意他那边,今天她只当陆正海从哪里知道了她结婚消息,想拿一些好处才上门来闹,完全不知道陆正海那边出了那么些事。   他上辈子赚了那么些年的厂子已经黄了,最重要是陆正海和解玉香那孩子竟然没生下来......   陆娇还记得上辈子她去找陆正海时,那个想把她赶出家门,冲她扫射塑料子弹的小鬼。   因为是儿子,陆正海一直宠着,给宠坏了,奢靡成性还胆子大,什么都碰,什么都沾,十几岁的时候,已经成了个五毒俱全的人。   陆正海生意败落以后,他那些习性依旧还没改,从陆正海解玉香那儿弄不到钱以后,他想到了别的弄钱法子。   和几个刚从监狱出来的人四处爆头人抢劫,在做下几条人命以后,被黑吃黑没了。   最让人吃惊的是,黑吃黑他的对象是解玉香抛弃没要的那个大儿子,还是他主动走进派出所投的案。   解玉香因为这事直接精神失常了。   倒是不会再祸害那么多人了。   陆娇想到上辈子看到的那几个被爆头的受害者新闻,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   片刻,她微敛神,回道叶军山:“姨爹,我知道了,没事,我会注意的。”   “嗯,你心里有数就行。”人现在还在余暨,叶军山也没多说,他点点头道。   陆正海倒霉,陆娇喜闻乐见,因为这个,她原来对顾遇的那点隐忧都没了,他们才新婚,顾遇不会舍得丢下他们的大好日子。   想到晚上她就要在对面家里住,这边的衣裳和一些洗漱用品还没搬过去,趁顾遇还没回来,叶军山叶岺他们要午休,陆娇和家里人说一声,简单收拾了些常穿的衣裳和日用品,拎着箱子回了对面家里。   这次婚礼没在这边院子办,但因为是他们后面要住的地方,顾遇去小洋房那边前还是把这边收拾了下,还让两个放假在家的两个小的帮忙每天过来喂了活池里的鱼。   推开门进去,便见院子里柿子树挂的果已经红了,几盆兰花也开了,再小池里几条红鲤鱼游来游去,荡起池子里水波潋滟。   陆娇扫一眼院子,上了二楼本来该他们婚房的房间。   二楼房间都收拾布置好的,可能想着新婚喜庆,顾遇铺床用的床单被套和小洋房那边的一样,都是大红色的暗纹缎面被子。只是小洋房那边的是暗花,这边是暗纹鸳鸯的图案。   屋子里家具都是全新,没开窗,推开门有股木材味儿,陆娇进去开了窗通气,把自己的衣裳整理进衣柜,洗漱用品放去洗手台。看顾遇东西还没搬上来,左右这会儿没事,她也不困,又跑楼下去把顾遇的东西捣腾上来。   这一年来,注意穿着了,他衣柜里衣裳肉眼可见多起来,他平日还算喜欢整理的人,衣裳挂得都很整齐,只是好的差的都混在一起,色系也没理下,看起来不是很美观。   陆娇没一股脑给他搬上去,只挑他常穿的,还有她感觉还不错的整理上去。   衣裳整理完,陆娇闻见屋子里有股味儿,估计是天太热,家里不通风,睡过的床单汗臭了。   现在这小院已经是他们小家了,陆娇不能容忍酸臭,她赶紧去把床单被套扯了。   棉花被扯掉被套后难看,陆娇又去找新被套准备换上去,但她在衣柜里没找到另外的被套,注意到边上有一只红木箱子,以为被套放那里面,她过去打开了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她微微一愣。   箱子里没有被套,只装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一件丝绒裙子。   陆娇看着箱子里叠得整齐的裙子,依稀记起她曾经有过一条裙,但被顾遇撕坏了,她第二天还为这个说了他一通,他为这事还伏低做小好一阵过。   不过那条裙子她记得他和她说过,已经扔了?   陆娇伸手拿起看了看,注意到上面从肩膀开到腰下的那个大口子,确实是她的那件。   “这人,留着这破衣裳干嘛。”陆娇哭笑不得一声,却在这时瞥见箱子里扣带断了的烟紫色小背心。   电光石火间,陆娇意识到什么,她伸手去箱子里翻了翻,里面大部分都是他和她说过的,不能再穿的衣物,还有几件是她穿过的,他的白衬衫,她弄脏了的......陆娇脸越翻越红。   这个不正经的。   啪得一声,陆娇盖上了箱子,站起身,突然听见门口响起一道清润低醇的男声:“在做什么?”   “你,你回来了?”像是干坏事被抓包,陆娇转身看向抱着一把花的顾遇,忽然脸烫支吾起来。   “嗯,回来了,把你定的花也取回来了。”   顾遇笑着回道陆娇,朝她样了样手里的一大捧花,注意到陆娇脸有些红,他不由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她脸:“热吗?”   “唔,有些。”   陆娇视线躲闪应一声,也是见了鬼,有那样癖好的又不是她,她这个发现者却心虚脸热起来。   “你还没吃饭,我过去给你下碗面条?”   陆娇从他手里接过那捧花,轻舔一下唇,镇定下来,问起顾遇正事。   “嗯,家里就有面条,我等下自己去弄,不用去大姨他们那边,他们这会儿正在午休,别打扰他们。”   顾遇回一句,从兜里摸出一张纸递给陆娇:“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陆娇好奇问一声,接过纸打开,看见上面的内容,她愕然抬头:“这是你让陆正海写的?”   “嗯,”顾遇轻点点头。   “他以后不敢再出现在你面前了,就算出现,有这份东西,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顾遇说着,又低眸看向陆娇,手抚着她面颊:“中午气着没?我们不生他气,那种人不值得。”   “我知道,我没气着。”   他宠她护她的感觉实在好,陆娇心里暖融,她纤手抬起覆在他手背,笑一声,又低眸去看手上的纸。   “他怎么会写这个,你对他做什么了?打他了?”   顾遇默一瞬,片刻,他松开抚在她脸上的手,紧一下手掌,承认道:“嗯,打了。”   “不止打了,我开车带着他上了高速,再去了一条人经很少的路上,在那儿狠狠收拾了他一通,他签下这个我才没再折腾他。”   顾遇说道这儿,唇角轻扯又笑了下:   “不过他现在也不好过,他那条路,走前面要走三十里地到余暨火车站,走后面要走三十里地到小镇再转车才到火车站。”   “他那副看着硬朗实际虚的不行的身体,手里没瓶水,走三十里地估计会要他半条命,他倒是可以打电话找人,但那地方没有地标.....”   陆娇:“......”   “怎么不说话,我手段是不是太过了?”   顾遇说完,见陆娇低垂着眉眼没做声,他心里的迟疑忐忑更深,陆正海有句话没说错,他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的爸。   她要是心里还......   “抱歉,娇娇,我这么做是为了让他今后不敢再在你面前.....”   “可以啊你,顾老板,折腾人的法子不错啊!”   陆娇突然抬头笑看向顾遇,她刚才不是刻意不说话,实在是心里乐得要死。   她从来不知道顾遇这么会折腾人,她可以肯定,陆正海经过这回,再不敢来余暨,甚至在海市看到他们都会绕道走了。   “做得不错!值得表扬。”陆娇抬手去摸了摸顾遇脸,弯眸笑着道。   “不过他不会因为这个挂了吧?”   陆娇有点担心的问道,又强调一声:“先说啊,我不是担心他,我只是怕他出事,牵连到你。”   这辈子很多事不一样了,万一陆正海这辈子太短命,就不好弄了。   “不会!”   顾遇松口气,他笑回道她:“我也不想他连累到我,或者人不老实再回来,我回来的时候喊了个运输队的人开车过去后面远远跟着,出不了事。”   “那就好,我先前就怕你手段过,把人弄出好歹来,你进去了,那我今后还得去铁窗和你牛郎织女对望。”   陆娇唇角扬着笑半真半假说道。   顾遇听得忍不住笑,胸腔都在轻轻颤动,他凝着她的笑颜,手去掐捏了把她腮边:“安心,这辈子都不会有这个可能,我遵纪守法,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   老实人?   陆娇听到这几个字忽地挑了挑眉,她笑眼看他一眼,拉着他到箱子边,抬手打开了红木箱子,指着里面的东西,似笑非笑的转眸看向他:   “来,老实人,你和我解释一下,这箱子东西什么情况啊?” 第82章 当昏君比看不到媳妇儿好   “你怎么把这个打开了?”   顾遇看看眼前大打开还被翻过一通的红木箱子, 再对上陆娇今天不给我个解释,你死定了的脸色,他视线移一下, 不太自然的道。   “我不打开这箱子, 怎么知道顾老板有收集“旧物”的怪癖呢!”陆娇视线睨着顾遇, 扬长声音一声,说道旧物两个字还加重了语气。   “还和我说不能穿了,都扔了,这就是你的扔了?”   “你可真行啊, 还说慌骗我!”陆娇没好气,忍不住手过去掐捏了把他腰。   “没骗你,没骗你。”   陆娇力气不大,顾遇腰上紧实, 没一点赘肉,就算掐也不疼, 但她纤细手指怼在相对敏感的腰间,像在皮肉上撩起一阵火,顾遇身形一僵,压着窜起的反应, 他身子微侧,大掌过去轻拉住她指尖,赶紧一声。   “先前我只是和你说, 我已经处理了,没说扔了。”   “娇娇,这些东西怎么好扔了, 现在外面有翻垃圾箱的,我怎么能让他们把你的东西翻了去。”   “......你还有理了?”   陆娇气笑, 她弯身去拿起顾遇的一件卫衣和裤子睨瞪向他:“我的不能扔了,那这两件你自己的东西,你放进去干嘛?”   陆娇原来想不起顾遇的衣裳裤子,但她自己什么情况她知道,再盯着这两件想,她一下就想到了。   顾遇往她手里看一眼,再看陆娇是真恼了,他手紧一下她手指,小心翼翼和她解释:   “这是你的第一次,我就留着了,娇娇,那晚床单我洗了,就留下这个。”   “你还没洗?”   陆娇脑袋懵一下,不可置信的看向顾遇。   “就这两件。”顾遇手抵一下鼻子,眼眸瞥着陆娇小心翼翼轻声,他知道自己行为有些出格,甚至有些bt,但她对他是特殊的,重要的,带着他们两第一次美好回忆的东西,他下意识想留着。   陆娇那些破了的衣裳他放起来没扔,一个是舍不得,另一个也确实是不想她贴身穿过的东西被翻垃圾的翻了去,只要一想到,他都不能容忍。   “生气了?”   看陆娇不说话,顾遇心头微微慌神,他伸手抱过陆娇,抬起一只手摸着她脸,垂眸盯着她轻声问,又软语哄她:   “别气,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把我们的美好留下,这事是我问题,你不喜欢,那我把他们.....烧了?”   陆娇觑一眼他,先前心里是生气,毕竟她还不想嫁个bt,但看他这样,她心里那股火又有些发不出来,憋着憋着,她最后憋出一句:“你也不嫌臭,不怕发霉。”   “我晒过。”顾遇下意识回道,旋即他自己笑出来,他手虚握的拳头抵了下头,对自己先前的行为也感觉到昏头。   “这事是我错了。”   顾遇承认道错误,但低眸看一眼陆娇手里的东西,他还是有些舍不得烧了,他不由看一眼陆娇,试探着问道她:“我把这个洗了放起来,就当存放两件旧衣裳?”   “你不止可以放起来,你今晚还可以抱着它们睡。”   陆娇睨着他没好气一声,把衣裳裤子塞他手里,抱着花扭头出去客厅了。   天气热,这些拿回来的花不尽快醒花插瓶,很快会谢掉。   顾遇看她不再理她出去,他默了默,片刻,他又看一眼手里,最后拿着这两样衣裳出去了。   没一会儿,他人端着一个木盆进了客厅,看屋里空调已经打开,陆娇坐在沙发上摆弄茶几上的花,他拿了张小凳子在门口坐下,当着陆娇面洗起衣裳裤子来。   他人高,坐在只小孩儿手臂高的矮凳上腿都打不直,比蹲着洗衣裳还滑稽,一边洗还一边视线悄悄觑着陆娇。那眼巴巴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像蹲在门口时不时望向惹恼主人的大狗。   陆娇整理着手头的花,瞥他一眼,微抿唇压了压想要上翘的唇角,便不再管他,自己忙起来。   顾遇看她不理,又默了会儿,才继续搓洗手里的衣裳裤子,之后又换水进来当着陆娇面清洗,一趟一趟,他也不嫌麻烦。   他似乎刻意等着陆娇忙完,几乎是陆娇最后一盆花插好,他手里衣裳也洗完晾了出去,进来看陆娇准备把插好的花进行摆放,他几步走向了陆娇:“我来放吧,你和说放哪里?”   陆娇看他一眼,再扫一眼院子里晾晒着的衣裳裤子,她没客气,把手里的花瓶给了他,坐回沙发上,手指着花瓶,当起指挥官:“这瓶放立柜,这瓶拿二楼客厅......”   “好,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顾遇脸上顿时放出笑,抱着花瓶赶紧去摆放了,四瓶花,两瓶在二楼,他稍作思索先去放了楼上的,速度很快,脚步比以往的沉稳多了几分匆匆急促。   空手下来的时候,更是迅速,要不是还记着自己年纪,他能和叶小俊一样,三步作一步跃,听着楼梯口噔噔噔的声音,陆娇又轻轻抿了抿唇。   “楼上我放好了,等下你上去看看那样摆放行不行。”   顾遇说着,又拿过茶几上另一瓶花去立柜那儿放,这回他速度慢下来,还特地找了角度,放好后他回头问了声陆娇:   “娇娇,放这位置可以吗?这角度对不对?”   陆娇眼睛抬起瞥一眼,轻轻应了声:“嗯。”   “那我们就这么放。”   顾遇笑得越发灿烂,他退后几步去看立柜,又扭头和陆娇笑说:“别说,多瓶花这客厅好像一下不一样了。”   “德行。”陆娇看着他那殷勤讨好的样子,终于绷不住笑了出来,睨着他骂了声。   顾遇听了却很高兴,他几步回到沙发前,挨坐在陆娇身边,手臂展开圈抱住她,头挨靠着她头,脸一偏去啄吮一下她唇,又自唇边蹭过到她耳际,在她耳边低低:“不生气了好不好,你不喜欢,以后我不这样了。”   陆娇睇着他:“我当然不会喜欢了,你想想你自己那行为......”   “嗯,我知道,我当时脑袋昏了头,那行为实在下流,我无耻!”   顾遇承认错误,他洗衣裳的时候自己也想明白了,她生气是应该。   “这事我做得不对,我改正。”顾遇保证道,又额头轻抵抵她耳侧,“请娇娇领导监督,以后再不做这种下流行径。”   “下次再这样就把你赶出去啊。”陆娇又警告了声。   恼火是真恼火他,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样的收集怪癖,但她也看得出来,他没有保存那些没有想拿那些来做什么想法,只是单纯舍不得扔掉,想留念,感觉是美好记忆,虽然想岔了,但还不算无可救药。心里的火慢慢消下。   看一眼客厅座钟时间,快三点了,她想到他还没吃午饭,到底没再计较这事,问他:“饿不饿?不是要去下面条?”   大热天出去奔波一趟回来,中午饭到现在还没吃,自然是饿的。   “嗯。”   顾遇唇又吻了下她耳垂,应一声,却赖在陆娇身上没动,他抱着她就不想起来,磨磨蹭蹭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松开她,笑说一声:“我去厨房,很快回来,你在客厅看会儿电视。”   顾遇说完,去给她开了客厅的彩电。   他是怕她一个人待着无聊,陆娇脸色缓了缓,她抬头看向他:“要我陪你一起吗?”   顾遇想,今天两个人最后一天假期,明天又要各自上班忙了,从陆娇全力备考,两个人就没怎么分开过,一想到要像几个月前那样各忙各的,晚上下班才能见到,他心里就不适应,恨不得和她寸步不离才好。   但厨房这会儿正当晒,火炉一样,他舍不得让她跟着他进去受热。   “不用,煮个面条,很快好。”   顾遇笑摸一下她今天扎的丸子头,去厨房了。   家里已经快一个礼拜没回来过,冰箱都空着,连把葱都没有,要吃面条只有简单的猪油面条。   顾遇也不嫌,从柜子里把挂面拿出来,拿锅接了水,他打开燃起炤烧水,这边拍了点蒜末姜末,拿碗拌点猪油,酱油做底。   厨房是真热,他进来这么一会儿功夫,背上便浸出一层细汗。   顾遇忍了下燥热,拿过酱油瓶,这时,腰间突然伸过来一只细手臂圈住了他。   “嗯,我想了下,让顾老板一个人待在厨房太可怜了,还是过来陪一陪吧,顺便给正热的顾老板打个扇,等会儿记得给奖赏啊。”陆娇手摇着蒲扇,仰脸望着他笑盈盈道。   顾遇偏头对上陆娇水润的笑眸,唇角一牵,眼里笑意淌出来,“多谢陆老板了,等下顾某必定舍身以报。”   “......要不要去对面给你拿把葱再拿两个鸡蛋啊。”   装作听不懂顾遇话里意思,陆娇看一眼他面前的碗,问道。   “不用,就这么吃吧,我好久没吃猪油拌面,还挺想了。”不想陆娇去大太阳底下走一趟,顾遇果断一声。   陆娇瞥他一眼,想着等几个小时要吃晚饭了,也没勉强,只手里蒲扇给他扇了扇被汗浸湿的后背。   夏天热,开水都似乎烧得快些,没等多少会儿,热水便沸腾开,揭开锅,一把碱面下去,再三分钟过去,一碗少了葱花的猪油拌面就成了。   顾遇手艺还可以,面条色彩上过得去,闻起来也有股香气,陆娇凑过去轻嗅了嗅,笑说了句:“还可以,也不算太委屈了。”   “你要吃点吗?”顾遇不由问道陆娇。   “不用,我吃饱了的。”陆娇回。   拒绝是拒绝了,但面前拿去客厅,顾遇搅拌好,还是先夹了一筷子吹一吹,把面条喂到了她嘴边:   “尝尝,味道行的话,明天早上咱们家早饭就吃这个。”   “你吃个面还想到明天去了。”陆娇好笑一声,到底张开嘴吃了。   “我要洗个澡,你洗吗?”   一碗面条,两个人分着吃,吃完两人都感觉到身上热,哪怕吹着空调也热。把碗冲了,两人回到二楼房间歇息,顾遇过去趴在沙发上吹空调的陆娇身边,刚冲洗过凉水的唇流连在她耳际问道。   陆娇偏头,对上他滚烫带火的黑眸,顿一瞬,她微转过身,手指伸向他硬挺滚烫的胸膛,细指尖在上面转圈圈。   “洗澡可以啊,但是明天就要上班了,晚上早点睡?”陆娇眼眸轻抬看着他说道。   顾遇没回,他大手慢握过她后颈,俯身含住她唇瓣,一点点吻向她。   他身上滚烫,陆娇也好不到哪儿去,她手指紧紧抓捏着他薄薄的白t衫,头后仰着唇舌和他交缠,在吞咽的同时回应他。   空调风呜呜的吹,两人身上却如外面正晒的太阳,滚烫似火。   蓬头打开,水浇淋下,白气氤氲开,也没浇熄了那股炎热的躁火。   新婚热情似火的两人,对面催吃晚饭的电话接连几回打来,才匆匆收拾好去了对面。   两个人就在对面,吃个饭却三催四请,陆娇很不好意思,本来就红烫的脸在进堂屋以后更红成了天边那一抹晚霞。   好在家里人没说什么,不然她得更窘。   吃过饭,回来前便说好要早睡,但没什么别的娱乐年代,白天睡太多,晚上早睡艰难,互相搂抱着躺床上聊天,聊着聊着,两双含情眸相对,不知道谁先开始,又情不自禁拥吻起来。   到后半夜,外面夜风凉下,月儿高爬到屋顶才睡。   第二天,外面天光泛白,外面巷子里响起叶岺载着阮玲葭去上班的摩托车轰鸣声,边丽芳和叶军山也早早坐着早班车回了麻纺厂上班。   顾遇上楼进到房间,抬手按掉床头的闹钟,盯着床上熟睡人的花靥看一会儿,他俯身下去吻了吻身边人耳畔,在她耳边温柔喊她:“乖乖,起床了。”   身边人皱一下眉,翻过身手圈过他窄腰,嘟囔一句:“好困,不想起!”   早起的嗓音含着沙一样的哑,尾音拖长,像一节鸦羽在心尖轻轻拖过,扫得人心颤痒,顾遇眼眸越发柔,有一瞬他都想由着她睡算了。   但昨晚她昏昏欲睡的时候都还没忘记揪着他手指头让他一定要叫她起床。   就他从叶岺那儿了解到的,厂子那边也确实有紧急事情需要她处理,他要由着她睡,她后面醒过来肯定要恼他。   想了想,他笑一下,去卫生间接了热水,再出来把从地上捡起鞋套去她脚上,再抱孩子一样把人抱起来去了卫生间。   抱着人拧毛巾,给昏昏欲睡的她轻轻擦脸,全程和伺候孩子一样,耐心十足。   温帕子敷上脸,人怎么也转醒了,陆娇也确实醒了,只是被这么伺候有种当太后的舒服感,她又眼眸半睁未整,圈着他脖子赖了会儿。   顾遇也由着她,给她擦干净脸,擦了手,又去拿刷牙杯接水。   “唔,我自己来吧。”   陆娇这下赖不下去了,从他身上下来,接过装了水的杯子,从他手里拿过牙刷,注意到顾遇盯着她看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她突然不自在。   “你出去等我吧,我五分钟就好。”   “嗯。”顾遇应一声,又看她一眼,出去了。   他其实挺乐意她依赖着他,让他全程伺候完的。   五分钟刷牙梳头再出去找一身衣裳换好,下楼的时候,顾遇已经把早餐摆上桌。   天气热,太烫的热食吃了更热,早上吃得简单,葱油拌面,再一个瘦肉粥配鸡蛋饼。   陆娇过去一看,就知道这不是去外面买的,她不由讶然的看向顾遇:“你几点起的?”   “五点半不到。”顾遇把筷子递给她,回道。   昨晚两人差不多闹到一点才睡,竟然还能五点多就起,陆娇喝一口粥,看一眼他,忍不住嘀咕了声:“......精神真好。”   “什么?”她含着粥说话,声更似蚊呐,顾遇没听清,不由问了她。   “没什么。”   陆娇随口回,想起什么,她又抬头看着他皮笑肉不笑一下:“我夸顾老板身板子好呢,就是顾老板什么时候能心疼下我这块新田,她身板子可一般般,现在腰还酸呢。”   这话里带着股幽怨。   顾遇听着,脑袋里却只划过她弯折腰肢,泛红眼眸汪一汪春水望着他的模样,喉头滚动一刻,他翘起唇宠溺笑道:   “今晚给你按按,让你舒坦一下。”   陆娇微嘟一下嘴,没拒绝。   吃过早饭,已经过七点。   两个人一个市北,一个市南,路上开车得一小时,肯定会迟到。   “你送我的话,你过去市南得迟了,我今天自己骑车去吧。”   陆娇拎着包一边穿鞋,一边和顾遇道,他们两个都好几天没去上班,再迟到说不过去,更何况今天还周一。   顾遇不同意,他拿过桌上的文件袋和车钥匙,“不差这么一会儿,我那边今天不开会,两边公司孟舫顾齐都会过去,我迟一些没关系。”   他这么说了,陆娇也没再说什么,由他牵过手一起出了门。   周一都上班的日子,外面四处自行车叮铃铃的声音,还有一辆辆早班公共汽车路过压过井盖的声音,车子一路往市北开。   七点四十,陆娇到了易安厂门口,从三月份开始到现在,陆娇也就高考回来那会儿过来打了一趟,这算是休息几个月以后正式上班,陆娇感觉像是打了鸡血,有点兴奋,车子一停下,她赶紧开了车门。   “那我走啦,你往市南开的时候,路上慢点,那边施工地段多,路不好开。”   “嗯。”顾遇转眸看着一只脚已经下地的陆娇,轻应了声,心里不舍,就和原本连体婴儿突然经历分开,各种不适应。   “我中午过来找你吃饭?”他忍不住道。   陆娇要下车的身子一顿,她好笑的转过头:“那你这班都不用上啦,你这会儿开车回到市南都九点多了,要来找我吃午饭十一点又得离开过来。”   “这班还真不想上了。”顾遇恹恹的看着陆娇道。   前面二十多年只知道赚钱的人,新婚第四天,生出厌班想摆烂情绪。   他甚至恼火为什么当初选择办公楼会选到市南。   陆娇还是头一回看到顾遇这样,她抿着唇角忍不住笑着揶揄他,“诶,顾老板你现在有点古代昏君样子了啊。”   顾遇不置可否,只道:“做昏君也比看不到媳妇儿好。”   “哈哈哈。”陆娇被他逗笑,看他还恹恹的,明显等着她哄,她笑眼向上转了转,细手臂伸过去圈着他脖子,头凑过去亲了亲他嘴角:   “好了,不是还想赚钱给我买老虎奔,我还等着呢?”   “加油啊,老公,我男人最棒!”   陆娇新婚,今天第一天上班,她穿一身玫粉色裙,发用浅灰发带后扎起,笑容明艳,顾遇定定看着她,按着她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五分钟后,他手指轻轻摩挲过她泛着水光的红艳艳唇瓣,餍足的脸上总算带了笑:“行,等着,你男人今年一定让你开上老虎奔。”   车上耽搁一阵,进到厂子已经七点五十,马上要到例会时间,陆娇回办公室拿了份报表,就准备去会议室,但这时,叶岺却在这时匆匆过来找了她。   陆娇以为他是来叫她一起去会议室,她笑着道:“大哥,我好了,走吧。”   叶岺却在这时候关上办公室门,和陆娇道:“先等一下去会议室,我这里有点事要先给你说。”   “什么事啊?”   叶岺脸色凝重,一副发生大事的神情,陆娇笑意微敛,问道。   她从叶岺结婚以后开始休假备考,但说是休假,她也没完全不管易安事物,她平均半个月就会看一回易安报表,了解易安动态。   易安如今已经走向正轨,车间,运营,行政,财务全部都配置齐全,脱离了原来的小作坊模式,她一手提拔配置起来的人,给的待遇更丰厚,各部门不但各司其职,还上下齐心拎成一股绳在拼。   这几个月,易安扩展也很稳定,谈了不少竞标单子回来,在周边城镇总共办了五场展销会,还分别在余暨周边几个大镇开了八家自营门店,入驻了小香江大厦四楼。   从开业到现在,这几家自营门店虽然还没做到赚钱程度,但已经能收支平衡。   陆娇想不到发生什么事会让叶岺出现这样凝重神色。   叶岺看向陆娇,紧抿一下唇,道:“是生产车间那边,等会儿高师傅,李师傅,林师傅,还有庞师傅会和你提出离职的事。”   陆娇脸色一霎严肃起来:“几个大师傅集体请辞,为什么?”   “这事先前有征兆吗?怎么没和我说。”   “算是突然的,但也不算完全没有征兆,是城南家具厂那边原因。”   叶岺看一眼陆娇,组织一下语言,把事情简短说了。   城南家具厂那边去年换领导,叶岺借机把当初贪污的冯广伦弄了进去,但他们新任厂长能力不行,上来后没把厂子搞起来,城南家具厂是重点单位,接连订单失利,再次品率攀升,上面动了换人心思,在今年年初又安排过来一个书记。   新书记是个有手段的,过来不过一个月,就把厂子握在了手里。   厂子在他手上也逐渐恢复了生产。   只是生产恢复了,销售却并没有好起来。   原因也很简单,城南家具厂的家具款式没跟上来,再加上有个物美价廉的易安存在,城南家具厂那边的销售自然上不来。   新书记上来后采取了许多措施,包括模仿抄袭他们的款式,只是城南家具厂是计划性经济厂,他的成本固定在那里,还养了一批老人,闲人,成本很难压缩下来,加上易安这边叶岺出新快,他们想全部模仿也很难。   明面上的商战打不赢,新书记本身也不是多磊落的人,开始使出暗招。   他认为,家具厂现在生意不好,是多了一个强敌易安,只要易安没了,市场份额自然会回来。   新书记人脉广,他和余暨所有的国营百货打了招呼,凡是城南家具厂入驻的地方,不允许易安进入。   但易安本身就没打算进入国营百货。   这事对易安根本没造成影响,甚至易安自身都不知道他和人打招呼这个事。   随着易安自营家具展馆的开业,渐渐分布到各区域,名头越来越大,新书记也回过味来,易安不打算走百货大楼路线。   但他不能让易安继续扩张,不然城南家具厂以后的市场份额只会越来越少。   新书记又开始想起办法,他找了人充分调查了解易安。   易安的大师傅,大部分都是叶岺从城南家具厂请来的退休在家老师傅,这个事情被新书记知道了,大发雷霆。   他认为,几个大师傅这样做是忘本,给城南家具厂培养对手。   他把几个在易安上班的大师傅们叫去,要求他们离开易安,不然就要取消他们的退休金,收回在家具厂的房子,并且,他们曾经带的徒弟,也会做开除处理。   几个大师傅对城南有感情,被新厂长劈头盖脸骂一通,他们心里愧疚,再得知会牵连到徒弟,甚至失去自己住的地方,失去那份退休工资,他们同意了辞职的事。   毕竟易安虽然待遇好,没给他们分房子啊,而现在余暨房价一千块一个平方,一套房子不便宜,他们在易安所得,不够他们即将失去的,所以他们挣扎过后,决定辞职。   “城南家具厂针对我们的事几个月前就开始了,因为对我们影响不大,你又在备考,我就没和你说这个。”   “几个大师傅要离职的事,我也是刚知道,城南那边应该是打算趁这次把我们生产瘫痪,想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叶岺说着,抬手揉了揉眉心。   当初他想到过城南家具厂那边会卡大师傅让易安陷入生产瘫痪的事故,在请大师傅的时候,他特地请的没有子女在家具厂里上班的师傅。   但大师傅们在家具厂多年,徒弟带出来许多,他避免不了这个事。   这算是易安成立到现在遇到的最大的一个危境。 第83章 金娃娃   “大哥, 几个师傅要辞职的事是他们亲自给你说的,还是你从别处听来?”   技艺精湛的师傅难找,易安走的路线是板式组合订制和实木订制多方发展路线, 这半年多, 易安板式组合家具销量在攀升, 但销售和利润占比更大的还是实木订制这块。   人手一直处于紧缺状态,人事那边前后登了三次报招大师傅。   但这个年头有本事的大师傅要不更喜欢铁饭碗,要不就自己接活单干,易安三次招人, 也就招到一个木工洪师傅和一个漆工刘师傅。   能招到这两个师傅,还因为他们不是余暨本地人,他们是在徽城老家学了手艺,带着全家出来闯, 没接到活,国营大单位又难进, 才被易安捡宝进来。   但即使有这两个大师傅的加入,这些大师傅也各自在带人,生产那边还是缺人,大师傅们还是不得闲, 经常没有休假时间。   如果真让这几个师傅走了,易安不说陷入停摆,大动荡肯定有, 尤其他们手里还有需要交货的订单,这不是一件小事。   陆娇紧抿着唇,看了眼她捏在手里头的文件, 沉吟一刻,问道叶岺。   “不是, 是刚才龚师傅和我说的,他早上来得早,听到几个师傅在争论要不要和我说的这个事。”叶岺摇摇头,回道陆娇。   “我听到这事后等了一会儿,还主动去和庞师傅打了招呼,他应了一声就去边上了,我看得出来他的躲闪和犹豫,但他们可能已经商量好了,不和我说这个事。”   叶岺说到这儿心里很沉重,几个大师傅是他亲自请回来,按理他们辞职会和他打声招呼,但他们现在招呼都不打,打算在等会儿的会议上和陆娇直接说这个事,多少表明了他们辞职的决心,没多少转圜余地。   “这一年我们对庞师傅他们都很尊敬,待遇也不差,他们集体辞职这事从哪一面都说不过去,不知道怎么和大哥你说,干脆不说也正常。”   陆娇说一声,回了办公桌坐下,从抽屉里拿出好几份文件,想了想,她又去另外一个抽屉把几个大师傅的人事资料拿出来看了看。   其实也不用看,易安开始初期跟进来的人,她都做过了解。   高师傅,李师傅,林师傅,庞师傅都是最近几年退休,他们年纪相差都一两岁,在城南家具厂干了一辈子。   其中,高师傅爱人也是家具厂的,他们只生了一个儿子,在市南百货大楼里做采购工作,一个孙女已经嫁人,孙子在上大学。   高师傅儿子媳妇都没在单位分到房,如今一大家子还住在家具厂家属院。   李师傅和高师傅情况有点一样,又有点不一样,李师傅家只生了个女儿,他们家招的婿,女婿和女儿都在城南家具厂那边的一个国营饭店上班,一个在后厨,一个是财务。   李师傅女儿生了两子一女,李师傅孙女在读大学,两个孙儿一个刚高中毕业还没找到合适工作,一个在读中专,等着毕业分配工作。   年前李师傅还想把孙子带进厂子里当学徒工,但他孙子不喜欢木工,没来,不知道现在找到工作没。   另外的庞师傅,林师傅,两人都生有两子一女。   庞师傅的两个儿子各有成就,已经去省城安家,只女儿嫁得差,有婆婆一大家子需要补贴,生得还多,大外孙结婚连婚房都没有。   庞师傅夫妻疼女儿,时不时接济补贴,还让大孙女小孙女住在他们家里,给大外孙腾挪出了一间婚房。   而林师傅家,当年鼓励知青下乡,林师傅大儿子顶了林师傅爱人在化肥厂的班,女儿嫁了出去。   到小儿子要下乡的时候,林师傅从家具厂给小儿子买了一份工作,但被人举报了,那时候林师傅还因为和一个隔房亲戚的通信被调查了,最小儿子只能下乡当了知青,如今定居在徽城那边,只把孙儿孙女送了回来读书。   林师傅很心疼两个孩子,会退休了还出来上班,也是想补贴两个孩子。   余暨人勤劳,到退休年纪出来干活的人不少,但干的都是相对清闲工作,像几个师傅这样出来干老本行,还特别拼,加班不休假也愿意的,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难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辞工。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对城南家具厂感情深厚,被新书记点醒了。   “大哥,依你看,让几位师傅下定离职易安决心的最主要原因是对城南家具那边的感情,还是因为不连累到徒弟,还有不被收走房子?”陆娇盯着个人资料出神好一会儿,抬头问道叶岺。   叶岺走过来,看了眼她手里的资料,想了想:“几个师傅在家具厂上班几十年,对家具厂肯定有感情,但易安现在对家具厂威胁并不算大,新书记张昌茂的话对他们可能有影响,但不至于到坚定离职地步。”   “最主要还是担心连累到徒弟,还有房子被收回。”   陆娇笑了下,她看法和叶岺差不多,又有点不同:   “林师傅两个徒弟都在城南家具厂做师傅,他们平时对林师傅很孝顺,高师傅那边也差不多情况。”   “都是得到两个师傅真传的人,还已经在家具厂做大师傅,张昌茂不敢轻易开人,最主要还是房子。”   叶岺沉默:“多半是为了房子,但我们总不能给师傅们送房子。”   几个师傅家里都有要贴补的对象,还有儿子孙子跟着一起住,不能没了房子。   现在余暨买一套房,没有七八万弄不下来,几个师傅去年在易安薪资加奖金有差不多六七千,现在余暨人均工资还不到一百五,这不是笔小数目。   但想要买房,得这么干个七八年才行,几个师傅年纪大了,干不动那么些年,自然不能舍弃掉如今的房子。   房子。   陆娇沉吟一刻,她手上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房子。   顾遇把家里财政交给她,她琢磨着这两年是物价大跳水的时候,钱放在银行只有贬值的,就和顾遇商量了要做投资。   投资什么,现在黄金还不能私人买卖,她除了回海市买点电子股,在余暨的投资只能是房子了。   袁家倒台以后,牵扯出了余暨一些高层,加上袁家在市南布局太多,市南那边项目一下停滞下来,已经开启的项目,自然不能让它停掉。   原来准备启动市北项目的孟擎只能先顾及市南那边,大批大批的上面资金流过去,原本观望投市北市南的一些私人资金自然紧跟,市北的开发计划就暂时性的被搁置了。   甚至搁置时期还不定。   顾遇和她说起这事的时候还在惋惜,他本来都给她找好了新厂房,就挨着运输队那边,两个人上班会进一些。   陆娇听了只笑,笑他天天只想着离得近些,也笑她机会来了。   原来市北这边村委听到要开发风声,已经不同意易安拿地买厂房了,这个无限期搁置风声出来,她顺利在市北这边买到一所用来办过养鸡场的空置学校,那边如今是易安的材料堆放库。   里面有两栋还算不错的职工楼,其中一栋给了易安外来务工人员住。   另一栋还空着。   但想也知道,这些老师傅不会拖家带口到这边来,对他们来说,这边条件比不上城南家具厂那边。   她也没打算把这房子拿出来分。   她可以确定上面不会无限期搁置市北计划,因为市北这个地里位置实在特殊,它连接了桥南,宁镇,益镇,是以后科技城的存在。   而依照省城那边开发趋势,她推测,最迟年底,这边就要动工了。   “大哥,你还记得我休假前和你商量的事情嘛?”   分房子当然不可能,但可以分别的,陆娇把资料放回抽屉,又从里面拿出一份草拟《股权激励》文件,抬眸问道叶岺。   想要发展一个企业,要它走得长远,人员稳定,留住人才,不停吸纳人才是关键,要做到这两样,就必须有激励,让员工把企业当成自己的企业去经营,所以陆娇从易安上轨道,就在琢磨把上辈子后来易安用的激励模式施行下去。   叶岺视线落在她手上,看着那份文件,他顿了顿:“你想好了?”   “嗯。”陆娇点点头。   “我这次成绩让老师给我估过分了,不出意外我九月份就要到海市,到时候易安肯定要扩大发展,但我精力不一定够,人员稳定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不能因为眼前一些利益,舍弃更多的大头。”   “给员工普遍持股,向高绩效,有贡献员工配股分红,能解决人才流失问题,也能让他们上下齐心拧成一股绳去拼去干,看着我们利益少了,但长远发展,却是向好的。”   “大哥,我们辛苦把易安做起来,肯定希望它能走得久远。”   “这份东西今天颁布下去,就算几个师傅还是要离职,我想我们对外招人,从外面招一些单干的大师傅进来合作也会相对容易。”   “总不能因为几个老师傅不干了,我们厂子就瘫痪了。”   叶岺也没有不同意,只是这个东西他第一次听说接触,担心出岔子:“你对这个的实施有把握吗?我这段时间也研究过你这份计划,里面涉及的东西挺多的,可能还需要专门的人员来负责监督实施。”   “大哥,我确定不会有问题。”   陆娇闻言笑着道,这是她上辈子就摸着石头过河走过的路,该踩的坑都踩过一遍了啊。想起上辈子那些艰辛,陆娇心里暗叹息,脸上又笑了笑。   “这东西实施起来并不难,我这两个月有空,正好把这事落实下去,后面我到海市,大哥你可以轻松很多。”   “当初我们开始做易安,我只担心我们亏钱,现在情况比那时候好很多,但似乎更多的问题又出来了。”   叶岺盯着陆娇手里的文件许久,脸上苦笑着感慨了声:“就按你的想法做吧,你说的对,我们得图以后。”   “嗯,行!那就这么确定了。”   陆娇笑起来,她看一眼手上时间,拿着几份文件起了身:“时间不早了,他们估计都等了一会儿了,大哥我们先去开会,几个大师傅的事,开完会我们再找他们谈。”   陆娇确信,这份东西拿出来,几个师傅就算要辞职,也不会当场提出了。   至少他们有了段缓冲时间。   到会议室的时候,已经到开会时间,几个部门都到齐了,意料之中的在角落的位置看到了几位大师傅。   平时这种会议,大师傅们都可以选择参加或者不参加,在这儿看见人,她心里有了数。   她没表露什么,和以往会议一样和大家打了招呼,很快进入会议流程。   