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星光予我 作者：阿娴酱 文案 闻晚最精通的学问不是女演员的自我修养，而是—— 推倒裴予的一百零八式。 [迷妹新人女演员X高冷前辈男演员]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爱情战争 主角：闻晚，裴予 ================ 第1章 表演系二班这节课在b栋教学楼第四层上，刚试完镜赶回学校的闻晚，从进大门起便一路狂奔。 到达后气喘吁吁推门一看，老师还没来。铮亮明透的墙镜，清楚映出整个练功房里一众同学各处闲话的身影。 闻晚平复气息，朝冲她招手的几个人走去。 “你试镜试的怎么样？” 她据实回答：“估计悬，这次大概又没戏了。” “你这个月试了多少次了，第七次了吧？”问话的女生叹了口气，“你都难成这样，我们就更别提了。上个礼拜我去试戏也没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上一个角色，眼看着马上就要大四了……” 一群人眉眼间浮起郁色，闻晚默了默，温声开解：“班主任早先不是说了，试一百个剧组，能拿到一个角色就算运气好，都是正常的。” “你别提班主任！”女生皱眉，“一提我心里更憋屈。我就搞不懂了，同样的学校，同样都是表演系的，一班的班主任各种用人脉推荐学生上戏，到我们二班这呢？班主任除了上课就不见踪影，根本不管我们！” 央戏这一届，表演系总共两个班，一班的班主任为人圆滑有手腕，经营人脉很有一套。 昔日的同窗有不少在娱乐圈挣得一席之地成了大腕，她自带班之后，有合适的机会便不遗余力地给老同学推荐自己的学生。 而后学生出了头，念着她的好再替她提携新的学生，如此往复循环，她手里的人脉便越握越多，越来越广。 几个月前刚爆的那部都市女人戏，其中扮演女四的就是一班长相最出挑的霍佳欣，机会正是经由一班班主任推荐得的。因为这部剧，她在微博和各处网络上立时有了存在感。 虽然都是些三四号配角，可摆在还没出校门的新人面前，已经是极为难得的机会。对于一直试镜却一直遭遇滑铁卢的二班众人来说，就像看邻居宴席丰盛，自己碗里却没有半口余粮，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刺激。 “看看一班，个个走路带风得意至极……我真不知道咱们班主任在想什么！” 这番抱怨，引得几个人脸色晦暗，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闻晚低眸敛眉，抿唇不语。 班上同学试镜接连失利，几乎人人都被打击得窝在学校不肯再出。不知什么时候起，酸气越来越浓，以前只是私下偶尔听到几句对一班的议论，现在这种嫉妒情绪越发控制不住，在大课教室这种地方，嘴上也已经忍不住了。 扮木头桩出神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任课老师进来，几人说话声才停。 列队站好，老师头一个点的就是闻晚的名字，“你早上出了晨功？不是说要请假去试镜？” 闻晚道：“我提前准备了，练完去的试镜现场。”六点起床，比平时提前一个小时，这样没有落下晨功，也没有耽误九点半的试镜。 老师微挑了挑眉，而后淡淡点头，“试镜要紧，课业也不能落下。” 其实除了大一头一年严些，之后都是靠自觉，隔壁一班的就是，现在还每天出晨功的连一半人数都没有，清晨到他们用的那块楼前空地去看，不过寥寥二三人。而二班尽管班主任有要求，晨功出勤一个月必须达二十天，但偷懒与否、上进与否，还是要看各人自己。 闻晚没多言，点头应了声。 话题就此翻过，老师开始讲课，所有人俱都专心投入，几十分钟不经意就过去了，快得像一眨眼。 老师离开后，众人各自拎包走人，闻晚正弯腰收拾椅凳上的东西，旁边递过来一瓶水。 “你这个月跑了七个剧组试镜？” 开口的女生叫宋之岑，也是课前聚在一块说话的同班女生之一。闻晚想起刚才其他人抱怨班主任时宋之岑没怎么出声，接过水点了点头。 宋之岑的头发被汗打湿贴着脸颊，微微喘气，表情和语气却很平和：“实在不行这个月就算了，下个月再继续试试，你条件好，专业成绩又好，比我们强多了，一定会有机会的。”顿了顿，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却没再多言，道了声先走提步离开。 闻晚因她安慰的举动怔了怔，握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片刻后，才抬眸和墙镜中映出的自己四目相对。 那张脸上的汗，一点也不少。 叹了口气，闻晚勾唇轻笑，把矿泉水瓶装好，背起包大步迈出教室。 实在不行？ 没什么不行的。 七次不够，那就八次、九次……一百次。 . “闻晚？” 离开大课教室去洗手间化了个淡妆，出来刚拐了个弯，旁边突然传来一道稍显耳熟的声音。 闻晚脚步顿住，侧目一看，形体教室后门旁聚了好几个人，目光齐齐朝她投来。 是一班的人。表演系就两个班，有时候同一节是同样的课程，两个班便会拼在一起上，三年下来，两班人彼此都有些印象。 只是名字叫不全，她没有开口，含笑颔首算是打招呼。 一群人里处于中间位置的，正是霍佳欣，“你这么赶要去哪？” 闻晚拉了拉背包带，目光坦荡，“下午有一场试镜。” “试镜？哪个组？” “暂时不能说，抱歉。” “哦。”霍佳欣不在意地笑笑，上下看了她一眼，“你去试镜就打扮成这样？” “穿得休闲点方便。” “方便是方便，可也太素了……要不然你来，我们帮你化个妆，还有十分钟才上课，时间管够。” 闻晚顿了顿，而后淡淡拒绝，“谢谢，不过不用了。时间不早我得先走，下次聊。”意思意思挥了挥手，急急提步朝楼外去。 待飞快奔离的背影看不到了，门边倚着的一个长得甚是甜美的圆脸女生撇了撇嘴，“佳欣你也是，她爱那样不拘小节就随她去，等到了导演面前吃了亏也是自找的。你好心开口，她还以为我们要害她，理她干什么！” 霍佳欣不急不缓扬唇浅笑：“听说二班的人试镜一直失利，看到闻晚那么沉得住气，一趟趟跑去试镜，好歹也是同学，我当然想能帮的就帮了。” “你就是脾气太好！二班的人天天背后骂我们，还喜欢当着全校人的面装上进，每天在楼前空地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出晨功了，练台词一个比一个大声，惹得多少人背地里议论说我们一班的懒散，你还对她那么好心！” “行了，跟他们气什么。”另有人嗤笑出声，“二班的到现在都没一个拍戏接角色，除了嘴上占点便宜还能怎么样。你看闻晚，二班综合素质最高的就是她了，还不是一样要苦哈哈地到处试镜？听说这个月已经不知道碰了几回壁了，他们心里那么苦，嘴巴毒就毒呗，又碍不到我们什么。” 霍佳欣缓和气氛：“别人说什么不要紧，我们自己做好了才是真。”说着话锋一转，“上个礼拜听班主任话里的意思，好像又在为我们争取角色，重心应该放在这上。” 圆脸女生闻言表情一变，“……我看可能要等一段时间了。我昨天听见班主任和几个老师聊天，她上礼拜提的那部戏，原本说动导演拿下了女五号，可是那部剧竞争太激烈，结果还是黄了。” “女五号？！”旁边的女生惊讶，“不是我挑，这也太边缘了吧！能有几个镜头啊？” 圆脸女生嗔她：“你傻呀，别的剧女五当然没戏唱，后宫戏就不一样了，前年的《与君知》爆了多少原本连名都排不上的配角！” “后宫戏？莫非……” “没错。”圆脸女生压低声音，“就是《长命歌》！” 空气蓦地静了两秒，几人回神后诧异不已，“……真的假的？！你没有听错？” 《长命歌》的制作班底，即是前年爆红大剧《与君知》的班底。《与君知》是由同名小说改编而来，讲述侯府一众女眷和定安侯爷的爱情纠葛，女主是从男主式微时就陪在他身边的红颜知己，待他一步步建功立业成为异姓侯之后，不得已和越来越多的后院女人尔虞我诈，拼出一条血路。 而《长命歌》稍有不同，虽然出自同一个作者，但朝代背景完全不一样，故事主场也从侯府后院换到了天子后宫。 “真的假的又有什么用。”圆脸女生叹了声气，“反正都已经黄了，班主任昨天还感慨来着，拜托了好久不仅角色没拿下，导演连让咱班女生去试镜都不肯。” 毕竟是《与君知》的姐妹篇，《与君知》可以说是近五年内爆得最厉害的现象级古装剧，鉴于它的成功，作为姐妹篇的《长命歌》自筹备起，多少人挤破了脑袋也想拿到一个角色，竞争之大教人咋舌。 几个人想到这么好的资源自己连试镜的机会都没有，略显失落。一直没说话的霍佳欣浅浅含笑，安慰道：“兴许是我们和这部剧没缘分，像这种炙手可热的剧，别说女一，就是女六女七开外，多得是人想要争，一时没有就没有吧，我们都是新人，以后会有机会的。” 略说几句，形体老师来了，几个人收了话头进去。 . 会场里坐着二十多个年轻女生，各种香水味飘扬，气氛却紧绷如弦。 几乎都是有过演出经历的，也有不少小有名气的女演员在场，戴着墨镜高傲坐在一旁，不与人言。 虽然级别最高的也就是二三线，毕竟真正当红的不会坐在这里和一堆人一起等着被挑选，但像闻晚这样的纯新人，满场只她一个。 心下略微忐忑，等了许久，距离第一组试完过去了十分钟，终于有人出来，朗声道：“第二组，五到八号，进来。” 闻晚与其他三个女人一齐站起，捏紧了手中印有八的号码牌。 今天是这个月第八次试镜，原本投递出资料之后并没有抱多大希望，能获得试镜资格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踏进试镜的屋子前，闻晚深深吸了口气。 这部戏，一众线上小花都有意参与，尤其三线开外，宁愿降片酬甚至想要带资进组的对手多如过江之鲫，原本像她这般初出茅庐的新人，连试镜机会都不能有。如今走了好运，机会砸在头上，来了，就绝对不能再失败。 ——《长命歌》女四号。 这一次，她势在必得。 第2章 长桌后坐着一排人，正中是导演孙问道，旁边几位编剧制片面容严肃，不大的房间里静谧无比，没有谁出声。 闻晚和其他三位女演员一齐在侧边位置坐着静等，孙问道其人严苛之名在外，几个在外边撩头发拨指甲悠哉悠哉的女人，进门后收敛不少，规规矩矩不再有小动作。 屋里很空，除了诸人座位，只在中间有张暗红色办公木桌，桌面上放着一杯颜色通透的葡萄酒和一沓纸币，大概是给试镜演员们用的道具。 门突然被推开，两个男人相继迈步而入。 走在前面的人推开门后往旁边让位，稍落后半步的男人进来，一身浅灰色着装简洁清爽，衬得他一米八六的身量越发修长。 “抱歉，我来晚了。” 那声音清润，闻晚抬眸看清，怔了一瞬，旁边的几个女人也都表情各异。 “裴予来了？你到的正好。”孙问道立即招手。 导演那边几人低声说话，候场等试镜的几个女人中有两个互相认识，极小声地嘀咕：“裴予怎么会出现在这？” “你说呢，这还用问？” 前段时间有营销号放料，说沉寂许久重新活动的裴予获得片方青睐，正式加入《长命歌》，当时网上大多数人都不信，现在看来竟是真的。 闻晚微微低头，双手交叠，将多余表情和旁的情绪尽数敛好。 “好了。” 孙问道起身，一出声吸引了满屋子人的注意。他的目光朝向四个试镜的，摊掌指了指身旁，“这位是裴予，在戏里扮演男二号的角色，接下来试戏片段由他配合你们。” 裴予未发一言，默然冲她们颔了颔首，走到道具长桌边，双手插兜微靠着桌沿而站。 拿着五号牌的女人被叫起来，微愕走向中央，有些不明所以，“导演，题目……试镜的题目？” “自由发挥。”孙问道抬手一指，那张长桌，红酒、钱，再加一个裴予，便是全部。 五号听导演这么一说，再一看裴予那张没表情的脸，越发愕然。时间不多，再反应不及也要硬撑着上，她犹豫了一会儿，似是想到内容，拿起那沓钱铺乱撒在地上，自己则歪身跪坐在地上。 再抬头，表情登然变了，恍然又隐约带着一丝丝微弱的不甘和抗拒，面上却一派无力。 一个站着，略显冷淡，一个跪坐，姿态颓然，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很容易看懂。待五号开口之后，闻晚和其他人对这一段表演的主题领会得更清楚。 ——强取豪夺，金钱交易，霸道总裁爱上我。 《长命歌》是围绕后宫展开的故事，女角色们大多是后宫妃嫔，这一段男强女弱，也算是对应了帝妃间不对等的地位。裴予全程没有说话动作，只是冷眼睇着，不过五号的独白也不需要他配合。 短短一分多钟时间，表演完，孙问道点了点头，示意下一个上场，面上看不出分毫。 有人开了头，六号顺着思路，来了个升级版，将钱一把甩在裴予脸上，带着悲愤恨恨低吼，大意不外乎‘有钱了不起’、‘凭什么侮辱人’。七号则干脆苦到底，选择了一惨再惨，紧紧捏着那沓钱，手微微发颤，脸色也白了，说出的每一个字声线都微带颤抖。 好嚒，情绪激昂十分到位。闻晚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声，她看得真切，六号那钱的确是结结实实甩在了裴予脸上，他静如水面毫无波澜的脸，生生被砸得细微抽搐了一瞬，而七号感染力十足，竞争的人演技都很到位。 手心有点烫，闻晚思考得入神，下意识蹙了蹙眉，名字被叫了两遍才回过神，赶忙起身说了声抱歉。提步瞬间，裴予的目光沉沉压来，她觎了一眼，飞快移开。 钱叠的有些乱，闻晚没有拿起或是撒在地上，只是理了理，整齐放在桌上。隔着礼貌距离，她向裴予稍稍低头，“接下来有一些冒犯动作，请别介意。” 他还是没多少表情，嗯了声，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闻晚吸了口气，调整状态。三秒后，抬头睁眼，刹那间周身便换了气场。 整间屋子的人全都下意识朝她行注目礼——站在原地的明明还是几秒前的同一个人，然而眼角眉梢细微的表情和流露出的感觉，已然变得凌厉迫人，还带着可以琢磨得到、却又不浅显流于表面的轻曼妩媚。 她嘴角噙着浅笑，眼里闪烁着灼热又隐忍的火光，就那样欺身压上裴予。用了巧劲，搭上他肩头的手小小一推，他倚着桌沿的姿势就变成了靠坐着向后倾身，她贴得近，腿亘在他的双膝间，手落在他胸膛上，悠然又带着挑逗意味地把玩着他胸前的黑色吊坠。 另一手伸向侧边桌面上的钱币，却没过多留恋，只不甚在意地抚了抚，“不喜欢？” 她笑着抬眸和裴予对视，他的眼睛冷淡清寒，不带半分感情，她却丝毫不在意，眸光莹亮，爱意汹涌，灼热得让人心头一烫。 这姿态，这语气，和先前几场“霸道总裁爱上我”完全不同，占主导位置分明是她，裴予反倒成了‘弱势’一方。 前三场一直被忽视的红酒也终于派上用场，她执杯轻晃，浅浅抿了一口，呢喃低语般问他：“那红酒呢，喜欢么？” 或许是她这段和前三位不一样的剧情让裴予感兴趣，又或者是她这么‘不客气’的举动让他不高兴，前几场站着做摆设的裴予有了反应，低眸睨她，挑了挑眉。 闻晚勾唇一笑，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力道很轻，却很强势。她的视线一瞬不移与他相迎，毫不避让，而后拇指轻缓抚上他的嘴唇摩挲。 一旁评委席后，孙问道面上依然沉着，眼里却倏而闪过一道光。助理对他再了解不过，瞥见他的神色，对场中正和裴予试戏的女生，印象稍变。 先前三个落了俗套不说，完完全全把裴予当成了摆设，她们自顾自说话，像是面对一堵墙。即使把裴予换成一堵墙，对那三段表演也分毫无碍。 而这个八号，同样是一个人说台词，却让观看者一下子把重点放在了‘两个人’身上，她和裴予之间的气氛就像一只撩弦的手，令人无法忽视。 既无法忽视她，亦无法忽视裴予，更无法忽视‘他们’。 只有在眼下这一段情节里，裴予才让人感觉到他是个活着的角色。 助理跑了几秒神，忽听周围一片极轻的吸气声。朝场中看去，待定睛看清，也不由得小小倒吸了口气—— 闻晚的拇指在裴予唇上摩挲了片刻，而后轻摁着他微红的薄唇，就此吻了上去。 . “所以，你就这样亲了他？” 闻晚赶紧强调，“不是，我没亲。我亲的是自己的手指，借位！” “哦。然后呢？” 电话里的声音平静一如往常，倒教她的激动显得有些过头。 “……算了。等我回去再跟你说，现在还在会场。” 那边不多言，半点也不留恋，扔下一句‘祝你好运’，挂了电话。 闻晚抒了口气，收好手机。她的试镜已经结束，淘汰的人走了，被点到名让留下等待结果的，都是有希望的人选。 洗手台前只有她，四下无人，试镜的那一段久久无法挥去，她双手撑着洗手台石面，看向镜中的自己，有些出神地回想试戏时的场景。片刻后忍不住垂下头，闭眼低声长叹：“裴予……” 指尖略加用力，指甲盖下的肉红里泛起可见的白。 闻晚又叹了声，一转身—— “你叫我？”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猛然吓了她一跳，要不是扶着洗手台，脚下差点滑倒。 裴予站在男厕所门边，修长高瘦，眉头微微皱起。 原本吓着了，然而看清后，没有缘由地，闻晚不安的心立刻便平静了下来。他们不认识，今天才刚见面，但这透着股倦躁和冷淡的皱眉模样，于她而言却万分熟悉。 “裴……”先生和老师两个称呼在她的喉咙里转了一圈又被咽回去，“裴予前辈。” 裴予默然睇着她。 很白净的一张脸，眼如皓月眉似细柳，唇红齿白的模样有种细致的温婉，但眼神透露的光明亮坚毅，并不孱弱。她的表情很是温顺，姿态拘谨，和方才试戏时胆大的模样截然不同。 裴予点了下头，淡淡收回目光，走到另一个笼头前洗手。 闻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呼吸都小心了起来。 纠结了小半晌正要走人，擦干净手的裴予侧目看来，“你叫温婉？” 她拘谨地点点头，特意小声加了句：“处处闻啼鸟的闻，晚来风急的晚。” 他哦了声，“闻晚。” 闻晚还没完全从他和自己搭话的惊讶中回过神来，便听他突然道：“和合作演员接吻的时候，除非情景需要，一般情况下最好尽可能自然一点。” 她一怔。 “你的手指发颤不稳，泄露了你的情绪。” 裴予墨沉沉的眼睛里映出她的缩影，脸上表情平静冷淡，“再有。你的指甲太尖，差点戳破我的嘴。” 第3章 失败乃是成功之母，先人之言果然有道理。七次失败后，闻晚终于成功了一回。 “别人抢破头，你一试镜就拿下了，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人品好？” 一桌子菜热气腾腾，路宜端起杯子喝了口果汁，话是感慨内容，语气却一如既往的淡。 闻晚挑眉：“这大概就叫厚积薄发。” “是是是，你运气好人品好，厚积薄发。”路宜摇头，夹了筷子菜到她碗里，“吃东西。” 闻晚心里其实根本不如表面看上去那样轻松自如，《长命歌》的试镜比之前几次都让她揪心，一是因为这部戏的制作成本大，班底和前几次试过的组大有不同。二是…… “对了。”路宜停了筷子，“你说你在卫生间外的洗手台前遇上了裴予？” “嗯。”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就走了。”闻晚丧气地黯了黯脸色。她傻在原地，等他走开好久才回神。 路宜顿了两秒，“恭喜。接下来的拍摄日子，在组里过的开心点。” “有什么好恭喜的。”闻晚没她那么乐观，“整个组人那么多，我一个新人，万一因为私事耽误进度，还要不要过了？” 想想说的有道理，路宜呢哝哼了声，“你经纪人那边怎么说？” “刚刚过来的路上我已经和她联系了。后天签演员合同，她会陪我一起去。” 路宜冷哼：“她倒是轻松，对你不闻不问扔着不管，挣个角色要你自己东奔西跑，手下艺人有了新资源，又是她的业绩，她从头到尾就只用点个头，安盛娱乐这么好混，人人都去做经纪人算了。” 闻晚这一个月试了七次镜，如何辛苦，路宜都是看在眼里。 七次试镜中，有几个是闻晚试过后觉得不合适主动放弃，然而其中有两回，角色合适制作班底也不错，她凭着本事，都到了要签约的境地，最后却被临时空降塞来的关系户截胡。 作为闻晚的经纪人和经纪公司，周苓和安盛娱乐不帮她拉资源也就罢，连这种到手的机会也不帮着争取，态度实在算不得好。 “她和公司的态度我能理解，我现在只希望这一次不要再出变故。”闻晚叹了口气。身边朋友、同班同学，人人都为她抱不平，然而早在签约的时候，周苓就把话说的很清楚。 她给闻晚足够的自由，合同条款在新人中，亦是绝对的良心，唯一的要求便是，闻晚首先要证明她的价值。 比起公司和经纪人的不管不问，那两次角色都快到手，眼见着只差临门一脚就要成了却突然被截胡的经历，才更让闻晚觉得心里留有阴影。 “不会的。”路宜蹙眉一瞬，宽慰她，“这一次一定会顺利，别想太多。” “但愿吧。”闻晚抿了抿唇，动筷吃菜。 路宜舀了碗热汤端给她，又给自己盛了碗，一小碗很快见底，她抽纸擦了擦嘴，问：“什么时候进组？” “后天签完约，我就去和老师谈请假的事，要先试装拍照之后才进组，大概还要过个几天。” “到时候我帮你一起收拾东西。” “好。”闻晚捧着汤碗点头，冲路宜笑。 路宜没说话，浅浅扬唇。她们从小相识，她最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眉眼弯弯，明明是亮而有神的大眼睛，偏偏能弯成皎皎月牙，特别有感染力。 闻晚喝完汤放下碗，问起路宜的事：“你前些天不是说要跟组吗？情况怎么样了？” “那个啊。”路宜表情微敛，恢复了一贯淡淡无趣的样子，“原本是打算跟个组学习实践一下，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最近接了个工作室的活，三十六集的剧我负责写其中六集。” 顿了顿，补充一句：“这一次有编剧联合署名。” 闻晚眼睛一亮：“厉害！等以后六一你成了知名大编剧，我就可以抱你大腿演女主了！” 路宜挑了挑眉。 聊闲话时间过得飞快，天色渐渐黑透，结了账，两人手挽手走了两条街消食散步，才拦下的士回住的公寓。 闻晚和路宜是央戏同一届的，只是一个念表演系，一个念编导系。 入学后在宿舍住了半个学期，路宜不爱与人交际，和寝室的室友们关系虽然不差但也说不上多好，为了更自在些，索性搬了出来。没过多久闻晚也紧随其后住进了路宜的公寓。三间房，两人各占一屋，剩下的便当做书房用了。 到家各自洗漱，准备睡觉前，在浴室卸妆洗脸的路宜揉着脸上的泡泡，想起什么，探头喊了闻晚一声：“我房间柜上那盒药妆眼霜没拆，你带去用。你忍忍那个味道，消黑眼圈真的很管用。” 闻晚没多说，点点头推门进了路宜的房间。她的房间整理得很干净，有股清淡偏冷的香味。 在柜子上找到一盒没拆封的眼霜套装，闻晚拿在手里细看，转身一不小心撞上书桌，厚厚一摞资料和书籍，哗啦掉了一地。 她放下手中东西，蹲下一本本捡起，依原样放回桌上时，蓦地动作一顿。 路宜听见声音进来，脸上的泡沫洗干净，显得比平时白了好些。 “怎么了？” “你还留着这些？”闻晚晃了晃手里的两本东西，从一堆书与资料中抽出来的的，画风明显不一样。 “哦。你知道我不喜欢扔东西，反正放着也不占地方。昨天写东西的时候找资料，正好翻到，就随手翻开看了看。” 路宜接过一本掂在手里，封面上有六个人，左上角有个标志——‘s.t’。 她们还在读中学的时候，这个取star之意的六人组合‘s.t’红极一时，风靡万千少女。 “解散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最后一场演唱会上多少小姑娘哭的泣不成声。”路宜扫了眼六人之中的裴予，“三个退出娱乐圈回归普通人生活，最坎坷的裴予解约风波闹了那么久，现在签了新公司重新出发，其余几个也有了各自的发展……” 时过境迁，都不容易。 闻晚盯着封面笑了下，冲路宜挑眉，只回了前半句：“我可没有像那些小姑娘一样哭的泣不成声。” 路宜失笑说是，“你哪是一般小姑娘，你怎么会哭。” 厉害着呢，从小到大哭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当初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时候，卯着劲以那一届文化分艺术分双第一的成绩考进央戏。现在要踏进娱乐圈了，连老天爷也听到了她的心声，白天的试镜竟然让她遇上裴予，她还亲了他！ 换做一般人，到这里大抵也圆满了。 闻晚把书放回原位，捧起杯子，语带感慨：“你这套周边写真杂志还是他们刚出道的时候发行的吧？隔了这么久乍一看到，总觉得有点怅然。” 当初因为她喜欢，路宜陪着她追了一段日子，然而她保留的那些周边，除了有纪念意义的，此外大多数都已经找不到了，路宜这反而保存得完好无损。 “别感慨了，回房早点睡。”陪着怅然几秒，路宜把书往桌上一扔，拍了拍闻晚的脸，“养好皮肤要紧，女演员。” . 周苓最初得知闻晚要参演《长命歌》时惊讶不小，有几秒时间以为自己耳鸣听错了，返神之后很快消化了这件事，但直到带着闻晚和剧组方面签下合约，才终于有了真实感。 闻晚其实也紧张，半悬着的心在盖章落定那刻总算堪堪放下。 合约签完了了一桩心事，一天没课，闻晚便不打算回学校，让周苓在半道放下她，直奔横山路。 横山路18号位于这片别具一格的高档风情小区最末，两层半的小洋房，二楼供应茶点饮品，一楼立柜满满，全是唱片和书籍。 这家私人书栈以会员带会员的方式经营，客人不多，老板是个很潮的四十岁男人。路宜是这里的常客，闻晚比较少来，这两个月因为试镜的缘故，已经许久没有来过。 轻车熟路地绕着唱片区转了几圈，闻晚的视线霎时定住。顿了几秒，她走上前踮起脚抽出那张黑金色的cd，视线落在封面上，目光怔怔，出神良久。 抬手摸了摸封面，塑料盒保存良好，略有摩挲过的痕迹，半新不旧，背面条形码之下印着几行数字，最底下是发行日期。 那时候她还在念中学，如今一转眼，已经大三，再有一年就要毕业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 思绪飘得有点远，出神之际，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让一下。” 闻晚吓了一跳，一抬头，愣住。 柜与柜之间，过道稍显狭窄，她正正好拦道当中。她却忘了让开，微愣着低头看了看手里cd封面上的六个人和左上角的“s.t”标志，继而抬头看一眼旁边的高个子男生，再低头看封面，又抬头看他。 他带着口罩和帽子，挡住了大半张脸，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被遮挡住的五官，每一处她都能想象得出，高挺的鼻梁，薄到总是让人不自觉想起‘薄情’二词的嘴唇，还有此刻令她怔愣的，尾部微微上挑的一双桃花眼。 帽檐不低，能看到眉毛，裴予眼底疏淡一片，不耐皱眉：“你挡路了。” 闻晚这才反应过来，微愕着退后两步，背靠上另一面立柜，眼睁睁看着他从面前走过。 裴予拿着几本书和cd去柜台结账，待闻晚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出洋楼大门。她急急忙忙付了钱，小跑追上去。 “等一等！” 大步行去的身影顿了顿，果真停下。他回头看来目光平而沉，教闻晚莫名心慌。她抿了抿唇，将手里的cd递过去。 “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裴予的视线从她脸上缓缓下移，落在cd封面上。 “过去的旧东西，没有意义。” 他的声音轻的像幻觉，然而却是真实发生的。 闻晚的心‘噗通’用力跳了一下，连同耳内鼓膜，突突灼热，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手里这张cd，是‘s.t’初出道的那年发行的第一张唱片，细细数来，迄今已经过去了七年多。 她张了张唇想说话，心里一堆东西挤到嘴边，却无法变成真切的哪怕一字一句。 确实很久，‘s.t’不复存在，物非人亦非。他早已不是十七岁的青涩少年，尽管桀骜依旧，然而几经合约纠纷浮浮沉沉，顶峰期人气消耗殆尽所剩无几，这一路不知磨掉了他多少傲气棱角。 对于去掉偶像光环，已然朝着演员进发、重新开始的他来说，这些过去的旧东西…… 或许真的并不美好。 闻晚忽然有点讨厌自己的莽撞。她身子僵僵，滞钝着收回手。 cd另一端突然被扯住。 裴予微微蹙着眉，从她手里拿过cd，另一手示意：“笔。” 如果有镜子，便能看见闻晚脸上满满的呆怔。她错愕着从背包里掏出递给他，就见他低下头，认真又细致地走笔签下名字。 递还给她的时候，似是想要对自己锋头一转，突然签名的举动有所解释，他抿了抿唇，说：“当然，有没有意义，这一点因人而异。” 临转身前，他低眸再次扫过她手里那张cd，停顿了好久才扔下一句：“这张唱片的第三和第六首歌，很好听。” 闻晚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上了大门外的那辆保姆车，看着车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就像当初解散前的最后一场演唱会，她在台下目送，看他背对全场，一步一步走回舞台中央。那时候他和其他队友一起，转回身面对所有人，站在各自的升降台，下沉到舞台底部。因为他说不希望告别舞台，是让到场的大家看着他们的背影结束的。 ——但他不知道，对于粉丝来说，告别的样子无论何种姿势，其实都是令她们泪流不止的背影。 闻晚记得很清楚，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在一片哭声中，她压根没有掉眼泪。她只是在那个当下，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如果距离，是台上台下，是镁光灯和阴影区，是偶像和粉丝……那么，她想站到他能看到的地方。 观众席太黑了，她想站到能看清他表情的地方，想在他转身的时候，拥抱他每一个背影。 洋楼前的院子很安静，捧着机车杂志看得认真的老板没有对这边投来丝毫关注。裴予已经走了很久，闻晚仍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她微微低头，捏紧了手中留有他签名的cd。 心里有股难言的情绪，谁都不懂。 喜欢裴予，很喜欢他。 ——谁都不懂。 第4章 张兰山作为二班的班主任，任教多年，尽管严苛古板，只专注抓学生演技却不管学生跑戏艰难，这一点被二班众人私下齐齐诟病，但对于学生凭自己的本事接到戏，需要请假外出工作，也并无阻拦，大方放行。 他没多问一句，只叮嘱闻晚好好把握，认真对待工作。 闻晚被老师的郑重闹得紧张起来，到了定妆照拍摄现场，神经还绷着。 拍摄棚搭在导演孙问道工作室楼下一层，他事忙，自然是交由助理全程跟进。闻晚身边尚未配备工作人员，第一次正式工作，周苓抽出空，特地陪她一起来，以防她行为不当出错。 闻晚饰演的角色，是和女主处于对立面的反派配角，胆大妄为，任性张扬，得宠后有段时间给了女主好大气受，一朝失去圣心，昔日讨人喜欢的‘率性娇憨’便成了‘跋扈嚣张’，最后下场凄惨，自缢于寝宫。 《长命歌》是有原著的，剧本会进行改动，人物大致命运却可从中窥见。闻晚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对小说不陌生，在试镜之前就已经看过原作。 对她来说，除了成功拿下角色之外，值得开心的便是得知裴予是这部戏的男二，虽然他饰演的藩王主要感情线是和女主角展开，但和她饰演的女配，同样有一段纠葛。 或许是老师张兰山的话作用非凡，又或许是想到即将要搭戏的裴予，第一次进棚拍照的闻晚表现相当之好，头几张表情稍稍僵硬，摄影师叫停之后，她深深吸气，不多时便调整好了状态。 “很好，很好——保持住——” 闪光灯‘咔擦’闪烁不停，摄影师或弯腰或屈膝蹲下，一边拍一边对闻晚的悟性及反应予以表扬。 定妆照和拍时尚杂志不同，不能挤眉弄眼，亦不能变换夸张动作，那么该如何在静态的照片中，向外界传达讯息，让人感受到、并认可图里的人就是故事中的人？ 眼神和细节。 闻晚将要演的角色，是张扬甚至有些轻狂的。将摄影棚想象成拍摄现场，在摄影师按下快门之前，微扬起下巴，平和眼神刹那转换，略带一丝丝高傲蔑意，双手亦不似普通闺秀规规矩矩叠放在身前，而是抬起一手，拈着长长假发套垂至腰侧的一缕辫儿丝搓玩，手部细微动作与周身气质俱都展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悠然。 她的脸本是有些温婉略带书卷气的，合身的古装，艳丽妆容和走心的发型设计，加上演绎出的角色气质，硬生生在镜头里，造出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人来。 周苓在摄影师后几步的位置，环抱双臂凝神盯着，眼神像是要将闻晚从外到里全都通透扫一遍的x光线。 十五分钟不到，照片拍了很多，摄影师很满意，打了个手势示意收工，还笑着对闻晚说了声：“辛苦了。” 筛选照片是导演和片方的工作，闻晚功成可以身退，卸完繁复妆容，换回自己的衣服，见导演助理还没走，过去打了个招呼。助理刚和摄影师一起看完拍出的照片，一脸笑容道：“可用的很多，只要选几张适合的就行，快的话，官方微博下午就会发图。” 闻晚笑了下，话是周苓代她说的：“麻烦你了，替我们和导演问声好。”说着和助理握了个手，笑容洋溢，与平常面对闻晚时简直判若两人。 送闻晚回公寓的路上，周苓又恢复了一句话一个重点，没有重点不开口的模式。 “该请的假请好了么？” “好了。” “要带的东西清点一下，行李提前准备好。” “已经收拾齐了。” “我会安排一个助理陪你进组照顾你的起居，有什么事随时和我联系。” 闻晚点点头，说了声好。 车里安静下来。 “你能拿下这个角色，有很多方面原因。”停了一会儿，周苓又开口。双手环抱的姿势很轻，但坐姿端正，即使是在车上，仍将背挺得笔直。她道：“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我的意思你应该听得很明白。只要你在这部戏里表现得好，后续资源，我会替你向公司争取。希望你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是。”闻晚应过，想说什么，抿了抿唇，最后什么都没说。 而后一路无言，到达公寓前，闻晚下车道了声谢，关上车门的时候，忽地听车内端坐的周苓沉声道。 “你比我原本想象得更有可为，不要让我失望。” 闻晚一愣，下一秒车门从内关上，‘唰’地转瞬开远。 . 《长命歌》中人物众多，筹备至今，片方陆续公开了不少嫔妃角色，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条公布演员的微博下，都有支持与不支持的争论痕迹。 下午两点多，电视剧官方账号又一次发布新动态，或许是怕了读者的汹涌炮火，每回都玩的‘恭迎xx娘娘’、‘恭迎xx小主’的梗没再出现，只扔下一张图片，配文五个字就跑了。 长命歌电视剧v：丽妃，江琼丽。[图片.jpg] 许多正刷微博的书粉们，刷到这条动态心里立时噔咯了一下。对于小说真人化，她们内心百感交集，既期待，又害怕与想象中落差太大。一看文字写的是‘丽妃’，众书粉在心内默默叹气，无一不是抱着——‘我天，又毁一个’的复杂心情点开官博。 然而图片清晰加载出来之后，唱衰话语便瞬间弥然化在喉间。 照片中的女人五官精致，当得起‘丽’之一字，锦衣上的绣纹、发髻上的头饰、还有耳环、护甲等配件，全都做工精细，配上古色古香的浅色背景，和背景中挥毫一气走笔而来的‘长命歌’三字，一张图，可以看得出制作方有多用心。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挑衅眼色，站得端正直挺，却显得一派自怡，不怒而威。 书粉们立即在评论里讨论起来： “好像啊，这小表情小眼神，完全是横行六宫的丽妃！而且眉眼间有点英气，感觉下一秒就要甩辫子翻身上马，和人物好贴！” “这个演员没见过，是新人吗？光看定妆照的话还是有点像丽妃的。” “前几个公布的演员都有点跑偏了，气质和小说差太远，这个光看长相不算多艳丽，但是感觉还好，就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样？千万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笑哭]” …… 不满意的声音当然有，但大多数评论，对这张照片和照片中的扮演者还是相当认可的。 微博上热闹，同一时间，央戏二班的同学们也陆续看到了这条微博，班级微信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我天！长命歌官微发的那个角色定妆照是不是闻晚？！” “我也看到了，应该是吧？突然在热门动态里看到同班同学，omg，吓得我西瓜都掉了！” “厉害，不愧是咱们班第一，真给咱班争脸！” “那定妆照拍的好漂亮啊，闻晚终于要成为我们班第一个拍戏的了么？晚晚求抱大腿\(≧▽≦)/” “让你们天天抱怨‘努力必有报应’，看看闻晚，人家多励志！” “闻晚呢？闻晚闻晚快出来，快给咱们大家伙说一下具体经过……” 被呼唤的正主却是天快黑时才后知后觉知晓此事。 拍完定妆照后，闻晚回公寓补觉睡了个天昏地暗。傍晚收拾齐整，出发去学校上晚课，路上拿出手机一看，被班级群里近千条记录以及一堆私戳发来的未读消息吓了一跳。 群里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闻晚飞快浏览完记录，顾不上看个人消息，在群聊对话栏打下一行字，顿了顿，又删掉重新编辑，发送出去—— “正准备跟你们分享这个好消息。我运气好，这个月第八次试镜，终于成功了。” 顿时，一片卧槽声。 “膝盖上名为懒惰的箭隐隐作疼_(:3」∠)_” “励志啊，闻晚你真的太励志了……” “不说了，兄弟姐妹们，我去试镜了！[再见]” …… 闻晚被他们逗笑，略聊几句，的士正好到了学校门口，她收起手机下车，习惯性一路小跑至教学楼，上了二层才放轻步子。 走到拐角处，正要伸脚出去，忽听前头传来说话声。 “我好好一件新衣服被你的饮料毁了，你既然愿意赔那也没什么。只是啊，你看这走道这么宽敞，又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这都能撞到人，你也太不小心了是不是？” 话乍一听没什么，但语气中隐隐透露的不善却是实实在在的。 闻晚没想到自己刚在定妆照中诠释了一把‘跋扈’人设，转脸就在现实中遇上了*。想着别乱掺和，走出去，低头加快步子过去就是，那道声音的下一句却令她脚步一顿—— “不过也对，你们二班的自己没本事，天天眼红嫉妒，背后暗戳戳给我们一班泼了多少脏水。现在闻晚接了个角色，你们班总算是有人演上戏了。”那声音嗤笑得分外明显，“蚊子肉样大的配角也是角色，眼界低嚒，没见过好东西，尾巴翘一翘了不起也是应该的，毕竟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 闻晚蹙了蹙眉，下一秒，提步走了出去。 “是啊，你说的没错。” 浅浅几个字，吓了那群人一跳。弄脏衣角借题发挥的正是上次在一班大课后门碰上的那群人，只是没有霍佳欣。她们对面站着的宋之岑端着一杯洒了不少的饮料，紧紧抿着唇，似是也没想到闻晚会出现，朝她愣愣看来。 上一秒还在嘲讽闻晚，此刻非议对象突然冒出来，一班几位齐齐噤声怔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说话了。 “我就是只能接个蚊子肉样大的配角，就是眼界低，就是了不起。” 闻晚眯了眯眼。 一班那几人脸色难看，白了一霎。若真要计较，迄今为止她们演过的那些配角，连《长命歌》的最低门槛都摸不到，哪怕是凭着那部都市女人戏搏出少许存在感的霍佳欣，也照样没有《长命歌》试镜资格。刚刚那些话说的有没有底气，她们自己心里清楚。 闻晚笑起来，唇边弧度相当恶劣：“连蚊子肉都演不上的你们，对我有意见，嗯？” 第5章 一班的几个女生没有想到平时不声不响，话少得很的闻晚，竟然也有这样利刺外露分毫不让的时候。她几句话虽然简单，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她们的确连蚊子肉也吃不上，无可还嘴的感觉犹如被人大炮骑脸。 看闻晚的架势，像是她们要继续纠缠她就应付到底，几个人踌躇不前，几秒后，一直朝宋之岑发难的圆脸女生色厉内荏地开腔：“看…看在你道歉的份上，弄脏我衣服的事就算了，下次走路小心点！”心虚地觎了觎闻晚，眼神飘忽，又狠狠瞪了宋之岑一眼，手在身侧偷偷摆了摆示意其他几人，一群人飞快走开。 闻晚没拦着，冷眼看烦人的苍蝇消失，行至宋之岑身边，递过去纸巾：“饮料倒出来了，擦擦。” “谢谢。”宋之岑擦干净手背，抿了抿唇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撞上她，说了对不起，也说了帮她洗干净赔钱给她，我不知道她会把话引到你身上……” “没事，她们对我有恶意，你就算不撞上她们，该说我的她们一句都不会少说。” 闻晚蹲下身把地上的湿迹用纸吸干，扬手抛到垃圾桶里，对她笑道：“一码事归一码事，该道歉的歉要道，但是碰上借题发挥无理取闹的人，也别怕，你越让她们，她们越不知好歹得寸进尺。” 宋之岑点了点头。 时候不早，离上课没剩多久，两人说着话并排朝教室走。 宋之岑忽然低头拉开背包拉链，从中掏出了一瓶未开的矿泉水。像上一次在大课教室一样，递给闻晚。 闻晚微怔，顿了两秒才伸手接过。 在她的印象里，宋之岑一贯不爱说话，比路宜还要冷情几分，这个平时来往不多的同班同学难得露出了笑脸：“下午的消息我听说了，现在想想我上回的安慰挺多余的，恭喜你接到角色。” 语气清淡，真挚之意却能窥得一二。 闻晚挑了挑眉，晃晃手里的水瓶，扬唇：“谢谢。” . 定妆照公布后的第三天，闻晚就踏上了飞往横店的飞机，身边陪同的是周苓安排给她的助理魏薇，刚从大学校门出来一年的姑娘，入这行时间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年。 还没来得及担心菜鸟助理和菜鸟新人凑在一起会不会闹出问题，出发前一天，闻晚不知是打哪吹风着了凉，一早起来重感冒，鼻塞头晕。 路宜不放心，亲力亲为送到机场，看着她上了飞机才走。闻晚坚持不住，一落座就向空姐要了热水，连拆感冒药包装袋的力气都没有，就着魏薇的手，吞了一把胶囊和药片。 “你先睡会儿，落地了再去看医生。”魏薇收好简易药包，翻找半天不见眼罩，“晚晚，你的眼罩……” 一抬头话音止住，闻晚已经阖眼睡着，脑袋一点一点歪过来。她的脸色真的很差，然而就算不舒服，工作也不敢耽搁，要是误了飞机误了行程，人还没红就先给剧组留下坏印象，不必等别人给她们穿小鞋，光是周苓就能扒了她们三层皮。 魏薇小心拉起包，不再说话，调整坐姿让闻晚靠得舒服些。 三个小时不到，飞机在市里机场落地，闻晚昏昏沉沉被魏薇叫醒，两人一人拖着一个行李箱转巴士，闻晚又是一路睡。 到达横店后，像她这样咖小言轻没地位的新人自然不会有专人来接，魏薇入行不久，经验还是有的，联系上片方后，不多时便按地址找到入住酒店。 按剧组人员在信息里说的流程办理入住，因为是挂在剧组帐下，要费一番程序，闻晚坐在行李箱上，瞌睡得快要昏过去，实在受不了，抓起房卡，操着一腔因感冒引起的浓重鼻音对魏薇道：“不行了，我先上去，你赶紧。” “哎，你没问题……” 魏薇话没说完，她已经拉起箱子走向电梯。柜台内的接待人员扬着一脸笑意：“这个点正好是保洁员打扫客房的时间，若是给您带来不便十分抱歉，祝你入住愉快。” 闻晚实在懒得回头，捏着房卡扬手挥了挥，对魏薇也对柜台工作人员。 电梯在五层停下，闻晚拖着箱子，眼睛半睁不睁地找房间。 走了几步见前面红地毯上斜下一道自然光，门口放着一只塑料簸箕和扫把的房间开着三分之一，费力抬眸一看，漆黄门牌印着522。 大概打扫卫生的阿姨刚走，工具还在门口没收，省了刷房卡的功夫也好。闻晚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拉着行李箱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她鼻塞，头又昏又痛，耳边甚至嗡嗡响开始耳鸣，眼睛半眯半睁，踩着软和地毯就像踩在棉花上，恨不得立刻睡个昏天地暗。 实在难受得紧，闻晚把箱子拉到桌角，和桌边另一个大了两倍的黑色行李箱并立，三步并作两步迈到床边，闭眼就往床上一摔。 微张着嘴呵了口气，身上开始烫起来了，她埋头在棉被上蹭了蹭，忽然嗅到一股香气。尽管鼻塞严重，仍是有极为浅淡的细微味道钻进鼻腔，她觉得有点奇怪，皱了下眉，还有刚刚那个黑色的行李箱……脑海中电光火石一闪，她一个激灵，唰地睁开眼。 视线缓慢移动，落在玻璃门边。而后一点一点往上移，棉拖鞋、腰带、白色睡袍、微敞的睡衣领口—— 裴予端着白瓷杯，刚洗完澡的头发还是湿的，眼神沉沉地看向这边。 “在我床上蹭够了的话，可以麻烦闻小姐起来了么？” 闻晚猛地从床上蹦起来，怔怔看着他。 “我……” 他喝了口杯中热气氤氲的咖啡，扫她一眼，一点都不给面子地调侃：“闻小姐拉着行李箱进来，是要和我一起住？” 闻晚脸一热，咽咽喉咙，从口袋里掏出房卡再次确认。 ——该死！房卡上写的是525，走错房间了。 “抱歉。”她尴尬搓了搓衣摆，“我进错了。对不起。” 裴予当然知道她走错房间了，不然还能真是来和他一起住的么？挑了挑眉，没说话，端起杯子又喝了口咖啡。 闻晚知道这是下逐客令的意思，走错了就赶紧出去。小小声又说了句抱歉，她拉起箱子走人，一开门却撞上个抬手敲门的。 来人明显一怔：“……你是？” 闻晚认得他，陈执，裴予现在的助理。裴予出席活动的图片里，身旁几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不好意思。”来不及也不想说更多，闻晚拖着箱子错身从他旁边快步走开。 陈执微愕往后看了两眼，屋里传来裴予的声音：“进来，关门。” 他走进去问：“刚刚那是谁啊？” “走错房间的。” 陈执点点头，在小沙发凳上坐下，蓦地反应过来，“不对啊，楼下楼上包括这一层不是都被剧组包下了么？她……” “同组的，她演女四。” 陈执怔了一下，“就是他们说试镜选角那天亲了你的那个？！”那天他没有跟着去，不在场，事情还是后来听剧组里的其他人说的。 裴予拿起小圆桌上的杂志翻开，不咸不淡嗯了声。 “她刚刚进来说了什么没？” “进错了，对不起。” “什么？” 裴予懒懒瞥他，“她说，‘进错了，对不起’，再加个‘抱歉’。你还有什么想问的，要不要干脆做个采访？” “别别……”陈执摆手，“你别嫌我烦，我这不是担心你。”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要是闹出什么感情纠纷就不好了。当然，成年人了，这也不是什么死罪，但能不发生肯定还是不要发生最好。 顿了顿，陈执说起正事：“刚刚朝哥来电话，他说让你在这好好演，公司那边他会尽力争取资源。” “嗯。” “其实他也为难，公司上边压力太大……” “我知道。”裴予皱了皱眉。 陈执见他表情不大明朗，不再往下说。 有消息说他们公司接下去有大项目，内部说法纷纭不一，有传要投资大导新电影，也有传投资的是主旋律大电视剧，不管电影电视，哪个都是好的，谁都想分一杯羹。 裴予和原先的老东家解约，签来策研的这两年，演的角色大多是配角，期间也和另一个男明星共同担任过男一号，可惜那部剧没火，水花一般，收视平平，那之后策研便没有再给他开过男主戏，到现在一直都在演配角。 公司高层不看好他，任凭经纪人再厉害，资源也落不到他头上。 屋内安静了几秒，突然响起‘叮铃’一声。 “什么声音？”陈执左右看看。 裴予稍稍抬眸，目光落在床上，“那边。” 陈执起身过去，随手一翻，就见被子层叠皱巴的缝隙中躺着一个手机。 “这是……”边说边坐回去，摁亮待机键，陈执当即愣了愣。顿了两秒，他把手机一转，亮给裴予看。 锁屏界面，那张脸再熟悉不过，陈执天天看，图中的人自己更是照镜子随时可见。 一张唇边有浅浅笑意的裴予照片。 裴予眯了眯眼。 艺人时常亮相于公众面前，被拍到的机会多了去了，他自己都想不起这是什么时候的图。 倒是有两点可以确定。 一，这个手机，是刚才跑错屋的闻晚的，除了他自己和陈执，就只有她进过这个房间，还躺了他的床。 二——她原来真的是他的粉丝。 裴予拿过手机，垂眸细看。照片里的他比现实的他白一些，看造型和打扮判断，大概是几年前拍的，问题是她还在他脸上p了个粉红色的爱心涂鸦……这审美。 陈执道：“这是刚刚那位女演员的吧？” “嗯。”屏幕光暗下去，裴予不再按亮，收回目光，掌中随意把玩着转了转手机，放回桌上。 “看锁屏照片她好像是你的粉丝？” “大概。” “那我替你给……” “你怕什么，她又不会吃了我。”裴予打断道，淡淡瞥他一眼，目光又回到杂志上，“等等我拿去还她。” 第6章 闻晚揣着一颗乱跳的心奔回房间，行李箱放好，魏薇拿着一沓盖着章的纸上来，见她苍白无力的脸色中泛着诡异的热红，吓得赶忙抬手去探她的额头。 “重感冒变成发烧了？温度高不高，难不难受？” “没事。” 闻晚撇开魏薇的手，嘴上这么说，人却颓然万分往床上一坐。急着从裴予房里出来，力气都在刚才用光了。 “病成这样得去看医生，再耽搁下去越拖越严重。” 