例会大都是汇报一些数据情况,她结婚,易安配合顾遇那边做了一场促销活动,取得的效果十分不错,如今活动结束,易安门店的销售也没落多少,比上上周的数据要喜人很多。   销售部王敬那边成绩更不错,他从省城那边谈回来两个食堂的订单,还发展了一个易安替其做代工的经销商。   因此陆娇脸上一直是笑着的,她也留意到,随着会议室的气氛高亢,她脸上的笑越多,几位师傅脸上的神色越不安,紧张得有些坐立难安,在位子上换了好几个坐姿。   “今天算是都得了喜报,王经理进易安这么短时间,接连给易安收获大单实在可喜可贺,运营部这边也是,这几个月我没过来,但商业城开业,还有其余几家新店开业情况我都有了解,活动地推都很有创意,几家门店能这么快稳定下来,大家都辛苦了。”   陆娇不动声色收回视线和大家说道,接着,她又笑着道:“易安从去年的小作坊,当时只我和大哥还有高师傅林师傅几位大师傅的情况发展到现在,离不开大家的齐心,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也一直在想着怎么答谢诸位。”   “想来想去,可算给我想到了法子。”   “我知道,现在大家的待遇是基本薪资再加月考核奖金再加年终给到大家,说实在话,这个待遇在如今的余暨绝对不差了。   但我昨天去外面逛一圈,发现现在一把小青菜都要一块钱了,一百块打散,转眼就没了,再听卖菜的那个婶子说,现在什么都涨,她辛苦多少年攒下的钱,还不能给儿子置换一套婚房,我又突然觉得,易安给到诸位的还是不够。”   “厂长,你这是要给大家加工资啊?”王敬作为销售人才,说话有一套,在易安也敢说,是活跃气氛的存在。   陆娇话一出来,他捏着手里的报表,笑问道。   “哈哈,可以这么说吧。”陆娇笑一声,回道他,接着,她就把手里的几份东西让他们分了下去。   陆娇右边坐着叶岺,左边坐着的是运营总经理李单。   叶岺先前就知道这个事,他拿过文件,神色淡定,自己留下一份,其余的都传给了他边上的王敬,那边李单瞄到文件上的字,却是淡定不下来了。   他迟滞了好一会,在边上阮玲葭想从他手里接过东西,迟迟拿不到,忍不住催了他以后,他才如梦初醒,哦哦两声把多出来的文件递了出去,下一瞬便欲言又止的看向陆娇:   “厂长,你打算分我们股权?”   “应该是给大家分红股。”   陆娇笑着强调了一下,这个股权享受分红,不允许转让和转卖的,这个必须说清楚。   “我在最开始成立易安的时候,就有有钱大家赚的想法,只是当时易安真的就是个小作坊,没几个人,我有想法都不好意思说,现在易安也算是上轨道了,那我肯定希望它能更好,能走得更远。”   “我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术业有专攻,就像我不能代替我大哥下车间去刨木材,许多事情我一个人不能干完,还是要靠大家齐心去为易安。但我不能让大家白干是不是,大家在易安付出了心血,易安也会给到大家回馈。”   “我知道国营大厂,他们都会给老员工分房子稳定居住什么的,但易安目前没有这个条件去做这个事.....”   陆娇看了眼拿到那份文件后,相互对望又时不时看她的几个大师傅,顿一瞬,她继续道:“但我想,有大家齐心使劲儿的易安,未来做到这个不成问题。”   “我发的这份文件,上面有具体说明获得股权分红的条件,易安成立不久,如今条件我设得不高,工作年满一年便能享受,具体持股份额方式,我上面也写了,结合大家的工龄,贡献,以及平时的绩效考核来。”   “这份激励分红,是拿易安纯利润来分配,原来给到大家的薪资和福利依然不变,后期这些东西具体怎么操作,陆续会有文件发放下来,到时候我们会贴到公告栏,也会开会给大家说明。”   陆娇的话说完,会议室已经人人激动起来,易安现在订单有多少,产生了多少效益大家都知道,只要持续向好的发展下去,他们相当于人人都是老板了。   李单王敬两个已经在细看文件内容,他们两心里本身就有抱负,看到这份东西,更打了鸡血一样。   就是阮玲葭也不淡定,她嫁给叶岺了,叶岺有多少易安股份她知道,但这和她自己有那又是不一样的。   早上就开始的会议,到快中午才散会,陆娇几次想宣布会议结束,都因为问问题的人太多没说出口。   水杯里的水倒满喝空,倒满喝空,到肚子饱了,才总算让所有人没了疑问,之后便是各个打鸡血的振奋,出会议室的时候脚都是飘着的。   几个大师傅捏着文件看着上面的条款内容,一直没说话,年满一年就可以有额外分红,他们去年九月入职,马上还有两个月就到了。   易安现在有多赚钱大家知道,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分红出来,那笔钱也很可观,更何况还有以后的......   上面还写了,如果到确实干不动的情况,他们带出来徒弟了,还可以通过超低价认购虚拟股权方式,获得养老分红,那可比他们现在每个月的退休金多。   手里抱着一座金娃娃,这份工作干得也很舒心,他们当真要这么辞了?   几个师傅心里同时闪出这个想法。   会议室的人一个个出去各自忙自己的事务,只剩下陆娇叶岺和几个大师傅。   陆娇端着水杯喝了口水,这才看向几个大师傅:“高师傅,你们是还有什么疑惑吗?”   “有的话不防提出来,几个师傅是从易安刚起步就在易安的了,是元老了,也会是第一批享受这次分红的人,我要在这里恭喜几位师傅了。”   “......”   “娇娇啊,那个,我们有点事要和你说。”几个大师傅相视一眼,高师傅勉强笑一下和陆娇说道。   “嗯,什么事?高师傅你们说。”   陆娇一直对厂子里的大师傅尊敬,哪怕是现在也不例外,她立即做洗耳恭听状。   高师傅看到陆娇这样,再想到把他们叫去办公室骂得他们狗血淋头,还各种言语威胁的新书记,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了许多愤懑,他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文件,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他道:   “是这样,娇娇,你知道我们几个老头子都是城南家具厂出来的,前天我们几个被家具厂的新书记叫了过去,他......”   高师傅把他们见新书记的过程整个给说了一遍,说起那人话里话外的威胁,那些责骂,高师傅声音一下高亢很多:   “我们几个也不懂了啊,我们就在外面干了个活,怎么就对厂子造成重大损失危害了?”   “他要用这个理由把我们房子收回去,还说要给几个徒弟开除!简直没天理了!”   高师傅说道这儿,忍不住抬手狠拍了下桌,心里的愤懑可想。   “这么严重?”   陆娇拧着眉,也不懂的问了声:“易安发展到现在,都是从各镇展销会去吸引单子,另外就是自己的家居馆,而城南那边进商场百货楼更多,按理说不冲突才是。”   “他就是给厂子里销售下滑找理由。”高师傅气怒的双手抱胸道。   “自己不想办法提高销售,保证质量款式,尽打歪主意!”   边上几位师傅没吭声,但都和高师傅差不多反应。   多年的大师傅了,可能最开始被新书记骂心里还愧疚,实在不该,他们怎么帮别的家具厂对付起自己待了几十年的地方了。   但慢慢也回过味了,城南去年出事情他们不是不知道,它现在生意不行了,多半是口碑坏掉了,和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哪怕没有易安,还有红木,林家这这些品牌呢。   “那现在几位师傅心里什么想法?”   陆娇没就城南家具和易安冲突上发表意见,她问一声,拧着眉又说:   “易安最难的时候,是你们坚持岗位加班陪着熬过来,你们是易安的功臣,我和师傅们相处一年,也有感情,我不希望你们离职,易安也离不开你们。”   “我们也不想离职。”   高师傅沉默一瞬,叹气,又抬头苦笑着看向陆娇:   “娇娇,我们几个家里情况你应该是知道,家里现在住在家属楼那边都很打挤了,想外面买房子,但现在余暨房价并不便宜,我们就是掏空家底也买不起。”   “新书记把持工会那边,他要存心收我们房子走,那肯定能成,这样一来,我们一家老小都没个落脚地。”   高师傅说着,心里有些心寒,他为城南奉献了四十来年,最后却一套房子都落不到。   “人都说铁饭碗,铁饭碗,到最后竟然成了人家一句话的事。”   陆娇和叶岺相互对视一眼,叶岺从兜里拿出烟一个师傅给了一支,等师傅们都接过烟了,他道:   “几位师傅别急,晚些我陪你们去城南那边和新书记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谈谈?你们是家具厂的老职工了,他做这样的事不占理。”   “没用。”   高师傅摆了摆手:“我们几个老家伙当时说了,但厂子里销售下滑是事实,那边已经连续两个月没发奖金,厂里需要个由头,新书记找我们,也算一石二鸟,能在解决掉他认为的敌人同时,给大伙一个交差。”   高师傅几个人在易安上班,家里条件明显好了,大家一个家属楼都看得到,哪里能没想法。   就算会同情,那也不多,不至于站在他们一边。   叶岺闻言扭头低眸看向陆娇,陆娇轻抿一下唇道:   “高师傅,易安现在确实没办法做到给每个人分一套房子,不患寡患均,易安短时间里很难把分房这个事情提上议程,账上实在没那么多钱,但我肯定也不能看着师傅们没地方去,那你们看这样行不行?”   “城南家具厂那边或者市南那边的房子,你们看看能不能去买一套下来,钱不够,易安这边或者我个人出资给你们垫上,然后用你们的分红来做抵扣。”   “以几位师傅对易安的贡献,今年也在带徒弟,我核算了下,就今年的分红也不算一个小数目,以后每年随着易安越来越好,只会更多,等师傅们徒弟带出来,股权份额还会增加,我想应该过不了三四年师傅们就能把房款抵掉。”   “房款抵掉,房本还给师傅们,房子就彻底是师傅们的了,也不存在有家具厂那边的问题。”   “当然,以后要是有分房政策,师傅们依然能享受。”   “这......”   几个师傅闻言一愣,自己去外面买房子,用股权分红抵,不影响他们现在的薪资待遇,几年后他们就能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这可比单位分的只能居住的房子强太多!   更何况,家具厂那边的都是筒子楼,夏天热,冬天冷,地方还窄,现在住着都打挤,等后面孙子结婚怎么弄?   还得买房子。   厂长有句话说对了,现在外面买把菜都贵起来,房子这会儿不便宜,以后能便宜哪里去?   到时候靠儿子儿媳妇那点工资,还是买不起。   还不如趁现在买,找厂子借点,自己出点,买个大的院子。   还有市南那边今年还造出来商品楼,不行去买上那个,也宽敞。   至于赶出来这段住哪儿,易安可是有职工宿舍还空着,凑合一段也没什么。   这么一想,几个师傅脸上都出现激动神色:“娇娇,不,厂长,你说的是真的?”   “我们买房子厂子里给支持?”   “师傅们,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陆娇笑道,想到什么,她又道:   “另外就是师傅们带出来的那些在家具厂的徒弟,我知道几个师傅和那些徒弟感情深,这样,要是新书记真的打定主意一定要开除他们,易安的大门为他们敞开,待遇的话,只要手艺考核过关,就和正式大师傅的待遇一样。”   “行,行!”   高师傅和林师傅闻言更高兴了,这两个是最宝贝徒弟的,他激动的搓搓手:“娇娇,我们那几个徒弟早出师了,他先前不是还来帮我顶班一段时间呐,手艺活不差!”   “我们中午就回去和那新书记谈,他要真开除我们徒弟,我直接让徒弟们过来!”   高师傅说完,还忍不住骂了句新书记:“狗娘养的,前天可把我们气死了!”   陆娇听着笑了笑没再说话,她从来都有仇必报,能当场还回去,她从来不等。   她现在就要看看,那位张书记敢不敢把人开给她。   ——   几个师傅雷厉风行性子,说中午回去,饭都没吃就回去了。   城南家具厂在市南最边上,离市北这边不算远,坐车半小时到,几个人家都没回,直接冲书记办公室了,没找到人,他们又扭头去了张昌茂住的小白楼。   张昌茂见他们这个点儿过来,以为他们已经辞了工,还没等几个师傅说话,他坐沙发上,喝一口茶先说道:“已经辞了吧?”   张昌茂能被领导委以重任调过来城南家具,他本身手段有,他深知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的必要,看向几位师傅的时候,他脸色不同前天的严厉,和缓下来。   “挺好的,不然我都打算开职工大会了,你们你们,都一把年纪退了休了,还去外面瞎折腾做什么.....”   “辞个屁!”   看张昌茂那副官样子,高师傅没忍住直接呸了他一口,紧接着道:   “我们不觉得我们去外面上班怎么错了,我们退休了,就是自由身了,想做点自己事情体贴家用有什么错?”   “你口口声声我们罪人,我们到底哪里罪了?我们一没盗窃厂里图纸,二没有盗窃厂里材料,凭本事手艺拿工资,你要有本事,出易安那样的待遇把我们返聘回来。”   “自己先前生产坏了口碑,导致销售不好,不想着好好改进,天天歪门邪道,搞这种小把戏手段。”   “房子你要收收回去,收回去了我看以后谁敢给厂子卖命,一卖一生,到老了却连房子都保不住!”   “至于我们徒弟,你想开就开好了,我们厂长说了,你们不要,易安要,正缺人呢!”   “狗娘养的,那天骂得老子半天抬不起头!我呸!”   张昌茂:“......” 第84章 老公 ,要抱   “你别想着把我们树典型给厂子最近效益差找推脱, 我们几个老家伙家具厂这么些年干下来,厂子现在什么德行还不知道?”   “有功夫对付一个刚发展起来的小易安,你他妈怎么不做点实事把厂子搞起来?搞得好像全世界就剩你一个大聪明!”   高师傅已经做了搬出去的准备, 喷人半点不客气, 边上几个师傅没他会喷, 都瞪着张昌茂给高师傅壮气势。   张昌茂脸色黑沉难看,但他自诩是个有身份的,不愿意和高师傅骂回去,显得自己难看, 他端着搪瓷缸,阴沉沉半晌说了句:   “你们可不要后悔。”   “后悔你个脑袋!”高师傅又呸一口。   “城南先前被整一波,再多你这么个耍官威的,不差才怪。”   话不投机半句多, 高师傅几个骂完就走了,他们知道张昌茂不是磊落的人, 狠话放下,也担心他耍阴招,出来小白楼就各自去找了自己徒弟,说了他们被针对威胁的事。   几个徒弟都是孝顺徒弟, 听到师傅被威胁都很气愤。   他们能在城南家具厂上班,可不是空降过来,都是家里有人在家具厂上班着的, 家具厂现在什么现状,怎么弄成这样的,他们心里最清楚, 自从高师傅几个前几年退休,老厂长生病不管事, 厂子被冯广伦把持,那个人任人唯亲,他们几个能领头的因为不会拍马屁,和叶岺一样被发配做冷板凳。   新厂长过来只知道内斗,哪里还管厂子生产,那出来的东西自然不行。   新书记手段好,但他的手段和冯广伦也没什么差,都是只用自己人,这样的厂子能好那绝对是天上掉大奇迹。   几个徒弟当场表示:“师傅,你们别怕,开就开,我们几个老早不想搁这儿待了,现在又不是以前,我们出去随便接点活,都比在厂子里上班工资高。”   “就是,我们几个手上功夫又不差,待这厂子里窝着,天天被群什么都不懂的指挥早待得够够的,不想待了,开了正好!”   “您不是说易安还缺人嘛!您等着,他要真把我们开了,我们就拿着易安的招聘报去应聘,到时候还给您打下手。”   几个徒弟表明态度完,认为自家师傅受了委屈,都想给师傅把场子找回来。   想到就干的性子,他们回去不久就发动家里人,亲戚朋友帮忙,于是很快,厂子里就流传出了新书记上来不想干实事,打算把厂子里效益不好的事推脱到外面竞争大,还准备找替罪羊的流言。   都是聪明人,流言内容从头到尾没提到过高师傅几个,反而弄得拉着新书记上去的那几个心慌起来,各个跑到他面前去试探。   张昌茂知道这个事,在办公室吧茶缸子都给砸了。   但这不是他发火就能解决的问题,有些疮脓一旦破开一个口子,就会整个溃烂开。   厂里开始有人自发性的去工会请愿,要他为最近效应不好做出解释,给出章程。   张昌茂试着拖延应付,以为时间长了,大家没劲闹腾了这事就结束了,但事情没有朝着他的那样发展。   接连拖了几天,厂子里怨声不但没消下去,还越来越厉害,随着二十五号又一次奖金扣发,工资削减三分之一,众怒彻底爆发。   所有岗位工人不约而同罢起工来,到工会请愿,要解释,要厂长书记办实事,要把厂子效益搞起来,要保证他们的合法权益。   原来被他斗下去,安静龟缩起来的新厂长也趁机起哄,张昌茂一下被驾到了火上烤。   到这个地步,他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想拿几个师傅开刀,但几个师傅不是厂子里人,这时候把几个师傅推出去,大家都会知道他在找挡枪的。   他也想过动几个徒弟,但这几个徒弟从冯广伦时期就是被边缘对象,现在在厂子里只接受指挥干活,也不合适。   但现在重要位置上的人,都是他进来后拉拢过来的,要动了谁,今后估计没几个会向着他了。   张昌茂为这事焦头烂额,急得口舌生疮,暂时都顾不上高师傅他们。   而高师傅他们因为这个事,却是打定注意不管城南逼不逼他们搬,这个房子都必须买了。   易安忙,他们走不开,就发动家里去找房子,一个礼拜功夫各处转看,都各自找到了称心想买的房子。   高师傅和林师傅家里孩子都在城南那边上班,他们打算买城南老房子,李师傅家选择了市南的新商品楼,庞师傅女儿嫁在市北,老两口想着离女儿近一些,在市北选了一套老房子。   房子选好,他们就开始筹钱了,老一辈人,哪怕银行开在那里,愿意给他们贷款,他们也不想去借去贷,总觉得那样睡不安稳,所以哪怕陆娇开了口可以给全部垫资,他们也没真打算借那么多。   他们上班一辈子,多少有些积蓄,拼拼凑凑最后差一小截了,感觉今年拼一年就能还上了,才去找陆娇。   陆娇说到做到,在他们申请提交上来以后,让财务那边拨了款。   高师傅几个人拿到房子钥匙的时候激动得老眼通红。   这不是厂子分房,是他们买的房子,不管是谁都收不去的房子。   他们感谢厂子,回到岗位后干活更拼了,带起徒弟来也更无保留。   陆娇一点点看在眼里,心里挺高兴,她得感谢新书记,让易安全体凝聚力更高了,在她得知了如今城南的乱象,高师傅那边来和她说,他徒弟打算走正常招聘渠道进易安以后,她更开心了。   趁对方弱,苟发展,陆娇从不错过机会。   在张昌茂那边手忙脚乱,不得不切自己的左膀右臂自保,叶岺去治腿期间,她大胆阔斧的迅速成立了一个股权小组,很快便把一系列股权分红具体细则颁布了下去。   看到盖着厂子公章,有陆娇叶岺亲自签章的文件,易安全体上下都沸腾了开,原来在岗位上就尽职尽责的员工更拼命了。   王敬看到文件的当天,已经又申请出差跑省城去了。   他原来一直谈的食堂方面的业务,毕竟这块怎么接触,对他来说已经轻车熟路,现在他开始觉得食堂的单子不够了。   为了多给厂子创造效益,争取明年拿到多多的股权分红配额,他也是拼了。   他拿着家具厂这边设计部新出的图纸,试着去接洽学校,医院的单子,不认识人没关系,他去蹲,去各处打听。   问到采购医院的一些木门衣柜负责人了,他就各种想办法去和人认识,恰到好处不惹人厌恶的出现,为了谈成单子,他甚至去给一个医院领导摔了腿的妈煮了好几天饭,最后顺利谈成了一笔医院新病房楼的床,桌椅,柜子的单子。   之后他又找关系去省报刊登易安急寻合作经销的信息,和李单那边配合着在省城搞大型家具展销。   人都是互相激励互相竞争,李单看他这么拼,两个人还是同时进易安的,压力蹭蹭的上来了。   他负责营运的,平时都和阮玲葭配合着工作,他这边出活动营销方案,阮玲葭那边负责落实终端门店工作。   这会儿阮玲葭陪着叶岺在海市治病,他在办公室再坐不下去,大夏天拿了一把蒲扇一瓶水就出去走店看情况,去各个品牌看他们的经营模式,又去各处联系,安排终端人员去做活动地推。   陆娇听到他打算做新的活动地推和广告后,和他谈了谈,给了他一些新的启发和路子,之后,他熬了两个通宵,弄出了一份新的营销方案。   之后便带着人开始在余暨游击战式的宣传,还去洽谈了公交车站牌广告,公交车拉横幅广告,很快,贴着易安家具广告词的各类广告遍布了余暨各条街道。   等人们要买家具的时候,脑子里下意识会晃出一句话——买家具,上易安,物美价廉真的好!   八月本来该是所有销售的淡季,易安的销量却呈喷井式爆发。   叶岺和阮玲葭在海市治腿,他到海市后先去拜访了那个老中医,感谢他这么久来的费心,老中医看他人诚恳,一表人才却瘸着腿,心里可惜,想着做个人情,替他弄了一张挂号单。   叶岺顺利去看了医生,重新做了各项检查,一年多的坚持调理,效果还算不错,他的腿已经可以再接受二次手术了,而且手术治愈几率还很高。   听到医生和他说这个的时候,二十多岁,身高腿长的大男人转身就把身边的媳妇儿抱住了,好半晌才红着眼转头拜托医生帮他尽快安排手术。   医生知道叶岺他们是外地来看病,也体谅,手术安排很快,头天开住院单,第二天该做的检查做完就替叶岺进行了手术。   手术进行很顺利,他在医院住了七天,回顾遇买的那套房子又住了几天,之后去做复查,结果也不错。   关于脚的问题,都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做完手术还要注意术后恢复复建这些。   要是易安很闲,叶岺可能还老实待在海市每天画画设计图再安心养腿,但他每天打电话听妹妹说易安情况,再听到易安接连的大单,陆娇还把高师傅林师傅几个徒弟招进了厂子。   那几个是他以前相处还算不错的老搭档,他坐不住了,想回去。   归心似箭。   哪怕坐轮椅也要回去。   阮玲葭劝他,让他再等一段,但被他绕来绕去,加上也惦记着易安那边,最后也点头同意了。   他现在的情况很难去挤火车,阮玲葭一个人搞不定他,他还破天荒的给顾遇打了个电话,拜托的语气,难得的喊了声:“妹夫,你最近有空吗?”   顾遇听到大舅兄那声妹夫,乐死了,没空也有空啊。   不过他早晚还要去接媳妇儿的人,答应去接叶岺的时间他安排在早上送完陆娇后。   叶岺那边怕陆娇不同意他回来,还让他帮忙瞒着。   顾遇从认识陆娇就没干过这样的事,他答应下来,心里却忐忑心虚,总感觉自己干了了不得的坏事。   早上两人去上班路上,和陆娇说两句话都躲闪,捏着方向盘的手时不时去拿边上的湿毛巾。   “我说,今早也不算热,你一直擦手,是这几天下来突然虚了?要不要给你买点肾宝片啊?”   陆娇最近事业顺心,还有城南家具那边新书记的乐子看,每天心情好得不行,哪怕晚上下班回去晚,她也有精神头抖弄下男人,兴致起来了还陪他玩一些花样。   顾遇本来沾上陆娇就克制不住兴奋激动,她这么热情,他回应更热火,只除了昨晚,虽然回应了,但总感觉他上头不够。   女人这方面一向敏锐,在第三次看顾遇在回了她话后摸毛巾的时候,陆娇轻挑一下秀眉望向他揶揄道。   “......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虚了!”   顾遇刚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一僵,他下意识一声,不满意她这么说,顾遇偏头也她一眼:“今晚回去,你可不要再求饶。”   求不求饶的现在说不准。   陆娇不打算回这个问题,她只手托了托腮,又语气随意的瞥着他说:“没有虚,那就是做了对不起我亏心事咯?”   “......是你大哥叶岺,他让我今天去接他,我没想好怎么和你说。”转眸对上陆娇似乎看透他的潋滟明眸,顾遇无奈笑一下,毫不客气的出卖了叶岺。   “他给你打电话拉?”   陆娇意外又不意外这个事,叶岺去海市差不多有二十来天了,这段时间易安还动向不断,早着急回来了,这段时间往厂里寄的图纸更是不断。   那些图纸她都看过,比他先前的设计大胆前卫,新潮,更有创意。   好像做一次手术动的不是脚,而是脑子,让它一下开发了。   打电话的时候陆娇毫不吝啬的夸了大哥,但叶岺那边却支支吾吾的。   她其实猜到他想回来了,但当初他去治腿的时候,和她这个妹妹约定了,做完第一波复建,能出拐了再回来,他估计就不好提。   他对她这个妹妹一向言出必行。   没想到他没和她这个妹妹说,倒是找上了当初他各种看不惯的卷毛妹夫。   陆娇想着叶岺以前对顾遇的那些意见,心里越发可乐,嗯,也有些酸。   “嗯,他脚手术也有段时间了,海市那边他和大嫂都不熟,想回来也正常。”   顾遇看一眼陆娇脸色,见她没有生气,他心头微松,顺便替叶岺说了两句。   “我也没说不然大哥回来,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陆娇看顾遇那副小心的神情,好笑道。   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她也不算多泼的性子,平时和家里人也挺温柔的,怎么大家都好像很怕她的样子。   “早点回来也好,大姨姨爹他们省得担心了,你等会儿出发去海市,晚上正好赶回来吃晚饭。”   “我晚些去买点菜,晚上叫大姨他们一起上我们家吃,你去海市开车慢点,大哥现在拄拐还有些吃力,大嫂估计弄不太动他,你帮着点。”   开着车,想撒娇调侃不方便,陆娇没多说什么,只叮嘱道。   “嗯,行。”顾遇点点头应下来,伸手去抓捏了一把她细嫩的手,慢慢加了车速。   ——   易安如今分工明确,门店终端营运有李单管着,销售有王敬,陆娇到厂子只需要看看报表,再去生产那边转一圈,回来画画图,看看设计部新招的那两个设计的图纸就算一天的工作。   工作相对清闲。   中午吃过饭,午休一会儿,画图累了,她还能自己给自己冲杯咖啡喝。   学校老师给陆娇打电话来的时候,陆娇刚冲好咖啡。   两世三次高考,曾经无数次夜晚睡梦里交白卷,错过进考场机会的梦魇,让成绩,录取通知书成了某种遗憾后的执念。   哪怕先前自己已经进行估分,但成绩一日没拿到,她心里总是惦着盼着又悬着的。   听到老师说她高考成绩已经出来的时候,她心一下提了起来,手里的咖啡差点倾斜倒出。   “嗯,季老师,你说。”陆娇慌忙摆正手里的咖啡,放去桌上,再手支着桌,尽量稳住心绪的和电话那头说道。   陆娇声音稳,那边班主任的声音却并不稳,激动,相当激动:   “考得不错,不,应该是相当不错,娇娇你真的很棒,大大的超出了老师的意料之外,恭喜你考了全市第二名,只比第一名市状元低了五分。”   陆娇耳朵嗡了下,她难得失去了以往的镇定,手指紧了紧手里的听筒,唇张了张:“全,全市第二名吗?”   “对,第二名!”季老师笑着又回一声,像是听出陆娇声音不对,她顿了下,缓了语气和陆娇道:   “娇娇,你别觉得没取得第一名遗憾,你没来学校复读,就靠平时老师给你寄试卷,布置功课,能够考到这个成绩真的很不错了!”   “不,不是,老师,我没遗憾,我满意了,真的,很满意了!”陆娇仰了仰头,克制了下酸涩的鼻尖,赶紧道。   真的满意了。市第二,填报的c大稳了。   她对自己的上辈子,有个交代了。   挂断电话后,陆娇心情久久平复不下来,回到办公桌坐下,想画图的,但笔拿起来,心情不平静,画不出来。   片刻,她慢慢靠向椅背,笑了。   画什么图啊,也不差这一张,不画了,今天休息。   决定下来,陆娇拿了包,和助理打一声招呼,有事呼她,骑了放厂子里顾遇送她那辆摩托车走了。   车子疾驰,上盘山路,耳边的风呼呼,好像愉快的心情平静一些,又好像随着这许久没有的急速更亢奋了。   想到晚上叶岺他们要回来,看时间差不多下午四点,她骑着车去农贸市场买了一堆菜,之后路过花店的时候又去买了花,还破天荒进商场去买了几瓶高档酒。   白酒,红酒各买了两瓶。   骑车回到巷子,整个摩托车都挂满了东西。   这还是第一次她这么不顾及形象,但是,高兴。   听到摩托车声音,叶小俊好奇跑了出来,看到陆娇,还有她挂满车的东西,他惊异一声:“娇娇姐,你这么快回来了?”   “姐夫没去接你吗?”   叶小俊问完,又主动上来给陆娇拿走车上的东西,方便她下车。   陆娇拿下头盔,顺着叶小俊腾挪出来的空隙下了车,笑回道:“你姐夫去海市接大哥了,大哥今天回来。”   “你让妮妮别烧晚饭了,晚上和大姨姨爹都过来我们这边吃,她要是空的话,过来帮我打个下手。”   叶岺去海市治腿,两个小的住惯了这边没有家属院是非,还有空调吹的房子,不想再回家属院,边丽芳叶军山担心顾遇陆娇早出晚归顾不到,再加上他们也挺喜欢这边宽敞,想着每天早晚坐公车也就二十来分钟,除了边丽芳倒中班时间,两人都回的这边家具街住。   今天边丽芳白班,差不多六点左右就能到家。   现在烧饭刚好。   “大哥要回来啦?”   “太好了,我这就去和妮妮说。”   叶小俊二十多天没见到叶岺,还挂念他的腿,听到陆娇的话,他惊喜一声,转身就要回院子,但注意到手里的东西,还有陆娇车上的东西,他又没动了,只大声喊:“妮妮,叶妮,出来!”   叶小俊嗓门大,一嗓子嚎外面街上都能听到,叶妮现在性格外向了,还是不习惯他这样整条街都能听得到的喊她,不想叶小俊继续嚎,她赶紧放下手里的书跑了出来。   “我出来了,你可别嚎了。”   叶妮在院子里急急应一声,跑出来看到陆娇,她也惊讶一声:“娇娇姐你今天这么早回来?”   “大哥晚上回来,娇娇姐买了很多菜,你帮娇娇姐打下手饭,我们晚上姐夫家吃。”   陆娇还没回,叶小俊已经帮忙回了。   “大哥要回来了?”叶妮也惊讶一声,之后是欣喜,她赶紧帮陆娇把东西搬进院子了。   陆娇回到家,先给顾遇那边去了通电话,听他说已经在路上,还有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到,和边丽芳他们回家的时间差不多。想了想,又给顾齐去了个电话,自从他们结婚,顾齐就比顾遇还忙起来,已经很久没回过隔壁,电话打去,不出意外也是晚上有应酬,不回,她也就没提回来吃饭的事,挂掉电话,和叶妮去了厨房准备菜。   自从三天回门以后,陆娇顾遇每天上班,叶军山他们上班时间比他们还早些,所以哪怕这么住对门,一家人也再没碰到过一起吃饭。   晚上一大家子人,陆娇菜买了挺多,看到有新鲜刚杀的肉鸭和鸡,她都各买了一只。   叶岺现在腿伤还没好,海鲜类她都没买,只买了条黑鱼。   没有海鲜,熏蒸类就少,陆娇没按余暨烧法,想着最近厨房烧的川菜不错,她都做的川菜。   啤酒鸭,再弄了个水煮肉片,酸菜鱼,另外辣子鸡丁炒一道,考虑到叶岺,又给他炖了一锅乌鸡汤,再小青菜炒一道,鱼香茄子炒了一道。   有叶妮帮忙打下手,饭拿电话煲闷,家里各种炤都有,饭菜烧起来快。   边丽芳叶军山他们过来的时候,陆娇只一锅鸡汤还在炤上煨着,而这时候叶岺也到了。   叶岺去治腿,阮玲葭天天给补,他腿刚手术完又没办法做身体锻炼,回来的时候人胖了一些,不影响帅气,只少了几分以往清冷的棱角。   陆娇看着乐了会儿,心里原来的那些担心倒是放了下去:“看来大哥在海市过得还不错。”   边丽芳要直白一些,看到健康的,手术成功,哪怕杵着拐也和以前的精神头有了明显差别的儿子,她心里高兴,眼圈红着,想说的话也脱口而出:“是不错,这都胖得有双下巴了吧?”   女人不能接受自己胖,才新婚的男人同样不能,叶岺脸色一下古怪起来,他扭头看了眼阮玲葭。   阮玲葭感觉从那双斜长的眼里看到了幽怨,她头皮一紧,赶紧道:“妈,没有,他没胖,现在这样才是正好。”   “哈哈,对,大姨,我也觉得大哥这样挺好的。”   陆娇看着紧张得不行的阮玲葭,笑着帮她解围道。   看一眼周围暗下来的天色,又说:“先吃饭吧,吃完聊。”   叶岺治腿期间,每天都和家里电话联系,该知道的他们都知道,但这会儿看到人了,还是不免关心问。   饭桌上谈话声没断过,再有叶小俊这个话多问题也多的,结婚后一直安静的客厅一晚上热闹极了。   难得的一个好日子,除了叶岺和不能喝酒的两个小的,大家都倒了酒喝。   陆娇今天心情一直平静不了,一向讨厌酒的她,今天也破天荒的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和几杯红酒。   不常喝酒的人,加上本身就酒精敏感,几杯酒下去,人就有些微醺了,到快下桌的时候,她脸颊酡晕开,看眼前都感觉在打转了,也是这个时候,她趁着酒劲,把自己的高考成绩说了。   大家准备放筷了,听到她的话,饭桌上陡然安静一瞬。   顾遇今晚也喝酒了,但他酒量好,这点酒对他不算什么,听到边上陆娇的话,他眼眸陡然转向陆娇,一瞬,他感觉自己有点喝高了,人飘了起来,有些反应不过来。   “卧槽,娇娇姐,你这么牛啊!”清醒着的叶小俊忍不住喊了一声。   “娇娇,你是说你高考成绩,市第二?”边丽芳喝了点酒,没醉,但脑袋也有点晕,她凝滞了两秒,睁大眼看向陆娇似确定一遍的问道。   “嗯啊,大姨,你娇娇争气,这次考上了,第二名!”   陆娇有些醉了,说话和平时有些不同,脑子这会儿介于上辈子和这辈子之间,她笑着说完,又呢喃了一声:“可以上大学了。”   “好,好啊!”   边丽芳激动两声,眼睛都红了,很快,她起身,双手合十,四处拜起来:“祖宗保佑,边家的列祖列宗显灵了,我们家出了个大学生,还是市第二。”   边丽芳一边念叨一边拜,喝多了,两圈下来,头晕了,酒劲也上来,拜着拜着不满意,还打算跪,叶军山赶紧过去扶了她。   “这是喝醉了。”   叶军山笑说一声,家里出了个准大学生,他也高兴,还忍不住道:“娇娇也是,这么大个喜事,留到大家下席才说,不然我还多喝两杯。”   顾遇回过神,他大掌过去把感觉脑袋晕,正手抵在桌上支着头的陆娇揽住,笑着和叶军山说道:   “今天庆祝大哥回来,手术成功,明天,明天我把婶娘接过来,让小齐也早些回来,大家一起再热闹热闹,庆祝娇娇高考取得好成绩,成了准大学生。”   “行,行。”   叶军山没意见,叶岺也没意见,妹妹考上了,他高兴,特别高兴,可惜这会儿他不能喝酒,再注意到陆娇情况,他道:   “娇娇她喝醉了,今天也晚了,早些让她休息。”   “嗯。”顾遇又低眸看陆娇一眼,眼里温柔溢出,应了声。   一家子几个能喝酒的女人都有点喝高,在一阵高兴以后,叶岺让叶妮叶小俊收拾了碗筷,一家子离开了这边小院。   顾遇把陆娇抱去沙发放下后出去送了一下他们,顺便关院门,再回来,就见陆娇脚蹬了鞋,双手抱膝,头低垂着乖乖坐在沙发上。   她今天穿一件浅绿色的背心短上衫,下面一条阔腿的白色长裤,扎着的丸子头发带松了,有几缕支出来,给她添了几分娇憨。   顾遇见过许多面的陆娇,温柔的,大方的,妩媚的,热情的,唯独没有见过醉酒后,乖里透娇憨的她。   顾遇唇角不自觉上翘了翘,他朝她走过去。   她似乎感觉到了,抬起酡红晕满的脸,看到顾遇,她柔柔笑了下,朝他伸出两条细白手臂。   “老公,要抱。” 第85章 85掉马   “我厉不厉害?”   陆娇酒精不耐受, 前世酒桌上练过一阵还能抗几杯,这一世算是头一回沾酒,先前那杯白酒下去的时候她就感觉有些上头, 但看阮玲葭边丽芳她们没喝过红酒, 想尝不太敢, 她又主动开了红酒,一家子分掉两瓶红酒,喝完她劲儿就上来了。   脑袋飘飘呼呼的,不过她今天是真的高兴, 哪怕这会儿头晕着,脑袋仰起更晕了,眼前的人好像在面前晃,她也高兴。她眼眸不自觉弯下, 唇边醉人梨涡现出,看着顾遇, 她不由朝他伸出了手,要他抱,脑子模糊闪过高考成绩的印象,她不禁又问了他。   顾遇凝着她粉面桃腮脸上绽着的纯稚迷醉笑颜, 伸着细手臂等他抱,等他夸的乖巧模样,心骤然软做一汪春水, 柔暖,他宠溺低笑一声,手臂一伸将她捞起, 让她腿夹着他劲窄的腰,坐在他大手上, 轻抵抵她额,愉悦夸她:   “厉害,特别厉害!我媳妇儿好棒!”   没去学校,还要打理一个易安,能考上已经是了不得,他先前看她那样认真,走路都在背公式,看自己画的什么思维导图,他一直担心要是她考得不好,心情会多失落,她高考那段,他吃不好睡不好,就担心这事,没想到她考出了超乎他意料的好成绩。   全市第二,只比市状元少五分。   真的很棒,很厉害。   顾遇眼睛微热,他手轻轻摸着她头,为她高兴又自豪。   “嗯。”   陆娇听到他夸,脸上的笑越发明艳,只身子腾空对醉酒的人实在不友好,他这么轻轻抵着她头,她感觉脑袋更晕了,眼前一圈一圈的,在转,她微微蹙了蹙秀眉。   顾遇发现了,摸了摸她发红发烫的脸,问了声:“头疼?”便伸手给她按捏起来,又去立柜那拿葡萄糖。   葡萄糖是她买回来的。   他们结婚以后,他要接送她,也知道她不太喜欢他喝酒,已经尽量减少应酬,一些重要应酬他都调到中午时段,不必要应酬推掉。   只前段他把余暨山边上的山阴路那一带拿了下来,打算找几个人合股,造大型购物城。   要促成这事,应酬少不了,这是正经大事,是工程公司的又一个大项目,她没拦他,只跑药店去买了一大袋葡萄糖回来,让他喝完酒记得喝,可以解酒,也能一定程度缓解酒精烧心。   他喜欢她关心他,每次去应酬喝酒都把葡萄糖带在身上,有一次还意外救了一个喝高了酒精中毒的老总一命,给工程公司那边拉到一个大项目。   孟舫知道了这事,天天说她是他的福星。   他听了不理他,还需要他说,她的好他自己不知道。   单手打开一管葡萄糖,擦上软管递到陆娇嘴边:“来,把这个喝了。”   陆娇这会儿酒劲上来更厉害,人也更晕着,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听到耳边微微带嗡的声音,她下意识张嘴,含住一根管子,本能吸了两口。   微甜微甘的液.体一定程度缓解了喉咙的火辣,慢慢的,陆娇睁开了眼去看他。   不知道太晕还是闭上眼又猛然睁开的原因,这会儿她看顾遇,总感觉眼前的人虚化了,像蒙了一层耀着白光的雾,陆娇一时有些恍惚,像回到了上辈子她一个人的那一段,她在梦里见到顾遇的场景。   梦里面,他温柔,俊朗,却是虚化朦胧的,无数次,她想抓住他,但她手伸出去,用力握紧,睁眼醒来却是一片虚无,只枕头湿了一片。   “顾遇?”   陆娇喃喃一声,忍不住伸手去抱住了他脸,纤细的手指自他前额轻轻划过去摸他浓墨的眉峰,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   她手指纤细柔软,摸触他动作更轻缓,像软绵绵的棉絮在脸上轻轻扫过,轻划过的地方带起一阵酥麻痒意,一点一点,落在了心上。   “我在,怎么了?”顾遇心尖痒颤,却忍耐着没抓下她的手,只听到她喃喃喊,柔声应了她。   “很不舒服?”顾遇眉皱一下,继续去给她按头。   酒劲儿猛上来,脑袋晕乎了,耳朵也是嗡嗡的,分明在她面前说的话,声音却好像隔得很远,让她更分不清上辈子的梦和现实,她掌心感受着抱着的脸,似乎是告诉自己,又像是自问的说了一声:“活着。”   顾遇愣了一瞬,旋即笑:“当然活着了,难不成我还死了?”   一句随口的玩笑话,却一霎让陆娇变了脸,眼前晃过她亲自送没了生息的他去火化的场景,她眼圈一下红了。   “别死,不能死,没你的日子,好苦。”   她扑向顾遇,紧紧环住他脖子,喃喃:“那十年,好苦,好难熬,我好想你。”   “还好我回来了,找到了你......让你没有受到她们伤害。”   顾遇脸色微凝,陆娇现在状态有些不对劲,像是癔症了,他不知道她喝醉酒会这样,怕她有事,他有些无措。   生平第一次,他不知道怎么办。   他试图拉开她,问她哪里不舒服,但她抱他很紧,根本拉不动,他不想伤了她只能放弃,大掌去轻拍她背哄她,声音更柔的问她:“怎么了,乖乖,哪里不舒服?”   陆娇却没回他了,她头很痛,她紧抱着他皱着眉,许久才呢喃的回了句:“我爱你,好爱。”   “这辈子我们一定会到白头的,一定会......”   陆娇说完,脸埋在顾遇颈窝,闭着眼睛慢慢醉睡了过去。   顾遇抬手慢慢去挨靠了她脸一下,确定她只是睡着,他轻轻垂下手搭在她细腰,怔站在原地好一会儿,他才瞥一眼桌上的空葡萄糖瓶,抱着人脚步轻慢的人往楼上去了。   ——   第一次喝酒就宿醉的后果就是头像灌了铅,重重又炸裂的痛。   外面刺目的光透过薄纱加布窗帘照进,陆娇从床上艰难的爬起来,按着要炸开的头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感觉那股铅重缓解一些,她才慢慢试着回想昨晚的情况。   大哥回来,大家关心大哥的腿,也高兴他腿恢复,她就打算让大家多高兴一会儿,等后面下席了再说自己高考成绩的事,没想到竟然把自己灌倒了,不过她还记得,她把自己高考成绩说了的事。   大姨在屋子里四处拜的画面还在。   脑袋里浮现当时的场景,陆娇唇角微微上翘了翘,只是后面还发生了什么......   陆娇试着想,但她喝酒太醉会出现一些断片,现在脑袋空白,想不起来了。   她应该没耍酒疯吧?   陆娇按在额上的手一顿,她猛然睁眼,下意识的她先看了眼身上。穿的是她最近晚上睡觉穿的白色吊带裙。   这裙子是她自己换上的还是顾遇换上的?   脑子里刚念头闪过,门口响起顾遇温醇磁性的声音:“醒了?”   “头痛吗?把蜂蜜水喝了。”   顾遇手里端着白陶瓷杯走到床边坐下,把杯子直接递去了陆娇嘴边:“稍微喝慢点,水温稍微有点烫。”   “唔。”   陆娇应一声,就着他手捧过杯子,一点点喝起来,早上起来的喉咙发干,还有被烈酒过喉的辣灼感,比温水稍烫的蜂蜜水下去,就像干旱许久快冒烟的泥土沾到杨枝甘露,一下舒服起来,连头疼都好像缓解很多,陆娇忍不住把杯子接过来又喝了几口。   “都十点了,你今天没去上班?”   感觉已经舒服很多了,她看一眼大亮的屋子,再扫一眼边上的闹钟,握着杯子问道顾遇,想到什么,她又揣测的看一眼顾遇:“我昨晚没发酒疯吧?”   顾遇微顿一瞬,看她眼眸清媚明澈,他笑了下道:“没有,很乖。”   “那就好!”陆娇做轻拍胸状的轻舒口气。   “头痛得厉害吗?给你按一按?”顾遇看着她问道。   “还好,你要给我按按也行。”   陆娇应一声,想起什么,她抬手闻了下身上,虽然不重,但酒味儿还是有。   “不行,我要先洗个澡,对了,你把被子换一下吧,臭死了。”   没办法忍受自己臭气熏天的形象,陆娇皱一下眉,掀开被子下了床就往浴室去,要进去的时候,她又回头和他说道,想了想,又做比心的加了一句:“辛苦你啦,老公,爱你。”   “好。”   顾遇笑应下来,看她进去了,他起身去衣橱那边拿了新的床单被套过来换下,刚换好,便听里面又喊道他:“老公,帮我拿下衣裳。”   嗓音透着哗啦啦的水声传出,清鹂动听,顾遇不禁又笑一下,看一眼已经铺整齐的床,去给她拿了衣裳。   洗完澡再喝碗顾遇煲好的瘦肉粥已经快中午的点,左右易安那边没什么事,陆娇听顾遇说今天休息一天,晚些去接常庆芳他们过来吃饭,她索性也没去上班。   屋子里开着空调,窗帘拉着,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声音放得轻,她头枕他腿上,由着他给她按捏头。   “你录取通知书大概什么时候到学校那边,我们准备下,提前去海市?”顾遇手不轻不重的给她按着,问道她。   “你真的决定要和我一起去海市?”陆娇闭着的眼睁开,看向他。   “那不然你想抛下我一个人在这边?”顾遇对上她视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边项目大部分给小齐去负责了,运输队有孟舫,车行给张显在管,嗨了跳给了另外专业的人,现在手头只有山阴路那边。”   “那边是几个人合股,我牵线促成,占的份额不大,只要大的方面把控好,和你管理易安一样一个月回来盯一趟就行。”   顾遇手指插进她乌发,有一下没一下给她理着,顺着,把手里的事情大概说了说,不想让陆娇有负担,他把心里想法告诉给她。   “我想去海市也不全是为陪你,袁家没了以后我风头太盛,现在人人追我后面,我总不能把所有的好处都吃了,那和袁家有什么区别。”   “去外面长长见识,发展一下没什么不好。”   陆娇一听就懂了顾遇意思,树大招风,袁家倒有他自己犯下事的必然关系,但就算袁家没做那些,他们行事那么霸道,出事也是早晚。   顾遇不想成为袁家,想行中庸之道。   这从长远来看其实是好的,他们不会太累,也不会招人忌惮甚至嫉恨。   再海市那边,后面她上学这几年正是发展的时候,虽然随着去年五月关于海市浦东新区开发国际研讨会的顺利举行召开,已经陆续有人进场,今年也成立了一是一规划办,但大领导讲话还没开始,具体章程也还没正式提出,她们这会儿跟进也不会很晚。   反而是恰到时机。   想到这儿,陆娇不由坐起了身:“那去海市以后你有什么计划吗?”   顾遇很乐意和陆娇说这些事,他甚至巴不得她问多一点,他伸手捞过陆娇坐腿上,低头吻了下她发顶,和她道:   “初步计划稍微有一些,小香江目前发展很好,盈利可观,是颗金蛋,我摸索半年也吃透了运营模式,我打算选几个地方发展百货这块,还不是太具体,你有什么想法?”   “做百货啊?”   陆娇趴在他怀里,琢磨着想了想。海市精品大楼这时候还没开业,这会儿有名的都还是些老牌商场,做百货倒不是不行,就是选地要注意,随着知青大批返城,加上浦东浦西只能靠轮渡交通不便,海市现在人均居住面积拥挤到超乎想像。   二十多平方的房子很可能住着一家五口甚至六口七口人,这还不是一家。   不止人均居住面积压缩,许多工厂工作单位面积也是,有名的海市牌手表工厂,如今三百多工人在阁楼上上班,转个身功夫都能撞到人。   房价更是高,海市如今人均年工资一千八到两千元,房价也到了两千以上。   想在海市拿地建百货大楼,资金需要得是余暨这边的好几倍,甚至上面还不定批给你。   唯一能选择的,只有她借着先机知道的地方,但她肯定不能直白的说。   “你有运输分部在海市,对海市情况应该也了解一些,住房紧张,你想在浦西这边拿地做百货很难,或者说需要的资金庞大。”   陆娇说到这儿顿了顿,眼眸望向顾遇:“咱们家钱的动向你知道,一部分拿去海市买了几支股票,另一部分买了市北的学校,这笔钱估计暂时拿不出来......”   顾遇听了禁不住笑:“我去海市还不至于要掏空咱们家家底。”   “我现在余暨点金手这个名号还算好用,招一招手有的是人送来投资,不过这回不打算带那些人。”   “......”   谁担心钱的事了。   “我也不是担心只资金问题,主要是海市那边住房紧张,上面不定批我们,就算批了,海市那边什么水我们不清楚,咱们在海市这块也没个人脉关系,不一定能保得住。”   顾遇闻言不置可否,只看向陆娇:“你是不是有看好的位置?”   “我看你前些天海市那边报纸,都在关注浦东,你觉得那边会发展?”   “这你都注意到了?”陆娇看着他惊异一声。   她人在余暨,但后面要去海市读书几年,肯定不能白白浪费了,前世她是浦东刚开发的时候过来余暨,她对海市后面几年的了解只后来从新闻上知道一些,并不全面。   为了不错过机会,她特地拜托海市邮局那边每天给她寄一份报,她也没瞒过他,只是看他没什么反应,她以为他不感兴趣,没想到他一直注意着。   这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她笑一下点了点头:   “我确实比较看好浦东,浦西现在人口实在密集,上面肯定要解决这个问题,发展浦东早在以前就有领导提出,我觉得南浦大桥的修建是个征兆,我注意到也有不少人在进场了,现在就看我们能不能抢到最快发展的地理位置了。”   “嗯,你拿回来那些报纸我也翻了下。”   顾遇点点头,大手轻捏了下她手:“那等我们去海市几处看看研究一下。”   “行啊,那你那边准备一下,我也准备下,到时候我们看看提前几天过去。”   陆娇笑应下来,想到什么,她脸色微凝,顿了顿,她抬头望向顾遇:“我还有个重要的事。”   “什么?”顾遇看向她。   陆娇抿一下唇,没直接说,过了会儿,她手拉过顾遇大掌,放到自己肚子上,眼眸看着他问道:“你想要宝宝吗?”   她在家里,只穿一条丝质吊带衫配短裤。   隔着薄薄的衣物,掌心温软的触感传来。   顾遇脑袋懵了下,像是不会转了,他下意识看向陆娇肚子:“宝宝?”   “你有了?怎么会?我很小心,那些东西我都吹气检查过……”   “你上学怎么办?”   顾遇整个慌乱起来,身体绷紧,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他那样子,落在陆娇眼里就是他不想要孩子。   上辈子他也说,生育太苦,只他们两个就好了,不需要别人。   陆娇心里有准备,上辈子她也欣然同意这事,但这回,她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些失落。   “......没怀!我就问问你。”陆娇心里有些憋,没好气回了声。   顾遇大松一口气,身体松弛下来:“没怀就好,没怀就好。”   “干嘛啊,你这么不想要孩子?不想当爸爸?”陆娇看他这样没忍住,幽怨的问了声。   顾遇一顿,看陆娇脸色不好,知道她误会了,他无奈笑了下自己刚才的反应过度。   他伸手把她抱紧一些,低头去吻吻她唇角和她解释:“不是,我是担心你怀孕了没办法上学。”   “你这么辛苦,每天那么忙还熬夜做那些试题,我不想你的心血白费了。”   “那你什么看法?”陆娇脸色缓和下来,她别扭了下,忍不住又问了他。   顾遇沉默,这是两人结婚以后第一次谈到孩子问题。   顾遇沉默,他不喜欢小孩儿,也不是不喜欢。   可能是自己童年并不好,他也担心自己流着那样一对父母的血,做不好父亲。   但她和他生的宝宝......顾遇又不禁想她(他)会是什么样?   若是女儿,应该会像她?   “想的,只要是你生,我就想。”   顾遇脑袋里想了一通乱七八糟,回神的时候,脸上不自觉有了笑,他手抬起摸了摸她脸,道,顿了顿,他又低眸凝向她:   “但我听说怀孕生子很危险,就算要也不适合你现在,我们过几年?”   看他不排斥,她心头微松:“我也没说现在生。”   “我就是想说,”   陆娇手指轻轻捏在一起搅了搅:“要是我们要宝宝的话,你从现在就得试着戒酒了吧?”   “酒喝多了,那个质量会不好,生出来的宝宝不会很聪明,有些天才宝宝就是这么被扼杀的。”   “有这个说法?我怎么没听说。”   顾遇挑眉一声,须臾,他手轻掐着她脸,让她眼眸对上他的,轻笑一声道:“陆娇娇,你扯半天孩子,不会只是为了让我同意戒酒吧?”   “......”   “哪有,我说真的!”   陆娇不承认:“我先前做生物思维导图的时候,不是去过书店一趟,在一本书上看到的。”   “是吗?”   “娇娇,你想让我做什么,最好是直说。”顾遇笑了下,说道,神色却有些认真,“只要你说的,我没有不会答应你的。”   他们夫妻一体,他爱她,不管是什么样的她,经历过什么的她,他都爱,甚至更爱。   有些事他可以不问,等她想说的时候,但他不想她想要他做什么,特地拐一个大弯,他不想她一个人背负很多,太辛苦。   陆娇看着他倒映着她脸的黑眸,片刻,她垂下头:“好吧,我确实不想你喝酒,那对身体不好。”   “你去海市,相当于重新开始,应酬肯定会比现在很多,我怕你出事。”   陆娇慢慢说着,手指紧紧搅在了一起,前世一些场景浮现在眼前,她视线有些模糊。   “很多人喝酒多了,胃会不好,甚至胃出血,我不希望有一天看到你在医院......”   “好。”   顾遇轻叹一声,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只把她揽进怀里,手抚着她背在她耳边低低道:   “不难受,不会有那些事发生,我戒酒。” 第86章 陆娇娇的哄 (画饼兑现)   决定要一起去海市, 还打算在九月份开学之前过去做一番部署,两人便开始着手安排余暨事宜。   顾遇那边早在去年过年就在着手去海市的安排,但盘子铺得大, 到底不能一次丢开, 尤其顾齐孟舫现在才刚开始独挡一面, 许多东西还要做更细更周密安排,后面的时间他都在外面忙安排。   他忙,陆娇也忙,易安这边刚把分红条例发出去, 正是士气盛,各部门干劲儿足的时候,随着王敬那边省城的新业务不断涌进,他还申请在省城建立一个易安办事处, 方便省城那边业务对接。   这相当于在扩展易安,是个好事, 她和叶岺都赞同,但要注意的东西也很多,办事处人员配备,以及对那边的监管问题, 都是重中之重。   前世陆娇见过不少发展不错,却因为盲目扩张,走向破产或者被收购的公司集团, 在扩展业务板块这事上,她相当谨慎,基本每个业务她都仔细琢磨, 亲自拟定章程,再安排人定期做各种数据报告, 一但发现有不对现象,就立即停掉。   尤其这个新办事处,她更是慎之又慎,亲自跑省城几趟监督选址,各方手续,又亲自选调人才,组建总部监督小队,才算把这事整个落实下来,又过去进行了剪彩仪式。   大夏天的折腾,热死也累死,等忙完回到家,陆娇直接摊在沙发上不动了,看顾遇进门,她忍不住和他撒娇:   “好累啊,这些日子你亲亲媳妇儿她脚都快没了。”   顾遇看她蔫哒哒的样子,心里好气又好笑,他走上前,弯腰下去,抬手轻捏了捏她最近各种忙再苦夏瘦成尖的下巴。   “这几天看你风风火火的,我以为你不知道累呢。”   “还一个人开车跑省城去,多好的精力。”   顾遇语气有些危险,陆娇眼神往边上移了下,有些心虚,这段时间两个人都忙,但顾遇忙着,好歹还惦记着她,每天哪怕不能亲自去接她,也会安排人过去把她接回来。   倒是她,忙得累得回来洗漱完倒头就睡,连他什么时候回来或者洗漱完到床上的都不知道,只模模糊糊感觉到他抱着她了,她翻个身去把人抱住继续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了,都和他说不了两句话,去桌上拿了他给准备好的早餐,说一声“老公我今天用车,你坐小齐车”拿着车钥匙就跑了。   接连好几天被她冷落,她都能感觉到他每回看她的幽怨无奈眼神,而今天她一个人开车去省城,算是把这个怨气瓶子给打倒了。   “我......”   “陆娇娇,你知不知道余暨到省城这段路前几天才刚出过一桩拦路抢劫啊,你一个人还敢开车去回。”陆娇心虚的想解释,顾遇已经先一步盯着她道。   没有监控,也还没禁农村打猎土木仓的年代,出远门不安全,哪怕从余暨到省城这么点路,也时常发生拦路抢劫的事件,前不久余暨刚报了一出从省城到余暨的公共汽车被拦路抢了的案子,说不好是附近村人犯事情还是街溜子组织犯事,事情过去五六天了,派出所那边还没查到多少线索。   顾遇这段时间开始戒酒,但应酬的饭局却少不了,有饭局,平时能喝酒的人突然说戒酒不喝,有些小气的人心里难免多想是不是看不起他才这样。   顾遇在处事不说面面俱到,在外风评绝对不差,为了避免这个问题,他去医院找相熟的医生开了张不能饮酒的单子,又要了几个空药瓶子,装了一些维生素进去。   到要开席吃饭了,他先把药瓶子拿出来把药吃了,之后就假模假样的给陆娇说自己有按时吃药没喝酒巴拉巴拉的话。   这一招效果出奇的好,每次打完电话,饭桌上的人都不免问一通,之后都不敢再劝他酒,最多劝劝他带去的能喝的人。   中午的时候,顾遇又一个领着顾齐和市南一些建材商的饭局,他照旧拿出药瓶“吃药”,拨通电话打给陆娇,结果就听陆娇那边很热闹,一问才知道她跑省城去了,还是一个人去的。   他当时手里电话都差点捏不稳了,脑子里不停晃出前几天和陆娇一起看过的新闻,心里慌的好像她下一秒就要出事。   问清楚她地址,他饭局直接没参加了,和所有人赔罪,让顾齐招待,所有吃喝算给他,他就出了饭店,打了车到火车站往陆娇那边赶。   虽然他们回程除了车子抛锚熄火一次没遇到别的大岔子,但万一呢。   “我们不说远了,就今天车子熄火的事情,你不会修车,在那半道上,你人生地不熟的,该怎么办?去找人?你知道附近都是些什么人,这世上淳朴老实村里人多,有坏心的也不少。”顾遇忍不住,又说起来。   “人家一车子人都敢动,还别说你一个人了,那个剪彩那么重要?要重要你怎么不多带两个人,自己去。”   “我带了电击棒在车上的。”   陆娇小声道,她每天看新闻,路上乱她怎么会不知道,但今天也是没法子。   原定的分公司剪彩人是李单,但他昨天去沥镇那边谈九月份那场展销会,吃了家隔夜肉的饭店食物中毒了,人是不严重,但上吐下泻都虚脱了,总要好好歇歇,剪彩那边又不能离了人,只能她去。   她不是没想过带人过去,但最近易安新业务不少,处处要用人,又抽派了一些人去省城那边,阮玲葭沥镇那边签协议,叶岺腿还没好完全,经不住这样奔波,实在安排不出来人了。   “早上我想和你说来着,但当时我接到电话得赶去医院那边看看李单情况,没来得及,后面打电话你说中午有个饭局,是带小齐去认人,我想着你忙,下午我就回了,正好王敬在这边还有事务要交接,可以一起,我就没说,哪想到......”哪想到你会吓成那样,还抛下饭局到省城了。   陆娇想这么说,但看顾遇脸色不太好,她抿一嘴,没再说。   “嗯,今天的事我欠考虑,也没事先和老公打一声招呼,我不对,老公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好不好。”   她从沙发上撑起身,细手臂勾过他脖子,凑近去亲了了亲他脸了,又啄了了啄他唇角,哄道他。   “我这会儿有点不太好哄。”顾遇脸色和缓下来,只嘴上还硬着。   他这样子实在让陆娇爱,她喜欢他对她的在意。   陆娇抿嘴忍了下笑,又继续亲他,在他耳边哄他:“嗯,没事,老婆这会儿闲了,有的是时间哄我亲亲老公。”   “你现在不累了?”   被软香抱着有一下没一下亲着,顾遇哪里还舍得生气,只身上被吻出来一团邪火,他坐去她边上,把人捞腿上坐下,摸着她瓷细的脸问了声。   这会儿已经下午五点多,外面挂顶的太阳开始西斜,客厅她进门就开了空调关系,门只开边上斜对面看不到沙发这侧的那半扇,几边窗户窗帘都拉着,屋内稍微有些暗。   他抱着她背光侧坐在沙发上,冷峻的脸五官轮廓越发分明,人家都是结了婚就发福身材走样,他倒是好像更英俊了,透着成熟男人的迷人魅力,这会儿他黑眸幽幽沉沉,盯着她的眸光却仿佛点燃着一簇火苗。   陆娇对上他视线,乌润眼眸转了转,过了会儿,她手去摸摸他线条分明的下颚,才轻叹着说道:“累啊,这不是老公生气了嘛,还难哄......”   觑一眼顾遇脸色,她继续戏精叹气:“哎,赚钱养家真是不容易啊,辛辛苦苦赚点辛苦钱,还惹了老公。”   “真是孟姜女哭倒长城,冤呐!”   “.....你还真是个活宝。”   顾遇手掌轻拍了下她后臀,气笑一声。他还等着她投入更多的来哄他,两个人安安分分好些天了,这几晚上除了搂抱着睡再没别的,他心疼辛苦,连早上的自然反应都去卫生间冲的冷水,早想她想出了一身躁,谁想到她不按常理出牌,在他面前撒娇撇痴,就是不接他茬子。   陆娇看他笑了,也不管他那句活宝,她笑一声,亲昵的去蹭了蹭他脸:“只是给你说点笑话让你开心开心嘛!”   “我没觉得多好笑,至于开心?嗯,还行。”   顾遇敛一下上翘的唇角,说道,想到什么,他看一眼陆娇,语气稍稍拉长的说了句:“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桩你听了一定开心的事。”   “什么事啊?”陆娇下意识抬眸。   顾遇没马上上,只静静看着陆娇,等她表示。   陆娇原本没多大兴趣,被他这样吊一下,心里倒是真好奇起来,心痒的想知道了。   “......小气老公哦。”   陆娇轻笑,片刻,她两脚一蹬,把脚上的鞋蹭掉,整个缩坐在他怀里,仰头递上红唇去亲了他。   有些深的吻,在他张开齿关的时候,她主动探出了舌尖,不过在他克制不住想缠上的时候,她又精怪的轻咬一下他,退开了,只手拉着他大掌轻摇:“好啦,快说了,你知道我好奇心重。”   “你一直在意的事。”   天气热,她穿得清凉,身上背心,下面短裤,就这么在他身上蹭,拉着他手不停摇,还这么娇娇的音,他根本受不了,轻吸口气,到底没再卖关子,他低头香吻她嘴一下,把事说了。   “陆娇娇,你要发财了,市北那边要动迁了。”   “!”   耳边是空调风,陆娇眼眸一霎睁大,上面先顾市南,市北计划搁置的事早透了出来,市北人包括陆娇厂子那边的村委都在扼腕,说这次不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说的人多了,陆娇虽然知道前世发展,但慢慢也做好市北动迁会晚的心里准备,突然听到这话,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真的?你哪里来的消息?”   “上面不是精力不够吗?”短暂出神后,陆娇忍不住问道。   “真的,这次确定了。”顾遇抬手轻捏了捏她精巧的鼻尖,笑道。   “中午我去接你的时候接到的电话,让我明天去开市北开发区项目会,基本是板上钉钉了。”   “上面先前暂停市北项目不是精力不够,是没钱。”   “擎哥那边似乎走了杜老那边路子,筹到钱了。”   孟家和杜家只算以前邻居,原来孟舫大嫂和杜若妈那边先前发生过不快,加上孟舫爸退下后,深居简出,和杜家联系更少,交情也渐渐淡了。   孟擎离婚后,孟舫和杜若顾齐在车上同生共死过,杜家感谢当时两人对杜若的护着,两家又重新走动起来,有些忙也愿意帮了。   这些顾遇先前听孟舫提过,他当时就猜到孟擎未来会通畅,早晚会动,只没想到对方会乐意帮这么大个忙。   “你手里现在在市北握着一个厂子,一个家具馆,还加一个面积足够大的中学,要是原计划不变,那几个地方都是必须要动的地方,我估计就这几天,就会有人找你谈赔偿事宜。”   顾遇说完,看陆娇没反应,他有些奇怪:“怎么了,不高兴?还是现在易安稳了,你不想动迁了?”   “不! 我是太高兴了!”   “我是怕在你面前控制不止尖叫出来吵到你耳朵!”   陆娇紧攥一下手,摇头,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我以为要等个一两年呢!没想到还是动了啊!”   “它决定动迁,还要让大家签动迁协议,之后也没那么快动工,易安完全有时间搬迁新地方啊,我干嘛不乐意,我可乐意了。”   前世余暨拆了多少回啊,她和大姨一家却没买一套房子,没享受过一次当拆迁暴发户待遇。   余暨的拆迁待遇一直是有名的好,可能都不需要她主动谈什么,得到的都会是她满意的结果。   陆娇越想越激动,她忍不住抱住顾遇头用力亲了他一口:“谢谢老公,爱你!”   “你等着,等我签下补偿书,我请你吃肉,大肉!”   ——   顾遇的消息灵通,猜测也准,差不多是顾遇那边会议开完没几天,陆娇那边就接到了村委那边喊她去谈事的电话。   她厂子和家居馆都是从村委手里买,村委找她过去谈这个很正常,但她手里握着的学校却不是走的村委,是走的区里,陆娇感觉,除了村委,区里拆迁办肯定会直接找她。   但村委找到她了,她肯定得去。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原本对易安各种热情支持的村委,如今骤然乍富,在巨额赔偿下,也生出了私心。   给的补偿她几乎一眼能看出来他们昧下了多少。   那边王村长和李会计还在那儿劝她:“陆厂长,这份赔偿,是我们村委和区里为厂子争取来的,相当丰厚了,拿着这笔赔偿,易安可以在市南那一片买两个厂房不止了。”   “哦。”   陆娇随意应着,眼睛扫了眼补偿协议末尾,这群人比较聪明,还没在上面盖公章,有点可惜了。   王村长看陆娇神色淡淡,和李会计对视一眼,又搓着手道:“那个,你看你事情也忙,要不趁今天过来了,把这个签了?”   “嗯,我今天确实很忙,对拆迁这块我也不懂,我老公倒是知道许多,他开着个工程公司,我问问他先。”   陆娇说着,把文件往包里一揣就打算走。   王村长和李会计却脸色骤然大变,先前陆娇结婚,他们忙,没去,只听村里人说她嫁了个有钱老公,完全不知道他老公还是干工程的。   在余暨,能干工程,还开公司的,总是不简单。   也是他们被大利益冲昏头,没打听清楚,不然不至于刚拿到文件,商量好,就火急火燎把人叫来了。   “那个,陆厂长,你手里这份只是初步的,要是补偿不满意还可以谈,要不我们再去争取一下?”   王村长忙拦着陆娇道,一边和李会计使眼色。   李会计愣一瞬,也赶紧上来道,“是啊,是啊,不满意还可以谈的,这事也不算很着急,我们村里也还在沟通呢。”   “我们再去争取一下吧。”李会计说完,看一眼陆娇手里那份他们自己修改拟订的文件,试着伸了伸手,想趁陆娇不注意拿回去。   陆娇却在这时避让了开,站到了门口的位置,脸上依然淡淡,只道:“嗯,行,那两位再去争取下,我先回去了。”   “这份稿拟,我也带回去,研究一下,看看和我这边的出入,王叔安心,没有盖公章的东西,我也不会乱传。”   “对了,王叔,你们替我们争取的时候,别忘了本村村民啊,都是群善良的人,平时对我们易安帮助很多,我很感激他们的。”   陆娇意有所指一声,王村长和李会计却听得后背冷汗冒出来,他们勉强笑着道了声:“一定,一定。”   陆娇看着他们脸色,心里冷哼了声,扭头出去开了摩托车走了。   她开摩托车来的,轰鸣声大,村里早有人注意到她过来王村长家了,这会儿她要走,王村长两个根本不敢拦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心头一颗大石悬起来。   陆娇骑着车,一路和村里人打着招呼回厂子,心里却还不爽着,晚上回去,她忍不住和顾遇说起这事:   “在钱财面前,果然人都是抵不住诱惑的,原来那王村长可有远见得很,一直在为村里谋福利,我当他是个好的呢。”   “要不是易安现在还要在这边一段时间,怕这两只使绊子,我回厂子后都打算打举报电话了。”   顾遇手搭在方向盘上,闻言看她一眼,见她嘴角嘟着能挂油瓶,显然气愤这事。   他手伸过去摸了摸她脸,和嘟翘起的唇,宽慰道:   “钱财面前无父子,这事正常,你别气着自己,这次拆迁的时候,孟擎有提到过这个事情,已经成立督办小组,要是这两个不止找了你,他们这回跑不了。”   “成立了督办小组?”   陆娇先前听顾遇说过孟擎,知道这个是办实事的,因为这个,他们哪怕有孟舫的关系,也不敢和他走近,平时除了和孟舫,从来不来往的,毕竟他们是商人,他身份特殊,别影响到他。   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份上,陆娇对这个人先前因为他前妻产生的窝囊印象改观了几分。   “那挺好的,我等着那两只遭报应了。”陆娇心里憋气散去,语气愉悦的说道。   “嗯,看着吧,孟擎虽然家里一团糟,前面还掉了前妻坑,但大事上不糊涂,他手底下没有怂人,这次估计很多人要踢到铁板。”   “你这边也别急,易安给到市北区税收不少,我估计区里会直接找你。”   “嗯,我不急,拆迁我发笔意外财,不拆我也没损失。”   经过王村长的事,陆娇现在拆迁的那点激动已经慢慢淡下来了,她点点头道。   不过她淡定下来,区里却着急这事,他们对易安看重,拆迁的同时也不想损失了易安这个企业,只过了两天,陆娇就接到了区里电话,让她去谈了。   不同于村里那份补偿协议,区里给到她的补偿相当丰厚,不是普通拆迁的丰厚。   不但给与了一大笔拆迁赔偿现款,还同意免费划地让她在市北继续办厂,并且还有造厂房补贴。   至于动迁时间,区里愿意配合,让易安最后一个拆,等到厂房建好。   上面招商引资是认真的,给到企业的优待更是诚心诚意。   区里也有心把易安塑成企业标杆,提出易安有任何困难,区里都愿意配合解决。   陆娇原来还犹豫易安新的厂房选地,这下完全不需要犹豫了,确定拆迁补偿没问题,再去看过划给她的那块造厂房的地皮,她签下了动迁协议书。   协议书签完回到厂子,大家都从村委那边知道易安要动迁的事了,各个都来问她厂子以后怎么办,厂子是不是要没了。   易安正是发展好的时候,所有人都全力在拼,根本不能接受它会没了的事。   连李单都说:“我刚才给您打传呼,您应该在忙,我觉得,易安走到现在了,就算换一个地方也能继续,拆迁动不了它的根基。”   动迁的事没确定下来,陆娇不想弄得人心惶惶,她只和叶岺提过一嘴,叶岺知道她最近在跑这事,嘴上瞒得紧,那些人从他那儿得不到消息,就来她办公室门口等了,叶岺听到消息过来劝都劝不走人。   陆娇没想到村委那边会那么快把消息露出来,她赶紧给大家开了一个紧急会议。   告诉了他们易安正常运作,新厂房选址已经确定,并且会尽快动工,这边办公等到搬迁才会拆的事项。   并且上面很看重易安,承诺会给到他们厂里最大限度的支持。   大家听了心里那些惶惶总算没了,各自回去安心上班。   只叶岺和庞师傅留了下来,叶岺留下是想问陆娇今天具体情况,庞师傅留下来是想感谢陆娇。   他前段买的市北老房子,就是那么凑巧,划线刚好划到他那户,他已经在街道那边签了补偿协议,相当丰厚的补偿协议,相当于一夜暴富。   高师傅几个都在羡慕他,甚至扼腕,当初该大家一起选市北的。   “厂长,副厂长这次真的谢谢你们,谢谢厂子,要不是厂子借钱我,这样好事根本轮不到我。”庞师傅提到这事依然激动难抑。   “谢什么,为厂里职工解决生计问题是易安指责,拆迁也是庞师傅运气,命里的造化。”陆娇摆手笑道。   当初庞师傅选市北房子她也很诧异,这都是个人的造化,注定庞师傅该发一笔财。   陆娇这么想,庞师傅却不这么想,他这时候已经认定陆娇和易安是他的福星,他不敢拜陆娇,却在出去后对着易安的招牌拜了拜。   “这个庞师傅,幸好他刚才没拜你。”叶岺从二楼会议室窗口看着楼下庞师傅虔诚拜易安招牌,不禁笑道。   “庞师傅也是个可爱的人。”陆娇也笑。   叶岺看一眼她:“娇娇你心情这么好,看来这次拆迁补偿你还满意了?”   先前陆娇被村委叫去的事叶岺也知道,今天陆娇去谈事情,还有督办组过来村子,他知道王村长要倒霉了,本来想和陆娇说,但现在看她这么高兴,他又感觉可以晚些提那两只晦气东西。   “是啊,超级满意。”   在大哥面前,陆娇没藏着掖着,坦然点头道。   这厂房和家居馆都算她私人投入,不算在易安产业里,这是当初叶岺自己要求的。   这次拆迁,陆娇先和叶岺说,叶岺也说她自己的东西,自己做主,他们慢慢寻摸厂房就行。   半点没为那些补偿心动。   叶岺本身也是对钱财看得淡的,上辈子他们分红,他都没怎么动。   这辈子倒是拿了,大部分给她办嫁妆了。   这点陆娇也没办法,只在他们大婚的时候送了他们一套市中心的店面。   “大哥,你妹妹我这次发财啦!”   陆娇忍不住和叶岺扬了扬手里的拆迁协议书,笑容明媚道。   叶岺看她这么开心,他不由大笑一声:“嗯,不错,娇娇继续发大财!”   “哈哈,一定!”陆娇应道,她这会儿心情激动得恨不得出去跑几圈,在这时候,她心里忽然很想见到顾遇。   她还记得她的承诺的。   想起这几天车子都她在开,顾遇回来得蹭人车子,她看一眼手上时间,和大哥说一声,明晚她家吃饭,赶紧拿了包下楼开车去市南接顾遇了。   顾遇今天上班依然在市南工程公司,市北项目,工程公司负责部分不多,却是重点部分,他不得不趁这几天还在这边把这事落实下来。   陆娇来的时候,他刚和下面人开完最后一场会,接到电话,他蹭得一下从座位上起身,推开办公椅疾步往楼下跑了。   熟悉的那辆皇冠停在大楼门口,他一口气跑出来的时候,陆娇已经挂掉前台的电话回到车上,似乎注意到他,她给开了车门。   顾遇看着大打开的车门,愣一瞬,很快三步并两步走向车门,笑看向车里的陆娇:“你怎么来了?早上不是说我自己回。”   陆娇看一眼他脸上灿烂的笑,抿唇笑一下,没回他,只喊他:“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陆娇今天穿一身大红的收腰开叉裙,微卷长发拢在一侧肩头,大红的裙配烈焰红唇,这会儿太阳已经西斜没下树梢,周围光线不算明亮,有了黑夜的影子,但她在窄小的车内,却明艳灼华,仿佛周身聚着光艳丽四射。   顾遇早上便见过她这身装扮,这会儿看着依然克制不住的心动,他克制的紧一下想要这会儿抱着她亲吻的手,上了车。   “到了就知道了。”   陆娇笑回一声,瞥一眼他已经关好的车门,提醒他一声安全带,她挂下档发动了车。   车子急速,开到一百二十以上。   超出两人以往一起坐车的车速。   有一种在飞的感觉。   顾遇看她车速开这么快,原本想提醒下她,但看她唇边露出梨涡的笑,他又没舍得,只扣好安全带,随她飞。   陆娇见他不说,唇边的笑加深,脚下又轰了下油门。   如闪电的车在没人的道路上飞,上盘山路,到一些僻静环境清幽山上停下。   “怎么来这儿了?”顾遇解开安全带,看一眼周围,注意到这是他们第一次骑摩托车兜风的地方,他不由问了声。   但下一瞬他话音戛然而止。   陆娇从驾驶位过来掀开身上的开叉红裙,跨坐到了他腿上,眼眸笑睨着他说了声:“顾老板,今晚给你吃肉呀,绝对大荤!”便纤手捧住他脸,潋滟红唇含住了他唇。   太阳彻底落下,天上一轮圆月探出头,看一眼树杈林荫间那晃动的车身,一时不知道是把整个身子探出来,还是悄悄躲回去。   只满天繁星间,听到男人粗重的喘息,和一丝克制不住的声音。 第87章 醋坛子打倒一盆   市北动工两人各自耽搁了一阵, 等顾遇手头市北项目安排好,陆娇把厂子里所有事务安排妥当,新选址启动动工修建, 叶岺熟悉了规划图纸能兼顾盯工, 离陆娇开学只剩不到两天时间。   而这时候他们还没去海市, 陆娇上学需要的一应东西还没买,还有海市小洋楼那边他们一个半月前安排重新整装到现在装修好,里面弄成什么样,需要重新添置的东西, 他们都还没去看过,只把家具送了过去,顾遇找那个运输分部负责人帮忙把大件给摆上了,其他也都还没布置。   拖延得最后连边丽芳常庆芳都看不下去了, 一直催他们赶紧走,别耽搁了开学。   确实不能耽搁了, 那边好歹是他们接下来要住四年甚至五年的地方,总要上点心。   于是开学前两天中午,两人把两家子聚在一起,再叫了孟舫, 顾齐那边叫了杜若,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个午饭,两人便收拾好东西, 准备出发去海市了。   先前怕他们误了开学一个劲儿吹,这会真要出发了,想到两人今后几年都只能一个月甚至更多时间回来一次, 回来还是为公事,他们很可能不凑巧碰不到面, 常庆芳边丽芳两个都红了眼睛。   “路上开车开慢点,到那边了,多注意,有事给家里打电话,我给你们做了点腌菜,萝卜干,早上弄来配粥吃,一日三餐记得吃啊,不能三剩应付,你跟着应付,女人家身体比男人要金贵些,可经不得饿。”   “要想吃什么,给婶娘打电话,我做好了让小齐送过来,反正开车也不算远。”   常庆芳拉着陆娇的手细细叮嘱,又看向顾遇:“你可照顾好娇娇,要我知道你让她受委屈了,被你照顾瘦了,我请假也去海市收拾你。”   这俨然把陆娇当女儿养,顾遇成外姓了,陆娇听得可乐,再见顾遇在边上听着只应,完全不敢说不的样子,她脸上的笑放大,亲昵的挽过常庆芳的手道:   “放心吧,婶娘,有您和大姨在,三剩他不敢欺负我,要是真欺负我了,我打你们电话,给我讨公道。”   “对了,婶娘,大姨,我给您们买的泡水喝的参片,还有阿胶,还有姨爹的鹿茸膏,记得吃啊,我下个月回来还给你们买的,要让我发现你们没吃,我生气的。”   “我都不知道你花那个冤枉钱干嘛,我和你姨爹身体好着,需要吃那些和金子一个价格的东西,”   常庆芳还没说话,边丽芳开口道,那些东西她先前去老药房看过,不便宜,她心疼钱,哪怕陆娇有钱,她也觉得吃不起,太贵了,念叨无数回了。   “你这次买的我和姨爹把它吃完,下次别给我和你姨爹买了,给你婶娘买点,她身体没我好。”   “......你爬山还没我厉害呢。”   常庆芳翻个白眼怼她,又喊道陆娇:   “娇娇,你可以不给我买,我身体好着,但你大姨那份不能少了,她爬个山都哎哟半天的。”   “好了,好了,都好,身体都好。”   怕两个人吵起来,陆娇赶紧道:“大姨,婶娘,姨爹,我知道你们身体都好的,那个就是给你们买的保养品了,养气血,延缓衰老,你们不是还等着抱孙子的嘛,总要身体更好些,才有精力帮忙带啊。”   陆娇说着,瞄一眼大哥大嫂,还有如今因为顾齐自己立起来了,没了家里阻碍已经成双成对的顾齐杜若,朝边丽芳常庆芳眨了眨眼。   两个人一下熄火了,常庆芳在花钱享受这事上,比边丽芳想得开一些,她道:“那东西确实好的,吃了效果确实不错,我感觉我脸上斑都少了,娇娇,你给婶娘买着也行,等过年婶娘给你包大红包,婶娘有钱。”   “哈哈,好。”陆娇笑应下,再和两个小的叮嘱一番,杜若孟舫顾齐分别打了招呼,让他们空了去海市聚,就和顾遇上车出发了。   下午一点出发,路上顾遇开得快,晚上六点多到的小洋楼。   小洋楼装修过,外面墙也重新配色刷过,配着天边还没散去的晚霞,在附近几栋有年头的小洋楼里属实漂亮,有一种新家的感觉。   陆娇从车上下来,看一眼焕然一新的小楼,再看一眼没遭损坏,只帮忙打药整理过的院子里花树,脸上放出了笑,她转眸看向随后下来的顾遇:“你找的人干活都不错,你不在这边,他们都弄得这么好。”   一个半月前,两人商量好一起来海市,又讨论了到海市后住哪儿,顾遇在海市买了几套房子,却没买到一套小洋楼,两个人住着虽然不挤,总是没小洋楼自在,最后还是决定住陆娇这边,只先前主卧是边丽兰和陆正海的,需要重新装修。   海市装修他们是没空盯的,只能拿了小院那边的图纸,再拍了他们小院的成品图找人督工,陆娇以为多少会和自己督工的有些出入,没想到看外面还不错,她不由期待起里面。   “不知道里面是不是和我们小院的布置一样。”   陆娇拿出钥匙上了台阶去开大门,推开进去,没有了那富丽堂皇,一看就贵气的欧式沙发,意式大吊灯,除了里面味道还是一股刚装修过的味道,别的就像回到小院的家,雅致复古,温馨,几乎复制一样的陈设,连摆放的花瓶都一样,只除了屋子主人还没给它插上漂亮的花。   “不错,你得好好感谢那个人,真的都用心了。”陆娇去立柜边摸了摸没有沾一丝灰的花瓶,再看换上了新的电视机,转头和拎着箱子进来的顾遇又一次说道。   顾遇也还算满意,他把两个大箱子拎到沙发上放下,笑应道:“嗯,我过两天去请他吃饭,这个月给他双倍奖金。”   想到什么,他顿了顿:   “杂物间和你那间屋没装,你那间屋子有你原来的东西,我让他们不要进去,主卧没卖掉的一些东西,衣物,被子这些放去了杂物间。”   要装修,原来房子里的东西肯定要处理,大件的家具电器可以卖掉,衣物被子这些就需要收捡,陆娇当时说直接扔了,但装修的人看东西很多都半新,还有两个真皮包,不敢动,顾遇听后做决定他们放在了杂物间。   “哦,那就堆那儿吧。”陆娇随意说了句,她是连扔两个人东西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左右杂物间他们现在不用,等要用了再处理也行。   天色晚了,两个人把边丽芳他们给打包的一些菜拿出来热过简单吃了顿晚饭,就去卧室铺了床早早睡下。   第二天两人一觉睡到自然醒,去商场买了家里需要的一应餐具,替换窗帘各类,又给陆娇把上学需要的东西置备了齐全。   在陆娇上学这个事上,顾遇比陆娇更重视紧张,高考他替她紧张了,如今报道上学也是。   提前了解她需要准备的东西,读学校章程,买好东西还不放心,仔细核对过一遍,回到家就开始给陆娇收拾。   她平时穿的衣裳裤子鞋子,她喜欢用的护肤品,甚至她的餐具......   他转来转去收拾,陆娇要帮忙,他还不让,怕两个人一起,有东西会落下。他掐着她腰把人抱去边上坐着,给她抓一把瓜子让她磕,看他东西放了哪些地方,以免找不到。   陆娇看他这老父亲的样子,唇边一直忍不住笑,但怕惹恼他到底没把调侃的话说出来。   到陆娇报道这一天,顾遇起得比平时都早,鸡叫过去没多久,外面天还灰麻麻着,他慢慢松开怀里的陆娇,轻手轻脚下了床去洗漱,弄好回来去客厅又检查了一遍陆娇要带的东西,才去厨房弄早餐。   到外面天亮起来,他上楼喊了陆娇起床。   陆娇迷迷糊糊睁开眼,微微撑起半侧身子看一眼窗户边,复古钢窗开一扇,微风吹开一角窗帘,依稀能看见外面,见天还没大亮,她又没睡够,含糊说一声:“报道而已,不用去那么早。”倒头回去继续睡。   以往只要不是她头一晚特地吩咐过一定要叫醒她,她赖床顾遇都由着,哪怕上班迟到也不在意,但今天,他没纵着她。   去卫生间拧了一块温帕子,出来把她捞抱在怀里,温帕子敷上了她脸,一边擦一边道:   “别睡了,早点去给你占个好床位,学校住宿条件不比家里,还八个人房间,你平时一点味道都受不了,万一给你剩个垃圾堆下铺位置......”   陆娇一下清醒了,她把这茬忘了。   “但现在还是好早啊。”   陆娇睁开眼,看一眼边上的小闹钟,忍不住又哀哀一声,她脑袋埋在他脖子里蹭着闹他。   “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才想把我早早送去学校,你要知道我进去了就要开始军训好长一段时间,等军训完了才能回来。”   “......你是存心你不舒坦来戳我心窝子是不是?”顾遇低头轻咬一下她耳朵,气道。   “你当我乐意,大晚上回来一个守一栋空房子,要是可以,我根本不想送你去什么劳什子学校。”   “也不知道什么破规定,头一学年还必须住校.....”   “好啦,我起来了。”   自觉说错话,陆娇心虚的小声,看一眼他不是很好的脸色,她手上移捧过他脸用力亲了两口:“谢谢老公叫我起来,爱你。”   她笑脸明媚,顾遇脸色微缓,但想到两人马上要分开,他心里到底有些积郁,没多说话,只吻了下他刚才咬过的耳廓:“早饭烧好了,弄好了下来吃,我再去给你检查下箱子。”   这回陆娇忙点头如蒜:“嗯呐,我很快就好。”   顾遇被她夸张的回应逗笑,摸摸她头下去了。   起床洗漱好,下楼吃过早饭,再去楼上换好衣裳,两人便出发去学校了。   从小洋楼开过去,路上没有堵车,到学校的时候时间早,顾遇找地方停了车,再去后备箱拿陆娇的箱子,单人床的竹席,被子,桶一类的东西,大包小包,简直是比他们从余暨过来还夸张。   陆娇过去要帮忙,他还不让:“这么点东西我拿得了,天气热,你走我边上,别晒着。”   九月的天,秋老虎,还热着,一大早太阳就高挂了,晒人还闷。   人还没进学校,顾遇已经担心起陆娇军训:“天这么热,军训你要是吃不消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去医院给你开张单子,学分什么的另外想法子补回来。”   陆娇听着发笑,觉得他好夸张,她至于那么吃不起苦么,不过心里想着,她却没说出来,只笑着点头:“嗯,我要是吃不消,我肯定和你说。”   “不过我觉得我能行,时间不久嘛,不像燕市的B大和这边F大,听说今年开始要训一年呢。”   陆娇说到这里都庆幸,她当初怕落榜才没选择边上的F大,现在看来真的明智,要真像一个兵一样被训一年,不说多耽搁事,她身板子不一定扛得过来,就不是那块料子。   她这么说顾遇也庆幸,先前还遗憾她谨慎没选最好的学校,现在看真的明智了。   一整年,还封闭式的,他都不知道怎么熬。   “嗯,反正你身体为主,别的是次要的,受不了咱们就不训。”   “嗯啦,我知道的。”   陆娇笑应着,想去挽他手的,但他两手不空,还有已经到学校,这个年代学校男女谈朋友都偷摸着的,哪怕是开放的海市,通明的C大,也是这样,陆娇只想这四年顺利过去,不想张扬,便忍了,只和他并排着走。   一路说着走着,很快到了地方,这会儿报道的人不是很多,只看到稀稀拉拉几个背着被子的,领着行李的新生陆续往里面走,不过简陋的挂着“金融学院欢迎新同学”横幅的伞棚下,倒是另一翻热闹景象。   一个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的辅导员和几个志愿者学姐正围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在说些什么,边上只两个学长在负责指导新生报名填交材料。   人都喜欢凑热闹,陆娇也不例外,她不由好奇的朝那个青年看了一眼,青年十八.九的年纪,模样清润秀气,白衬衫衬得他干净斯文,看得出来,辅导员和学姐们都很喜欢他。   陆娇视线落在青年那张脸上,莫名感觉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看什么,陆娇娇,大学里小年轻挺多啊,有没有迷了眼啊。”   正出神,耳边突然响起这么阴恻恻有点咬牙的一声。   陆娇:“......”   “啧,顾老板,你自信点,你这张脸我现在还喜欢的,移情别恋可能暂时不大。”   陆娇笑睇着顾遇啧一声,往伞棚下去了。   只顾遇在原地立了会儿。   琢磨着那个暂时,手里卷好的竹席慢慢瘪了。   过去的时候那个青年已经和辅导员学姐们打好招呼,要走了,两人正好擦肩。   有个醋坛子在身边,陆娇这回没多看,目不斜视去找了报名的学长。   填好报名表,给检查了需要的证件,陆娇在学长的指引下,去财务处缴了学费,把饭卡什么的办好,去边上军训处把制服领了,和顾遇一起去了宿舍楼那边。   给宿管阿姨看了报道证,填了表,拿到宿舍钥匙,两人才往三楼宿舍去。   他们来得早,这时候宿舍里还没人来。   八十年代末,财政吃紧,大学亏本,宿舍楼条件并不好,八人间的宿舍,白墙不新,四张漆掉有些生锈的高低床,中间一张大木桌,边上几个泛旧的柜子,组成一个宿舍。   顾遇看一眼硬木板铺的床,眉头瞬间拧成了山。   先前就有宿舍条件不好准备,为此他特地多带了两床被子,这会儿见到了,他还是有些没法想她住在这个地方的情形。   “怎么了?”   陆娇看一眼屋子,地上没垃圾,打扫得挺干净,只需要擦擦窗户玻璃,再把自己的床被子擦一遍,她还挺满意,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正要和顾遇说,注意到他脸上神色,她不禁问道。   “没事。”顾遇回一声,走到靠窗一个床位,看一眼高低床,总感觉边上那根生锈的细拦杆不靠谱,他不由道:   “你还是住下铺吧,我被子给你带了两床,你一个星期换一次,带回去洗。”   下铺可能会有人踩或者坐,陆娇更想睡上铺,但她确实很多年没睡过,也有些怕摔,点头同意下来:“嗯,睡下铺吧。”   决定好铺位,顾遇把东西放下就忙起来,去打水把两扇窗户擦了,属于陆娇这边的柜子桌子擦干净,又收拾床。   他动作快,觉得擦东西水污伤手,也不让陆娇碰,只让她把自己需要用到的东西整理到柜子里,抽屉里,再一些贵重东西确定好锁箱子。   陆娇也没和他争,慢慢把东西理了,带来的东西看着多,两个人收拾还算快,什么都弄好了,带来的热水瓶热水也打回来了,舍友们还没来,这时候离吃午饭也还早,陆娇就催他回去了。   “好了,你回去吧,不是还打算去运输队那边盘账?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了,我画会儿图,等她们来了,各自了解下,看能不能找个结伴的,就在学校吃午饭,我听说这边食堂伙食还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正好去尝尝。”   “要是可以,下回带你去吃。”   顾遇一点儿不想走,这一走,要好久时间见不到面,自从两人结婚,他已经停了出差事宜,他们还没分开这么久过。   “干嘛,舍不得我啊?”   见顾遇不吭声,陆娇看一眼外面过道,去关了门,走向顾遇,伸手抱住他腰,仰头亲了亲他嘴角:   “好啦,过半个月我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在学校外面等我,很快就能见到了。”   “我们就当小别胜新婚?嗯,你要真想我了就给我打传呼了,我会找时间回给你的。”   顾遇对上她漾着春水的眸子,半晌,他勾着她下巴,吮了会儿她唇瓣,怕被人看出来,他力道很轻,过后亲自把上面的水光拿指腹揩去,额头轻抵着她的低声道:   “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事情和我打电话。”   “嗯,我知道,你去忙你的吧,我军训不轻松,你也不得闲的,要在海市立足不是那么容易,我们过来的匆忙,也没带你去拜访一些世伯,只能等军训完了。”陆娇应下,看时间差不多了,人家撞见不好,她赶紧推他出门了。   顾遇这次没坚持留,顺着她手推的动作再不舍的看一眼她出去了。   他事情确实很多,海市这边运输队的帐很久没盘过了,有两笔对不上,他必须过去一趟。   还有昨天他们去外面逛,顺便坐轮渡去了趟浦东那边,回来陆娇就圈出来两块地,说可以拿来造物流园和家具城,再他的商场。   陆娇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他能感觉到她很想要拿到,还有些急切,刚到海市,要拿地可不是动动嘴就行。   所有相关的人都要去接洽了解,这不是一个容易事情。   送走顾遇,陆娇没事情做,索性去包里拿了图纸出来画图,不过她没画一会儿,舍友们就来了,还一次好几个一起进来的。   有两个还是由姆妈陪着进来,宿舍一下热闹起来。   不到中午时间,七个室友都到齐了,两个姆妈陪着过来的,也是海市本地人,一个叫刘梦琪,一个叫辛芮,长相清秀文静,看得出来两个人家里条件算好,也受宠。   这会儿的海市,住房紧张,家里有高低床,爬阁楼住是寻常,但她们看到宿舍环境和高低床很不适应,搞卫生的时候也有点怕脏缩着。   另外五个,王云,王鹭,陈静,李清,张仙仙。   其中王云王鹭是一对儿堂姐妹,苏城人,王云圆脸,爱笑,性格也有点习惯性讨好人,先前还主动帮刘梦琪妈妈拉了被子。   王鹭瓜子脸,有些傲气,不过人也有傲气本钱,长得好,家庭条件也好,听她说她父母一个是国营大厂厂长,一个是高中老师,她这次考试最后一堂中暑,还考进了C大,很厉害的人了。   陈静,李清是燕市人,两个都是服从调剂过来这边,陈静满族人,短头发,穿着偏酷,有点杜若风格,为人也大咧,带的行李相当简单,弄好就躺床上了。   李清身材高,比陆娇还高,长脸,她比较话痨,爱八卦,喜欢打听,知道不少事情。   最后一个李仙仙,也是海市人,她家环境比刘梦琪他们差点,不过她很会打扮,身上的衣裳都是她自己做的,也是个很会“来事”的姑娘。   大家聊了没几句,她就说她接衣裳单子,有需要可以找她。   宿舍里大家第一天见面,不算熟,都很客气,听她这么说,除了躺床上歇息,没一会儿睡着了的陈静,大家都笑着应了声好的。   结果她就把本子笔拿出来登记大家尺寸了。   这个时候刘梦琪姆妈和辛芮姆妈还没离开宿舍,见她这样,两个人有些不高兴:“你这孩子,咋这么会做生意呢,学校是给人读书的呀。”   李仙仙满不在意:“阿姨,我家条件不好嘛,赚钱给自己生活费了,我收费也不贵,一块钱手工费,布料该多少是多少的。”   李仙仙说完,眼睛几处扫扫,先问了她边上的王云,很亲昵:“云云,先说你的吧?我看到你已经想好给你做什么衣裳了。”   王云本身就有点习惯性迁就人,听到这话,她犹豫一下,笑着把尺寸报了,她报完,就是王鹭。   一套衣裳,王鹭不在意,也报了。   第一天见面,不想闹太难看,李仙仙态度也很好,大家都报了,就是刘梦琪辛芮妈都没再说什么。   倒是轮到陆娇,李仙仙看一眼她身上的穿着,都是海市商场的高档货,包包也不便宜,她有些犹豫了,她咬了咬嘴:   “那个,我会尽量买好料子,你能接受吗?你放心,我手艺很好,我姆妈原来是做旗袍的大师傅的,只是后来她手折了,没法做了。”   陆娇原来对李仙仙太急切做生意,心里觉得这姑娘有些功利,有点膈应,听到她这话,她对这姑娘稍微改观了些。   “可以啊。”陆娇笑回一句,报了尺寸。   这么一打岔下来,大家倒是熟悉了。   中午吃饭都一块儿的,还去一起领了书。   再回宿舍聊一下午,大家都对彼此熟悉了。   李仙仙家里确实条件不好,她先前那么急切,确实是很想接单子,她姆妈身体不好,经常吃药。   这个月药钱还没着落,她上学了,也暂时不能外面接单子,就把主意打她们身上了,想着开学第一天,大家爱面子,肯定不好拒绝她。   大家把定钱给她了,看大家没生她气,她反而过意不去,很抱歉的把事情说了。   李仙仙情况说出来,宿舍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傲气的王鹭先一个把做衣服的全款包括买布料的钱给了她。   王鹭站了出来,同是海市人,有些娇但心地不错的刘梦琪和辛芮也掏了钱,从众心里,宿舍里的也都家境还过得去,加上一块钱加工费确实不多,最后所有人,包括先前睡觉的陈静都把钱给了。   李仙仙感动得哭了,发誓一定给大家做出一身很漂亮的衣裳。   目前看宿舍的人都好相处,陆娇放下了心,她外面事情很多,不希望有乱七八糟的室友,看气氛有些沉,她主动说了几句圆场的话,让气氛缓和回了原来的热闹。   大家开始聊起别的,宿舍里四个海市人,李清他们也想对海市有个了解,说得最多的还是海市话题。   最后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说起了高考成绩,这时李仙仙突然想起什么,说道:“说到高考成绩,我这里有一个消息。”   “这次海市的市状元,还有第二名,都在C大,还都是金融系。”   “这算是少见的一回了,市状元耶,没去燕市,也没去旁边F大,竟然来这边了。”   话痨李清闻言立即来了兴趣:“真的假的?”   “不过今年你们海市的市状元是谁啊?报纸有凳吗?这算大新闻了吧?”   陆娇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事情,海市报纸她每天看,但她后面特别忙,忙得只看商报了,没注意这种新闻。   “有报纸,前段时间出来一张,还头版呢,市状元名字,好像叫祝,祝什么来着,”   李仙仙看报纸好长一段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好半天,她才终于想起来:“祝岑。”   “对,祝岑,是这个名字。”   祝岑.......   陆娇听着,那股熟悉感又来了,但她前世认识的人太多了,不见到人也想不起来认识不认识。   “新闻有写他怎么没报F大吗?”陆娇不禁好奇问了句。   “这个写了,说是他好像辍学过半年,怕考不上。”   “辍学半年,还考了个市状元?”   李清兴趣更大了,连王鹭都来了兴趣。   最终李清一拍巴掌道:“决定了,我明天就去打听打听这个市状元!”   “啧,你可别看到人沦陷了啊。”陈静听到这话看李清一眼道,两个同时燕市来的,火车上就认识了。   又都是爽利性子,说话直接。   李清歪歪嘴,没反驳,还道:“那说不准,嗯,要真那样,你们几个不能和我抢啊。”   李清说到这里,特地看了眼宿舍里长得最漂亮的陆娇和王鹭:“特别是娇娇和鹭鹭,你们两要和我抢我就没戏了!”   王鹭直接翻了个白眼:“我只对今年能不能拿奖学金感兴趣。”   李清看她聊天还不忘拿一本金融类书,顿时放下心,又看向陆娇。   陆娇对上她巴巴的视线,不由笑:“你放心,我有对象,不和你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陆娇先前没说自己结婚了的事,现在人提到这个话茬,她倒不介意说。   这下好了,大家都开始盘问起陆娇对象了。   陆娇不想太出风头,几句话含糊了过去。   夜里,宿舍熄灯,陆娇在看了顾遇给她发的传呼,抿唇笑着准备睡觉的时候,忽然想起了祝岑这个人是谁。 第88章 会面   祝岑, 解玉香离婚没要的大儿子就叫祝岑。   太久远的记忆了,如果不是下午听到这个名字,她一直回想祝这个姓氏, 再由顾遇那通他一个人守一栋楼可怜的短讯, 想到小洋楼, 她也不会突然想起祝岑这个人。   她曾经在小洋楼见过那个祝岑,那是上辈子高考那年三月的一天,那天外面下了很大的雨,瓢泼一样, 钢窗关上都不停有雨灌进屋内。   当时陆正海还没和边丽兰离婚,两个人在客厅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为解玉香那个意外跌下楼没了的老公。   陆正海一直在质问谩骂边丽兰:“你他妈去找玉香那个痨病鬼丈夫干嘛?”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他妈乱说,那痨病鬼从床上爬起来, 想去见玉香,结果下楼恍惚不小心踩空摔死了?”   边丽兰当时似乎没想到会死人, 支支吾吾好半天,最后被陆正海各种谩骂难听的话刺激到,她忍不住反击了回去:   “我就是找了又怎么样?他老婆不要脸背着他在外面偷情别人老公,他还不能知道了?”   “我哪里知道他会那么经不住, 下个楼都能踩空了?”   像是不想背上害死人的名头,更心虚,边丽兰的声音尖利, 压过外面的雨声,压过陆正海的谩骂,响破一栋楼。   边丽兰反驳着反驳着, 也越来越话赶话,还讽刺陆正海:“你那么着急, 不知道的还以为人是你害死的呢?”   但她讽刺完,她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立马惊恐的看向了陆正海:“我记得痨病鬼死的那天你出去了一趟?”   “你不会去见那个贱人了,然后和她一起把人推下楼的吧?”   陆正海当时气恼的直接给了边丽兰一巴掌:“你他妈的什么话都敢乱说?”   “怎么?想把老子弄进去,你和外面野男人分老子辛苦折腾出来的家业?”   “贱人,你做梦!老子烧了都不给你!”   陆正海说完就气冲冲的拿了车钥匙冒雨去院子里开车走了。   那是两个人多年吵架以来第一次动手,她写题不静心下楼倒水撞见,吓得手里的杯子差点没拿稳。   那时候的她,尽管看了无数年陆正海和边丽兰争吵,也知道陆正海出轨了,她还是把两个人当成父母,陆正海打完人就走,她却心疼妈妈,慌忙就要下楼安慰妈妈。   但她脚刚踏出去,边丽兰已经捂着脸拿起客厅电话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她哭着喊她当时交到的男朋友:“斯伟......”   她要人来接她。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不止陆正海出轨了,妈妈边丽兰也另找了。   她要踏出去的脚再也动不了,她呆呆的蹲在二楼楼道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只固执的等着,想见见边丽兰那个嘴里的斯伟。   但那天她先见到的不是斯伟,而是解玉香的大儿子,祝岑。   他以陆正海好友儿子的名义,由家里帮佣领进来,为见边丽兰。   时间有些久远,陆娇有些想不起那张脸的模样,只记得人清瘦,浑身是水的进来,地板迅速浸湿了一团,他头发当时应该是有些长的,雨水打湿后遮住了他眼睛,皮肤冷白。   边丽兰当时对阿姨贸贸然把人领进来非常恼火,想发火的,听到少年说他是祝刚的儿子祝岑,她一下熄火了。   她没再多说,只问他来干嘛。   下着雨,外面稀里哗啦的,人声音有些被模糊掩盖,陆娇只听到他问:“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爸说我妈的事的?”   “还有,前天,陆正海出去过吗?有没有到过我家?”   边丽兰才为这个事和陆正海吵过,可能是心虚因为她找上门,那个男人没了。   也可能她真的怀疑先前她质问陆正海的事,她吓到了,也怕天摊麻烦,她当场怒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找你爸说你妈什么事?”   “神经病,阿姨,以后不要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往家里领,你至少问过我!”   边丽兰说完就要阿姨把人请出去。   他也没多做停留,很快走了。   后来,解玉香怀孕了,陆正海回来和边丽兰闹离婚,为了把她踢皮球给边丽兰,陆正海说了解玉香把自己儿子祝岑过继了出去的事。   那是她第二次听到祝岑这个名字。   第三次听到,是她们流落余暨,边丽兰染上赌博习性以后,祝岑又来找了一回边丽兰。   那个时候的祝岑和第一次见面变化似乎有些大,穿着很社会气。   一面之缘,陆娇依然记不清人长相,只记得对方耳朵上有一颗闪亮的耳钉。   她回家得晚,不知道他和边丽兰谈了什么,只看到边丽兰从屋子里追出来冲他喊:   “祝岑,当年的事情不怪我,我也不是有心,我只是想让你爸管住你妈,不要到处勾勾搭搭,和我没关系。”   那会儿祝岑什么反应,陆娇有些记不清,好像冷笑了下,他也没看边丽兰,只看着要进屋的她意味深长的说了句:   “她自己选的路,和你有屁的干系。”   “你折腾死自己,她只会想,能不能借着你的尸体拿到赔偿,这种妈,不要才是解脱。”   充满挑拨嫌疑的话,边丽兰在他走后一直骂他。   她却因为他的话,有些醒了,妮妮被吓病以后,她坚定了自己要彻底不管边丽兰的决心。   后面她很久没听到过祝岑这个名字,直到陆正海生意败落,他找上门,她没理他,却让顾遇那边找人去查了他那边情况。   直到他是被解玉香大儿子祝岑找人下的套。   看陆正海倒霉,她高兴来不及,也没理会这事。   再听到祝岑消息,是他上社会新闻的时候。   他黑吃黑了自己亲弟弟,逼疯了亲生母亲,亲生母亲还因此把陆正海推下楼摔成了傻子,他投案自首,爆出了弟弟是连环杀人案凶手的事。   这个祝岑,会是那个祝岑吗?   算时间,他确实是今年高考。   不过上辈子她记得他没上大学,那会儿浦东开发,有些想趁风口赚钱,又不想出钱出力的人,纠结了一帮人办事,他跟了其中一个老板帮忙办事。   顾遇得到的消息,给陆正海下套子的就是他跟的那老板,但跟着那种人没有好下场,陆正海倒霉没多久,他就替老板儿子顶罪进去了,再出来就是他黑吃黑了自己弟弟。   这辈子很多事情不一样了,陆正海解玉香那个孩子没生出来,他成了解玉香唯一的儿子,被接回去的可能性很大。   解玉香这会儿还很要面子,自诩文化人,不可能让儿子辍学不读书。   她曾经听顾遇说过,祝岑是个智商很高的人,帮那老板做了很多事,还发了一波认购证的横财。   那他考上高考状元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也有可能同名同姓。   不过,是与不是,都没什么要紧。   自从陆正海去过一趟余暨,顾遇收拾过他,他怕了,回来海市后,他再没敢打她主意。   顾遇派人盯着他,发现他迷上了赌博,还回去找解玉香了。   赌博。边丽兰上辈子就是因为赌博成了烂泥。   没想到这辈子他也陷进去了。   她现在都不需要出手,等着他为了钱和解玉香狗咬狗就行。   别的,和她关系不大。   陆娇翻了个身,看一眼外面的月亮,闭上眼慢慢睡了过去。   九月的天,太阳火炉一样从早烤到晚。   陆娇上辈子大学读的电大,没军训过,她想过军训会难捱,但完全没想过会这么难捱。   大太阳底下,教官凶,板着个脸,都不敢和他视线对上,训练只一个站军姿都能把人腿站抽筋,身上穿的绿军装湿了好像没干的时候,容易出汗的人背后却有白白的盐斑现出来。   陆娇不知道自己衣裳情况,她只感觉太阳晒得她晃眼又头晕,脸皮子发红发烫,身上穿的绿军装接缝的地方像是浸了盐水后干硬了,磨得皮肉火辣辣疼。   有汗珠滚落上去,更是盐水染过一样的疼。   训练头一天,就有熬不住的倒下了,看着扶倒下的人出列可以暂且休息下的同学,陆娇心里都忍不住生出了一丝羡慕,边上李清更忍不住小声憋了一句:“怎么不在我边上呢,我很乐意助人为乐。”   先前列队里有人说话被单独叫出去训的,陆娇不敢说话,没理,也幸好没理,因为下一刻,鼓着一双虎目的教官就过来了,他视线扫过陆娇的脸再往李清身上扫一眼,李清立马呼吸都轻了,到他走开,她才敢把憋得快脸红的那口气吐出来。   “吓死了,有我大哥那点气势了,我平时在家就怕他。”   李清的大哥也是当兵的,在燕市。   一整天艰苦训练下来,感觉腿脚都不是自己的,身上又酸又胀,走路都在打飘。   陆娇本来还想着一天给顾遇回两通电话的,结果实在太累,她训完就想回去躺下,根本不想再多走几步去传达室那边公共电话亭打电话。   她也怕她忍不住和他诉苦,她知道他的,一但她说一个辛苦,他绝对会想法子来带走她。   她还不想当逃兵,到最后,她只和他说,三天给他回一次电话,太忙了。   想早点回去休息,她都只简短的说了说她这边还算愉快的情况,再问了问他最近情况,一天做什么,别的思念想念都压心里了。   他似乎也知道,他也不问了,早中晚的短讯都是提醒吃饭,多喝水,别中暑的话。   共苦能让大家团结,十来天训练下来,宿舍里的人感情明显增进很多,又一天傍晚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大家还会自觉分享好吃的菜了。   边上李清还在和大家分享自己在艰苦训练之余好不容易打听来的八卦消息。   “对了,市状元的消息我打听到了,也见到人了。”   “你见到人了?什么时候?”边上陈静咬一口红烧肉,问道。   “就先前休息去方便的时候,正好碰到,我听人喊了他名字。”李清得意道。   “真是缘分呐,我先前还想军训结束后去摸摸人呢。”   “长得咋样啊?”李仙仙也挺感兴趣,问了声。   “那长得......”李清瞥着一群人齐刷刷看向她的视线,洋洋自得的话音大拐了个歪:“那长得当然是不错了!”   “相当不错,你知道我看到他想到什么不?”   “什么?”   人都喜欢好看的人,宿舍里几个这下被李清勾起了兴趣,连王鹭都看向了她。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1】”   很高的评价了,宿舍里的人都愣了愣,也有些不信。   她斜对面辛芮道:“你没夸张吧,人家都说读书的人只知道死读书,怎么会长这么好看,哪个学校的,我们先前也没听说?”   “真的,谁骗你啊,你们也别不信,不是说读书厉害的人就不好看的。”   “那你们看就娇娇和鹭鹭,娇娇是市第二耶,她丑吗?都才几天啊,都好多人在打听她了好吗?”   “诶,你们说就说,别扯我啊,我复读生,没可比性。”陆娇吞掉嘴里的饭,双手做了个停止动作,示意李清别再说。   她只想安生过四年,不想出风头,她也没想到宿舍人对成绩那么执着,岔过去几次了,最后还是被问道。   这段时间陆娇不管是在军训的时候,还是宿舍里对大家都很照顾,也比大家表现得成熟,大家慢慢都信服她起来。   而她也不掩饰自己避讳的点,大家也知道她喜欢低调,不想宣扬的脾气。   “哦哦,不扯了,不扯。”   看陆娇带笑却十分有气势的神色,李清自觉不该这么扯,她赶紧手在嘴边做一下拉拉链的动作,闭嘴了。   但大家这下看看陆娇那张惹人的脸,突然就信了李清的话了,不再质疑,只辛芮还是不太信。   她家里条件好,爸爸在市政府上班,妈妈如今办了个食品厂,她在的学校是海市有名的,这次市状元却不是他们学校,是另一个区的,但她从来没听过这么号人,那个学校也不太出名,她不由道:   “那你晚点儿带我们去看看,看了我们才信,审美不一样,你觉得好看,万一我们不觉得呢。”   “行啊,带你们去就去。”   李清毫不犹豫一声,这下她也不担心宿舍里人打市状元主意了,因为她见了人,感觉她有点拿不下来。   “我给你们说,我李清看人不会有错,真的很好看的一个人,就是身板子不太硬实,看起来清瘦着,有点古代文弱书生的感觉.....”   李清还想自证,却在这时瞥见远处话音停了下来,嘴巴微微张,下一瞬她就赶紧道:“哎哎哎,看啊,我斜对面,我对面就是市状元,拿着饭盒那个!”   李清声音不大,但足够大家听到,边上李仙仙赶紧问道:“哪个,哪个拿饭盒的。”   陆娇就坐在李清说的斜对面的正对面,李仙仙问的时候,陆娇已经看到了对面的人。   傍晚的军训刚结束,大家吃晚饭的时候,食堂里都是一群刚训练完的绿军装。   一片绿里,青年手拿一个老式铝饭盒,脸庞俊秀,侧脸如玉,加上晒不黑的肤色,依然让人一眼注意到。   陆娇微愣了愣,青年就是先前校门口那个。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次军训,十几天训练出来,身体硬实一些,脸上没了那副干净的笑,陆娇脑海里渐渐浮出了当年余暨那次见面的印象。   只绿军装让他比上辈子那时候要少了几分痞性和戾气。   确实是同一个人。   市状元,祝岑,解玉香的大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们宿舍八个人,整一长桌人盯向同一方向的视线太明显,对方像是发现了,眼眸朝她们这边看了过来。   李清第一个反应过来,她赶紧拿饭盒盖挡了下脸:“要死,被发现了。”   周围几个人也慌忙低下了头。   陆娇没动,因为她第一个和对方淡淡瞥来的视线对上,这会儿不动才是最好的应对。   她神色自若的收回视线,扒拉了一口饭。   像是刚才抬眸只是不经意的动作。   她这样的自如反应,对面的人却是微愣了愣,他视线不自觉盯得陆娇方向久了些,同行一个中等身材同伴看他望着远处发愣,下意识顺着他方向看,问道:“你看什么呢?”   “没有看什么。”   青年收回视线,低垂一下眼睑应了声,注意到同伴目光,他身子微侧,挡了他一下,朝同伴笑了下道;“我们走吧,那边有空位。”   食堂里一片绿,埋头吃饭只能看到黑乎乎头顶,青年又挡得快,同伴什么也没看见,他看着青年脸上的明澈的笑,应了声:“哦哦,好的。”和他一起去那边空位吃饭了。   “确实长得不赖。”人走了,一瞬安静后,辛芮收回视线回了句。   “不是和我们一个系?几班的?”刘梦琪盯着人离开的方向,有些回不过神的问了句。   这段时间太累了,晚上回到宿舍除了李仙仙加班加点设计衣裳,准备外面接单子,李清和陈静还有精神头去外面宿舍闲逛转悠,大家都倒床休息着,对这些消息一无所知。   “干嘛,看上啦?”李清笑道,大概已经确定不是自己的那盘菜了,她也不在意刘梦琪失了魂的态度,她坦然道:   “和我们不一班,但后面大课遇到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漂亮的男色吸引人,宿舍里对市状元的关注度接连持续几天,一直到军训完,恰好第二天周末,离得近的可以回趟家,宿舍里才讨论起周末怎么过,还有这回大家晒黑了,怎么养白的话题。   陆娇没晒黑,但她身上好些地方换了一层皮,有两处晒伤这会儿还有红痕。   拒绝去想自己可能丑了的事,陆娇准备回家一趟,和顾遇分开十几天了,总共通电话五次,传呼机里的短讯快被她翻烂了,她想他了,连呼吸都在想。   她昨天就和顾遇约好了,下午过来接她。   简单收拾好行李,陆娇和李清她们打过招呼,就出了宿舍。   出来校门口,陆娇正打算往顾遇先前停车的地方走,这时,边上却响起一道喊她的男声。   “陆娇。”陆娇扭头,祝岑肩上单肩背着个黑布包朝她走了过来。   军训结束,他穿回了白衬衫,军训半个月,他人没晒黑,还和半个多月前校门口见到的一样,俊秀清润,只脸上没挂笑。   “我们认识?”陆娇装不认识的问了声。   祝岑似乎一点不意外她的反应,他在离陆娇两步远的距离站定,低眸看了陆娇一会儿。   陆娇马上要见顾遇,穿了身无袖掐腰的绿色长裙,头发用发带缠着扎了个侧马尾,五官艳丽明媚,是朵娇艳的花,但这朵花如今管着一个已经有二百员工的厂子,气质冷艳不可攀,只一个眼神,便透出她不是娇花,不好惹。   祝岑先前已经注意过陆娇多次,但近距离走进人,他还是微微恍惚愣神了一瞬。   他不是第一次见陆娇,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陆家的小洋房,他冒雨进客厅去见边丽兰,她就蹲在二楼的走道,穿着无袖白裙子,脆弱易折,和美艳的边丽兰不像,柔弱得仿佛一株菟丝子,那是他的第一感觉。   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   一年而已,一个人可以成长得这么快吗?   比他还迅速。   “我是祝岑,解玉香儿子。”祝岑回神,似自我介绍的道。   “哦,有什么事吗?”   陆娇脸上依然淡淡,结合上辈子,她大概能猜到祝岑接近她的目的。   她不知道祝岑爸的死和陆正海,边丽兰到底有没有关系。   但结合祝岑上辈子的所有行为,还有陆正海落得的下场,祝岑很可能已经把他爸的死算在了三个人身上。   