魏薇说着就要来搀她，闻晚摆了摆手，“不行，我实在走不动了，让我睡会儿，等等再去……” 她抱着魏薇的胳膊撒娇，魏薇低头看了看靠在自己怀里的脑袋，见她实在没力气，确定她的体温不烫人，犹豫半天只得勉强同意。 “那好，我烧水你把药吃了，晚一点我们再去看医生。” 闻晚嗯了两声。 热水烧好，和药一起端给闻晚时，敲门声突响。魏薇去开门，从猫眼看清外头站着的人，愣住。 “裴予。”她回头看床上的闻晚，“他怎么会来？” 左手是水杯，右手一捧药片，闻晚比她还怔，呆呆摇了摇头。只是走错房间，难不成跟来兴师问罪？ 魏薇无法，开门一秒切换外交模式。 “裴予老师。” 他嗯了声，魏薇笑的热情：“不好意思，我们闻晚今天刚到，路上有些不舒服，在里面吃药，晚些时候再亲自去和您打招呼。” 一手插兜的裴予挑了下眉，“病了？”难怪，躺在他床上时脸色好像确实有些不对劲。 “是啊，着凉闹了重感冒，没精打采的……”魏薇说着顿了一下，“裴予老师过来？” 裴予不客套，拿出手机递给她：“闻晚的。” “手机？她的手机怎么在……” “薇薇。”她话还没说完，闻晚端着热水杯从里面走出来，脚下趿着棉拖鞋，步子小小，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到裴予身上，只是一秒便飞快敛回。 “谢谢裴前辈，刚才给您添麻烦了。” 觎一眼他的表情，深浅难测，以往花痴起来觉得会发光的那双盈亮眼睛，此时只让人感到压迫，她的手心烫起来，甚至热过了杯子里的水。 “没事。闻小姐好好休息。”裴予收回目光，冲怔然看着他们俩的魏薇颔首，转身回了走廊前段。 他走远，魏薇立马关门，揣着手机回身追问：“怎么回事？你的手机怎么会在他那？你们……” “我走错房间了。” 让她绷紧神经的视线和视线主人离开，闻晚像松了线的木偶，霎时又没了力气。 魏薇跟在她身后还要追问，见她走回床边坐下，半阖着眼有气无力，注意力回到她的病上，“药怎么还没吃？水都要凉了，快咽了！” 闻晚依言把剩下半把药丸吞服，拿过自己的手机，一摁开机键，睫毛颤了下。 “你愣什么？不是要睡觉，赶紧进被子里……” 魏薇垂眸一看，话音卡住。 “这是？” “裴予。” 闻晚轻轻抿了抿没什么血色的唇，把手机装回口袋。 魏薇花了十秒整理思绪，成功捕捉重点：“你的手机锁屏是裴予？你是……你喜欢他？刚才……” 走错房间，掉了手机，裴予说不定已经看到了。 闻晚闭了闭眼，头有点疼，不过比起刚下飞机时，已经好了很多。 魏薇还在问，“你是他的粉丝？” “嗯。”闻晚把鞋蹭了，开始脱外套，“我睡一会儿，傍晚叫我。” “你手机的……” “看到就看到吧。”闻晚知道她要说什么，半安抚地打断，“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者就算今天没看到，迟早他也会知道。” 她是裴予的粉丝，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不光彩事情。 说的似乎有道理，魏薇动了动唇，想说的话到嘴边，变成轻叹，“你睡吧。” 被角让魏薇掖得严实，闻晚终于睡上大床，温软惬意，将自己裹成了个大茧。刚合眼，紧闭的眼前浮现裴予淡笑的脸，晃了一瞬湮地消失。 她对魏薇说的都是真心话，她入这一行的初衷和动力就是裴予。 不管早晚他都会知道，她是他的粉丝，知道她喜欢他。 ——这种感情，起于粉丝对偶像的追逐。却在年深日久之中，成为了一个陌生人，对另一个陌生人的爱情。 . 一觉睡了几个小时，窗外天都黑透，闻晚才悠悠转醒。准确来说是热醒的，暖气温度高，裹着一层厚棉被，她被热出了一身汗。黏黏糊糊略感难受，不过汗发出来，感冒症状随之消失了大半。 闻晚被魏薇强行灌着喝下一杯热水，简单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无病一身轻，头不晕不痛，塞住的鼻腔也通气了。 “我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魏薇道，“反正今天刚到，不急，明天精神好了再去见导演。你想吃什么？我订餐，吃完早点休息。” 闻晚没什么胃口，张嘴想说随便，桌上的手机嗡嗡唱起歌。魏薇接电话，不知那边说了什么，只听她一直应声，从床边踱到另一张床床尾。 说着说着似是有些为难，她遮着听筒小声对闻晚道：“剧组订了包厢唱歌，让我们过去！” 魏薇的意思是推了，闻晚知道她为她的身体着想，只是头一天就显得如此‘不合群’，怕是别人要多想。 “去。”她做了个口型，示意魏薇应下。 “可是……” 闻晚不再多说，起身放倒行李箱，开始翻找衣服。 电话还没挂，魏薇不好耽搁，只得让那边发了地址，说马上就到。 闻晚的感冒还没完全好，为了不给剧组其他人留下坏印象而拖着半好的身体去ktv，对机能是种负累。然而该不该去都已经应了，魏薇只能一边不乐意，一边帮她选衣服、化妆。 主要演员们都在这几天进组，和闻晚同一天到的是最后一批，人全到齐，唱歌开了好几个包厢，导演和演员等主创自是一间，其他工作人员另外分开。 魏薇不放心，又不能跟进去，在走廊分开时眉头皱成了结。闻晚安抚了几遍才把她推进包厢，心里感慨颇多。和魏薇相处不过几天，她为她考虑、担忧，不仅是因为工作，更是样样发自内心。如果换做周苓在这，只要她没有病到站不起来，这种剧组聚会，周苓绝对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就帮她应下，怕是拎都要拎着她来。 闻晚站在包厢外抒了口气，拍拍脸颊，换上一副笑脸，推门进去。 包间里很热闹，导演孙问道、副导演、统筹，男主角薛长泽和女主角唐柔都在场。后宫剧男少女多，其他有分位的‘娘娘’们差不多也全在这坐着了，一眼望去阴盛阳衰。 闻晚过去和孙问道打了声招呼，意思意思喝了半杯酒。男女主角出道多年，在电视这一块地位坚实，一个是飞天奖视帝，一个是去年新晋的白玉兰视后，时不时往电影圈转一转，演技实力毋庸置疑。 不是当红小生小花，彼此之间就不存在竞争，他们对闻晚的态度不错，略聊几句，闻晚便去角落疙瘩找了个位置坐下。 包厢内视线昏暗，一个一个费力望过去，不见裴予的身影。闻晚想问旁人，又深谙这行水深，只能一个人干琢磨。 耳旁嘈杂歌曲换了好几首，终于有人推门进来。 高瘦身影双手插兜，第四颗纽扣扣在第三个扣缝里，衣侧两边不齐，好好的青蓝色牛仔外套被他穿得不规不矩，里面黑色t恤露出小半。裤子很普通，奈何那双腿太长太招眼，整齐的裤脚和鞋边之间，是裸|露在外的脚踝。 百无聊赖端起杯子喝酒解渴的闻晚呛得一咳，眼神朝着门的方向，隐忍又冲动，再也移不开。 裴予瞥了眼大屏幕，眼中映着微亮的光，或许是高，弯身端起干净酒杯的样子略显懒散。 他和孙问道小声说话，闻晚一直暗暗看着，直到他起身点了首歌站着唱，她怕被发现，才收回肆无忌惮的目光。 裴予是偶像组合出身，有培训和演出的那么多年经验在，唱歌水平自然不错。 闻晚两手握着酒杯置于膝上，在他的声音中不自觉露出笑意，连杯底沁出的冰凉水珠都忽略了。 “别说，裴予唱的还真好听。” 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称赞，闻晚侧头一看，是个没见过的男演员。 她笑了笑，“是啊，很好听。” 那位男演员看了看屏幕中的歌曲mv，喝了口酒，又摇头，“可惜了。” 闻晚笑意微敛，他注意到她的疑惑神色，笑了下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到微博上那些攻击他的言论，觉得有点可惜。” “微博上攻击他的言论？” 男演员点头，“你不知道？”见闻晚摇头，他道，“官博发了裴予的定妆照，评论里话不怎么好听，我来的路上看的微博，官博是下午三点多发的动态，一直到刚刚还有很多人攻击他。” 旁边男演员略说几句，转到另一边和其他人说话，闻晚怔了怔，愣愣看了眼站在玻璃矮桌前认真唱歌的裴予。他的声音，好听得像是装下了她能想到的所有浪漫。 她抿了抿唇，拿出手机找到官博发的那条内容。点开评论一看，确实有很多‘路人’在攻击他。 “裴予？他怎么又出来了？最烦这种没实力的偶像跑出来演戏，辣眼睛！” “唱歌跳舞就好好唱歌跳舞嘛，演了这么多配角也没红，还在挣扎，也是服气。” “就不能找科班出身的小鲜肉么？国内三大院校，为什么非得用这种过气偶像？说实话，我们国内的影视行业这么差劲，就是因为什么人都敢自称演员。” …… 无数人在屏幕前化身‘正义使者’，用手中的键盘为国内娱乐圈做着‘伟大贡献’。 闻晚越看脸色越青，想回复，可是那些尖锐言语一条又一条，数也数不尽。 这些攻击裴予的人里，有多少是真正看过裴予演戏的？闻晚之所以喜欢裴予这么久，始终不放弃，除了最初在舞台上的惊艳一瞥，还有后来起起伏伏的几年里，他所展现出的与偶像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他是演多了配角，但每一个角色，他都有深入琢磨，大到对语气的自我见解，小到摸袖口的动作、和别的演员对话时的微表情。如果真的看过他演的戏就会知道，他的演技，比起很多浮夸的科班子弟要扎实得多。至于那部和别人担任双男主挑大梁的剧，之所以扑，根源也不在他的演技上，怪只怪剧本不好，说到底还是他的公司对他不够上心，剧本敷衍，班底敷衍，连播出时间被电视台从原定的黄金档调到十一点，也没有人为他争取过什么。 闻晚握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微微吸气，不死心，又点进转发里。 然而不看不要紧，这一下是再也忍不住了。 转发数排在前三的那条，竟然是个回踩的前粉—— “考虑了很久很多话不吐不快。作为一个喜欢了他好几年的前真爱粉，我只想说结果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当年红的时候多少人为了他看演唱会、买专辑、接机送机，什么活动都到场应援，可是某人呢？不高兴了就不签名，在机场甩手走人，对连夜赶来应援的粉丝黑脸，这些事情多不胜数。这几年起起落落是很努力，可是这些都是自己作的，现在的苦果自己吞吧，如今演上男二了，火不火的凭本事。我只想说一句，我绝对不会祝福你。” 这个人的头像是个当红小生，按她自己说的，她脱粉裴予，如今已经喜欢上了别人。闻晚对她喜欢谁没兴趣，她在意的是这段话！不仅转发数排在前三，点赞数同样很多，排在热门评论第五的位置。 闻晚气得手都有点抖，点下回复，一个字一个字认真打： “机场那次他快速离开，是因为推搡严重差点发生踩踏事故，所谓连夜应援明明是某些粉丝包车在高速上追保姆车，下了高速他拦车敲车窗，训斥语气确实严厉，但要是出问题谁能负责？不签名同样也是因为某些粉丝机场吵闹无秩序，还推搡安保地勤差点闹出事情！这位前粉，我不知道你和裴予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只想告诉你当初的粉丝还没死绝，少在这造谣抹黑！他说的做的从来没有违背本心，讲过多少遍希望粉丝平安少做危险的事，你们这些自认为了不起的人什么时候真正听进心里，真正在意过他的感受？打着爱的幌子进行肆无忌惮的伤害，目的不成就恼羞成怒，我只想说裴予不用你祝福！另外，我替他谢谢你，谢谢你不再喜欢他！” 当初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有视频和图片可追寻旧迹，闻晚可以容忍路人跟风攻击，却无法忍受这些口口声声‘曾经爱过’的人，因一己私利不成，便用那些莫须有的事抹黑他。 回完这段话，闻晚吐了口气，收好手机抬眸一看，却已不见裴予身影。她略一想，起身出去。 走廊很长，很安静，每隔几步就有一颗盆栽净化空气，闻晚转了好几个拐角都没找到裴予，不想回去听吵闹声，脚步一转，走向尽头的洗手间。 这一天事情有点多，她微垂着头捏了捏眉心，一踏进洗手区，却见找了半天的人正靠着墙，表情淡淡，手里捧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 “裴前辈。” 闻晚小声打招呼。 裴予见她来，蹙了下眉，嗯了声。他站着不动，当她不存在似得，注意力仍在手机上。 闻晚步子顿了顿，没进女用卫生间，走到洗手台前洗手。一边在水流中搓着手，一边暗自抬眸偷瞄，离得不近，看不清楚，只好从镜子里打量。 似乎……是微博评论，一条接一条。 闻晚心一紧，他在看官博下的评论？ 犹豫几秒，她状似无意地开口：“前辈的定妆照拍的很好。” 裴予睇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转过身来，鼓着勇气和他搭话，“裴前辈以前演的剧我看了不少，角色把握的非常好，演的很棒。” 他滑动屏幕的指尖一顿，看她，“你的好，是什么标准？” 闻晚咽咽喉咙道：“是以观众……和演员这一行后辈的标准。” 她抬眸看向他，比白天有进步，坚持了几秒才移开。 “现在网上对公众人物的评论都过分苛刻，很多人喜欢在别人身上发泄自己的怒气，像我的定妆照也被很多人骂了。那些恶意的言论，前辈你大可不必在意。” 天晓得，她鼓了多足的劲才有勇气废话这么一堆。作为不熟的人，说这种安慰的话语，不仅奇怪，大概也会显得很八婆。 她知道，她知道有可能会招致他的反感，或许他会觉得她自以为是，但…… 这些话，以前作为远远站在台下的粉丝，她从来没有机会说，她的支持和理解，只是无数爱慕声|潮中普通又平凡的一道声音。 如今站在他面前，她想说给他听，想一点一点告诉他，你很好，不必因为这世界的恶意质疑自己。 裴予没说话。 安静的几秒仿佛被拉长，一帧一帧，格外难熬。 很短又很长的空白过去，闻晚以为他不会再开口，却见他弯了弯唇，表情淡到几乎没有。 “不在意。”他说，唇边上挑的弧度带着一丝浅淡的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 第7章 裴予简单的几个字，就像棱刺横生的粗粝藤蔓一般从闻晚心上逶迤拖行而过，淌过喉间肺管的呼吸灼热又烫人，她想安慰，又觉无从开口。 好久，她才动了动唇：“……会好的。” 裴予笑了一下，那一瞬消失得极快，而后收起手机，目光略带玩味。 “闻小姐一直都这样么？” “什么？” 裴予看着她，淡淡吐出几个字：“同情心泛滥。” 她一怔，“我不是……” “丰沛情绪放到戏里比较妥当，在这个圈子里，太过感性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双手插兜，靠着墙壁姿态松散，眼里沉沉教人辨不清真正情绪。 闻晚忽觉喉咙里卡着什么，手脚无措不晓得该如何放才好。 裴予站直身子，又道：“以前拍戏的时候见过很多粉丝，为了喜欢的主演或其他演员进组，圈里各剧组选人导演都不喜欢这种事。虽然你是正经演员，和群演不同，不会被辞退，影响也不大，但要是真想好好工作，多余的东西还是收一收，对自己会比较好。” 他一个字一个冷冰冰砸下来，闻晚抿着唇，沉默不语。 多余的东西…… 比如，格外关注他这件事？ 见她良久未说话，裴予提步要走，转身之际忽听身后道：“你爱怼粉丝的习惯，还真是一直都没变。” 回头看去，几次接触都不敢直视他眼睛过久的人，此刻却一眼不眨地迎上他的视线。 “不仅爱怼粉丝，脾气不好，喜欢冷脸，讲话也一如既往的伤人。” 闻晚直直凝着他，与他目光交汇。空气安静，她弯起唇角，学着他无所谓的样子微挑眉梢：“不过还好，我也已经习惯了。” . 包间热闹，裴予回去喝了两杯酒，陈执便打来电话让他去走廊。 来的路上发现没有醒酒药，陈执非要去买，拖拖拉拉这会儿才到。唱歌局已经进行过半，现在揣着醒酒药让人吃，裴予心下无奈，拗不过他，只得就着他连同药一起端来的白开水吞服。 陈执叮嘱道：“导演他们避不开，其他人来劝酒你能躲就躲，能少喝就少喝，省的胃疼。” 裴予点头。 见他乖乖吃了，陈执又问：“我刚刚打电话给你怎么没接？” “没接我会站这？” “前一个电话。” “哦。”裴予把杯子还给他，“去洗手间抽了根烟。” “抽烟？你少抽点，工作已经够耗身体了，减压可以，但是能少抽还是尽量少抽，尤其拍摄期间更要……” “我在洗手间碰上了闻晚。”裴予打断他。 转移话题这招非常见效，陈执一听，立即道：“闻晚？那个……就是那个疑似是你粉丝的女演员？她和你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 “那你……” “就是跟我表了个白。” 陈执一怔。 裴予见他惊讶成那般表情，霎时笑出来，“骗你的。” “……少爷呀！”陈执松了口气，“别老乱开玩笑，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叹气一声，又道，“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你别嫌我啰嗦，会影响工作的桃|色花边绝对不能有，别的事搁后，你只要专注事业，其他的以后慢慢想都来得及。” 裴予如今的规划是转型成为小生，签约策研后，经纪人吴安朝一直在为此努力。小生虽然与唱跳偶像不尽相同，但绯|闻对于年轻男艺人来说，影响程度相差无几。 眼见着来了个对自家艺人有好感，且很有可能是抱着迷妹心态的女演员，陈执入行多年，见过的疯狂举状太多，由不得他不多想。尤其裴予现在的状况，前途扑朔，何时才能重回巅峰之日尚且未知，可不能出师未捷败在这种事上，更要慎重再慎重，谨防再谨防。 裴予无谓撇了撇嘴角，“至于这么如临大敌么。” “这真不是我上纲上线，换做朝哥他肯定也一样……” “明白。”裴予打断他，不想再听他车轱辘，“我回包厢坐会儿，散场门口见。” 转身沿路返回，陈执被甩在身后，冗长走廊隔绝了两侧各个包间里的喧闹声响，裴予一边迈步，略有出神。 从试戏那天迄今，他和闻晚私下碰上的次数，似乎有些多，十几分钟前在洗手间外说话就是一回。 粉丝。 他知道她是粉丝，但对这个概念，他既清楚，又有些模糊。 若按那张锁屏照片判断，闻晚大概从他在组合时期就开始喜欢他，能坚持到现在，也算是不容易。毕竟经过被原公司放养又身陷解约官司的那两年，他如今残存多少人气，他心里有数。 几次碰见，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还嘴的那几句话倒是说得一点不犯怵。脾气不好，冷脸，讲话伤人，爱怼粉丝…… 即使这样，她还是从他十七八岁，一直喜欢到了现在。 思绪发散的裴予一边走着，下意识勾了勾唇，几秒后蓦地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脸上微滞，蹙着眉堪堪将嘴角压平。 走回剧组包厢门外，推门前，他沉沉吸了口气。 都是陈执废话说得太多，连带上他也跟着想跑偏了。 哪有那么多好担心的，不就是个粉丝，充其量…… 不怎么惹人讨厌而已。 . 《长命歌》内容较长，剧本在原作的基础上进行删减，精简了许多，但要拍的场次依然不少。 头几天的戏围绕男女主展开，出场人物大多是女主阵营的后宫妃子，以及一干作为前菜登场的炮灰角色，到第五天，闻晚的戏份才正式排上开拍。 拍摄和播放不同，成片经过剪辑将故事完整串合，一接二，三承四，拈头续尾，拍戏却是打乱剧情，场次分散着来。 闻晚不敢迟到，提前到达片场，因为人多，等了四十几分钟才轮到她上妆。一身沉艳繁复的宫服，头饰也不轻，化好妆后她找了个地方坐着，不敢乱动。 进组后第一天拍戏，巧得是，这几场里有她和裴予的对手戏。 闻晚紧张又期待，十点多时被叫上场，头一场拍的是她已成高位妃嫔，与皇帝叙话的一幕。 她和男主角薛长泽不熟，唯一说过话的一次，便是剧组唱歌那天在ktv包厢里打招呼的那回。薛长泽成名多年，本身气场在那，再加上演出的皇帝气势，一上来就要她表现出和他同床共枕数年的熟稔，唯一能做的便是全力以赴。为了不搞砸，她全神贯注，在校几年所学的东西瞬间从脑海里过了一遍。 然而第一条还是没过，在薛长泽牵起闻晚的手时，导演喊了卡。 “丽妃，你轻松过头了！”导演在监视器后道，“剧本前面这一段的背景标注没看吗，这个时候丽妃心里对皇帝是有隔阂的，隔阂！小细节要掌握好，多多少少微表情要流露出一点人物的心境和情绪……再来！” 闻晚尴尬地对薛长泽说了声抱歉，刚刚他牵她手的时候，为了表现感情好，她还微拢手指轻轻反握他的手掌…… 第二遍开始，‘’响起之前，闻晚花了几秒时间调整状态。 隔阂。 丽妃和皇帝的隔阂，在女主角起势之时早就埋下了根种，不仅是皇帝找到了此生挚爱，丽妃同样也遇上了心尖明月。 闻晚眼前晃过一张脸，打板声恰时落下，她微抬头，走向皇帝时的那副笑脸，登然与第一遍再不相同。眉梢唇角自是带着娇柔，眼底却没了浓浓情意。 皇帝握住她的手，她眼里闪过一丝僵硬，转瞬即逝。男人拇指轻抚白嫩手背，她柔柔笑着却没作半点回应，只微垂首眉眼低敛。 没人喊卡，两人各自十几句台词，薛长泽毫无压力，闻晚的专业第一同样不是白拿的，犹如涓涓细水，伴随着导演的“ok”声，这一段毫无波澜地顺利过了。 导演等人在监视器后回放查看错漏，其他工作人员各忙各的，调试机器、变换屋内布置。下一场是薛长泽和其他妃嫔角色的戏份，他被助理们围着去一边整理妆容服饰，闻晚则自己拎着裙摆出了拍摄殿内。 去洗手间的途中遇到不少工作人员，她扬着笑，一路颔首打招呼，头都点酸了。 洗完手回来，逛到摆放道具的场地，见坐了不少候场的演员及工作人员，闻晚步子一顿，脚下转了个尖儿，朝那边走去。 她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做完造型的裴予和一众人一起候场等待，无聊之余抱着个小男孩玩，眼角余光瞥见闻晚走来，拿着零食逗弄小朋友的手一顿。 刚刚去前面拍摄场地，导演几个看完回放夸了她好几句，有灵气，入戏快，状态调整得也快…… 裴予眼睫轻颤，而后将整块巧克力喂进了小朋友嘴里。 闻晚面上装作不在意，实际脚下目标明确，慢慢挪了许久，总算挪到裴予面前。 “这个小朋友是谁啊？” 手指撩了撩小男孩的下巴，那白嫩嫩的娃儿眉头一蹙，嚼着巧克力瘪了瘪嘴，不高兴的模样吓得她蹭的一下收回手。 她干笑了两下：“挺可爱的，你亲戚？” 裴予垂下眸瞥她，道：“你儿子。” “啊？” 小朋友吃东西吃的欢，嘴角弄得像只猫，裴予抬手，毫不介意地用拇指轻轻替他揩干净巧克力痕迹，再抬眸见闻晚一脸怔怔，轻撇嘴角道：“这是你戏里的儿子，四皇子。” 闻晚这才想起来，今天的几场戏里，有一场是她带着儿子逛花园遇上裴予饰演的燕俊王。 “哦哦，这是小演员啊……” 小朋友还没换戏服，她一时没记起这茬。 闹了个小乌龙，闻晚笑了几声，看向被裴予抱在怀里的小朋友，觉得越发可爱。 她一脸期盼，裴予瞧在眼里，“你想抱？” 被问的人用力点头。 裴予不多说，动作轻柔地将孩子递到她怀里，一边教她：“手臂托着一点，另一只手抚稳，不要太用力……” 闻晚见过不少小孩，但是对于怎么抱孩子哄孩子，完全没有经验。她动作笨拙地接过小朋友，僵硬地照着裴予的指示调整姿势，哪知孩子刚抱稳，不到五秒钟时间，原本好好的小朋友在她怀里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周围三三两两或坐或站有不少人，目光霎时往这边聚集，闻晚又惊吓又尴尬，还带着一股无措的自责，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裴予眉头一皱，长手一伸将小朋友抱回了自己怀里。 圆头圆脑的小朋友立刻止了哭声，两颗豆大的泪珠挂在脸上还没落下，看着可怜极了。 闻晚尴尬万分，小声道：“抱歉，我……” “看来你小孩缘很差。”裴予伸手将那两颗泪珠揩去，瞥了她一眼，“我抱了他半个多小时，一声都没吭，一到你怀里就哭了。” 闻晚没话说。她的小孩缘确实很差，从小到大都这样，这个小朋友看着挺乖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碰就哭……今天和之后他们还有好几场戏要演母子，这要怎么办才好。 裴予将小朋友放下地，蹲下身和他对视，问道：“为什么哭？” 小朋友咬着手指，摇头。 他又道：“是男子汉吗？” 小朋友懵懵懂懂，摇头又点头。 裴予完全没有哄小孩的糊弄语气，口吻极尽平等，极有耐心地一句一句道：“是男子汉就不能老是哭，眼泪掉多了会变丑，你要是……” 闻晚站在一旁，怔怔看着一向话少的他对着个小朋友絮叨，那模样认真，冷然侧脸映着少许平常罕见的柔光。 很久以前他还在‘s.t’组合里时，当初的公司给他们几个人做过一档团内生活纪录片，每个礼拜在网络上更新一集。有一回的主题是让他们去幼儿园做一日看护，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耐心陪小朋友玩，细心照顾，从头至尾没有表露出一点点不悦，温柔到令人惊讶。 因为和他平时的形象不太一样，很多粉丝在那集播出之后抨击公司剧本太假，不仅队友粉这样说，连很多裴予粉也一口一个“太假了看不下去”。 闻晚那时候却想，即使有剧本，但他拿出了耐心和温柔，至少证明他愿意用认真的态度对待那些小朋友和守在网络各端的粉丝们。 此时此刻身为同事，她终于有机会亲自感受，不再是隔着茫茫距离，怀抱着无法证实的猜测，连替他正名也没有底气。而现在，亲眼所见打败了当时的不确定，她终于能肯定，他偶尔透露出来的许柔软内心，无关作秀，的的确确是属于他的一部分。 “你看着我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令闻晚猛地回神，触及他的眸光，她赶忙说了声没什么，收回视线。 裴予抿了抿唇，说：“可以了，你抱他吧，不会再哭了。” 闻晚愣了一下，低头看向小朋友，他圆嘟嘟的脸上泪痕早已擦干净，虽然看不出有高兴的样子，但眼神似是不再抵抗。 她犹疑了几秒，怕再次弄哭他，正考虑要不要伸手，就见裴予拍了拍小朋友的背，又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鼓励道：“去吧，让你母妃抱一抱。” 第8章 他随意的一句调侃，闻晚却听进了心里，一时没忍住迷妹心态发作，不知想到什么，脸唰地红了。好在有一层妆盖着，不是特别明显。 小朋友很听裴予的话，虽然不懂‘母妃’是什么意思，因他这么一说，竟然主动朝闻晚走了两步，小小的一个白胖团子，朝她伸出两截嫩藕般的小短手，配上一脸懵状，萌得闻晚心都快化了。 她喜滋滋，比起前一次越发小心，将他抱起来揽在怀里。摸下巴不哭了，捏脸也不抗拒，很是乖巧地任她为所欲为。 裴予在一旁看护了一会儿，有工作人员过来叫他，说是让他过去调整一下服装细节。 走之前他特意叮嘱：“你照看他一下，他妈妈和剧组的人去办东西了，等等会回来。” 闻晚重重点头，保证道：“我一定好好看住他！” 见裴予走开，小朋友有些不高兴，闻晚做了几个鬼脸哄住他，左右看看，右边三米远有个演员正坐在椅子上吃东西，她抱着小朋友颠颠跑过去，不好意思地开口，问能不能买人家的甜米果饼。 同是一个组的演员，虽然不熟，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在同一场戏里，毕竟这个戏大场景还挺多，多少也算同僚情谊，又见她怀里抱着的小孩可爱，被问及的演员很大方地从零食兜里掏出一整包没拆的甜米果饼送给她，不肯收钱，还热情地问她够不够，要不要别的吃的。 闻晚连连说够，道了好一叠声谢，抱着小朋友找了个凳子坐下，拆开包装喂他。 小朋友馋，有了吃的不吵不闹，吃相也斯文，闻晚一小片一小片喂，他一小口一小口吃，小小的牙齿发出咀嚼声，两颊的肉一鼓一鼓，闻晚看着，嘴角勾起，连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年纪尚小胃口不大，吃了一会儿就饱了，大概是给了东西吃的缘故，对闻晚稍稍亲近了几分。 闻晚将他放到桌上坐着，他的两只小短腿垂在桌边，无意识地轻轻晃荡。闻晚逗他，指着自己让他叫：“姐姐。” 他眨巴眨巴眼，没说话。 她不甘心，放慢语□□他：“姐——姐——” 他还是不张口。 先前裴予蹲下和他说话时，他是应了的，吐字分明很清晰，看样子不是不会说，只是有选择性地开口。 然而闻晚试了十多遍，不管怎么教，他始终不肯喊她。 默了默，闻晚最后一次尝试，稍微压低音量，非常不要脸地指着自己一字一字道：“母、妃。” 小朋友看着她，久久没张嘴，一秒两秒……几秒过去，她泄气不已。谁知叹气声才刚结束，忽听娇嫩的稚嫩童音响起，学着她刚才的两个字，喊了一声。 轻轻浅浅，还有点口齿不清，闻晚却一脸惊喜，‘哎嘿’笑了两声，搓着他的肉脸，高兴地不得了。 把小朋友抱到自己的膝上坐着，依稀看见不远处被人围着调整服装的裴予，闻晚垂首贴着小朋友的脸，指着那个方向问：“你看，他好不好看呀？” 她自问自答，一派哄孩子的幼稚语气：“好看。非常好看——” 小朋友又不吭声了，闻晚逗弄几句便歇了，不再揪着一点玩儿，抱着他静等他妈妈来。 几分钟后，一个挺年轻的女人跟剧组工作人员一起回来，小朋友一见，立即便要往她怀里扑。 闻晚和她打了个招呼，略聊几句，工作人员说要带他去剃头发，闻晚跟他挥手，他趴在他妈妈的肩头，脸上肉挤成一堆，露着牙冲闻晚咧嘴笑开。 这是他除了哭，对她最有反应的时候了。闻晚默默叹气，而后看向裴予的方向，抿了抿唇。 . 闻晚和裴予的对手戏在下午，要拍的是燕俊王和丽妃花园相遇的戏份，燕俊王正巧进宫，独自一人，而丽妃则带着四皇子和一众宫仆。 扮演闻晚儿子的小家伙再次出现，头发已经剃完，在他妈妈怀里乖乖窝着，听他妈妈说他不喜欢剃头发，哭了好一场，眼睛差点肿了。也是直到交接到手里的时候，闻晚才知道这个长得像团子一样的小男孩，外号居然还真叫小馒头。 其实这一场也没有小馒头什么事儿，闻晚饰演的丽妃与一众随从带着四皇子出来散步，遇上在角落凉亭的燕俊王，她便打发了其他人，独自和燕俊王说了一会儿话。 丽妃与燕俊王这条线不复杂，不过是受了帝王冷待，从而好长一段时间被后宫众人刁难的丽妃，在人生最失意落魄的时候遇上了燕俊王，一颗心死灰复燃，红鸾再动，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故事有开始却没有结尾。 打板声响起，机位开始工作，丽妃在看到燕俊王身影之时，眼里神情几变，复杂情绪层层递进，没有动作没有言语，那无声的感染力却教监视器后的导演目光亮了一霎。 小馒头很乖，抱在饰演宫仆的阿婆手里，不哭不闹。闻晚用帕子擦了擦他的脸，柔声说了几句，摆手让人带他回去，同时也挥退身边心腹，让她们领人站远些守着。 丽妃和燕俊王各居凉亭两侧，光天化日之下，更加谨守距离，另一层原因则是燕俊王对丽妃并无情义。 简单的寒暄，而后从凉亭外的时节花卉聊起，谈论几句应景诗句，丽妃全程压抑着情感，那压抑中又带着隐忍，像是被压在巨石之下，想要破土而出却又无法亦不能够的企望。 不多时，燕俊王起身告辞，丽妃随着他的动作，触电般焦急站起，犹疑着低声道：“听闻王爷近日在京中寻晋陵先生的真迹，嫔妾记得家中兄长曾收藏过两幅，若不嫌弃，我可写书一封给兄长让……” 燕俊王淡然打断，礼貌中刻印着清晰分明的疏离：“多谢娘娘好意，无功不受禄，本王不敢收娘娘如此大礼。” 一句简单的告辞，他颔首，淡淡拂袖走人。 本来是要转身的，可在说完告辞之后，裴予离开的动作顿了一下，虽然只是很短暂的一秒，之后飞快接上，但吹毛求疵的导演立即叫停。 “卡！燕俊王这里走得毫无留恋，谁让你停顿那一下，前面营造的气氛全都破坏了！裴予你怎么回事？！” 裴予脸色严正，喉间动了动，“抱歉，导演。” 除了致歉，他也说不出别的更多。刚刚他要转身的刹那，丽妃……准确地说是闻晚，她那个期望一点点熄灭、仿佛夹杂着无尽哀苦的眼神，令他不自觉怔了怔，所以才会有那一瞬间的停顿。 对上闻晚不解的脸，裴予把心里所有情绪压了回去。这与她无关，她的表现力好，感染力强，他被她的演技影响，是他自己失误。 “这一条重来！” 导演一声令下，第二遍重拍，这一次闻晚和裴予两个人都表现得很好，总算顺利通过。 裴予松了口气，周围人都在整理场景，忙着自己的分内事，就剩他和闻晚站着没事可做。 闻晚看他，朝他笑了下。他还没说话，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扑到脚边。 被抱开的小馒头自己走过来了。 布景外的小馒头妈妈怕他闯祸，要跟过来，裴予摆摆手示意没事。正要抱他，被闻晚抢先了一步。 她把小馒头揽进怀里，刚逗了一句，小馒头举起手指戳了戳她的脸，含糊喊了声：“母妃。” “咦，你还记得？”闻晚睁了睁眼，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一教就会，真聪明！” 距离隔得近，裴予也就随她抱去没有抢，只道：“你教的？” 闻晚点头。 见小馒头摸着她的脸呢哝又叫了两声，裴予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聪明，还学了什么？” 下一秒，小馒头细嫩的小手指便朝他指了指，说：“好看。” 裴予眸光轻闪，挑了挑眉。 闻晚微赧，低咳一声。在她怀中被舒服抱着的小馒头咬着牙笑，小手忽然又指着裴予，脆灵灵叫了句：“爹地。” 这一声落下，两人双双一怔。 闻晚瞠着眼看向裴予，脸霎时烧红，她咽了咽喉咙，尴尬到难以自已：“这个……不是我教的……” 第9章 裴予没说话，导演看完回放，扬声让众人换场地接着拍下一条。小馒头的妈妈碎步跑进来，把孩子接过抱进怀里。 小馒头指着她，又喊了声：“爹地。” “你这家伙……”他妈妈嗔笑一句，对闻晚和裴予二人解释，“在家他爸特别爱逗他，他不知怎么搞的，不管走到哪只要稍微不怕生了就管别人叫爸爸，吵着你们了，真不好意思。” 闻晚从尴尬中返过神来，连忙摆手说不会。 周围工作人员将道具搬得差不多了，闻晚咳嗽一声，对裴予道：“拍下一条了，走吧。” 他未多说，收回目光。 走下凉亭台阶，闻晚在心中默道幸好。幸好孩子妈亲自说明，不然被裴予误会她教小馒头管他叫爸，多丢人。 “其实你不用这么紧张。” 隔着两肩距离并排而行的裴予突然出声。 闻晚愣了下，就见他侧目看来，懒散垂眸道：“就算真教了也没关系，反正选角的时候不是没试过，叫两声口头占占便宜不算什么。” 说罢，他腿长步子大，转瞬就走到了前面。 他这是在臊她？ 闻晚怔然，没来得及张口，一个“我”字卡在喉咙里，憋屈极了。 . 下午三点多，闻晚当天的戏份拍完，收工回酒店，泡完澡躺在床上敷面膜。 魏薇买下午茶点心回来，一样一样往桌上分放，说：“演四皇子的那个小家伙跟他妈妈回来了，我刚刚出电梯看见他在走廊上玩遥控车。” “他们也住这一层？”闻晚一听立刻坐起身。 “是啊，剧组安排在走廊尽头那一间。” 闻晚扯掉已干的面膜扔进垃圾桶，趿着拖鞋就往外蹦：“我去看看。” “哎哎……你去看什么？先吃东西，点心买回来别浪费了。” 魏薇拦住她说什么都不让走，闻晚只好挑了两样没有汤水的小吃带上，“我先吃这两样，其余的等我回来。我就去陪小朋友玩一会儿，闷在房间里无聊也是无聊。” 滑泥鳅般脱身到走廊一看，小馒头穿着一身青色牛仔套装，童装尺码看上去格外可爱，他低头遥控赛车，安安静静跟着走，没发出半点吵闹声。 他妈妈紧紧跟在身后看护，好半天才发现闻晚来了，扬起笑打招呼。 闻晚拿着吃的颠颠凑到小馒头跟前，一开始他还有些高冷，专注玩着车丝毫不理，没多久闻到香味，自己放下手中的遥控，一步一步朝闻晚走去。 闻晚笑得见牙不见眼，抱起他吧唧在脸上亲了一口，“玩车的小男孩很帅喔。” 走廊上不便说话，三人回了他们母子住的房间。闻晚一边喂他吃点心，一边和他妈妈聊天。闲谈过才知道，小馒头的大名叫程满。 “这个名字不错，听上去很有福气。”闻晚顺手把他嘴边的点心屑抹了。 “闻小姐很喜欢小孩子？”程妈妈一看她的动作，笑道，“我看裴先生也很喜欢小孩，上次馒头吃东西弄花脸，他也不介意，一点一点帮着擦。现在很多年轻人对小孩子都没有耐心，更别说是像你们这样愿意陪着玩闹还肯用心哄的。” 闻晚想到裴予哄小孩的模样，不禁笑起来：“我挺喜欢小孩的，不过小孩缘不是很好，小馒头是第一个不怕我还跟我亲的。”说着摸了摸他的下巴逗他，“对不对？” 他没空说话，吃得两腮鼓鼓，一边嚼一边点头。 几块点心下肚，闻晚给他擦干净嘴，抱他到腿上坐好。 程妈妈捏了捏他的脸颊：“姐姐给你吃的，你要不要说谢谢？” 毕竟是亲妈，程满听话得很，窝在闻晚怀里仰头，稚嫩童声软软糯糯：“谢谢姐姐。” 闻晚腆着脸受了姐姐这一称呼，挑眉追问：“喜不喜欢姐姐？” “喜欢。” “那……”她顿了顿，“喜欢上午抱你的哥哥吗？” “喜欢。” “姐姐下次再带你去找哥哥玩好不好？” 程满眨巴眨巴眼，过了一会儿才点头。 “真乖。”闻晚笑意吟吟，低头又在他白嫩的脸上亲了一下。 . “你手里拿的什么？” 房间门一开，魏薇的目光便落到了她手上，闻晚挑眉：“纸飞机，你没见过？” “当然见过，我是说你怎么拿回来这个。” “小馒头给我折的。”闻晚进门往小沙发上一坐，将两只纸飞机并排放在茶几上。一只是她的，一只是送给裴予的。 魏薇关好门，知道桌上那些点心她估计是不吃了，一样样收拾好放到旁边，在她对面坐下说起八卦：“刚刚我去走廊找你，碰上几个剧组回来的工作人员，他们说导演发了好大的脾气。” “发脾气？为什么？” “具体的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因为裴予拍戏的时候出了岔子，被导演狠批了一通。那几个工作人员在孙问道导演的班底里待了挺多年，说他好久都没有骂得那么难听了，场面似乎闹得很难看，大家都很尴尬。” 摆弄纸飞机的闻晚在听前半句时就猛地抬头，滞了半晌，唰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就去拿包。 魏薇一愣：“……你去哪？” “我去片场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你去干什么？又没你的……” “我的工作证呢？”闻晚兀自手忙脚乱，找到后往包里一塞，急吼吼就往门口冲。 魏薇也急，暗暗怪自己好端端为什么提起这茬。怎么就忘了她亲口承认过她是裴予粉丝这件事？！今天的戏拍完了，去片场是没问题，可别的演员的事情她跑去掺和，这…… 到门边的闻晚忽然折返，魏薇脸上一喜，“你……”话没说完，闻晚拈起茶几上的两只纸飞机，转头又奔了出去。 . 据片场围观的人说，裴予被孙问道痛斥，是因为状态和他要的不一样。指导了几次裴予都达不到他要的效果，ng数回之后，孙问道当场拉下脸怒骂一通，又见裴予一张‘死人脸’，被骂了没半点反应，气得他对裴予飙出了‘滚’字，让统筹换场次先拍后面的内容。 ——‘死人脸’和‘滚’字，都是孙问道亲口说的。 闻晚心里揪得紧，谢过工作人员后，满景区转悠寻找裴予。 裴予的演技她清楚，不说好到什么水平，一般优秀程度绝对是有的，且一直在进步，何至于会让孙问道气到破口大骂？ 不清楚这中间缘由，闻晚只担心他钻牛角尖把自己逼进死胡同。这人有多拧，有多爱和自己较真，喜欢了他这么多年，哪怕只是隔着屏幕雾里看花，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宫苑景区很大，闻晚转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在‘固伦公主府’那一区找到了裴予。 ‘公主府’很小，一进去便是小花园，因为没有好好打理，草木过于繁茂，甚至高过了各处假石，两栋楼间的木桥横在假山顶上，爬满了藤蔓。 这个景区也是他们剧组包下的场地之一，暂时还没拍到这里，除了萧索的虫鸣声没有旁人，聒噪中有一种奇特的安静。 裴予坐在右边雕楼正门前的台阶上，一身戏服还未换下。他听见脚步声抬头，脸色略显晦暗，眼里更是沉沉一片黑冷。 闻晚在三米外停住脚，被他迫人的视线盯着，嘴唇发干。 她僵直站在原地，打好的腹稿霎时作废，准备的话全然不知如何开口。 “我……” 闻晚抓着背包带顿了顿，在他周身散发着对外界以及自我双重厌弃的气息中，努力撑着站定，不让自己后退。 从包里拿出两只纸飞机，她道：“这是小馒头折的。他说一只给我，一只给你。” 这个借口很蹩脚，她知道。但脚下就像生了根一般，无论心跳如鼓点擂得有多快，都有一个从最深处传来的声音在说——不想走。 气氛滞重无声，墙根下穿扬扫过一阵风，卷起两片掉下的落叶。脚踝被凉意侵袭的瞬间，终于有了秋天来临的意识。 许久，这一段漫长无言，久到闻晚恍惚觉得自己听见了时间指针一帧一帧滴答走过的声音。 又几片叶子被微凉的风吹落，裴予冷沉的目光像潮落的水面，寒意终于一点一点消退下去。 他摊掌，朝闻晚伸出了手。 第10章 石板台阶凉意清晰，闻晚隔着一肩距离坐在裴予旁边，周围一片古时场景，只有抬头看远处高耸的信号塔，或低头瞧自己身上的现代装，才能辨清究竟身在哪个时空。 裴予捏着纸飞机，手肘搭于膝上，指间轻扯它的翅膀把玩。 空气无声，即使夹杂着树叶扑簌声响，仍静的可怕。 闻晚想说话，又觉无从开口，拘头拘脚木愣愣坐着，眼尾余光悄悄扫了他一眼。他盯着纸飞机，专注出神，更教她难以张嘴。 很尴尬。 对于她来说，他是一道清晰又深刻的拓印，在记忆中经过六七年勾勒打磨幻化成影，而她之于他，不过是个刚认识不久的同业同事。 入组至今，闻晚头一次有些气馁，曾经身在台下满腔雄心壮志，不甘自己的声音只能隐于万千粉丝之中，可如今真的站在能切实和他触碰相及的位置，却发现有些事情真要实施起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好比现在，赖着不走已是极限，连句安慰的话都不敢说出口，怕说多了徒惹人厌。 到底还是一直默然不语的裴予先说话：“你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 “是……也不是。”闻晚斟酌着，小心措辞，“在酒店待着无聊，就想来片场转一转，顺便把这个给你。” 他几不可察地笑了下，睫毛如同手中拈着的纸飞机翅翼，在细微凉风中轻颤了一瞬。脸色比起刚才好了许多，旁人勿近的气息似也随风四散。 “天气不错。”闻晚双手叠在膝上，脚轻碾着泥灰，没话找话。 裴予抬眸看了一眼天，暗色汹涌，灰云一层一层叠起，沉沉透着阴冷。 她瞧见他的神色，干笑：“下完雨之后就是天晴了，会很好。” “那就等天晴再说。” “提前高兴也不碍事……” 裴予瞥她，习惯性蹙眉，“你一直这么乐观？” “不是乐观。”她道，“高兴不高兴雨都要下，不如开心点期待太阳。反正天晴早晚都会来。” 几句闲扯意义未明，裴予顿了一下，薄唇抿了抿：“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太阳，只要等着就会来。” 闻晚侧目打量他，在他看来之时，又飞快移开视线。 “万一你期待的事情就是太阳呢？凡事都没有绝对，没必要早早一锤定音判下死刑。” 她随手捡起一根细木枝，在脚边的地上胡乱涂画，说：“就好比……能接到这个角色，对我来说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组里的人都说我运气好，可是谁又知道在试镜丽妃之前，我一个月内跑了七个组，七次都被淘汰。别说拿下角色，就是当初给我试镜机会，我都觉得是天上砸下了一个大饼。” 这个饼来的快而突然，她没被砸晕，反而主动把握住机会，成功将饼吃进自己口中。 “……七次？”裴予一听，稍稍来了兴趣。 以她在试镜现场和这段时间工作时的表现来看，她根本不是糟糕到会被痛刷七次的演技渣。 “对，七次。每次试镜我都尽全力了，但最后要么不合适，要么试镜通过就差签合同，半路突然杀出程咬金，到手的角色被别人截胡。” 圈里这种事不少，有人凭实力，有人凭后台，然而能不能出头、能不能红，却还是看命。 闻晚话有感慨：“本来我都要放弃了，太糟心，结果没想到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剧组投递资料，竟然真的收到了试镜通知，最后还拿到了这个角色。” 裴予默默听着，没接话。 确实有好运成分，但光说运气好不合适，这之间她若是犹豫退缩哪怕一次，机会都不会落到她头上。或者七次失败坚持下来，第八次却气馁放弃，现在同样不可能坐在他旁边和他闲谈。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阿甘正传里不是这么说过么，以前不觉得，后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事情没有发生之前，谁知道下一件是好是坏？”闻晚一边说，在刚画的鬼脸上打了个叉。 不知是不是因为消沉了几十分钟，郁结闷气被磨散，在她清细的声音中，裴予莫名觉得胸口坠坠压迫心脏的闷重感轻了许多。 他顺着她的话自我调侃：“那你觉得以我现在的情况，下一块该是什么巧克力？” 闻晚蹙眉想了一想，最后放弃：“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 她这般坦然之状令裴予一怔，而后露出了这下午以来第一丝笑意。 闻晚在他的轻笑声中转头，很认真地说：“但是我猜，一定会是最好的那块。” “你这么确定？” “不确定。但我猜是这样。” 她看着他，后半句话没有说。确不确定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希望他好。 对大多数人而言，追星就是追一颗高高挂在远端，永远落不到你怀里的星。这个过程就像是一场漫长的单恋，你一个人开始，再一个人结束。 而早从第一眼看到舞台上的裴予开始，这句话便在闻晚身上即时生效。 在台下相伴的几千个日夜里，看过他哭也看过他笑，他并不知道她的心情，但这段追随记忆之于她，厚重又珍贵。如今他跌入谷底，风光不再，红极一时因盛名而来的人早在途中各自离开，一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她却犹似当初，仍一如既往地希望他能好。 四下静谧，裴予默了一会儿，道：“承你吉言。” 说完顿了几秒，他突然换了个话题：“上次看到你买cd，以前去看过演唱会么？” 尽管早在她入组的第一天就知晓她的粉丝身份，这却是他第一次正面和她谈及。 闻晚说去过，“几次大型con都去看了，见面会因为时间不方便只去了一次。” “见面会？一周年那场还是三周年？” “三周年。” “……当时心情应该不太好？” 她点头，“有一点。进场前门口有很多粉丝情绪不稳，不过我还行，没有其他人那么夸张。” 裴予十七岁同队友一起出道，二十岁时组合就解散，三年多里‘s.t’总共只办了两场见面会。 就在三周年见面会举办前，内部传出‘s.t’成员调动的消息，引发了饭圈大震动。在那个情况下去参加活动的粉丝，心里受着怎样的煎熬可想而知。 两个人就着话题聊起来，裴予情绪恢复正常，甚至还比往常平和了些，但闻晚没有不识趣到深究他的内心，只说起别的。 “那个时候我还在念高中，微博上消息又多又杂，每传出一个料，身边那些同为粉丝的同学就纠结得坐立难安，老师为此收缴了好多周边，还有的气得当场把没收的杂志撕了以作警告。” 裴予略微出神，当初的情景，翻一翻几年前微博下的评论，多少能窥见些许残存痕迹。 那时候正如日中天，发条微博，评论数一个小时内随随便便过万，现在一条动态发出，无论经过几个二十四小时，也只在一千之下。 ——这几年走得浑噩，仔细一想，竟有些想不起自己收获了什么。 闻晚又道：“许羡发那条暗示退团的微博之后，我在的几个粉丝群全都炸锅了，微博上关注的粉丝同好也一个比一个激动，那天晚上的微博首页简直没法看。” 她默默在内心叹了口气。说不感慨是假的，年少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现在想想只觉得轻狂可爱。 裴予听在耳里，不觉抿了抿唇。他和她处于不同位置，对于这一段内容，却有着共同的记忆。 事情最开始的起因是成员中有人重病，无奈之下只得暂停活动。这无可厚非，对于长情的团粉来说等待算不了什么，但公司的意思却是要加入新成员，重新进行人员编排。 粉丝们当然不乐意，自发抵制，热搜和话题全都冲到了排行榜最前。奈何拧不过资本大腿，公司不以为意，没多久甄选新人的消息不胫而走，接着又传出有成员意欲改签别的公司。内部资讯一个接一个泄露，如同往平静水面不间断扔石子，激起的水花一朵大过一朵。 裴予和许羡是当时人气最高的两个成员，一向并称为团内‘双top’，许羡满含暗喻的微博一发，已然飘摇的‘s.t’更加岌岌可危。 那几个月对于‘s.t’的粉丝来说颇有兵荒马乱之感，忐忑等了许久，本以为等来要开演唱会的消息便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舞台进行到一半，突如其来的解散通知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么多精心打扮的姑娘，举着灯牌高高兴兴来听演唱会，却哭红了脸，一个比一个失态难看。 喉间动了动，裴予想说话，却犹豫着过了很久才开口。 “其实我一直不太理解。”他皱了皱眉，眼眸低敛，“买唱片、买周边、买演唱会门票，贡献收视和票房，还要帮着给剧组送小礼物应援。