陆娇不想被沾上,想了想她道:   “我被陆正海,边丽兰给分了出来,也和他们断了联系,不再往来,你是谁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来上个学。”   “哦。”祝岑也淡淡应了声,须臾,他手捏着背包带又似不经意的斜着陆娇道:   “我知道这个事,我现在在解玉香家里住,陆正海在解玉香面前已经骂过你无数回了。”   “我很意外,你还会回海市,还考上了C大。”   “这都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   陆娇不想攀谈,也不在意陆正海那边骂不骂的话题,她回一声,扭头就走。   祝岑见状,急忙一声:“你妈边丽兰要回来了,你知道吗?” 第89章 我想你可不是暂时   “我找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个事情。”   祝岑把话嚷出来, 注意到陆娇脚步一瞬停顿,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涌出一阵欢喜,他看一眼周围, 出入校门的人不算多, 但他和陆娇两个都生得好, 也很惹人观看,迟疑一瞬,他快步上前再次到了陆娇身边,声音有些低的把知道的事告诉了陆娇。   “边丽兰在国外日子过得不太好, 找陆正海借钱,陆正海把你办厂的事告诉给了她。”   “陆正海还激她说,你现在已经不认他那个爸,不知道你会不会认她, 她听完想回来,但她似乎手里机票钱都没有, 让陆正海给她寄。”   “陆正海现在也没钱,不想寄,但想让她回来,他在找解玉香拿钱, ”   祝岑说话的时候,眼眸一直落在陆娇脸上,见她神色平静, 没有一点动容之色,仿佛在听别人故事,他心头微异, 顿了顿,道:   “你要是不想让她回来, 我可以帮你......”   “不用了。”   陆娇打断他,注意到两个人有些超乎寻常的近,几乎她抬脸头能撞到他下巴,她往边上站了一下,才看向他。   “她回不回来和我干系都不大,我也不会插手你们之间恩怨,报复也好,讨个公道也罢,怎么做是你的选择。”   “你以后也别找我说他们的事情,我没兴趣。”   “我们本身也不熟,是不是?”   陆娇扯唇应付式的笑一下,说了句。   似乎没想到陆娇会这么直白,祝岑愣了一下:“我......”   “娇娇。”   祝岑继续想说什么,这时,边上突然响起一道汽车鸣笛声,和一道嗓音低醇的喊,陆娇偏头,便见顾遇车停在不远处,微探出头看着她的方向。   “你把车开过来啦?”陆娇脸上立马放出笑,往他那边跑去。   “我还准备去停车的地方等你。”   陆娇几步小跑到顾遇车边,斜垮的小包包带滑下肩头,她也没理,干脆手搅着包带捏着小包微弯腰和顾遇说话。   两人十几天没见,陆娇看着顾遇,心头的欢喜从眉眼溢出,说话越发婉转清鹂,娇声。   顾遇看着她眼眸弯弯,他冷峻的面容柔缓下,大掌下意识探出想摸她的脸,却在这时注意到祝岑看向他们的视线,他微顿一瞬,黑眸看向祝岑,似不经意的问道陆娇:   “那是你同学?需要载他一程?”   陆娇顺着顾遇视线看过去,见祝岑还没走,她眉头微皱,“不需要。”   “回去再说吧。”   校门口的地方,停一辆车总是有人会下意识看这边,陆娇不想吸引人注意,她说一句,绕过车子去了副驾驶,打开车门,见副驾驶放着一大捧新鲜欲滴的红玫瑰,她又惊喜一声:“你还买了花呀!”   陆娇伸手拿起花坐进副驾驶,车门关上,把花儿放鼻尖闻了下,脸上的笑容放大,她偏头看向顾遇:   “表现不错啊,顾老板已经好久没给我送过花儿了。”   “咱们家的花似乎都是我在买?”   顾遇眸光从祝岑身上收回,脸上带起笑,他伸手轻轻掐上她脸,却发现颊边没什么肉了,他不禁皱起眉:“你在学校是没吃饭吗?”   “哪里没吃饭啊,吃可多了,每天训完胃口大开,我晚上都能吃两碗,我这是训练训出来的,把多余的脂肪训没了,正好减肥。”   陆娇摸着脸反驳道,很快她又蹙起秀眉,顾遇不问还好,一问她就感觉最近军训流汗太过,脸上胶原蛋白都流失了一样。   还没进入九十年代,现在的保养品不多,防晒产品也没有,这次军训她也没仔细做防护,只偶尔晚上回去做灌肤补水保养,总感觉效果不太好,摸着不如以前水嫩了。   她不由望着顾遇问:   “我晒黑没有?皮肤是不是糙了,是不是难看了啊?”   天生丽质的人,晒不黑,十几天军训下来除了让她肌肤变得更紧实的瘦下来,肤色没有一点变化,反而因为早睡早起的作息变得更好了,白里透红一张桃花靥。   这会儿太阳刚西斜,天边红霞从车前窗照在陆娇侧脸上,瓷白的脸像晕上一抹霞光,越发细腻润泽,她捧着脸巴巴望着人轻眨浓卷眼睫的模样更惹人。   顾遇眼眸微深,他搭在方向盘上的一只手伸去升上车窗,挡掉外面不该看这边的视线,倾身含过陆娇唇瓣深吮一口,盯着她潋滟微鄂美眸哑声:   “不难看,还是那么漂亮,最漂亮。”   陆娇猝不及防他会亲过来,愕然的同时心里又甜着,到底还记着还在校门口,她慢慢收紧抱着花的手,忍着没回应他,脸颊微热轻轻推他道:“先开车回去了。”   顾遇黑眸凝着她低垂着眼,微微害羞轻咬嘴的样子,他喉咙微滚,低应了声:“好。”   大掌松开她,去发动车子,扫一眼还在校门口站着的那道清瘦身影,他眼里眸光晦暗一瞬,车子很快飞一样疾驰了出去。   下午五点来钟,正是下班高峰,海市不管是私家车还是的士,各路电车公共汽车都比余暨多一倍不止,自行车更是叮铃铃,叮铃铃大街小巷响,不到后世堵车程度,车速却没办法开到最快。   路上没事,陆娇问起顾遇最近的情况。   每回通话时间不长,许多事情都长话短说,陆娇只知道他运输队那边清了两个人出去,进行了一番整顿,再他已经联系上规划办和住建局那边,商谈拿地事宜,别的都没细问过。   而这段时间她虽然没看报纸,却记得就是最近,那场会议已经开了,估计不少人已经得到消息,要是这会儿没一点苗头,竞争估计会很大。   他们初来乍到,就算手里有资金也不容易拿到。   “你上次说和规划办那边联系上了,怎么样啊?”   顾遇手搭在方向盘上,这会儿靠近人行道,马路中间时不时有自行车穿过,还有一些不那么重视交通规则的直接离人行道有着一大截就在横穿马路,这时候开车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闻言他车速稍稍放慢,看一眼前方才眼睛睇着置物柜和陆娇道:“置物柜打开看看。”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陆娇看一眼他笑着开了置物柜,见里面有个文件袋,她微愣一下。   “这是?”   陆娇两下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文件,看到首页的那一行大字,她眼眸微睁,把空文件袋放和花搁腿上,迅速翻看起来,注意到最后的签章,她脸上克制不住的浮出激动,她转眸不可置信的看向继续专心开车的顾遇:   “你已经把建百货大楼的那块地拿到了?”   “你动作这么迅速的!”   “啊啊,老公,你也太牛,太厉害了!”   陆娇越说越激动,脚都忍不住蹦了蹦,要不是顾遇在开车,不方便,她想立马扑过去抱住他亲他一口。   不怪她激动啊,因为这块地,现在看是不算多值钱的地方,但未来两三年,这边迅速开发起来,它会成为最热闹繁华的存在,再后面一些,这边还会通地铁。   “只拿下这一块儿,另外你说我们拿来建物流园和大型家居馆那块没批,上面的意思是我们先把商城建起来,至少先动工。”   陆娇一听就懂了,这是担心他们囤地,上面这回是下定决心要开发了,希望吸纳的是干实事的,而不是试图浑水捞一笔就跑的。   “这也行啊,我们先前打算的不就是做百货这块嘛,物流园什么的也是临时起意,等咱们百货稳了再弄这些也不迟。”   “你真的太棒太厉害了,我以为要等很久才能把这事定下呢!”   “哎呀,我老公怎么这么厉害呢,还被我给捡到了......”   陆娇心情好的时候,好听的夸人话一箩筐,她各种软话甜话把顾遇一通夸,又偏头问他:“这段时间很辛苦吧?”   “没少应酬吧?我也没给你打电话,有些酒肯定不好推脱开,那你喝酒了嘛?喝醉过没?难受不难受。”   顾遇心头像有一块块蜜糖再混着琼浆灌进,把先前的那些躁郁挤掉,变得满满胀胀,他唇角的笑不自觉加深,看着前方的黑眸中笑意也要满溢出来,他柔声一个个问题的回道她:   “应酬肯定少不了,不过我没喝酒,运输队有个喝酒当喝水的,一顿没酒就烧得慌,这样的人不适合开车,先前安排去做搬运,现在我给放身边了,有他代喝。”   顾遇顿了顿,没说他已经又有了新的,让人没办法勉强,理解甚至同情的挡酒由头。   怕她听了会拿事情笑他,平时还好,但她喜欢捉弄人,他还不想两人气氛正浓的时候,她突然来那么一句。   “你请了个专业代喝啊,不错,棒!”   陆娇不知道他心里想的,知道她没喝酒,她更开心了,她看着手里的文件,像看到一座金山一样放起光来,眼眸笑弯成一条小月牙。   顾遇瞥着她,不由又笑:“这么高兴?”   “对,就是高兴!”陆娇用力点头。   “顾老板,你好好努力,争取早点确定好建筑图,安排工程公司入场,这是咱们进入海市的第一步,这一步走稳了,后面肯定不会差的!”   陆娇把文件仔细收起来,给顾遇鼓劲,想到什么,她又道:   “这个百货大楼咱们一定要按最高标准去建,所有配置要到位,可以参照香江和国外如今热的一些大楼,建造图纸我们这回不能局限余暨那边,海市设计院我们也看看,甚至国外的,我们都看看。”   “我们争取打造一个海市最大,最亮眼的百货大楼,能让它百年以上的存在。”   “至于资金问题,你完全不用担心,”陆娇一边说,一边琢磨手头的资金。   建一栋高标准大楼至少得半年到一年时间,前期投入的钱,可以从香江大厦还有余暨工程公司那边抽调,实在不行,她这里马上还会到账一笔拆迁补偿金。   至于百货建好以后营运的一系列资金投入……马上九零年,她手里的股票想要变现绝对有大拿接手。   而就算她卖掉这些股票,后面她还可以靠认购证发一波,这么想着,陆娇都期待起明年后年大后年的到来了。   她不由豪情万丈的承诺道:“总之,你大胆的放手去做就行,不管你资金多大个缺口,你媳妇儿砸锅卖铁都想法子给你弄来的!”   “哈哈,行!”顾遇被逗笑,他大笑应一声,看不是很多车的路段,加快了车速。   六点钟,两人到家。   可能有顾遇的地方就是家,原来陆娇分到小洋楼的时候,只把这里当做她上辈子生活过的地方,一个落脚地,和她上辈子后来各处买的那些房子没什么两样。   但现在,十几天没回来了,她看着小洋楼,那股家的亲切感又回来了。   车子停在院子里,陆娇抱着玫瑰花先下车去开了门。   家里整理得很干净,几乎她去学校时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不同的是花瓶里她走的时候插的花已经换过,上面还沾着水珠,想来主人在出门前为了花看起来养眼好看,给喷洒过一回水。   “不错嘛,看来我没在家的日子,顾老板也没敷衍过日子。”   陆娇换好鞋进屋,视线从茶几上的花掠过,扫一眼茶几边刷洗得干干净净的垃圾桶,回头笑着和进门的顾遇道。   顾遇对她这话不置可否,他说一声:“我们先吃饭。”去了厨房。   “你是准备现烧吗?要不我们出去吃......”   “你已经烧好了啊?”   陆娇把手里的玫瑰花放去茶几,肩上的包放沙发上,追着他要进厨房,见他端着菜盘出来,她惊讶一声。   “不然让你回家等着饿肚子吗?”顾遇笑看她一眼。   “去洗手,很快就好。”   “好哦。”   陆娇笑应一声,还不忘夸张的冲他耍宝一下:   “我真是幸福啊,娶了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老公!”   顾遇禁不住低笑一声:“真是个活宝。”   嘴上这么说,他去餐桌前的脚步又轻快几分。   她回来的时光,感觉这空荡荡的屋子总算有了人气。   顾遇去接陆娇前就准备的饭菜。   担心菜冷,或者放柴了不好吃,他弄了两个蒸菜,一道爽口的凉拌木耳,再小火慢炖煲了一个鸡汤。   鸡汤里面加了红枣,党参,黄芪一类可以养气血的食材和药材,是顾遇特地打电话问常庆芳学来给陆娇补身体的,早就猜到她军训会瘦下来了。   所有菜端上桌,顾遇先给她盛了碗鸡汤。   “先喝汤,你说你在学校晚上能吃两碗,在家里你也最好吃这么多,可别又提怕胖减肥,我现在听不得这些词。”   说话的时候,顾遇视线一直盯着陆娇瘦得下巴尖尖还不够一个巴掌大的脸。   “干嘛,你怀孕了啊,听不得。”陆娇接过他递过来的烫碗,笑着皮了一句。   以为他会恼,都做好后面哄他的准备了,结果他倒神色坦然,还一本正经的道:“我没那个功能,不然我倒是愿意替你分担。”   分担什么,分担生孩子吗?   陆娇抿一口鲜香可口的鸡汤,唇角沿着碗沿微微翘起。   天热吃饭出一身汗,客厅开了空调,但有个鸡汤的缘故,陆娇还是出了些细汗。   她是个受不了身上有汗的,哪怕她出汗后身上依然香也受不了,看顾遇收拾碗筷进厨房,左右他也不会让她帮忙,冲厨房说了声:“老公,辛苦你啦,我上楼去洗澡啊。”便拿了包上楼了。   顾遇刚把水龙头打开,听到洗澡两个字,他眼眸微动,瞥一眼边上的几个裹着残羹剩饭的盘子碗,再想到楼上的风光,突然没了清理的心思。   捧两捧水漱好口,抬手关掉水龙头,他转身出了厨房,跟着上了楼。   整个家就两个人,陆娇上了楼进了房间,只掩了掩门,没关死。   顾遇很顺利进了去。   怕热,同样没关死的卫生间,陆娇正给浴缸放水。   这些日子在学校都是洗大澡堂,她不是很自在,每回洗澡都匆匆忙,夏天汗又出的多,她总感觉身上没洗干净过。   难得回来一趟,她想好好泡一泡。   满池泡沫打好,陆娇把衣裳脱下,忽然闻到衣服上一股儿味儿,有饭菜味也有出汗的味道。   陆娇嗅觉敏感,泡澡是个享受的事情,她不想等下泡着泡着,鼻尖飘来一股酸臭味,会影响心情。   想了想,她拿过边上浴巾裹好身子,把衣裳装篓子里,打算放去外面过道,等洗好澡拿楼梯扔洗衣机去。   结果刚出卫生间门,一只大掌突然伸向她细腰,用力一带,她便跌进了个滚烫的怀抱。   “你要吓死人,这么快碗就洗好了?”陆娇吓了一跳,被他箍在身前和墙壁间,她忍不住嗔睨了他一眼。   顾遇没说话,他一只大手掌着她细腰,一只大手抬起,抚着她侧脸,手指指腹轻轻摩挲指下滑腻的肌肤,洒满浓墨似的黑眸盯着她,低声问:“想我没?”   晚上七点,屋内刚才陆娇去衣柜拿了睡裙就进了浴室,还没来得及开灯。   外面天色彻底黑下,天空零丁几粒星子漫出开,十五的天,一轮圆月洒着银辉照在屋内两人身上。依稀瞧见彼此。   他低着头,脸在她鼻梁上方一点,黑眸和她水眸距离只一指。   陆娇后背贴着墙,露在外面的漂亮蝴蝶骨紧贴刷白的墙面,微微凉,前方是他硬挺宽阔微微起伏的胸膛。   他出门接她前应该才冲过澡,薄薄的白T上身上有她常用的精油皂香,精油皂香清清淡淡,混着他滚烫的热息似乎被发酵得浓郁,具有侵/略性,霸道的萦绕在人的呼吸间。   陆娇抬眸看他,夜里他黑眸幽沉,深潭一样不可测,眸底光亮汇集不到的地方更是晦暗浮沉,不知道为什么,陆娇总感觉他这会儿有些危险,她不禁紧咽了下喉咙。   但平时一惯占上风的自信让她下意识想挑弄下他,便眼眸狡黠的望着他说了声:“你猜?”   像是一点不意外她的回答,他手指下落,在她精致深凹的玉锁骨轻轻一点,低笑着说了声:“宝贝,我不猜。”便大掌忽然抚向她的耳,唇也在这时贴向了她耳骨。   刚才冲过凉水的唇带着微微凉意,陆娇不受控制的微微一个哆嗦。   他似乎感觉到了,满意的探出舌尖舔了一下,   一霎,陆娇整颗心似乎都缩了下,她不自觉蜷缩起脚趾,以防自己腿软站不稳,手在这时抬起攀上他的腰。   他似乎更满意了,滚烫的软舌又顺着薄薄的玉耳骨方向往耳后,往下。   滚烫微热的濡.湿伴着他呼吸滚烫的温度,一点点灼着那薄薄嫩嫩的肌肤,像一股小电流,一下下嗞过。   从嫩弱的脖颈窜流脊背,胸腔,再到五脏六肺。   下一瞬,他唇瓣卷住了她玉滴的耳垂,陆娇身体又一颤,脚趾蜷缩更紧。   偏这时候,他还在耳边执着的问:“宝贝,十几天,想我吗?”   不等她回,他又紧接着道:“我想你了,娇娇.....”   “想得骨头发疼。”   顾遇嗓音低哑的说着,眼里眸色更暗,原本浓墨的雾似乎在这一刻散开。   他是真的想她,想得不止骨头疼,还痒。   从那天把她送去学校,回来的当晚他就失眠了,抱着沾着她气息的枕头,脑子里闪过两人在一起的画面睁眼到天快亮,才勉强把头埋进她的枕头里,浅眠了会儿。   没有她的日子,白日他把自己忙成陀螺,只空出给她打传呼的时间,晚上回来想她想得煎熬,每晚要冲两遍凉水澡,但依然像蚂蚁噬心,焦躁难耐。   整整十五天,每一天都那样渡过。   确定她今天要回来,他直接没上班,在家搞大扫除,把早蔫瘪的发臭的她插的花拿出去扔掉,按以往她插花的习惯换上新鲜的。   准备晚上回来吃的饭。   用她买的精油皂洗三遍澡,确保身上就算出汗也香的出门。   但他没想到车开到校门口,会看到她和小年轻说话。   还是她先前就忍不住仔细看过一阵的小年轻。   两个人还离得那么近......   身体克制不住的窜出一股想毁灭一切的躁火。   他不停告诉自己,只是说说话,两个人在校门口,大庭广众之下,不会有什么。   她也不会...至少她说的,暂时不会。   暂时。   “我想你可不是暂时。”   心里的火又一次窜起,拒绝再想下去,他沉沉道。   手臂忽然一伸让她整个人落在了他怀里,再大掌贴着她蝴蝶骨微用力往他身前一按,让她紧贴着他,感受他胸腔的跳动,他唇继续卷弄她耳垂,再含着它往边上游离,又问她:“感觉到了嘛?”   她腾空的坐在他大手上,他另一只大掌按着她想避开他唇舌的脑袋,这样的感觉实在不妙,好像随时会掉下去。   陆娇手臂不得不攀紧他脖子,双腿夹紧,嘴上再也撑不住的把心里想的嚷出来:“感觉,感觉到了!”   “我也想你,每天都想了!军训站军姿的时候脑袋里都是你。”   “当真?”   心头火一瞬被春水浇熄,顾遇脸上的沉色一霎退散,如梦春风又问了声:“娇娇,当真想了?”   “当真,真的不能再真了。”陆娇只想把感觉已经出痧的耳垂解救出来,她连连点头。   “想得你觉都睡不好,早想回来抱着你睡了。”   “乖。”   他大掌轻轻拍了拍她,满意的笑着宠溺一声。   下一瞬,他疾风骤雨的吻又落向了她。   像是要把先前所有欠下的补上,这一回,他吻得比以往都用力。   他咬含住她唇舌,用力吞卷,霸道的席卷走她所有的呼吸,只允许她呼吸他的。   他的呼吸太滚烫,太霸道,陆娇脑袋很快出现缺氧得眩晕,脸和耳被他的热气熏得快冒白烟,到后面,她脑中忽然空白,只本能为了不被摔下去拼命攀爬他。   偏他还在这时候单手抱着她一边走,一边滚烫唇舌流连在她唇边,耳边问她:“乖乖,比起学校那些小年轻谁更有力量?”   “校门口那个小年轻好看吗?”   “我和他谁更好看?”   “?什么小年轻?”   陆娇被吻得脑袋发晕,身体的异样更让她眼眸染上湿,眼前模糊起来,只下意识回了声。   “没谁,你最好是忘了。”   顾遇很满意她这个回答,他轻一笑一声,抬手把她往上颠了颠,更霸道的吻袭向了她唇瓣。 第90章 90回来了   三次, 梳妆台,地上,浴室。   浴室水换过, 梳妆台乱了一地, 清理收整好, 再泡个澡出来,已经是深夜。   九月过半的天,深夜里院中露水出来,天微微凉, 没有蝉鸣蛙叫的城市,只偶尔能听见两声长途卡车在最外面马路使过的声音。   安静的卧室里开一盏床头台灯,钢窗大打开,微微凉风吹拂轻纱窗帘进来, 没再开空调。   床上床单换成清新淡雅的藕紫色丝质床单,两人紧紧搂抱在一起, 身上搭一床同色的薄被套,身体依然被炉火烤过一样滚烫。   接连折腾,连日来军训的疲惫也还没过去,先前在浴缸里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但真到了歇息的时候,陆娇想到明天又要返校,又舍不得闭眼睛。   她趴在顾遇硬挺的胸膛, 听他胸腔里心脏有力的跳动,一声一声,有点像鼓声, 又有点像雷声。   不知道每个人的心跳是不是一样的,陆娇想着, 手指指尖忍不住在他胸前跟着节拍一点一点。   “还有精神?”   顾遇大手伸过来抓住她作乱的细指,嗓音低哑带笑问了声,他箍在她腰间的大掌一动,把她身子便往上提了提,她下意识抬眼,正对上他深漆耀亮带火的黑眸。   “没,没有了,好累的,我困了,睡觉。”   陆娇赶紧摇头,要从他身上下去,却被他按住后腰不让动:“就这么睡。”   这么睡怎么睡得着,陆娇暗暗腹诽,却老实趴着没动了。   只是她这样趴着,在他肩头上面一点的位置,抬头就能碰到他脸。   不是很舒服,趴了一会儿陆娇就受不了了,想到什么,她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向顾遇:“顾老板,你对我不是很信任哦。”   顾遇视线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他眼里透出微微疑惑:“为什么这么说?我什么时候不信任你了?”   “本来就是。”   陆娇撇嘴,“不然你干嘛吃校门口那个的飞醋。”   “你还抛我!”   陆娇说着,又想起他先前把她抛高,她忍不住惊叫,却在下一秒被他凶狠堵住嘴,叫都叫不出来的场景。   还有,他把她按折在梳妆台上,大掌压着她手过头顶,吻她吻得她心尖发颤受不了,忍不住回应他的时候,他又按着她,逼问她喜欢不喜欢,还提到小年轻。   非要她给个回答。   她当时恼得啊,想给他一脚,却因为力量悬殊,不得不低头。   “你还抛我!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吓死了?”   “......你这是要给我翻算先前旧账?”   顾遇下意识握住她捶过来的手,微怔一瞬,距离先前那波,已经过去有两小时,后面他给她洗澡,她都一句话没提,没想到这会儿了,她翻起旧账来。   这是反射弧长,还是她觉得这会儿安全了,可以自由控诉了?   顾遇禁不住笑,笑得胸腔轻轻震颤,他抬手轻轻掐捏了把她脸颊:“娇娇,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可爱。”   “你是想说我现在怎么越来越傻吗?”   陆娇只听他这话都知道他什么意思,她眼眸狠狠刮他一眼:“你以为我后面不想跟你翻脸,你给我机会了?”   陆娇气恼一声,手捏成拳去轻捶了他肩头一把。   确实没给机会,她中间除了匀气的时间,要不嘴被他堵着,要不用来发别的音了。   “好了,别恼,我错了。”   顾遇抬手握住她捶过来的手,放在嘴边亲了口,道歉哄道,须臾又正色:“不过娇娇,我没有不信任你。”   要是不信任她,当时他已经下车了。他也不会在吃过晚饭才发作。   只是心里酸是真的。   她去大学了,里面优秀的,长得好人肯定多,她又那么漂亮,耀眼,哪怕不做什么都吸引人,他心里怎么会没有忐忑,只是都被他压着,在见到她和那个小年轻挨那么近的时候,他才会险些失控。   “我知道你和那小年轻不会有什么,只是娇娇,我却是有些酸,他年轻许多,还在大学里......”   顾遇没继续说下去,男人的那点自尊不允许他再说。   陆娇也不需要他说,她已经懂了,人对自己的年纪总是在意的,他前世也在意他大她八岁。   没生病的那几年,他比她更在意身材,皮肤.....   陆娇默一瞬去看顾遇,他眼眸微垂,冷峻的脸在柔和静逸的夜晚透出几分清郁。   “顾老板那么喜欢吃酸啊?还什么酸都吃?”   陆娇笑一声,手伸过去抚了抚他脸,晚上了,他的脸似乎开始冒胡茬,有些扎手。看了看他,她支起身子,捧着他脸去亲了他嘴一口:“放心啊,陆娇爱顾遇,百年不变。”   “无论他贫穷,富有,年轻,苍老.....”   陆娇不是随时能表达出自己的情感,她认真说两句,对上顾遇动容看过来的视线,她突然感觉不自在,视线往边上移一下:“反正你别乱吃飞醋。”   “你这么说我还担心你呢,你顾老板现在在外面风头可比我盛,靠近你的小姑娘或者大美人不少吧?”陆娇说道这儿斜睨了顾遇一眼。   “你倒是会倒打一耙。”   遗憾没能听完想听的,顾遇气笑一声。旋即,他抬手刮了刮她精巧的鼻尖,学她的口吻:“放心啊,陆老板担心的也不会发生。”   “他身边除了陆娇娇,连一个母蚊子都不会让靠近。”   “......夸张。”   陆娇说一声,唇角却忍不住高高翘了起来,顿了顿,她又道:   “校门口那个小年轻,是陆正海他现在娶那老婆的大儿子,你以后可真别什么飞醋都乱吃了啊。”   “那个女人的儿子?”   顾遇神色微整:“他找你什么事?”   自从他安排人盯着陆正海,还让他跑余暨去了一趟,他对陆正海那边情况更关注了些。   那家子大概什么情况他也知道。   陆正海把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推没了,那女人先前的孩子成了她唯一的孩子,她又花钱把孩子从那户人家里要了回去,之后又安排人重新进了学校,还考上了大学。   那和他们干系不大,他没多关心。   只是那女人命太好了点,他想到陆娇曾经因为她受到的伤害,他看不惯这样的好命,就找人仔细查了查。   查到她利用职务收了些礼,不多,但足够她停职被处分了。   他就帮忙递了一封检举信,这是陆娇军训这段他做的,还没来得及和陆娇说。   小年轻找陆娇总不能因为这个事。   顾遇脑子里念头划过,又觉得不可能。   匿名检举,除非对方手段通天,不可能查到他们。   “他和我说我妈边丽兰要回来了。”   陆娇没瞒顾遇,这事她先前就打算说的,只是不管是在车上还是饭桌吃饭,气氛都太好,她不想提那些扫兴事,没找到机会说。   “陆正海从我这儿拿不到钱,心里可能不甘心,边丽兰在国外过得不好,找他借钱,他就把我事给边丽兰说了......”   “我看他是还没被打够。”顾遇冷笑一声。   “我也觉得。”   陆娇应和一声,怕顾遇再乱来,她又道:“不过我们现在在海市,陆正海在这边多少认识些人,你别再动手了,没必要为那种人惹一身骚。”   “嗯,我有分寸。”   不想陆娇担心,顾遇随口应下,顿了瞬,他看向陆娇,“那你妈那边?”   和陆正海渣到底不一样,边丽兰对陆娇没有那些谩骂,先前陆娇还在陆正海面前出声维护过对方,顾遇有点拿不准陆娇对边丽兰会有什么样态度。   人回不回的,他不在意,他只在乎陆娇会不会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他对陆正海又生了一层怒。   “她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陆娇毫不犹豫道。   上辈子边丽兰在她去海市找陆正海以后,安分下来。   后来她知道她出国留学的消息,她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一笔钱一定要叶岺寄给她。   再后来她出国留学回来,她到海市来见了她。   她和她说对不起。   没有要她原谅,只说:“我不是个称职的妈,拖累你很多年,下辈子,你投胎的时候擦亮眼睛,别再进我这种人肚子。”   那是她们的最后一面。   她回余暨没多久就死在了出租屋里。   割脉。   用了当初她没死成的方式。   她对边丽兰,有过爱,有过对她当初没有抛弃她的感激,也有过在小魔女折腾她到再次错失高考机会,她却不再维护她只有不耐烦的怨。   也有过她跪在地上求她别再去赌了,她们好好过日子,她却转头又给欠下一笔巨债,还把债主引到大姨家,吓病妮妮的恨和无力......那一切,后来都随着她的死化为尘土。   重生回来,她给自己选择了一条不一样的路,也给边丽兰选择了一条她上辈子一直盼着的路,已经为她们的那点母女牵连划上句号。   她出国前,她真心祝福,但也仅此而已。   “她出国也好,回国也罢,从我把她送走,我们就断了那场母女缘分,彼此不再相干。”陆娇没办法和顾遇说上辈子那些纠葛,她沉默一瞬,说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了。”顾遇伸手轻抚抚她脸,应道。   安静的夜里,不适合提不开心的事。   顾遇看一眼床头时间,抱过陆娇,低头亲了亲她发顶,额头:“不早了,睡吧。”   “嗯。”陆娇身子动了动,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趴在他身上闭上了眼。   ——   胡闹到半夜,后来再谈了些事,陆娇多少有些没睡好,第二天睡到外面天大亮,日头高挂头顶,她才醒。   顾遇也难得没去上班,早上起床做好早饭就回来陪她躺到她醒来。   难得惬意的时候,两个人醒来,眼神对望,又闹了一场才起床。   起来冲了个澡,已经上午十一点多了,早饭直接被他们当中饭吃了,正吃着,客厅电话突然响了。   陆娇来海市上学,大家都知道家里电话打过来不会有人接,他们找陆娇和顾遇,大都是打顾遇电话,或者打陆娇传呼。   客厅电话十天不会响一次。   这会儿突然响起来,两个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吃,我去接。”顾遇看一眼叮铃铃响的电话,放下筷子和陆娇道。   “哦。”陆娇应一声,嘴上吃东西的动作却慢了下来,眼睛看着顾遇过去。   “喂。”   几步过去拿起电话,顾遇刚喂一声,却听到嘟嘟的挂断的声音,他不由拿开听筒,皱了下眉。   “怎么了?”陆娇见状,不禁放下筷问道。   “没事,可能打错了。”顾遇放下电话,淡淡回了句。   “哦。”陆娇应一声,却不知道想到什么,要拿筷的手微微收紧。   顾遇注意到,他顿一瞬,笑道:“应该是打错的,前几天我也接到一通打错的电话。”   “继续吃吧,吃完我们出去逛一下,带你去买点水果饼干带去学校。”   顾遇说一声,抬脚准备回餐桌,这时,电话又响了。   “喂?”   几乎没有等第二声铃响,顾遇立即接过了电话,声音微沉:“是谁?”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出声,声音有些弱:“是女婿吗?我是娇娇妈妈,边丽兰。”   “娇娇在吗?我找她。”   一瞬,顾遇捏紧了电话,他抬眸看向陆娇。   像是猜到了,陆娇对上他的视线,微顿了顿,她起身走了过来,直接走从顾遇手里拿过了电话,声音冷然:“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边丽兰听到陆娇的声音,一下激动的哭了起来:“娇娇,娇娇我是妈妈。”   “我可算联系到你了,我先前给你大姨打电话,你大姨不让我再找你......”   “我没有妈妈。”陆娇硬声:“你有事说事。”   边丽兰闻言似乎很无措,她抽泣着:   “娇娇,你是在生气怪我吗?可我当初真的是没办法啊.....”   边丽兰抽抽噎噎的解释,陆娇根本不需要听都能猜到她要说哪些话,她没耐心听,也不想听,她直接挂掉了电话,不想被烦,在电话又一次响起的时候,她电话线也拔了,屋子里安静下来,她抬头看向顾遇:   “重新找人来安电话吧,把号码换了。”   顾遇看一眼她沉着的眉眼,抬手把她揽进怀里,吻着她发顶眉心安抚片刻,应了声:“好。”   边丽兰一通来电,打坏了陆娇的好心情。   后面几天,小洋楼的电话一直处于拔线状态,一直到第二周周末电话换好,边丽兰的消息再打不进来,陆娇看到顾遇发的传呼信息,心情才转好,投入学习。   陆娇上辈子电大学的会计,这辈子选择了金融,有部分课和上辈子学过的内容重合,加上上辈子经历多,看得书多,学起来不算吃力。   唯一的问题是,这时候的大学,包分配工作的关系,考勤和成绩挂钩,除非学末成绩满分,不然有缺课很容易挂科,她不得不把时间耗在学校,只周末有时间忙自己的事。   而周末的时间,她大部分用来忙余暨那边的事务了,另外准备在海市开展的计划没有半点推动。   倒是顾遇那边进展不错,他物流公司另外开了条海外货运业务,虽然还在起步阶段,但因为这个时候做海外货运的不算多,竞争不大,很快站稳了阵脚。   另外百货大楼也进展顺利,1990年五月,海市政府正式向国内外宣布了浦东新区对外开放的十条优惠政策之际,百货大楼全面竣工建成。   九月底,里面所有装修配套设施也全面到位,正式开业。   一年多时间,结合了余暨,海市,港城设计图纸建造的大楼,成了当下海市面积最大,配套设施最完善也最漂亮的大楼。   由于宣传到位,又有上面背书,百货大楼开业当天就火爆了整个海市,业绩也取得了出乎两人预料之外的成绩。   上面通过这栋大楼看到了他们是真干实业的,资金方面也没大问题,终于松口把他们先前一直在争取的那块地批给他们建造物流园和陆娇想弄的大型家居购物城。   这事事关易安未来在海市发展的第一步,也关系到顾遇运输公司今后几十年的发展,合同签好回家,陆娇心头激越的心久久平复不下来,捏着文件反复看,比她前段时间买的那批股票每天涨停板还要高兴。   “这下好了,我下一年在海市总算有的忙了。”   “我也和学校那边申请好了,下学期开始,我就走读,除专业课必须上以外,别的课只要我不挂科,都好说。”   顾遇高兴她那句走读,他手把着方向盘,笑着看一眼她道:“那挺好。”   “最近咱们家也算好事不断,回去庆祝一下?”想到什么,顾遇偏头看向陆娇问道。   “可以啊!”   陆娇也觉得该庆祝,这一年,她虽然没把易安发展到海市来,但易安在余暨发展势头却很猛,如今易安旗下门店,经销代理商遍整个余暨市镇。   凭借优异的产品,凡是大型的一些竞标,几乎没有对手。   就是在省城那边,也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   一但海市这边家具城顺利建成,易安毫无疑问会成为全国有名的家具企业。   亲自把一个只有几个大师傅的小厂子,用两年的时间做到这样,陆娇心里也是有些成就感的。   她低头看一眼身上穿着的正装,想了想道:   “我们回去换身衣裳,去西餐厅吃晚饭,完了我们去跳舞,我听说海市新开了一家舞厅,蛮正规的,我们去玩一趟。”   平时两个人一个忙着上学,处理易安那边事务,一个忙着盯工百货大楼,处理物流公司新开的海运事务,还要抽空回去帮顾齐处理余暨的一些项目,根本没时间放松。   上一次两人跳舞还是过年,顾遇这边有事走不开没能回去,他们在小洋楼听着留声机里面的音乐跳了场舞。   顾遇很喜欢和陆娇一起跳舞,但一直没什么机会和时间,闻言他毫不犹豫应下:“行。”脚下加快了车速。   “吴叔又换了辆车?不过怎么把车停在路边啊。”   三十分钟不到时间,车子开到小洋楼停下,注意到他们前面一辆黑色虎头奔,陆娇微讶一声。   自从国库券发家以后,王奶奶家的吴叔盘了家汽修厂下来自己做,这几年海市开高档车的多起来,他那边生意不错,接着又开了个二手车行。   男人喜欢车,更何况吴叔这样开车行的,几乎隔一段时间就能看到他换车。   “可能办完事就要走吧。”   顾遇随口回了句,下车去给陆娇开了车门。   “感谢顾老板绅士待遇啊。”   陆娇笑眼看着他说一句,纤手搭着他手掌下了车,正要和顾遇说,他们车也别开进去算了,却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娇娇。”   斜对面,边丽兰和王奶奶并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戴墨镜,脸上长着络腮胡,像是保镖打扮的男人从王奶奶家院子里出来,看到陆娇,她神色激动的喊道陆娇。   “娇娇,妈妈,妈妈回来了。” 第91章 91质问   边丽兰竟然回来了。   一年多前, 边丽兰电话打到小洋楼,陆娇让顾遇换了电话。   之后顾遇去找了陆正海。   边丽兰会想方设法联系陆娇,和陆正海逃不了关系, 解决这个事, 自然要找他。   陆正海自从余暨一趟被顾遇折腾得回到海市只剩半条命, 彻底被吓破了胆。   所以哪怕他缺钱缺疯了,也知道顾遇陆娇已经到海市发展,他也没敢上门找过陆娇和顾遇。   只是他确实受不了陆娇爹都不认这个事,接到边丽兰借钱电话以后, 他不由想,陆娇不认爹,那边丽兰这个妈呢?   她总不能妈也不认。   要是认妈,边丽兰能开口问他借钱, 那他也能开口问边丽兰借钱。   怀着这样的心思,陆正海把陆娇办厂, 嫁了个有钱人的事告诉了边丽兰,还鼓动她回来。   甚至在边丽兰说她没有机票钱的时候,他还意图从解玉香那里弄钱给人寄过去。   顾遇找上门,他吓得脸都白了, 都没用顾遇逼问,他自己就什么都交代了。   得到的当然是一通狠狠的教训和警告。   不知道陆正海那边联系上边丽兰后怎么和她说的。   总之陆正海保证了边丽兰短时间里绝对不会回来。   那以后确实也再没边丽兰那边消息。   而陆正海后面的日子也不好过,顾遇把他准备借钱给前妻寄机票钱的事通过别人嘴告诉了解玉香。   解玉香刚被停职调查, 心里正窝火烦躁,知道这事后,她和陆正海闹起来, 还又一次动了手,之后更是一毛钱不肯给陆正海。   陆正海赌博没钱, 把车卖了,很快输光又没钱,只能继续回去纠缠解玉香,两个人动过两次手,后面打架就成了家常便饭。   最严重的一回两个人还动了刀子,惊动了街道派出所。   这些事顾遇没瞒过陆娇,她都知道。   这一年多,陆正海那边和解玉香吵闹打架消息不断,边丽兰那边则再没了动静,没想到在今天,人会直接出现在她面前。   