上飞机来送，下飞机来接，没日没夜打榜投票，可是实际上……我们站在台上领奖的时候，根本看不清台下任何一张脸，也很难记住哪一个人。” ……他这是在为粉丝不值？突然听他这么说，闻晚诧了一瞬，而后忍不住笑起来。想想他一直以来的表现，或许他是真的理解不了这种真情实感的投入。 “这样的关系确实很奇怪。” 但同样也很奇妙。 矫情的后半句闻晚没有说，她换了种方式解释：“只是想一下，在这个过程当中粉丝得到了快乐，这种感受是真实的，其余值不值就不那么重要了。” 裴予的目光看来，她不避不躲迎上，有点紧张，但也前所未有地镇定。 “追星这种事，有人想要的多，有人想要的少。要的少的人容易满足，有时候只是刷到一条偶像的新微博就足够高兴一天，大多数人都是这样。” “昨天说不小心咬破舌头要忌口，今天胃难受火上浇油偷吃汤圆，明天想试试冲浪、下厨、或是养一只小动物……看一个了解又不了解的人描述一天的状态动向，透过几段话几行字去猜想他过着怎样的生活，哪怕仅仅是这样，对于真正喜欢的人来说也是开心和满足的。” 她的声音轻轻淡淡，裴予觉得那一字一句似是入了耳，仔细探寻，又不知钻向了哪里。 一个小时前让他压抑难受跑来静坐的问题早已经被抛之脑后，他们肩与肩隔着距离并排而坐，是前辈和后辈，是同事和同事，也是偶像和粉丝。 她脚边的地上被她画了一堆鬼脸，有的画完就用脚尖蹭掉，有的还留着。裴予突然有点想问，也真的将好奇问出了口。 “那你呢。”他道。 “有人想要的多，有人想要的少……你又是哪一种？” 第11章 想要的多还是少，她是哪一种？ 闻晚怔了一瞬，不是因为他这个问题难以回答，而是不知如何开口，不知该如何阐明那一层又层的浓重心事。 他看着她，目光里有打量，有征询，还有旁的她不敢去胡乱猜想定义的东西。 安静间，一道铃声忽然响起，打破了这一阵滞缓的沉默。 裴予从戏服内拿出手机，道了声喂后便一直听对方讲话，直到挂电话前才说了句：“我马上回来。” “是组里的人？” “嗯，是导演。”他揣好手机站起身，问她，“你和我一起去前面片场还是？” 闻晚连忙跟着站起，拍拍裤子上的灰道：“不了，时间不早，我差不多该回酒店，不然我助理要着急。” 裴予点头没多说，两人一齐朝园子外走，如同坐着那样，中间相隔一段礼貌距离。 “马上天黑了，今天的戏还继续拍？” “拍。都是室内景，只要光打亮一些就行。或者先拍明天的晚间戏，节省时间。” 他的表情略低暗，大概是在为自己浪费了一下午时间自责。虽然是导演让他‘滚’，但问题源头在他身上。 到园门口，闻晚适时告别：“那你去忙吧，打扰了这么久真不好意思。”顿了顿又道，“耐心捋捋，卡戏的地方总能顺好的，没什么坎过不去。” 不等他回答，她指右边，“我走这，回头见。”象征性挥了挥手，在他颔首示意的动作中，她扯着背包带转身离开。 小碎步跑了一分钟，闻晚在宫殿与宫殿间的甬道上停下，回头看去，身后迢迢细长的路和前方一样望不到头，裴予的身影已经有些远。 刚才在公主府花园的那一问，他大概只是心血来潮，然而她却在那一刻心慌不已，涩然忐忑。 她没有回答，但就在短短瞬间，心里其实已经给出了答案。 以前或许无所谓，但后来不是了。 从他在舞台上转身告别，令她意识到台下的自己与他之间的鸿沟究竟有多遥远开始，她早就不满足于那一点追逐的喜悦。 头被冷风吹得发胀，揉了揉眉心，闻晚收回看向那道越渐远去身影的目光，垂头轻抿了抿唇。 想要的多还是少？ 要的很多也很少，想你顺遂如愿什么都好，也想你温暖胸膛只有我抱。 ——爱这一字，本来就是慷慨又自私。 . 那天公主府一别，事后闻晚向工作人员打听，回到片场后孙问道和裴予沟通了很久，拍摄时虽然还是ng了两次，但第三次终于通过。 剧组的进展一天比一天顺利，裴予没有再出过状况，作为新人的闻晚亦表现可嘉。她性格平和近人，与一众工作人员关系处得极好，该工作时工作，不拍戏时窝在酒店休息，或背上包出门四处转转看风景，日子比在校时还更清和平顺。 组里人多，关系倒也不复杂，除了闻晚饰演的‘丽妃’一角，其余重要角色几乎都被线上演员揽下，她和她们相处不到一块去，好在还有一堆后宫妃嫔，都是和她一般的新人。戏份不重，大抵都抱着学习和把握机会的心态来的，初初入圈的演员之间没什么龃龉，在镜头前各位嫔妃端着架子，派系与派系泾渭分明，离了镜头，就是一帮玩玩闹闹的年轻姑娘。 和闻晚对戏最多的，一是饰演皇帝的薛长泽，二就是饰演四皇子的小馒头程满。 ‘丽妃’有子的剧情在故事偏后部分，这个组里演员众多，一天要拍上百场戏，统筹按照各人档期安排场次，头二十天里，需要‘四皇子’出场的内容差不多就拍完了。 程妈妈带着小馒头杀青离组的前一天，恰好拍到‘丽妃’荣宠最盛的部分，闻晚从早上七点一直拍到晚上十点多，拖着一身疲惫收工回酒店，听魏薇说起这个，洗脸的动作顿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 “他们明天就离组？” “是啊，今天统筹拿安排表给我的时候我看到了，下午在片场碰上顺嘴问了一句，程妈妈自己说的。” 闻晚将脸上的洗面奶泡泡洗掉，擦干净手从浴室出来。额前头发用发带绑着，天庭饱满光洁，小时候大人们常说，这是有福气的面相。 此时有福气的人却皱着眉满脸忧愁，“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怎么这么急，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魏薇失笑：“你要准备什么？”她戏拍得多了真有点出不来，这二十多天，还真把小馒头当成了自己孩子似的天天挂在嘴边。 “好歹是缘分，他要回家了，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怎么说也应该准备个礼物吧？” 这么一说也是，魏薇想了下，皱眉：“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要买什么也来不及……” 闻晚理了理头发，坐到床边给程妈妈打电话。 开拍不到一个礼拜的时候，她们就交换了号码以及微信。 她没废话，一通电话只说了半分钟，结束后扬了扬手机，冲站着的魏薇咧嘴一笑。 “问清了，明天晚上的车，来得及。” 魏薇默默叹气，摊了摊手，随她去。 去浴室洗了个手出来，闻晚还坐在床边摆弄手机，魏薇连叫了三声她才回神。 “你看什么呢？我打算叫点外卖，想吃什么？” 闻晚摆手说不用，视线又回到屏幕上，不知在想什么，犯难似得咬了咬唇。 魏薇好奇走过去，探头一瞧。 “这是谁的微信号？” 闻晚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怀里藏，半晌才咳了声道：“我打算明天去给小馒头买礼物，想问问裴予前辈……去不去。” “你这就聊上了？”魏薇瞪眼。能耐啊，见缝插针的本事练得很到家。 “还没。”闻晚抿了抿唇，“我不是他的微信好友。” 想想出来前路宜的话，再加上魏薇自从知道她是裴予粉丝后就没断过的焦虑……她们实在是高看了她不止一点两点，入组这么久，实际上她连裴予的微信号都没加上。 就这还是从剧组群里翻出来的。 闻晚盯着看了好久，犹豫着是否要点添加。 魏薇看不下去她的踌躇样，“实在想加就加吧。” 站了十几秒，闻晚还是干看不动，那殷切劲儿就差没把屏幕上盯出洞来。魏薇无奈走开，到一旁去点外卖。 闻晚纠结半天，又过了十几秒，终于戳下了绿色的添加键。 备注写的是闻晚，申请发送之后，越发焦灼地盯着手机，漫长的两分钟过去，手机弹出新消息，提示添加成功。她松了口气。 裴予的头像是个摇滚纹身图案，微信名只有一个字——‘呸’。 闻晚点开对话框，看着那行提示他们已经成为好友的文字，咽了咽喉咙，指尖在字母键盘上虚晃，半天没能打下一个字。 ——裴予的微信，这是裴予的微信！ 尽管坐在床上，脚下还是有种踩着棉花的虚幻感。追星的那天哪能想到今日？他的房间还在她斜对面呢！ 许是见她一直没动静，那边先发来消息。 呸：“有事？” 闻晚正了正脸色，道明来意。 听迟：“小馒头明天和他妈妈离组，我想给他送个临别礼物，只是不知道送什么好。前辈你明天有戏吗？” 不敢太直白地约他，这样已是极限。 一边觉得他应该会应下，毕竟他那么喜欢小馒头，一边又觉得他可能会拒绝，忐忑中，手机震了。 呸：“没戏。” 呸：“几点的车？” 闻晚回过去。 听迟：“程妈妈说明天晚上的车。” 呸：“那好，出门时叫我一声，敲门。” 看着他最新回复的那条内容，闻晚怔了一怔。他这是……同意了？！ “啊啊啊——” 忍不住尖叫一声跳起来，闻晚在原地蹦了两圈，而后往后一倒躺在床上，脚乱蹬踢得床板作响。 魏薇吓了一跳，回头见她乐不可支的模样，猜她必是‘好事如愿’了。 “我得提醒你，苓姐让你好好拍戏，和男演员交往过密要是被她知道了，回去铁定要挨训。” “我晓得我晓得。”闻晚嘴里应着，蹭了蹭棉被坐起身，那一脸笑意散都散不去。 在魏薇半赞同半不赞同的视线下，她捧起手机琢磨备注。 前辈？爱豆？裴予？ 第一个太生硬，第二个太死板，第三个太客套。 闻晚舔了舔上唇，纠结间，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个许久没有提起的昵称。 少爷。 他最红的时候粉丝圈里人人都这么喊他，见面会、演唱会、接机现场、还有微博各种表白言论里，好多人这样叫。 闻晚从没有喊过，不管是在微博上还是私下，当时觉得羞，难以开口，最多只是跟着喊一声‘裴老板’。 然而现在…… 当初围在他身边喊少爷的人，那些满口说着要把最好的给他、甘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鸡血粉丝们，早已不见踪影。有的长大成熟不再追星，有的爬墙喜欢别人，有的甚至像上次发布定妆照微博下的那个前粉一样，不仅不再喜欢，还回过头来黑他、踩他、攻击他。 闻晚眉头蹙了一瞬，而后点开修改，认真将那两个字替换成了备注。 红不红这个问题，她和路宜聊过，路宜曾经劝说：“粉一个不红了的人会很辛苦，不如换个人喜欢算了。省得他曝光越来越少，你也越来越累。” 她那时只是摇了摇头，答的干脆简洁：“不啊，我喜欢的是裴予。” 直到现在也是如此，红极一时或者跌落谷底，前缀如何限定裴予这个人，对她而言都不重要，只要他是裴予，这就足够了。 端着水杯喝热水的魏薇见她魔怔，不禁问：“你又发什么呆？裴予说什么了？” “没什么。” 闻晚蓦地回神，收起手机。说罢往后一躺，重新躺回床上。 天花板上的灯明亮晃眼，身|下床垫柔软舒适。 她默叹一声，闭眼弯了弯嘴角。 ——少爷。 多好。就在这一刻，是她一个人的。 . 下午两点，闻晚收拾好东西，背着包去敲了裴予的房门。他一身黑衣黑裤，双肩包也是黑色，再把黑口罩一戴，从远处看整个人黑条条的跟冬天的木桩似得。 闻晚也戴了个灰色口罩，虽然没人认识，但为了避免麻烦，还是特意从上到下齐全装备了一通。两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出门，直奔横店镇内街上的金饰店。 经过考虑，她决定给小馒头送条金吊坠，在店员的推荐下选了好几款，犹豫不决。 “怎么全是观音？”裴予半晌没出声，最后才皱了皱眉。 “因为男戴观音女戴佛啊。”闻晚一边答一边比对着几个吊坠，递到他面前给他看，“你觉得哪个更好？” 他扫了一眼，几秒后指向其中一个。 闻晚不再考虑，递给店员，“帮我装起来，谢谢。”顺便叮嘱一句，“红绳要四股圆辫的。” 趁着店员打包，她抬头看裴予，“前辈打算买什么？” 出来时他的意思明白，不是来陪逛，是同行。 “这个吧。” 裴予习惯性蹙着眉，指了指玻璃柜，示意另一位店员拿出吊坠，红色的绳子下端挂着一只金兔子。 闻晚暗暗挑了挑眉。小馒头属兔，这是他的生肖牌。 店员立刻询问了其余有关红绳、包装盒之类的要求，手脚麻利地打包好。 付账自然是各付各的，虽说经过上次公主府谈心之后，他们的关系似乎近了一些，裴予对她的态度比刚开始好多了，但——微信好友尚且还是昨天才添加的，近也近不到哪去。 闻晚自觉掏出钱包，谁知翻了翻夹层，当场愣了。 没带卡。 她不确定地又翻了一遍，连几个小口也不放过，还是没有找到那张放钱的卡。 项链两千三，身上现金只有五百…… 闻晚犯难，见裴予看来，尴尬地合起钱包，摸了摸鼻子道：“出门走得急，卡忘记带了。前辈你买吧，我过一会儿再出来一趟……” 她张口要让店员把装好的金观音收起来，‘不好意思’几个字都到了嘴边，被裴予打断。 “没事。” 他掏出卡递给柜台内的店员，“两份一起，结账。” 第12章 两条项链同样的材质，红绳也是相同的四股圆辫，一条观音像，一条生肖牌，分别装入长盒里包好。闻晚和裴予一人拎一个略显空荡的纸袋，走出金饰店大门。 下午三点多，万盛街上的小饰品摊子还没摆出来，各商铺倒是开着，只是秋风阵阵，街上没几个行人。 这段时间一连几日都是阴天，云灰压压积在上方，好似随时就要作势扑将下来。闻晚第一次来横店旅游的时候曾在这种天气下出过门，当时她和路宜一人背一个双肩皮包，靠两条腿净走，将文化园景点仔仔细细逛了一遍。 那天穿得不够厚，后半段天气变脸，原本也是这样的阴天，雨突然就不声不响闷头往下砸，她俩淋了一通，回酒店房间里又是冲澡又是裹棉被，结果第二天还是感冒了。 私心里是想约裴予逛一逛的，但这天气随时有变，且人家乐不乐意还未可知，闻晚歇了进一步发展的心思，只问他：“坐四轮车回去还是走路？” 离剧组下榻的酒店不远，走过两条长街，再拐个弯差不多就到了。横店这儿四轮车比出租车多得多，满大街都是，招手即停，拦出租车还得碰运气。 裴予大概也想到这点，蹙了下眉，说：“走路。” 正中下怀。闻晚暗暗偷笑，嘴角微扬一瞬，抬起头来却是一脸正色，“嗯，走吧。那边屋檐有遮挡，人少。” 摩托车和四轮不时从街边开过，间或有拖着行李箱刚到横店的年轻女孩迎面走来，有些来旅游，有些则是作为横漂，来探索一个对她们而言陌生的新奇世界。 闻晚对这些都没兴趣，礼貌避让，注意力全在身旁的人身上。即使戴着口罩，这个个高长腿周身散发着冷然气息的男人，还是吸引了周围不少的目光。 “你记得小馒头的属相？”她主动打破无言，顺着走路幅度，轻轻晃了晃手里的纸袋。 “上次和程妈妈聊天，听她说起过。” “我也是……”闻晚点着头，突然醒神，“对了，要不要给小馒头带点玩具？” 裴与看她一眼：“这附近哪里有玩具店？” 金项链对于小孩子来说确实超过了认知范围，惊喜程度可能还不及遥控车。 “拐弯往右，和酒店相反的方向我记得有一个……” 正好到路口，闻晚率先走下行道，微抬下巴，目光四处探寻，下意识拉过他的手腕牵了一把。走出去三步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触电般收回手，往旁边避了一步。 手腕被她握住的时候裴予小小愣了一愣，眼下突然被她甩开，正习惯性要皱眉，就见她后边不远处急晃晃驶来一辆四轮车。反应快过了思考，他急忙拉住她的手腕朝自己拽，退后两步。 猝不及防，闻晚被拉得脚下踉跄，手腕处是他宽厚的手掌，那浅薄的温热却让她仿若被烧灼，烫得心尖发颤。肩膀撞进他怀里，站定一抬头，他的颚线映入眼帘，然后是下巴、嘴唇、鼻尖…… “有车。”他前几秒想皱的眉头在这一刻终于皱起，说话的瞬间松开了手。 闻晚赶紧从他怀里出来，拉开距离后，不自觉喉间悄动。 他身上的气息萦绕着，清淡又极具侵占性，就像不停撩拨作乱的手，一丝一缕好似就在眼前，她却抓不到哪怕一丁点实际的存在。 “忘记看路了……” 她小声回答一句，视线飘忽着不敢定在他身上，一捏掌心，发现自己的掌心变得更热了些，沁出薄薄一层汗。 这次确定了没有直冲而来的车，裴予走在前头领路，闻晚跟在他身后。玩具店的位置找到了，就在右边街道上的第三家店，他脚步明确，目标清晰，闻晚却微微恍惚，脚下每踩一步，都像踩在钢琴键上，心里噔地弹出一个音，难以平静。 给小馒头的礼物裴予选的很认真，从平等男生视觉出发，买了一个操作不难、容易上手的遥控飞机，哪怕是他那样年龄的小朋友也能很快学会。闻晚挑了个相仿的遥控汽车，她还记得他上次玩的汽车是什么颜色，选了同色不同款。 回酒店的一路上，没再生出什么事端，同样的话也没能说上几句。 在走廊上分开时，闻晚叫住他，“项链的钱我微信转给你。”犹豫一瞬，在他平淡目光直视下，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开口，“今天多亏了你，找机会我请你吃饭吧？” 话出口紧张不已，那种一下觉得他可能会答应，一下觉得他一定会拒绝的忐忑不安又来了。 裴予沉默几秒，颔了颔首，“有空再看。” 说罢，他转身走到斜对角刷卡进门。闻晚在自己房门口呆愣半天，直到关门声落下才醒神。 是不是可以当做他答应了……？没有同意，但也没有拒绝。 皱了皱眉，闻晚在寂静走廊上，抬手摸上右手腕被他握过的地方，唇角两侧压得又紧又平。 . 十一月，闻晚从与路宜的联系中得知了不少同学们的近况，最具八卦分量的仍是霍佳欣的动向。不知是她们班主任推荐还是她运道来了，在一众同级学生们还在跑龙套的时候，她以一种小说主角才会有的王霸之态，拿下了一部剧的女主角之位。 准确地说是女主之一，小说《昭梦录》翻拍成剧，霍佳欣饰演双女主中的一位。 网络文学从十几年前苗头初现到如今，早已发展壮大，近年更是兴起了改编热潮，《长命歌》与前传姐妹篇《与君知》就是其中二者。 《与君知》捧红了数位女演员，不说凭此剧走出来的女演员们现状如何，至少有了一部让人印象深刻的作品，从千千万万小透明中脱颖而出，博得了存在感，也算是挣得属于自己的小小一席之地。而除了这两部女人斗争大戏之外，更有其它不同类型的小说翻拍剧，捧出了一批来势汹汹的新晋小生小花。尝得甜头，如今各大公司或多或少都屯着一两部小说版权，等着捧新人时用在刀刃上。 《昭梦录》于网络言情小说中虽然称不上是顶级大作，但盘点知名经典文时都会带上它，在广大读者群众中，有一批坚实的拥趸。这是一个讲述两位女主相互扶持走上巅峰的古代权谋故事，全篇以争斗为主，感情戏为辅，两个女主角之间戏份稍有差距，重要程度却不相上下，故而是为双女主。 现在将要翻拍成剧，具体班底暂时未知，但作为经典小说，自带一波热度，如果成片效果好，播出后作为主角之一的霍佳欣必定会大势吸粉。 当然，收视率这种事很玄乎，在没出结果的时候，谁都不知道最后究竟会怎样。 路宜和霍佳欣不熟，不是同一个专业的，因为闻晚的缘故才知道有这么个人，便只当做新鲜资讯顺嘴提了一句。 闻晚一边讲电话一边整理行李，接在这一茬后问：“我们班的人有没什么新动向？有谁接到角色出去工作了么？” “没有。平时有没有去试镜我不清楚，大消息反正是没有，像霍佳欣那事就热闹得从你们系都传到我们系来了。” 闻晚默了几秒，“这样啊……行，我知道了。我这边在收拾东西，晚点和你说。”叮嘱她好好照顾自己，互道了别后挂断电话。 还没有人接上角色…… 闻晚把手机往床上一扔，默叹了口气。她们班一定是被诅咒了，明明专业素养都不差，怎么到了临近毕业的关键时刻，就跟头顶上有人拿着锅盖把她们罩着一锅闷了似的，一个都出不了头呢？ 纠结片刻，又想到自己也是个刚入行的菜鸟，前路在哪还不知道，顿时没了替别人忧心的心情。 出神间，魏薇推门进来，提着刚买好的午饭。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闻晚点头，将行李箱压好拉上拉链，又稳妥扣上密码锁，坐到茶几前吃饭。 “等会儿再检查检查，别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她掰开筷子，嗯了声，“我晓得。” 这部剧内容长，场景多，光是横店取景不够，剧组预备转战第二片场，到吴州市去拍园林景致。 闻晚在横店的戏份已经拍完，被安排跟随剧组部分成员先去吴州市，导演及其它演员在横店拍完最后的内容再动身。 消息通知得晚，以致于临出发这天才收拾东西，闻晚和魏薇吃完饭，再度检查行李和房间各处，确定没有遗漏物品，在统筹来叫之前，拎着箱子出了房间。 电梯在走廊拐角，转过拐弯处，一抬头便见两道身影。 拉着行李箱的陈执听到声音回头，见是闻晚两人，笑了下打招呼：“闻小姐，魏小姐。” 闻晚说了声下午好，抬眸片刻，对上裴予转头看来的视线。 他扶着行李箱拉杆，口罩半戴不戴地裹着下巴和颚线，似是没休息好，眼睑微垂，看人的姿态像是半眯着眼，眸光却一如平时凌厉。 就在和他眼神相对的这瞬间，闻晚觉得心里转过了千万个念头，往常对着路宜不要脸自诩‘文学少女’，这当下却一句都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或许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总是能轻而易举，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让你全然没有招架之力，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百转千回刹那徜徉而过，有再多想做想说，都只能压在‘不熟稔’的礼貌之下，闻晚弯唇扬起笑，竭力平静克己。 “下午好，前辈。” 第13章 11月3日，《长命歌》剧组先遣成员到达吴州市，下榻距离拍摄场地二十分钟车程远的酒店。几个负责人到后第二天便进入工作，去剧组包下的园林景区踩点熟悉场地。 租赁的部分中，能使用的房屋不多，每一个院子、阁楼在剧中都会拍出几个不同地点的感觉，为了节省时间，道具组的人已经开始布置内景。 闻晚跟着去看了两次，没什么地方帮得上忙，只好四处转悠看风景，之后就不再添乱，老老实实留在房里钻研剧本。 给小馒头的两条项链在买的当天下午就送给了程妈妈，她十分不好意思，推拒好久耐不住闻晚热情，不得不收下。上车的时候没去送行，闻晚送他们到电梯口，在组期间高冷话少一心只爱遥控玩具的程满，很给面子地亲了她两下，左右脸颊一边一吻。直到电梯门紧紧关上，拜倒在小帅哥牛仔裤下的闻晚才乐呵呵摸着脸颊回屋。 如今到了吴州市，除了房间就是拍摄园林地，闻晚把剧本看熟看透，每天剩下大把时间无聊得发慌。 在床上翻了个身，她点开微信看一圈列表，视线不出意外定格在最容易吸引她的地方。 看着被她用曾经饭圈昵称备注的好友联系人，她犹豫好久，指尖弹簧落地般猛地一戳，又飞快收回。 手指点出九格键盘却迟迟未敢打字发送消息，在屏幕上虚晃不决，拍着床苦恼，而后紧紧揪着白漆漆的被单宣泄无处可安放的紧张感。 ——怂！ 要是魏薇在屋里，看到她这副做派，即使不赞同她和裴予走得太近，怕是也会嘲笑她一声。 畏畏缩缩，哪有平时半点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信？ 磨蹭半天，闻晚终于在自我鄙视中把消息发送了出去。 听迟：“今天天气不错，太阳很好，前辈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两秒后忙不迭又加上一句补充：“上次买项链承你帮忙，约好还欠你一顿饭。” 别说是一顿饭，她巴不得多来几顿。然而为了掩藏小心思不敢说得太明白，别看只有短短两句话，实际每打下一个字，她都在心里斟酌了好几百遍。 两分钟，也许是三分钟，平放在面前的手机震了一下，支着双臂趴在床上的闻晚登时眼睛一亮。 少爷：“晚上吧。” 答复简短，后边接着发过来下一条，只有两个字：“六点。” 他的文字消息一如给人的印象，冷淡干脆，毫不拖泥带水。闻晚却因这几个字雀跃得像条鱼，身|下白色软床就是那一汪任她兴奋翻腾的江湖。 听迟：“好的。六点我来敲门。前辈想吃什么？” 一边等他回复，一边思索吴州市有什么出名的美食，几个知名餐馆在心里过了一遍，马上否决。人太多不方便。‘s.t’虽然解散已久，但好歹巅峰期的裴予曾经红极一时，难保不会被路人认出。 而且他出演《长命歌》是剧组微博官宣过的事，要是被拍到和她一起，不定怎么被编排。她是小透明，他的粉丝量又不比从前，网络上太多肆意宣泄恶意的人，她不希望他无端受到非议。 不出预料，裴予的回答和前两句风格相差无几，没有说随便，但也差不了多少。 少爷：“都行。” 闻晚叹气出声，冲着他发的那条消息戳了几下，却是没半点脾气地应了个“好”字。 看一眼时间，闻晚当即扔开手机，一个骨碌起身，光脚从木地板上跑过，奔进浴室里洗漱换装。 洗澡吹发用了一通功夫，她平时不爱化妆，为了晚上的饭局特意上了淡淡一层，从几天前刚挂进衣柜的一堆衣服里精挑细选，选了一套不太出格也不会过于死板的秋装穿上。 路宜好巧不巧这时候发来微信消息，三个表情包显示了她有多无聊。 还有十几分钟就到六点，闻晚正在做敲门前最后的心理建设，没时间陪她聊。 听迟：“大哥你消息发得不太凑巧，我得出门了，有什么事晚点说。[么么哒]” 万年一度儿童节：“……怎么我一找你你就要出门。” 万年一度儿童节：“干嘛，傍晚这个点你要去哪？” 闻晚背起包，一只手整理身上衣物，干脆语音回复：“傍晚了当然是去吃晚饭，我弄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换好衣服……来不及，真的不跟你说了！” 理着鞋后跟，她单脚蹦到门边，手刚握上门把，那边路宜便发来语音消息。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嗅到异常气息的警觉敏感：“和谁？不会是和你爱豆吧？” 闻晚顿了一下，答道：“反正和谁不都是吃饭么。六一宝宝乖，等我晚上回来再和你说，吃饭途中就不和你聊了。” 语音发出去，刚要补上一句“自己记得吃饭，别随便凑合”，路宜就颇激动地回了消息过来，怕她不听语音，手忙脚乱打了几个字，句末还极为少见地用了两个标点。 万年一度儿童节：“你不会是和裴予约会去了吧？！” 门开到一半，闻晚因‘约会’两个字，动作微顿，脸上滑过一丝热意。 约会？这样算是约会吗？ ……谁知道，管它呢！ 闻晚一个激灵，立马收了乱七八糟涌出来的想法，连带着将手机胡乱装进口袋。 她的房间和裴予的房间还是斜对门，几步脚程，站在他屋外抬手敲了三下门，等待间隙，路宜那句话控制不住又跳了出来。 难得有机会一起吃饭，这是不折不扣的第一次，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还想和他再一起逛逛街。 吴州市的秋天比横店凉很多，夜风凶猛可想而知，只是…… 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下刀子也像是天上掉糖果。 她正发散思维，十秒不到，裴予从里开门，高大身影挡住了屋里照来的光。他穿着灰衣黑裤，手里拿着帽子和口罩，已是准备好要外出的打扮。 “走吧。” 双肩包被他单肩背着，他扯了下包带迈步出来，背后光源慢慢隔断。门关上的那瞬间，锁与锁咬住发出轻响，闻晚往后退了一步，视线和他在空气中交汇。 那一刹那感受，矫情些形容就是四个字，小鹿乱撞。她微微怔愣，也在同一瞬间，心底清晰又明白地冒出了一个声音—— 约会。 是的，她想和他约会。 第14章 一出酒店大门，闻晚也戴上了口罩，特意挑了黑边淡粉色的棉绒款式，看起来让人觉得主要目的是御寒而不是挡脸。她这样的小透明也用不着挡脸，加这么一个举动不过是为了尽量不给裴予添麻烦。 拦下的士，闻晚不习惯在陌生人的车上坐副驾驶座，拉开门进了后座。裴予站着没动，她后知后觉看去，才见他扶着车门略有无奈，“进去一点。” 闻晚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往里挪，他弯腰进来，腿不小心压住她撑在一旁忘记收回的手，两个人互让调整，折腾了好一番才各自坐好。 司机师傅在前座用一种奇怪眼神打量他们。两个人不嫌闷，十分耐得住，连在车里也没摘下口罩。尤其裴予一身暗色，加上帽子，整张脸被挡住了一大半，只露出一对眼睛，看起来确实有些不正常。 闻晚干咳一声，扯了扯口罩边缘，略显闷重的声音透过棉料传出：“到望亭路18号。” 司机不二话，踩下油门便开。望亭路距离酒店坐落位置不远，车程大致十五分钟不到的样子。 窗开了小小一条缝，风从缝隙里冲进来，刮得有些凉，但总好过闷人的热空调，闻晚一向不习惯的士内的空调味，闻着容易头晕。不巧行进途中遇上修路地段，车身震了两次，她面侧冲着车窗方向，承着刮脸的寒意从冷风里呼吸外头空气，越发艰难，忍不住皱了皱眉。 裴予注意到她的表情，侧目看来，“不舒服？” 闻晚受宠若惊，摇头说没事，“只是稍微有一点点晕车。” “带了晕车药么？” “没带。” 他蹙眉，“晕车为什么不带晕车药？” “其实不太严重，我习惯了，而且要去的地方不远……”闻晚声音略低，抓着车垫老老实实回答，活像个被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裴予默了几秒，表情似是不赞同，想说话，最后又没说什么，只嗯了声，“你受得了就行。” 他转回头，闻晚小心瞅了他几眼，莫名有点局促。她是不是惹他不高兴了？怕他生气，不悦，或是对她产生不认可。 晕车话题告落，后半路两人全程无言，闻晚陷入自己的小心思里，不知道说什么好，裴予一贯不爱开口，更不可能主动找话聊天。 到了望亭路18号，一座‘吴公馆’映入眼帘，门口侍引领他们上楼，进入三楼包厢后，闻晚终于松了口气。 室内简洁干净，没有过多的装饰，桌侧就是半面墙高的玻璃窗，暖黄的色调配上窗外暗下来的深蓝晚景，衬得周身升起一股暖意。 裴予和她面对面坐在方桌两侧，服务员上了两杯柠檬水，又有人端来一壶花茶，玻璃容器内，热水面上漾着一层小花瓣，更多的沉入底部，头顶灯光透过水和壶身折射，亮的晃眼。 “你带我来这里准备吃什么？”裴予挑眉，抿了口柠檬水。进来这么久，服务员除了上了一大壶热水加两杯温水外，连菜单都没递一个。 闻晚道：“我打电话来预约过了，他们家要提前定下菜单，食材大概在我们出门之前就已经齐了，就是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她笑着做了个抱歉的表情。 很快，菜一道道上来，大闸蟹、海虾、海蛎、刺身……满满当当全是海鲜。 第三道菜时就看明白了，这是全海鲜宴，裴予执筷的动作顿了一瞬。 蟹有专人处理开壳，大师傅动作熟料地将蟹拆好，本着女士优先的美德将第一份端给闻晚，她想也不想，改道端到裴予面前。 “这家的海鲜挺有名，之前听很多朋友说过，但我也是第一次来不敢保证好不好，你尝尝。” 她咧嘴笑的样子一点也不含蓄，却也并不粗鲁难看。裴予微微凝眸，看了她三秒，拿起剔蟹肉的工具，低头品尝。 “好吃么？”她睁了睁眼，说话间，师傅处理好第二份端给她。 原本裴予的唇角一直绷得很紧，只是目光触及她那一脸的期待，稍稍一顿，淡淡弯了下唇，“好吃。” 听到他说好，她总算满意，低头尝起自己那份。 闻晚吃着，裴予停住动作，默默打量她。 海鲜。 当初出道时，公司对包括他在内的‘s.t’成员进行包装定位，对外展示的形象半真半假，百科上的资料里记录了一些基本数据，除了身高年龄星座，还有诸如个人喜好之类的东西。 他记得，最喜欢吃的东西那一栏，公司给他填的就是海鲜。 他没什么特别爱吃的，当时看过后便不再理会，真资料也好假资料也罢，反正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然而…… 他的无关紧要，却有人牢牢记着。这么多年，一直记到现在。 闻晚小口吃东西，速度不慢，吃相很斯文。她尝了小半只蟹，擦干净手又端了一份海蛎给他，“试试这个。”热情之余还不忘推荐，“这家的食材向来以新鲜出名，口感特别好。” 裴予不动声色敛好目光。 以前是没什么特别爱吃的，但这几年口味变化调整，不太喜欢腥气重的食物。他低头看一眼她刚递过来的餐盘，暗自蹙了蹙眉。 “前辈你怎么了？” 怔愣间，被她发现几乎没怎么动筷，那双眼睛盈盈亮着光，比吊顶灯还亮的眼里藏着些许小心和紧张，“不好吃吗？” “……没有。”裴予动了动喉，慢条斯理吃下一块海蛎肉，而后唇角微弯，尽管挤出来的笑意浅淡，声音却难得平和，“很好吃。” 她没察觉那么多，一听，兴高采烈地又端了几碟别的海鲜推荐给他。 裴予忽然有些后悔在她问吃什么的时候，随口答了‘都行’，尤其眼前的海鲜越来越多，总觉得有腥气直冲而来。 其实应该拒绝的。可那双期待的瞳孔里，像是有一汪墨色长湖，和风丽阳。话到嘴边，就总是被什么拦着，令他只得尽数吞回喉间，而后消弭，再无声息。 . ‘吴公馆’消费不低，不过具体金额闻晚没在意，裴予在门边等她，结账时她刷卡签字，动作飞快。 走下门前台阶，不等他开口便先道：“散步消消食？” 裴予没意见，点头。 道路两旁都是年岁悠久的树木，品种不详，长得倒是高大，林荫深重挡了大半片天。 行人不算太多，天色暗，他们重新戴起口罩，比出来时悠哉了许多。 走过两条街，拐过两个路口，两旁商店多起来，也更热闹。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一家小型游戏城，四家门店大敞着连在一块，内里一览无余。闻晚好奇侧目，多看了两眼，就听身边声音问：“想进去？” 她犹豫了一下，摇头，“人好像不少。” 裴予停住脚步，朝里看了一眼，没甚所谓地冲她轻挑下巴，“想玩就进去吧。” 闻晚一愣，他不多话，直接转身提步而入。小跑跟上他的时候，他已在柜台前换游戏币，一百块换了两盒。 裴予拉下口罩，递给她一盒，“想玩什么？” 她愣愣接过，有点反应不过来，话没答，只顾着瞅他。 怎么说呢，虽然他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可她始终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很干净的少年感。就好比现在，背着男款双肩包站在她面前，骨节分明的大掌里捧着一盒游戏币，黑沉沉的眸子里是和游戏城喧闹环境完全不相合的淡漠……是了，或许是喜欢他太久，总是下意识忘了，他其实不过也才二十五岁。 “你想玩什么？”见她发呆，他又问了一遍。 闻晚立刻回神，左右看了一圈，随手一指—— 跳舞机。 他有点诧异，“你会这个？” 闻晚尴尬收回手，“会……”堪堪把要出口的‘吧’字吞回喉咙，“一点。” 难得他心情这么好肯陪她四处浪费时间，不想扫兴。 两人走到跳舞机前，闻晚犹豫着不敢上去，只想狠狠揪一把自己的手。乱指什么！这东西她只在中学时试过一次，根本不会！ 裴予见她不动，朝她投来疑惑目光。 她笑了一下，“……你想不想试一试？” 甩锅甩得太明显，顶着他的视线，闻晚尴尬得头皮发紧，正想豁出去站上跳舞机，不想他竟然应了：“好，我试试。” 说着，裴予真的站上跳舞机，往孔里投了六个币，操作选歌，音乐开始，一气呵成。 这个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根据屏幕上的动作符号左右摆动手臂，加以脚下动作，大多数人玩起跳舞机来就像做广播体操，只有少数资深玩家能把这个玩出跳舞感。 作为曾经的偶像组合成员，哪怕多年不跳，功底还是在的，除了前十几秒不太适应，后面的动作裴予一个都没有做错。不仅不错，他还以跳舞的方式完成，节奏感、肢体美感全都有了，连他稍显冷漠的表情配合着舞曲，看上去也毫不违和。 一曲毕，裴予停下，回头一看，却见闻晚站在跳舞机斜侧方两步远的位置，一脸怔然。触及他的目光足有五秒之久，才猛地一瞬回神。 ……想到了曾经在舞台上的他。 闻晚自知失态，垂首敛好神色，收起不合时宜的多余情绪。 裴予像是看到了她方才的模样，又像是没看到，没多说，只颔首道：“轮到你了。” 她木木点头，提步就要往上走。 “不如玩个游戏。” 她脚步一顿：“什么？” 裴予挑眉道：“你要是跳得好的话，我给你应援怎么样？” 闻晚这下是真的愣了。我跳舞，我的偶像给我应援……？玄幻，太玄幻了！ 她微微张唇，不知是该应好还是不应好，半天没能憋出一个字。 无言对视半晌，裴予见她脸上写满了纠结，忍不住轻笑：“行了，骗你的。”他顿了顿，眸光温软，嘴角噙着浅淡和意，那一抹安抚不知是不是错觉，“别多想。” 第15章 无论裴予出于什么原因突然照顾起她的情绪，得到偶像的鼓励对闻晚来说都是一针强有力的稳定剂。她点头，雄赳赳伸脚踏上去，俨然已经忘了自己是个只玩过一次跳舞机的菜鸟，那坚毅中透着一股莫名的壮烈。 然而天真会被现实教训，她也不外如是。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手臂左右挥动，机器以此感应作上一曲和下一曲的切换，光是选歌她便比裴予笨拙不少，足足折腾了两分钟有余。 音乐响起后更不用提，她的舞姿简直堪称“惨不忍睹”，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裴予都有些不忍直视。 ……好像对她期待太高了。 站在几步外被她同手同脚的傻气迎面直击，裴予抿唇暗自咳了声。 闻晚很尴尬，尤其想到背后那道视线在看着自己，越跳就越是尴尬得难以自持。可停下又显得丢人，脑子里天人交战着，一边吵着要停，一边指挥身体继续，她在一通自我拉扯中憋红了脸，不仅失误连连，跳的更是比广播体操还不如。 噩梦般的三分钟结束，闻晚蓦地庆幸起来，幸好选的这首歌不长，不然要她再坚持下去，倒不如干脆一头倒在地上装死算了。 从跳舞机上下来的菜鸟僵僵转身，目光泛起羞赧的怯意，不敢与裴予对视。这种‘羞’，和小女生心思分毫无关，全是满当得就快要溢出来的丢人感。 裴予咳了声，“还想玩什么？” 闻晚松气于他没有发表意见，巴不得赶紧转移话题，顺势借坡下驴道：“去那边逛逛吧。” 他点头，两人往另一区走，这家坐落于一楼的游戏城规模比较小，不过虽然游戏机数量少，种类还挺多，各类游戏都齐全。 闻晚本想看看格斗游戏或是机车游戏，路过抓玩偶机时，步子一停。 因许多‘抓玩偶高手’在网络上放出的视频，这款原本只在女生和小孩中有市场的游戏兴盛起来，每家游戏城、动漫城，至少都要配备上三台。 眼前靠墙一列并排立着七台抓玩偶机，机身上半是透明玻璃，内里展示了一堆萌感十足的玩偶，机身下半是粉色的，和玻璃框底持平的地方有操纵杆和投币口。 “你想玩这个？”裴予跟着她停住。 闻晚这回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网上那些抓玩偶的视频她看过很多，当初流行的时候，作为女生多少被勾起了兴趣，有段时间一得空就拉着路宜游走于学校附近各大游戏城中，苦练技术，终于在经过一个多月的练手之后，她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不说一抓一个准，却也有百分之九十的成功率。 “你觉得哪个好看？”她看向裴予，手里攥着一把硬币，跃跃欲试。 裴予认真朝里看了一眼，在一众花花绿绿的玩偶里，相中了最右边角落的那只哆啦a梦。 “好。”闻晚顺着他手指的位置凝了凝眸，和玩跳舞机时的惶恐不一样，一脸势在必得。 跳舞机她是新手，抓娃娃她却是一等一的高手，秉着决不能再失败的心，她郑重其事地往机身里投了六个币。手握着操纵杆，灼灼盯着哆啦a梦，看准了最佳时机，力度掌握得刚好，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她重重摁下象征‘捕捉’的圆形按钮—— 就见那只蓝色为主白色相辅的哆啦a梦一把被机器爪钳住，颤悠悠升起，颤悠悠在空中晃了几晃，然而没等到达出口，就先滑落，咕噜滚回了一堆玩偶里。 机器爪的形状很像加长版的动物底足，许多凶猛巨兽比如传说中的龙，就长着相似结构的爪子，然而前者比后者差了一万倍不止，就刚刚的样子，抓起娃娃的无力和在空中晃悠的颤劲儿，活像是患了骨质疏松使不上力。 闻晚瞪眼瞧了几秒，眼睁睁看着即将到达出口的玩偶掉回去，憋着劲重来一次。 又是六个游戏币，她越发聚精会神，操纵手杆也更加小心。 可惜还是失败。 闻晚吐了口气，不信邪，再次尝试。 裴予站在旁边没说话，看她绷着脸，表情一回比一回严肃，到第五次失败的时候，忍不住道：“你喜欢那只哆啦a梦？想要玩偶的话，外面也买得到。” 闻晚暂停动作，看了他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太明显的失落，“也不是……”她抿了下唇，“我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裴予见她铁了心，只好收回劝阻的话。 闻晚看向游戏机内，深吸了口气。 其实这些玩偶算不上多可爱，去商店里好看百倍的不是买不到，况且也不贵。 但她想抓玩偶，并不是因为想要玩偶。 最后一次投币尝试，或许是有了前几次失败铺垫，闻晚没再抱有百分百希望，动作稍稍放松了一些。也因为放松，不小心将捕捉钮摁快了，机器爪本应对准哆啦a梦，却在经过它旁边那个玩偶时就下潜。 成功捕捉。 掉落的玩偶是一个和手掌差不多长的小男孩形象，头大、圆脸、笑眼弯弯，头发只有几根，脸上还有两团粉嫩腮红，有点丑，又有点萌。玩偶头顶上有个铁锁扣，可以挂起来作装饰。 闻晚拿在手上，看着那张憨笑的圆脸，微微发懵。 “挺好看的。”不知是不是为了安慰她，裴予悠悠来了这么一句。 闻晚捏了捏玩偶，犹豫了一下，递给他。 “……送你。” 一开始想抓娃娃，就是想送给他。她得到的游戏奖品，经过她的手再到他的手中，不管他放在房间里或是另做处置，至少有一样东西存在，往后提起，能证明他们真的有过这段记忆。 裴予不妨她如此，顿了一下，“送我？” 闻晚的手伸在她和他中间，不想收回，又敌不过怕被拒绝的忐忑，忙不迭藏回自己身前。 她稳了稳心神，几秒内做出决定，抬眸直视他道：“你前面说和我玩个游戏，我也想和你玩个游戏。” “哦？” “刚刚的跳舞机我没发挥好，再试一次，如果我跳得好的话，不用你给我应援，你只要收下这个。” 闻晚再次亮出玩偶，面上镇定自若，可抓着玩偶身子的手指过分用力，使得它稍稍变形，泄露了她的紧张。 “我跳得好，你收下这个代替应援，挂在你的背包上……”她顿了顿，“或者带回去扔在房间里，随便怎么处置，都行。” ——只要你收下。 裴予没答，因身高差距，视线微低睨着她。 安静间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被无限放大，虽然只是短暂几秒，游戏城远处几区的喧闹却清晰得像是鼓噪在耳边。 煎熬，无比考验。她的心思表现的真的很明显，闻晚知道。有一瞬间甚至觉得骄傲和尊严都被自己拿出来暴晒在太阳底下，等着被他宣判。只是，从来也没有想过要遮掩，对于他的喜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切坚持，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 哪怕自我厌弃再多回，说再多要矜静自持的话，真的去做的时候，她还是想被他知道。关于喜欢他的心情，还有她这个人，一点一滴，全部都想捧到他面前让他看清。 闻晚用力捏紧玩偶，两秒后松开指间力度，看着他问：“可以吗？” 裴予表情紧绷，眉间微皱一瞬。 静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出声，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好。” 第16章 闻晚松了一口气，他会不会答应，她其实也没底，若是他真的不愿意，她横不能强行逼他点头。 “那就……八十分，如果我跳到八十分就算成功。” 她考虑了一下，定了个门槛。丑萌玩偶暂时交到裴予手中，他接过时饶有兴趣地打量了几眼。 闻晚又一次踏上跳舞机台子，和前一次的紧张忐忑不同，这回是绝顶来袭的压力感。 选歌过程中，她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定下跳过的那一首。可以说她讨巧，她不否认，因为她真的很想很想赢。 有过经验自是不同，音乐响起，闻晚的表现好了很多，进步肉眼可见，几个大得分点顺利拿下，屏幕上不同方向的箭头飞快滑过，脚下八个方位，手上四个方位，要协调好不是一件容易事。 夸张点说，她真的拿出了吃奶的劲儿，抓玩偶时都没有这么奋力。为了成功后的那个条件，顾不上动作好不好看，是否美观。可能丑，也可能搞笑，她都没了心力关注，一心只想赢。 三分钟，最后在右上方踩下一脚，为整首歌画上句号。闻晚喘着气，来不及回头去看他，目光直直投向游戏机屏幕，等待出示最后分数。 界面四角炸开礼花，正中间缓缓出现数字—— 六十八分。 硕大的恭喜两个字跟在后头，对于大多数玩家来说，这个分数相当可以了，毕竟她选的歌难度也不低。 然而于她，却像是一瞬间大石落下，在心里砸出了一个巨坑。 失败了。 说不失落是假的。闻晚顿了两秒，才动了动手掌。 她转身看向裴予，在动身的刹那挤出笑意，尽力轻松的口吻多少还是泄露了一丝低沉。 “输了。没办法，看来我真的玩不了这个。” 蹦下地，她从他手里接过背包，笑着自我调侃：“我特意挑了跳过的那首歌，没想到还是不行。”扫了眼他手里的玩偶道，“看来这家伙太丑，和你没缘分，注定还是要回我这里。” 大方表露想成功的心情，而后接受结果，也只能如此。 她伸手要拿他手里的玩偶，裴予却说：“不用。” 对上她一怔的表情，他绷着脸，拎起铁锁扣看向玩偶，仔细打量几秒，道：“丑是丑了点，勉强能接受。” 如话里所说的，裴予顶着一脸勉强，反手后探，把背包拉到身侧，将那个丑萌的玩偶挂在了包上。 闻晚被他一连串流利动作弄得怔住：“你……” 裴予撇了下嘴，典型的不高兴表情，然而仔细探究，又看不出多少不高兴的情绪。 “走吧，玩了一会儿也够了，该回去了。” 他迈步转向门的方向，人高腿长，闻晚反应过来，赶紧小跑跟上去。 拦下的士回到酒店，一路上闻晚都处在一种半愣的状态中。 跳舞机前裴予的那个反应，和他一贯的‘冷漠’行为相比，真的太暖心了，就是因为过于‘暖’，才让她觉得恍惚，又有点害怕。 想到这里，她飞快暗啐自己一声，还真是被虐出抖m习惯来了！他高冷难相处的时候天天都在做梦有朝一日和他打好关系，现在他表现得正常了，她反倒不自在…… 乘电梯到达房间所在楼层，胡思乱想了半天的闻晚终于回神，正准备告别，不想裴予先开了口。 “其实我不喜欢吃海鲜。” 突然的一句教闻晚愣住，好半晌都没能出声应对。 不喜欢吃海鲜……？ “刚出道的时候，一应事宜全权交由公司的人负责，包括我在内的成员都是看到百科上的内容，才知道填了什么。” 他难得说这么多话，闻晚没空感慨，这一串解释听在耳里，只觉得自责。 是她蠢，百科资料这种东西也当真，还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 “抱歉……”脸红一阵白一阵，她忽然想起什么，顾不上其他，猛地抬头问，“前辈你对海鲜应该没什么特别反应吧？会不会过敏？” 想了一下马上否决这个可能，过敏的话公司不可能会填在资料里。 她松了口气，放下心，又说了声抱歉，“是我安排欠妥，我不应该自作聪明。” 全海鲜宴，全海鲜……哎！ 裴予将她一连串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数看在眼里，“我没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告诉你只是想说，以后不用这么费心。” 闻晚脸唰地一白。 他的意思是…… 裴予注意到她的神色，眉头几不可察蹙了蹙，只得又道：“我对吃的不挑，下一次可以不用特别安排，吃什么都行。” 她又是一怔。 “我原本有些讨厌腥味……” 在她微愕的表情里，他轻咳一声，第一次率先移开视线，“不过，今天的海鲜味道还不错。” . 裴予的话对闻晚造成了巨大冲击，尽管竭力控制情绪，眼角眉梢这些细枝末节还是出卖了她。那天吃完饭回到房里之后，被疑心的魏薇紧紧盯了好久，追着盘问。 魏薇大概认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她才会如此喜形于色，荡漾之情遮也遮不住。但魏薇不懂，对于她来说，和裴予吃饭这件事，本身就非常了不得。 想了很久的事情一朝实现，从前期盼的，似乎也在一点一点靠近，闻晚越是冷静下来，就越有种晕眩感。心绪起伏，导致梦中景境迷幻，一夜睡得昏昏沉沉，几度觉得漂浮在云端。 没等闻晚将个中滋味翻出来细细品尝，导演及滞留横店的其他主创们飞抵吴州市，酒店上下几层全被包下，人员到齐，一时热闹不已。 之后几日没再碰见裴予，他的房间在斜对面，他不爱出门，大多时候待在房里，偶尔现身，也是去找导演谈角色和剧本的事。人多口杂，闻晚索性也不出门，关在房间里反复熟读剧本，等待剧组工作人员就位。那天和他‘约会’的点滴感触，就这么在一天天中消磨冲淡。 剧组会和的第五天，场景布置完毕，全组人正式开工。闻晚被安排了两场戏，在一天几十上百场的数量里很不够看，但仍要早起化妆候场。一场戏在上午十点多时拍摄完毕，第二场戏却排在晚上，中间大把空档，她只得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 晚饭后吃了两颗口香糖，闻晚在休息区候场等的快要打瞌睡了，终于有人来叫她。 她穿着御寒的厚棉服，一个激灵来了精神，麻溜起身就往片场去。 工作人员一边快步跟上她，一边道：“统筹说这场戏改了，原先定下的不拍，改拍第386场。” “拍第三百八十六场？” “是！”她走得挺快，工作人员有点小喘气，“前面导演和编剧们正在讨论呢，有点争议，今天可能要拍久一点。” 闻晚说没事，“拍多久都行。”总比坐在凳子上无所事事傻等着强。 说话间，没多久就到了片场正中。天色已黑，四周挂起了灯，远一些的地方挂的是黄色灯，离拍摄正中近了，便都是亮眼的白色灯。 从一众打光师中穿过，到孙问道身边一看，除了编剧们，裴予竟然也在。 她愣了一下，孙问道见她来了，直接说：“这场戏改了，原定的明天拍，先拍你和燕俊王喝酒。” 开拍起，导演就习惯在片场喊演员们剧中的名字，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久了便觉出氛围，演员们也容易产生代入感。 闻晚点头说好，看了裴予一眼，他一派严肃，是工作时的正经表情。 “丽妃你和燕俊王上旁边对下词。”导演大手一挥，“其他各部门各就各位，动作快一点！” 一声令下，四处忙活起来，闻晚拿着薄薄的两张临时剧本，和裴予走到一旁对词。 剧本早就背下，丽妃和燕俊王喝酒这场戏稍稍一想便记起来了。宫宴之间，丽妃中途离席，遇上了独自在无人花园饮酒的燕俊王。 这已是剧情后段，丽妃恩宠衰退，对皇帝早已死心，而燕俊王为情所困，对女主角爱而不得，饱受内心折磨，人前不敢显露，只得人后失意痛饮。 面对工作，闻晚收起松懈，严正以对。不想正要翻开临时剧本，裴予突然出声：“导演和编剧刚刚修增了剧情。” 翻页的手一顿，她抬头问，“改了什么？” 裴予睇她，默了几秒，半晌道：“加了吻戏。” 第17章 吻戏？ 闻晚一愣，忙不迭低头翻开手中的临时剧本。 原先的剧情里是没有的，花园喝酒这一段两人对话几句，只有台词，没有动作…… “导演和编剧讨论过了，觉得这里可以适当加上吻戏。”裴予说，“不过画面选取要等拍完再决定，可能要拍几个不同版本。” 不同版本？闻晚更加呆怔，捏着薄薄的纸页，好几秒说不出话。 这意思是，不仅要亲一次，有可能要亲好几次甚至很多次？ 她看了他一眼，飞快闪避，莫名的脸上升起一股热意。 好在夜色低暗，打光虽然亮，他们站在角落，并不能完全被光覆及，暗暗咳了声，她垂首偷偷舔了舔嘴唇，喉间突然有些发干。 紧张，说不清的紧张。 裴予脸上看不出什么，抛下这个话题，搅得她不自在，自己却一派平静，淡淡道：“对词吧。” 闻晚干干应了一声，拿着纸页，站也站不舒服。 几十句台词，放在平时随随便便就搞定了，这会儿对了三遍，不是这里卡就是那里过不去。 “抱歉。”闻晚咽喉，努力调整状态。 裴予看她一会儿，合起薄剧本。 “差不多了，就这样。” “嗯？这就……” “词你应该都背下来了。”他说，“我大致就按刚才演，你想好怎么应对就行。” 闻晚嗯了声，摸了摸下巴。 工作人员还在准备，似乎灯光还是哪里不到位，需要调试。裴予和她隔了半肩，由一开始的面对面变成并排站着，静静等现场开工。 闻晚好不容易平复被他搅乱的情绪，默默在心里演示和他的对手戏份，认真过了两遍，决定好合适的表演方式，身边忽然递来一样东西。 一个粉红色的、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的长方形扁盒，两面软和，表皮是塑料布材质，中间围着一圈小铁框。 “……这是？” “指甲刀套盒。” 闻晚愣愣接过。 裴予道：“刚才问道具组拿的，给你剪指甲用。” 她慢了半拍，反应过来，脸上飞快闪过灼热赧意。 “你的演技用不上我操心，只是希望你这次下手轻一点。”他一手拿着剧本，一手插回兜里，冷冷淡淡的语气里不知是不是错觉，竟让人听出了一丝调侃。 闻晚不好意思道：“我的指甲剪过了。”说着伸出手，亮给他看。 定妆时，妆发师就按照造型的要求给她修剪过指甲。导演态度严谨，不仅考究，对细节处要求亦高，每天上妆，化妆师都会给女演员们检查鬓角、指甲这些小地方，一发现‘刺头儿’立马消灭，绝不给其疯狂冒头的机会。 裴予顺着她的动作扫了一眼。五指纤纤，甲盖红润，形状饱满，长度恰到好处，指甲边缘圆婉，衬得手指修长秀气。 不知是不是被前方不远处高悬的打光灯衬得，那双手细嫩，一如羊脂白玉。 他假装无事移开目光，“是嚒，那就好。” 闻晚收回手，拿着指甲刀套盒把玩一会儿，打开看了一眼，倒没有真的用，在开拍前装进棉服外套的口袋里，交给旁边的工作人员帮忙保管。 电视剧里的场景画面唯美，就好比眼下，一男一女花前月下，畅饮对谈，园林景致精妙，宫灯华丽，周围的一切都透着股朦胧美。就这么看确实是，然而加上这乌泱一群工作人员，根本没有什么暧昧气氛，只有满满的尴尬。 演员只有自己入戏了，才能不让别人出戏，尽管有一大堆人在围观，闻晚还是拿出了最佳状态，全身心投入。 裴予之前和孙问道因拍戏起了争执，具体不知怎么解决的，后来两人关系仍然不错，似是没受什么影响。此时孙问道指挥好各处，该讲的戏先前都讲过了，不说太多，只问他：“知道怎么处理吗？” 他没废话，点了下头。 六角亭中有一方石桌，桌上置着果盘、两坛酒并两个杯子，右侧石凳脚边亦有三个酒坛。 这是担心道具不够多，看上去不逼真，怕剧播出后惹观众发难——“怎么喝了一杯/一壶/一坛，人就醉了？不科学！” 于是堆了这么些。 裴予颊边打了腮红，脸上那层醉酒妆很是逼真，试光时和闻晚两人一起上阵，隔着石桌面对而坐，手里摸着那些酒坛，开始寻找感觉。顺便一边等导演寻找最佳机位，一边听指挥调整坐姿方位。 用替身的现象在行业里很普遍，早些年演员们事事亲力亲为，如今却替身泛滥。武替无可厚非，无奈的是连文替也出现了，诸如试光这种小事，许多明星也要让别人代劳，似乎不这样就无法彰显出自己有多红来。 孙问道的剧组对这种风气深恶不已，除了有危险的打戏，或是有演员无法适应骑马的场面，才会安排替身上场。其它情况绝不可能，哪怕只是坐着没有台词，或是只拍到侧脸的‘小’戏份，也必须亲自上阵，男主角薛长泽和女主角唐柔也不例外， 如此，又要等上一会儿。闻晚等着等着，目光从四周落到裴予身上，他开始寻找醉酒状态，尝试各种趴在石桌上的姿势。 亭内有四个角挂了宫灯，光线是柔和的黄，侧边有打光师手持打光板站着，两种颜色交织，显得格外热闹。周遭喧闹，他未察觉，就在这一刻，他仿佛只落进了她一个人眼里。 蓦地想到吻戏的事，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用力，闻晚盯着裴予，视线下移，从他的鼻梁掠过，停驻在那双薄唇上。 等一会儿要亲他，怎样才能自然些，再自然些……？ 心跳稍有加快，她攥紧手掌，喉间轻咽。 出神太过，一不留心被他发现，“看什么？” 闻晚回神，只得敛了情绪，飞快藏好小心思，“没什么。” 很快，导演试好机位，各方就位，场务‘咔’地一声打板：“——” 镜头前的两人霎时进入状态。 裴予一杯接一杯，真的将酒壶里的水喝下，喝空了壶，又拿起酒坛子，模样醺醺半醉，实际准确给了镜头一个清晰特写。 台词大意是礼貌寒暄——也算不得，毕竟以他们的身份，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相处，就已是大不礼貌，极为不该。 丽妃克制着满腔爱意，看着心上人形容颓然，恨不能以身代为受之。燕俊王没了往日冷然，顾不上责她离席跑来寻自己的不妥举动，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感情当中。 明月高悬，千里共婵娟，天下多少团圆，然而他的心事，怕是此生都不得圆。 丽妃谨守分寸，不敢逾矩，揪着心忍不住劝他。燕俊王不予理会，摇晃起身，走到凉亭立柱旁，自顾自对月吟诗，语毕，就此靠着柱身滑坐在地。 镜头移动，给了丽妃一个特写。她的痛苦和压抑犹如交织的蚕丝与细线，勒得她喉间发紧，眼眶生涩，偏偏溢不出泪。 燕俊王对月生愁，很快醉昏昏睡了过去。凉风无边，丽妃在石桌旁站了许久，缓缓行至他身旁。她屈身蹲下，不敢靠的太近，眼里却似有一汪化不尽的愁酒，氲然自醉。 周遭顷刻安静无声，连寂寥的秋虫也不再发出声响。 她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小心翼翼，一下一下轻缓，又显得沉重无比，将那从来未曾触碰也不敢触碰的眉眼，细细触摸。 指尖停在他的嘴唇上，微微发颤。 繁复的宫装皱然折起，沾染上地面尘埃，丽妃娇丽的面容如剑走偏锋别具一格的山水墨画，她的美不大气，也不庄重，是那种一刹盛开即为永恒的喧嚣燥闹。 她已经过了最受宠的时候，一日不如一日，就像即将开败的花。 然而此刻，皎白月光披下，却将她衬出了一味诡谲异样的美。 远山含黛般的一弯细眉极慢极慢蹙起，丽妃的眼里泛起泪，朦如白雾，灼热溢过眼眶摔落，冗长滞重的愁苦仿佛被牵扯拉进了空气中，默然无声却狠狠揪起了看客的一片心。 昔日荣宠盛极的宫妃泪花了脸，气势不再，高傲不再，连最后一点骄矜也放下，此时此刻孑然一身，只是一个可悲的局中痴人。 颤抖的指尖让开路，她含着泪，俯首吻上燕俊王的唇，闭眼瞬间，面庞湿意汹涌。 此间天地，唯亭台阁楼，山水草木，你共我。 清风明月高洁，我却问心有愧，亦情愿有愧。 …… “卡——” 导演代替了打板的工作，抬手示意，“这条过，很好。” 靠着柱子‘醉倒’的裴予睁开眼，入目是闻晚缓缓退开的挂满泪的脸。 唇上触感还未消散，凉意清晰，一如几秒前她靠近时的真切感受。她脸上的妆容香味还萦绕在鼻尖，扰的他肩胛紧绷，难以放松。 闻晚扶着柱子站起身，顾不上拍干净裙摆上的灰，手背抹泪，小心翼翼怕擦花妆，看着又更可怜了几分。 裴予穿着戏服，想递纸巾，身上没有口袋，什么都做不了。 下一秒工作人员蜂拥上来围着他们，递纸的递纸，补妆的补妆，理衣服的理衣服，一阵手忙脚乱。 待仪容整理好，孙问道和副导演等人看完回放，扬声道：“刚才那一条很好，不用再拍其他备用的。” 闻晚脸上泪痕干了，又被上了一层妆，紧绷绷的发疼。方才情绪波动有些大，不敢看裴予，听到导演的话，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拍之前还在想拍多少遍的问题，对于要亲他一事生出了各种想法，现下没了半点心情。 两人调整站位，机位就绪前，裴予站在闻晚身边，突然压低声音道：“我给你指甲刀套盒只是开玩笑，没有别的意思。” 她抬眸，红意半褪的眼扫他一遍，声音略闷：“我知道，没有放在心上。”声音稍稍低下去些许，“我哭不是因为指甲刀。” “那是因为什么？” 这么无厘头的话题他竟也接上，那双眼泛着黑曜石般的光，似是真的想要探询。 闻晚抿唇，憋了半晌扔出一句：“……不告诉你。” 他没再追问。 闻晚松了口气，抬眸看了眼月亮。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代替燕俊王喝醉了，满心满腔，晃晃荡荡全是酒水，藏得太久，那滋味冲头，令人又晕眩，又心酸。 他问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 不过是人生在世，而世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放不下，求不得。 样样皆苦，样样皆能动情。 . 园林里的戏拍得很快，闻晚后期所有戏份被统筹一次性排完，一天一百二十场戏，比起开头一天两场、三场，强度大了不是一点半点。 这些都是正常安排，一部戏下来，主演戏份有好几千场，重要的配角也有大几百的数量。 拍了二十多天左右，闻晚即将迎来杀青。有点高兴，又有点失落，一时间复杂得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形容。 最后一天拍戏，闻晚一大早收拾好赶赴片场，决定这一天都要泡在剧组，以作告别。 中午吃饭时，除了快餐饭，她还额外拿到了一份水果，送来的工作人员说是导演吩咐的，每个当天杀青的演员都有这个待遇。 乐呵呵吃完，闻晚在长椅上坐下休息，她的戏要傍晚开始，最后十几场，拍完明天就可以自行离组。 魏薇平时都会陪她一起，今天也来了，被道具组叫走帮忙。只剩她自己，一个人待着没事干，她琢磨琢磨，掏出手机刷起了微博。 虽然《长命歌》官博公开了她的定妆照，官宣了她饰演这个角色一事，但她现在还没有正式微博。周苓自有安排，她不担心，每天刷着自己只有三十几个粉的私人号，不亦乐乎。 想到定妆照的事，闻晚顺手搜了搜电视剧官博，点进主页浏览一遍，没有什么新鲜热闹讯息，转而刷起了热门和热搜话题。 看着看着没什么能看的了，她心念一动，在搜索框打下“长命歌”三字。 霎时跳出一堆相关内容，书迷们表达自己的担心，顺便抒发对电视剧的期待，希望能有前一部《与君知》的水准。主演粉则带着tag，帮自家艺人和这部剧造声势。 各式各样内容，闻晚看得津津有味，突然间下滑屏幕的手指一顿。 《长命歌》剧组演员路透。 拍的是裴予。 照片地点在横店，大概是前段时间被路人拍下的。不知道是哪个去横店的游客遇上了穿戏服在景区走动的裴予，顺手拍了几张。 但这个发博的博主一定不是拍照的原主。 首先右下角的微博昵称标志有两个叠加，表示现在发的这个，是拿了别人的图自己再次发博。其次……这个id，就是上次闻晚在官博下掐的那个回踩的‘前裴予粉’，她记得很清楚，绝对不会错！ 这位回踩粉说：“某人以为拿到了长命歌这个好资源就有机会翻身了，可惜离了ps，路透惨不忍睹，看那一身浪荡松垮的样子，演的是男二吧？好好的一个王公贵族活像是个侍卫。岁月杀猪刀，当年的美颜盛世是真的不复存在了，也就只能靠照片自我麻痹，顺便骗骗还没看透的某些蠢粉。啧啧，吃瓜群众点个蜡。” 闻晚看完气得咬牙，这人到底和裴予有多大仇？ 她或许真的觉得很委屈？包车在高速上追保姆车还要被偶像训不注意安全，辛辛苦苦去机场接机，偶像不给签名却担心发生踩踏事件……这样的为她们着想，在她看来是不是只意味着“喜欢错了人”？ 闻晚不懂，也不想懂。 点开评论，里面有不少这位回踩粉的亲友，看头像和评论的内容，跟裴予没什么关系，甚至都不了解他这个人，只是亲友踩了，便也跟着踩一脚，纷纷以一种了不起的姿态嗤笑： “卧槽辣眼睛！丑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拜拜]” “？这谁啊，就这样也想红？？看来我可以出道了，追咱们家宝宝去[偷笑]” “这个资源给他真是喂了狗，浪费[手动再见]” …… 闻晚压抑着怒气打下评论：“再逮着裴予黑，小心孽力回馈到你爱豆身上！你正主有你这样的粉丝，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贱就一个字，我也只说一次！” 回复了这条后，许久没有动静，原本做好准备要‘据理力争’一番，等了半天没等到，闻晚憋着满肚子闷气退出界面，收起手机。 . 下午三点，闻晚迷迷糊糊在长椅上睡着，正觉得有些冷，忽然被一道声音叫醒。 睁眼一看，裴予沉着脸站在面前，直直看着她。 她揉了揉睡出印子的脸，站起身有些茫然。 “怎么了……？” 裴予皱眉，摁亮手机递给她看，“这个是不是你？” 闻晚愣愣接过，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时怔了一下。 微博界面，昵称和头像都熟得很，她每天都在用。 “这个……” “是你，对吧？”裴予脸色冷下来。 闻晚被他吓到，有些结巴，“是……是我。” 他没说话，收回手机，明显在隐忍着不悦。 “怎么了？”闻晚还是不明所以。他是怎么发现她的私人微博的？发现了，又为什么这么生气？难道是看到她博文里有部分内容是关于他的？ 裴予凝眸看了她许久，眼神有些骇人，闻晚僵着一动不动，静谧对峙半晌，他道：“你知不知道你正在被一堆人骂？” “我……谁啊？”她顿了一下，“难道是……” 裴予低头摁亮手机，点开她主页第一条微博给她看，她主页里的最近一条动态，被几十个号刷了几百条人身攻击的评论，数量正在趋近一千。 闻晚傻眼了，带头的那个id，就是午后黑裴予被她怼了的那位。 “不至于吧？我就回了一条，她带人跑到我微博刷屏？” 裴予看着她满脸惊诧，气得差点翻白眼。 他一向冷然，遇上什么事也都矜淡不予理会，甚少有太大反应，这一次却罕见破了功，质问语气满含怒意：“你很闲吗？这么有空为什么不看看剧本或者帮工作人员的忙，要和这些人吵架浪费时间？她们要骂我就骂我，有什么大不了，对着模糊不清的照片嘲笑只能显示她们无聊，低素质，你陪着她们耍猴戏是不是很开心？” 闻晚不妨劈头盖脸被他一通训斥，傻傻呆住，掏手机的动作顿在半途。 “我……” “有时候我真的很搞不懂你们这些粉丝的心态。”他的声音沉下来，眸色也寒了几分，“你家里人养你，不是让你在网上为了一个陌生男人和别人吵架的。你这样为我好，我并不需要。” 你们这些粉丝。 他说……你们？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心在密密麻麻的痛楚之下，又仿佛被一只大手用力一揉，不温和，粗鲁甚至带着一点厌憎，闻晚觉得胸口隐隐刺痛，呼吸无法畅通，笨拙地在身体里划拉出深重痕迹。 “是她……” 辩解的话刚出口就哽在喉咙里，她有点难受，继续不下去，秋风似是吹进了眼睛里，干涩发疼。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扔下这句话，转身走开，仓惶得像是逃一般。 “闻晚——”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她不想停，埋头快步，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走得远远的。 他把她和那些人放在一起作比较，他觉得她和她们一样。 耳边有风刮过，凶狠像刀一般，她把眼里的涩意逼回去，手腕忽然被捉住，一股大力将她一扯，脚下前进不能，被拉着原地踉跄转了个身。 裴予拧眉站在她对面，“你是小学生吗？一言不合就跑。” 她低头，不说话。 裴予深吸一口气，又气又没辙。良久，总算调整好情绪，冷静下来。 “抱歉，我话说重了。” “你不用抱歉，本来就说的很对，我无聊，我和……” “闻晚！”这一声有种老师训斥学生的严厉，他努力半天，将皱起的眉放平，尽力平和，“我知道你看不上那些人，你很气愤……其实我也是。” 她抬眸觎了他一眼。 “我只是想告诉你，吵架是最没有用的。公众人物享受了公众身份的利益，就必须付出该付出的代价，网友和大众的点评不会少，不管善意恶意，永远都会存在。以后你也会成为公众人物，这样的行为不能养成习惯。今天是私人微博，若是以后习惯了，用错了账号，靠作品树立的形象一夕就会出现裂痕，那时你要怎么补救？值不值？” 闻晚冷静下来，虽然还是有点不满他教训的口吻，但已经没有那么激动。 裴予见她脸色正常了，稍稍放心。 “刚才的话是我说重了。”他再次自谴，“你别放在心上。” 她动了动唇，略显别扭：“没有。” 裴予道：“你自己看看你的微博下闹成了什么样，招惹一个神经，惹来一大群神经。” 闻晚循言拿出自己的手机，准备看看情况，刚点开微博，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号是我？” 裴予看了她一眼，道：“你主页有两条动态带上了横店的定位，而且……我之前看到过你打开微博。” 他正好刷到那个回踩粉发的嘲讽内容，随手点进评论里就看到了帮他说话的闻晚，本来只是眼熟她的名字，有些不确定，点进主页一看，定位佐证了他的猜想。 “以后发微博的时候小心些。”他道，“一不小心泄露真实信息，当下没什么，以后就不一定了。”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闻晚问。把内容清空？然后要不要再设置不接收未关注人私信？那些骂她的人没有评论可发，不知会不会跑到私信里去继续开火。 “内容清空，设置拒收未关注人私信。”裴予教她，“再把名字改了，趁她们还没有保存你的用户域名之前。” “哦哦。”闻晚点头，听话地一一照办，俨然忘了几分钟前还在悲愤难过。 内容清干净，私信设置好，就剩下改名字这一项。 闻晚点开个人资料，面上忽然一热。 说了这么久，竟然忘了她这个羞耻的昵称——“裴少爷的高冷脸”。 就这么在他面前打开了……不，他早就看了一路，联系她微博里那一半花痴他的内容，太羞耻，耻度简直爆表！ 闻晚尴尬地删掉“高冷脸”三个字，顶着赧意思考起改成什么好。裴少爷的大长腿？ 裴予看出她的小心思，皱了下眉，无奈道：“改成和我无关的。” 闻晚小声哦了一句，只好把前面带上他昵称的几个字也删掉，犹豫几秒，将名字改成了：“做个文明人”。 她交差般亮给裴予看，后者没有发表意见。 说话间，正好工作人员来叫上妆，裴予点头应过，临走前深深睇了她一眼，语重心长中颇有点无可奈何：“最后一天好好待着，别蹚那些乱七八糟的浑水。” 第18章 丽日高悬，晴好天气冲淡了离别愁绪，闻晚正式杀青，不用一大早起床赶去上妆，舒舒服服睡到了自然醒，一派心满意足。 午餐叫的是外卖，三菜一汤，红烧排骨、凉拌空心菜、茭白炒肉，加一个冬瓜炖排骨。 米饭口感香糯，闻晚食指大动，胃口极好地连盛两碗。魏薇忍不住道：“平时进食克制得不行，稍微吃多一点就咬着牙节食，劝你吃你也不吃，真难得看你这么敞开肚皮。” “两碗还算敞开肚皮？那你是没见过吃得多的。”闻晚摇头，“我以前一顿至少要吃三碗。” “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考进电影学院之前我可能吃了。尤其是十四五岁的时候，那会儿胃口特别好，有一回我一餐连吃了五碗饭，自己还没够呢，把我哥吓死了，生怕我撑傻。” 魏薇惊讶，不过又表示理解，“青春期嘛，身体正在发育的时候，胃口好很正常。”又问，“你还有哥哥？” “嗯，一母同胞，货真价实。” “长的怎么样？”魏薇问完自己立马笑了，“这问题问的是废话，你长成这样，想必你哥也难看不到哪去。” 闻晚皱眉想了下，耸肩，“就那样吧。”审美什么的因人而异，他自己倒是觉得自己挺好看的，见天到晚贱得慌。 魏薇正欲调笑，茶几上手机响，立马放下筷子接电话。 周苓打来的。 魏薇态度一转，正儿八经严肃起来。听筒泄音不重，听不清那边说了什么，闻晚只得从魏薇的应答里猜测内容。一分半不到的时间，电话挂断，该叮嘱的大概都交代了魏薇，没让她接电话。 “苓姐？” 魏薇点头。 “说什么？” “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闻晚用筷子拨了拨饭盒里的米粒，“就问了这个？” “差不多。我告诉了她准确的回程时间，以及大概什么时候到。苓姐让我回去了去见她一面。”估计是要她就横店期间的工作做一个简短汇报。 闻晚哦了声，又叹了声气。魏薇以为她心里不舒服，犹豫着宽慰：“苓姐不让你去，也是怕你累，毕竟刚结束工作……” “我没介意这个。”闻晚笑，“苓姐的安排我没异议。我信得过她的能力，要是不信她我干吗把经纪约签给她，对吧？我又不傻。我只是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有点感慨，进组好像还在昨天呢，一转眼戏就拍完了。” 魏薇见她说着说着有些出神，不禁联想到一个人。 ……是舍不得拍戏，还是舍不得斜对门的那谁，这就只有她自己清楚。 闻晚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过会儿猛地回神：“不行，我这离愁汹涌，挡都挡不住，我得再吃一碗！” 魏薇噎得一咳，不好拦着也不好不拦，只得劝她悠着点。 下午两点半，太阳正好，只是已近十二月，全面下降的气温和越渐凌厉的寒风凶猛肆意，即使是正当头的午后，也令人觉不出多少暖。 闻晚和魏薇各自拖着行李箱出电梯，房卡等物早在下楼前就找负责生活起居的后勤人员交接完毕，比起来时最令人开心的一点莫过于闻晚没有生病，精精神神的，她还跟魏薇开玩笑说状态好得几乎可以去表演碎大石。 两人小声说着玩笑话，还没到门口，酒店大门便向两侧一开。 抬眸一看，巧了。 魏薇愣了愣。该说是有缘还是怎么，这会儿竟然还能遇上裴予。他穿着厚大衣，外套下是戏服，脸上的妆和头上的假发，模样一看便知是刚下戏从片场回来。 迎面碰上，裴予止了脚步，颔首和闻晚打招呼，“下午的飞机？” “是。”闻晚怔过后笑了一下，“前辈今天收工了？” “嗯，只有半天戏。” “这样啊。”她顿了一下，想说话，又找不到话题，无甚意义地随口重复了一遍，“我等会儿的飞机。” “回学校？” “是，回去后继续上课。”她抿了抿唇，莫名觉得尴尬起来，“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同事这么久，前辈……多加保重。” 有很多想说的话，不敢说也不能说，磨磨蹭蹭在心里几番打转，最后囫囵化作了这般客套模样。 裴予挑眉，淡淡道了句：“你也保重。”说罢回头对陈执道，“走吧。” 自他停步站住后，陈执那灼热的视线就扫在背上，再多说怕是要急上头了。 闻晚拉着箱子往侧边挪了一步给他们让开路，裴予二人擦肩过去后，便见旁边魏薇一脸意味深长。她低咳一声，避开那视线，“来不及了，走吧。” 出了自动感应门，下阶梯时，闻晚还是忍不住，借着侧身的姿势回头朝里看了一眼。 电梯内，戏服外穿着厚外套的裴予站姿挺拔，陈执在他旁边，手里替他拎着包。他最常背的包便是这个，国外的一个小众潮牌，简单的黑色双肩包设计得极具时尚感。 门缓缓关上之际，包上挂着的玩偶随着陈执的动作晃了晃。大头、圆脸、笑眼弯弯，头发稀疏只有几根，脸上还有两团粉嫩腮红。 一个和手掌差不多长的小男孩玩偶。 有点丑，又有点萌。 . 阔别数月，闻晚终于回到了大首都。 临近毕业，路宜越来越忙，推了一堆事情特地到机场亲自接她。 闻晚扑上去给了她一个熊抱，礼貌性给她和魏薇作介绍。有路宜在，原本打算送闻晚回家的魏薇作罢，三个人分了两路走。 回公寓放下行李后直奔路宜订好的餐厅，两人许久未见，却没有半点陌生感，一路从头发丝儿聊到脚板底。 一桌子菜全是闻晚爱吃的，在旁人面前话少的路宜对她话匣子大开，一边往她碗里夹菜一边给她说这段时间内学校里的事儿。平时聊天也说到过，不过一个忙着拍戏一个忙着学业，不比当面聊仔细。 “方瀚维最近回学校上课了，我昨天在北栋那边碰上了他。” “他？他不是在拍戏么？” 路宜道：“杀青了吧大概，具体的不清楚，他上个礼拜貌似回来上了三天课，这个礼拜不清楚，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他好像没销假，可能接下去还有戏接，我就昨天碰见了他一次。” 他们学校这一届表演系总共两个班，同校学生们说的“一班双壁”，指的便是方瀚维和霍佳欣。 虽然闻晚一直被说是二班学生里“最出挑”的，但也是在成功拿下《长命歌》角色后，在旁人眼里才有了那么一些底气。 而一班出挑的那两位，霍佳欣一早便在都市女人剧里刷出了存在感，现今又将要出演《昭梦录》的女主之一，方瀚维更不必说，他在大热ip改编剧《问天奇传》里饰演男三后，立即获得了一批关注，之后陆续接了两部剧。这刚结束的第三部，他已由小配角升至戏份重要的男二，担纲主演的两位是时下大热的小花小生，剧播出后，他必能再上一层楼。 “我们班还是老样子？” 路宜点了点头。 闻晚叹气。 路宜想到什么，又说：“前几天你们班的人和一班的发生了口角，就在你们平时出晨功的那块地方。我正好一大早去学校有事，碰巧听见，一班那几个提到了你。” “我？” “嗯，话说的……蛮难听的。” 闻晚失笑，“荣幸啊，被当成对手了。”说着看了眼路宜，“难为你了，还要抽空关注这些事情。” 路宜对这些最不感兴趣，眼下将表演系的动向记得如此清楚，桩桩件件，说到底还是为她。 “就当收集素材了。”路宜淡淡道。 闻晚轻笑，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哦，对了。”路宜又说，“上个月霍佳欣向我问起过你。” “问什么？” “你的近况，工作如何，什么时候回来，诸如此类。不过你知道，我并不想搭理她，所以总共也没说上几句。” 闻晚点头道：“你不爱理她咱们就不理。” 路宜嗯了声，低头吃菜。 和霍佳欣同系的是闻晚，但实际上，先认识霍佳欣的却是路宜。当时她们这一届刚进校门，霍佳欣还不像现在这样“无可挑剔”，被同校学生提起时各个都一溜儿说她柔婉温和、说她人美心善好相处。 路宜那时候也还在宿舍住着。 她从高中起就一直给一些小工作室写剧本，头一个月因为赶稿忙了好几天，连续熬夜，有些不修边幅。穿着睡衣下楼收文件时，碰巧和霍佳欣同乘一个电梯，正好只有她们两人。 路宜戴着耳机，白线连着手机，因为有些累，垂头微微闭目。 电梯快到一楼的时候，她怔了一瞬。 而后抬头看向模糊的电梯镜面，里面映出两道人影，左边的是她，身前有一小团蓝色，那是她挂在脖子上的校牌。 上面写着：‘编剧系三班，路宜。’ 电梯门叮得一声打开，霍佳欣当即提步出去，一双美腿又长又细，走得极快。 路宜没来得及告诉她，其实耳机根本没开声音。更没来得及告诉她，她在临到一楼时小声嘀咕的那句话，自己一个字不落都听到了—— “编剧系的人，打扮成这个鬼样子也好意思出门，丑八怪。” 第19章 饭毕回到公寓，一通洗漱后时间不早，闻晚在床上辗转几圈，毅然抱着被子奔进了路宜房间。两间主卧的床都很大，一开始买家具时就盘算好了，床大些随时方便两个人一起睡。 初冬夜晚寒气逼人，屋内开了暖气，黄澄澄的床头灯也沁着暖意，闻晚许久没有和路宜同睡，颇有幼稚园孩童的兴奋，拉着她絮絮叨叨不停聊天。 这趟拍戏之行攒下许多心事，不便对人言的那些秘密，终于有了机会倾诉。 路宜如往常，听得认真，偶尔应和一声，尽职扮演听众角色。 迷迷糊糊中不知什么时候睡着，天光大亮，在生物钟作用下早早醒来，闻晚起床一看，路宜已经准备好了一桌早餐。 一锅米粥，是她喜欢的浓稠质地，锅底加了少许葱花和姜片，满室都是四溢的香气。早就包好放在冰箱冷冻柜里的手工小包子拿出来解冻，蒸了一笼屉，不多不少正好八个，个个都一样大小，甚至连褶子都一样匀称。另外还拌了两个小凉菜，热水棹一遍再用凉水冲过，佐以几种调味，面上最后淋一道香麻油，一大清早就勾得人馋虫欲动。 “好香！”闻晚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坐下，自己一脸馋相，还怪掌勺的，“六一你一大早就想撑死我！” “有得吃还堵不住你的嘴。”路宜一面嗔，脱下围裙转头就给她盛了碗粥。 两人于餐桌两侧面对而坐。 路宜问：“你今天去学校么？” “看情况，晚上可能去，或者明天。” “那你在家？打算干什么？” “没什么打算，等会儿要去见经纪人。”闻晚咬下包子尝了一口，皱眉夹给路宜，“三鲜馅的，有蘑菇。”后者筷子一夹接下，她继续说，“昨天我助理汇报完工作，今天轮到我了。” “那你接下去的工作安排？” 闻晚摇头，“我也不知道，见完经纪人再说。” 路宜夹了个包子放进面前小碟，筷尖在皮上挑开一个小口，露出里面，木耳丝肉馅，便一拢筷儿夹给了闻晚。 她小口吃菜，道：“我最近事情多，在接触各类商业娱乐活动，想尝试着积累点实际工作经验，回家时间不一定，有的时候也可能不在家里住，冰箱里有很多吃的，你不在外面吃饭的话回来热一热就行。” 闻晚如同被家长唠叨的小闺女一般连连点头，乖乖笑答：“好。” . 周苓的办公室在七层，满屋子里只有白和灰两种色调，干净中透着一股冷清。她穿着工作装，压着淑女腿，一身打扮和茶具半点不搭，偏认认真真冲了半天茶。 第二遍冲出来的头一杯香饮归到闻晚面前，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开口道：“这趟拍戏有什么感受？” “孙问道导演非常专业，整个剧组的能力素养都很高，几个前辈也很厉害。”闻晚进门已有十多分钟，周苓冲茶的过程中，她一直坐得端正，背脊绷紧，姿态一丝不苟。 “除了这些呢？” “真的面对镜头时，和上课感觉不一样。” 周苓嗯了声，“你觉得自己表现的怎么样？剧播出后能让观众满意吗？我昨天问了魏薇，她毕竟不是你，说来说去还是不比你清楚。你演的戏，你应该心里有数。” 闻晚顿了一下，道：“我该尽的努力都尽到了，只是剧播出后怎样，我……” 红不红谁说得准，除了实力，运气也占很大一部分。 周苓唇边闪过轻笑，“我就随口一问。今天叫你来是和要你说一声，接下去一段时间内没有工作，好好休息。” 闻晚愣了一下，片刻后，很快欣然接受。 “不问为什么？” 她抿唇，“我相信苓姐的安排。” “你倒是会说话。”周苓坐直身，脸色严正，口吻却松快了些，“等长命歌开播以后，看看反响，我和公司再给你规划接下去的路线，现在不急。至于微博，我这边帮你准备好了，等片花一出就跟上，暂时由我保管。” 闻晚说好。 周苓睇了她一眼道：“我不喜欢过多干预工作以外的事，但你现在处于预备起步阶段，要学会生活管理。无论是在校还是往后的工作，我希望你不要做出自毁长城的事情。行了，你回去吧。” 那眼神凌厉，闻晚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应了声，告辞离开。 搭电梯到一楼，出了大门后，迎面被冷风刮了个正着。 天气感应心情似得，略显阴沉，闻晚仰头看了一眼，厚重云层积压，太阳光甚至无法从缝隙里挤出来。 等出租车的空档，拿出手机看了看微信。消息寥寥，除了四十几分钟前路宜发来的语音，别无其它。 闻晚下拉列表看了许久，点开那个色调低暗的纹身头像，想说什么，犹豫半天最后还是作罢。 默叹一声，一辆的士恰好停下，她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去央戏。” 师傅朗声应好，她靠着车垫闭目养神，手在外套口袋里，一点一点，慢慢握住手机。 ——和裴予告别的第一天。 首都，多云转阴。 . 公寓离学校不远，闻晚在附近下车，留了段距离给自己徒步。心情说不上差，但也算不得好，冷风刮脸，吹一吹权当清醒一下。 晚饭煮的是路宜冻在冰箱里的手工水饺，闻晚翻出上课常背的包，随手用皮筋绑了个马尾，吃饱后便出了门。 太久没上课，具体课表内容忘了，到普通教室一看没有半个人影，她只好又改道去另一栋楼。 冬天天黑的早，两旁的路灯不比白昼明亮，途中碰见结伴而行的学生们，各个系院的，没课的，不少人在学校里溜达。她不是什么有名人物，除了几个同系不同级的学妹认出她多看了两眼，没有别的人对她投以注目。 一进大楼内，暖气扑面而来，闻晚缩着肩膀，摸了摸微红的鼻尖。本欲直接往楼上去，蓦地想到此时正在上课，她要是贸贸然半途闯进去怕是不大好。如此，脚步一顿，转而走向了一楼右边拐角的洗手间。 洗手间里很安静，想也应是，上课的都在上课，不上课的都在外边，没有人是正常的。 拿出手机刷了会儿新闻，冲水声音停下不到十秒，闻晚理好衣服正要出去，外头响起两道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她没往心里去，站起身手刚搭上拧锁，忽听有人说话。 “听说你最近还在试镜？怎么样，有收获吗？” 略显熟悉的细□□声让闻晚一怔。 没有听到回答，片刻后同一道声音继续响起：“明晚我这边和剧组工作人员见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替你引荐，说不定会有合适的角色。” 语调很温柔，像是春风化雨般，有种浸润人心的和暖清新。闻晚皱了下眉，确切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霍佳欣。 她在和谁说话？ “不用了，谢谢。”正想着，答话的人客套又疏离，冷淡音调将虚假暖意一击冲散。 “真的不用吗？你不要和我客气，大家都是同学，有机会的话我真的蛮想和你一起共事……” 霍佳欣又开口，闻晚却陷在前一道声音带来的微愣中。 ——宋之岑？ 在隔门外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是霍佳欣，另一个是宋之岑？ 她们两个什么时候有了交集……虽然和宋之岑不怎么熟，但是三年同班下来，多少知道一些她的脾气，她不像是会和霍佳欣交好的人。 闻晚拧眉很是不解，外头霍佳欣话音稍停，没几秒又嘚啵嘚啵说起来。 对，嘚啵嘚啵——闻晚觉得只有这个词才能形容这时候的霍佳欣。以前没看出来，她怎么这么聒噪？宋之岑从头到尾就说了五个字，她一个人啰嗦那么一大串不嫌烦吗？ “那……明晚没空的话，后天呢？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霍佳欣再次开口相邀，闻晚正讶异于她对宋之岑的热情，又听她接上下半句，“后天晚上邵老师请客，我们全班都会去，你也一起来吧？” 邵娜是一班的班主任，这倒教闻晚不懂了，一班班级聚会，她叫上宋之岑做什么？就算抛开两个班之间的龃龉，于情于理还是不合适。 宋之岑似是和闻晚想的一样，语气却比闻晚腹诽的冷硬多了。 “你们班聚会，找我干什么？” “我……” “还是说邵老师神通广大，一班的同学全都去拍戏了回不来，所以连一桌人吃饭都凑不齐？”宋之岑打断她，难得说了一长串话，口吻也是少有的尖锐，“我对串门子没兴趣，霍小姐可以去别的系拉人试试，祝你们聚餐愉快。” 水声响起，三秒便收紧，随即响起脚步声，渐渐行远。 宋之岑大概是洗了把手出去了。 又过了几秒，突然—— ‘哐’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墙上，磕碰几下掉落在地。 哦哟，摔东西？ 闻晚挑眉，可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霍佳欣说话。本以为她会趁着‘没人’低声咒骂几句，不想只是安静了一会儿，便有窸窣捡东西的动静，笼头再次被拧开，霍佳欣洗完手也走了。 走了也好，不然她要是往里来发现隔间后有人，那就尴尬。 闻晚确认外间再无动静，这才拧开锁推门出去。在洗手台前洗手，抬眸看见镜中的自己，对视几秒，她向两边撇了撇嘴角，默默在心里抒了口气。 霍佳欣和宋之岑之间如何，她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回学校第一天就被迫听了别人的壁角，好生窝在角落体验了一把古怪的气氛…… 她这运气，还真是差。 第20章 因为洗手间一事，闻晚没了上课的心思，索性回公寓早早睡下，第二天一早赶去学校，如往常一般加入晨功队伍。二班的学生们对刚从剧组归来的她热情极大，大课结束后，由班长牵头组织饭局，一班人兴冲冲要给她接风。 闻晚打电话邀请班主任张兰山，她说有事情忙不出席，不和她们一帮小年轻闹腾，末了不忘嘱咐：“天气这么冷，别玩太晚，记得早些回去。明天还有课，一个都不能落，迟到缺席我可不会买账。” 闻晚只得连声说是。 饭桌上，一众同学自是少不了问她问题，对于真实拍摄环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好奇，这个问完那个调侃，好不热闹。 央戏表演系到他们这届，两个班加起来也不过五十人不到，因隔壁一班有邵娜这样外挂般的班主任存在，二班学生集体感受着来自外界和自身的压力，重重催化之下，三年下来感情倒是不错。 闻晚没有因为‘第一个出头’就拿乔，以前怎么，如今还是怎么，对在座同学有问必答，全无半点架子。吃完饭转场地继续第二摊，她主动提出做东，订了个足以容纳这二十人的大包间，果酒饮料，零食果盘，样样俱到。 一屋子艺术生，当初都是参加艺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考进学校的，每人至少有一样拿得出手的特长，气氛high了之后，一个接一个放开歌喉，满屋子淌着悦耳声音。 闻晚不凑这个热闹，她大概是她们班唱歌最难听的了，趁着众人欢腾，找了个空溜到阳台上透气。 微信上路宜发来消息，说晚上不回家住。闻晚知道她在工作室赶稿子，怕是要熬夜到很晚，晚上八|成在沙发上凑合过去。 听迟：“注意身体，回来我给你炖汤。” 如此回过去，闻晚叹了口气。又点开列表，对着裴予的头像看了一会儿，戳进对话框里，指尖在键盘上轻摁。 听迟：“前辈今天收工了吗？” 回过神来，消息已经发送。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漫长得甚至连秒都无法计量。 闻晚抿了抿唇，蓦地抬指长摁那行字。 对话界面跳出一条提示：‘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手臂枕着扶栏，她长抒一口气。 月亮高悬，冷风如刀，闻晚在阳台上发呆站了许久，良久后忍不住又掏出手机看了一遍。然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期期艾艾、神神道道究竟是为什么。 想看什么？ 她也说不清。 心里积压着古怪情绪，闻晚点进朋友圈粗略一扫，就见裴予几分钟前发了条新动态。一张图片，没有配字，图里是黑漆漆的天，云太厚，不见月亮，星点也不多。 他在线…… 眼神黯了黯，她随手按了个赞，收起手机转身回到包厢内。 . “在看什么？” 陈执的声音从后方而来，裴予随口应了声没什么，就见他绕到前面，在空着的椅子上坐下。 “吃点东西，我刚带回来的，热乎。” “等会。”裴予摇头，“下一场马上要拍，熏花了底妆再补来不及。” 前方不远，工作人员在庭院里忙进忙出做准备。陈执看了一眼，无奈道：“好吧。” 天色深暗，各处挂起的灯无法将偌大的园林完全照亮，寒风吹得厉害，越发让人觉得冷。 裴予在片场拍了一整天，现下十点多快十一点，已经超出原定收工时间好几个小时。 陈执被这寒气侵扰得受不了，看了眼和自己披着同样绿大衣的裴予，“你冷不？要不要我再去后面休息棚里拿件外套？” “不用，我不冷，你去吧。” 陈执见他岿然如山，犹豫了一下作罢：“算了，反正还有一场就收工。” 裴予视线定格在手机上，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随你。明天记得穿厚些，温度还会降。” “是了！早知道今天出门就多穿点，我没想到这天这么古怪，吴州市怎么冷的这么快？秋天短得几乎没有，入冬比别的地方快，温度还比普遍气温低，我……”陈执说着说着发现对面的人根本没在听，收住话音转而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同样的说辞他这下却不信。似乎刚刚从一落座起，那手机就没放下。 裴予感受到他的目光，略抬眸，把手机往内侧推了推。 陈执见他这般，只得收了好奇，左右看看没什么事做，干脆起身道：“我去给你接杯热水，这天真的太冷了……” 待他拿着杯子走远，裴予指间钳着手机握紧掌中，重新摁亮。 解锁后的界面是微信对话框，最新的提示显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目光落向上方聊天记录中居于左侧的头像，对话内容都是前段时间的。 那时候闻晚还在组。 撤回了什么？他也不知道，点开微信的时候迟了，没注意到她究竟发了什么。 曲起指节蹭了蹭下巴，裴予眼中微闪，却没发消息追问。笃笃敲了敲椅侧扶手，几秒后退出聊天界面，他点开相机，冲着天随便拍了一张，而后点开朋友圈，发表动态。 陆续有好友点赞，没多久，新消息提示中出现了闻晚的头像。 她也点了个赞，旁的什么都没说。 裴予嘴角微翘，略摇了摇头。 一声不吭，结果还是在偷偷窥屏。 “予哥——”恰时，庭院门口出来一个人，朗声道，“里边准备妥当，可以开始拍了。” 裴予立即敛了表情，收起手机不再看，应声过去。 . 回校上课第五天，下午三点，班主任张兰山突然出现在班门口，二班众人刚上完一场大课，都有些莫名。平常除了教课，张兰山甚少走动。 准备离开教室的众人又各自坐下，便听站在台前的张兰山道：“京淮话剧团人手不够，需要新演员，你们有谁想去试一试？” 她平静说完，话音落下却是满室一静。 虽然不是上镜，但这……应该也算是个工作机会？ 天！他们二班的班主任，竟然出面给他们拉资源了！ 许是太惊讶，人人都忘了说话，张兰山不在意，将手里那一沓资料表分发下去：“有意向的填完表格交到我这里，合适的话会通知去面试。” 听到‘面试’两个字，一群人期待的情绪又萎靡下去。 闻晚坐在左边角落，亲眼见着好几个人脸色在瞬间黯淡。班上的人试镜太多次，都试出了阴影。 表格传到后排，人手一张，闻晚也拿了一份。 张兰山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发完后不再多留，出了教室。她一走，班上立马叽喳响起一片议论声。 “嗨，白高兴一场！老班也真是，我还以为她终于想通了，打算向隔壁班班导看齐，结果……啧。” 不知谁感慨了一声，立马引起广泛响应。 “谁说不是？隔壁班看到这个估计要笑死了，都什么跟什么！” “人家参演大制作，甚至还演上了ip剧的主角，咱们呢？话剧就算了，不是主流也算了，当做混口饭吃勉强好过没有，还要面试选人？谁爱去谁去！” 男生们不耐烦，说着‘走了走了’，陆续离开教室。女生们三两互相抱怨，收拾好东西也结伴走人。 闻晚不着急，安定坐在位置上，看了看手里的表格。页面最上，‘京淮话剧团’几个字硕大清晰。 京淮在话剧界，就如同北京电影厂在表演从业者心中的地位，那叫一个分量重。团队里的成员无论是从负责剧本的编剧，到上台演出的演员，每一个都实力过硬，专业素质极高。 只是，话剧和主流之间稍有些偏差。毕竟话剧是在剧院舞台上表演，跟大小荧幕的受众比，范围小了不止一点两点。拍戏的演员红了，那便是坐拥无数粉丝，名气和金钱都会随之滚滚而来，这一点，话剧演员望尘莫及。 比起演话剧更希望跻身主流娱乐圈去演电视电影，这样的心情可以理解，但班上同学的态度，实在有些过头。 闻晚暗自腹诽，却也无法干涉他人，仔细折好表格收进口袋，背着包起身一看，斜前方，宋之岑还坐在位置上细看。路过她身旁时，闻晚脚步一顿，“你想去？” 宋之岑微微惊了一瞬，抬头见是她，扬唇笑了笑，点头道：“想去。”纤细的手指摩挲着纸页边缘，她的声音涓涓如同溪流，“京淮在话剧届名声响亮，如果能进入剧团，哪怕是演些边边角角的角色也能学到很多，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只是不知道面试有哪些要求……” 她去各大剧组试镜，失败的次数多得数都数不清。 闻晚听她表态，挑眉道：“面试难不难，试过才知道，不尝试永远不知道哪个机会是属于自己的。” 宋之岑笑，“你说的有道理。”配合七次试镜，第八次才终于拿下角色的励志经历，更加有说服力。 两人聊着天，宋之岑收好东西，和闻晚一道出去。 “其实我也蛮想去，不签长期合同，偶尔有机会上剧院的台演出也挺好。”闻晚说，“能和那些有实力的前辈一起共事，这种经验难能可贵，再多的钱也买不来。” 话剧对演技的要求以及对演员临场表现的考验，非常高，上台演出和拍戏不同，没有ng，不能一条不过再来一条，所有的台词动作，全都只有一次机会。 然而经纪约在身，这些她做不了主，看周苓之前的意思，估计不可能会让她去倒弄话剧。 宋之岑听得认真，点了点头对闻晚的话表示赞同。 “对了。”她似是忽然想到什么，抬手去拉自己的背包拉链。 “你不会是又要给我……” 闻晚睁了睁眼，话没说完，一瓶未开的矿泉水递到了面前。 “给你。” 宋之岑扬唇亮出一口白牙，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包里只有这个最多。” 闻晚叹气，却是噙着笑意的一声，“再多几次，怕是以后一看到这个牌子的矿泉水我就会想到你。”说着接过瓶身，面上一派挚意道，“京淮剧团的面试我应该是不能去了，祝你成功。” 第21章 京淮话剧团招新，二班最后一共有八个人决定要去，其中，宋之岑是最早递交资料的。张兰山收齐表格，说等送达剧团审核，一有就消息马上通知他们。 剧团收人要求虽然高，但不是一招进去就马上担任台柱上场表演，且他们都是学这个专业的学生，一般没有特殊情况，都会给予面试机会。 两天后，报名的八个人果真收到了面试邀请，具体流程如何闻晚不清楚，只听他们回来聊了几句，说到场后发现人挺多，不比去剧组试镜容易，规矩章程甚至更加严格。后续出结果又等了近一个星期，好在八个人都通过了，也算没有白期待一场。 包括宋之岑在内的几个人开始了每周有一半时间泡在剧场的日子，没课的时候全天候着，有课便在课后第一时间赶过去。 其它七人里分别四个男生三个女生，回来都有抱怨，说在剧院里每天打下手、为琐事奔波，活像是打杂的。然而虽然嘴上这样说，该去还是照样去，没有一个人缺席。毕竟在张兰山班上，就算娇气三年下来也磨得差不多了，寒冬腊月天六点起床就为了赶上出晨功的时间，一坚持就是两年多，相比之下，打杂虽然没经历过，也不是不能忍受。 受这件事影响，没有提交表格的其他同学也重新开始四处试镜，闻晚反倒成了悠哉闲人。临近寒假，马上就是新年，周苓带着手上的其他艺人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总共只和她通了一次电话。不外乎是让她好好休息，耐心等待。 闻晚没了别的事做，每天上课下课，作息规律得像是个老太太在养老。 偶尔也会想到在《长命歌》剧组时和裴予的交集，每一个相处细节都翻出来在心里回味咀嚼，本该一遍比一遍清晰，却一点一点被时间冲淡，隔得久了，有种恍如做梦的感觉。