陆娇眼眸微沉看向边丽兰。   马上要进十二月,海市天气冷下来,边丽兰里面穿浅灰色羊绒细织高龄毛衣,外面是做工考究的套裙,脖子上挂一串亮白闪眼一看就品质绝佳的澳白珍珠,半卷的头发盘在脑后,拿珍珠夹固定,手上拎一个当下国外正流行的驴包 ,俨然一副贵妇人打扮。   陆娇原来从陆正海和祝岑那边得到的都是她日子过得很不好的消息,但现在看,情况像是又有了变化。   只是她既然境遇改好了,她还回来找她做什么?   可别说什么叙母女情。   她对边丽兰算了解,边丽兰自我,骨子里更孤傲,记仇。   她落魄的时候,她可能会为了好日子厚脸贴着,一但她起来了,想起她这个女儿曾经拔电话线的绝情,她想起曾经的低头示弱,只会嫌恶,轻易不会再找她。   就算会来找她,也绝不会是现在这样一副神色激动,母女情深模样。   “娇娇,妈妈刚才还问阿奶你什么时候回来,想着要不要等你回来,没想到这么巧,你刚好回来了。”   边丽兰似乎很高兴见到陆娇,她几步上前到陆娇身边,亲昵的想握陆娇手,被陆娇避开后,她脸色微僵,很快又恢复了笑,看一眼边上的顾遇,她还很自然亲切的问道:   “这就是女婿?”   像是为了防止得不到回应的尴尬,她很快又自顾自说道:“时间太快了,一转眼我女儿都嫁人了......”   边丽兰在这时红着眼,流下一串眼泪,泪花儿在眼圈里打转的望向陆娇道:   “是妈妈不好,连我女儿嫁人都给错过了,早知道当初不管怎么艰难,妈妈都该带你一起出去。”   陆娇静静看着边丽兰在她面前母女情深的模样,心里只想笑,要她只是这辈子刚经历父母离婚三年的陆娇,她这会儿看到边丽兰就算不感动得哭,也会心里动容。   但有过上辈子经历,边丽兰这副样子她实在太熟悉了。   曾经,边丽兰无数次从她这儿拿走一笔笔钱财,欠下赌债要她还的时候,就是这副姿态。   一直到她可能终于良心发现,也可能发现自己染病治不了,决定割脉,才在她面前露出她本来的那一面。   “边女士。”   陆娇不想浪费时间在这儿看边丽兰演戏,她打断她道,“你和陆正海还联系吧?”   “我,”   边丽兰没想到陆娇看到她会一点波澜没有,还问起陆正海,她微怔一瞬,才舔了舔唇瓣迟疑着道:   “我先前是和他联系了,我打电话给你大姨,想问你过得好不好,但你大姨她不让我再接近你,我想知道你怎么样了,才联系的陆正海.......”   “呵。”陆娇轻笑了声,眼眸却泛冷,“你联系我什么?找我借我分到的三万块赡养费?”   “别恶心人,大姨他们没瞒我什么。”   陆娇眼里的厌恶明显,边丽兰愣在当场,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慌乱道:   “那事情我可以解释,当时我确实遇到点困难,但妈妈是关心你,爱你的......”   “那真是遗憾,您的关心和爱我不需要!”   陆娇毫不留情一声,“陆正海应该告诉你了,我和他断绝了关系。”   “我没有父亲,同样,今后我也不打算再有母亲。”   “我们的关系,在我送你出国的时候,已经一刀两断。”   “一刀两断?”   边丽兰不能接受这个说法,她脸色猝然大变,眼里也真的难受起来:“怎么可能一刀两断。”   “娇娇,我是你妈啊,就因为我和你爸离个婚,我出了个国,你就不认我了嘛?”   边丽兰说着,又急急回头找到门口的王阿奶:“阿婆,您听到娇娇的话了嘛?”   “她气性怎么这么大啊,你不认我了?”   “她怪我,可我当初有什么办法?我想把她一起带出去,但当时我哪里有能力.......”   这个年代,在老一辈眼里,就算有天大理由,都不能不认父母。   王阿奶本来更担心陆娇,听到边丽兰的话,她突然感到为难起来,她看看边丽兰,又看看陆娇,犹豫着:“这.....”   “边女士。”顾遇在这时骤然出声喊道边丽兰。   边丽兰下意识看向顾遇。   顾遇大手展开包住陆娇的手,像是安抚又像是给她力量的轻轻握紧,抬头看向边丽兰,他脸色更冷,出声更沉:   “你口口声声爱娇娇,那请问两年里,你知道陆娇结婚了,你给她准备过什么吗?”   “她的嫁妆呢?”   “我还想问您一句,陆正海和边女士你离婚,陆正海好歹还给了一栋小洋房和三万块赡养费撇清关系,边女士你给了她什么?”   “据我所知,边女士走的时候,带走了家里所有现钱,并没有给娇娇留下一分一毫?甚至不到半年,还打上了娇娇抚养费的主意?”   “这就是边女士的爱?那我还真是见识到了。”   “你们两当初把娇娇踢皮球一样,为了不拖累自己,不惜给她改年龄把她分出去,现在又回来是为了什么?”   “想要娇娇养老?”   “但边女士还这么年轻,不到动不了的时候,况且......”   顾遇说到这儿视线自边丽兰身上掠过落到站在王阿奶边上的保镖身上:   “况且边女士出行都有保镖司机护送,想来经济能力不差,不需要别人养老。”   “我,”边丽兰被问住,她呐呐着,下意识想去看陆娇,陆娇微垂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边丽兰看着心口微疼。或许她先前有些表现刻意,但看着对她这样疏离的女儿,她确实不好受更难过。   “我,我才回国,还没来得及。”好一会儿,边丽兰愧疚的低头说道。   顾遇却嗤一声:“边女士有功夫在这儿找娇娇,不如先去找你大姐问问,当初娇娇出嫁,她准备了什么嫁妆,娇娇来海市,她每个月给邮多少东西。”   “空手上门,就算是客人也做不来这样事情.....”   “夫人不是没有准备。”这时,边上那保镖突然出声。   比烟嗓还哑几分的声音,像是鸭子被捏住嗓子,听着让人感觉不舒服。   边丽兰听到他出声,微愣住,她下意识喊了声:“阿元。”   阿元。   不知道是不是袁姓给他们印象太过深刻,听到这一声,陆娇下意识抬眼看了眼斜对面保镖。   顾遇也在这时抬了抬眼,他扫一眼他高挑清瘦身形,视线在他分明不到三十却留着一副过分浓密络腮胡的脸上微顿了顿。   西装保镖像是没听到这声喊,他慢步上前,墨镜后的眼眸淡淡看一眼边丽兰,又掠过顾遇看向陆娇。   陆娇今天陪顾遇签合同,里面灰色收腰款呢西装套裙,外面配黑色大衣,头发用同色系发带蓬松矮扎在脑后,没穿耳洞的耳朵戴了副珍珠耳夹,衬得一张秾艳的脸有种清水出芙蓉的知性美。   西装保镖看着她,手掌慢握拢,片刻,他轻垂眸道:   “小姐的嫁妆已经安排人去准备了,稍后会安排人送上门来。”   “不需要。”   陆娇冷冷一声,她抬眸看向边丽兰:“既然嫁人了,成了夫人,过上了你想要的生活,就各自安好。”   “我不需要你的什么嫁妆弥补,只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各不相干。”   陆娇说完,转眸和顾遇说一声,我们先回去,便快步走到门口,拿钥匙开了铁大门。   铁大门打开半扇,两人进去,再听砰的一声响,铁大门阖上,从外面雕花的围墙只看到两人进屋,很快大门也被阖上,再也看不见。   “她竟然这么恨我,连门都不让我进了?这曾经也是我的家啊,我生她养她......”   边丽兰看着眼前曾经她的家,如今她却连进都进不去的小洋楼,再看看紧闭的黑色铁大门,她难受又不敢相信一声,她忍不住看向王阿奶:   “阿婆,娇娇她怎么这么无情呢?”   “不管怎么说,我是她妈啊,她真的不想认我了。”   王阿奶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她看向边丽兰:“丽兰,你说娇娇无情,我是不赞同的。”   “你还记得你和陆正海闹离婚那段吗?你们动手,把娇娇头砸破的事。”   边丽兰陆正海感情没有好的时候,小吵不断,原来陆正海妈在的时候,还能压着,陆正海妈去世后,两个人没人管束,小吵变成大吵。   到闹离婚争财产,两人从吵变成了打,演变严重的一回,边丽兰朝陆正海砸了个烟灰缸,陆正海拽过边上边丽兰刚买回来的那个水晶花瓶反手砸了过去。   陆娇当时在边上,怕边丽兰受伤,她想也没想冲上去护在了边丽兰身前。   陆正海泄愤的一砸,完全没收力道,水晶花瓶从陆娇脑门滑下落在地上的时候四分五裂的时候,血直接从她脑门涌了出来。   “当时娇娇流了好多血,你还记得吧?”   “可当时你们谁都没注意到,你只顾着去还陆正海对你出手那一下了,都没看娇娇一眼,一直到孩子倒在你们面前了,才反应过来把孩砸着了。”   这事对陆娇来说太过久远了,她不太记得了,但对边丽兰来说却只是两三年前的记忆,她手下意识紧了紧捏着的包带,不自然的撇开脸支吾道:“我当时太气了。”   “是。”王阿奶点了点头,“你当时太气了。”   “但你们后来呢?”   “娇娇受伤了,你们把孩子送到医院包扎,后来呢?你还记得吗?”   王阿奶说到这儿的时候,看了眼边上的西装保镖:   “后来陆正海有事情匆匆忙走了,你把孩子带回来,骂骂咧咧,也没管孩子难不难受,只顾发泄自己的不满。”   “再后面你接到一个电话,也走了,我不知道你当时什么事情那么重要,快傍晚了还出去,还一整夜没回来。”   “但孩子生病了,你知道吧?”   “不知道是白天吓着了,还是伤口发炎,她大晚上发高烧。”   “烧到三十九度多,实在熬不住了,她来敲了我们家门,我让你们吴哥给送医院的,到快天亮了才吊完水回来。”   “我不知道这事。”边丽兰下意识道。   王阿奶在这时笑了笑:“你当然不知道了,因为那会儿你也和陆正海一样,不怎么回来了,一回来就吵。”   “我们想告诉你都没法告诉,那时候娇娇快高考了,你们却闹成那样。”   “她高考为什么会晕倒缺考啊,生病了啊。   为什么生病啊,因为被你们那么一砸,她就没好过,压力大,还得听你们每天吵吵,铁人也生病,更何况本来就身体不好的孩子。”   “孩子高考落榜,你只知道指责,但你都不知道那会儿孩子有多难过,你知不知道你们家钟点工阿姨还和我们周围邻居聊天过一个事啊?”   “她说,娇娇啊,自从高考落榜,人都不正常了,她有一次上楼搞卫生,娇娇房门没关死,她透过门缝看到她拿着手工刀在手腕上比划着,简直吓死个人,她当场就冲进去了。”   “她想问的,但娇娇很快把刀子藏起来了,她只是个做活的,不想摊事情,没敢问啊。”   “你知道我们当时听到这个事情都吓死了啊?”   “那段时间,我,还有隔壁段嫂,前面退休的吴老师啊,天天去敲你家门,就怕孩子有个意外。”   “我们还想和你还有陆正海说这个事的,但你们回来就打,我们劝架都来不及。”   “你不知道,听到你和陆正海终于把离婚事体确定下来,娇娇也同意的时候,我们大伙都松口气的,至少不用再折腾孩子了.......”   王阿奶回忆着前两年的事,老人家,眼睛水早该干了,这会儿却控住不住眼里的泪花儿。   边丽兰头回听到这些,陆娇是她女儿,她多少有感情和触动,她捂住嘴痛哭起来,像是想起什么,她下意识看了眼边上保镖,见他立在原地没动,没什么反应,她紧着包带,愧疚的哭道:   “阿婆,我真的不知道这些,真的不知道,陆正海做事情太过了,他那女人也狠的,我当时怕他们对我动手的,我根本不敢在家里多待......”   “那你就敢放娇娇一个人待家里啊?”   王阿奶向来不得罪人的,听到这话,她脸色很不好,本来还想和她说后面的,但这会儿她突然没了心情,她道:   “既然当初决定不要孩子了,孩子靠着自己,如今也把日子过好了,你现在也不差,又何不遂了孩子的意呢。”   “她受父母的伤害太多了,经不住了也承受不起,她想安生度日,你真爱她,便可怜可怜她了。”   边丽兰没回,她哭得更大声,王奶奶看她这样,摇摇头叹口气,关上门进去了。   小洋楼两边都是房屋,这会儿半下午,该上班的还在外面上班,林荫道上没什么人,但不代表会一直没人,边丽兰大声哭了会儿,到底怕哭声把更多邻居引出来,闹了笑话,她哭声慢慢小了,却没有走的意思,还在捂着嘴呜呜。   边上西装保镖等了会儿,见她没有停的意思,墨镜下的眼眸嘲讽又不耐。   他斜一眼她,上了前,笔直站在微供着背抽泣的边丽兰身边,没什么感情起伏的出声道:   “夫人别哭了,先生还在家里等你。”   边丽兰听到这话抽泣声微微顿,很快又抽泣两下,她从包里摸出手绢擦了把泪,微微难堪的看向西装保镖。   “阿元,刚才阿婆说的话,”边丽兰顿了顿,她手帕捂着鼻子和嘴,只露出通红的眼眸,像是难过,又像是做出解释:   “我当初婚姻不顺,确实忽略了我女儿很多,但她心里是有我这个妈妈的,这些年,陆正海不管她,都是我在管,她不会真不认我......”   西装保镖墨镜下眼里讥讽一闪,唇角微掠起细微弧度,在边丽兰期待的目光里,他道:   “阿元只是陪夫人走了一趟,先生会先问过夫人,阿元不清楚实情,不会乱说。”   边丽兰等的就是这声保证,她心头微松,拿帕捂着鼻嘴的手慢慢放下,看天色不早,她看一眼紧闭着的两边铁大门道:“今天不早了,娇娇气性大,我们先回去。”   “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   “先前我日子过得艰难,没有能力给娇娇置办嫁妆,嫁给先生了,我不想让先生误会我是为钱嫁她,羞耻和他提起这事,导致今天过来,什么也没给娇娇带......”   边丽兰说完,就去了车边等西装保镖给她开门。   西装保镖看她一眼,视线余光瞥着小洋楼微顿,上前给她开了车门。   虎头奔很快平稳使出这条林荫小道。   到车身消失在林荫小道拐角再看不到,隔壁王阿奶家的院门再次被打开。   “走了吗?”   小洋楼客厅里,电视开着,声音放到最大。   陆娇身上的黑色大衣脱掉,只穿里面的西装套裙,脚上的浅跟小牛皮鞋蹬掉,她斜跪坐在沙发上,手拿着一把瓜子,也没磕,左手右手倒腾着玩,看一眼站在窗帘拉开一角窗边的顾遇,她随口问了声。   “嗯。”顾遇应一声,几步回到陆娇边,屁股还没坐稳,他先把她捞进了怀里,大手给她顺了顺散在耳边碎发,也没说话,只手一直抚着她的脸,耳,纤细的脖颈,下颌紧挨着她头顶。   陆娇由他抱着,眼睛盯着手上的瓜子,继续慢慢倒腾。   其实从接到边丽兰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做好再见面准备,今天见到,她意外又不意外,只是边丽兰今天那副和上辈子想从她这儿拿到钱的姿态表现,多少有让她膈应到。   她不禁想,边丽兰这次又想从她这儿索取走什么?   和陆正海那样,眼馋她的厂子?还是眼馋顾遇的钱?   只是她都成了什么夫人了,还看得上她这歪瓜裂枣?   哦,不对,她现在的资产不算歪瓜裂枣了,挺大一笔财富。   陆娇眼里划过嘲讽,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这时,外面大门门铃响了。   两人视线同时往门口方向看一眼,门关着,窗帘也拉拢了,看不到什么。   “应该是王阿奶,她应该是想和我说说边丽兰情况,去开门吧。”   陆娇想了想说了一声,把手里的瓜子放回茶几的果盘,人也从顾遇身上起身去穿鞋了。   顾遇看她一眼,起身打房门出去了。   确实是王阿奶,看到顾遇,她先问了陆娇:“娇娇还好吧?”   “我想晚点过来看娇娇的,但想着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丽兰那边的情况,还是过来一趟。”   陆娇顾遇到海市发展,除了和兴美家具孟前进那边,就和王阿奶家关系走得最近,去年过年还互相送肉菜过,顾遇知道王阿奶曾经照顾过陆娇,对她很尊敬,偶尔陆娇不在,他一个人闲的时候,他还带点新鲜水果上门看望下老人,再听她说一些陆娇小时候的事。   顾遇从王阿奶那里听到了一个小时候小心讨好父母,讨好奶奶乖巧又小可怜的陆娇,那之后,他对边丽兰陆正海更厌恶,也更感激王阿奶曾经的照料。   见老人驼着背,却努力仰头看着他问,他松弛下身体,弯身去扶了王阿奶,笑着回道:“阿奶,娇娇没事,您进屋坐坐吧,我扶您。”   王阿奶年纪打了,最近风湿犯了,腿脚确实不太利索,她由顾遇掺着进去了。   “阿奶。”顾遇掺着王阿奶进客厅,陆娇这会儿也给王阿奶倒好了茶,亲自去门口扶了她。   “你们别费心,我不喝茶,也不吃果,我和你把你妈的事说说就回去,该准备晚饭了。”   王阿奶到了沙发边坐下,看陆娇拿了水果刀要削桌上的水果,被边上顾遇接过去,再看一眼桌上冲得正合适的茶,她笑着摆了摆手道。   “她是下午一点多来的,问我你们在不在家......”   王阿奶不想太耽搁陆娇和顾遇,她长话短说把边丽兰的事情说了说。   边丽兰一点多就过来了,小洋楼门关着,她就敲了王阿奶家的门,从王阿奶那知道了顾遇陆娇出门办事了,她也没着急走,反而和王阿奶攀谈起来。   她一直在问陆娇顾遇的事,王阿奶先前看陆娇过年都不愿谈陆正海和边丽兰态度,猜到她对两口子冷了心,她不想多说,大都搪塞过去了,转而问起边丽兰。   边丽兰可能是难得见到以前熟悉的人,亲近,想发泄,她把那个西装保镖支出去歇息后,和王奶奶详细说了自己这两年的遭遇。   边丽兰当初跟那个斯伟出国,是奔着和对方结婚去,她先前不要女儿,是那个斯伟说他家女儿霸道,不能容忍别人家小孩儿。   而他的婚事,他女儿意见很重要,他母亲那边更喜欢他女儿,其次才是他,要是女儿因为小孩儿不同意他们结婚,他母亲也不会同意,要是他违背母亲意愿,最后一分财产都拿不到。   那个斯伟家也算一个小家族,财产不是笔小数目。   边丽兰听后,表示理解,主动说陆娇不会跟她,会跟父亲。   她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离婚后,陆娇给陆正海,这样以后陆正海的厂子,陆娇能有一份。   但谁能想到陆正海为了解玉香工作,会坚决不要陆娇。   她为了这事和陆正海大打出手,那个斯伟因为这事,觉得和她在一起事情特别多,累,有点烦她了。   好在最后陆娇退了一步,主动把自己分了出去,在边丽兰看来算是和平解决了。   但这只是她以为的。   她和那个斯伟出国,去见了他母亲,他女儿,对方得知她抛下还没成年的女儿一个人生活,都觉得她冷血,认为她这种人连自己女儿都不疼爱,更不会去爱别人的女儿。   他女儿无法接受这样的继母,他母亲也没办法接受一个亲生孩子都不要的冷血媳妇,甚至觉得她人品有问题,指责她犯了遗弃罪。   那个斯伟对她的感情本来也没多深,更多是贪图新鲜,家里人都反对,他慢慢也动摇了,而就在这时候,他母亲世交小姐妹一个女儿在这时上门来做客了。   对方也是刚离婚,和边丽兰不同的是,对方费尽千辛把一对儿双胞胎孩子抚养权拿到手了,这事情还有那个斯伟母亲的帮忙。   世交家的女儿,对方还很喜欢孩子,看到孩子都是宝贝宝贝的叫,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   那个斯伟女儿也更喜欢那个阿姨,每天想尽办法凑堆那女人和斯伟在一起。   那女人模样比不上边丽兰,但整体却不差,加上待孩子比边丽兰刻意的讨好更细心温柔,本来就摇摆不定的男人,很快动了心。   没多久,那个斯伟就提出了和边丽兰分手。   边丽兰费尽心机,女儿都没要,抛下一切出的国,她怎么可能愿意。   她各种纠缠,但她越纠缠,那个斯伟越烦,越腻。   本来还愿意给一笔赔偿,再帮边丽兰买一张机票出国,后来烦了,干脆什么也不给了,直接把人赶出了家门。   边丽兰几次不甘心找上门都被赶走了,最后人家不耐烦了,还威胁说要报警。   边丽兰这才怕了,没敢再纠缠。   边丽兰出国,带走了她分到的家里所有积蓄,她身上的钱并不少,这个时候她要是选择回国,可以接回女儿,两个人在海市好好生活。   但边丽兰出国后,见识了正高速发展,比海市生活更优越的国外生活,她不愿意回国了。   但她是以出国结婚办下来的签证,和那个斯伟结不了婚,她怎么继续留下来?   她想到了找份工作。   她会英语,但在国外找工作不是光会英语就够的,而她又不肯干体力一类的活。   她想着在国内都可以买工作,那国外是不是也可以,结果因为这样,她被骗了。   还被骗的很惨,身上的积蓄没了大半甚至更多。   唯一庆幸的是,她签证的事情解决了。   但签证问题解决,她日子也不好过,国外住宿这些不便宜,她又没工作,不过几个月,她生活就窘困起来。   但她什么都没了,高傲的自尊心在那,她更不肯回国了。   为了能在国外生存,她想到了陆娇当初从陆正海那儿得到的一笔钱,她想着,先借过来,她先安顿下来,等找到工作再说。   结果边丽芳根本不理她,还让她最好死在国外。   眼看存款越来越少,连回国机票钱都快没了,她为了生活,甚至做起各种脏活累活了,但那太苦了,她熬不下去,她在国外举目无亲,只能打国内主意,她找了很多人,没人肯帮她,最后,她找到陆正海。   陆正海却在这时候告诉她,他们女儿出息了,自己办了厂,还嫁了个有钱人。   但他们的女儿不认她了。   还鼓动她回来试试。   她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但她觉得这是她找陆正海拿钱的机会。   就和他说,她没有机票钱,他要是能给她寄点钱,她就回来。   哪知陆正海也成了个穷鬼,也没钱,说一声她爱回不回挂了她电话。   人有时候就是,别人一个劲要你干嘛的时候,你会觉得是陷阱,他撂挑子不管了,她反而觉得可能是真的了。   在一个深夜,她再熬不下去那些苦活累活的时候,她忍不住往家里打了通电话。   第一通电话听到一声男声,她以为打错了,慌忙挂了电话。   但挂完电话,她想到可能是陆娇嫁的那个男人,她又打了过来。   没想到真的是。   她当时太激动了,陆娇确实嫁人了的话,陆正海说的话就可能是真的。   那她还在国外受这劳什子苦干嘛啊。   但她没想到陆娇会挂了她电话,后面还直接拔了电话线,换了号码。   她意识到陆娇真的怄气不想认她了。   她心里慌了,她三十七的人了,这辈子如果不再嫁人,陆娇很可能是她唯一的孩子,她要是真不认她,她老了该怎么办。   陆正海还在这时候打电话来告诉她,陆娇不会再认她,让她死了回国的心,不然她会死很惨。   他越这么说,她越不想失去女儿,更迫切想回国了。   但这时候,她发现机票似乎涨价了,她钱真的不够了。   为了回国,她付出了许多努力,但她常年过惯了奢侈生活,到国外也没节省下来,挣的永远不够花,这样要辛苦挣到猴年马月去。   为了能回国,她不得不再次找到那个斯伟。   彼时他已经和那对双胞胎母亲结婚了,他看到她很意外,他以为她早回国了。   可能曾经的情分还在,听到她想要一张回国机票,他考虑过后,同意了。   只是买机票的时候出了点岔子,他给她买的是飞香江的机票。   不过也算阴差阳错,她在飞机上认识了她现在的先生,是个岛国人,做家电生意的。   她和他在香江待了一段时间,她先生对海市很看好,现在回来海市发展了,也替她圆找回女儿的心愿。   王奶奶把事情说了,看时间不早了,没有多待,回去自己院子了。   陆娇听完王奶奶的话,就坐在沙发上发起呆来。   她不知道这时候她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心头像是塞满了泡过水的棉花,又闷又沉又堵,让她喘不过气。   抛家弃女的人,有眼睛的都不会娶。   所以,上辈子,哪怕边丽兰放弃她出国,她也不能得到那份她想要的婚姻是吗?   所以,她上辈子那些责备,那些诅咒谩骂,那些她施加给她的重重愧疚,根本不存在......   那她那苦苦挣扎的十年,被她PUA的那十年,又算什么?   可笑,可悲吗?   顾遇送完人回来,看她双眼出神,像一霎和这世界脱离了开,他心头一紧,忙过去把她抱进怀里,唇去亲了亲她唇角,感受她的存在。   “你怎么了?”顾遇小心问道她,声音隐隐发颤。   他怕她有事。   “你不想见她,我们搬家,或者回余暨,你不要难受......”不要吓我。   “我没事。”   陆娇回神,她眨了眨泛红的眼睛,用力笑一下回道顾遇,看顾遇一副忐忑谨慎吓到的模样,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脸色太差了,她抬手摸了摸脸,想了想,她又抿嘴笑了笑道:   “我就是觉得她可真好命,抛家弃女的人,现在还有个好老公要。”   上辈子那些不甘和怨不能说,她只能这么说。   顾遇听到这话,微微皱了下眉,须臾,他看一眼陆娇,手指指腹轻轻摩挲她微微泛红的眼:“如果只是这个,那你没必要难受。”   “她那个老公未必真心对她,他们长久不了。”   “你怎么这么说?”陆娇诧异一声。 第92章 92不要脸   “你也没看到人, 怎么看出来他们不能长久了?”   边丽兰和王阿奶说的大部分都是她到国外后她前面那个男朋友一家给到她的难堪和不体谅,诉她那段时间的艰难和对陆娇的想念,以及害怕陆娇真的埋怨不认她。   对她现任的新婚丈夫提到很少, 只简单说了对方是哪里人, 做什么事业, 和她属于一见钟情,两人在香江领证结婚,别的没有多提。   陆娇先前更多沉浸在由边丽兰引出的上辈子那些在脑海深处始终难以磨灭的回忆里,没对边丽兰的新婚关注太多。   不过, 陆娇想了想道:“那男的都愿意和她领证结婚,说明两人不算是玩玩的。”   顾遇对陆娇的说法不置可否,站在他男人的角度,领证结婚只算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第一步, 真正的好还得看其他。   “他们在一起半年,要是真的在乎, 今天她过来这边,她先生总该陪同,就算有事忙不陪同,他们岛国人不是号称注重礼节?边丽兰不懂事, 他总该让人备一份礼。”   顾遇想的其实远比他说的要多,比如边丽兰今天在陆娇面前的那番在乎流泪做派,他观察注意到, 她望着陆娇哭的时候,眼睛会不自觉往边上斜一下,而陆娇对她冷色态度的时候, 她更慌乱,更控制不住自己投向那个西装保镖方向。   她是夫人, 那么在意一个保镖的态度做什么?   她在忌惮什么?   她这趟过来,当真只是为求女儿原谅这个目的?   顾遇先前没见过边丽兰,但一个丈夫出轨,她也敢另找,还为好生活抛下女儿孤注一掷出国的女人,不提她脑子怎么样,心肠绝对够狠,也够无情。   这种人,对女儿的在乎程度有限,还会回来,说明有所图。   另外他提到的嫁妆问题,她嫁了个有钱人了,还在乎一副嫁妆?   是她没想到,还是舍不得掏?   她是回来求女儿原谅的,不可能想不到这个问题,只能是舍不得掏。   为什么舍不得掏,她自己手里握得不够多。   说明她和新婚丈夫并不算多和谐,至少还不到钱财自由支配时候,那她这时候上门,还这副做派,就不由得让人多想了。   顾遇脑子里思绪转过,在没调查仔细前却不打算把这事拿出来让陆娇糟心,他只简短说了一句。   陆娇闻言沉默,边丽兰不是不懂事,她那个人在有钱的时候最要面子,最在意礼数,但今天她找过来,不提给她准备东西,就她打扰半天的王阿奶家都没有。   这其实很说明问题了。   要不是她身上穿戴的是真货,有虎头奔和一个保镖跟着,她都怀疑她是不是又嫁了一个名不副实的“有钱人”。   但边丽兰现在身上没有对方能骗的,要真的是那情况,对方图谋的,只能是她和顾遇了......   半年前结婚,差不多五月的时候,那会儿百货大楼刚竣工。   作为首个支持浦东开发,还额外个人出资捐了一笔用于大开发的人,顾遇上过一次国内外报纸。   陆娇思绪展开,手心猛然一紧,她抬头看向顾遇:“你找人查一下她那边情况吧。”   “她对我没那么在意,我怀疑今天她找过来有别的目的。”   “重点查一下她那先生那边,最好他们这次跟过来的人都查查......”   陆娇脑子里在这时候忽然晃出一道身影,不知道是不是她上辈子被袁璟缠太厉害敏感过度,那个保镖给到她的感觉很不好。   “还有今天跟她来的那个保镖,最好也查一下,能出面帮忙解围的人,不是普通保镖那么简单。”   她实在敏锐又聪慧。   顾遇心头无奈,他有时候不想她想太多,那样很累,他知道她心里压了很多事,看着陆娇望过来的水洗过一样,却闪着疑虑的乌眼眸子,他手指又轻抚了抚她眼尾,应下:“嗯,我让人去查。”   顾遇说完,直接拿客厅的电话打了两个电话出去。   他在海市一年多了,又有先前运输公司分部这边基础,现在在海市已经有一点人脉积累,要调查几个刚到海市的人不是多难的事,只是需要时间。   “心情很不好?那怎么样心情才会好一点?”   电话打完,顾遇坐回陆娇身边,重新抱过她,吻着她眉眼问她。   陆娇心情确实有些不好,她以为当初那些过往她早已经释然了的,但当有些东西再次摊在面前,有些记忆突然就放电影一样的窜了出来,让她很难控制住情绪。   但她不想被影响了,她现在的生活很好,不该被一些人事物膈应到,她牵起嘴角微微扬声道:   “我干嘛心情不好啊,她今天那样假得很,还不如她原来数落我那会儿。”   “我至于为一个假人心情不好?要被她知道了,不是该很得意?”   这话是告诉顾遇,也是告诉她自己。   顾遇看出她用意,他也配合她笑:“确实是这样,那陆老板,我们还庆祝吗?”   顾遇抬手给她扬了下腕上时间:“差不多到饭点儿时间了。”   “去啊,怎么不去!”陆娇毫不犹豫。   “你等我,我去换衣裳,换好我们就走。”陆娇说着,从顾遇腿上起了身,踩着脚上的小矮跟哒哒哒的上了楼去换衣裳。   顾遇看着她匆匆的背影宠溺的笑,慢慢,在她身影消失在二楼拐道,他笑意敛下,拿起电话又拨了个电话出去。   先前是调查的电话,这次却为别的事。   让她不开心的人,不该再出现在她面前,他不希望在学校,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对方再找过去膈应到她。   ——   “阿元,等会儿见到先生,你知道怎么说话吧?”   陆娇顾遇按原计划去庆祝的时候,边丽兰这边也到了她和吉元落脚的海市家里,下车前,边丽兰不放心的又看了眼保镖阿元。   半年前边丽兰在飞机上认识她现在的先生吉元,两人火速定情,下飞机她就暧昧着住进了吉元在香江的家里,一个月后两人结婚。   从认识到结婚一个月,从结婚到现在还没有半年,边丽兰对自己先生的了解并不多。   她只知道他是岛国人,做家电生意,先前一直定居香江,偶尔飞国外旅行或者谈业务。   他身边没跟很多人,在香江那边家里请的大部分都是菲佣,他们从认识到现在,吉元身边只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和他同国的武进,一个就是这个阿元。   边丽兰有些担心他会把她和陆娇见面的情况详细告诉吉元。   她经历那么多,再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她知道吉元当初那么热情对她不单是看上她的美貌,心里也隐隐有猜测到吉元和她结婚是为了什么,因为猜到,她才不安。   女儿不认她,她难过,但她不能失去更多了。   “夫人放心。”阿元关上车门,看着边丽兰警惕的眼神,他微垂头回了句。   “那最好。”   边丽兰听到他这声回,她松口气的道,须臾,她又笑看向阿元:“先生最近事情已经很多,我也是不想我的私事多烦扰到他。”   边丽兰说完,往客厅里去了。   吉元和边丽兰结婚后就筹谋着要来海市发展,还特地让人过来买下了这套复式小楼,但临出发的时候,他香江那边事务出现点岔子,耽搁着拖到现在。   他们几天前才过来这边,家里家具这些都才刚安置进来,一进屋便是一股子味道,边丽兰在国外有过一年多苦日子经历,能适应一些味道了,连鼻头都没皱下,只屋子里的冷凝气氛却叫她吓了一跳。   近十二月的天,下午五点来钟的时间,外面天也阴沉沉的,屋内光线并不好,没开灯情况下还有些黑。   茶几上洒着茶水,地上更是砸落着茶杯碎片,她的新婚丈夫吉元坐在沙发上阴沉着脸,而今天跟着他出去办事的武进在拿着畚斗在打扫。   “这是怎么了?”   边丽兰紧一下捏包的手,笑着柔声问道,看武进扫地也只是把茶杯碎片给扫干净了,地面的茶水渍却没管的意思,她又赶紧上前:   “阿武,我来吧,你人高,扫这个不方便。”   武进听到这话,下意识要把畚斗递给她,瞥见边上吉元微阴的眼神,他才心神微凛,道:“这种粗活怎么能劳烦夫人,小的来就好。”   边上吉元也在这时笑道:“你回来了?过来坐,怎么样?今天见到女儿了吗?”   吉元长得不算高,一米七可能不到,中等身材,大肚子,大蒜鼻,脸有点凶,哪怕这会儿笑起来,也让人感觉到阴森不怀好意。   要原来边丽兰是看不上这样的,不管他有多少钱。   但现在她吃过没有钱的苦,有些东西反而不在乎了。   或许是经历太多了,她原来瞧不起解玉香那一套,她慢慢也学会了。   她柔顺的过去旁若无人的依偎进了他怀里,听他问道女儿,她忍不住抱住人又红了眼:   “她真的怨我,不肯轻易原谅我。”   “我从回海市,满脑子都是咱们赶紧安顿下来我好去找她,也没想其他,也没想着给她准备一份礼物。”   “她因为这事,也怨我,说我没有想着她。”   “还说我知道她嫁人了,竟然嫁妆都没给她准备一份。”   “我真的是冤啊,我这几年,心里唯一念着的就是她,为了能回来找她,我吃了多少苦她都不知道,我不想给她准备嫁妆吗?可我那会儿什么都没有啊。”   “我和她爸离婚,他分给我的家产本来就不多,我还脑子笨,被人骗了……”   吉元要拍她背的手慢慢顿住,他眼睛斜一眼后进门的阿元,看他脸上没出现异色,才笑着道:“我当是什么事。”   “这事也是我思虑本周,没替你考虑到,这样,明天,明天你让阿元陪你去好好逛逛,给女儿把该准备的礼物,嫁妆都准备起来。”   “等准备好了,我亲自陪你去见见女儿女婿。”   吉元说完,也没问边丽兰这样安排怎么样,他手抬起她下巴,看一眼她哭得红肿的眼睛,不满了声:   “怎么这么喜欢哭的,从咱们认识,你都哭了多少回,这样不好看。”   边丽兰忙止了哭,她呐呐道:“我不哭了。”   边丽兰是真的漂亮,岁月不败美人的漂亮,她示弱的样子比普通女人更吸引人,吉元眯眼看着她的模样,又给了她一个笑脸,轻拍了拍她臀:“去楼上洗洗等我,我这边处理好事就上来。”   他想做什么意味再明显不过,还是当着两个手下人面,边丽兰有些难堪的颤了颤眼,片刻,才温婉的笑着应声:“好。”慢慢起身上了楼。   从始至终,她没有过问吉元的事。   这不是她能过问的事情。   “一郎你先出去。”   她一走,吉元脸一霎沉了下来,他喊道武进。   武进应一声,捏着畚斗扫把出门了,临走前瞥了一眼给他让路的阿元。   屋子里,只剩吉元和阿元。   吉元看一眼阿元,忽然嘭得一手,一拳头砸向了茶几,震得茶几上的几只茶杯咔咔作响了两下,茶壶里的茶水从壶嘴溅出一些到桌面。   “你让我去拿的那块地,在今天已经签给那个姓顾的了,晚了一步。”吉元压着声音,阴恻恻一声。   “我让一郎去联系他百货大楼招商,对方说已经和国内川省一品牌合作,准备全面上架它家电器,暂时不考虑别家合作。”   “那只能挨着周边的地捡了。”   阿元脸上墨镜没摘下,脸上又是一片浓密络腮胡,看不出他听到这话的具体神色反应,只听他比烟嗓还哑的声音平缓响起。   “我在着手办了,但抢那边的很多,现在还需要先让那些住户签字同意,要是不行使一些特别手段,需要不少钱。”   吉元说着,眼神又阴下来,片刻,他问起他最在意问题:“她那边是什么情况,她那女儿当真打算不认她了?”   “哪怕表面上来往也做不到?”   阿元顿了顿,“关系有些僵,但对方说的是事实。”   吉元闻言脸色扭曲了下,他忍不住恼道:“贪得无厌女人,短视!”   “我这段时间给了她不少钱,她要真在乎女儿,干嘛没一点儿准备!”   阿元像没听到,他神色不变,等了会儿,没听到别的问了,他道:“没什么事我回房了?”   吉元看他一眼:“去吧,明天记得陪她去把嫁妆弄好,过两天我和她亲自上门去见人。”   吉元说到这儿,想到什么,他道:“你给我找两个报社人员。”   阿元脸皮微动,他墨镜后的眼对上吉元视线,须臾,他应了声:“好。”   饭点儿的时刻,饭店送餐的还没来,楼上响起男人喘粗气声音和女人求饶的尖叫声。   一楼有小小一个独立卫生间的小房间里,男人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坐去床前,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捡了几粒药片吞服下。   静坐一会儿,他摘掉了鼻梁上的墨镜,又慢慢撕掉了脸上浓密的络腮胡,露出了他本来的模样。   如果这时候陆娇和顾遇在这里,能认出来,他和当初袁家倒下,逃亡出去的袁璟长相一样,只右侧耳根到下巴的地方多了一道蚯蚓一样的疤。   男人抬手摸着那条疤痕,过片刻,他再次拉开抽屉拿出一张塑封旧照片。   照片随他经过太多波折,还曾经水泡过,哪怕他竭力维护,如今画面也渐渐模糊,少女巧笑嫣然的脸已经不清晰,只大红卫衣和丸子头让他看着还能回想出这张照片最初的模样。   两年。   他从失去至亲,遭遇背叛,经历刀山火海的炼狱爬出来,回到了她长大的地方,见到了她。   两年的日日夜夜,唯一陪伴着的也就这么一张照片,只今天他再看,脑海里浮现出了白日看到的那张清冷艳冶面容。   她更漂亮了。   袁璟手指摩挲着照片上那张模糊了的脸,眼眸渐渐出神,脑海中晃出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梦境画面。   执念等候一生,辗转终于回国的苍老男人,听闻的是她死讯。   最终他咽气在她坟前。   这一世,又晚了。   只能要个答案。   为什么他不行。   ——   查两个人对顾遇来说不是多难的事,第二天陆娇还没回学校,他们就收到了边丽兰和她新婚丈夫的一些信息。   不过对方刚来海市,是岛国人,之前长期在香江发展,他们目前能得到的消息并不多。   目前查出来的情况,对方名字叫吉元建雄,四十二岁,常年在香江发展,五天前和新婚妻子边丽兰来海市发展,身边带两个手下人。   一个武进一郎,同样是岛国人,一个景元,香江人,今年二十七。   他们过来当天,吉元建雄就试图联系上面,商议要拿顾遇他们那块地建商场的事,只吉元建雄初来乍到,人脉不够,没能见到主管这事的人,等几番周转把人见到,顾遇他们已经签订了合同。   而他失去这块地以后也并没有死心,意图拿下周边区域,目前正在安排人去和附近住户协商。   除此之外,吉元建雄还安排人联系了顾遇海市的全乐百货大楼,想把他的电器铺进百货大楼销售,只是他们先前已经和一家电器签订协议,拒绝了。   “这么说来,边丽兰找我,最大可能是为了让她老公电器进全乐?或者,惦记上我们手里那块地?”   去学校的路上,车上,陆娇把顾遇拿到的资料仔细看过两遍,放回置物柜,躺靠回座椅上说道。秀眉却微微蹙起,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没这么简单。   顾遇手把在方向盘上,闻言他看一眼陆娇,见她眉蹙着,他沉吟一刻道:“只从这份资料看是这样。”   “具体的还要安排人去香江那边查了才知道,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了。”   “嗯,再查查吧。”   陆娇点点头道,想到什么,她又冷笑了下:“不过不管查出来什么,咱们接下来肯定消停不了了。”   顾遇知道她意思,他手伸过去握住她搁在膝上的手,轻捏一下安抚道:   “学校那边我托人打过招呼了,最近学校会举行校庆活动,校门口会有人值守,边丽兰轻易进不去,你安心上学,元旦前一天我来接你。”   “嗯,来了也没事,我就是烦而已,并不在意她。”   陆娇没把边丽兰的事放心上,她回学校上了几天课,中间有辅导员找到她,说她妈妈来了,要见她。   陆娇和辅导员说她妈妈已经抛下她出国结婚去了,人在国外,不要被骗子骗了。   辅导员当时脸色微微复杂,却没说什么走了。   她那天理所当然没见到边丽兰。   之后元旦放假,顾遇接她回家,边丽兰又来了小洋楼,同行来的还有吉元雄健。   他们依然不欢迎,也没有开门请两人进去。   只是他们也是没想到这两人的不要脸程度,第二天元旦,一大早起,陆娇和顾遇正要出门去全乐那边看这回元旦促销情况,两口子又来了。   这一回,他们还请来了报社的人,当场接受起采访来。   边丽兰在报社工作人员哭成了泪人,“我知道我当初出国对不起我女儿,但我当时真的是没有办法,我前夫他出轨,还不肯多分我家产,我根本没那个本事把她一起带出国。”   “我一直想着,我到国外稳定下来了,我就把她接出去读书。”   “但我脑子笨,我上当受骗了......”   边丽兰不停哭诉她的不容易,她对女儿的爱,她为回来见女儿吃了多少苦。   吉元建雄则和她演起夫妻情深,在边上叹惋:“我是在飞机上见到的我爱人,她当时很难受,一直在哭,我问过后才知道,她机票买错了......”   “我知道她很爱女儿,我会选择放下香江事务来海市发展,就想让我爱人能和女儿团聚,希望她能谅解这个不容易的母亲。”   “看来我们明天要上新闻了。”   二楼卧室,陆娇看一眼还在小洋楼外声泪俱下的吉元建雄和边丽兰,笑了笑道。   “这事我会处理,你别管。”顾遇站在她身边,看着楼下的闹剧,他眼里划过一抹戾色,和陆娇道。   “你怎么处理?找报社把新闻压下去?”   陆娇偏头看着他问一句,看他没反驳,只目光沉沉的盯着楼下,她心头原本的郁气忽然散了。   这点事对她根本不算什么,她解决是分分钟的事,吉元建雄想用这个来出名斗她,她正好趁这次,让他在海市名声臭下来,混不下去,灰溜溜滚回香江去。   想到这儿,她伸手去抚握了顾遇攥紧着青筋劲鼓的手背,忽然笑道:“欸,顾老板,今天你媳妇儿请你看一场戏啊。”   顾遇不明白的看向陆娇:“什么戏?”   “一场打赢舆论战的戏。”   陆娇笑说一声,就去拿了附近邻居的电话本,捏着手里的电话一个个打起电话来:“喂,张阿姨吗?诶,是我,娇娇,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第93章 第93章 登报反击   边丽兰陆正海两人性子在发达时都属于目中无人类型, 只结交对自己有帮助人家,对于结交不上,或者暂时没办法给他们帮忙的, 他们很少往来。   他们搬到小洋楼后,陆正海和边丽兰感情已经不是多好,陆正海渐渐不回家, 边丽兰除开上班爱上享受生活, 不到晚上也不轻易回来,邻里间关系他们都没维护过。   他们不知道陆娇奶奶当初执意让他们把这边小洋楼买下的深意,陆娇奶奶提醒过几回,见他们不往心里去, 也不管了, 只有空的时候把陆娇带出去窜门子。   他们住小洋楼这边十来年, 都是陆娇在和这些邻居来往,边丽兰和陆正海这么些年都不清楚附近住的究竟是些什么人家。   他们不知道,陆娇却知道得清楚。   小洋楼不是谁都住得起的, 这边住的, 有本身就是当年的隐富人家, 有退休教育家,也有新闻报社系统, 还有从高位退下来隐居的人家, 他们或许没和陆正海那样办厂子, 但人家做的区域更大, 更宽,只平时低调, 都不显山露水。   陆娇找的这位张兰张阿姨, 是最前面那栋吴阿奶家儿媳, 她在本地报社任工作,还就负责社会新闻类。   既然边丽兰吉元想见报,陆娇就成全他们,只是专业的事情专业人来做,主控权得陆娇自己掌握。   陆娇和顾遇住这边一年多,这一年邻里关系没有落下过,平时顾遇收到些什么水果,新鲜干货,或者运输队那边远洋带回来什么稀奇东西,他们两个人吃不完,让分部去余暨的人带些回去给边丽兰常庆芳他们,剩下的都拿来左邻右舍分了。   这一条街上,现在大家就没有不知道陆娇的事,当初一个小可怜,父母离婚抛弃不要后,靠自己成长起来,不但大学考上了,事业也做得有声有色,家里饭桌上常夸的人。   陆娇和张兰来往不多,和她婆婆吴阿奶却来往很多,先前陆娇顾遇他们碰了个巧,还送偏头痛病犯,蹲在马路边走不动道的吴阿奶去过一次医院看病,帮忙忙前忙后,这是吴阿奶在饭桌上给自家孩子提过好几回,那之后两家人来往比先前又密一些。   陆娇电话打过去,对方听是她,都没问什么忙,直接就是:“什么事,娇娇你说,阿姨帮得上的一定帮你。”   陆娇在床头坐下,膝边搁着电话簿,手上捏着她买的大哥大,听到张兰这么说,她也没表露出欣喜,而是有些难以启齿的顿了会儿,才把事情说了:   “张阿姨,抱歉啊,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您休息,我这里也是没有办法,我妈妈......”   边丽兰和陆正海当年离婚闹得过于厉害,打架没到派出所地步,但周围该惊动的都差不多惊动了,两口子终于离成,大家都松口气,只唾弃他们宁愿给女儿改年纪也不要的做法。   吴阿奶退休后喜欢念叨,那段时间饭桌上她都念叨这事,还拿两口子来警告他们:   “要是你们敢这么对我孙女孙子,我这把老骨头哪怕下去了都得挺尸撬开棺材板出来找你们。”   张兰和她老公那段耳朵快听出茧子,对边丽兰陆正海的名字都生理性厌恶了。   她平时工作忙,在外面跑得多,这一个礼拜还没来得及和婆婆同桌吃过饭,还不知道边丽兰回来了,听到陆娇的话,她厌恶的皱起了眉。   “娇娇,这事阿姨知道了,你放心啊,报社,新闻,是实事求是的地方,不是凭她嘴上说说就行。”   “你也别难过,阿姨这边马上安排人了解,看看是谁把人派出来的,我......”   张兰知道陆娇和顾遇现在事业做得大,顾遇于新区那边开发还出了大力,他们的事见报肯定有影响,她当即表示,陆娇却在这时道:   “阿姨,如果只是这么一次,我麻烦您了也就算了,但我知道我妈那个人,她既然找了报社,肯定不会轻易这么算了的,更何况还有我爸那边,我也不瞒您,我爸先前已经找过我了......”   陆娇和邻里来往,更多是感激他们上辈子或多或少的帮助,她先前从来没求他们帮忙过什么事,毕竟哪怕是邻里,人情帮忙也是越帮越少,这回她找到张兰,就想把这事一次解决了。   她不想以后应付完边丽兰还要应付个陆正海,她把陆正海到余暨,还有边丽兰这次会回来的一系列情况都说。   张兰跑社会新闻的,见识过不少了,但这种抛弃了孩子还想扒着孩子吸血的,哪怕有,也是听一回气一回,她听得气血都冲上来了:   “娇娇,你放心,这个事情阿姨帮你,你等着,阿姨这就叫上同事过来。”   “怎么了,娇娇找你什么事啊?还要用到你同事。”   今天元旦,张兰休息,难得一天在家,孩子们懒觉还没起来,她吃完早餐就坐在客厅陪婆婆吴阿奶聊家常,听到电话,她起来去接,吴阿奶不偷听媳妇儿说电话,但那声娇娇让她不得不关注,忍不住从沙发起了身过来。   只是她耳朵不是特别灵了,听筒里陆娇声音不算多大,她没听清楚,但惊动到张兰喊同事了,那肯定不是小事,她不由关心道。   “就是娇娇妈,边丽兰,她回来了,这事您知道吗?”   婆婆问话,张兰不能不说,但她是做新闻的,知道时间多重要,对方和报社人已经在门口了,她们这边也不能耽搁了,手上熟练的把同事家电话拨出去,嘴上和吴阿奶说着。   “哦,她啊。”   吴阿奶一提边丽兰就嫌弃得不行,嘴角一撇道:   “我听你王阿奶提过一嘴,她先前出国跟的那个没成,现在嫁了个岛国人,想认回娇娇,娇娇受伤害太厉害了,不想认她,我说也是活该,早干嘛去了,现在孩子没那两口子过得多好。”   “大学读着,生意越做越大,先前我看那个顾家小子还上报纸了......”   吴阿奶说到陆娇就止不住夸,想起她是要问陆娇那边情况,她才忙停下,接着问:“干嘛,那边丽兰出什么幺蛾子了要你帮忙?”   “她叫了两个不知道哪家报社的人,把娇娇和顾老板堵门上了,现在在门口哭娇娇不认父母!”   吴阿奶听完愣住,她不敢相信的道:“你说啥玩意儿?那女人还有脸请报社的人去说娇娇不认她?”   吴阿奶气得要问张兰具体的,但这会儿张兰已经接通同事电话了,她只能憋在一边,等张兰挂掉电话,她又接着问,只是这会儿张兰已经和同事约好了,她同事十分钟后到,那她这会儿得先过去的,她仓促一声:   “就是那么回事,不要脸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妈,我去斜对面了,家里朵朵他们醒了你看着点啊。”   张兰说着,匆匆回她书房拿了相机,纸笔,小步跑出了家门。   “走那么快,那我也想去的啊,这事我知道最清楚好伐,我最有发言权,最能揭穿那两口面目,还好意思找报社,该臭大街的。”   吴阿奶看着儿媳妇一溜烟没了影,忍不住嘀咕道,她跟了两步,想一起去,但家里孩子没人守,她又停下脚,到底待不住,她想了想,也过去拿起电话拨通了边上邻居电话:   “诶,老马,你今天在家伐?我给你说个事儿啊?”   陆娇这边挂掉张兰电话,手上也没停,继续打电话出去,要把事情闹大,没点证人证据怎么行,隔壁王阿奶年纪大了,她不舍得辛劳她,把电话打给了边上能说会道的段嫂。   段嫂男人是做保密工作的,原来小洋楼只她和娘家妈一起带孩子,现在孩子大了,有自己事情做,她每天没事干,就在家里看看电视听听剧,偶尔去旁边麻将馆打几圈麻将。   今天元旦,大家都要带孩子去外面玩,麻将馆还没凑齐搭子,她也没出门,在家里听剧呢,也没往外面看,接到陆娇电话,她才知道前几天她们才议论过的边丽兰又来了,还请了报社的人。   段嫂是个热心情肠,当初陆娇家里钟点阿姨说陆娇状态不对,她上门喊陆娇去她那边玩的次数是最多的,因为喊得多,她更心疼陆娇,也更讨厌边丽兰。   先前王阿奶说陆娇不想认边丽兰,她第一个夸干得好的,听到陆娇拜托的事,她当下表示:“娇娇,你放心啊,有你段阿姨在,不能让你妈乱冤枉你。”   陆娇听到这话,她忙谢道:“那麻烦您了,阿姨。”   “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我妈她如果真心想认我这个女儿,我们缓和一段时间,寻常走动,她老了,我给养老,这些我都认的。但她和我爸,却不是为了我这个人,我真的没办法接受.......”   陆娇解释一番,挂掉了电话,抬头,见顾遇到了她身边:“你是想把事情闹大?”   元旦对他们来说是比较重要日子,难得休息,商场那边也是销售的黄金高峰,物流公司负责输送货物也不得闲。   做销售物流这行,节假日是最忙时候,顾遇先前就为了安排全乐和物流公司事宜狠忙过一段,陆娇在学校也是,空闲时间都在往余暨打电话,确定门店促销活动和经销商那边出货对接事宜。   今天他们才算歇下来,准备去全乐走一趟,再附近好好逛逛的,结果他们刚收拾好准备出门,顾遇把二楼窗户打开通风的功夫,边丽兰和吉元来了,还找了两个人拿着相机在那儿对着他们别墅在拍,曝光灯闪个不停。   顾遇心里窝火,他还没找这两个人算账,他们倒找上门了,陆娇要把事闹大,他能想到她的打算,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支持,只是他也担心,事情闹大会影响到她。   他不希望有人对她有一点不好看法。   外人不知道内情,只会同情弱者,甚至有些心里不是很正常的,还会觉得,不就是离婚没要她吗,她又没缺吃少喝,还考上了大学,有什么好怨的......   顾遇不想她经受这些看法,他不想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了。   他从来没问过那晚她醉酒的话,但不问,不代表他想不到。   只那天,他看着她双眼无神发红的看着虚空,他心头便足够骇然。   他知道,或许,另外一个时空里,他的姑娘,曾经经受过比这辈子更多的苦,因为她不先知,面对那样一对父母的丢弃,她并不能很快站起来.....   一个有美貌的弱女孩,一个人独自求生,会遭遇到什么是他一直害怕去想的事。   所以,他比她更不能原谅陆正海边丽兰夫妻,他们对她的伤害已经造成过了。   他不会放过他们,但,他不想牵扯进她。   “嗯,我不想被他们再纠缠不休了,我不怕,但是烦了。”   陆娇不知道顾遇心里的难言复杂,她收起电话本点点头道。   只一句烦了,顾遇已经明白她的决心,他们的默契在,他知道,到这一步,她已经仔细想过了,他半蹲下身,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含着她嘴吮亲一下,额头抵着她额头,道:“那就去做吧。”   “不过我该做什么?”   陆娇其实想过顾遇会不会反对她做这个事,倒不是别的,只他是个低调的人,除开他们结婚那次,他高调一回,海市新区那边上报都是上面找了他好几回,他才勉强应下。   这次他们要上社会新闻报,这可在海市出名了,还不是多好名声。   没想到他不反对,只在乎自己有没有事情做,陆娇心里仿佛有阳光照进,驱散了阴霾,一下明亮暖和起来,她不禁伸手摸了摸他脸,笑道:   “顾老板今天就看戏好了,完了再上场说一句,别哭了,媳妇儿你有我,或者你们真是够了,自家产品质量不行,来逼娇娇一类话就行。”   陆娇乐声说完,又低头看了眼身上衣裳,他们是打算去全乐那边,她今天穿的算亮色调,白色高龄细织修身简单款毛衣,配藕荷粉短款毛呢,下面配灰格裙,头发拿发带缠着扎的鱼骨辫,日常甜系。   但是等下要唱大戏,这么穿就不行了。   她抬头和顾遇说一声:“顾老板,你帮我关下窗帘,我换身衣裳啊。”就起身去衣橱里扒拉了。   陆娇每次换衣裳都是找到就在衣橱边换了,他们家衣橱没正对窗户,但不代表斜角看不到,顾遇听到她要换衣裳,眼皮一跳,赶紧几步去把窗户帘子拉上了,转身果然陆娇新找的衣裳已经套在了身上,是一身夸大日系风的白色麻织长裙,是刚入秋那会儿陆娇买的。   她人高,穿这个显得她特别瘦高,头发扎起来精神气质,她这会儿,太精神肯定不行了,陆娇想了想,又去卫生间放了一盆水,脸整个淌进去,眼睛在水里眨啊眨,再出水的时候,她整个眼圈已经全部红了。   拿毛巾把脸上水擦干,陆娇对着卫生间梳妆镜看一眼,镜子里少女脸色过分白,身上只穿一条薄布裙有些冷,加上刚洗脸用的冷水,冻了一下,薄薄的脸皮更白了,青冷的白,再配上微红的眼眸,一看便惹人怜弱起来。   陆娇却感觉少了点什么,皱着眉想了想,她把辫好的鱼骨辫散开,划拉到两侧,再看一眼镜子,感觉那股感觉出来了。   她满意眨眨眼,转身准备出去,见顾遇靠站在门口,正盯着她看,她不由笑问道他:   “怎么样?我现在看起来有没有被欺负气得不行的少女感觉了?”   顾遇眸色深暗,没回她话,她大概不知道她把脸埋盆里的时候他就过来了,看着她红着的眼,再这么一身白裙子,他眼前忽然晃过了穿一身少女拖着疲惫身体捏着一把手工刀进卫生间画面,心脏一瞬被攥紧,呼吸一窒。   “为一个边丽兰,至于这么折腾。”好一会儿,顾遇看着眨巴着眼等他话的陆娇,说了声。   “这算什么折腾。”   “公众嘛,总是同情弱者的,我这个样子,比盛装出场惹大家关怜一点。”   陆娇笑回一声,身上只穿一件衣裳有些冷,她去衣柜拿了件白色泛久棉布风衣穿身上,下楼往大门口去了。   陆娇打电话,换衣裳,前前后后不超过五分钟,这会儿,大门口,边丽兰还在哭:“我真的很想我女儿能原谅我......”   她像不知道报社人是吉元请来的,哭完,才想起什么一样,慌忙抬头看着两个报社记者问道:   “你们是怎么得到的消息,这对我女儿女婿会不会有不好影响?我女儿不是不认我,她只是现在不能原谅我,你们可不要乱写啊。”   “这么热闹呢?哟,这不是《新世界》的小王嘛,干嘛,在出新闻啊?”   张兰在这时拎着相机赶到了现场,一看同样拎着相机的人,她竟然还认识,准确的说是认识他们的师父,她招呼道。   “张,张姐。”   两名记者,一个个子矮瘦,一个个子中等,左脸有一粒肉痣。   中等个子的就是小王,他今天是收了钱过来出新闻的,等素材弄完回去,编一份精彩故事给师傅,这样他钱赚到了,师傅那里也有交代了,他平时没少干过这个事。   看到张兰,他明显错愕和慌乱,怕她和他师傅说,他眼神闪躲的支吾着喊了声。   “张姐,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住这边啊。”   张兰里面黑毛衣黑裤子,外面黑色呢大衣,半长半卷头发披散,她个子不算高,气场却有一米八,轻描淡写一句,已经掌控全场的架势:   “你们呢?干嘛?这里是什么新闻啊?”   张兰说着,往边丽兰那边看了一眼,她和边丽兰,以前很少打过照面,属于见过,但是没说过话。   她看着边丽兰,干脆佯装不认识的问了声:“你们这是干嘛呢?”   “这栋小洋楼是我们娇娇的房子,站这儿做什么?演戏啊?”   边丽兰认出张兰了,但她叫不出她名字,她捏着手绢擦了下脸上的泪,勉强笑一下和张兰道:   “我是娇娇妈妈,我......”   “娇娇妈妈?”   张兰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她不可抑制的夸张大笑了下:“胡扯吧,娇娇妈早和她爸离婚,抛弃掉她出国嫁人去了。”   “那可是个狠心女人,为了嫁人,女儿都不要的!”   “我没有不要她!”   “我现在也回来了!”   边丽兰脸皮一下挂不住的胀红起来,神色更慌乱,想到边上的吉元建雄,她更不安,虽然吉元早在开始就知道她的事情,也说过不介意,但这个人多好脸面她知道,当着这么多人面,她被人这么嘲笑,他不可能不介意,她下意识看了眼吉元建雄。   吉元建雄脸色确实难看,他紧了下手上捏紧的拳头,才勉强维持住笑的回了张兰:   “我夫人她出国后一直很想念也很担心女儿,她那时候已经后悔,想回来了,但她被骗了,一直到遇见我,我才带她回到国内。”   “哦。”   张兰皮笑肉不笑回一声,又装什么都不知道的问:“那你们不敲门进去,站在这儿干嘛呢?”   边丽兰这下有话回了,她有些尴尬难堪的道:“娇娇不原谅我,不肯开门。”   张兰在这时一霎变了脸:“她不肯开门,所以你们就把报社请来了?”   “可真行,女儿不原谅你,你不想着求她原谅,先把报社喊过来威逼她啊?”   张兰恶心一声,虽然早听陆娇说过了,但她真见了这场面,依然被恶心的够呛。   “不,不是,我没有要逼她。”   边丽兰看着张兰眼里的嘲讽,她下意识否认,但她话到嘴边,又心虚,今天的记者确实不是她请来的,她也真的不想逼女儿。   但这是吉元要求的,吉元这段时间在海市碰了很多软钉子,他想进海市商圈,需要一条路子,他和她说,曝光他们和陆娇顾遇关系,他也算在海市一些人物面前露了一面。   后面不管陆娇认不认他,他在海市的局面都好展开,至少比现在这样没人引领,自己撒钱出去还不好找机会的好。   她也很为难,但她不能不答应。   “我没想逼她。”边丽兰心虚,只反复这么说。   “你这叫没有逼我?”   身后,铁大门在这时打开,陆娇走了出来,她眼红着,脸上带着难言又难受的笑:“把记者请来,不停哭我不原谅你,不认你,这叫没有逼我?”   “我,不是,娇娇,妈妈没有!”   边丽兰看到陆娇心里更虚了,也慌乱,怕真的彻底失去这个女儿,她赶紧道:“娇娇,你听妈妈说,我也是......”   但陆娇却根本不听她的,她打断她,脸露嘲讽的道:“你口口声声我不认你,我认得起你吗?”   “你和爸当初离婚,谁都不肯要我,把我踢皮球一样,一个骂后悔生了我,一个骂,我当初就该听老太婆的弄死她!”   “最后我主动放弃,求你们给了我这么一个房子,再一笔钱把我分出去了,结果呢?”   “两个月,还不过两个月!你们就打来电话,不是问我好不好,怎么样,而是一个问我要房子,想把房子收回去,一个想要我上学的那笔钱。”   “这还不够,你们知道我手里有钱了,还亲自上门来要!”   “现在呢,还请记者来控诉我,你想干嘛?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替你老公的那些破烂货进商场,还是想要阿遇手里的地皮?”   陆娇愤怒几声,便视线微凝看向那名小王的记者:“你们是真来做新闻还是假的想来编故事?”   “如果是真做新闻,为什么不敲响我们家门,采访采访我?”   “你们谁来问过我这个当初被抛弃掉,被他们亲自签了断绝关系协议的人?”   “你们做新闻的态度是这样的嘛?你们是哪家新闻报社的,我要去找你们领导问问,新闻它是不是在外面拍两张照片,听一家之言就可以了?”   陆娇似乎被气得不轻,人都在发颤。   她生得美,红着眼一身白衣裳有种易碎易折的美感,美人绝望生怒更惹人怜。   那个小王对上这样一上愤怒通红的视线,都不禁有些头皮发麻的心虚,他眼神闪躲不敢回话。   一旁张兰看着这样的陆娇更感觉到心揪,她不禁道,“娇娇,你别难过,这两个人我认识,是新世界的人,我认识他们师傅,我回去找她们师傅去!”   小王一听,顿时慌了,他赶紧道:“别,别啊,张姐,我们也没有瞎写,我们会如实报道的。”   “如实报道那就来问我们啊,当初边丽兰陆正海怎么为不要孩子打架的,我们可是清清楚楚的。”   隔壁段嫂也在这时过来了,她不止自己过来,还带来了两个邻居,她说着,又嫌恶的看了眼边丽兰:   “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啊,不想要女儿了,抛下,想要了,又回来。”   “关键是你这不是想要女儿啊,是想扒人家身上吸血啊。”   段嫂说完,就赶紧上去扯先前拍照拍不停的小王了,让他拿纸拿笔记录当初他们夫妻双双出轨,一个为了出轨,一个为了肚子里私生子,不要女儿的事。   小王被刚才陆娇张兰那么一吓,这时候都不敢看吉元那边,老实拿出纸笔记了。   而这时候张兰的同事也赶来了,看场面这么热闹,他丢下自行车便问道张兰:“是什么社会类新闻?”   张兰毫不犹豫回:“夫妻双双出轨弃女不要,落魄后上门认亲再吸血。”   张兰同事闻言,眼睛一亮,拿着纸笔就去找边上邻居了,而这时候张兰也拿着相机朝慌乱无措的边丽兰,吉元建雄咔咔拍起照来。   场面一下热闹,超出边丽兰吉元建雄预想,两个人被拍着照,更慌乱了,尤其是边丽兰,她不停去拉吉元建雄怎么办。   吉元建雄想说话,但这时,谁都没空听他的。   小王和那个小记者被段嫂几个逮着,被迫听了好些东西,但听着听着,他们突然意识到这真的是个足够社会性,引发人深思的新闻,不由仔细记录起来。   张兰同事更是对新闻把控敏锐,他不止听,还时不时问,场面一瞬热闹极了。   而这时候陆娇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份陆正海写的断绝关系协议书给拍照的张兰:   “阿姨,这是我爸妈当初不要我的时候,写的断绝关系声明书。”   “我知道这可能没有法律效应,但这应该算是他们曾经抛弃我,彻彻底底的一份证据吧?”   “我希望阿姨您们能把这些都登上去,我确实是不敢认我的父母了。”   “一个惦记我的厂子,一个惦记我爱人的商场人脉,我哪里要得起啊!”   “什么断绝关系声明,我没写过。”   边丽兰对上说这话,眼里冷然决然的陆娇,她脑袋嗡的一下,脱口道,还想上来看那张纸,但这时,张兰却一个快门把那张声明拍了。   让她明天报纸上看。   这场闹剧采访一直到中午结束。   段嫂几个战斗力强,说起八卦,陆正海边丽兰当初亏待陆娇那些事,比陆娇本人还清楚,听得两个收了钱的记者都忍不住心头动容,看一眼迎风而立,纤弱漂亮又坚强的陆娇,两个人心里残余的良心发现,他们对视一眼,分别从随身背的大黑包里把吉元建雄让人给的钱拿出来丢给了吉元建雄:   “钱还你,我们犯错了,会回单位接收处罚,但新闻我们肯定会照实写的!”   两个记者说完,又和陆娇说了声对不起,羞愧难当的跑了。   “娇娇,这事你别担心,我会盯着,也会和他们师傅打招呼,不会乱登什么。”   张兰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和陆娇承诺道。   “那麻烦张阿姨了。”陆娇道谢道。   “谢什么啊,阿姨还要谢谢你,白送阿姨一个新闻。”   先前张兰确实是本着帮忙来的,但这会儿她思路打开,已经意识到这是个值得操刀的新闻,她笑着摆摆手说道。看时间不早,确定同事那里好了,她没再耽搁,跟陆娇打声招呼,收拾好相机就和同事离开回单位去忙了。   段嫂几个看人都走了,也到中午该做午饭了,也打算回去了,只走的时候,他们不忘眼睛刮着边丽兰吉元建雄和陆娇说了声:   “娇娇,你别怕的,我们大家都支持你的,这些想从你身上扒下一层皮来的爹妈不认也罢。”   吉元建雄这一趟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气得一脸凶相,他双手攥成拳头握得紧紧的,随时要发狂的样子。   边丽兰既怕他回去冲她发泄,又难受陆娇真的不认她了,连断绝书都造了出来,她忍不住看着陆娇,痛心道:   “娇娇,你真的这么狠心,不认妈妈了嘛?我是你妈啊,我生你养你,是让你不认我的吗?”   陆娇事情解决了,现在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没理会,直接进去了。   顾遇看着她进院,他深谙的黑眸觑一眼边丽兰后冷扫向边上的吉元建雄,眼眸阴戾煞意骇人,只说了声:“吉元建雄,这事没完,你等着。”   第二天,海市晨间报和新世界晨报都刊登出了一则报道:【出轨夫妻,弃女后上门认亲,这亲,认,还是不认?】   文章抄刀言辞犀利,把两人生平事迹,生女不养,落魄了,女儿成长起来,两人贪图钱财又扒上来吸血的丑恶嘴脸都写了出来。   时下人喜欢看新闻,看报,这时候的海市更是遍布报刊亭,晨间报和新世界晨报也是海市如今卖的最好的两份报。   而出轨本身也是时下人最嫌恶唾骂,早些年要被批.斗的肮脏事,更何况还加一个为私生女,为出国.热抛家弃女话题。   边丽兰和陆正海的事一下在海市出了名,引起大家争相讨论。   陆正海在海市多年,认识的人多,原来没见报的时候,人家最多私下议论他们,现在见报了,小孩子都嘲笑,有不懂事的听到家里父母说的,在看到他后还会骂一声奸.夫.淫.妇跑路。   陆正海哪怕落魄了,面子总还是要的,他因为这个事闹得赌场都不敢再去,只能天天和解玉香在家吵闹,打骂。   边丽兰这边更是,大家都想知道一个出轨女人,到底哪里来的脸抛弃了女儿,还带着现任丈夫找上门逼认亲,只为了给现任丈夫谋生路。   许多人纷纷写信打电话问边丽兰地址,边丽兰出去买菜,人家还拿着他们先前允许那家晨间报拍的照片对比,吓得边丽兰门都不敢出了。   吉元建雄本来想借着陆娇不认亲父亲妈这事在海市一些人物面前露脸,这次脸露了,却是丑恶嘴脸,走到哪儿都没人待见,许多人不屑与他们为伍。   而这事,就如顾遇所说,还没完。 第94章 第94章 正文完结(上)   两份报纸, 海市晨报和新世界晨报,一份张兰亲自执笔,一份张兰那边去交涉过, 加上对方徒弟收钱事宜,心里有愧关系,在撰稿的时候, 都模糊了陆娇的姓名年纪和现在学校, 把对陆娇的影响放到最小,至于陆正海和边丽兰信息,那当然是有多明就写多明。   只要认识陆正海边丽兰两人的,一看报就能想到他们, 还附带了吉元当时没反对拍摄的一张清晰大照片和一份断绝声明书照片。   陆娇对两份报纸特别满意, 和顾遇一块儿吃早饭的时候, 两份报纸搁在饭桌上,脸上洋着笑,还和顾遇玩笑道:   “陆正海也爱看报, 晨间报他一直买, 估计这会儿还懵逼着不知道自己怎么上报了。”   “不知道他现在知不知道边丽兰回来了, 他现在这么缺钱,说不定去找边丽兰借钱都有可能。”   “哈哈哈, 你说吉元建雄看到边丽兰前夫上门借钱会什么反应啊?”   陆娇想到长着大蒜鼻的吉元看着滚刀肉一眼死缠烂打的陆正海, 气得脸色发青的样子, 笑得饭都顾不上吃。   “你想知道, 我可以陪你去瞧瞧热闹。”   顾遇对两份报道内容也还算满意,陆娇还在上学, 他不想有人拿着报道去对她问东问西, 看陆娇笑得开心, 他眼眸轻抬说道。   只给吉元找这么点膈应当然不够,但看个热闹不是不行。   “算了吧,我现在不想看到那几只,我也没那个闲工夫。”陆娇咬一口酱肉包子,说道。   陆娇确实没闲工夫,元旦过后马上要期末考了,她得准备准备。   海市现在大力发展金融业,他们这群学生也不容易,学校和上面都希望他们毕业了能在金融行业,银行体系发光发热,爱之深,任务也给的重,教授时不时会扔两个课题给他们,也更注重他们成绩。   她不想被教授记挂上,就不能考得太差,当然,也不能考得太好。   毕竟她毕业后只打算玩玩金融,没打算真的进银行或者证券所工作,就不去和她的同学们卷了。   “我们去年过年没能回余暨,今年过年怎么也要回去过了,二婶还说今年若若会上门来过年,你手头上事情也着手安排下吧,别到时候临时又遇到事情。”   “嗯,今年一定把时间空出来。”   顾遇笑着点头应下,他以前对过年感觉不大,毕竟许多时候,他过年都在外面忙收债什么的,有了陆娇以后,过年有滋味起来,他也想尽量空出时间陪陪她,陪陪婶娘他们。   不过,工作的事情要忙,吉元建雄他也要收拾。   想到吉元建雄在张兰她们回报社了,还不死心找人去威逼利用他们删稿的事,顾遇眼里划过一抹厉色。   要报复吉元建雄,手段很多,顾遇到海市后行事算温和,能过去的事,他都尽量过去,因为这,他在海市这边结交了不少人。   但这次吉元建雄的行为是针对陆娇而来,在他这里就过不去。   顾遇不管在哪儿,爱妻都是出了名。   他直接放话,当初吉元建雄找上门求合作啊,他们因为发现吉元建雄的货是一堆次货才拒绝合作,结果没想到他既然想踩着他妻子曾经被抛弃的痛点威逼,这种人,是他的仇人。   以后有吉元的合作就没有他。   他的百货大楼,工程公司,物流公司,船运货运业务,全部不和与吉元有合作的对象合作。   顾遇的物流公司,经过这一年多顾遇的各种整合改进,添加新设备,新车,新货船,是如今海市口碑最好的物流公司,几乎所有大型商场都是和他们合作的。   海市岛国商人多,电器商人更不少,但能超过甚至能比肩成远物流的人却是一个没有,顾遇这句话,直接堵死了吉元建雄进海市的可能。   再吉元建雄想拿的地,只要他看中一块儿,顾遇觉得有投资价值的,他要不自己找人去谈,要不就介绍给一些生意上伙伴。   顾遇在余暨有点金手这个称号,过来海市一年多,这个称号也慢慢带了过来,大家都信赖他,加上他为人厚道诚信,他给介绍的投资,大家都毫不犹豫下手。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吉元建雄是处处碰壁,到处撒钱却求进无门,最后手里货压了一堆,更损失惨重。   “混蛋!”   又一次外出求合作被拒,吉元建雄进了客厅,也没管家里有没有人,他怒得一把挥了桌上的茶杯茶盅。   “不行!”   “不忍了,老子不忍了!老子要他死,要他们一起死,马上死!”   茶盅茶杯扫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砰砰几声响,茶水四溅在地面,吉元建雄暴怒两声,他扭头喊道后面跟进门的武进袁璟:   “去安排,我一定要弄死他们,当初我们就是这个计划,现在不等了,立刻,马上执行!”   吉元建雄并不是个正经的岛国商人,他原来在香江那边主要是以捞偏门为主,副业才是做家电生意。   两年多前他在香江被人黑吃黑损失惨重,来海市发展过一趟,不太顺利离开,之后打算走俄那条线又惨遭劫车,接连损失,让他濒临破产,不得不弄更多黑色产业维持局面。   但黑色产业会要打开路子也需要钱,那个时候他算走投无路了,在和他原来夫人吵完架后,他看到报纸上一篇关于保险理赔的新闻,他突然萌生出一个来笔快钱念头。   他花大价钱给他老婆买了份巨额意外保险,没多久,他就给他老婆策划了一起车祸意外,只他安排这事的时候,没注意,忘记支走他唯一的儿子,导致他儿子也一起没了。   那件事让他痛了一会儿,但也因为他儿子在车上,那起意外没被调查怀疑,也没人往他骗保事情上想,他就这么得到一笔巨额赔偿金发了家。   只是他家电生意和黑色产业在香江发展始终不太顺利,一直亏损。   直到半年多前,景元投靠来了他,他境遇才好起来。   景元出手狠辣,眼光更准,基本上投什么赚什么,在家电这块儿他想法也多,迅速帮他稳定了在香江溃败局势,之后又给他开展了一条海外线业务,让他局势好了起来。   也在对方劝导下,准备来内地发展。   在飞机上遇到边丽兰是意外,他最开始是看边丽兰漂亮,想占个便宜,但没想到在景元给他看一份报纸写着顾遇报道报纸的时候,边丽兰竟然说那是她女婿。   吉元建雄当时已经打算到海市发展,正愁怎么打开这个局面,听到边丽兰的话,他眼睛一下亮了。   他原来想哄着边丽兰睡了就撤,最后改变主意,把边丽兰带去了他家,一面哄着边丽兰,一面安排人到海市打听陆娇和顾遇。   恰这时候,他捞偏门生意做多了,不小心又惹到了人,他一些黑色产业还有他在香江一个厂子被烧毁了,他又开始缺钱了。   他想到当初死老婆发的财,他又哄了边丽兰和他结婚,打算过个几个月就动手大捞一笔。   结果他又在这时候得知陆娇顾遇还没有子女,而顾遇没有父亲,母亲那边也属于断绝关系,他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更大胆的念头。   他可以一次捞个彻底的,更大的。   用中国人的话讲,吃绝户。   一对亲缘单薄却豪富的夫妻,只要两人死掉,边丽兰作为死者母亲,怎么也能继承一大笔遗产。   而边丽兰的,就是他的,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是他没想到,边丽兰认亲会那么不顺利,他在海市开展的事业也不顺利。不认识人,他资金也算不得多雄厚,在海市一系列大开发福利政策吸引来的一笔笔大资金面前,他根本上不得台面,他不由有些急了。   香江那边如今不论是炒股还是什么,名人效应和曝光都能看到效果,吉元就想借着报道能让别人对他加上一点印象,再尽快用上顾遇陆娇人脉。   于是,他原来想让记者偷偷报道的事,不得不改变计划,弄到明面上来。   哪知道他低估了陆娇那边对边丽兰的反感,他这么做,竟然让对方疯狂报复起他,让他损失惨重,更恶心人的事,边丽兰的前夫陆正海还经常在他出席的一些大场合找到他借钱。   说他看报纸上,他对边丽兰恩爱情深,边丽兰当初问他借过钱,他能不能借点钱给他花花。   他当然不借一毛钱给这种人,但那么大庭广众之下,他的脸也丢尽了,过很久他都能感觉到别人对他嘲笑的目光,他真的受够这样的日子。   他不想忍了,哪怕冒点险,他也要把事情做成。   “他们开车的,你找两个小毛贼,给他们车上动点手脚,这边技术不发达,车子出毛病都是正常。”   吉元建雄走到沙发上坐下,想起这些天的憋火,他搭在膝盖上的手用力捏成拳头又去捶了下茶几和武进吩咐道。   武进一郎以往都很听从他吩咐,几乎他说什么立即去办了,这一回,他却把视线投向了边上一直没做声的袁璟。   袁璟鼻梁上架着墨镜,络腮胡挡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他具体神色,注意到武进投过来的视线,他朝武进微扬了下下巴,示意他先出去。   武进见状,也没和吉元建雄说话,扭头就出去了。   吉元建雄虽然在怒头上,但两个人这样明目张胆的指使吩咐,他注意到了,他很不满,鼻孔冷哼一声:“一郎现在好像更听你的话了。”   