只有点开《长命歌》官博，看到那张属于她也属于丽妃的定妆照，才能找到一丝丝真实感。 12月28号，裴予正式杀青。 闻晚在朋友圈里刷到他发的动态，照片中的他穿着那身熟悉的王公服饰站在庭院前，冷峻面庞上难得带上了浅淡笑意，身旁是一众剧组成员，都是熟面孔。 闻晚和他没有共同好友，看到的每条他的动态，评论下都是光秃秃的。但她知道，点赞留下痕迹的肯定不止她一个。他的世界再如何也不至于荒落至此，甚至说不定，别有一番她所难以想象的热闹喧嚣。 她充其量只算是过客，雁过能否留痕，短短的几个月相处在他心中意义几何，她没有半分把握。 闻晚捧着手机看了很久，从刷到裴予那条动态起，坐在床边的姿势就没有变过。 许久，她终于给自己鼓了鼓劲，点开他的头像，编辑消息发送过去。 听迟：“前辈杀青了？恭喜。” 短短七个字，她却费了好一番劲才决心打下。 对话界面一直没有动静，等了很久，屏幕光暗下去，指腹触摸再次亮起，没多久又暗，如此反复，待右上角的时间变了几回，她才惊觉反应过来，已然过去了十三分钟。 他没有回。 是了，他可能在忙，有工作有人际往来，多得是事情处理，怎么可能分分秒秒注意社交网络上的消息？ 闻晚扯了扯嘴角，笑的极轻。手机收进口袋，房门口突然出现一抹纤细人影。 “叩叩——” 路宜趿着棉拖鞋站在外边，敲了敲门框，倚着墙道：“五天后我要去参加一个活动，你去不去？” 闻晚疑惑：“什么活动？” “德贸广场开幕，活动策划是我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写的，当天要到现场去跟着。” “你还倒腾这个？” 路宜点头，“你就说去不去吧。我看你这段时间除了上课整天无所事事，闲着也是闲着，要不要出去走走？” “有什么好玩的么？” “大概……看明星算不算？” “明星？” 也对，商业场所开幕不管怎么总会请人去站台，何况是德贸这种集购物中心和写字楼于一体的高档商场。地上几十层建筑，高达两三百米，还有地下层和裙房，占地三万多平方米，更有一大批入驻的奢侈品旗舰店，不消多久，又是一个人潮集中点。 见路宜点头，闻晚稍稍来了兴趣，追问：“开幕嘉宾请的是哪个明星？” 前段时间爆红的那个小花？接了好多代言的那个人气鲜肉？不对，格调可能有点不够……难不成是哪位影帝影后？ 她心里正盘算着，路宜脸上飞快闪过一丝难以察觉、亦难以形容的表情，声音莫名有点紧绷：“开幕嘉宾，请的是许羡。” 四下静了一秒。 “你说谁？！”闻晚惊诧不已，几乎要蹦起来，“我没听错吧？许羡？” 路宜淡淡点头，“对，就是许羡。” “我……”闻晚话都说不出来。 搞什么鬼。 他？竟然是他？ “这个资源对他来说确实很好，作为嘉宾出席德贸集团旗下新广场的开幕典礼，证明他的团队或多或少和德贸搭上了线。”路宜道，“原本我和一起写策划案的几位也以为嘉宾会是哪位影帝影后，总之，还蛮意外的。”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也能理解，许羡毕竟红了这么久，人气一直高居不下，近两年新起来的小鲜肉们也没有压下他的风头，他的公司力捧他是理所当然的事。德贸愿意和他合作，应该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粉丝效应所带来的经济利益，有的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闻晚仍有点惊。 路宜见她没说话，挑了挑眉，“看样子你是不想去了？那算……” “我去。”闻晚定了定神，看向她，“五天后是吧？我应该没课，有课也没事，我请假跟你一起去。” 路宜嗯了声，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半晌道：“让你翘课真是难为你了。不过说真的，你不会到现在还在讨厌许羡吧？” “我不讨厌他。” “那你喜欢他？” “……不喜欢。” 路宜摊了摊手。 闻晚更无奈，“拜托啊六一，当初他们还没解散的时候，那几场大规模掐架你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呢。好歹我本着‘一个团’的良心没有黑过他，连句坏话都没说过，他被外黑踩的时候，我也从来没有落井下石，这样对待一个和自家本命有争端的队友，我已经做的很好了！” 说到当年的事情，粉丝专用词汇冒出来不少。 路宜道：“裴予的粉丝也没少攻击许羡，饭圈的事情哪里说得清谁对谁错。” “我晓得，我不是也没说什么。只是听到他资源这么好有点羡慕而已……” “你羡慕？”路宜笑，“是替你家裴予羡慕吧？” 闻晚从床上抓了个娃娃扔她。 路宜稳稳接住，不跟她再闹，“行了，你记下时间，存个备忘录省得忘了，我回房睡个午觉。” “这都五点了你还睡午觉……” 走开的人背对着她挥了挥手，闻晚只好收了话头，后仰往床上一躺。 ‘s.t’如日中天的时候，裴予和许羡是六个成员中人气最高的。粉丝当然都希望自家爱豆是最好的那个，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了一股较劲的风气，小到站位、镜头、歌词，大到接什么综艺、演什么角色、代言什么广告，统统都能争上一番，最后全都演变成了掐架。 掐也就掐了，毕竟都是粉丝间的事情，且大家顾及着组合的面子，大多只在私底下暗戳戳地内涵攻击。但两周年见面会前一天，裴予和许羡打架的事情一出，排练时进出会场又被私生饭拍到了确切的带伤照片，立即引起轩然大波。 这一来彻底激化了两家粉丝间的矛盾，过往的恩怨被桩桩件件搬到了台面上，许羡粉和裴予粉撕了个痛快彻底，更有大半战斗粉自此相互撕破了脸皮。 闻晚不在意粉丝间的争吵掐架，她介意的是那次打架。彼此之间是真的有矛盾才会闹到动手的地步吧？ 那么，假如裴予不喜欢许羡的话，无论许羡这个人有多好，她也都没办法对他产生好感。 床沿边的腿晃了晃，闻晚叹了声气。 想曹操曹操到，她正想着以前的事，耳边突然嗡嗡一震，抓起一看，裴予的消息。 可惜，嘴角刚扬起，没几秒又失落放平。 少爷：“谢谢。” ——只有两个字，他的回复简短冷淡，除了客套的一声谢谢，再无其它。 闻晚躺着，手机平着拿在视线上方，几秒后，她闭上眼，随手将手机甩回了床上。 . 下午一点半，闻讯而来的粉丝们蜂拥将德贸一层挤满了大半，人数有限制，尚有许多人痴等在商场外，即使无法进场也不愿就此离开。 闻晚将路宜给的工作牌戴在身前，从一众粉丝中快步而过的时候，非常无耻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走后门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商场内部很大，安保出动了不少，闻晚亦步亦趋跟着路宜转了一会儿，找了个地方停下，靠着巨大的大理石柱休息。 正好能从侧面看到露天处搭的舞台。 路宜有事不好带着她，叮嘱了几句便急冲冲走开。 闻晚乐得自在，混在安保人员当中悠哉悠哉地瞧热闹。 粉丝们的声浪一重高过一重，尤其在许羡出来之后，那声音震耳发聩，透明棚顶都快要被掀翻。 不得不说，许羡并非全无可取之处，至少他的人气对得起他那张脸。 裴予的好看是带着一点秀气的俊俏，冷淡清逸，而许羡的五官立体深邃，可以称之为美，且美得比较有攻击性。 ‘s.t’解散之初，他是最早离开原公司华星传媒的，他如今的东家大娱娱乐出手替他付了解约金，免了一番纠缠，顺利将人带走。 其实当初有传闻大娱同样也对裴予伸出了橄榄枝，但最后为何没有成，无人知晓。 闻晚看着那个站在台上一举一动皆好看得像是画一样的人，眯了眯眼。抛开别的不说，许羡的脸和他的运气，别人不服都不行。如今他出现在这里，更加证明了这一点。 看了一会儿有点无聊，闻晚虽然对他抱着微妙态度，毕竟不是他的粉丝，坚持了这么久已是难得。扯了扯工作牌，她左右看看，沿着路宜刚刚离开的方向循迹而去。 转着转着不知走到了哪，这后边设做了休息室，好几个门上都贴了临时的纸牌，但闻晚找不着头绪，又不敢贸然敲门，只好放轻脚步，试图靠说话声音来辨别。 苍蝇般找了找，实在找不到路宜，闻晚抬眸看了眼，她站的这条走廊和另一条垂直，前方就是一道三叉拐角，左右都可以走。 她不想过去，站定后掏出手机给路宜打电话。 信号不太好，闻晚原地转悠走动，一道脚步声从相连的走廊传来，接近，又走远。她回身一看，恍然间只看到两个身影从拐角走廊大步过去。 走得快，她没能看清，却怔了一下，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手机还在响着嘟音，闻晚顾不上那么多，连忙提步追上去。那是条快速通道，一路小跑追到后门，两扇铁门半掩着，外门只有风卷尘埃，压根没有半个人影。 路宜打来电话，问她在哪，为什么电话打了不出声。闻晚怔怔站着有些出神，“我……” “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那头担心的声音让她清醒过来。 “没什么，我到舞台侧边去，你记得来找我。” 闻晚收起手机，长长抒了口气。 幻觉吗？ 她刚刚……好像看到裴予了。 第22章 马路旁茂盛的林荫在秋末冬初早已凋敝，黑色保姆车停在拐角，人|流聚集处不过相距几百米远，却因一条街之隔划开了距离。 驾驶室和副驾驶座后挂着帘子，将后面几列座位挡起，两边窗上贴着防窥膜，里面的人可以看清外面景象，别人从外面却无法探得内里如何。 陈执拧开保温杯将热水递给裴予，忍不住唠叨：“天这么冷，你何必特意跑来这一趟。本来就刚结束长命歌的拍摄，回来都还没好好休息几天，尤其今儿气温降得比前段时间厉害，风刮在脸上跟挨巴掌似得疼，要是病了怎么搞。” 裴予懒懒道：“车在跑，又不是我在跑，有暖气冷什么。” “我也是不懂，为什么非得挑工作的时候见面，明天，或者后天，挑个许羡没有安排的时候好好坐下叙旧不是很好么？这样急匆匆的……” “那大概是等不到了。”裴予挑唇轻笑了下，“他的通告排到年后二月份，仅有的两天休息是年三十和年初一，你的意思是让他上我家还是我上他家去叙旧？” 陈执语塞了两秒，又有些无奈。看着满脸无谓的裴予，满肚子话无从开口。 看看人许羡，工作多，忙得跟陀螺一样连轴转，这意味着什么？ ——红！ 同是一个组合出来的，他们两个曾经火得旗鼓相当，不分上下，现在距离却大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媒体和营销号撰文拿他们俩的现状对比过不少次，从一开始被看客同情议论一番，到现在连个感兴趣的人都没了，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陈执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想感慨一番，又怕说了不该说的话怕伤到裴予。他是当事人，心里积压的肯定不比别人少。 沉重的话题撇到脑后，陈执回到当下：“不管怎么，你特意跑一趟来送生日礼物，心意算是很到位了。”顿了顿，试探着问，“过段时间……等许羡生日那天，你发个微博祝福一下？” 玩手机的人闻言抬眸，皱眉道，“为什么要发微博？” “那么多人，和他熟的不熟的都送祝福，你也送一个表示一下心意嘛。” “心意我已经当面告诉他了。就算今天没来，也会找机会和他说，不用在社交场合做给别人看。” 陈执头疼，“我是为你好。反正你们关系这么好，动动手发个微博不过一分钟的事情……” 裴予不耐烦打断：“以前不发今年也不用发，这件事不要再说了。”他沉沉扫了陈执一眼，“记着，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最好不要乱碰我的账号。” 气氛僵持，陈执哑口半晌，最后败下阵来。 “好好好，你说不就不，我绝对不会乱碰你的微博……”末了，叹了口气。 这不是第一次妥协，陈执以前也提过这件事，全都被裴予一口拒绝。 抛开别的不提，和许羡绑在一起绝对是利大于弊的，毕竟人家在男明星中地位稳固，被一波鲜肉热|潮冲击依旧岿然不动，至今如日中天，长红不衰。 就凭从前在‘s.t’的渊源，裴予是最能和许羡扯上关系的，推送个新闻、买个热搜，话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能不重样，借着许羡，绝对能大大增加他的曝光度。虽然会被许羡的粉丝诟病，但于实际效益面前，这些都算不得什么。 然而，这样一条又便捷成效又快的道路，裴予不仅不肯走，反而避如地狱。在人前，他对许羡一派冷淡，从不直面回应相关问题，社交网络上也从不发和许羡有关联的东西，更别提互动。甚至连大娱娱乐每年给许羡办的生日会，裴予也避开不出席。 怕是谁也想不到，明面上半点联系都没有的两个人，私底下关系竟然这么好。好到每年生日都会互送礼物，一次不缺一次不落，空闲时避开媒体和粉丝私下聚餐吃饭更是常事，多年来其实从没有中断过联系。 可惜，可惜呀。陈执内心无比郁闷，却也深知裴予的脾性，就连经纪人吴安朝有时候都拧不过他，有什么办法？ 车内安静，司机去斜对角便利店买东西，还没回来。裴予被方才的话题惹得略有些烦闷，视线终于从手机上离开。他侧头看向窗外，马路对面，斜对角那栋高耸的深蓝色建筑物，就是德贸广场裙房旁的两栋写字楼之一。 许羡正在里面，作为开幕式嘉宾为工作忙碌。想了一会儿，他的思绪一点点从好友身上转移，脑海里蓦地冒出一道身影。 眸中微闪，收了目光，他再次摁亮手机，点开微信列表中的某个头像。 陈执在旁边悄悄觎了一眼，左上角两个字映入眼帘：闻晚。 果然。 咳了咳，他状似无意开口道：“刚刚我们出来的时候，闻小姐好像在走廊上，那个是闻小姐吧？” “大概。”裴予抿了抿唇，“没看清。” 没看清…… 才怪呢。陈执暗暗腹诽，经过那个拐角的时候，明明因为侧头看的那一眼，好好的步子突然一顿，害得他差点撞上他摔跤。 如果不是看到闻晚，而是看到不认识的普通工作人员，哪会是这样的反应？他和闻晚没怎么打过交道都认出来了，裴予和她在剧组相处那么久，怎么也比他熟。 陈执心里活动别样丰富，裴予对他满脑子乱想的那些没兴趣，只略微出神地看着手机。 和闻晚的对话，停留在他杀青那天，和导演道别、谢过剧组一众人之后，好不容易从繁琐的人际往来中脱身，回酒店才看到她的消息。 她说恭喜，他答了谢谢，犹豫了几遍，几个字修修改改，生怕措辞不够严谨。他一直在等她的下文，想看她会说别的什么，然而那两个字发出去一直到今天，如石沉大海，始终没有回音。 手指微抬，他蹙着眉尖，想点开手机键盘。磨蹉十几秒，最后却将将收回放下。 恰时前座车门被拉开，司机提着一袋子东西坐进驾驶座，道了声：“陈哥，回去了不？” 陈执说走，从包里掏出眼罩递来。 裴予瞥了眼微信对话框，许久，收了心思。 ……算了。 捏着手机倒旋塞进口袋里，他抬手接过眼罩戴上，往后靠住车垫，闭目养神。 . 1月中旬，《长命歌》官方微博开始了正式宣传，在各大视频网站平台上放出了长达二十分钟的先遣片花，引起许多网友热议。不到五个小时，#电视剧长命歌#便火速登上了热门搜索榜第六。 一众演员相继转发，为这部即将开播的重磅新剧造势。 闻晚开通的演员微博正式启用，和官博互粉之后又被艾特，正式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粉丝数以小幅度缓慢增长。几天下来虽然总共只涨了二十几万，但对比她只有三十个粉丝的私人号，已是千百倍碾压。 在一段时间的宣传后，1月23号，寒假档开始的第一天，《长命歌》正式登陆湘州卫视晚间八点黄金剧播栏目，每天两集连播。 彼时央戏已经放了假，闻晚和忙于各种校外工作的路宜均从公寓各自搬回了家。 头一天她没什么戏份，只在第二集末尾出现了几分，而裴予更是连面都没有露。播完后才十点，许多观众在微博上热闹讨论起来。 孙问道的水平自是不用怀疑，曾经多次拿过飞天和白玉兰的最佳导演，本着严谨和专业的态度完成的作品，足以吊打市面上一大半粗制滥造的捞钱剧。 其实有《与君知》的成绩在前，作为同一个作者所作的一脉相承的作品，又是同一个导演，难免会有逃不开的影子在其中，早先外界不是没有唱衰话语表示不看好，孙问道却顶住了压力，将《长命歌》拍出了另一种全新感觉。 好或不好，从开头便能窥知一二。微博上的观后好评，成了最好的广告，也是最有力的宣传。 闻晚守在电视机前将一二集看完，掏出手机浏览了一遍微博上的言论。比宣传时的热度强多了，#长命歌#这个话题光速登上了热门搜索榜第二，点进去一看，无不是在讨论男女主角。 薛长泽和唐柔都是坐拥数百万粉丝的知名演员，因为新作品再度引起热议，从官博顺手点进他们的微博一看，最新动态下，评论数比平时数据至少翻了两倍。 而作为配角的其他人—— 闻晚瞧了眼自己依旧涨幅缓慢的粉丝数，挑了挑眉。 一部剧，配角想要爆，大概得集齐天时地利人和。一句话概括，全看运气。 从前身为粉丝时只觉得裴予被埋没可惜，认为以他的演技不应如此，总有些愤愤不平。现在自己入行，身在其中，成为了被忽视的‘配角’，才总算明白…… 想红，哪有那么容易。 出神间，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闻晚回头一看，穿着绒质睡衣的男人垂头走下来，右手调整着左手上的表带松紧度，缎面拖鞋踩在阶梯上，一步一步悠闲适意。 中央空调调控室温，屋里保持在一个令人舒适的温度，他一头黑发微湿，脖颈处露出的皮肤泛着一层被热水冲润过的浅浅的粉。 身旁沙发微陷，多了个人，还靠得极近，和自己胳膊挨胳膊坐着，闻晚皱了下眉，“走开点。” 他一笑，抬手放在她头顶上。下一秒被晃头甩开，他也不介意，又覆了上去。瞅了眼电视，手掌在她的脑瓜子上轻轻拍了拍，道：“这是你演的那部电视剧？开始了吗？” “这是明天的预告，已经放完了。”闻晚撇嘴。 “哦，你在哪呢？” “暂时戏份不多，后天才正式上线。” 他啧了声，手摸上她的脸颊，捏了下，“这么麻烦？要我说，折腾那么多干什么，你想拍什么、需要多少钱，我包了！” “知道你小季总不差钱。”闻晚斜他一眼，“但是麻烦你上别处造去，别吵我，烦着呢。” 他闷哼一声，作势捂着腰哀嚎，见她一脸冷淡并用一种看傻x的眼神看他，咳了声敛回正形。 “你有什么好烦的？说说看。” “没你事儿，不想说。” “你……” 电视上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他的话音猛地顿住，蹭的一下变了表情。 “刚刚那是什么？刚刚闪过的那个，那个……亲你的那个男人是谁？！” 次日预告播完，电视台顺便将几个用作宣传的精彩片花也拿出来放了一遍。他说的画面，正是丽妃和燕俊王凉亭的那个吻。 闻晚抬脚踹了他一下，对他的大惊小怪很不以为然，“拍戏嚒，有吻戏不是很正常。” 他不满哼了声，“那演员谁啊？” 眉眼长得像个女人似得，就这还男演员？换做平时遇上，他季文拓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也就现在娱乐圈审美畸形。 “没谁。”不过就是我偶像加我肖想的对象。闻晚默默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电视看完，闻晚准备回房睡觉，刚起身，便听沙发上的人开口让她等等。 “干嘛？” “明天想吃你包的饺子。” “想得美。” 季文拓挑眉，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可以啊，那等大季总过两天回来，我把电视上刚刚放的那段拷贝给他看。” 闻晚一噎。 她爸本来就不同意她学表演，且对这一行一直有偏见…… “我包！” 前几秒还‘傲骨铮铮’，听见这句气势一下子就颓了，闻晚挤出一脸讨好的笑：“我包还不行嘛，哥！” 第23章 季文拓其人，在外一派倨傲倜傥，在家却极尽无赖，没个正形。从小闻晚没少对他的两幅面孔嗤之以鼻，哪怕长大后豪气冲天的季少爷变成了更加豪气冲天的小季总，看到他在各种场合西装革履气宇轩昂满脸正经的样子，她总还是忍不住要在心里暗暗腹诽一句：人模狗样。 深谙他的性子，闻晚知道他有多贱兮兮，他一向就爱以刁难她为乐，不答应他的要求，等她爸季征回来，他真的能干出拷贝她的吻戏给她爸看的事来！ 老老实实包了一顿饺子，之后几天又被使唤着做了几次饭，她的手艺不如路宜，每进一次厨房就把厨房折腾得不能看，家里帮忙的刘嫂在旁边看着，不仅为工作被‘抢’着急，更为她的手忙脚乱急得站立难安。 有季文拓这个不安分的主儿在，一个小时想一出，闻晚陪着他闹腾，倒也抛开外头的烦心事，热热闹闹过了个寒假。 2月7号，除夕节。 季征带着一身寒气到家，到底没错过团圆饭，父、子、女三个热和吃了一顿。 往常餐厅中摆着的长桌撤下换成了圆桌，三个人的席上置了四副碗筷，空缺的那一处，和他们正好形成一个圆。 饭前季征照常训话，无非是从前每一年常说的那些，新的一年要戒骄戒躁，好好度过，切勿浪费光阴。 最后，也和从前一样，以他们的母亲闻瑜珂结尾。 闻瑜珂去世已经多年，季征常年居住于当初两人举办婚礼的国家，闻晚平时上学住在路宜的公寓里，这栋宅子只有季文拓一个人住。 时间长了难免冷冷清清，这一顿年夜饭不过也只是暖热了一会会儿，饭毕，三人略聊几句，各自回房。 闻晚洗了澡，换上厚厚的睡袍踱步到窗边。支起手肘撑在窗沿上，百无聊赖看着外头的夜景。夜空漆黑，冬天的星星闪烁着寒芒，不知哪里有人放起了烟花，在似近实远的天幕上一朵接一朵灿然炸开，璀璨无比。 路宜打来电话。 “晚晚新年快乐！” 声音是如常的沉稳，又带着一丝和年节相符的轻松喜意。每年一个电话，这对于闻晚来说已经是过年的一部分，深深嵌在记忆之中。 “新年快乐，六一。” 闻晚浅浅扬着笑，看向窗外，无声长叹一气。 路宜那边亲戚多，一大家子表亲聚在她外公家，热闹得很。电话还是抽出空来打的，小小聊了一会儿便不能再陪闻晚继续说。 收了手机，房间里安静得令人发慌，即使是漫天烟花，也无法驱散一二。 在这样的时候，她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仔细探究，又似是什么都没在脑海里留下痕迹。 闻晚拿出手机。这样的动作这段时间内不知上演了多少次。只可惜，微信上依旧没有新消息——准确地说是没有她想要的消息，全是班上同学们在群里的闲聊。 正看着，猛地跳出一条。 万年一度儿童节：“今年十二点记得许愿，来年一定心想事成。” 闻晚失笑。被一群稀罕妹妹跟稀罕宝贝似的表哥们围着，她能找到空档悄摸给自己发消息，也是不容易。 听迟：“好，我一定许愿。” 消息回复过去，窗外有烟火像流星般滑落，她怔怔看着，半晌没有动作。 和裴予的关系，在离开剧组后瞬间打回原形，看似靠近了，实则还是离得远，非常非常远。 深吸一口寒气，闻晚闭眼五秒。 再睁开，又一朵巨大的烟花炸开，散落的火光映亮了她的面容，如同无数个承载着心愿的流星，重重滑落，转瞬消逝。 . 本该温馨的室内飘着一股僵持气氛，电视机两旁的墙上贴着装饰用的春联，顶上正中间一个硕大的倒福泛着红光，茶几旁分坐于沙发侧边的两人却双双抿着唇，表情难看，谁都不开口。 “你们……”裴母要劝，才说了两个字就被裴润打断，“你别说话！我倒要看看这个兔崽子多有能耐，大过年的回来就给我甩脸子！” 裴予脸色阴沉，“是我甩脸还是你甩脸？” “你还顶嘴？！”裴润气得猛拍沙发扶手，“你妈给你打了多少电话，让你早些回来，你是不是都当做了耳旁风？大年三十才踏进家门，你可真有本事！” “反正你也不想看到我，给你留个清净，不好么？” “你——” “好了好了，大过年的吵什么！”裴母看不下去，再次出声，看了眼裴予，又看向裴润，“孩子工作忙，这回都回来了，你还凶什么。” “工作？”裴润冷嗤道，“他有什么工作？一年到头拍那些乱七八糟的肥皂剧，有半年的时间在忙都算顶天了！” 裴予脸色越发沉了，忍不住勾唇，眼里未有半点笑意，全是寒光，“是，我就这点出息，真是对不住了。不过入不了你的眼，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你放心好了，对外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你的儿子，不用担心走出去被我丢了脸！” 他说完立即起身，裴润还没来得及再张口，他已拎起包，大步朝门走去。 “小予！”裴母追到玄关拉住他，“小予你去哪？这马上就吃年夜饭了，你走什么？回来！乖，听妈的话……” “妈，你好好吃饭，我有空再回来看你。”裴予脸色软和下来，却决意不肯留，揽了揽她的背，抿唇将唇角弧度放松，到底还是流露了孺慕情谊，“吃完饭记得拆我给你买的礼物，那条项链你戴肯定特别好看，下回我再给你买一对镯子配着……” “妈不要什么项链手镯！妈只要你在跟前，一家人好好吃顿饭说说话！别闹脾气了，啊？大年三十好歹吃完年夜饭再走……你姐，你姐还没回来呢！她可想你了，你听话在家吃完饭再走好不好？” “让他走——！” 沙发上的裴润怒道：“要走就走，没他我们还不会吃饭了怎么？走！现在就滚出去别在这碍眼，我看到他就来气！” 才稍稍温馨了一点的气氛立时又降到冰点，裴予握了握他妈妈的手，没再说话，换好鞋，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防盗铁门闷重关上，将裴母的唤声隔断。 “别喊了！”裴润心烦意乱，“你再喊那个兔崽子也不会回来！” “还不都是因为你——？！” 见儿子真的走了，连年夜饭也不肯在家吃，裴母回身斥他，眼里沁了层泪，“这么多年跟乌鸡似的从来不肯给他好脸色，哪次回来不是被你气走的？小予好不容易过年回来一趟，你还说说说说个没停！” “我不肯给他好脸？你怎么不问问他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当初跑去那什么公司，做什么劳什子的偶像出道，他事先和我说过半个字没？！现在混成这个鬼样子是他活该，既然当初走了这条路就不要怕别人说！” 裴母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愤愤扔下一句：“我……我和你说不通！就你这样，别说小予怪你，我也怪你！” . 《长命歌》在除夕前后停播了几天，大年初二恢复播放。 全剧共72集，将近两个星期的播放期，播了三十集内容。正是闻晚戏份多的时候，因剧的热度，她的微博粉丝增长速度加快，终于破了一百万大关。然而丽妃这个角色处于主角的对立阵营，虽说形象丰富，到底还是‘反派’，不少观众看她不和主角交好，又分外张扬，还时不时给主角难堪，评论里便有不少入戏太深的人骂她。 好在《长命歌》有书粉。书粉里，喜欢丽妃这个角色的也不少，很多书粉看了她饰演的丽妃，觉得和人物大致相贴，爱屋及乌的感情之下，也有人在她的评论里帮她反击，维护她。 不过这种毕竟是少数，带着怒意攻击她的观众才是主流。 闻晚对这些一笑置之，评论虽然糟心了点，不看就行了。再者，过段时间等丽妃死时，他们说不定就被打动了，入戏么，情绪丰富，也容易随剧情改变立场。 好笑的是班上的同学也一集不落地看了《长命歌》，偶尔聊天时还会打趣说：“闻晚，你回学校的时候千万躲着我们一点，我们怕自己会忍不住揍你！真的，丽妃太欠揍了，我们需要点时间才能冷静下来……” 笑笑闹闹中，剧情迎来了丽妃和燕俊王的交集，观众的声音起了变化，评论里骂的人少了，说喜欢她的人一天一天变多。 闻晚在等开学，更在等下一个工作。 周苓似是听到了她的心声，终于打来电话，让她去公司见一面。 “我和总监商量过了。” 一落座便开门见山，闻晚正襟危坐等着她的下文，听听接到了什么新工作，不想她后半句却是说：“裴予的公司我们已经联系过了，对方和我们意见相合，最近一段时间，会有一些需要你们双人出席的场合。” 闻晚怔了半晌没能理解，“苓姐，我……没太听明白你的意思……？” “意思就是，趁着丽妃和燕俊王有点小热度，我们和策研决定让你们多一些明面上的互动。” 在她怔愣间，周苓瞥来一眼。 “不管是你还是裴予，单人热度都太低了，丽妃的关注度不足以让你站稳脚跟，裴予的燕俊王也不足以让他获得更好的资源，我说过会给你机会尝试，而策研同样也在为裴予头疼。公司采集数据的人员注意到丽妃和燕俊王这对CP，讨论度比你们两个单独的任何一方都高，1加1大于二，既然是双赢的合作，何乐不为？” “我们不需要你和裴予装得多深，只要在给你们安排的活动上，以及面对媒体和大众的时候，适度表现就行，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只是工作，平常对待就好。” 在周苓平缓的解释声中，闻晚明白了她的意思，心情却没有平复下来，反而越发心跳加速，血液上涌，头皮都激得发麻起来。 她听懂了。丽妃和燕俊王的CP讨论度高过她和裴予单人，所以她和裴予的公司，要联手炒他们俩的CP，把角色效益从电视剧延伸到现实，最大化利用。 我……和我的偶像炒CP？ What the **！ 好半天，闻晚还是傻愣着。 “你听清我说的话了没？”周苓皱眉。 她赶紧回神，用力点头，“听清楚了……！” “行了，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过两天湘州卫视元宵晚会，你和裴予去客串个小品。”周苓道，“新闻通稿我们和策研会发，你只要记得在微博上或是在面对记者采访的时候，适当配合一下。不过千万不要演过头了，省得弄巧成拙，发相关的微博之前，内容最好都给我看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 晚晚要和少爷同框了同框了同框了！ 第24章 往常春节，闻晚都会呆到元宵节之后再离家，毕竟过了正月十五才算是完整过了年，尤其季征一年难得回来几次。只是今年不同，湘州卫视的元宵晚会是直播节目而非录播，闻晚因工作之故不能留在家里过节，还得提前几天去排练。 出门时季文拓在身后抱臂而立，一双眼睛视线灼灼，间或冷哼两声。闻晚不理他，直接拒绝了他要送自己出门的提议，打车到机场和魏薇会合。过这个春节魏薇胖了几斤，许久没见，圆润了不少，还全显在脸上。 飞机落地已是下午五点，到节目组定下的酒店放好行李，她们稍作休整，立刻马不停蹄赶到电视台工作大楼。 和负责接待的人碰了头，另有挂着工牌的工作人员领路带他们到会议室。裴予那边已经到了，要先碰个面，沟通一下，再抓紧时间对词排练。 台里即将有大型活动，每个部门都轮轴般疯狂运作着，所有人都忙，恨不得一个人顶两个人用，领路的人带着闻晚两人走过几条走廊，又将要拐弯的时候，后头出现个同事喊她，似是有事。 领路的女人回头扬声应过同事后，连忙和闻晚道歉，“实在对不住，闻小姐，我部门那边还有事，等会儿开会的文件我还没理完……” “没事，你去忙吧，我们可以自己过去。” “哎哎真不好意思……”她小小鞠了几个躬，抬手朝走廊尽头某一间屋一指，“就前面走过去不远，那扇门就是。” 礼貌道了别，工作人员真的着急，转身便快步回去。闻晚和魏薇待她走远了，提步继续。 离那扇会议室越来越近，闻晚莫名紧张起来，喉咙不自觉发干。 似是有说话声从屋里传出来，听着语气不大对劲，她顿了一下，到门前正要敲门，抬手的片刻忽听里面传来怒声。 “不该生气？所有人都商量好了，公司、吴安朝、甚至包括你，每个人都知道，我却是最后一个被通知的。既然你说这决定是为我好，那又为什么不敢和我说，非要拖到上了飞机之后才告诉我？” 这声音闻晚很熟，一丝一毫都不会听错，是裴予。 他的语气比起平时……听起来格外生气。 “告诉你不是怕你想太多吗！反正都是工作，仔细想想没什么差别的，你不要计较这么多……” 和陈执没说过多少话，但也能听出他的声音。他略带无奈和劝解的话说完，里面接着便默了一会儿。魏薇在后边扯了扯闻晚的衣袖，挤眉弄眼地用表情问该怎么办。 闻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知道现在不适合推门进去，至少得等他们聊的这个话题结束。 里面说话声继续，衣袖又被扯了一下，闻晚看向魏薇，后者指了指门，无声比口型问——在说什么？ 闻晚皱了下眉，没回答，食指抵唇示意她安静。 “好了，事情已经定下，你再烦也没有用。公司决定和安盛炒你跟闻小姐的CP，说到底还是为了让你的路更好走些。朝哥费了多少心，出了多少力，才能说动公司给你安排？这是好事啊！人气重新起来，以后一个角色比一个角色更好，慢慢就能接到好资源不是？”陈执的声音透过门再次传出，“别气了，来来喝点水，你从上飞机之后就没有吃一口东西，好歹喝点水润润嗓子。” “不喝。” “不然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里面渐渐说着，话题翻篇，剑拔弩张的气氛冲淡，听起来倒似一般闲谈。 门外的闻晚却愣住。裴予生气原来和她有关？ 和她炒CP这件事，让他不高兴了。 袖子第三次被扯，魏薇脸上不知何时多了愤愤之意，闻晚一回头被她的表情弄得又是一怔，就见她举起手机给她看，屏幕上的笔记本界面写着一行字——“他们这么说话太过分了吧？欺人太甚！凭什么说得好像我们倒贴他们似的！！！” 末尾三个感叹号，足可见她有多不满。 闻晚摁下她的手，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叮嘱：“不许乱说话，假装没听到。”说罢，对她拧了拧眉，以紧凝的目光再次示意。 魏薇觉得憋屈，不敢违拗她的意思，只好抿唇点了点头。 得到保证，闻晚调整好表情，抬手敲门。 “叩叩——”两声，里面响起陈执说“请进”的声音，闻晚拧开门，领着魏薇进去，稍稍弯腰含笑打招呼：“裴前辈，陈先生。” 一张长桌，周围是一圈椅子，裴予坐着，陈执站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个热水杯，桌上还放着一个。 视线落在裴予身上，闻晚和他目光相撞，一对上又马上下意识移开。当然，裴予也只多坚持了一秒，下一刻便也避开。 陈执笑呵呵同她们打招呼，“我们正说着话闻小姐就到了，赶紧坐！等会儿副导演过来商定好流程就可以到练习室去排练，今晚怕是要辛苦了。” 闻晚以笑应之。 裴予一直没说话，指尖敲着桌面，力道不重，发出笃笃轻响。 陈执只好担起暖场的工作，不停找话题。闻晚其实并不太想说话，但也没有说开，索性时不时说两个字应上一句。 副导演很快来了，三方人落座，副导演居长桌首位，闻晚则到了裴予对面。大型活动，背后基本都是一整个团队在运作，光是导演就有一堆，再加上策划等人，零零杂杂数也数不过来。这个副导演大致类似剧组里的统筹，专门负责和嘉宾沟通。不过嘉宾们咖位不同，安排接待的人自然也有差异。 “这个小品和‘有艺工作室’的喜剧演员们合作，剧本也是出自他们工作室的编剧之手，本子我给两位带来了，你们各自的台词和要表演的部分上面写的很清楚，照着练就行了。” 副导演把两本薄本分给他们俩，“出了前边走廊的门，往左拐，那间练习室就是给两位安排的，这两天你们在那儿排练就行。大后天有艺的人会过来和你们对戏，到时候晚上直接上台彩排。” 要交代的不多，这本身就不是件多麻烦的事，明后两天彩排，第三天白天和喜剧团队对戏，晚上上台彩排，第四天元宵晚会现场直播正式表演，流程简单明了。 “有问题吗？”副导演左右看了看他们，“有问题的话现在就可以说。” 闻晚和裴予都说没问题，不巧异口同声答了，彼此对视一秒，各自飞快收回目光。 “那行，你们直接去练习室吧，前头几个部门都在忙，我得赶过去，有什么事直接过来。” 几人起身，闻晚四个送导演出去，顺便自个儿也挪地方，改道往练习室去。 湘州电视台很是豪气，几栋大楼连成一片，互相打通，接待明星的休息室、各节目组开会的会议室、录制节目所用的演播厅以及这类给舞美排练的练习室多不胜数。 《长命歌》在湘州卫视独家播出，收视大好，正好丽妃和燕俊王这一对小有热度，闻晚和裴予这时候来参加元宵晚会恰好似锦上添花，给节目增加了一个小看点，两人分到了一间不小——或者应该说是很大的练习室。 裴予没有废话，行至屋正中，翻开剧本看向闻晚：“先对一遍词？” “好。” 闻晚在他面前站定，两人看着剧本，将台词粗略对了一遍。基本算不上在演，只是为了加深对台词的印象。 魏薇和陈执扯了两条凳子在旁边靠墙坐下，正中的两人对得认真，没有半分懈怠之色。魏薇想到刚才进会议室之前听到的那些话，再看此时满脸正色的闻晚，不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闻晚专注集中，自然察觉不到来自场外的关心。手里的剧本很正式，不仅有她的台词和剧情，还有整个故事的大致内容，裴予那份想必也是一样。 不得不说，有艺工作室不愧是喜剧界赫赫有名的团队，小品写的很精良，逻辑在线，内容有意思，还有各种新颖元素，最重要的是，笑点非常多、非常足。 她和裴予在这个小品里主要是起点缀作用，演一对初次相见但彼此面熟的小年轻，他们两的台词中各穿插着一句“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说完这句，后边便会接上音乐——《长命歌》中属于丽妃和燕俊王的音乐。 没错，玩的就是电视剧梗。 结尾的时候还有一个夸张的借位吻，之所以说夸张，是因为需要闻晚后仰，由裴予揽着她的腰俯首。 两人练了几遍，台词背下，加上了肢体动作。 陈执看着看着，手机突然响，躲到角落接了个电话，对裴予道：“导演组那边有点事，我过去沟通一下。” 裴予点头未语，继续排练。 到最后借位吻的部分，魏薇的手机也响了。闻晚侧头看去，她接电话应了几声，一边起身一边朝这边道：“我订的餐到了，说电视台外面大门不让进要自己去拿，我出去一下！” “订餐？” “你不是一晚上都没吃东西嘛，中午在机场也是随便垫肚子，天气这么冷，吃些热的好暖暖胃，不然要胃疼。”魏薇飞快扫了裴予一脸，表情稍敛，“我点了四份餐，裴先生和陈先生等会一起吃点。”说罢摆了摆手，“我先下去，马上就回来。” 她的脚步声渐远，练习室里只剩下裴予和闻晚两人。 闻晚收回目光，移到他身上，于寂静中愣愣眨了眨眼。 他挑眉：“看什么？继续。” 闻晚刚要应声，裴予带着情绪接上先前的台词，说完连反应时间都没给便直接向前一步，手臂揽过她的腰，将她向后悬空放倒，腰部弯出一道曲线，自己则俯身跟上去。 闻晚愣了。他的脸越靠越近，眉毛、眼睛、鼻尖、薄唇……尤其呼吸轻洒在她面颊皮肤上，惹起一阵触电般酥|麻发痒。 鼻尖快要碰上鼻尖的时候，那张脸停住，近在咫尺的距离让她僵着身子，连睫毛都好久才轻颤一下。 她出神呆怔，裴予却皱了皱眉：“抬手。” “……什么？”靠得如此近，她不敢大声，声音细如蚊蚁。 裴予抿了下唇，下一秒拉她站直，放开她。 刚站定便听他略带不悦道：“我靠近的时候你应该抬手勾住我的脖子，不然被侧边的观众看到，借位就要穿帮了。” “你前一句台词下有一行标注，上面写了提示你抬手。剧本仔细看了么？” 闻晚自责又尴尬，脸上惶惶，“对不起。” 裴予垂眸睇她，许久才道：“别总是跟我说对不起。” 她看向他，被他严肃的表情吓到，抿唇不语。 “算了。”他将剧本卷成一束，“休息一下。” “我……” “没有怪你。是我练了这么久喉咙有点干，等你助理回来，吃过晚饭再继续也一样。” 闻晚滞缓点头，哦了声。 裴予看她，话题一转，“你没吃晚饭？” “没，上午在机场等了很久，飞机晚点，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到这以后去酒店放下行李就马上赶过来了。” “我也没吃。” 她刷地抬起了头，顿了好几秒，说：“不按时吃饭对胃不太好……”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裴予撇了撇唇角，“瘦的跟柴火似得没有二两肉，抱起来硌手。” 闻晚被噎得回话不能，憋得脸都泛起了薄红。余光暗自低瞥自己，很不服气。没有二两肉，哪？腰吗？你倒是看看别的地方再说话！ 他顿了几秒突然又道：“杀青完回学校，过得很好？” 闻晚不懂他说的很好是什么概念，犹豫着道：“还好吧……就是正常上课正常作息，没什么特别的。” “哦。”他一脸无所谓，“我只是看你朋友圈和微博都没怎么发，以前听人说现实生活丰富充足的人，一般不太经营这些虚拟的东西。”停了一下，看向她，“不过看你今天的样子，心情貌似很差，状态不是很好。” “心情差？没有啊……” “话少。” 会议室进门之后就没怎么说话。 闻晚一愣。想叹气，又不知从何叹气。还不是因为你先一脸不爽，气压低沉！你摆出那样的表情谁还嘻嘻哈哈的起来啊！ 裴予见她表情几变，不消几秒立刻反应过来，怕是自己误会了。 他也懒得再深究，叫了她一声，冲墙边两张凳子微微扬了扬下巴，“我过去了，你要在这傻站？” 闻晚当然不站。 两人把魏薇和陈执的凳子据为己有，一左一右坐下。 夜来风急，大楼外寒冬凌冽，室内却与之天差地别。头顶上，明亮炽白的灯照下来，热空调将寒气驱散，融融一片暖意，好似沁入了心里。 ☆、第25章 湘州电视台规模宏大，主打频道收视率份额占全国大头，无论是综艺档还是电视剧档，俱都战绩斐然。《与君知》当初也是在湘州卫视独家播出，起初开播时收视率平平，只有0.7至0.8，后续慢慢升高，稳定在2.6-2.8区间，临近收官时以勇猛之势破了3，更在大结局当晚创下了4.6的收视奇迹，成为当年全年度收视率最高的电视剧。 如今《长命歌》首轮播放权同样被湘州卫视独家买下，开播当天便破了2，而后更是一路走高，保持在2.6-2.9之间，虽说被戏称是踩在《与君知》这个‘巨人’的肩膀上才有此成绩，但收视好，确实毋庸置疑。 闻晚和裴予虽然不是这部剧的男女主角，但作为不可忽视的重头配角，他们受到的待遇还是很不错。 在椅子上坐下后，闻晚发现对面墙镜下沿边长条木箱上放着工作人员备好的喝的，一箱矿泉水还有一箱运动饮料。她起身小跑过去拿了两瓶矿泉水，另一瓶递给了裴予。 拧瓶盖的声响在过于安静的练习室里分外明显，闻晚抿了两口水润喉，没话找话：“不知道魏薇和陈执什么时候回来。” 裴予侧目看她，“饿了？” “不是。”她摇头，“外面那么黑怕他们冷。” 他道：“还早着，这栋不是主楼，到大门的距离不近，走出去要些时间。” 屋里开着暖气，坐下时他把厚外套脱了，灰色的毛衣略宽松，领口处露出里面白色衬衫的圆领，他向前倾身，长腿朝两边跨，手臂枕在腿上。一垂眸，闻晚便能看到他宽阔的背。 闻晚百无聊赖地玩着薄剧本，卷起、放开，放开、卷起，随口道：“没想到演小品这么不容易，早知道我们应该自己和节目组提交表演单，唱个歌或者跳个舞也挺好的。” 刚才对戏的时候虽然没有笑场，但笑点总是无法很好地表现出来。这种类似舞台剧的呈现方式，加上又是喜剧，和平时演戏真的不太一样，大方面是相似的，细节处却处处都有不同。 裴予闻言看她，“你会唱歌？” “不会。” “跳舞？” “……也不会。” 见他挑眉，闻晚尴尬道：“我就随口说一句。” 他回过头去，似是笑了下，她没看清。 “我也不会。”他道，“出道前零基础，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即使后来学，一边表演一边练习，还是唱的不好跳的也不好。” 闻晚一怔，小有激动地反驳，“哪里！你明明唱得很好跳的也很好。” 好到六个人站在舞台上的时候，她的眼里只能看到他。 裴予依然保持着手肘枕在腿上的姿势，侧头看向她，皱了下眉。不过和往常有点不同，两秒的注视后，他放平眉头，勾唇笑了下。 还没反应过来，他突然抬手从后推了下她的头，不轻不重算不上打。 “收起你的粉丝滤镜，评价客观事实的前提是，要客观。” 闻晚怔在他浅浅含笑的表情中，更诧异惊讶于他刚刚的那个动作。 第一次……跟工作无关，他主动与她产生肢体接触。 “六个人，我既不是舞担，也不是歌担，唱的不是最好跳的也不是最好。”他敛了表情，视线看着前方略有出神，“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 但别的歌担舞担人气都不如你——这样的安慰好像不能称之为安慰，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似乎有些讽刺。闻晚及时收声，没有宣之于口。 裴予直起身向后靠着椅背，换了个坐姿。 “以前在组合的时候，很不开心吗？”他的表情太让人在意，鬼使神差的，闻晚问出了口。 “不开心？还好吧，一开始有，后来没有了。其实从小我的愿望就是当一名演员，后来因为一些别的缘故才意外加入S.T。国内偶像市场这一块早先并不如现在，成功的偶像组合少之又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我们几个人算是运气很好的，一出道就红了，只是工作也多，通告最多的时候每天只能睡一两个小时，又忙又累，离开娱乐圈的那几个就是因为消耗过大不堪重负熬出了病。” “我当时年纪小，觉得不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且身体状态一度变得有些糟糕，每天都过得很焦躁，很不开心。” 裴予似是陷入了回忆里，口吻难得温软柔和，闻晚静静地听，他顿了一下，收敛了些情绪：“不过，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想想也不可惜。无论旧状现状，这些年学到了很多东西，有这样一段经历其实也不错。” 闻晚没吭声，胸口最深最窝心的地方隐隐有些发酸。 组合解散，成员退出娱乐圈的退出娱乐圈，换公司的换公司，唯有他被拖得最久，合约官司前后历时近三年，才终于解决，转入策研旗下。 三年不长，但在瞬息万变的娱乐圈，耽搁三年，却足以改变一个艺人的一生。 喉间那口气转了几转，堪堪消融下去，闻晚调整好情绪，语气尽量轻快：“说的很对，有些经历，多少钱都买不来。” 安静几秒，她换了个话题。 “刚刚进会议室之前……你和陈执吵架我听到了。” 话说的有点犹豫也有点尴尬，裴予听出来，眉一皱，“所以？” “假如前辈真的接受不了公司的决定，回去之后我可以去找我经纪人谈一谈。” “谈？”他轻笑，“哪有那么简单。”作为艺人，没有地位就没有和经纪公司谈判的筹码。 闻晚说自己明白，“但我可以尽力试一试，签约之前我经纪人答应过，凡事会尽量尊重我的决定。” “签约前我的经纪人也是这么说的。”他挑眉，“你还真信？” 闻晚：“……” “你不用想那么多。”裴予忽然说，“我和陈执说那些只是因为他们瞒我。当然，他们也是知道我会反感所以才那样。但我反感的只是炒CP这件事情本身，换作是谁都一样，与你无关。”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哦了声。 裴予见她脸上犹有戚戚，顿了一顿，脚下踩着木板地面，不自觉轻碾两下。 “其实听陈执说是你，稍微没那么生气了一点。” 闻晚怔然看向他，有点不确定自己听没听错。 他不看她，视线不知落在空气哪处，极轻地咳了下，“毕竟，虽然是工作，也还是和不惹人烦的一起更舒坦。” 诡异地静了几秒，闻晚蓦觉脸上热了起来。 憋在心里一晚上的郁结忽然就消散了。 先前在会议室外听到他和陈执说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波涛汹涌，根本没有对魏薇表现的那么平静。然而难受归难受，仍紧守着那点自尊，不想把情绪露的太明显，更怕难堪。 他反感这样的工作，但他接受和他完成这样工作的是她。 像是把积压在胸口的大石狠狠挪开，一瞬间竟有些说不清的舒畅。 努力把脸上的热度憋下去，闻晚道：“不会给前辈添麻烦就好。” “他们说的没错，考虑的也没错，这是双赢的事，没什么麻不麻烦。”他说的‘他们’，指的即是他们俩双方的公司和经纪人。 闻晚嗯了声。两手交握，无聊搓着手指，想到另一件事。 “刚刚你问我回学校之后过得是不是很开心，认真说的话我觉得蛮无聊的。”她停了一下，继续接上，“过年也是，待在家里特别无聊，找不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能做。除夕那天……其实我想和前辈你说新年快乐。” 后来，犹豫了半分钟，还是删掉了编辑好的消息。 裴予闻声侧目，看了她几秒没说话，突然拿出手机。摁亮屏幕，指尖灵快点了几下，一翻面亮给她看。 是她的微信，聊天界面，正中间有一行系统提示：‘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你当时想和我说什么？” 那不是过年期间，是他杀青那天。 闻晚愣了愣，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个，“我看到你发朋友圈杀青了，所以想恭喜一下。” “那为什么撤回？” “怕打扰你……” 裴予挑了挑眉。那么过年也是一样咯？想和他说新年快乐，但最后并没有发消息给他，哪怕只言片语，一个字都没有。 当然，他也没有主动联系她，但他好歹还有原因，毕竟自顾不暇。每年都那样，过年的气氛一来临他就开始烦躁，陷在一堆家事中，完全没心情注意外界如何。 “打扰不打扰，要打扰了才知道。”他收起手机，眉间闪过一瞬清冷，“以后想说什么就说，想发消息就发，发了也别撤回去。吃到嘴里的饭你还往外吐么？” 闻晚滞顿着点了点头。 “不说了，继续排练。”裴予抓着剧本起身，闻晚连忙跟上。 闲谈了这么一会儿，气氛与一开始大有不同，心里轻松了，闻晚整个人都明朗起来，偶尔讲错台词或是动作不到位，也不像先前那般紧张尴尬，说完抱歉还能口吻松快地自我调侃。 慢慢地找到了感觉，两个人渐入佳境，状态越来越好。 不知第多少遍，又排到最后一部分内容，裴予伸手过来揽腰时闻晚已经不会不自在。她也脱了外套，毛衣虽然厚，但腰间触感清晰，他拥着自己的那只手臂让人无法忽视。 闻晚配合地向后下腰，裴予倾身过来，俯首靠近。他的脸近在咫尺，彼此气息纠缠，她稳住心神投入，撇开所有无关心思，抬手勾住他的脖颈。 一切都很好，这遍表演到位，台词动作均没有出一丝差错，两人保持了几秒借位拥吻的姿势，闻晚正要站直，门外合着脚步声响起一道兴冲冲的声音：“晚晚——” 下腰姿势收到一半，闻晚被这声吓得脚下一滑往后摔去。裴予的手臂还虚横在她腰旁，慌乱间被她抓住胳膊和衣襟，重心不稳跟着向前砸。 触地前，他下意识护着把她朝自己揽了揽，闻晚没撞着头，他的手肘却撞在地上痛得发麻。 更有莫名触感，惊觉唇上柔软微凉一瞬擦过，下一秒又磕得一疼。 “你们……” 魏薇怔然失语，两手拎着两大袋外卖，本是被那声巨响吸引，心猛地高悬，踏进门却被这场景惊到。 闻晚眼前花了一秒，好在没有摔伤哪里，不怎么痛，来不及看魏薇，第一瞬立刻意识到此时情况，愕然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裴予。 他的脸离得很近，近在咫尺。皮肤比她还好——先前几次就注意到了，只是在脑海里一晃而过不敢细想，这一刻却莫名跳了出来。 下一秒目光下移，从他微皱的眉头移到他不自然的嘴唇上——要命，被她的牙齿磕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少爷在非工作状态下对别人的态度，尤其是各类异性，绝对不可能会比对晚晚更好。对晚晚现在已经开始特别了。 至于炒CP他生气，原因和陈执让他发微博展示跟许羡关系好而生气差不多，就是不想靠这种手段上|位。但是讲真的，比起抱自己兄弟的大腿，和闻晚炒CP是当下涨热度最好的方式，毕竟不伤害别人且对方和对方的公司也同意，是双赢。他也没有真的反对，和陈执只是说说，关键还是公司和经纪人瞒他这一点让他生气。 冷淡又小暴躁的裴予正在慢慢进化，希望以后占有欲强的一面出来了，你们别太嫌弃他，替少爷花式翻跟头感谢！ 第26章 裴予站起身，闻晚不敢等他伸手拉，跟着飞快站起来。裴予的嘴唇磕破那块渗出了血，她顾不上理会惊讶的魏薇，略担心：“前辈你没事吧？疼不疼？我那有白药喷雾……” “没事。” 他用力抿了下唇，血迹抿干，留了个干秃秃发红的伤口。 被忽视的魏薇怔然走进来，对眼下情况有些理解不能，又想出声唤起他们的注意，只好微微提起手中的外卖，“我把吃的带回来了……” “下次走路别不声不响的。”闻晚皱眉瞪了她一下，“我们在排练，你突然那么一嗓子吓得我脚下一滑，还好没摔伤，要是摔伤了那就完蛋。” 上不了台事小，弄伤腰啊腿啊影响以后的工作，那才真的麻烦。 魏薇一听自己差点惹出事故，回想他们俩刚才倒地的狼狈样，反应过来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下回一定注意。”话主要是对裴予说的，目光也从闻晚身上落到了他那儿，“裴先生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还是说没事，“没摔伤，不用紧张。” “我包里有白药喷雾和创可贴……” “不用。” 闻晚不放心，“嘴唇破了挺疼的，真的不要创可贴？” “不怎么疼。”裴予淡淡撇嘴，抬指轻触伤口下沿，斜了她一眼，“这下好了，没被你的指甲划破，倒是被磕破了。” 闻晚脸一红。 怎么会磕破，当然是撞上嘴唇碰上牙才破的呗。 她动唇又想说抱歉，裴予没给她这个机会，只道：“既然外卖拎回来了，先吃东西再继续练吧，时间不早了，吃完再熟悉一下。” 魏薇适时出声，招呼他们过去吃饭。 冬天天气冷，点的都是粉面一类的吃食，并几个小炒菜肴，有汤有水又能饱腹，吃完身上暖融融的。 不多时陈执也回来了，四个人快速吃完，魏薇从包里掏出木糖醇一人分两粒。稍作休息，闻晚和裴予继续对戏，她和陈执则坐在先前的凳子上，倒了一把木糖醇，吃糖般默默边嚼边看。 近十一点，四人收工准备回酒店，副导演过来道别，说：“安排了两辆车送裴先生闻小姐回去，就在楼下，两位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十点到这就行。” 下去一看，电视台大楼外果真有两辆保姆车在等。 闻晚上了车才想起来，“裴予他不和我们住一个酒店？” 参加同一个台的同一个节目，食宿应该都是统一安排才对吧？ 魏薇笑道：“是住同一个酒店，但哪有把不同公司、非恋人又非好友关系的异性艺人放一辆车上的？就算同路也不能同乘。这一点还是湘州电视台周到，换做其它小一点的电视台，未必有这么妥当。” 安盛是决定了要和策研联手炒旗下艺人的CP，但不管是新闻通稿也好，狗仔拍照也好，都必须经彼此双方的手，否则一旦失了主动权不能从容有余，所有的价值和利益都会被别人占了。 闻晚顿了一下，明白她的意思，没再说话。 车平稳前行，四下寂静无声，寒风被隔在外头，闻晚靠着车背正想闭目，口袋里手机震了震。 拿出来一看，是微信消息，裴予的。 瞌睡被赶跑，闻晚咽了咽喉咙。略紧张地点开，一看清蓦地怔然愣住，好几秒不知该如何反应。 其实他没说什么，内容简短，短到只有几个字。但她却因这几个字，热了手心，热了脸颊，好似有一股暖风不知打哪钻进来，沁沁吹进心里。 魏薇见她脸色古怪，疑惑道：“怎么了？”说着下意识便朝她手中的屏幕看去。 闻晚飞快挡住，摇头说：“没事。” 光渐渐熄灭，待魏薇不再抱以好奇之后，闻晚才再次摁亮手机。 微信对话界面，是裴予发来的那句话—— “新年快乐。” 迟到许久的祝福。 除夕夜她没发出去的消息，终于还是被他圆满补全。 . 闻晚和裴予对戏对了两天，状态越发好，离开剧本也能一气呵成，完全无失误地发挥。临上场前一天和有艺工作室的喜剧演员们碰了个头，一众人就着简陋道具，真正实打实地将小品演了一遍。 这些喜剧演员们的功底非常强，无论主演还是配角，夸张点说简直浑身上下都是戏，更厉害的是，他们仿佛与生俱来便自带那种让人开心的气质，有时候只需一个眼神或一个动作，就能引人开怀。 术业有专攻，闻晚不羡慕，但很敬佩。不管话剧喜剧电视剧，能站到顶尖位置的人都有他的过人之处，她抱着学习心态，合作起来越发认真。 裴予亦是一样，不仅排练，还和有艺的人再三沟通。他和闻晚末尾的那个借位吻设计的不是很好，经过商量做了些许改动。 原本的设定中他要抱着闻晚下腰，这一点不变，变的是借位的那个动作。原定的是他靠近之后闻晚抬手勾住他的脖颈，以此挡住观众的视线，经过改动则变成了他抬起另一只没有揽腰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手掌贴在她脸侧，将大拇指放到她嘴唇上，隔着手指亲吻。 很多剧拍吻戏时会用这种借位方式，因为看起来最逼真，但一般是亲的人两手捧着被亲者的脸，且两个拇指摁在对方嘴上。 早先《长命歌》选角的时候，闻晚给在场众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那一吻，用的就是这个借位方式，当时她的拇指便摁在裴予嘴唇上。 听到大家商定后选的这个方法，她愣了愣，颇有种自己干的坏事兜兜转转又落到自己头上的感觉。 ——当时真不知是那根筋不对，竟然会有那样出格的举动。换做现在，让她和裴予脸贴脸靠得那么近……对她真的是个极大的折磨。 然而一切都以小品效果为重，事情定下，闻晚和裴予当场练了几遍。不是彼此私下对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闻晚心绪纷繁，但不想给学校丢脸，一脸严正地用最专业的态度对待。 晚上彩排完，带着忐忑回酒店睡了一觉，一夜无梦。 正月十五元宵节，湘州卫视元宵晚会进行现场直播。 有艺工作室的小品排在第八个，前面七个全是歌舞。几个主演加上闻晚裴予，以及团队里的配角们，一大早就到了电视台，上午抓紧时间又练了几遍，下午开始上妆，一直到天擦黑还在做准备，连晚饭也没心情吃。 临上台，因为出场时间不同，主角几个从舞台右侧上，裴予和闻晚等在另一边。 闻晚有些紧张，胃里空落落的莫名开始疼。裴予先是专注看着台上，以便抓准上场时机，见她面色绷得紧，问：“不舒服？” 她摇头。 “不舒服就说，不要强忍着。” “现在说也来不及了，横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缘故搞砸节目。”闻晚说没事，“可能是太紧张了，胃有一点点疼。就一点点，不碍事。” “胃药呢？你助理准备了么？” 她道：“没有。”准备胃药干什么。 裴予皱了下眉，语气稍有不悦，“晕车不带晕车药，胃疼不带胃药，搞不懂你。” 闻晚微愕看向他，后者已经移开视线，直直注视台上。 “我……平时的常用药还是让助理准备了的。” “白药喷雾和创可贴？又不是谁都会磕破嘴，更不可能每天都破。”他撇了撇嘴角，说这话时没有看她，仍旧注意着正在表演的有艺演员们。 他的侧面非常好看，明明是开玩笑借那天晚上摔倒的事臊她，闻晚却忘了尴尬，只记得盯着他看。小半晌，她终于猛地醒神收回目光，暗暗啐了自己一口。 轻易为美色而动，没出息！ 不多时轮到他们出场，裴予先，她稍后，立时双双进入工作状态。 他们俩一前一后登场后，台下响起了一阵呼声。 ——燕俊王和丽妃！ 《长命歌》正在热播，只要看过剧的，都认识他们。 裴予和闻晚加入有艺的演员，表演方式和在镜头前比起来稍微夸张了点，但这样舞台效果才好，他们排练多次，为的就是能更好的把握这个度。 虽然上台前手心发汗，真正到了台上，闻晚反而平静下来。 在有艺几个喜剧‘老前辈’的带领下，他们节奏适度，表现极为给力，听着现场观众阵阵笑声，心里分外满足。 游刃有余地进行到两人最后一段戏份，闻晚说完台词在裴予面前站定，蓦地有些出神。 头顶顶棚无数灯光亮如白昼，折射在他的瞳孔里，璀璨异常。最靠近舞台的那一区观众席坐着二十几个女生，大概对‘燕丽’CP很感兴趣，情绪转嫁到他们身上，每当他们的对话一暧昧，或者一有肢体接触，便能听到她们捂着嘴兴奋不已的尖叫声，雀跃之意完全遮掩不住。 她和裴予，原来真的有CP粉。虽然台下这几十个人也许不是，但在网络中和网络之外，真的有一些人，喜欢并期待看到他们在一起。 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在萌着我和我偶像的CP。 这样的感觉…… 非常奇妙。 她们不会知道，她曾经也是坐在台下的粉丝之一。隔着看似很近实则远如瀚海的距离，默默憧憬舞台上的他。 如今追逐的人近在咫尺，她真实地触碰过他，感受过他的怀抱和体温。 心潮澎湃，汹涌难以言说。 闻晚正恍然，忽见对面那双盈亮的黑色眼睛里闪过一道光。 ——别走神。 裴予无声朝她做了个口型，闻晚立时反应过来，从情绪中抽离。 最后几句台词说完，裴予揽住她的腰，闻晚顺势后仰，随着他亲吻的姿势越发近，台下尖叫的音量也渐渐高起来。 裴予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摁在了她的唇上。 那张脸越来越近了，闻晚慢慢闭上眼，忽地一瞬，脚下细得吓人的鞋尖似是不稳，晃动滑了一下。她吓得睁眼，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胳膊。 好在不是揽腰的那只，否则一不留神两人又要摔。不过也没好到哪去，他抚着她脸侧的手被往下一扯，拇指重重蹭过她的嘴唇，生生移了位—— 恰时借位吻落下，不偏不倚亲在了她唇上。 台下响起观众们高昂的尖叫声，闻晚和裴予俱是一怔。 ‘借位’不成，成了真亲。 还在台上，不能露出端倪，裴予惊讶过后，索性狠了心就着这个姿势和状态将这段演到底。 他的唇瓣柔软微凉，阖目前，在彼此唇间用气声极轻极轻含糊提醒：“闭眼。” 闻晚闭上眼睛，睫毛下意识轻颤，扫到了他的，似羽翼般交穿纠缠。 外间世界难以分辨，一刹间只觉鼓膜灼热，心跳砰砰犹如鼓点，响彻耳际。 作者有话要说：　　少爷发的那句新年快乐非常不符合他的风格，莫名温馨，特别有人味对不对[doge脸] 于是这下真的亲到啦~台下的cp粉声嘶力竭，怕是比晚晚还脸红23333 第27章 小品结束后从台上下来，闻晚仍沉浸在方才差点失误的‘惊魂’中。说起来这不是她第一次亲到裴予，更不是第一次和他有近距离肢体接触，但绝对是让她最难把持的一次。要不是记着还在台上，怕是不知会怎样失态。 他们这个小品团队所有的演员共用一个化妆室，节目结束之后，大家从直播厅出来休息，没了要上台的压力，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直播还没结束不能中途离场，一群人各自坐在沙发上看大屏电视转播前边的实况。闻晚和裴予不好过去挤，坐在化妆镜前摆弄手机，两人位置相邻，脸上都顶着比平时略重的舞台妆，离了强光看上去分外闷人。 闻晚悄悄瞥了他几眼，视线不自觉由脸上落到他的唇上。那天排练时留下的伤口已经结痂，小小一块颜色略暗，稍微上了一层淡淡的唇妆遮掩。看着看着思绪飘散，回想到方才在台上的情况，她咽了咽喉咙，蓦地收回目光。 不知裴予是不是和她一样尴尬，从台上下来后直到在化妆室坐下，这么久了也没怎么和她说话，偶尔几句，不过是旁人过来交代，必须应答时才开口。 尴尬又开始蔓延，在完全不安静的环境中，他们两个之间却似是划开一条寂静长河，无声汹涌，诡异得很。 ——还是她的错。脚下不稳虽非她所愿，但要不是她晃那一下，没站稳伸手扯他，何至于借位变成真亲。 闻晚满心纠结，越发不敢开口。而后电视台给表演结束完的演员、团队陆续叫了外卖送来，又看完后边的节目，磋磋磨磨三个小时过去，终于到了最后谢幕。 所有嘉宾都要上台，闻晚理好衣服，起身时魏薇扶了她一下。 “鞋跟没事吧？刚刚在台上站不稳，真的不要换一双？” “都是和衣服配套的，上哪换去，没事。” 反正上去笑着和其他人一起大合照，等主持人们致辞结束就能收工，用不了多久。 演群众的配角们留下，闻晚、裴予和有艺的几个主角一齐出了化妆室，外面便是长廊，各人脚程不同，闻晚步子小，走在最末，稍稍落后了两步。 小碎步在后面跟着，不想一抬头，却见裴予停下脚步朝她看来。 “鞋子不舒服？” 她愣道：“没有。” “那你磨蹭什么。”他挑了下眉。正好她走到身边，他便继续提步，两人又是一同往前。 是……在等她？闻晚一边走一边兀自眨巴眼，那模样冒着一股傻气，好在没人看到。 出神太过，脚下不稳晃了一步，她下意识抬手要扶墙壁，裴予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腕，托着她没让她摔倒。 她把惊诧声湮在喉咙里，没叫出来吓到前面几个，只是抬头和裴予视线相对，脸又莫名热了一热。 闻晚站定抬脚看了看，鞋跟没问题。 裴予皱眉道：“地滑，看仔细些。”说完把手松开。 台上一次加这次，连续两回给他添麻烦，闻晚不好意思：“对不起。” “你是在为你人品差导致连连站不稳向我道歉？” “……啊？”她一愣。怎么扯到这来了？ “不然我想不到你需要说对不起的理由。”裴予瞥她一眼，似有无奈，也略无语，到底闪得太快，那一瞬消逝的情绪辨不分明。 闻晚应答无能，挠了下脸，抬眸看他，又立马移开视线。 忽然想到对戏头一天晚上，他说的那句话—— “别总是和我说对不起”。 不知该说什么，她嗯了声算应过。两人重新提步，蓦地发现身边的人步子比先前小了许多，也慢了许多。 闻晚道：“怎么了？” 疑惑发问引来他眼尾一瞥。 她指了指前面，“在等着集合……” “两分钟不到就能走完的距离，十五分钟的空档再怎么也来得及。前面还在准备，不用急。”裴予眼角微垂看她，“慢慢走，省得你又摔。” 闻晚微臊，哦了声。 哪有摔，只是晃而已，站还是站的稳的，哪至于摔倒……腹诽的话只敢在心里默默说，脚下却是顺从地和他一道放慢了速度。 前面几位有艺演员的步子节奏不一，她和他的脚步声落在其中，明明没有区别，偏让她觉得格外不同。 她和他并肩前行。 顶灯明亮，这条走廊细长，长得仿佛和他的漫漫余生，全都踏在了脚下。 . 湘州卫视元宵晚会直播后，闻晚和裴予上了一次热门搜索榜。 还得多亏有艺工作室的小品，笑点充足，十分成功，看过的观众在微博上吐槽乐呵的同时，自然也把注意力分给了在整个小品中占据三分之一戏份的闻晚和裴予。 #裴予闻晚#这个词条虽然最高只上升到热门搜索第十位，但对于他们这两个不到三线的‘小透明’来说，已是一次极大的进步。 其中，正在追《长命歌》的观众们表示受惊不小，戏里明显是要悲剧的两人，戏外来了这么一出‘大团圆’，大家纷纷咋呼表示：“卧槽！燕俊王和丽妃竟然亲上了！！” 好几个营销号见有讨论的点，截了动图发微博，评论里也是一阵阵调侃。如此一来二去，他们俩便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了热搜上，还不是以剧中的角色名，而是两人各自的全称。 ‘燕丽’夫妇反应更大，那一小撮CP粉平时至多看看剧，偶尔在微博上聊一聊，被剧情虐到或是被戳到萌点，都是关在小圈子里自己嗨，这一下全都被直播当晚那个吻炸了出来，发博状态少见的激动，一个两个全在嚎着：“糖来的措手不及！快！快把我的狗粮端上来！！！” 闻晚作为被围观的主角之一，元宵晚会结束的第二天就飞回了首都，裴予似是有工作，没有和她一路。 离开学还有几天，她拎着行李回家，免不了被季文拓一通烦。 因为她的缘故，不爱看电视的小季总愣是守着直播从头看到了尾，对于她在台上和男人接吻一事，颇有微词。 “都跟你说了表演表演，吻戏总是避不开的，哪可能没有半点肢体接触。” “那为什么又是他？”季文拓记得裴予那张脸，很是不满，“演吻戏就演吻戏，电视剧里完了小品里又来，你怎么老逮着一个演员亲？” 成何体统！ “你都快三十岁了，别咋咋呼呼的行不行。”闻晚端着杯子喝热水，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是很想跟他的幼稚较劲，但又不得不堵他的话，“在外边和女人你侬我侬逢场作戏的时候什么没见过，回家了就装纯，你才毛病更严重吧？” “你……” 季文拓果真语塞，倒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和自己妹妹聊这种事情令他觉得窘迫。当年还是个抱起来软绵绵的小娃娃呢，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平时摸个头捏个脸还要挨揍，别的男人倒是非礼上了，能不气么？！ 闻晚对他一脸憋屈很是无奈，摇摇头不再理他，喝完水上楼回房。 房门一关，手机轻震，突然收到魏薇的微信消息。 薇薇：“[图片.jpg]” 薇薇：“[偷笑]” 闻晚点开她发来的图片一看，愣了愣。而后立刻退出，打开微博，搜索图中那个博主的昵称，往下翻了两条，马上找到了她发来的内容。 这位博主也是个‘燕丽’CP粉，而且还是很认真的那种。她把元宵喜乐会上裴予和闻晚的互动做成了动图，挑选的几个都是肢体接触部分，放慢速度后加上几个漫画小图标，看起来格外有爱。 九宫格中正中间第五张是图片，图中闻晚和裴予彼此对视，闻晚的视线稍有些怔，而裴予眸光璀璨，紧紧凝望着她。 博主的配文只有两个字，干脆利落：吃糖。 点开评论一看，小圈子里的CP粉们纷纷嚷开： “好甜！” “太有爱了啊啊啊！” “裴予的眼神！天呐要融化了！换做是我整个人都要融化了好嘛！！” “直到看直播前我都还是只理智的磕剧内CP不萌真人，没想到……真的，就裴予的那个眼神，说他们两个没什么打死我都不信！” “说着我就捧着这碗狗粮吃了起来[doge脸]” 看着这些回复，闻晚愕然之后有些哭笑不得。姑娘们，你们真的想多了。 别的动图不提，单说被她们当做重点的眼神——之所以会有这个眼神，是因为当时她走神了，裴予怕她出岔子才凝眸提醒她，还用口型比了一句‘别走神’。 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和裴予一起被人喜欢让她很开心，但这样的乌龙情况真是…… 魏薇又打来消息。 薇薇：“喜欢你们两个的粉丝越来越多了耶！” 听迟：“看到了。” 薇薇：“高兴吗？” 听迟：“这有什么。” 高兴吗？ 当然……高兴！ 闻晚故作矜持地回了四个字，看似满不在乎，实则心里默念的那几个字才是真正想说的话。 她捧着手机笑成了一朵向阳的花儿，往床上一倒，再次点开微博。 大号和小号放在一起很容易出事，闻晚知道，所以每回切换微博时都分外仔细，一定要确认没用错才放心。 此时登上小号，搜索框留有那位博主的昵称，点进去后找到“吃糖”的微博，点个赞，又转发到自己的主页—— @做个文明人：[爱心][转发微博] 没人知道她是谁，关注她的只有那三十几个僵尸粉，发什么都无碍。 闻晚捧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痴痴笑了两声，心满意足地在床上打滚。 . 裴予拿着手机刷了好半天的微博，陈执买完热饮回来，见他还孜孜不倦地看着，忍不住道：“你这几天都没休息好，要不要休息一下？我给你拿眼罩……” “不用。”裴予头都没抬，“再过一会儿要上飞机了，到飞机上再睡。” 离开湘州后又到这个城市接了两个小工作，眼下忙完，终于能启程返回首都。 陈执把咖啡递给他，说：“少玩点手机，等等眼睛疼。” 裴予接过，嘴上嗯了声，然而眼睛仍旧盯着屏幕。 他在看热门搜索，#裴予闻晚#这个词条点进去，话题下除了网友讨论，竟然有很多很有趣的内容。 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什么，他抬指点了点首页，一刷新跳出好多条动态，演员、主持人、歌手，发博的几乎都是同圈的艺人。往下拉了拉，果真在一堆艺人微博里，瞧见一条画风完全不同的—— @做个文明人：[爱心][转发微博] 闻晚的小号。她当着他的面改的名字，后来他顺手点了关注，为了不惹麻烦，特别选择了‘悄悄关注’的方式。 裴予看清她转发的那条微博，不禁挑了挑眉。 CP粉乱猜乱激动，她也跟着瞎起哄…… 他用的是大号，不像她备着个小号可以随便浪，没有点赞更不可能转发。默默腹诽完，没事可做，再次点进话题。 刷着刷着，一条评论很多的相关微博闯入眼帘。 点开一看，是个CP粉做的视频，将《长命歌》中他们两人的戏份摘选出来，重新剪辑成了另一个故事。这个视频虽然短，但很有质感，画面、配乐水平都非常高。 五分钟时长，最后镜头结束在六角亭，丽妃含泪吻上醉酒的燕俊王，BGM悲伤地恰到好处，画面浅了一层色，插放他们第一次初见的场景。 明明都是见过的画面，更是自己亲自身临拍摄的场景，然而她的眼泪落下的时候，莫名的，裴予突然有种不高兴的感觉，眼前浮现她近在咫尺的脸。 怔愣刹那，手指触到屏幕，恰好在视频结束的同一刻退出播放。 “怎么了？”陈执见他脸色不对，略担心。 裴予蹙眉一瞬，努力赶跑冒出来的奇怪情绪，薄唇抿成一条线，好久才说：“没事。” 作者有话要说：　　燕丽CP粉眼光毒辣老道，这支股要涨！等结婚了就涨停，真羡慕这些有眼光的妹子们233333 第28章 气温慢慢开始回升，虽然还是寒，但已过了最冷的时候，温度不再继续走低。 央戏开学，回到学校，班上同学隔了一个学期未见，乍一打照面互相觉得有点陌生，再多看两眼熟悉感便回来了。作为表演系的学生，大家对自身外形有一定的要求，春节最容易使人发胖，然而却没人臃肿，仍都是纤细苗条、挺拔飒爽的模样。 闻晚是众人打趣的头号对象。《长命歌》热播，几乎全班都看的不亦乐乎，好不容易撇开‘同班同学’这层别扭感，把丽妃当成单独的角色看待，结果一转眼假期结束，剧中人又和身处一个班级的身边人影像重合，令人好不出戏。 众人纷纷无奈打趣：“这剧没法看了没法看了！再这样搞下去我们要精分的啊拜托！” 除此之外，女生们更是齐齐把重点放在了闻晚和裴予苗头渐起的‘绯|闻’上。 返校后第一堂大课，二班的学生早早到了教室等待老师，闻晚一到便被女生们围住。 “晚晚！你在元宵晚会上演的那个小品，和裴予是真亲假亲啊？” 发问的人连同其余几个，皆是一副八卦心爆棚的模样。 闻晚略感好笑地卖起了关子：“你们觉得是真亲还是假亲？” “假的吧……？一般不是都会借位么？” “镜头拍得那么清楚，是真亲，我觉得是真的。” “不可能，我猜是假的！” 她们煞有其事地争论起来，闻晚禁不住笑道：“真的假的有什么要紧，重要的是没给人家小品团队拖后腿就行了。” 女生们纷纷拉长音‘哦’了声，满脸内涵。又有人问了：“最近看到好几个写你们俩的新闻，你和裴予……？” 扫过一群人欲言又止的眼睛，闻晚笑笑：“新闻嘛，真真假假，有看点就有人写，不用太放在心上。” 避重就轻地看似答了，然而实际上有用的半个字也没吐露。 女生们听出她不想聊这个，知晓或许不方便，很体谅地没有继续，转而聊起工作：“对了闻晚，你拍完长命歌之后拍什么？有计划么？” “经纪人暂时还没通知我。” 她本就是班上第一个签上公司的，同班这么久感情一直不错，加上有一班的那群人在，大家对她没什么嫉妒情绪，除了偶尔感慨，态度很平和。 “你在长命歌里表现得那么好，后续一定不用愁，接下一部戏是肯定的。宋之岑她们去了京淮，虽说比不上拍电视剧，但好歹也是个去处。我们呢？哎……” 不等闻晚开口安慰，说话的女生很快又自我安抚：“不过也没什么，好事多磨嘛，我们现在都在试镜，这么多人，就不信没有一个能成功的。闻晚你在前边加油，我们在后边追着，说不定很快就会赶上你了！” 闻晚笑着嗯了声，气氛渡过低沉刹那重新轻快起来。听她们先前提到宋之岑，闻晚想起加入话剧团实习的那几个，问：“去京淮的同学还好么？上台了没有？” “上台了，只是都是配角。不过比起之前在后勤打杂已经很好了，好歹有了演出机会。你忙元宵晚会的事可能没注意，他们几个初次登台的时候在朋友圈里好一番感慨，发的动态刷屏了都，还说紧张得差点失误，逗死了！” 话剧的演法更夸张些，而且是和观众面对面，紧张是正常的。 闻晚笑了下，又听她们道：“说起来宋之岑真是厉害，平时话不多看着挺闷的一个人，竟然是第一个演上大配角的！听他们几个在京淮的讲，京淮那些老前辈和台柱都挺喜欢她的，她的角色，戏份是其余几个同学加起来的总和还不止！” 闻晚挑了挑眉，倒不觉得惊讶。宋之岑为人踏实，耐得住也沉得住，不急不躁的性子起跑的时候看起来很吃亏，但人生就像一场漫长的马拉松，只有时间久了，才知道究竟孰胜孰劣。 对于某些平稳前行的人来说，有一个词叫做后来居上。 聊了一会儿，其他人陆续来了，宋之岑到的晚些，不过赶在老师上课前进门，没有迟到。 几节课连着上，中途换了间教室，结束时已是傍晚。 闻晚收拾东西准备回公寓，宋之岑背着包走到面前，她还没说话，闻晚先打趣开口：“你不会是又要给我矿泉水吧？” 宋之岑笑笑，说：“今天不喝矿泉水。你有时间吗？晚上我请你吃饭。” “吃饭？”闻晚有点怔，好端端的为什么请她吃饭？ 宋之岑点头，一脸诚挚中略带些许赧意：“其实…我今天拿到了第一笔剧团演出费，虽然不多，但是……” 话剧演员的收入和明星完全没得比，哪怕是三线艺人，入账的数目也比很多话剧知名演员多。台柱都这样，更何况她一个配角。 “之前那次，因为我把饮料泼在一班那几个人身上，连累你被她们夹棒带棍冷嘲了一通，非常不好意思。”宋之岑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演的戏正在热播，我找到了想做的事情，也算是值得开心的喜事。如果晚上不忙的话，我想请你吃个饭。” 她说得很诚恳，尽管闻晚当时已经讲的明白，那几个人原本就是想攻击自己，但她还是对此感到抱歉。 常能责问自己，也是一种自律。 闻晚对她的印象一直不错，如此，便没再多做犹豫，点头应下：“我晚上正好有空。” “你想吃什么？” “你决定。” 宋之岑眼神微亮，弯唇笑答：“好。” . 央戏附近有不少吃饭的地方，宋之岑订了一家私人中餐厅，去的途中闻晚接到路宜电话，宋之岑便干脆让她把朋友一起叫来。 于是，两个学表演的和一个学戏剧文学的就这么凑到了一起。 路宜和宋之岑不熟，原本怕尴尬不想去，但因有事找闻晚，她又说不碍什么，稍作犹豫后答应了。 除了闻晚，两个都是话不多的人，不过好在都属平和不尖锐的个性，饭桌上吃着吃着，话题慢慢多起来。路宜对话剧很感兴趣，和宋之岑聊起话剧团队的幕后工作，摒了尴尬，你来我往有礼有节，倒也一派融融。 她们来的早，一个多小时便饭毕，才八点多钟，宋之岑不是爱玩的人，隔天要上课还要去话剧团，路宜也有事忙，叫来服务员结了账，三人一齐起身。 从包厢出去后是走廊，闻晚正和宋之岑说着这里的菜品，一拐弯，却见几个人从楼梯口上来—— 都是熟面孔。 邵娜穿着红色连身裙，大衣挽在手上，身形丰腴，皮肤白皙，保养得当的脸上五官明艳，虽然不及身后的霍佳欣青春靓丽，但自有一番风情韵味。 除了霍佳欣，她身后还有一个高个子男生，眉目俊朗，身姿轩昂挺拔。 别说闻晚认得，学校里几乎没人不知道。 方瀚维。 也是巧了，竟然在这碰上一班班主任和大名鼎鼎的‘一班双壁’。 对方三个人，她们也是三个人，然而闻晚和宋之岑只能敛了旁的感想，乖乖问好：“邵老师。” “哦，是二班的同学啊。” 邵娜莞尔一笑，语气亲热中又带着一丝客套，“你们吃饭了没有？正好遇上，和我们一起去吃吧。” 宋之岑出声婉拒：“谢谢邵老师，我们已经吃过了。” “吃过啦？那真是不巧，我还想说难得碰上……”邵娜的声音细嫩，是一贯的微高语调，如同她这个人，走路带风，年轻时大概也是张扬恣意的。 她略带可惜地说了两句，目光从路宜和宋之岑身上粗略扫过，最后落在闻晚身上，“前两天我看了长命歌，你在里面表现的很不错，我还和张老师夸你来着。当时孙导演选角神神秘秘，我没好问，结果你看，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还是选了我们学校的人！” 闻晚笑着说了声：“谢谢老师夸奖”。 邵娜笑吟吟道：“你平时有空可以多来我们班走走，都是同校，和佳欣她们多多切磋交流，这临近毕业了，都要好好努力。”顿了一下对宋之岑补充，“你们也是啊，两个班的同学要多来往。” 她俩只好应是。 寒暄完，邵娜一行朝里走往包厢去，闻晚和霍佳欣迎头打了个照面，彼此礼貌一笑算是问候。擦肩而过的时候，却不留神注意到她眼神微变，眸中飞快闪过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而那视线的着落点，正是在宋之岑身上。 闻晚皱了皱眉。霍佳欣对宋之岑的态度好像有点……她们有什么过节？ 下楼出了餐厅门，刚走下台阶，宋之岑突然停住脚步。 闻晚和路宜走了两步，回头一看，见她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表情有点绷。 对视一眼，她俩走到她面前，闻晚低声问：“怎么了？” 宋之岑抒了口气，收起手机，抬头对她们挤出一个浅淡的笑，“没事，吃太饱了有点困。” 她看了眼她们，问：“你们打算回家么？”见她俩点头，便道，“武兴路那边有家书店，我去那边看看。” 闻晚和路宜不多问，两方道别，各自拦了的士上车。 回程路上，路宜难得关心起别人：“宋之岑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我看出来了。” “她一个人没事吧？” 闻晚摇了摇头，“不知道。她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不好多问。” 路宜抿了抿唇。 闻晚又道：“不过大概不会有什么太严重的问题。” “哦？” 不是故意窥探别人的**，然而刚才行至宋之岑面前，不经意垂眸一瞥，视线正巧扫到她手机界面上的内容。闻晚凑到路宜耳边，把发消息人的名字和内容一说，路宜微微一怔。 “我也不是故意想看的，只是你知道，我的视力很好。” 闻晚耸了耸肩。 路宜回神，半晌，学着她做了同样的动作。 看样子是宋之岑的私事。既然是私事，她们就不好多管。 闻晚看着窗外茫茫黑夜，轻揉额角，叹了口气。 她也没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眼还以为是自己眼花。宋之岑的微信聊天界面，对话人的名字竟然是…… 方瀚维。 抛开‘一班双壁’的戏称，他在学校里的知名度甚高。初入学时便格外引人注目，外貌出色，在电影学院这样的地方仍是佼佼者，校内论坛几次评选最好看的男生，他均位列其中。如今他开始在娱乐圈崭露头角，许多大一大二的学妹们对他芳心暗许，不止外系，包括表演系各种水灵灵的漂亮姑娘，纷纷在背后关注讨论，私下一口一个‘方师兄’地叫。 不曾想宋之岑居然和他有关系，尽管他发给宋之岑的消息简短得只有两个字，仍让闻晚在那瞬间有片刻错愕—— 他说： “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提早更新！为自己点赞！！ 第29章 回了公寓，闻晚才想起吃饭前路宜在电话里说找她有事。 “差点忘了，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在浴室里洗脸的路宜冲干净脸上泡沫，擦着脸走出来道：“没什么，就是过段时间我要请个长假，估计有日子不在家里住，提前跟你说一声。” “请假？学校也不去？” “嗯，在谈一个跟组实习的事情，如果确定了的话，大概一两个月都要待在剧组，学校这边课是肯定没法上了。”不过好在临近毕业，课程不多，且她是去工作积累经验，班导不会不准。 闻晚点点头，“行吧。你好好忙。” 趿着拖鞋回房，刚换上睡衣，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周苓打来的电话。 难得，元宵晚会前见了一面，那之后再没联系过。闻晚顿了一下，忙正了脸色摁下接听。 周苓一向不喜欢说废话，开门见山，几句说完，到教闻晚一时反应不及，愣了。 “听清楚了吗？” 听筒里传来周苓略不悦的声音，她不喜欢别人反应慢，也不喜欢别人走神。 闻晚赶紧应：“听清楚了。” “明天准时过来，记着，不要迟到。” 说完挂断，耳边一阵阵忙音。 闻晚拿着手机微怔，路过她房门口的路宜脚步一顿，往里探头：“怎么了？” “我经纪人给我打了个电话……” 见她情绪不对，路宜眉头一皱，“她说什么了？” 闻晚抬头，脸上恍然，“我也没搞明白。” 说是…… 和裴予吃饭，见面，拍照？ . 和周苓约在九点半，闻晚不敢迟到，提前五分钟到达她的办公室。魏薇也在，好些天没见，站在周苓身后偷偷朝闻晚挥手。 闻晚一座定，喝着茶的周苓便道：“叫你来有两件事和你说。一是拍照，昨天电话里你应该听明白了，我们会和策研商量，找一天你和裴予出去吃饭，拍好照片发一批通稿。” “……我有点不太明白。”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周苓皱了下眉，“就餐地点我们把关，拍出来的照片也由我们自己选，你只要负责去就行。” “就我和裴予两个人？” “当然不是，魏薇会陪你一起去，他们那边也会带上助理和其他工作人员。” 闻晚点了点头，松气之余，又有一丝丝说不清的小失落。 “第二件事是，你要拍的下一部戏已经定下了。” 闻言，闻晚立时凛神。 周苓道：“丁杰安导演的新剧已经筹备完毕，班底集结之后，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开拍。” “就是去年备案的那部小说‘有凤归来’？” “对，现在IP热度高，经典小说自带名气和关注度，只要改编的不差，对新人来说都是有助益的。” 闻晚第一部戏拍的就是小说改编剧《长命歌》，她自己试镜试来的角色，冥冥中也是种缘分。她的演技有保障，能撑得起人物，现在要紧的就是让她多塑造一些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把知名度提升上去。如今‘丽妃’已见成效，说明这条路大有可为。 周苓喝了口茶，继续说：“你现在才刚起步，虽然丽妃演的不错，但你知道的，女主之类的暂时还不可能。这次戏里你要演的是女二，过两天签完合同我会把剧本给你，连同各人物关系详解。”顿了顿，又道，“我听魏薇说你拍戏前有给角色写人物小传的习惯？这是好事，可以继续保持。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拍照的事情办完。” 闻晚点头，“都听苓姐的。” “没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魏薇跟你一起走，她那有衣服和配饰的照片，你从里面挑。” 顿了一下，闻晚反应过来，意思是，和裴予‘吃饭’当天的打扮甚至妆容，都要按照公司准备的来。 “我知道了。” 和魏薇一起出办公室，下楼出了大门，颇有种抒了口气的感觉。 周苓手下好几个艺人，保姆车配额多，特意让公司的司机送她们回去。魏薇和闻晚一起坐在后面第三排，车平稳行驶，她立时便打开平板电脑给闻晚看定下的那几套衣服。 闻晚随便选了一套浅色的，魏薇应下做好标记，感慨道：“说是发几张照片，也不容易，要做的准备工作多着呢，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这不太贴切的比喻惹得闻晚发笑，笑过后略怅然道，“是急了点，但裴予那边也有事，毕竟不是一个公司，人家有自己的安排，工作起来甚至连在同一个城市遇上都难，能协调出一个大家都方便的时间，自然是能尽快处理好最好了。” 魏薇愣了一下看向她，“不在一个城市？不啊……接下来两个多月你们都能碰面的。” 闻晚更愣。 “刚刚你没听苓姐……”魏薇说着一顿，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忘了，苓姐好像真的没有说。”在闻晚疑惑的眼神中，她解释，“有凤归来片方不止找了你一个，还有裴予。苓姐跟我交代工作的时候我顺嘴问了一句，说是片方最开始接触的时候，就是两边同时发的邀请，我们和策研那边是一起接的，你演女二，裴予演男二，所以才会突然决定要拍照片，片方和公司都希望在官宣你们俩的角色之前，维持一下热度。” 是这样？闻晚花了几秒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下一部戏很快开拍，到时候她又能在剧组天天见到裴予了？ 思绪不自觉飘远，后半程魏薇闲聊东拉西扯说了什么，闻晚没记清楚，一下车全给忘了。 回到公寓，挂好包才坐下没多久，手机唱起歌，刚道别的魏薇突然来了电话。 “又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忘记和我说了？” 闻晚半无奈半玩笑的话音落下，立刻湮在她急切的声音中：“论坛，快看论坛！” “什么论坛？” “海涯论坛娱乐版块，那张帖子飘在首页点进去就能看到！” 闻晚挂了电话，照着她的话打开网页，一眼就知道她说的是哪张帖子。没办法，那标题太好认—— 《开扒央戏新人，戏里骄纵戏外高傲，狂妄自大横行校内！》 非常吸引眼球的起名方式，盈着一股吸引好事者的八卦味道，如果她是围观群众，没事看到这个说不定也会顺手点进去。然而作为当事人，闻晚第一瞬难免有些懵。 谁？说她么？骄纵是戏里的角色形象，戏外她什么时候高傲了？又什么时候狂妄横行校内？？ 点开帖子一看，内容竟然还有点干货，至少从楼主的描述中，能看得出来她对央戏确实很了解，不排除是校内人的可能。 只是那些提及闻晚的‘爆料’就有些好笑了。 楼主以一种仿佛每天都在她身边二十四小时盯着的口吻，极尽描述，诸如：和同学说话鼻孔朝天白眼连连、为了演戏长时间旷课不返校、对同学以及同校学弟学妹态度倨傲、对拍不上戏的同学冷嘲热讽……总之，就是从各个细节描述她如何‘持红行骄’，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期间，楼主还几番强调：“央戏出过不少大腕明星，闻晚不过演了一个配角，十八线都算不上，我犯不着嫉妒她，只是看不过她的神气劲儿才来吐槽，不爱看的人别看，少在这BB装正义路人。” 一番话，同时给闻晚抹了层黑，又怼了在回复里说她“鸡毛蒜皮也来挂人，小题大做”的网友，好一个雄赳赳气昂昂。 这位楼主说的没错，闻晚现在只是凭借‘丽妃’被一部分人认识，连三线艺人都比不上，更没有会及时站出来替她反黑撑场的粉丝。楼主怕是也看准了这一点，才会开帖开得如此肆无忌惮。 有好事的人出来提问说：“闻晚这么糟糕，可她还是最先混出头来了，央戏这一届到底行不行啊？” 楼主很快答：“不是她出头，是你了解的少。她们一届两个班，她们班就她一个演了戏，另外一个班演上角色的人其实很多，好几部热门古装里的配角都是她隔壁那个班的。比如《问天传奇》出来的方瀚维，现在演了三部戏马上要演第四部，男一和女一微博上都在猜是当红小生小花，光之前爆出来去试装的几个，各个都是话题度爆棚的，拍好了妥妥吸粉。另外《大女人》里演唐小佳的那个霍佳欣也是这个班的，《昭梦录》前段时间刚刚官宣，她演女主之一。真要说起来，比闻晚像样的多了去了好嘛？” 说到这个话题，楼主又八卦兮兮地科普起了所谓‘一班双壁’和‘二班之最’，前者指的即是方瀚维和霍佳欣，后者则正是闻晚。 不知是叙述的语气问题还是别的缘故，在楼主的描述中，闻晚和霍佳欣的关系听起来相当微妙。然而闻晚自己却想不起什么时候和霍佳欣有过那么多‘你来我往’。 明明是点头之交，非要形容成宿命对手，别扭。 帖子末尾，楼主说了些很难听的话：“别的不提，首先成绩上，闻晚这个‘二班之最’就差了‘一班双壁’那两位一大截。方瀚维的粉丝数量吊打闻晚，霍佳欣的后续资源吊打闻晚，不管和哪个比她都输了。更重要的是，一班是众星拱月，两个月亮一堆星星，甭管吃肉喝粥，好歹一班人都不饿。可二班呢？就闻晚一个吃肉，别人连口粥都喝不上。她就像是吸血蛭一样吸干别人肥硕自己，把别人的运道吸走，整个班都衰了，不折不扣的衰星！有这样的同学不知道倒了多大霉。” 不少人因为这番话开始猜测： “楼主你不会就是央戏二班的吧？看你怨气这么大，不会是因为看闻晚有戏拍自己没有，所以来抱怨？” “这口吻太怨了，好歹把对隔壁班的羡慕遮一遮，楼主你这样要是被班上同学知道了还怎么混哦……” “我赌一根黄瓜，楼主百分之八十都可能是和闻晚同班的。” 当然，也有不跟着起哄的人中肯道：“如果真是央戏的，有这个扒别人的闲工夫，不如多提升提升演技，或者多去试试镜，攻击别人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句末感叹，“难怪现在的科班演员演技一个比一个差，心思都不放到正道上，能演好戏就怪了，哎。” …… 楼主自被猜测是央戏的人之后就再没回复过，闻晚默默浏览完整张帖子，收到魏薇发来的消息。她说和周苓商量过了，周苓的态度很干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道爆料帖，不必理会。” 的确，这是最好的方法，澄清的话，原本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反而会知道，找海涯网络公司删除帖子，网友就会觉得‘肯定是被踩到痛脚了才这么急吼吼把帖子公关掉’，进而假的也会被认为是真的，倒不如让它在那，这种没有真材实料只凭一张嘴说的东西，等新帖子上来，自然就沉下去了。 闻晚叹了口气，装好背包起身出门。她还得请假，张兰山分外严格，规定了请假必须递交材料。 一路往学校赶，想到论坛上的事，难免还是有些介怀。 帖子会是谁发的？ 一边头疼一边想着先去班上，过会儿再去找张兰山，然而还没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 闻晚犹疑走进去，就见正中间两个人对峙站着，其他人或站在周围，或坐在位置上，均朝她们注目。 气氛紧张，好似发过一弓，再次绷到满月的弦。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30章 “这是……怎么了？” 闻晚怔了怔，出声打破寂静。然而只是一瞬，胶着气氛像被竹枝划开的水面，波纹一晃，片刻后立即又汇聚合上。 站在教室中央对峙的两个都是女生，一个是宋之岑，另一个叫赵奚云。闻晚与后者不太熟，见面会打招呼的关系，只知道她也是去了京淮话剧团的人之一。 大家都不开口，没人给她解释眼下情况，闻晚被带着一同陷入这份尴尬中，正忍不住，赵奚云开口了。 “你是不是觉得你很了不起？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我演的怎么样与你无关，我去不去剧团也是我自己的事情！是啊，你有台词有戏份，自然高高兴兴，自己过着好日子，别人不想做打杂的浪费时间，偏要装模作样做出一副为别人好的样子，说到底还不是怕没了我们这些小虾米没人衬托你，显不出你的特殊来？怎么，在你眼里是不是我们就只配被你压一头？别搞笑了，照照镜子吧宋之岑！你以为你是谁？！” 音量虽然不大，但那满满的怨气和怒意，实在教闻晚吓了一跳。 之前听班上同学闲聊的时候，说起去京淮的那几个，言语间形容得挺不错，怎么会搞到当面撕破脸皮的地步？ “我没以为我是谁。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了，我可以向你道歉。” 宋之岑脸色很难看，也是气得不轻，呼吸起伏稍明显，看得出来在极力平复情绪。 “我找你说话只是担心你，剧团里的前辈和几个负责人问了好几次你的事。就算你真的不想去，也应该正式递交自辞表，而不是不说一声就缺席。” 她的口气比平时沉了几分，但还是谨守着分寸，不像赵奚云那般咄咄逼人。 赵奚云一听，没有平复下来，反而越发激动：“你不要在这假惺惺装好人，我看到你这幅样子就想吐！去不去是我的事，不用你多管闲事，收起你的好心，我不用你为我好！” 宋之岑抿了唇，没说话。闻晚站在班门口，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宋之岑的侧脸，原本觉得不清楚事情经过，不好掺和，然而赵奚云越说越难听，这一番话听得她直皱眉，忍不住走过去。 “都是同学，这么说有点过了吧？”在她俩都能看到的位置站定，闻晚道，“三年下来，大家不说有多亲密，好歹都是一天一天相处过来的，宋之岑是什么性格你不是不清楚，你什么时候见她炫耀张扬欺负过谁？你们话剧团的事我不了解，但是不管什么，就事论事可以，好端端上升到人身攻击就过分了。” 赵奚云咬牙冷笑：“我过分？可以，很可以。”那双眼直直瞪向闻晚，怒气霎时发散，“我自己的事情，你们莫名其妙跑来指责我，最后还要给我扣帽子？闻晚，我知道你厉害，试镜成功，演上知名导演的戏，以后路比我们这些人顺多了，但是麻烦你收一收你那高傲好嘛？你厉害你的，我过我的，不需要你来指点我！” 闻晚眼神一凛，没说话。 本以为同学之间，大家的关系虽不说亲如兄弟姐妹，到底也是好的，可现在看来，别人也许根本就不这么想。 脑海里一刹冒出海涯那张帖子，里面对她的攻击还热乎着，没想到转眼回到班上，又迎来了同学的愤懑。 赵奚云又挤出一个嘲讽的笑，道：“一个是未来的小花，一个是话剧团未来的台柱，好得很。你们两个沆瀣一气挤兑我，我记住了——！” 班上其他人看不下去，都觉得赵奚云反应过度，男生们出声缓和：“好了，少说两句，闻晚和宋之岑不是那个意思，赵奚云你别太激动……” 正中的三人分成两边对视不言，僵持间，任课老师来了，一见这情况，察觉不对，皱着眉在门上重重敲了敲。 “上课了，你们一个个都站着干什么？” 周围同学陆续坐下，闻晚看了赵奚云一眼，淡声对宋之岑道：“先上课。” 一场闹剧不欢而落，整节课除了老师，几乎没人出声，安静地过分。 课后休息时间，因先前的场争执，众人各自坐在位置上没有走动，不知从哪开始，突然起了阵议论声。 从教室各个角落扫来的视线让闻晚极不自在，交头接耳的声音像流感蔓延开，闻晚慢慢听清了她们窃窃私语的内容。 “海涯论坛上有个帖子在挂闻晚……” “天呐，是谁啊？这么了解我们学校……” “不会是我们班的吧？可怕……” 闻晚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班上的同学看样子也看到了那张帖子。她坐在中间偏后位置，无法一个个看清众人的表情。 气氛诡异间，左边第一排最靠墙的位置突然有个人蹭地站起来，瞬间吸引了班上所有人的注意。 易何樊是班长，三年来大小班务、各种活动都是他处理组织的，在闻晚印象中，他是个稳重持成的人，平时说话大家都愿意听。 “本来我不该多管，但是弄成这样实在太难看。我想大家应该都看到了海涯的那个帖子，有人在论坛上挂闻晚。那个人对学校甚至对我们都很熟悉，他爆料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一点，里面提及闻晚和班上同学相处态度恶劣，这是实打实的污蔑。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也不想猜他是谁。