袁璟没回吉元建雄的话,他看一眼直起身靠坐向沙发的吉元建雄,又看了看茶几。茶几上原来的茶盅茶杯被吉元全部扫去了地上,只边上装着几个苹果的盘没动,果盘里一把不算起眼的黑色水果刀夹杂在几个果子中间,不细看都发现不了什么。   只袁璟知道,他有多锋利。   那是他亲自买回来的。   在吉元便边丽兰找了记者去见陆娇那天回来。   袁璟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动,他定定片刻,转身去边上立柜上拿了备用的茶盅茶杯过来,绕走到放水果篮的那一侧茶几和沙发中央,弯身倒了杯茶水,递给吉元建雄。   “您现在不是很冷静。”   袁璟倒茶水的时候身子便微弓着,这会儿递给吉元茶水还保持躬身姿势,加上他是双手拿茶杯,看起来姿态恭敬谦卑。   吉元建雄需要倚仗袁璟的地方还很多,现在香江那边生意也都是袁璟在打理,见他态度不算差,他脸色依然沉着,却没打算继续僵持为难下去,他觑一眼袁璟,轻哼一声:   “我现在是不太冷静,但我确实不想再等了,左右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之间关系,动手抢遗产也变得理所应当,内地现在各方面不行,断案错案我听说也不少,只要小心些查不到什么。”   “嗯,”袁璟端茶姿势不变,他轻轻应一声,道:“我也不想等了。”   一句我也不想等了,让吉元以为他是在赞同他:“是吧,没必要等,就算出事,我们还可以回香江嘛,怕什么,但要不出事,我们可就发大财啦!”   “我打听了,那个姓顾的,手里赚钱的还不止百货大楼和物流公司,他还有工程公司,那可是大大的一笔钱啊!”   吉元一想到那些钱马上都能属于他,他兴奋得两眼放光,手用力搓了搓腿,感觉有些渴,他顺手接过袁璟手里的茶水杯喝起来,只他茶水杯敢递到嘴边,袁璟忽然一把水果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他侧边扎进了他脖子。   吉元侧颈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偏头看一眼,只看到从他脖颈沿着没完全没入的刀壁喷溅而出的鲜血。   “你!”   吉元愤怒不可置信一声,下一瞬袁璟又迅速拔出刀一刀抹了他前面的脖子。   滚烫的鲜血四溅开,吉元睁大眼直挺挺的倒去沙发椅背上。   “我等不及送你这头猪上路了。”   袁璟直起身,低头看一眼喷溅在他身上,西装衣袖的血,冷冷的说了声。   二楼楼道忽然在这时想起两声脚步换乱后退走动声音,袁璟倏然抬头。   “我,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二楼走道上,边丽兰脸上血色尽失,惨白如纸,她睁大眼不停后退,一直退到走廊后面墙壁边,对上袁璟带着墨镜却莫名让人感到阴煞的视线,她慌忙又惊恐的喊道。   她没想到会看见这样一幕,她这几天日子很不好过,吉元在外面碰壁,回来就找她发泄,他本身就玩得花,皮鞭各种,连番折腾她根本受不住。   她不停求他放过她,他却在她的央求里越发兴奋,躁狂,尤其他昨晚还喝了酒,更过火。   她感觉自己随时要被折腾得死去,她不想死,绝望之下,她搬出她身体不舒服,这几天肚子一直下坠的疼,而这个月她小日子还没有来。   她是想暗示她怀孕了,让他放过她。   但他听了,也只愣了一瞬,说一句看来他雄风不减,又拉着她继续了。   一直到早上,他似乎醒神过来她要是怀了意味着什么,他丢给总算有机会休息,睡得迷迷糊糊的她一沓钱,要她今天打车去看医生。   她想去的,但昨晚他实在折腾她太过,在他走后,她爬起来一会儿又禁不住倒床回去睡了。   一直到听到楼下传来砰砰砰的作响声,她被惊醒。   他回来了,她要是不下楼接他,他肯定发火。   她不得不撑着困乏的身体爬起来,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一幕。   “别,别杀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边丽兰先前和吉元建雄结婚就猜到他有目的,毕竟顾遇的信息是她从陆正海那里知道,看吉元对顾遇有兴趣,她特意说的。   但她只以为吉元是想找顾遇合作,没想到他打的是另外主意。   她嫁给了一头恶狼。   但现在这头恶狼被一只不知道是恶狼还恶鬼的人杀死了,她是撞见凶案的人,她完了,她完了。   她想跑,但她脚软了,跑不动,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袁璟看到边丽兰,却是眉梢都没动下。   他看一眼边丽兰,捏着正滴血的水果刀慢慢上去楼梯,在离边丽兰只两步远的时候,他看着边丽兰那张漂亮却和陆娇那张清水出芙蓉,闪着光又有气质的漂亮不一样的脸,他比烟嗓还哑的声音道:   “那会儿你被袁承勾着不停赌,她误会是我对你下手的时候,我就想对你做一件事。”   “但那时候她对你还在意,我怕我动了你,她更不理我了,哪知道我不管,你给我弄个大的,趁我不在,把人逼到海市了。”   “如果她还在余暨,哪怕依然不理我,也不会认识姓顾的,再跟了他......”   “你知道我多恨你?”   袁璟说着,摘掉了溅着血的墨镜,一双狭长的眼阴翳的盯着边丽兰阴笑一声。   边丽兰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不妨碍她为了活命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放,你放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我不会说出去,我保证什么也不说!”   边丽兰痛哭着求袁璟。   袁璟轻笑一声:“说不说的,对我已经不重要。”   看边丽兰骇得脸色发白,眼里瞳孔睁大,他又笑了下:“你到底生了她,我不会要你命,只把我上辈子要做的事做了就行。”   袁璟话音落,便眼色一狠,抓过边丽兰右手贴墙面,一刀下去截掉了她一根尾指。   细白的手指滚落到边丽兰脚边。   通红的鲜血霎时四溅在墙面,前方再顺着墙面滴在地板上。   “啊!”   边丽兰手上剧痛传来,她偏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断指,又下意识低头看一眼脚边的断指,她禁不住的惊恐尖叫一声,两眼翻白要晕。   这时袁璟忽然用力扯住了她头发,让她陡然清醒没办法晕,他道:   “我不杀你,但你不能再待在海市,我不允许你再打扰到她。”   “你和吉元结婚,我没拦,就是为了今天。”   “滚回香江去,永远不要再回来,我会找人盯着你,要是发现你还打她主意,去骚扰她,会立即结果了你,懂吗?”   边丽兰手上痛得她想晕厥,但头皮被拉扯的剧烈痛意又让她没办法晕过去,她脑子一团白的乱更嗡嗡作响,听到袁璟毒蛇吐信的嘶哑警告。   她恍然意识到袁璟是为了陆娇。   不知道陆娇什么时候招惹上这么一个疯子,她惊恐惊悚,后背阵阵凉,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本能嘶声应:“懂,懂了,懂了......”   袁璟听到这一声,嘴角嘲讽的笑了,他丢掉刀,又一个手刀砸向边丽兰脖颈,让她晕了过去。   扔开人,随她摔倒在地,他转身下了楼,回屋。   小小一间卧室,有个卫生间,是吉元优待他的表现。   袁璟看着这住了差不多一个来月的屋,忽地轻笑一声,笑着笑着,他又用力咳起来,不过几声咳,便呕出一口血。   袁璟看一眼呕在手心的血,又是一笑。   他没几天了,他一早就知道。   两年多前袁承被捕,袁家第一个得到消息,袁家二夫人知道这个事第一时间找上袁百万,求他找人劫车。   世人只知道袁家是余暨首富,袁家大夫人二夫人都是美人。   却没一个知道,袁家内里的乱。   袁家当家人袁百万早年经不住貌美弟媳勾引,多年来暗度陈仓,还生下了儿子袁承。   袁家二夫人求上门,袁承又是袁百万亲生儿子,他最疼,一直来认为最像他的儿子。   为了这个儿子,他还在五十多岁高龄拼着名声不要认下了一个小“儿子”,袁百万稍一犹豫就同意了这事,只是没想到被袁家大夫人撞个正着。   大夫人早知道丈夫的不忠,但她愤怒丈夫为了一个野种竟然想牺牲她儿子利益。   她冲过去和二夫人揪打起来,仓促间还抓着书房茶几上的水果刀把人捅死了。   人死了,袁百万和大夫人都愣在了当场。   袁百万多年和二夫人搅在一起,二夫人手段高,更妖媚,比大夫人花样多,他心里对二夫人生了情和爱,看着心爱的人死了,他愤怒的一巴掌甩向了大夫人。   大夫人愤怒,和他撕扯起来,却被怒火里的袁百万一刀抹了脖子。   袁家老二得到袁承消息来找大哥商量这事,却撞见大哥杀死大嫂的一幕。   他一霎怒红了眼。谁都不知道,他和大嫂当年曾经是一对儿恋人,两人还偷吃了禁果。   他准备告诉家里娶爱人的,却在那时候被父亲派出去办事情,出意外误传了死讯到爱人那边。   爱人得知他死讯,又在这时怀孕,才会匆忙同意了嫁给他大哥的亲事,等他回来的时候,恰是婚事结束,大哥大嫂已经渡过一夜。   多年来,他知道大哥睡了他老婆,但没关系,他也和大嫂在一起了。   但是,大哥为什么要杀了她。   袁老二恨!   就因为大哥是大哥,从小袁家所有好处都他得,他是光鲜的,背地里的阴私都他这个老二在做。   他压着自己的不甘在外面闯荡奔波,结果换来的是什么?   爱人被大哥娶,娶进门的耐不住寂寞和大哥滚,他剩下什么?d贩的名声?   压在心里多年的恨在这一刻爆发,在袁老大不停解释二夫人的死,还说已经给二夫人报了仇的时候,袁老二抄起那把水果刀结果了袁老大,再把早知道一切真相的儿子袁璟带到书房,告诉了他这场纠纷。   袁璟看着一屋子的尸体,早年知道袁家肮脏早麻木的心,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他跟着二叔带着大笔袁家身家逃亡深城,打算走在深城的表弟路子前往香江。   却没想到,他们身上的钱财数目过大,实在诱人,让早就有了异心的姨父表弟生了贪婪想吞占心思。   他们让蛇头在过港途中,给他们的食物里下了神经性毒素,打算黑吃黑他们。   二叔拼了命拖延时间要他跳海逃了。   他侥幸捡回一条命,却中毒太深,伤了原本身体,为了复仇,他之后还不顾身体,在香江不要命打拼,最后毁了一副嗓子,还患上了绝症。   一年多前,他安排意外结果了姨父和表弟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个事。   袁家败落,再到如今接近全家死绝,对他来说,活着与不活已经没有多大意义。   只是,他没想到,绝症诊断出以后,他会多出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让他又有了在意的一件事。   只这一件了。   面无表情直起身,他慢慢脱掉一身血衣,撕掉脸上不属于他的络腮胡进浴室冲澡,出来换上他曾经喜欢的西装配呢大衣。   看一眼镜子里那张清隽却多了条疤的脸,手指在难看的蜈蚣疤上碰了碰,他低低笑一下,走去床边拉开了抽屉,手指碰碰药盒,终究没再碰这吃了其实也没什么效用的药,只伸手拿了那张旧照片放进大衣口袋,往外走了。   门口,武进看着他出来,喊了他:“袁哥。”   袁璟看向武进,一年多前,他救了他一命,之后,他就从替吉元卖命变成了替他。   他脚步顿住,看向武进:“等我走后一小时你报警。”   “那个女人留她一命,让她回香江,今后不敢再回来。”   顿了顿,他又厌恶道:“不要让她沾赌,实在沾了,大海是她的好去处。”   ——   “你知道吗?陆正海今天跑去找吉元建雄,被打了一顿,回来又和解玉香动了刀子。”   学校图书馆,陆娇正翻看着刚找出来的书,祝岑在她对面坐下,说道,微低的语气里藏着毫不掩饰的兴奋和快意。   还有十几天就是过年,海市没下雪,天却越来越冷,宿舍里的舍友们冻得看书都不愿下床了。   陆娇怕冷,宿舍里没空调,没烤火盆,她也不想下床,但她还有个资料没查,不得不裹了她最厚的一件羽绒服来了图书馆。   听到祝岑的话,她看书视线微顿,抬头看向了他。   两个人不一个班,但是同系,碰见是稀松平常事,这一年多,祝岑没刻意接近打扰她,偶尔他会出现在她视野里,多半也不打招呼。   但自从她和边丽兰陆正海断绝关系的证明刊登上报纸,他从陆正海那边知道她这份东西的由来,他开始出现在她面前,和她说起陆正海解玉香两个打闹的事。   像是想给陆娇提供乐子。   这种乐子偶尔听听还行,经常听就有点烦了,   看一眼祝岑眼里的兴味,陆娇顿了顿:“你现在的乐子就是看陆正海和你妈倒霉?”   祝岑脸上的笑微敛,他身子朝后靠坐,手指扣一下他手上拿着的书一角纸页,低头盯着书页封面上的大字,漫不经意的讥讽道:   “是啊,我舍不得放弃掉我现在的大学生活,未来可以当银行行长,银行家的大好前程,没办法手刃他们给我爸报仇,也只剩这看乐子一途了。”   陆娇对祝岑不反感,甚至可能猜到他前世最后结局是因为替他爸报仇导致,她对他还有一抹同情。   祝岑是高考状元,进了大学后成绩也依然是年级第一,奖学金拿着,教授重视,这样的人是周围人议论对象。   哪怕陆娇不想了解,也知道他不少事。   这是一个优秀的少年,只要他走正道,未来肯定是栋梁。   这么想,她到不想这样一个人因为仇恨落得不好下场,或者因为长期处于仇恨里,走上歧途,危害社会。   “这种乐子,看多了心理会变.态扭曲。”   想了想,陆娇认真看着祝岑说道。   “你既然知道自己有大好前程,也知道那两只烂人最后会互相吞噬掉对方,那干嘛还要继续煎熬内耗?”   “你爸,应该很爱你吧?他喜欢看到你把大好时光浪费在两个注定并且已经遭报应的人身上吗?”   “可能你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痛,但我真心觉得,多看一眼陆正海和解玉香对我来说都是浪费时间,有那个功夫,我多研究下课题,股票赚点钱不香吗?”   “你以后也别再和我说那两个人的事了,我不感兴趣。”   陆娇不太喜欢说大道理,总感觉有些虚,她简单两句,低头看一眼手里的书,这本书她刚才已经办了外借,可以带出,回去看也一样。   她没再管因为她的话怔住不动的祝岑,拿过自制的香叶书签纸夹在她看的书页里,起身往外走了。   出来图书馆,迎面就是一股刺冷的风,吹得人耳朵疼,下意识缩脖子,她抱着书看一眼暗沉沉像要落雪的天,手往后伸了伸,扯过羽绒服上的帽子戴在了头上。   只她帽子刚戴好,正要走,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道身影站立在了她身边,同时一根木仓管的一样的东西抵在了她腰间,耳边响起一道嘶哑的声音:“娇娇。”   作者有话说:   以为今天能写完的,发现还有一章,明天一定正文完结,后面更你们想要的番外,开心,今天给大家发小红包,爱你们。 第95章 第95章 正文完结   “顾哥, 三子把香江那边资料送来了。”   还有一个星期陆娇期末考,顾遇这边也在着手安排海市事务,打算陆娇考试完放假, 他们就回余暨。   只邻近年关,事务确实多,单物流和百货大楼就有不少事务要协调, 包括年终盘账, 盘点,和一些客户,供应商结账一类,有些事务不需要他亲自处理, 但签字签章这些需要他批。   另外还有他和陆娇一起拿下的那块地, 当初答应了上面, 会尽快动工。早就确定好的图纸,已经安排工程公司入场,许多事务也需要经他手, 导致他现在一天办公地点都要换好几个。   早上还在百货大楼那边, 到现在快中午, 他又到了物流公司,手上一份文件签章完, 平时跟着他外出应酬, 如今算他助理的高严拿着他让人调查的吉元建雄香江事务的一应资料过来了。   吉元建雄的详细资料在香江不难查, 顾遇在报复吉元建雄的第三天就摸到一些。   难的是他那些产业的详细牵扯, 还有他在查吉元建雄的时候,注意到的, 景元这个保镖的详细资料。   “给我吧。”   顾遇把手上的笔阖上, 从高严手里接过资料, 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资料,一张照片从里面掉出来落到了桌上。   顾遇视线下意识看过去,霎时,他目光骤凝。   不比在海市的小心谨慎,遮眼大墨镜不离身,在香江,袁璟脸上只贴了一片络腮胡,眼部整个露了出来。   一个人最不能骗人的地方就是一双眼睛,先前小洋楼那个照面,顾遇就感觉到袁璟不对,再看到这张照片,他一眼便把人认了出来。   “袁璟。”   顾遇伸手捡起桌上的照片,拿近看一眼,捏着照片纸的手倏然收紧,他拿过桌上的大哥大,正要打电话出去,电话却在这时响了。   看一眼来电号码,是他新办的大哥大里其中一部,给了盯梢吉元那边的人在用。   知道吉元在香江那边不干净,他当然要防止他那边狗急跳墙,特地从他先前投的安保公司那边调了人过来全程跟着吉元。   顾遇按下接通建,便听那边急急的声音响起:   “遇哥,你让我们盯的吉元家出事了,先前我们注意到他们公寓车子开出来,不确定车上有谁,我把五子留下自己开车跟了上去,结果跟半道好像被发现了,车子甩掉了我们。”   “现在五子打来电话,吉元家来了警车,他过去问才知道,吉元被他家的保镖杀了,人开车逃了,就是我跟丢的那辆!”   “哪个保镖杀的?”   顾遇猛然起身,话问出来,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果然,便听听筒里传来一句:“是景元干的,人逃了。”   “不过五子那边应该知道人在哪。”   “先前我们注意他们公寓里有车出来,不确定车上有几个人,去干什么,让五子开了车去跟。”   顾遇捏着电话的手又一紧,他脑子里一瞬各种思绪转过。   袁璟不会无缘无故对吉元动手,那他这会儿动手是为什么?   他来海市是为什么而来。   袁家落败,袁璟出逃。   留着一个定时炸.弹在,他对袁家其余人自然关注着。   袁璟大姐在袁家落败后就和现任丈夫离了婚,如今日子过得不是很好。   另外就是袁璟姑姑一家,先前清算袁家,他姑父狡诈,没被牵连,但一年多前,他姑父和他表弟在深城发生意外没了。   先前不作多想,现在知道袁璟的存在,他没逃到国外,一直在香江,香江和深城离得如此近。   那么,那真的是意外?   如果不是意外,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姑父表弟动手?   他来海市又是为了什么?   报复他们?   娇娇......   一种本能的直觉还有此时心头的狂跳和心慌,让顾遇一霎想到陆娇。   “超子,你现在马上开车去你嫂子学校,去看看你嫂子,要快!”   “我去趟学校,这边你和王铭说一声,盘账推后。”   顾遇和超子那边说完,又和高严说一声,手推开椅子,拿了车钥匙电话就往外冲,一边再给陆娇传呼机留言,让她待在学校,等他来接。   陆娇上学,传呼机大哥大都带着,但大哥大待机时间不长,铃声也响,平时找她都是先传呼机,再等她回电话。   “遇哥怎么说?”超子那边挂完电话,正开车往吉元公寓那边的亮子问道超子。   “遇哥让我去学校看嫂子?难道那保镖会对嫂子不利?”超子从顾遇先前急切的吩咐里回声,他下意识问了句亮子。   顾遇安排人盯吉元那边,总共安排了三个人,超子和五子都是安保队的,他们身手不错,要是发现什么问题可以及时应对,亮子却是运输队的,海市本地人,对海市路况熟悉,这几天开车跟吉元都是他。   亮子听到超子这话,他脑子里一下晃过先前他们跟丢袁璟的地方,恰就在陆娇学校附近,他脸色陡然一变:   “搞不好还真的是!”   “妈的!这次要死了!”亮子急急一声,猛打方向盘往学校开去。   顾遇那边,跑下楼,打开车门,发动打车,车子引擎发动,闪电一般一路飙到最高速度往学校开。   袁璟先前让武进在他走后一小时报警,武进照做了。   袁璟车开到学校的时间正好是一小时。   只是他到学校的时候,陆娇刚进图书室,他等陆娇出来用了一小时,再挟持陆娇去车上的时候,还被祝岑发现了。   僵持过一段时间。   顾遇给陆娇打传呼没回,他心头不安更深,车子直接用飞。   就那么恰巧,顾遇车子开到校门口,刚好袁璟那辆虎头奔从他眼前开过。   恰这时,祝岑骑着一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二八杠不停瞪着在跟车,一面朝路过的行人喊:“帮忙报警,有持木仓凶犯劫持了c大学生!”   他从出校门就在喊,传达室的人听到了,顾遇也听到了。   “娇娇!”   顾遇心头骤紧,他迅速打了方向盘追上去!恰这时候,超子亮子他们也跟过来了,听到这喊声,再看到顾遇的车,也赶紧跟了上,超子打电话报了警。   “他倒是警惕,知道安排人守着吉元建雄,安排的人也还凑合,虽然被我中途甩了,却让他提前得到消息,还追上来了。”   正中午,本身就走的偏僻街道上一路没车,开得飞快如一道闪电的虎头奔里,袁璟扫一眼后视镜里后面紧跟的两辆车,他唇角微勾一下,和副驾驶上的陆娇道。   他嗓子毁了,嗓音像含着一把沙,听着让人有些难受,却不难听出,这会儿他不但不慌,心情还很愉悦。   想到什么,他又看了一眼陆娇道:“那个小年轻也警惕,也很有胆量,看到我手里的东西,他还敢骑单车跟上来。”   “看他那么着急,应该是喜欢你,顾遇知道吗?他会吃醋吗?”   陆娇视线牢牢锁着后视镜去看顾遇的车,唇抿紧,没理袁璟。   她没想到还能见到袁璟,她一直以为,袁璟和上辈子一样,逃去国外了,她没想到他会回来。   小洋楼那次会面,她有感觉他不对,但她完全没想到,竟然是他。还那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图书室门口她看到袁璟的一刹,脑子都空白了一瞬,一直到被他挟持着上车,她才冷静了些。   但她去图书室是看书,她没有带包,防身的电击棒什么都没带。   唯一庆幸的是,袁璟不知道是不是自持有木仓,并没有绑住她。   顾遇,也追来了。   只是,现在她该怎么办?   等顾遇追上来,还是抢方向盘扰乱他,打开车门跳车......怎么样可以把伤害降到最小。   他手上有木仓,或许,要先想办法夺枪?   陆娇脑子飞快运转这样做的可行性,搁在膝盖上的手不停绞动。   袁璟余光瞥着她的动作,轻笑了下,扯动着他右下颚的那道蜈蚣疤:“你还和以前一样,想事情的时候喜欢搅动手指。”   “娇娇,别想着跳车这些危险行为,我车速开得快,你跳车会没命。”   袁璟说完,顿了顿,问道:“你是你父母离婚那会儿回来的吧?”   他......   陆娇眼眸睁大,脑袋一瞬空白,好半天,她紧攥住手指,冷冷回了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袁璟又是一笑,他车开得飞快,却一点没顾忌的又视线转向了陆娇:   “娇娇,我不是原来的袁璟,我回来了,你不用瞒我什么。”   “不是你改了顾遇的命,袁家没这么快倒。”   袁璟是上辈子的袁璟,一刹那,陆娇后背禁不住的发寒。   她扭头看向他:“所以,你想怎么样?”   “杀了我吗?”   袁璟轻笑着摇了摇头:“袁家的事我不怪你,娇娇。”   前世他早知道袁家做的事足够袁家覆灭,他一直劝袁百万袁老二停手那些产业,但他们舍不得,一直到他同意娶肖百万女儿,这事才谈下来。   这一世要不是陆娇来余暨了,他大概会沿着上辈子的路走。   当然,最后袁家还是覆灭了。   尾大甩不掉,大概就是袁家恶事做尽的命,不管他怎么做,改变不了的结局。   “不怪我,那你劫持我想做什么?”陆娇警惕的看向他。   “你别想用我威胁顾遇做什么,我宁愿死,也不会叫你得逞。”   “你在我车上,最好别给我提他!”   袁璟脸上的笑霎时敛下,握着方向盘的手绷紧到青筋鼓起。   重来一回,顾遇依然是他最恨,最想弄死的一个。   她对他的维护,更让他发疯。   “娇娇,我不想伤害你,但你提到他,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疯子!”陆娇忍不住骂了一句,她不知道袁璟是从什么时候回到的现在,或许就因为什么都不知道,她比前世还怕这个人。   袁家覆灭的时候,顾遇还在,算起来,从袁家覆灭到她死,已经十几年了。   “我是疯,疯了也要爱你。”   袁璟听到她的话半点儿不生气,他笑应一声,狭长的眸里闪过一抹癫色,像是回忆,又像是想把自己的事告诉陆娇,他继续道:   “上辈子在国外那些年,我每天只能靠看着你的照片熬过那一天又一天,我多盼着你能出国一趟,不管是哪国,只要你出来,我肯定飞去见你。”   “但是娇娇,你真能忍啊,我出国以后,你再没出过国。”   “我想尽了办法回来看你,最后却听到你的死讯。”   袁璟说着,破损的嗓子哽了哽,他又看一眼陆娇:“你知道吗?我最后死在了你坟前。”   “我想着,还来得及追你而去,来得及见你一面。”   “我不知道,我也没兴趣知道!”   陆娇最受不了的就是袁璟这副情深的模样,好像她辜负了他,欠了他一样。   “袁璟,我真的一直就很讨厌你的自以为是,自以为情深!”   “你知道你的喜欢,我根本不想要,你的喜欢,它带给我的不是轻松甜蜜,只有困扰,只有沉重,难堪,你懂吗?”   “因为你的穷追不舍,我不管怎么努力,怎么靠自己,分明没接受过你一星半点的东西,却被人带着有色眼镜看待。”   “因为你的深情,我还要忍受你弟弟袁承和你姐姐袁霞的各种骚扰,羞辱。”   “我原本只要还完债就可以过平静的生活,因为你,我和一头困鸟一样,被困了十年!”   “那十年我多累,难道你不知道吗?你没看到过吗?”   “你看到了,但你沉浸在你的自我深情里,对我的痛苦视而不见。”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根本不懂爱,你只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自我感动!”   大概是破罐子破摔,前世一直没机会说的话,陆娇通通发泄了出来。   “够了,你别说了!”   袁璟看着陆娇近乎崩溃想抱头的样子,他倏然转开视线看向前方,脚下一轰油门,开得更快。   一直来想要的答案终于知道,其实早知道了,只是他不肯承认。   不肯承认他一开始就错了。   不肯承认,他和她,一开始就注定没有结果。   因为他,不在正道。   他的爱,也杂乱无章。   “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你?”   不去提先前的话,袁承看一眼马上追上来的车,他方向盘用力一打,往江边开去,像是回陆娇,又像是想把自己的事说出来,嘴上自顾自道:   “我五岁那年,先撞见我爸和二婶勾搭在一起,后撞见我妈和我二叔......”   “再然后,我知道了自己其实是二叔的儿子......”   袁璟说到这儿,眼里划过一抹嘲讽,声音更嘶哑:“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为了有一天哪怕真相爆出来,我也依然是袁家大公子。”   “我十几岁就在外面闯了,我手上见过血,心里更黑,我以为,这世界上没有干净的。”   “直到遇见了你......”   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世,从小就把自己活在臭水沟里,为了保住袁家大公子的身份,十几岁就在外面闯,手上沾过血。   他时常感觉自己是臭水沟里的水蛭,阴冷,潮湿,晦暗。   这样的他,逐光是本能。   看到陆娇的第一眼,他就想到了干净这个词。   家里不管是他妈还是妖娆的二婶,无疑都是美人,但或许是看过他们的脏,他总感觉那美里透着庸俗。   只陆娇不一样,过分漂亮干净,一眼能看见的干净。   让人控制不住想她染脏的时候什么模样。   所以,在最开始,姐姐打她的时候,他没上去拦。   “如果,当初我大姐打你的时候,我上去拦了她,或者,医院我没有逼过你,我们会有可能吗?”   顾遇车子追上来,撞响车子屁股,车内发生小震荡,袁璟抓牢方向盘问道。   陆娇手抓住车顶扶把,稳住身形,闻言毫不犹豫:“不会。”   “我以前也想过,会不会我们有个好的开局,我就会容易一点接受你。”   “得出的结果是,不会。”   “我们之间根本的问题,不是开局,是性格,是道不同。”   陆娇抿了抿嘴,袁家的事她第一次听说,确实出乎意料,但她不同情袁璟,每个人都没办法选择出生,她不能,顾遇也不能,但可以选择自己的道。   “你是袁家人,行事袁家风格,不是我追寻的路,就算勉强在一起,最后也只会是一对怨侣。”   “怨侣。”   “哈哈哈!好一对怨侣!”   袁璟忽然大笑不已,他笑着笑着,突然吐了口黑血,喷溅在车窗上。   “可是娇娇,哪怕是一对儿怨侣呢,也好过从未拥有过你。”   袁璟捂着胸口,笑看向陆娇。   他眼眸红着,唇角下巴都是血,再带上那条蜈蚣疤,让人感到狞然可怕。   陆娇心头一跳,她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袁璟活不了了,那他这车,是打算开向哪里。   陆娇手指攥紧,她竭力保持镇定的看一眼试图让袁璟停下来的顾遇开着的车,又看向袁璟:“你怎么了?”   “多不容易,能听到你问我一声。”   袁璟擦一把嘴上的血,低低笑一声。   “娇娇,我没时间了,我得了绝症,还有我的好表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神经性毒素,让我彻底没时间了。”   车在这时又被撞击得一震,顾遇车子渐渐开到和他平行的距离。   袁璟往边上顾遇的车看一眼,又视线看着前方,马上到江边了。   那么多年,他从来没这样和她共坐一辆车,这样说过一段话。   他多想,多想就这么带她一起去啊。   只是,下一个世界,她会更恨他吧。   她越恨他,他越得不到她。   那他,宁愿去下一个世界,追那个没有前世记忆,一片空白的陆娇。   走正道,是吗?   袁璟想着,吐一口血在方向盘上,又笑一下。   车子开到江边,他脚松了油门,慢慢降下车速。   “娇娇,到江边了,怕吗?”   近在咫尺的江边,心头的预料得到证实,陆娇心头发沉,却因为早有预料,还能保持冷静。   闻言,她冷笑一声:“怕什么?你劫持我的时候,我就想过你会发疯让我去死。”   “袁璟,袁家的事和娇娇没关系,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边上,顾遇手打着方向盘,又撞了下车身,车窗打开,他急急的朝袁璟吼道:“你听到没有!有什么你冲我来!”   车开着,风很大,说出的话被灌进的风挡回来。   对面车窗紧闭,显然更听不到。   顾遇心急如焚,他拼命打方向盘去撞袁璟的车,却怕伤到车子里的陆娇不敢用力。   “娇娇。”顾遇嘴上一声,心里一遍一遍。   看着就在眼前的江边,意识到袁璟想做什么,他心一霎坠入无底冰窟,不停下坠,他再次用力打方向盘,不顾一切的撞向袁璟,迫他停车。   随着撞击,车内晃动不停,陆娇渐渐稳不住身形,拉着头顶扶手的手被震得发麻。   “他好着急。”   袁璟还没反应,他晃动一下身子,又呕出一口血,笑道。   “疯子。”陆娇看着他再看看车窗外的车,她又恨恨骂了声。   袁璟继续笑,笑着笑着,他脸色微凝,道:“娇娇,我是疯,但我确实舍不得伤害你了。”   “酒店那一次,”袁璟顿了顿,嗓音更嘶哑低喃:“酒店那一次,我就后悔了。”   “但是,我想看看,看看这一世的他能为你到哪一步,不然我不放心。”   喃音落,袁璟又猛踩下油门,车子笔直往江边冲去。   飞一样的速度,车窗紧闭,但陆娇却仿佛听到了耳畔的风,她意识到,这次她恐怕难逃这一劫了,但她心里并不怕这个,她更在意顾遇那边。   她感觉得到,顾遇已经慌了。   她很怕,顾遇到最后会跟着他们的车子一起坠江。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迅速往边上看一眼,边上是顾遇的车,前面是江,先前顾及周围商店多,怕伤及无辜,她没抢方向盘,这时候已经没有了障碍物,除非选择去撞顾遇的车。   但结果,是一个都活不下来。   晚了。   陆娇绝望的闭上眼,在车子往江里冲之际,她大声喊了声:“顾遇,停车!活下去!”   “娇娇!”   凄厉绝望又带着殷切爱意的一声,冲出紧闭的车窗,传到外面,穿透鼓膜传进顾遇的耳里,像一把尖锥扎进心脏,顾遇心头剧恸,他红着眼嘶声一喊。   他再不顾其他,方向盘猛打,轮胎在地面急转发出像有火星擦溅出的刺耳声响,下一瞬,黑色车身横冲在虎头前方,离江边栅栏不足一米半距离。   只听到嘭得一声,虎头奔撞向空置副驾驶,车门整个凹陷下去。   陆娇受到震荡,头猛烈撞在边上车窗上,剧痛里,睁眼的眩晕间,她眼前一片白,丧失意识昏了过去。   四周乍然响起迅速赶来的警车警笛声,前面顾遇撑着满头血从车里出来,正往这边来。   袁璟一口鲜血连同震碎的肺腑碎肉一同呕出,他却半点没管,撑着最后一口气,他爬到陆娇身侧,伸手试了试她鼻息。   冰凉染血的指尖,感受到她微微热的气息,他笑了。   痴痴盯着她恬静绝丽的容颜,他嘴边呢喃:“下辈子,走正道,有你的道。”慢慢垂下了手。   ——   陆娇再醒来,是在夜里,应该是深夜,外面一片漆黑,屋内照明灯昏黄,头顶是光秃秃的天花板,鼻间是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头昏昏沉沉的,还有闷闷钝钝的痛,她下意识要抬手,刚动了动手指头,就发现手被牢牢握在一只大掌中。   大掌主人因为她这细微的晃动,原本微阖养神的眼一霎睁开,微红眼眶欣喜看向她:“娇娇,你醒了。”   顾遇坐在她床边一张矮凳上,但他自己伤得其实更重,陆娇那边因为车子停得及时,加上她手臂当时下意识护了下头,只是脑震荡,药物治疗配合休息就行。   他头上却因为差点被甩出车,头砸在车窗上,缝了十几针,这会儿头整个拿纱布包缠着,身上各处也有撞伤。   只他比陆娇醒来要稍微早一些,还固执的一定要到床边等陆娇醒。   陆娇一眼看见他包扎着往外渗着血渍的头,也是这时候,中午那会儿的记忆逐渐在脑中回笼,她慌乱道:“你,你怎么样?”   “我没事,娇娇,我没事。”顾遇抓着她手在唇边吻着,另一只手又去摸她脸,感受她的存在。   一下午到一个夜里,在见到她睁眼,听到她出声,他悬悬惶惶的心才终于落定。   差一点,他就再见不到她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娇接连两声,历劫时的惊险恐惧,到这会儿再撑不住,她忍不住哭了出来:“顾遇,那会儿我好怕!”   怕你陪我一起坠江,更怕他那直横横的一拦,他的车先飞了出去。   虽然闭着眼,但那么刺耳的轮胎和地面的摩擦声,再加上那样猛烈的震荡,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你不该的,不该的,那太危险,太危险了。”   她声音哽咽喃喃,顾遇听得心头揪紧扯痛,他忍着晕眩的头起身,附身去把她抱起,放在怀里,脸去蹭她额和脸,唇角挨碰她的唇角,哑声哄她:“没事,宝贝,乖乖,没事了,不怕。”   “我们都好好的,没事了。”   “他呢?”不知过去多久,窗外面有风声过,两个相互依偎的人慢慢静下来,陆娇想到袁璟,问了声。   “死了。”顾遇声音骤冷,寒冬腊月的天,粹了冰霜。   “他本身就不行了,再加上撞击,他肝肺受不了,吐血死了。”   陆娇闻言没再说话。   两世纠葛,也该结束了。   “等我毕业了,我们就要孩子吧。”许久,陆娇躺靠在他怀里,说了声。   有个孩子,能牵绊住他,让他下次遇到危险,便不会毫无顾忌的挡在她前面了。   顾遇低眸看她一眼,她眼眸轻垂着,但哪怕不看她眼,他也明白她想法。   脑海里晃过撞车那一瞬闪过的许多记忆画面,她孤单一人等候他的那些个日日夜夜。   他闭眼挡住那些涩感难忍,手微微用力把她揽进怀里更紧一些,爱怜吻着她额发,在她耳边低低应了声:“好。”   “嗯。”陆娇听他应了,抿唇笑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陆娇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顾遇喊了她:“娇娇。”   她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听他在耳边说道:“我们会白头到老的。”   一定会。   这辈子,不会再舍得丢下你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迟了两小时,这章发红包。嗯,到这里,剧情线算是正文完结了,后面会有几个日常番外,还有生子养娃。   另外就是下本文,我在《九十年代败家媳妇儿》和《七十年代炮灰夫妻组》之间犹豫先开哪一本,宝宝们可以给点意见嘛?想先看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