假如，我是说假如……” 他环视一圈，一改往日温和形象，脸色是少有的沉重。 “如果这个人是我们班上的人，那我只说一句，请你听好——诋毁同学的时候，摸摸自己的良心，也想想入学时张老师教导的话！” ——先做人，后演戏；要想演好别人，必先做好自己。 闻晚有些意外，她没想到易何樊这个时候会站出来。 易何樊说完也不待众人反应，立刻坐下，闻晚连感谢眼神都没来得及给他。 其他人在班长说完后小小尴尬了一瞬，不过倒是都很坦然，而后纷纷不约而同地用微妙视线扫向赵奚云。 赵奚云自是察觉到了那些视线，经过一节课压下来的怒气再度燃起，脸色凝得有点难看。 眼见着又要拍桌而起，班导张兰山突然出现在班门口，点名道。 “宋之岑，赵奚云，你们跟我出来。” . 闻晚被凑过来的同学们安慰了一通，她说没事，笑着一一应过。剩下的课不打算上，背着包去找张兰山谈好了请假的事。 没见着宋之岑和赵奚云，顺便问了一下，才知道她们被张兰山赶到形体教室罚站去了。 闻晚到形体教室时，里面灯光明亮，宋之岑和赵奚云并排靠墙站着，偌大的屋内只有她们俩，显得分外空旷。听到她的脚步声，两人朝她看来，宋之岑愣了愣，赵奚云则抿紧了唇。 从自动贩卖机经过时顺手买了两瓶水，闻晚行至两人面前，递了瓶给宋之岑，她抬手接下，说了声谢谢。另一瓶递到赵奚云面前，她却是直直看着闻晚，迟迟不动作。 闻晚无所谓，弯腰将那瓶水放在赵奚云脚边，站直后看向她，迎着她的视线说：“多余的话我懒得再提，今天就当做是我多嘴，你觉得我和宋之岑伤害了你，你要记着那就记着吧。我只想告诉你一句，我的角色是我自己试镜得来的，我的机会是我自己努力争取来的，别说我没有骄傲，就算我为此骄傲，我也有骄傲的理由和底气。我做的事情从来都问心无愧，我不知道你是因为失意或者只是一时冲动才口不择言，但是非常不好意思，你对我毫无缘由的怨恨，恕我难以接受。” 顿了顿，闻晚弯唇道：“论坛上的那个帖子我不知道是谁发的，我也懒得去猜。反正临近毕业，大家以后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多少交集。好自为之。” 说完，深深凝了赵奚云一眼，闻晚侧目朝宋之岑颔首示意，转身就走。 “闻晚——” 赵奚云高声叫住她，声线略有些颤。回身一看，她的手掌在身侧紧握成拳。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道：“我说的话欠妥，我可以向你道歉。但是……你们说的什么帖子我不知道，不是我发的，我没有在网络上攻击过你。虽然我不如你们，连个像样的角色也没演上，但我向来有话说话，从来不在背后玩阴的。跑到网上去开帖黑人这种事我不做，我赵奚云还不至于下作到这种程度！” 闻晚轻挑眉头，未置一言，转身走了。 练功房内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赵奚云突然抬脚，猛地将脚边的矿泉水踢倒。宋之岑用眼角余光瞥到，一个字都没说，默默移开视线。 时间走得比平时慢了几倍，宋之岑握着闻晚给的水渐渐出神，静谧间，忽听到身边响起小声的啜泣。 哭了。 赵奚云的眼里沁了一层红，鼻翼微翕，却死死瞪着那双大眼睛不肯眨，不肯让眼泪流出来。 宋之岑侧开头去，不看，亦不理。 张兰山让她们站到所有课结束，当最后一道铃声响起的时候，宋之岑紧绷的背脊终于放松。包在教室里还得回去拿，她提步便朝门外走。 赵奚云叫了声她的名字。 宋之岑回头，正好对上她微红的双眼。 好半晌没开口，宋之岑不耐烦想走了，她才终于说话。 “我去不去话剧团是我自己的事，我还是这么认为。如果你的出发点不过是为了显示你的友善，那我觉得我先前说的那番话没有问题。如果……”她停了一下，喉间动了动，“如果你的动机真如你所说，只是出于对同学的关心，那我接受。” “……对不起。” 对视的那一刹，从湿漉泪气中看到了她的眼底。 不等宋之岑回答，赵奚云抹了把泪，弯腰捡起踢倒的矿泉水，握着它快步从宋之岑身边走过。 . 晚上八点，闻晚和魏薇坐保姆车赶到公司定好的地点。是一家会员制私人餐厅，老板和业内有些关系。 闻晚身上穿的衣服，正是那天从魏薇的平板电脑上挑中的那套。下车进入餐厅，两旁没什么人，但她知道，暗处有事先约好的记者正在拍照。 裴予先到，她后到，等会儿吃完饭再一起出来，几张照片便可以发一篇引人遐思的通稿。 虽然不是深夜密会，但两个异性艺人私下约见吃饭也大有可发挥的空间。至于助理和同行的工作人员？那都是障眼物，用来掩人耳目的——八卦群众如是说。 进入包厢，裴予和陈执各自坐着，见闻晚两人来了，陈执起身打了个招呼。 闻晚放下包在裴予对面坐下，略拘谨地弯了下唇，“前辈。” 他嗯了声，颔首。 “既然都到了，那就都坐下吧。” 这屋子里不止他们四个，总共六个人，另两个是策研的人，带来充数的。陈执招呼众人坐下，却不是为了吃饭。 各自分好位置落座，陈执拿出手机拍了张几个人的合照，故意没有拍闻晚，但画面稍稍带到了一点魏薇的头发。 而后魏薇也拍了张她、闻晚以及那名策研女工作人员的三人合照，桌上餐具拍到一点点，屋内装饰也拍到一点点。 什么叫欲语还休？这就是了。假装不经意，实则套路满满。 闻晚默默在心里感慨一声，这就是娱乐圈呐，假假真真，真真假假。 拍照是主要事情，陈执收了手机，另两个工作人员便站起来了。 检查过照片，确定达到了预想效果，陈执对裴予道：“我去隔壁，你自己吃，过会儿我来喊你。” 隔壁开了一间，请那几位记者吃饭，他得去陪着。 裴予点了下头。 另两位策研工作人员自是一起去，转眼屋里就只剩三个人。 没多久，魏薇看着手机起身，也说要去隔壁：“苓姐让我多上点心，我过去看看。” 陈执去了，她不去显得不太礼貌。 闻晚应了声好。 门关上，室内没了声响，重新恢复寂静。 裴予一直坐在位置上，从进门时就没动过，闻晚和他隔着餐桌面对面，不知该说什么，相顾无言。 海涯论坛帖子的事，回学校后班上气氛闹僵的事，各种纷杂扰乱心思。闻晚两天没休息好，感觉有些累。不想说话，她拿起面前的空酒杯，给自己倒了杯红酒，仰头一口气便喝完一杯。 桌上的菜肴上了有一会儿，室内有空调，温度保持得刚刚好，但她没胃口，不想吃，抿了抿唇颇觉无聊，唇上的红酒余味不错，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裴予目光看来，沉沉眸中闪过一道光。 就这么一杯接一杯，气势越来越凶，闻晚喝完第七杯又要倒酒，手刚触上瓶身，裴予一把将酒瓶握住。 那双眼睛璨如星点，闻晚看着他，忽觉酒意上涌，脸热了。 “遇上不好的事了？” 她摇头。 “心情很糟糕？” 她还是摇头。 裴予撇了下唇角，似笑非笑，“那就是和我坐在这里让你不高兴了，或者是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让你觉得不开心。” 她从进门起，脸色就比平时难看，除了打招呼没有看他一眼，后来更是径自喝起了闷酒。 很好，非常好。 闻晚一怔，还没来得及摇头，他向后推开椅子，起身走到一旁的小客厅区域，在米白色沙发上坐下。 酒没人抢了，喝不喝？ 哪还有心思喝。 闻晚站起来跟过去，略显踌躇期艾，张嘴刚要解释，脚下蓦地被地毯边一绊，踉跄朝前扑去。 不偏不倚，正好摔进了裴予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其实内容还没讲完，只能留到下一章了。晚安。 第31章 闻晚跌进裴予怀中的刹那，只觉得霎时被他身上那股轻浅冷香气息包围，思考能力瞬间暂停。她一手撑在沙发上，面料细致的纹理触感清晰，另一手触及他的胸膛，薄毛衣下带着脉搏的体温一丝丝透入她的手掌，仿佛比热炭块还烫手。 “抱…抱歉！” 她费力挣扎起身，手腕忽然被裴予捉住一扯，被动倾身朝他扑去，手掌撑在了他耳后——壁咚的姿势，不过是她壁咚他，左腿还亘在他腿间，姿势着实有些不雅。 胸膛与胸膛之间隔着短短距离，他的面容就在咫尺近前，仿佛再靠近些，气息就会纠缠在一起。 闻晚不敢动，僵硬保持姿势，怔然看着他。 这样无形的煎熬太煞人，没多久她实在耐不住，小声道：“前辈，我的胳膊僵了……” 裴予闻言，松开钳着她手腕的手，懒散挑眉：“是你压在我身上，我只不过好心扶你一把，又没绑着你。” 闻晚脸一红，被他的不讲道理气闷，抿着唇要起来，然而膝盖一动，压到他的腿往下滑溜，立时又摔作了一团。摁着他腰间某处，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脸上烫得她自己都不敢去摸。 再要动，却是一瞬天旋地转。 裴予翻身和闻晚换了个位置，她转而在下，他在上。 待到闻晚视线清明时，入眼就是分寸之遥的人和那张微凝的脸。 “没人教过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投怀送抱是很危险的事么？” 他的气息比先前更具侵略性，侵入四肢五骸，仿佛武侠小说里诡异的香散，莫名让她又似是软和又似是僵硬，提不上劲，只能陷于这小小的沙发角。 在这一方小天地，背后是软垫，面前是他，她逃不了躲不开，只能被他的双臂禁锢着。 闻晚觉得他反常，以往的那么多次接触，他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样……这样失分寸，这样不‘礼貌’。 她绷着身子，肩膀不自觉缩起，“前辈，你是不是喝酒了？” 话问出口，就见裴予顿了一顿，而后眯起那双眼睛，盯着她看了许久。 闻晚忐忑，又有种说不出的心情，四下静了许久，他突然一动，却是直起身在沙发边沿坐好。她的腿正好碰到他的后腰，躺着的姿势太傻，她忙不迭跟着坐起来。 头发稍稍有些乱，闻晚松了口气，一边整理一边小心试探地问他：“心情不好？” 裴予眼尾余光扫来，“这话不是应该问你自己。” 闻晚觎着他的脸色，别好鬓边碎发默默叹了口气。刚才餐桌前他问话的时候，她实在是没心情张口，看他的脸色，八|成是自己脑补了些有的没的。 想也知道不可能，她什么时候给他甩过脸子，又怎么可能给他甩脸子？当初还不熟时，《长命歌》剧组KTV聚会，她在洗手间外好心安慰他，结果被他言语怼了一通，那会儿都没生气，现在拍照炒绯|闻有什么值得她不满的。 她柔声缓和气氛，给彼此台阶下：“这段时间事情有点多，前不久学校里发生了些纠纷，我没怎么睡好……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是我不对，非常抱歉，前辈你别往心里去。” 裴予看向她，没说话，脸色稍霁。 闻晚一边说一边把耳环取了下来，刚才被他猛地推在沙发上，蹭到了耳垂，略有发红。 裴予的目光落到她手中亮闪闪的小首饰上，说话语调仍有些小别扭，但总算正常了许多：“坏了？” “钻掉了一颗，没事，送回专柜可以修补。”闻晚装进外套口袋，抬眸朝他莞尔一笑。 “我赔你一对新的。” “不用不用，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皱眉，重复一遍：“我赔你一对新的。” 闻晚怔了下，无奈笑道：“那好吧。”她抬指揉着微红耳垂，略带打趣说，“耳环坏了还能买新的，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前辈你下次别再这样突然吓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 ‘真的要亲我’这几个字没说出口，见他脸上没有半分笑意，闻晚忽觉尴尬，止了话音。 屋内静了几秒，裴予突然开口。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要亲你？” 闻晚愕然愣住，第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然后整个人都乱了。慌乱、怀疑，烧灼感和紧绷到令头皮发麻的感觉，齐齐涌上来。 他的目光像干裂旱地上炙烤的烈日，强烈又直接。闻晚在他的视线下，仿佛不会动作的木头人，僵滞愣着，度秒如年。 她正煎熬，那道迫人视线忽地移开。 “算了。” 裴予偏开头，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他往后靠，倚在沙发背上，姿态懒散。侧脸弧度完美，线条从下颚到喉结，再往锁骨之下的更深处延长，满是无所谓。 闻晚愣过以后，不由闷忿上涌，轻微的耻辱感如冷水浇头，却浇不灭她脸上因被作弄生出的热意。她腾地站起身，头一次，对他生出了真切怒意，一刹间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斥出了口： “作弄人好玩吗？前辈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你明知我是粉丝，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要故意这样让我紧张局促，哪怕是看在同事的份上，就不能稍微为我考虑一下？我觉得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在你面前我已经很辛苦了，我就想保留一点点颜面，这个要求很高吗？！” 莫名的动作，莫名的话语，惹得别人忐忑紧张不自在，最后轻飘飘来一句‘算了’？气得想踹桌子，还有一点，一丁点儿想哭的冲动，从前在家被季文拓捉弄时，都没有这么难堪过。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要亲我？是啊我不知道，不过真巧我想亲你很久了！要亲是吗那就亲好了——” 闻晚咬牙说完，下一秒便在裴予微怔的目光中倾身过去，伸手钳住他的下巴，俯首亲上了他的唇。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鼻尖碰着鼻尖，闻晚愤恨瞪着眼，看着他眼里明显未反应过来的神色，总算解了点气。不比前几次，她完全是出于生气才有此举动，什么旖旎什么暧|昧根本没心思细品，抿着唇碰了几秒就要退开。 不想，后脑勺突然扣上一只大掌—— 裴予一个翻身，猛地将她压在身|下，一手托在她脑后，另一手揽上了她的腰。方才她手上用了点劲儿，捏得他的下巴着实疼，然而此刻被吓住了，松了桎梏，主动权落入他手中。 彼此的睫毛互相触及，撩得眼皮有些痒。 这一次不是开玩笑。 他大概不满足于她方才那像小孩恶作剧般的蜻蜓点水，灵巧温热的舌尖探进来，辗转深吮撩得气温似是也跟着节节升高。呼吸灼热纠缠，她尝到了他唇间淡淡的酒味。 ——呐，果然喝了酒。 目眩神迷间，她分出一丝神智如此想着。在她进门之前，比她喝得更早，同一种香甜酒味，却让她觉得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闻晚像被点着的纸片，瞬间烧起来。 抗拒不知不觉变成了顺从，他攻城略地，甚至作恶似得咬地她嘴唇吃痛，腰间有力的手臂更似经过热火灼炼的枷锁，紧紧禁锢，让她逃无可逃。 这个吻持续了多久，闻晚不知道，她只知道腰上的手臂越来越用力，她仿佛要被摁进他的胸膛里。抵在他胸前的手，也不知何时抚上了他的肩膀，热得连呼吸都费力了起来，就像是快要被融化，有一些煎熬，又有一些令人分不清地北天南的欢愉。 然后——然后敲门声便响了。 她猛地回到现实，推开他的刹那瞥见他不甚清明的眸色，在门外陈执说“我进来了”的声音中，慌不择路冲进了小客厅旁的洗手间。 外面的说话声隔着门传进来，陈执问起她，听见裴予应答的声音，闻晚撑在洗手台边的手用力握紧。 心跳的飞快，耳朵里鼓膜突突跳，热得发疼。 抬头看向镜中，嘴唇微红，带一点点肿，脸上更是红。 她拧开水龙头，鞠起水狠狠往脸上泼了几把，然而还是没有半点好转。 闻晚第一次无法直视自己。 镜子里那张脸…… 满是把持不住后，意|乱情|迷的靡靡之相。 . 闻晚回到公寓后，倒头就睡，门破天荒上了锁，第二天早上，路宜敲了足足两分钟的门才把她叫醒。 “你喝酒了？” 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酒气，路宜皱了皱眉。 “一点点。”闻晚抬手拧眉心，“怎么了，一大早敲我的门？” 路宜嗔她，“不早了，都快十一点了好嘛。我在收拾行李，发现行李箱坏了正准备出去买个新的，想问要不要给你带一个。” “不用了，我的还能用。” 路宜正要说话，忽然发现什么，蹙眉，“你嘴巴怎么破了？” 浑浑噩噩倚着门框快要再次睡着的闻晚怔了下，立时清醒不少。 “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咬破的……”下意识舔了下，吃痛嘶了声，她忙不迭转移话题，“你这么快收拾行李，什么时候去剧组？” “就这几天吧。你呢，说要拍新戏，进组时间定了么？” 闻晚点头，连连嗯了几声，推她，“你去买箱子吧。过段时间我们都不在家，谁都不用担心谁，等我从横店回来给你带特产……” 路宜一顿，推开闻晚的手，转身站回原位。闻晚以为她要吐槽，赶紧说：“哦我忘了，横店没什么特产，那你给我带好了。” 路宜盯着她，却是道：“你要去横店？” “对啊，怎么？” “……我也去横店。” 闻晚一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也没跟我说。” 两人对视几秒，双双耸肩。闻晚笑道：“这下好了，不用依依惜别，等到了横店我去找你，说不定还会在景区碰上呢，我们组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会在秦王宫拍。” 路宜看了她一眼，“我们剧组也在秦王宫。” 闻晚：“……” “你们组是哪部剧？” “你们叫什么？” 两人看着对方，抬手互指，同时开口—— “有凤归来！” 闻晚和路宜均愕了两秒，过后叹气笑起来。 搞了半天，原来目的地还是一样。 第32章 3月29日，一家娱乐网站放出了几张照片，并撰写标题为《‘长命歌’丽妃燕俊王戏外密会，疑因戏生情》的长文，报道称： “近来正在热播的宫廷剧《长命歌》收视节节攀升，一众妃嫔娘娘也受到了网友们的喜爱和关注，除了女主角外，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恣意随性、让人又爱又恨的丽妃一角。前不久，丽妃自缢的剧集播出后引起了观众们广泛讨论，大家也在言辞间提起了和她有关的另一角色——没错，正是燕俊王。剧中两人的感情线是悲剧结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巧合的是，戏里纠葛不断，戏外同样也是牵扯连连，这边丽妃刚死，戏外饰演丽妃和燕俊王的演员近日就被拍到了私下密会的照片。” “二十六号晚，记者在跟随一天后，于首都一家私人餐厅外拍到了裴予[饰*燕俊王]和闻晚[饰*丽妃]两人先后进入的身影，几个小时后，两人如来时一前一后离开，脚步匆匆仍不忘左右注意环境，用餐时长长达三个多小时。记者随后致电双方经纪公司与经纪人，均未得到回复。” “据悉，两人在长命歌中有一条感情线，丽妃与燕俊王在六角亭亲吻场景是全剧中两人唯一的吻戏，有自称业内人士的爆料人称，拍摄吻戏时饰演丽妃的女演员闻晚入戏太深，甚至曾一度情绪失控。娱乐圈向来不乏因戏生情的演员，这两位究竟是与不是，暂时还有待商榷，目前本报仍在联系双方经纪公司中。” 新闻里的照片稍显模糊，角度看得出来是偷拍，但还是能辨认清两人的脸。夜黑风高，人影稀疏，同时出现在一个餐厅，要说是去不同的包厢见不同的人，未免有点太巧了。 很快，微博上有营销号飞速跟进，言简意赅圈出重点： “燕俊王扮演者裴予和丽妃扮演者闻晚私下密会！” 文字之下，九宫格照片一张不落地配上。 这些靠明星八卦为生的微博号向来无利不起早，要么有利，要么能获得关注，两者皆无的十八线，他们连打字发微博的劲儿都懒得费。 《长命歌》正值收官之际，丽妃和燕俊王作为剧中颇有看点的人物获得了不少关注，闻晚和裴予两人的微博数据达到了开播后的高峰，虽然和当红小生小花们仍是天差地别，但跟自身相比，已是上了几个台阶。 裴予从前的粉丝有很多已经成家了，也有些不再追星，或者粉上了其它艺人，比如闻晚愤愤不平撸袖子用小号掐的那个回踩粉。 但这种是少数，回过头来踩他的前粉其实不多，更多人脱粉是因为在他打官司的那几年里久久得不到他的活动消息，时间一长失去了热情和激情，后来他换了公司重新出发，又没了从前的好资源，由组合中人气TOP成员变成娱乐圈一众偶像中普普通通的一个，感官和感情上都产生了变化，这种落差致使很大多粉丝追不下去，中途放弃。 《长命歌》一播，裴予凭借‘燕俊王’吸引到了很多新粉，同样也有一部分老粉丝回头。而闻晚，作为一个纯新人，粉丝成分主要由丽妃角色粉与燕丽CP粉组成，且后者占了很大比重。 如此一来，营销号们把他们‘约会’的照片一发，两人所面临的情况完全不同。 闻晚微博下一片叫好，有追问情况的，有希望她和裴予在一起的，有感慨戏里悲剧戏外终于圆满的……看得她自己都分外感慨。 有时候，入戏的不仅是演员，观众甚至比扮演角色的演员本身还更重情。 裴予微博下就要复杂一些。 多年来一直喜欢他的老粉都在要求他出面‘辟谣’，先入为主便将‘绯|闻’认定为是假的，毕竟他还年轻，应该以事业为重，粉丝希望他能越来越好，自然不愿他和绯|闻扯上关系，总体来说态度还是温和的。 另一小部分因《长命歌》粉上他的，显得模棱犹豫。比起纯粉，她们其实不那么排斥‘燕丽’这一对，都是看过剧的，多少对这两个角色抱有好感，戏里感情延伸到戏外也算一种圆满，但她们又心塞表示，不太希望裴予真的恋爱。 至于脱粉过一段时间又重新回来的旧粉，和前两者比起来显得格外激动，纷纷在裴予的微博下留言： “能不能好好规划一下自己？？事业重要还是别的重要你自己清楚！好不容易才重新有点起色，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你心里没数么？！” “混了这么几年要是还看不清脚下的路那我们只能对你表示失望！你看看队友现在什么样你什么样！如果消息是真的话那这次彻底江湖再见吧！你要是想为所欲为，我们也没办法，就当我们这些人没回来过好了。[再见]” “刚觉得这条路能继续走下去，突然又来这么一遭，真的很心累[微笑]” …… 娱乐网午后发的新闻，营销号下午跟进，还没到晚上，傍晚时分，#裴予闻晚#这个话题就登上了热门搜索榜单前列。 周苓对此很满意。 “公司采集数据的结果看来没出错，你和裴予加在一起，确实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益。自从长命歌开播之后，有很多家媒体有意采访，谈定的几家传过来的采访稿内容里也多是和你们两人有关的问题。等照片这一阵热度过去，有凤归来那边演员选定的消息就会出来了，新剧不管是收视率还是角色话题度，只要再有一项，我就有把握从公司今年和明年的项目里帮你拿到资源，至少能有一个女主角色。” 说完，她端起茶杯喝热茶，不给闻晚更多反应时间，让人把闻晚送去三十分钟车程远的另一栋写字楼里，接受一早定下的采访。 这是《长命歌》播出这么久以来，闻晚接受的第一个采访，剧已经到了快要收官的时候才让她出来‘见人’，周苓忍耐的功夫实在了得。 不得不说，周苓的专业能力还是很强的，知道曝光度过多会消磨新鲜感，从来不让她多刷存在感。这也是她和裴予的照片出来，热度会上升地如此快的原因。 闻晚没休息好，魏薇在车上给她补妆。 “苓姐也真是，今天有采访不早告诉我们，昨天晚上才打电话过来通知，连点准备时间都没给我们。” “采访，又不是现场活动。”闻晚摇了摇头，顺势避开她的粉扑，“够多了，这不是面粉，少擦点。” “等等要拍照啊，擦点粉脸色看上去好些。”魏薇又扑了两下，这才收起化妆盒。 闻晚向后靠着椅背半躺，双手环抱在胸前，偏头懒懒看向窗外。 魏薇整理好化妆盒放进包里，想起什么，突然说：“对了，那天在‘湾庐’吃饭的时候发生什么了吗？我回包厢的时候感觉裴予脸色好像有点奇怪，陈执和他说话他也一直‘嗯’、‘哦’地应付，他们不会是吵架了吧？你一直在包厢里，有听到什么没？我听说他们公司对他挺不上心的，不知道是不是和工作有关，这两天就要进组了，你和他又有很多对手戏，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拍戏状态……” 裴予的脾气，在《长命歌》剧组已经见识过，他平时对人还是很平和的，但闻晚……魏薇没忘自家艺人的粉丝身份，这样一开始就代入了不对等地位的相处，她偏偏还揣着一颗热乎乎的心，很容易受伤。 魏薇出于关心的一番话却让闻晚微愣，好在面对着车窗方向，脸上闪过的不自然神色没被看到。 “担心什么，他不是新人，工作和私生活还是分的开的。” 她淡声答道，看着眼窗外飞快闪过的景色，略有出神。 那天跑进洗手间躲了很久，一直到魏薇进门，她才从里面出来。吃饭的包间虽然豪华，但也大不到哪去，小客厅就那么点大，她在离他最远的斜角位置坐下，之后的时间里再没往他的方向看一眼。 后来拍他们一前一后离开餐厅的照片，她的紧张和不自在全是自然流露，完全不需要演。一想到冲动之下和裴予在沙发上的那个吻，她就耳根烧灼，恨不得把自己蜷成一团茧藏起来。 魏薇絮絮叨叨，闻晚听着，好似听了，又什么都没记住。 几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进入杂志公司所在楼层，闻晚在安排好的接待室里坐下，没有浪费时间，待访者准备就绪，寒暄几句便进入正题。 正如周苓所说，采访里很多问题，都不止是问她一个人的。 因为事先被交代过，所以闻晚并不紧张，只要是和裴予有关的话题，她都不急不缓绕着重点打圈圈，看似答了，其实仔细探究一下，什么有用的讯息都没交代。 闲谈般聊了四十多分钟，最后一个问题——或者准确地说，是最后‘一串’问题。 “你的理想型是哪种？在长命歌中你和皇帝、燕俊王都有感情线，这两个类型你会更喜欢哪一个？观众都很可惜丽妃和燕俊王的结局，如果在生活中，你会喜欢燕俊王这种类型的男人吗？前面你说生活中和裴予是朋友关系，他符不符合你的择偶观？” 绕来绕去还是离不开裴予。 闻晚在心里组织好措辞，一一答道：“我个人比较喜欢有主见的类型。长命歌里，丽妃对这两个男人的感情不一样，对皇帝是喜欢，对燕俊王是爱。在故事里，我就是丽妃，作为这个人物我会选燕俊王。如果说是生活中，那可能性就比较多了，我可能会喜欢皇帝的类型，也可能会喜欢燕俊王这种，不一定，还是要遇上了才知道。” “至于裴予……”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访者眼巴巴盯着她，翘首等她的答案，而坐在斜后方的魏薇则悄悄给她打手势。 ——‘否认’。 周苓说过，不要正面回应绯|闻，一口咬定和一口否决两者都不可。 闻晚睫毛轻颤，停顿片刻后，倏而弯唇浅笑。 “裴予非常符合我的择偶观。” 不止是喜欢这个类型……而是喜欢他。 访者还想问，然而采访到此结束，只能作罢。定下的稿子不能改，所有不在流程内的东西，都算是违规。 闻晚坐在沙发上含笑让访者拍了张照，以作采访稿配图。之后道了别，和魏薇沿路返回。 从上楼到下楼，全程共用去一个小时二十分钟。一出大楼的门，魏薇憋了一肚子的着急忍不住了：“刚才择偶观的问题，你怎么能说是？采访稿出来被苓姐看到，她肯定要训你的！” 闻晚稳步走着，道：“前面答了那么多全都是模棱两可说含糊话，到最后还不给人一点可写的，怕是要惹人不高兴。到时候要么发稿断章取义，要么下次合作下绊子。”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只是说他符合我的择偶观，就这么一句话而已，你不用想太多。” 闻晚说罢，拉开门上了车。 魏薇顿了几秒，重重叹气。总觉得，她有种玩票的心态，接触的越久这种感觉就越强烈，好像红不红，火不火，对她而言都不是特别重要。可是既然选择来娱乐圈这样的名利场，不为名也不为利，那到底为什么？ 车子返程，闻晚在车上闭目休息，魏薇心烦之下刷起了微博。不多时看到一条八卦消息，连忙晃闻晚的胳膊：“晚晚，你看！” 闻晚睁眼，朝屏幕扫去。 网友们扒出了“裴予和闻晚约会的有力佐证”。 有人在微博上一找到了一个微博账号，其认证是策研娱乐的员工，这个人在二十六号晚上发了一条微博，照片中参加饭局的共有三个人，其中有一个被圈出对比，正是裴予身边随行的助理。 照片角落拍到了一只手，该网友截了不少裴予的照片做局部对比，认定那双手是裴予的。而饭局包厢的布局、餐桌上的餐具和照片角落不小心入镜的一辫头发，又好巧不巧，和二十七号时闻晚在微博上发过的照片吻合。 看八卦的人很兴奋——包厢是同一个，餐桌也是同一个，破案了！ 身为当事人的闻晚看完，只淡淡嗯了声。 魏薇道：“你不高兴？” “没有啊。挺好的。” 事情按照预想的在走。她在二十七号发的那张自拍照，正是魏薇从当天拍的照片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而策研那边令陈执‘不小心’被认出的照片，同样也是事先准备。 闻晚揉了揉太阳穴，说：“我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会儿，等等到了你叫我。” 魏薇收起手机说好。 刚闭眼，口袋里震了一下，闻晚没理，又震了一下。 抿着唇拿出手机，可惜，心底那一丝丝说不清的期待在看到消息的瞬间，如油尽灯残的小火苗一般慢慢熄灭。 闻晚尽量不去看对话列表里那个纹身头像，抬指点开最顶格的消息。没有打备注的昵称显得格外长，她整个好友名单里，只有路宜享受这样的待遇。 万年一度儿童节：“知道有凤归来的男主角是谁吗？” 万年一度儿童节：“[瞪眼]” 闻晚回复过去：“知道啊，叶君泽。” 路宜打字飞快：“那只是之一，这部剧双男主。” 闻晚蹙了蹙眉，正要问，她主动揭开谜底—— 万年一度儿童节：“另一个是许羡。厉害了，你家裴予要和前队友重逢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少爷上线，大家剧组见，人多，热闹。 第33章 《有凤归来》是零几年初畅销的言情小说，依托于虚构背景，故事开篇的十几年前，三州大陆上的最强者‘大厉国’失去昔日霸主地位，日渐衰败，被云氏一族取而代之。 女主宁心是大厉国皇室最后的遗孤，尚在襁褓时得忠仆所救，侥幸从宫廷政|变中保得一命，混迹于云国帝京的市井中长大。后一步步由低等流民辗转奋斗至天下第一阁掌权人，更与野心勃勃的北郡王世子临夜展开了一段惊心动魄的爱情。 饰演女主宁心的是新晋小花江沁然，一年前凭借一部古装偶像剧爆红，可惜后劲不足，第二部现代戏收视麻麻，没能稳固基础，于是调转枪头，第三部戏忙不迭又回来拍古装剧。相比之下，出演云夜的男演员叶君泽出道已有数年，一夕爆红之后稳步至今，收获了一批坚实的粉丝和收视观众群，号召力要强得多。 而‘双男主’中的另一位，即饰演云国第一巨贾长孙家继承人长孙澈的许羡，作为‘S.T’曾经的人气成员，脱离组合后一直红到现在，也算是偶像成功转型小生的一道正面标杆。 三位主演均是话题人物，闻晚有幸拿下这部剧女二的角色，还是托了《长命歌》的福。剧方想要推她和裴予的CP延续热度，自然不会让他们和男女主有感情纠葛，且一女主二男主，这个大三角足够吸引眼球。 闻晚饰演的时归雨武力高强，忠心耿耿追随着裴予饰演的反派羡云公子，水到渠成的感情因主仆身份生出了波折，两人默默相携相守——当然，在一众名门正道眼中，他俩大概只能算是狼狈为奸。在正派们的唾骂讨伐中，时归雨和羡云公子将反派行径坚持到底，全篇便是和主角作对、给正派添堵，各种嚣张作为，横行江湖。 这两个人物的设定在原作基础上进行了修改调整，用饭圈的话来说就是‘还挺时髦’，极具吸引眼球的点。 接下了角色，该做的就必须做到，虽然台词早就能背下，临上飞机前一天，闻晚还在反复看剧本。 睡眠不足致使精神头不太好，飞机起飞后，闻晚便戴上眼罩好好补了个觉。去横店还要转大巴车，到达落地机场，出了通道口她才想起开手机这回事。 “你饿不饿？我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吧？带的面包好像有点变形了……” 魏薇叽叽喳喳询问，闻晚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别了别鬓发，点开微信。 从首都出发时看到班级群里正聊天，前不久闹的那件事平息了，赵奚云回了京淮话剧团，听说和宋之岑相处得还行，虽然时不时会较劲儿，但心思都用在了正道上，凭本事光明正大争上台资格和角色，反倒没了那么多腌臜龃龉。 同学间的气氛重新好起来，今天没课，众人在群里聊得热络，闻晚默默看了一会儿，没吭声。消息刷新得快，她敛了目光，随手触屏返回，正要摁待机键熄灭屏幕，错眼间动作一愣。 裴予。 自打那日在湾庐餐厅拍照发生了那件‘意料之外’的事|后，她已有许久没有同他联系。其实往常也并未有多深的交往，只不过偶尔会发条消息彼此闲谈，但那之后，他也没有联系过她。 磋磨了这许久，没想到他今天竟会突然找她。 闻晚点进那个显示有三条消息的头像。 少爷：“[图片]” 少爷：“这个喜欢么？他们专柜的人说你的那对耳环没有一模一样的了，只有这个相仿。” 少爷：“我托工作人员买的，寄过来了，如果不喜欢再选别的。” ……原来是说耳环的事。闻晚松气之余，又有些说不清的情绪在翻涌。他还记得耳环的事，证明还记得那天，可他偏偏说起耳环，对别的绝口不提。 听迟：“不用选了，就这个吧。” 回复的口吻很敷衍，实际上闻晚一点都不淡定，捧着手机盯住屏幕不放，想再加一句，又不知该发什么好。 半分钟过去，那边道：“好，我放着，等你来了再给你。” 闻晚犹豫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正在等剧组的巴士，两三个小时后就能到。还没等她想完，屏幕上多了一条新消息—— 少爷：“上次的事，对不起。” 指尖蓦地一顿，闻晚抿紧唇瓣，说不清心里是何感想。良久，她在对话框打下几个字发送。 听迟：“没事，喝了点酒，都不是故意的。你不提我都快忘了。” 其实翻篇也好，不然弄得彼此都尴尬，若是影响工作更要不得。 假装不被影响，闻晚揉了揉自己的脸，软和挤出一个笑。不想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却只能这样，让自己看上去‘酷’一点。 那天的愤怒和冲动，源头都来自于对他的在意，只因为她在意裴予这个人，所以才会如此黏糊犹豫，纠结得连自己都不喜欢自己。 她不想给他添麻烦，但也是真的，有那么一丝难以言说的期待和不甘心。 “晚晚？晚晚——” 耳旁传来魏薇的声音，闻晚从发呆中回神，应声看去，“怎么了？” “什么怎么，车来了，赶紧上车！我和你说话半天你都没听到，你在想什么……” 闻晚低声说了句没什么，把行李交给车上下来的工作人员，提步上了大巴。 上了车，两人并排坐在一起，魏薇小声同她说话，闻晚时不时应一句。车发动没多久，收到路宜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到。 听迟：“在车上了，下午就能到。” 万年一度儿童节：“具体几点？我来接你。” 听迟：“不用了，我直接回酒店，酒店碰头就行。” 万年一度儿童节：“好，我等你吃晚饭。” 闻晚给她发了个kiss的表情，收起手机。 . 傍晚时分到达横店，闻晚和魏薇入住酒店，一人分到一个工作牌。住宿登记剧组早已办好，她们只需拿着房卡上楼，拎包入住。 工作人员在片场布置场景，路宜随行去帮忙，接到闻晚的电话，立刻往回赶。 行李箱立在墙边还没收拾，闻晚懒散斜躺在沙发上，一动不想动。魏薇从包里往外掏零食，每问一遍‘吃不吃’，她就摆一次手。 路宜进门时，裴予正好给闻晚发来消息。 少爷：“到了？” 闻晚抿唇。 他怎么知道？想想很快又明白，演员进组时间统筹那儿都有规程，问一问就清楚了。 打了一行内容，删掉，最后发出去只有两个字。 听迟：“到了。” 很快，他发来三个数字：“613。” 听迟：“？” 少爷：“来拿耳环。” 听迟：“快到吃饭的点了，过一会儿。” 少爷：“陈执订了餐厅。” 话说到这份上，他的意思很明显。闻晚顿了一下，没有马上回。她不想去。先前道歉，现在提到吃饭，是打算赔礼赔全套么？ 听迟：“那就等你吃完饭回来再拿好了。” 婉转又了当的拒绝。闻晚捏了捏手机，往旁边一丢。揣着明白装糊涂，多简单。 “怎么，脸色这么难看，生什么气？” 路宜到她房间就跟到自己房间一样，冲干净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盘腿在她面前坐下。 魏薇去柜子前整理行李了，沙发上就她们俩。 闻晚摇头，没精打采：“不晓得，可能没睡够。” 路宜点头，没戳穿她。什么不晓得，分明是藏着心事。 她不愿意说，路宜也不逼她，转而说起晚餐的事。 “晚上想吃什么？我知道横店有一家菜品特别好的餐厅。” “不想去。” “吃海鲜？” “没胃口。” “日式料理？” 闻晚还是摇头。 路宜捏着她的下巴让她面对自己，“又怎么了大小姐，人是铁饭是钢，你要是饿瘦了，你哥回头又找我麻烦。” “你一堆表哥，我哥打得过哪个？怕什么。”闻晚撇开她的手，“叫外卖，你和魏薇随便点，我都吃。” 路宜正欲教育她，闻晚衣兜震了震，她低头拿出手机，眼里闪过一道未明情绪。 一看她的表情路宜就知道她心情不好，眉头一皱，还没说话，闻晚忽地抬眸道：“六一你能不能帮我拿个东西？” “什么东西？” “耳环。” “哪？” “613，就在这层。” “613？”路宜顿了顿，立刻想起，“裴予的房间？” 因为闻晚的缘故，裴予进组时她特别留意了，记得很清楚，不会错，那一间在这层楼的另一边尽头。 路宜皱眉问：“你不想过去？” 闻晚嗯了声，“不想去。” 想追问，看她的样子又不好开口，路宜犹豫几秒，把到嘴的话憋了回去。 “好，我帮你拿。现在还是？” “现在。”闻晚拉了拉路宜的手，窝在沙发角的样子像个大儿童。裴予发来消息，让她晚饭前去拿耳环。 路宜让她等着，揣上手机就出了门。 闻晚的房间在这边走廊尽头，裴予那间在另一边尽头，相隔距离等于整条楼道全长。 路宜想着闻晚的脸色，心里揣测颇多，拿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知道八|成和裴予有关，步子中隐隐带上了不满。 经过电梯外，门正好叮地一声打开，显出里面两个人影。路宜脚下似是有一瞬滞顿，短暂一秒，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脚步越发快地朝向目的地。 “小姐……” 后面有男声唤她，她不停，走得更急。 “小姐，等一等——你的钱掉了！” 有人小跑追上来，路宜闻声，不得不停下脚，转身的刹那喉间发紧——面前的男人却是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人。 中年男人含笑将手中皱巴巴的纸币递给她：“你的钱。” 面额不大，五十元，是下午去片场帮忙时，借给别的工作人员破开又找回来的零钱。路宜接过，轻声道谢。 男人点头笑笑，转身往回走。 电梯门前一直有道身影，中年男人还钱的时候，他就站在那儿朝这边看，路宜知道，但视线却不敢抬起和他对视。 那两人一起往对面方向走，趁着他们转身之际，路宜终于抬眸，像个小偷般，悄悄摸摸将目光落在那道颀长的身影上。 穿着黑色休闲装的男人戴着帽子，耳朵上戴着口罩，半挂着，只遮住了下巴，他和身旁的中年男人说话时，露出侧脸好看的线条。 迎着傍晚不甚明亮的光线，却像是会发光一样。 路宜捏紧了手中的纸币，眉头是低沉向下的弧度。 . 红色地毯绵软，许羡怡然迈了两步，侧头问身边的人：“她刚刚跟你说什么？” 龚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道，“说了声谢谢。” “没了？” 龚顺摇头。 见许羡勾着唇笑，龚顺忍不住问：“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 许羡个高，个高的人走起路来莫名有种懒散，尤其配上他这一脸无所谓的笑容。 作为经纪人兼助理，龚顺对他可谓是倾注了全部的精力和关心，这么些年下来，两人间有种亦父亦友的感情。见他这模样，立即皱眉：“别吊儿郎当的。” 许羡耸了耸肩，到底还是站直了些。 龚顺又说：“这几层都被剧组包下了，刚刚那个姑娘不是组里的演员就是工作人员。” “不是演员。” 他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她。” 龚顺一愣，还没问，许羡笑着露出皓齿，冲他挑了挑眉。 “上次德贸广场开幕活动，我在后台休息，她进来过，脖子上戴了工作牌。” 躲在小休息室的沙发上打了个盹，一睁眼就看到她蹲在自己面前，间距五厘米。 她胸前挂着的工作牌上，写着她的名字： ——路宜。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裴予死忠粉，晚晚是不会爱上队友的，许羡更不会爱上晚晚，担心的读者可以放心。 第34章 路宜敲开613的房门，第一次和裴予本人面对面。 当年他们组合红得如日中天，她曾陪闻晚追过一阵子，不仅家里有他们组合的周边商品，还跟着参加了几场活动，解散前的演唱会也到场看了，她对闻晚喜欢的这张脸印象深刻，但如此近距离接触却是头一回。 “闻晚让你来的？”开门前他在门里问是谁，明明听了一遍答复，开门后不死心又问一遍。 路宜说是，“她让我来帮她拿耳环。” 拿耳环，说得明白，确实是代闻晚来的。裴予皱眉：“她自己为什么不来？” “不想来。”路宜弯唇笑得客套，话偏偏说得半点不客气。 裴予打量她两秒，眸光微暗，半晌只说：“吃完饭有空我亲自给她。” 他退后一步就要关门，路宜抬手卡住门缝，唇边笑意似有若无。 裴予脸色略沉，“还有事？” “裴先生，晚晚刚从飞机上下来，又坐了几个小时的大巴车，需要早些休息。” 路宜一寸不让，迎上他的目光，直接坦荡，大有他不给就不走的意思。 僵持几秒，裴予低沉的脸色恢复成一贯的冷淡，侧身向内叫了声：“陈执，把桌上的袋子拿来。” 不多时，东西到手，任务圆满完成。路宜弯唇，礼貌性道了声‘谢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边613房里，气氛却不大好。 门关上，陈执见裴予唇抿得紧，不由问：“怎么了？”好端端的，一下子又不高兴。 “没事。”裴予走到桌边，拧开一瓶运动饮料仰头喝了好几口。 陈执坐在沙发上，稍作犹豫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突然要送东西给闻小姐？虽说现在咱们两个公司算是合作关系，但工作归工作，你其实不必这么客气。这事儿我瞒着朝哥没告诉他，要是他知道，肯定又要多问。” 那袋子里的东西是他帮着托工作人员买的，他自然知道是什么。 “你现在也没少问。” “我……” “买都买了，说那么多干什么。”裴予打断他，“钱从我个人账户出，不必跟朝哥报备。” 陈执还要说话，他已提步往卧室走，“我睡一会儿，你回房吧。” “那晚饭……？” “不吃了，你自己吃，不用叫我。” 陈执在背后唤了两声，他充耳不闻，走进卧室，反手一推关上门，身影彻底隔绝。 许久，待陈执离开613之后，安静的房里才再次有声响。 裴予辗转几圈，缓缓睁开眼。 在床上躺了半天都没睡着，一闭眼就想到刚才那个来帮闻晚拿东西的女生，脸上写满了对他的不爽，遮都遮不住。下一秒眼前出现闻晚的脸，那样的表情晃一晃拓到闻晚脸上，霎时让他烦闷得燥气上涌。 索性长臂一伸拿起桌上的手机，他点进微信，和她的对话停留在他让她晚饭前来拿耳环那一句。 他的消息发出去后，她一个字都没回他。从认识到现在，破天荒头一回。 一个字都没有。 . 闻晚确实在避着裴予，不过不是因为烦他更不是讨厌他，只是暂时不太想和他见面。从路宜那儿拿到耳环后，她就没有再和裴予联系。然而身在同一个剧组，大家都是来工作不是来玩的，避也只能避个几天。 4月11号，《有凤归来》剧组开机仪式，包括三位主演和两位主要配角在内，剧组一众人员悉数到场，在摆着香坛的案前排成几排，齐齐鞠躬上香。 受邀的媒体拍好照片，半小时后在微博上发布了开机照，引来网友围观。 叶君泽和许羡粉丝众多，后援会等‘正规民间粉丝组织’纷纷闻讯而来，第一时间转发给予支持，两人的迷妹一边花痴一边不忘给爱豆助威，评论数量蹭蹭往上涨。 至于女主角江沁然，爆红仅仅只是一年前的事，余热还在，虽然上一部戏成绩不好，但才刚起步，这第三部戏看起来很是靠谱，她的粉丝们都对她抱有无限期待。正是热情满满的时候，粉丝们跟打了鸡血一般轮转发，并带上#江沁然有凤归来#、#江沁然宁心#的话题，有模有样地冲数据，造声势。 相比之下，闻晚和裴予就显得不那么起眼。 其实关注度还是有的。他们俩‘约会’的绯|闻才过去不久，很多人看到他们又出现在同一个剧组，八卦心熊熊燃起，只可惜架不住这部剧三位主演人气高，燕丽CP粉和路人的声音全被淹没在三家粉丝夸赞自家爱豆的言论中。 而裴予的纯粉和闻晚少得可怜的那一小撮纯粉，本来就不希望他们俩扯上关系，忽略对方还来不及，哪可能会主动提。 如此，看起来情况就显得有些惨。 “没事，等定妆照公布之后，官博会慢慢放一些预览花絮，后期热度就会上来啦。”魏薇怕闻晚失落，忙不迭安慰她。周苓在她们出发前就说过了，这部剧的三位主演都正当红，关注度甩她几个等级，前期被忽略是正常的。 然而闻晚压根没在意这些。上完香开机仪式就结束了，天色还早，即使有饭局安排也得等晚上，只是导演等人正和记者们说话，她们不好现在就走。站也倒罢，不远处的裴予似是往这边看了好几眼，看得她一阵不自在。 “去那边走走。” 闻晚咳了声，打断絮絮叨叨说话的魏薇，拉着她转身。 开机仪式场地设在租下的景区附近，闻晚转了两圈，中途遇上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分到两个山竹。 魏薇也拿了一个，很有技巧地找准位置，一捏就将硬壳捏瘪。 闻晚左捏右捏，用劲儿半天，手里的山竹一动不动，硬得像两颗铁球。 “你这样是捏不开的，我来。”魏薇要帮忙，闻晚却说不用，“捏不开就算了，正好现在不想吃。” 两人说着话，转悠转悠，又回到原地。 见导演等人没影了，闻晚拦住一个工作人员询问。 对方道：“导演他们去里面景区转了，说让大家等一等，过会儿回来拍个合照。” 好嚒，还是不能走。闻晚道了谢，左右看看甚觉无聊，便对魏薇道：“你找个地方休息吧，我再走走。要是导演他们先回来了，你直接电话call我。” 说罢不等她多言，摆手走人。 《有凤归来》不是宫廷戏，这次剧组不在明清宫苑取景，四处都是楼阁庭院。 闻晚沿着走廊穿梭，百无聊赖地拿着两个山竹互相磕碰，逛着逛着，两个身影闯入视线。 不知进了哪个院子，她们剧组的人正在布景，她站在连接两栋楼的回廊中段，前面不远的屋子前，空地上满是各种黑色塑胶线，还有铁架、桌椅等。 她的目光轻扫过忙碌的工作人员，落在窗侧栏杆前说话的两个男人身上。 裴予和许羡。 他俩个子都高，裴予比许羡高一点点，或许是同在一个组合受了同样的熏陶，他们穿衣服风格有点像，都爱简约休闲装，和别具个性的小众潮牌。 许羡不知在说什么，说得起劲。裴予则双手环抱在身前，背靠红色廊柱，头微微别向一边肩膀，模样懒散，有没有在听尚且存疑。 闻晚怔了一瞬，旋即皱起眉。 还在组合时他俩就多次传出不和，流言蜚语不可信，但他们打架的事板上钉钉，粉丝拍到的照片清晰明了，一度还被媒体大肆报道，公司编也编不出借口，最后只好拐弯抹角承认了。 如今这样的情形，许羡找裴予说什么？闻晚心里冒出了一些令人不太愉快的想法。作为曾经的队友，当初他们人气不相上下，然而现在他们两人的差别之大，除非裴予运气好，能找一架火箭坐上，否则是决计拍马也赶不上许羡。 这些年营销号没少拿他俩说事，许羡的粉丝最开始冷嘲热讽大有解气之意，到后来差距大的连她们都懒得再踩这个落到谷底的‘前队友’。闻晚不知道裴予是如何想的，但她作为粉丝，并不是很希望裴予受这种气。 惹不起，我们躲得起总行了吧？ 闻晚捏紧山竹，大步走过去，眼里满是许羡那张叨叨不停欠揍的脸，和裴予不想奉陪又不得不奉陪的不耐。 “不好意思。” 行至他们面前站定，闻晚出声打断许羡。她压下心里其它情绪，假装没有看到裴诧异的目光，转头对一脸不明的许羡扬起笑，“我有点事要和裴予前辈说，许先生可以……？” 许羡怔了一下，看了看她，又看看裴予，不知是不是因为看过网上有关他们俩的绯|闻八卦，嘴角露出一抹莫名其妙的了然笑意。 “当然，闻小姐请便。” 许羡冲裴予挑眉，闻晚紧紧盯着他，见他走之前搭上裴予的肩膀拍了一下，瞬间瞠目，视线灼灼似火。他竟然碰裴予！闻晚恨不得给裴予的肩膀喷上84消毒液。 ‘警惕’着目送许羡离去，直到身旁响起熟悉的声音。 “他已经走了。” 裴予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久违的无奈再次出现。那一副故作无谓的客套之下，火光隐约，她根本不会掩藏。 闻晚屈指蹭了蹭下巴，哦了声，飞快看他一眼，不到一秒就移开。 许羡在这，她只想着把他支走，现在人真的走了，剩他们两个独处，她才猛然觉得尴尬。 闻晚垂着头，裴予却毫不遮掩地打量她。见她神情不自然，想开口，思绪纷乱，又不知该说什么。 “你找我有事？”他敛了神色道。 “啊……是啊。”闻晚一边应，一边暗自腹诽自己挖了个坑给自己，正想随便掰个理由，余光一瞥，当即将手中的‘铁球’递了一个出去，“我来给你山竹，道具组分的。” 裴予顿了几秒，良久未言，却觉得这段时间内心里乱糟糟的荆结，都似是在刹那疏解。他伸手接过那褐色的果实，唇边弧度松缓下来，流露出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换做别人大概只会让人感觉蠢。可她…… 他竟觉得，有点可爱。 第35章 两个山竹给了一个给裴予，分完‘零食’后，闻晚又找不到话说。 裴予大概也察觉到她的尴尬，掂了掂手中的‘铁球’，随口问：“甜吗？” 闻晚抬眸，摇了下头，“我还没吃，不知道。” 掌中山竹转了个圈，裴予找准位置指间聚拢一捏，硬壳被捏开了道口，再一掰，露出里面白嫩的果肉。他递到闻晚面前，“尝尝。” “嗯？不用了你吃吧，我这有。” “没事。”他说着，将捏开壳的山竹塞给她，从她手里拿过另一个，“我吃这个。”却没再捏破，握在手心里把玩，而后直接装进了外套口袋。 “壳上有灰……”闻晚犹豫提醒他。 “黑衣服不碍事，口袋弄脏了可以洗。” 她哦了声，一时无言，只好咬下山竹果肉，默默吃东西。 四月气候转暖，有些花早春开，现下已经冒出了骨朵儿，开机仪式挑的是黄道吉日，连天气都一顶一的好。上午的阳光沁着和煦暖意，工作人员各自忙碌，没人注意站在廊下的他们，这角落成了嵌于嘈杂中的另一方惬意天地。 裴予倚着廊柱站直了些，默了半晌，终于开口：“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再和我说话。” 闻晚吃着东西顿了一下，垂下眸像仓鼠啃苹果般，小口咬果肉，声音低下来：“……没这么打算。” 只不过是想缓缓神调整心态。 “今天开机仪式。”他收回注视她的目光，“网上现在已经有照片了。” “我知道。” “用不了几天剧方就会放出角色定妆照。” “应该会吧。” 所有演员的定妆照都在进组第二天拍摄完毕，今天过后就会陆续公布，开始第一波摄前宣传。 “策研和安盛的工作人员大概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微仰头，无所谓的语调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不论是燕俊王和丽妃还是这部剧里的羡云公子和时归雨，公司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将角色热度转化为他们俩真人CP的人气。 这趟炒CP的列车不知会开到几时。成效够了或许一夜间双方公司就收手，或者迟迟没能到达预想收获，不知不觉中一拍两散——当然，这种情况下他们有可能也会被公司一同放弃。 闻晚见不得他脸上那种表情，轻飘飘的没有着落感，眼里似乎有很多东西沉闷压人，细看又空无一物。 “今天累了一天，不想谈工作。” 她状似无谓地抛出这句话，复又继续认真吃水果，仿佛真的只是想吃。 裴予浅笑，往旁边低矮的栏杆上一坐，背靠庭柱，姿态放松。 “你刚才为什么那么急走过来？” “我没有急。”听他提到几分钟前的事，闻晚不承认，“我走路一直都这么快。” 行吧，快就快。裴予噙着笑，眼里柔光如煦，挑眉又问：“你和许羡有过节？” “过节？没有。”今天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说话。 “那你…不喜欢他？”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她对许羡的‘敌意’来由。她对许羡的态度很礼貌，可是那礼貌中隐隐约约透着一股不友好。许羡不了解察觉不出来，但他感觉得很清楚。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闻晚吃完山竹用纸巾包住，没地方扔，左右找垃圾桶。裴予朝她伸手，接过那被纸包着的一团壳，里面连带有几个吐出来的核。他抬手一抛，准确无误扔进了不远处剧组的垃圾桶里。 抽了两张纸擦手，一张给他一张给自己，闻晚接上前面的话道：“我跟他不熟，今天第一次见面，干嘛要喜欢他？” 裴予还没说话，就见她一边垂眸仔仔细细地擦每一根手指，一边道：“在饭圈，尤其对于组合的粉丝来说，唯粉、双担、多担、团粉，几者之间有明确差别，既然自称唯粉，就该在不黑别人专注自己爱豆的前提下做到唯粉该做的。喜欢两个那是‘双担’，不叫‘唯’。” 裴予被科普了一通，明显愣了一下，过后挑起一边眉头问：“那这么说，你是唯粉？” 只喜欢他一个人的……‘唯’。 闻晚看他一眼，不自在移开目光，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这还用问？很明显，她就是个大写加粗的裴予‘唯粉’。 当初年纪轻，学业之余的空闲时间，大多都用在了追他这件事上。有一回参加见面会，她特意提前半个月买了摄影专业照相机，临阵磨枪找人学了十多天的摄影。见面会当天把一堆东西背到现场，加入了大炮女神们的阵营。 扛着相机活跃在各种活动现场的前线姑娘们，在各家明星的饭圈都被称为‘大炮女神’，她们参加偶像的每一个活动，到场拍下美照发布在网上，回馈给其他无法到场的粉丝。 从来都是在网上看别人拍的照片，闻晚第一次自己亲身上阵，热情满满，全程拍了几百张裴予的照片。最后筛选保留了二十几张‘精品’，并选了九张发布在微博上。 拍照时没留意，有些画面带到了许羡的身影，修图时被她连同背景一起虚化模糊了，结果几个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许羡粉丝看到，在评论里提出异议。她客气回复说：“我拍的时候没注意到，不好意思。” 歉意的语气不晓得为什么被她们理解成了她在挑衅，几个人当即炮轰她—— “你这个死毒唯！竟然糊我家爱豆的脸！” 闻晚当时就懵了。 Excuse me？？我毒唯？一没黑过你家许羡二没黑过同队其他成员，只是想专心给自家爱豆拍几张好看的照片，其它图里带到别的成员也跟背景一起虚化了，并非故意针对许羡，再者，又没往队友们的脸上打马赛克，怎么就毒唯了？ 闻晚被骚扰地没法子，最后干脆把微博删了，省得被人烦。 眼下突然被人这么一问质疑身份，闻晚差点忍不住嗤声笑他：‘呵，本小姐曾经还被喷是‘毒唯’，你说我是不是裴予唯粉？开玩笑吧朋友！’ 冷静下来后马上想到——哦，差点忘了，他就是裴予。 乱七八糟的心思立刻熄火。 裴予听她说到饭圈，又见她表情几变，隐约有些小别扭，猜想或许和以前有关，便斟酌道：“许羡……其实挺好的。” “好？”闻晚狐疑皱眉。 “嗯。”他点头，“虽然有时候吊儿郎当，但私下其实挺靠谱。” “你们不是关系不好么……” 她小声的嘀咕被裴予听到，后者挑了挑眉，“谁说我们关系不好？” 闻晚顿了一下，“在组合的时候你们不是打过架？” 裴予失笑，“男生打架很正常。一起练习一起工作，每天有十多二十个小时待在一块，难免会有摩擦和冲突。” “可是……”闻晚一脸怔怔，有种既定印象坍塌的无措感，“可是后来有一回你们接受采访，你和他之间不是气氛僵硬，全程连话都没说一句？还有之后参加一个节目，问最不想一起旅行的人，你和许羡都填了对方的名字……” 那时候距离打架事件已经过去半年多了，节目播出后，饭圈里都在讨论，说两人心里肯定有了芥蒂。 “我不想和他一起旅行是因为他生活习惯太懒散，我受不了，而他觉得我事多，他也受不了。” 这是许羡的原话，每回他组织‘队内宿舍清理卫生活动’的时候，许羡都要吐槽：“婆妈事多，以后谁嫁给你真是要烦死了。” 闻晚眨巴眼，微愣。 裴予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今天笑容格外多。见她傻愣的样子，禁不住扬唇：“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是你们饭圈都知道，但我们不知道的？” 闻晚觎他一眼，轻咳了声。你以为的事实原来都不是事实，被自己爱豆亲自上了一课，尴尬。 在矮栏杆上坐下，和他隔着适当距离，她没有回应他的调侃，好奇问：“你们当初为什么打架？” 裴予稍稍回想，说：“那时候临近演出，我和他有个双人舞蹈，练习的时候起了争执。” 许羡那个时候在拍戏，挤出来的练习时间很紧，只有三天。裴予也累，连轴转了一星期，还要抽空练舞，谁都不轻松。两人碰头那天，舞蹈老师有事来不了，让裴予先教会许羡动作，接着再排练。 跳了半个多小时，一个教得生气，一个学得发火，不知怎么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动手打了起来。 是裴予先动的手，许羡席地坐下生闷气的模样太气人，怎么和他说话他都不动也不理人，一个没忍住，就上去推了他的肩膀。 两个人在练习室里痛快打了一架，不过好歹都记得自己是偶像，没在脸上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然后你们打完架没多久，又和好了？”闻晚惊讶。男生的友谊果真奇怪。 “准确地说是打完架之后才真正开始亲近，那之前除了工作，我们私底下其实并不经常来往。” 原本是客客气气相处，互相留足了面子和空间，然而打架之后，不知怎么反倒越来越熟。 见她一脸纠结，裴予问：“在粉丝中，我们的关系真的传的很差？” 闻晚默然点头。 粉丝当然是觉得自家偶像最好，但别的成员的粉丝之间虽然也有摩擦，却不像他和许羡的那么夸张。两家粉丝各自圈地为营，你要是敢去哪家贴吧或者应援微博说自己同时双担裴予和许羡，分分钟会被群起而攻之。最和平的时候，反倒要数解散那阵子。 “不过也没有那么绝对。”闻晚虽然一时难以适应‘他和许羡关系不错’这回事，但既然他们是朋友，就不好拿这件事给他添堵，她软了口气说，“也有很多人坚信你们感情很好，谁说都不听的。” 裴予挑了挑眉。 “她们圈地自萌可嗨了，纯粉因为你们互相不想和对方旅行掐架，她们反倒觉得你们有默契……总之诸如此类事情很多的。” 裴予被她一说觉得好奇，“还有这种类型？” “是啊。”闻晚暗自清了清嗓子，声音小如蚊鸣，“‘羡予’CP粉嘛，百经纯粉攻击掐而不死，独此一家。” 她含糊的字句已经放得很轻了，却仍被裴予听了个清楚。 他反应过来，理解内容之后，表情变得极为古怪，半晌才挤出一句：“……为什么是‘羡予’，不是予在前？” 虽然不是很懂，但现今各种文化横行，在网络上耳濡目染，他还是知道一些些。 就像‘燕丽’CP以及经绯|闻事件衍生出的‘予闻’CP，不管是角色还是真人，都是他在前。 闻晚没想到他的重点竟然在这，摸了摸耳后，说：“我也不清楚，我知道CP粉的时候，就是这个名字。” 裴予默了几秒，看她，“你也是其中……” “没有没有！”闻晚连忙摆手，“我不站CP，我是唯粉！” 彻头彻尾的唯粉，只喜欢他。 而且…… 闻晚抿了抿唇，略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她对裴予所有的CP都没兴趣，不管是‘羡予’还是和其它女明星莫名其妙的配对。 从头至尾，她坚持的始终只有一个—— ‘予我’，裴予和我。 第36章 闻晚和裴予之间尴尬的气氛，在长廊下那次闲谈后成功破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还是托了许羡的福，尤其又听裴予解释了那些身为粉丝时误解的事，闻晚对许羡的态度终于回到正常同事该有的状态。 剧组正式进入拍摄，演员们互相接触的时间多了，除了裴予和许羡，另两位主演也经常能在片场碰到。开机仪式上只简单打了照面，真正认识是开拍第一天，导演丁杰安给他们互相做了介绍。 叶君泽比想象中平易近人，见人笑眯眯的，丁杰安一介绍完，便主动朝拘谨鞠躬问好的闻晚伸手。闻晚看过他几部戏，是端正的后辈姿态，忙不迭双手握住他的手，礼貌虚握几秒。 叶君泽看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还忍不住轻笑安抚了句：“我只是入行早，其实没比你大多少。” 相比之下，面对江沁然就显得尴尬多了，她象征性地捏了捏闻晚几根手指的前半截，不到两秒就敷衍收回。 明星也是普通人，会有合得来，也会有合不来，闻晚分得清戏和现实，拍摄之外便不怎么和江沁然过多来往。再者江沁然有一间单独的休息室，若不专门去找她，平时碰上的次数不多。 开拍第四天，天气甚好，演员们早早到剧组上妆，午后一点多，五位主演在镜头前聚齐，拍摄第一场主角都在场的群戏。 五人因利益而分成泾渭分明的两边，身为敌对方，对手戏不少，但五人一起出现的场景比较罕见，剧本里细数下来，就那么寥寥几回。 裴予的角色设定是病弱阴狠又心毒手辣的年轻公子，因体内毒素跟随多年，一身功力时有时无，腿出了毛病，虽然能走，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节省体力，坐在轮椅上由侍女推着。 闻晚就是这个侍女。 导演调试光线与画面，闻晚和裴予被提前派遣到镜头前，两人都是古装打扮，衣服闷重，好在天气凉，若是夏天怕是要闷出一层汗。裴予袍子一撩就在轮椅上坐下，闻晚苦哈哈地在后边推，不时被导演指挥“往左边看看”、“再往右试试”。 轮椅是道具组特制的，材料是木头，轮轴转起来不是很灵便，再加上裴予这么一个大男人，闻晚费了好大一通劲儿才推动。 趁导演不注意，裴予忙里偷闲，回头调侃她：“晚上我的盒饭让给你吃好了，吃饱了推起来有劲。” 闻晚小声嘀咕：“你看起来明明很瘦，怎么这么重！”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道理你不懂？”他挑眉，难得无赖，“没办法，谁让我身材好。” 闻晚忍住了打他头的冲动。 玩笑归玩笑，正经拍摄时，两人态度很端正。许羡、叶君泽和江沁然皆是男俊女美，换上戏服化好妆，往那一站就是赏心悦目的风景。 场务打板，一声‘A’令下，几人纷纷进入状态。 庭院古朴，中间一方圆石桌并几张石凳，廊下是花圃，零星种着各色小花。五人分作两边，那厢三人走来，这边闻晚推着裴予在石桌旁停下，云淡风轻之下暗潮汹涌。 叶君泽比平时冷然许多，非常贴合角色，三人之中他先开口，每一句看似平常的话语中，都带着不露痕迹的试探。 裴予则比往常阴郁，俊逸面庞因眼角眉梢的细微表情，透出一种‘反派’气息，连带着闻晚也暗暗‘狰狞’起来。 许羡的台词说完后，便该是江沁然按捺不住，抽剑相向。许羡的动作配着轻缓语调，说完拂袖坐下，落座节点恰到好处。 “可笑——” 江沁然适时斥责出声，下一句‘你们这两个无耻小人’，脱口时却莫名停顿。错过了最好的时候，要再接上便不合适。 导演只能喊卡。 “这么简单的台词怎么也能NG？！” 江沁然撇了撇嘴，低声说了句抱歉。 闻晚等人稍缓些才脱离角色，抒了口气，没多久继续拍第二遍。 这次许羡说完，江沁然很顺利接上台词，而后抽剑指向闻晚两人，谁知一个用力过猛脱手将剑甩了出去。 剑朝闻晚飞过去，剑柄打到了她的额角。 闻晚一声痛呼，裴予第一个起身查看，“有没事？砸伤了没？” 导演当即叫停，剑是道具，不是真正的钢制也没开刃，不至于伤人，但这结结实实砸在脸上，够呛。 “拿热毛巾、药膏——药膏有没有？去看看闻晚弄伤了没！” 几个工作人员连忙赶过去，魏薇更是冲在了最前。 “没事。”闻晚捂了一会儿松开手，自己在磕碰的地方摸了摸，不疼。 “还好还好，没弄伤也没留下痕迹！”魏薇松了口大气。要是弄伤了脸，回去周苓该骂死她了。 “有药膏吗？”裴予让工作人员拿药膏，闻晚赶忙摆手说不用，“一点事都没有，真的，你看，我脸上好好的呢。” 那猛地一下疼完，之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好在是道具剑。 裴予皱眉，“擦点药保险。” “哪有那么矫情。”闻晚咧嘴笑，推他的胳膊，“戏还没拍完，别耽误了进度！”挥手让其它工作人员各归各位，“我没事，大家忙去吧。” 许羡和叶君泽方才也靠过来了，碍于不熟，保持着礼貌距离没有靠得太前，见她一脸笑盈盈，问道：“闻小姐有没哪里弄伤？” 闻晚说没有，正好导演也扬声朝这问了一遍，她赶紧回道：“我没事，妆也没花！” “还能继续拍吗？” “可以！”她比了个OK手势。 裴予眉头拧着，默了一会儿坐回轮椅上。 魏薇略担忧地走出拍摄区，闻晚敛了笑意，脸上有些发僵。 对面，江沁然朝她看了几眼，若无其事移开，什么都没说，接过工作人员帮忙捡起的剑，回到自己的站位。 重新开拍，这一遍没有出问题，江沁然说完台词没再手抖，不长的一条，NG两次终于过了。 之后又有几场戏，闻晚拍完自己的戏份在休息室待了一会儿，确定下午工作结束，卸妆回了酒店。 进了酒店电梯，魏薇忍不住道：“脸真不疼？要疼的话我去药店买点脸上抹的药膏。” 闻晚摇头，“真不疼。”说着笑起来，“我哪有这么能忍，大半天，要是真疼我早就说了。” 魏薇觎她一眼，抿唇没说话。 “怎么，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忍气吞声的人？”闻晚明白她的意思，笑道，“女主角而已，因为这个伏低做小太夸张了。” “她是女主角，全剧组都捧着她……”魏薇小声嘀咕，“我怕你受气嘛。” “是她失手砸到我不是我砸到她，再说，我哪有那么好的脾气？”闻晚故意做了个恶人的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 电梯门打开，话题结束，两人行至房前刷卡进去，魏薇挂好包去了洗手间，闻晚累了一天，直接往沙发上一坐。 手机突然轻震，拿出一看，是裴予的消息。 少爷：“脸疼吗？” 闻晚霎时皱了皱鼻子，他们怎么都觉得她弄伤了在忍着？ 听迟：“不疼，真的没事。” 少爷：“疼就让你助理买点药，或者我让陈执拿给你，我那有。” 听迟：“真的不疼[笑哭]” 少爷：“行吧。你记得擦药，忍着反而耽误拍戏。” 闻晚没法子了，他也好魏薇也好，怎么说都不信。她看上去那么好欺负吗？为什么他们都觉得她会因为江沁然的女主角身份而放低姿态？虽然江沁然是当红小花没错，可也没到能让她惧怕得打掉牙齿和血吞的地步好嘛！ 聊了几句，他还有戏要拍，没再回复。闻晚懒懒躺下，又开始骚扰路宜。 听迟：“一天没见着你了，你躲哪个疙瘩角落去了？” 万年一度儿童节：“我跟几个编剧去看拍摄场地了，提前为后续做准备，还和服化组的人聊了一个多小时。忙啊，特别忙，比我想象的还忙！” 听迟：“你什么时候能忙完回来？我们一起去吃饭，我今天有心情了~” 万年一度儿童节：“可惜，你有心情我没空，我在帮道具组的忙，有些小东西还没做好。” 听迟：“[点蜡]” 万年一度儿童节：“去你的。” 万年一度儿童节：“挺有意思的，就当是做手工作业了。你要不要来？” 听迟：“别，我刚回房间，累得不行了，你自己做手工吧，我就不陪你了。” 路宜回复了一个亲亲的表情，之后没了动静，大概继续她的手工大业去了。 闻晚一笑，放下手机。 . 天色渐晚，路宜忙了一天，像块补缺的砖哪里需要往哪搬，直到晚饭才停下休息。 组里人多，他们这些工作人员和群演吃的盒饭是统一规格，饱腹为主，味道一般，路宜吃惯了自己做的菜，口味上不是很适应。没有条件自己做，也不想外订显得太矫情，不知不觉吃下去一大半。 “那边那个，蓝衣服的——” 路宜正收拾吃完的饭盒，冷不丁被人喊，愣了愣，抬手指向自己，一脸愕然。 那人皱眉朝她招手：“对就是你，过来！” 把东西扔进垃圾桶，路宜擦了擦手走过去，还没问有什么事，那人便道：“你是道具组的？去前面，人手不够过去帮忙。” “我……” 她没来得及张口，那人已大步往前走，“行了别废话了，事情那么多，后头还个个悠闲，统筹要是知道等着挨训吧！” 路宜无法，只得跟上他。 前面确实忙，路宜被指使去给道具组搭手，事情不重，但跑前跑后也挺累人。刚吃完饭就忙活了半个小时，到置放后勤物品的凉棚里拿了瓶水，刚喝两口，又来一个人指着她喊。 “穿蓝衣服的，对就是你，过这边来！” 路宜一口凉水差点呛到自己。这个‘穿蓝衣服的’到底是谁啊？？出来应个声好嘛？她脖子上挂着工作牌，就算看不清名字，难道不能换个礼貌点的称呼？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个个都逮着她喊！ 一边腹诽着，拧紧瓶盖把矿泉水放下，路宜走过去，暗自抒了口气，“有事吗？” “你是道具组的？”说话的女人不像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路宜瞅了一眼，果真，她脖子上的工作牌写的是‘艺人助理’。 “我不是道具组的。”路宜收回目光，敛神道。 “那你……”那人皱眉，“算了，别管哪个组的，把这个袋子送到二号休息室去。” 二号？一号是叶君泽在用，二号…… “给江沁然小姐的工作人员？” “对，现在她应该在休息室，我姓张，你说是她的助理交给你的，她知道。” 张助理说自己有事，把东西往路宜手里一塞，转身就走了。 路宜站了半晌，看着手里巨大的纸袋，深感无奈。 实习底层人员就是没人|权，不仅一个人当两个人用，还被指使地团团转。 叹了口气，路宜改拎为抱，双臂拢着那一袋东西往二号休息室去。提绳太细，拎得手疼勒出了红痕，回去得找药膏擦一擦。 三位主角的戏排满了一天，闻晚和裴予都收工回去休息了，江沁然三个还在等着拍晚上的戏份。 路宜到了二号休息室外——说是休息室，其实都是布棚。 她出声道明身份，得到许可后才撩开帘子进去。 “这是张助理让我送过来的。” 有工作人员过来接她手中的东西，卸了力霎时一身轻，路宜往旁边一瞥，化妆镜前，江沁然坐在足能容下两个人的大宽椅上，专注磋磨指甲。 镜面映出路宜的身影，江沁然余光瞧见她盯着自己看，动作一顿，喊了个工作人员的名字，摆手示意。 路宜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先前接东西的人提了一小袋水果来塞给她，“麻烦你跑一趟了，吃点水果解解渴。” 不待路宜说话，那人礼貌笑笑，送客意思明显。 出到休息室前的空地上，路宜拎着那袋鲜红欲滴的车厘子看了许久，默然无言。 这是被当成了跑腿小二？ 算算时间，差不多到了可以走人的时候，路宜不想再被叫做‘那个穿蓝衣服的’，晃了晃手中的一袋子车厘子，打算回酒店。 一转身迎面碰上两个人，差点撞上，定睛一看愣住。 龚顺推了推眼镜，“是你？” 路宜轻轻抿唇，目光往他身边一扫，不到两秒默然敛回。 许羡站在他旁边，弯唇笑得一脸明媚。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37章 路宜清了清嗓子，颔首为差点撞上他们道歉：“不好意思。” “这么急赶着去哪。”许羡比龚顺先开口，“这个点组里放饭了，你赶着去吃饭？” “吃过了。”路宜敛首，视线局限在小范围内不去看他，“我不是故意的，差点撞到你们，很抱歉。” 龚顺笑说没事，“你……”看了看她的工作牌，道，“路小姐很忙吧？前面片场在换景。” 路宜不是服化组也不是道具组的，本只需跟着编剧们处理剧本相关问题，结果莫名被使唤了一天。当下急着走，也懒得解释那么多，干脆顺势应承：“我去前面忙，不打扰你们了。” “等等。” 许羡出声叫住她，路宜和龚顺都朝他看去，一个心下不解，一个暗自诧异。 “刚刚让工作人员去超市帮我买了些番石榴，你尝尝。” 龚顺手里拎着一袋东西，许羡说话间取过来，路宜连忙摆手，“不用了……” 他仿若未闻，见没有装的容器，直接一掌抓了两个塞到她怀里。 “很甜喏。” 微扬的语调带着丝丝轻浅欢快，路宜怔了一瞬，抱着两个番石榴，好半晌才说：“谢谢。” 许羡噙着笑，旁边龚顺似是想说话，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然推了推下滑的眼镜。 路宜不再逗留，道了再见，匆匆走开。 龚顺待她走远了才道：“她好像有点……” “有点什么？”许羡挑眉。 龚顺没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她看起来很拘谨紧张，对我们似乎有点避之不及，是不是？” 龚顺嗯了声。 许羡不以为意：“很正常啊。” 人都有自我保护机制，人前人后，环境不同表现不同。 碰巧，他看过她私下那一面。 蹲在沙发前静静看他休憩睡颜，看了多久他不清楚，但一睁眼，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澄澈一如皎蓝天空。 而其中唯一莹亮星点—— 是他，是他的映影。 . 闻晚的戏份几乎都是和裴予的对手戏，难得有半天错开，没在片场碰上他。 午饭后昏昏欲睡，化了妆不能冷水洗脸，闻晚只好原地活动筋骨，一边做老大爷式健身动作，一边温习台词。之后十几场的台词都背到滚瓜烂熟了，工作人员突然来通知说她的戏份往后推：“导演说先拍许羡和叶君泽两位老师的对手戏。您再等等。” 闻晚一愣，“出什么事了么？” 工作人员笑了下，表情尴尬中透出一股‘你懂得’的意味，“江小姐还没到，没办法拍，所以统筹调整了场次。” 闻晚无言。 下午的戏份终于不是她和裴予的对手戏，要面对的人变成了江沁然。 故事剧情进展过半之后，羡云公子和时归雨被江湖一众正道追伐，彼时受伤的时归雨功力已经大不如前，羡云更是因为意外丧失功力，成了一个真正的病弱患者。 他们两人于某个大雨天，在一个破庙被追赶而至的江湖众人堵截，时归雨为求他们手下留情，磕足了一百个响头，但羡云公子最后却仍被正派的几个高手一人一招打致重伤，吐血身亡。 时归雨正欲追随他一同而去，紧要关头宁心突然出现。 宁心那时已是天下第一阁掌权人，对这些所谓‘名门正道’极为不耻，早就有过节，干脆就地解决恩怨，顺便救下了时归雨。 尔后，时归雨便跟在她身边做侍从，报答她帮羡云报仇的恩情。 江沁然没来，闻晚一个人也拍不成两个人的对手戏，送走工作人员，颓颓坐回椅子上。 “吃点东西吧？我这有水果罐头……” 一到这种时候魏薇总是第一时间搬出吃的调节心情，闻晚没胃口，摇头说不用。 四下没人，魏薇开了个罐头，小声抱怨：“那位也真是，拍戏这种事还能迟到，一点都不重视。” 闻晚弯了下唇，没接她的话，只训道：“吃你的，话别那么多，省得被别人听见要惹麻烦。” “本来就是嘛。我们提前两个小时来化妆，结果因为别人迟到等了又等，她来了，做妆发少说要一个小时，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工了……” 原定午后两点开拍，闻晚十一点多就来了，和其他演员一起在剧组吃的盒饭。 “可能剧组的饭不合胃口。” 闻晚语气轻浅调侃了一句。说罢，和魏薇对视，两人皆抿起唇角悄然而笑。 足足等了两个小时，江沁然姗姗来迟，闻晚在休息室等到差点睡着，终于被通知可以开拍。 到拍摄场地时，江沁然被一群人围着整理仪容，闻晚脸上的妆有些花了，化妆师上前飞快给她补好。 导演调试好光线：“都好了没？打光师做准备——” 江沁然和闻晚先后进入镜头前，打光师们在外|围手持打光板，一坐一站，江沁然气势迫人，闻晚手持利剑，通身冷然。 一声‘A’，镜头从旁边缓缓拉近，闻晚侧身面向江沁然。 “阁主，林氏一族在大昊根基深重，他们向大昊皇族施压，恐怕……” 江沁然自在饮茶，眉间一派无谓，“林氏施压，目的无非是喀科尔那两片草场，有马匹和铁矿这么大的肥肉在，怎么可能不眼馋？” “那……” 闻晚皱眉，等‘她’吩咐。 三州大陆上，除了云国还有其他的国|家，其中要数大昊最强盛，唯一能与云国势均力敌的就是它。不过云氏和大昊皇族、宗室皆有联姻，自云氏取代前|朝之后，两国从未起过纷争。 这一段剧情是大昊国林氏家族对宁心手下天下第一阁所掌握的战马、铁矿及草场资源起了觊觎之心，江沁然下段台词是一番对现状的谈论，有点长。 闻晚等着她接词。 然而词是接了，却说了两句就卡壳，导演只得喊卡。 “重来！” 再试第二遍，同样。 第三遍，照旧。 第四遍，依然…… 直至第七遍，导演忍无可忍摔了手里卷起的剧本，生气道：“怎么回事？这么点台词都说不顺，江沁然你舌头打结了吗？！” 江沁然脸色一变，沉声说：“台词太长了。” “台词长？这点都嫌长，你要是拍一镜到底的戏怎么办？！早的时候不说，你让我们现在上哪去准备提词器！” 导演气得不想看她，她团队的工作人员连忙上去赔不是。 好不容易怒气消下去了些，导演问她：“怎么办，再来几遍还是给你几分钟背词儿？” 江沁然顿了下，说：“能不能弄个提词的板子？或者让人拿着剧本站在旁边就行……” 导演愣了一下，过后一脸怒容像被炸弹炸过的水面一般，火气闷闷冒上来。 江沁然的工作人员赶忙安抚：“丁导丁导！别生气，沁然她不懂事，您喝点茶别生气。” “不懂事？她当我这里是幼儿园还是什么地方？台词难背就可以不背吗？别的演员是怎么过来的？！”导演说着说着，随手一指旁边扮木桩的闻晚，“她怎么就能背下词来？！别人能背下怎么到江沁然这就不行了！” 江沁然运气比圈内大部分人都好，一出道就签公司，受力捧，头一部戏就爆红，没吃过出不了头的苦。且自她走红后，享受的都是众星捧月的待遇，出机场有粉丝接机，上街被路人围观，参加节目也是话题中心。 此时被这么多人看着自己受训斥，江沁然表情分外难堪，当即还嘴顶回去：“她词少容易背，换谁都能背下来。我的台词都是一段一段，连在一起好几百字，你让她试她同样舌头打结！” 她的工作人员见她大小姐脾气上来了，急的不顾剧组其他人在场，挤眉弄眼示意她别闹脾气。 导演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再度上涌，手里没东西摔，作势就要抬脚踢桌子。 “我能背下来。” 闻晚突然出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要是我的台词我就能背。”她声音淡淡，回应方才江沁然说她词少好背的那几句，“无关词多词少，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江沁然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怒意浮现在脸上。丁杰安是导演，到底要卖两分面子，不敢把话说得太难听。眼前这个闻晚是什么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竟然敢当众落井下石？！ 给自己难堪，她也配！ 丁导演同样怔了一下，却是乐见其成，指着闻晚对江沁然发泄余怒：“听听、听听！背个台词都能难得像要你的命一样，演个屁的戏！” 江沁然原本已经在石凳上坐下，一听这话猛地拍桌子站起来：“好啊，她能背那就让她背，看看她有多厉害，记词记得多顺！”语罢朝助理喊道，“拿我的台词本给她——！” 丁导演没说话，江沁然助理正要说软话缓和气氛，把这个坎迈过去，闻晚稍稍向前一步。 “江前辈真的要我背台词？” 其实闻晚和她同龄，她是另一个电影学校的表演系在读生，也是大三。不过她一入大学就签了公司，没多久便开始拍戏，按这点算闻晚应该叫她前辈。 江沁然不理闻晚，只冷脸朝助理道：“拿我的台词本来！” “不用了。”闻晚微微扬唇，不等江沁然继续说什么，直接道，“那一段台词我看过，不用台词本。” 偌大的庭院，一众工作人员因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执大气不敢出，丁导演原本想说什么，听闻晚说能背出江沁然的台词，半带着对江沁然的怒意，另一半大概也是好奇，便没阻止。 闻晚清了清嗓，学着‘宁心’说话的语气，调整到符合情境的语调开口： “任他们去吧。传信出去，让天音堂堂下众人把收集到的东西散出去，就从大昊北边开始。大昊北部所有沿防都是郭家军的驻地，乌吾部落和大昊百年为敌，是他们的心头大患。大昊皇帝今年调整驻军布防，把郭家军放到这个位置上，为的就是解决这个心腹大患，从近几月的线报来看，他们两边已有开战迹象。” “眼下正是收粮时节，军饷虽到，但大昊连续三年粮田欠收，粮食哪里都紧缺。林氏密辛一出再加上打仗一事，必定人心动荡，若此时粮价上涨，郭家肯定头疼。云国这边，我和长孙澈已经打过招呼，长孙商号绝不会卖给他们一粒米。郭家和郑家世代姻亲，为了粮草补给，一时半会想不出别的办法，郑家必然只能向各大商户压价征收商粮，代为解决。” “郑家三代当家皆为大司农，掌吏实权，商户不敢得罪他们，这笔账绕来绕去，到底还是只能算到林氏头上。司徒家就在北边，于大昊来说，如同长孙家之于云国。国税，经济命脉，大昊皇帝不得不考虑这些。林氏这回……” 闻晚适时停了一停，吐出最后五个字：“且有得头疼。” 四下静了三秒，连丁导演都缓了缓才反应过来。这一段是江沁然的台词，不用比照台词本，闻晚口齿清晰伶俐，一听就知道确实是记得的。 其实这段话字数的确不少，一口气要说近四百个字，原本江沁然若是好好和导演说，导演或许还会觉得情有可原，准备个提词器给她提醒。可开拍前她一声不吭，弄得开拍后连连NG，还吵了一通闹得这么难看，她口口声声这段词多不好记，结果她旁边的闻晚把她的台词一字不落地背出来了……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你怎么记得我的词？” 江沁然拧眉一脸不悦，闻晚弯了弯唇：“我看过小说，小说里有这一段，总剧本里也有，我背台词的时候看见过几回。” 她的台词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下午等江沁然来片场的那两个小时里，闲着无聊又翻了一遍，翻总剧本的时候随手翻到这段记忆深刻的台词，印象越发加深。 “好了！闹成这样还吵什么吵——”丁导演瞪了江沁然一眼，“这条不拍了，你给我回去把台词背好再来！” 说罢看向闻晚，口气霎时软和：“闻晚，你去后面休息，过会儿拍其它几场。” 这是要调场次的意思。 闻晚应了声好，提起裙摆从拍摄区离开。 魏薇赶紧上来挽她的胳膊，两人走出庭院，往休息区去。魏薇又紧张又激动，将声音压得极低：“你刚刚差点吓死我了！不过……” “不过什么？” 魏薇朝她挤眉，悄摸偷笑：“不过真解气！” 闻晚倒没魏薇这么激动，她本意也不是要呛江沁然……好吧她确实是有点想。 没办法，谁让江沁然惹到她头上？ 江沁然要是在自己的地盘犯公主病，她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然而这是在片场！片场是什么？工作场所！江沁然大喇喇迟到，不考虑合作演员和工作人员的辛苦，让别人苦等她一个，这就有点烦人了。 第一次见面甩脸子，拍戏剑甩脱手砸到自己脸上，还白白让自己等了两个小时，不仅一点歉意都没有，甚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闻晚不喜欢惹事，但也绝不怕事。这番作为在前，自己只是背个台词打江沁然的脸，已经很厚道了！ 闻晚默默撇了撇嘴。就江沁然需要呵护需要哄着？好像谁不是大小姐似得！ 两人漫步朝前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闻小姐稍等——” 回头一看，江沁然大步而来，扬着笑，周身却流露出一股不善，满脸不好惹。她的工作人员跟在后面，急急忙忙追来。 “江前辈。”闻晚也笑。 “台词背的不错嘛，很厉害。” 来者不善，闻晚不傻，但笑不语。 “都说艺高人胆大，闻小姐胆子这么足，果真有真功夫。”江沁然脸上挂着腻人的假笑，“闻小姐的公司真是好运，能签到你这么能干的艺人。” “说不上什么艺。”闻晚淡淡道，“背台词不过是演员的基本功之一，前辈谬赞了，我担不起。” 她抬眸迎上江沁然的目光，毫不闪躲避让。 无论是对魏薇还是对裴予，她都表态过不止一遍，江沁然的女主角身份并不会让她惧怕什么。 运气好、资源好、受公司力捧，粉丝多、人气高、商业价值大…… So what？ 那又怎么样呢。 “以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闻小姐这么有趣，不交个朋友实在是我的损失。” 江沁然凝眸看着闻晚，朝她伸出手。 闻晚直视她片刻，噙着浅淡笑意，缓缓握上她的手。学着她当初见面时的那一套，虚虚捏了捏她三指前段，客套着意思意思，不到三秒便收回。 “我回去补妆，前辈回见。” 微微颔首，不等她再说话，闻晚转身继续自己先前的路，将她们一群人甩在身后。 走开很远，隐约能看到休息区的各种棚顶，魏薇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小声说：“晚晚你太帅了！我好崇拜你！从今天开始我要做你的粉丝！！” 闻晚任她抱着自己的胳膊，被她连连蹦个不停的步伐带得脚下趔趄，站稳后浅笑问：“帅吗？” “帅！非常帅！” 见新晋粉丝重重点头，闻晚撇嘴轻笑，抬手摸了摸自己微僵的脸颊。 忽然有点理解她哥了。 她拍个戏在剧组里都能遇到这么让人不畅快的对象，小季总平时在生意场上，得碰见多少极品？ 难怪他一到正经场合就是一脸假笑。 到了休息室外，刚掀起帘子，闻晚突然收到路宜的消息。 万年一度儿童节：“在哪？收工了没有？快来救我！” 闻晚一愣，当即紧张起来，回了句：“什么情况？” 正要打电话联系她之际，收到她急急忙忙不断发来的几条内容。 万年一度儿童节：“我在吃饭。” 万年一度儿童节：“和许羡。” 万年一度儿童节：“你快点过来带我走！”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大家晚安。 第38章 看清路宜发来的消息，闻晚愣了愣。 和许羡在一起吃饭？他们两个是怎么搅和到一起去的？ 见路宜说得这么着急上火，她很想马上赶过去，可等会还有戏拍，犹豫之下，只得让魏薇去‘救’她。 闻晚没对魏薇多说，让她去了餐厅以后别的不要多管，更不要多问其它，只要把路宜送回酒店就行。 魏薇连连应好，手忙脚乱穿伤外套。 两人刚掀起帘子，迎面碰上前面片场过来的工作人员。 “闻小姐要出去……？” 闻晚拉住魏薇，挂起帘子浅笑，“没呢，有什么事吗？” “导演他们让我来传话，今天拍的场次全部调整为群戏，闻小姐可以收工了。” 闻晚怔了下，很快接受，道了声谢。工作人员态度礼貌，临走前还和她说了句“辛苦了”。 “行了，这下你不用去了。”她道，“我自己去接她，你回酒店休息吧。” 魏薇犹豫：“你一个人可以吗？” 闻晚失笑未语，拍了拍她的肩，转身去里间换衣服。 有什么可不可以，又不是去枪林弹雨里冒险，去餐厅找路宜而已。 换好自己的便服，头饰拆掉，闻晚懒得卸脸上的妆，拦住要去叫服化师的魏薇，“就这样，妆浓了一点不碍事，我懒得耽搁时间，回去再卸。” 魏薇想说话，没来得及开口，蓝色布帘在眼前一晃，闻晚已经风风火火走远。 影视基地虽然是横店的主要产业之一，横漂众多，许多当地年轻小孩和上了年纪的阿姨，在闲暇时也会去做群演挣点外快，但顶着一脸剧妆上街还是过于显眼，为了不被人盯着看，闻晚一出片场就戴上了口罩。 路宜和许羡吃饭的地方是一家日料店，横店不大，闻晚拦了辆的士，不出十分钟便到了。 服务生见惯了各式各样戴口罩或戴大帽子的‘怪人’，笑容可掬地鞠躬拉开门，半分多余的注目都没有给她。 闻晚说来找人，报了包厢号，侍应带她到二楼包厢外，要敲门时，她淡声制止：“我自己来，麻烦你了。” 侍应走后，闻晚抬眸瞅了一眼门上烫金的标牌，忍不住暗暗皱眉。 想了半天还是想不通，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跑到一个包厢里吃饭的？ 低低咳了声，闻晚抬手在门上轻叩三下，里面传来路宜说请进的声音。 推门一看，装潢雅致的暖色调包厢里，餐桌置于窗前，桌上菜肴精致，特殊材质的玻璃可以从里看到外，外面却看不清里面。 坐在路宜对面的人，赫然就是许羡。 那张脸上的笑容还真是多年如一日。闻晚暗自腹诽，脑中先是想到从前他在组合时的形象，又想到前段时间他在廊下和裴予说话那回的表现，一晃眼，全是他弯唇的模样。 长得比女人还好看，还这么爱笑……简直有毒。 闻晚挎着包，浅笑问候。 路宜用餐巾擦了擦手，起身走向闻晚，一边给许羡介绍：“这是我朋友，闻晚。” 她看起来一切正常，但闻晚知道，她已紧绷如弦，再一握她的手——果然，手指凉掌心热。从小到大，她只有紧张到极致才会有这种反应。 本有好多想问的事，如今一看路宜这状态，闻晚霎时没了别的想法，只想赶紧替她结束这顿饭。 她俩挽着手走到沙发区，许羡一个人在桌前也吃不下去，起身到她们对面坐下。 “闻小姐今天收工了？挺早的。”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又说，“没想到闻小姐和路小姐是朋友。” 在廊下和裴予聊过那次后，闻晚对他已没有什么‘敌意’，点头算是应过，“认识很久了，正巧这次拍戏和她在同一个组。” 许羡的目光缓缓从她身上落到路宜身上，笑意未明，“原来路宜刚刚说的还有事，是和闻小姐有约？那既然闻小姐收工了，一起用餐？还是两位有别的事情要……？” 闻晚道：“今天不凑巧，我和路宜有点事要谈，下次我做东请许前辈吃饭。” 路宜在她旁边抿唇坐了半天，终于出声，低低吐出两个字：“抱歉。” 两人起身告辞，许羡说自己饿得紧要再吃点，就不跟她们一起走了。送到门边，他噙着笑对闻晚道：“裴予以前和我说起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有趣，下一回还是我请客吧，毕竟你也喊我一声前辈，哪能让你破费。” 听到裴予两个字，闻晚顿了一下，见倚着门框懒散而笑的许羡眸光玩味，立刻敛了神色。 “那就提前多谢前辈，先告辞。” 下楼后，路宜去柜台结账，却被告知包厢的单已经买过了。她愣了一下，把卡塞回钱包。 “刚刚他说出去一下，可能那会儿结的账吧。” 她还纳闷他为什么不用包厢里的洗手间。 闻晚没多问，忍了一路，打的回到酒店，房间门一关，她憋了一肚子的话如开闸泄洪的江水，再也忍不住。 拍拍身旁的位置示意路宜坐下，闻晚眸光如炬。 “来，好好阐述一下经过。” 路宜稍站一会，坐下后却一言不发靠进她怀中，额头枕在她肩上。 闻晚微诧，连忙收了玩笑之意，“怎么了这是？” 肩上传来叹息声，半晌没人说话。 良久，路宜直起身，把事情经过简略说了一通。 因为忙，她三餐吃得有些不规律，没想到那个点去日料店，竟然遇上了许羡。她平时话本来就不多，除了对着闻晚能正常些。许羡突然上来搭话说‘好巧’，而后巧舌如簧好一通，她说不赢他，不知怎么最后就成了两人一起吃饭的情形。 “他说难得碰上，上次请我吃了番石榴，这次就让我请他吃饭。” 闻晚端起杯子正要喝水，差点一呛，“什么番石榴？” 路宜简要解释两句，闻晚皱眉，好久才道：“以前没看出他这么自来熟……” 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许羡在剧组明明不怎么接触异性工作人员，今天却主动让只见过几面的女生请吃饭？还是以‘我请你吃了番石榴’这样的借口。理由虽然烂，但这确实是……搭讪？是搭讪没错吧？！ 许羡的怪异闻晚想不通，眼前路宜一脸恹恹更让她在意。 “你怎么了这种表情？” 路宜缓慢摇头。 闻晚顿了顿，犹豫着道：“刚刚不方便问，你现在给我说说……你为什么那么怕许羡？”收到消息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她说救命是发生了多严重的事情，结果竟然只是和许羡同桌吃饭。 “没什么。”路宜抿了抿唇，重新靠进她怀里。闻晚肩头传来闷重声音，“我只是不习惯和他待在一起，很别扭，非常不自在。” 闻晚轻拍她的背，万分不解：“不会吧？好歹以前陪我一起追‘S.T’的时候，你还对他挺有好感的。就算脱粉了，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 路宜猛地抬手捂住闻晚的嘴，“以前的事别说了。”仍旧靠在她肩上，没什么精神，“你安静点借我靠一会儿，一小会儿。” 闻晚无法，只得乖乖不动，乖乖闭嘴。 . 天阴风冷，闻晚深觉天气就像一面照妖镜，感应灵敏。有‘妖精’在，阵阵‘妖风’完全停不下来。 这次江沁然没有迟到，化完妆早早从休息室出来，闻晚和她一同待在拍摄庭院中候场，周围人来人往，唯独她们这一片，气氛沉重闷然。 不多时，各处准备好，工作人员小跑过来通知开拍，闻晚离庭院门近，一起身肩膀却被江沁然一撞。 后者下巴微扬，脚步停也不停，目不斜视从她身边走过。 闻晚弯了弯唇，拍拍肩，理好自己的裙摆行至镜头前。 三个人的对手戏，叶君泽早已入场，这段剧情比较简单，每人各有几句台词。 叶君泽和江沁然在桌旁坐下，闻晚侍立一旁。 ‘宁心’把任务吩咐给‘时归雨’，‘临夜’静静喝茶默然不语，待‘时归雨’暂且退下后，‘临夜’便和‘宁心’自在说话，其中谈及‘时归雨’，轻嗔‘宁心’胆大什么人都敢用，不计前嫌留下这个曾经有过节的敌对方。 ‘宁心’不以为意，表示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 叶君泽声音磁性好听，腔调柔情满满，全然一副担心和怜惜的语气，听得在场众人都觉得酥。 镜头对切几遍，这一段顺利拍完，场务喊‘卡’，导演拍手示意：“这条OK，过！” 话音落下，上一秒还柔肠婉转的叶君泽，霎时回归现实，表情淡淡，礼貌中透着客套的疏离。明明面对面坐在石桌边，一离了镜头，他和江沁然甚至连眼神都不接触。 继续拍，第二条还是三人说话的场景，不需要换场景也不需要换妆容服饰，闻晚打起精神，进入镜头前的瞬间就已开始投入到角色中。 陆续说完彼此的台词，闻晚没有肢体动作，倒是叶君泽，手上小动作颇多，越是细节越难处理，他一派行云流水，从容万分。 导演喊卡，一条过。 下一场在隔壁园子拍，是叶君泽和江沁然单独的对手戏，没闻晚什么事。 导演等人转换场地过去试光，江沁然仍坐在石凳上不动，叶君泽对周围工作人员连道几声“辛苦了”，闻晚也跟着弯腰不停，走在他后面。 江沁然玩着自己的指甲，经过她身旁时，闻晚觎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下一秒脚下却突然一绊—— 在四下工作人员的惊呼中，闻晚重重摔在地上，不偏不倚正正好倒在石阶梯前，膝盖磕在冷硬水泥地上，痛感一阵一阵，激得她泪花都出来了。 第39章 突然一绊，摔得猝不及防，闻晚痛得直皱眉。 叶君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蹲在她面前，伸手扶她。 “摔伤了吗？摔到了哪里？有没有事……？” 其他工作人员也纷纷围上来，闻晚顾不上辨认那许多，随手搭上一只大掌，借力强撑着坐起身。 工作人员要搀她站起来，她眉头紧皱连连摆手，坐在地上不想动。 几步之远的石桌处，端坐的江沁然也起身，一脸‘关心’朝这边看：“闻小姐没事吧？摔得这么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闻晚只觉得那声音聒噪得堪比两千只鸭子，且令人恶心程度比隔夜的馊饭还强上万倍。 “还好吗？”温柔声音近在咫尺，闻晚缓过神来一看，自己的手还放在叶君泽手中，被他牢牢握着托住。 她赶忙抽回手改撑在地上，摇头低声说了句没事。 “实在痛的话去医院看看。”旁边有工作人员提议。 叶君泽也说：“是啊，让他们送去医院看看，万一留下伤就不好了。” 痛感减轻，闻晚缓过劲来，连说了几声不要紧，“我等会让我助理陪我去，隔壁马上就好了，前辈你们去忙吧。” 恰时离开了一会儿的魏薇回来，见这架势吓得不轻，小跑奔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闻晚喊她到面前，搀着她站起身，向身旁几位工作人员致谢。 工作人员走开，叶君泽还是站着，闻晚谢他出手帮忙，他道：“我只不过扶你起来，举手之劳。”说罢叫来自己的助理，“带闻小姐去休息室，药箱里有跌打类的药膏，你拿给她们。” 闻晚说不用，他不给拒绝机会，只说：“我还得去拍下一条，闻小姐别客气。” 闻晚无法，只得承了他的好意。 叶君泽大步离去，待够了的江沁然也悠然起身，伸了个懒腰道：“我也得拍下一条去了。”经过闻晚身旁，那目光灼灼，扫过闻晚不自然的那条腿，唇边轻勾一刹，“闻小姐太不小心了，走路也能摔倒，我看还是赶紧去医院看看吧，要是摔伤了耽误拍戏可怎么办？” “江前辈说的是。”闻晚凝眸直视她，“吃一堑长一智，摔过这一跤，以后我走路一定会记得注意脚下。” 江沁然笑得眉眼弯起，“那很好啊。” . 魏薇一路搀着闻晚，叶君泽的助理在前面领着，男女有别，不好上前帮忙，只得放慢脚步。 到了叶君泽的休息室前，闻晚停住脚，“我就不进去了，劳烦您把药膏拿出来。” 助理说好，两分钟不到，很快取了药出来。 魏薇代为接过，闻晚道谢，婉拒他继续陪护的好意，“叶老师那边还在拍戏，您去忙吧，耽误了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助理连说不会，没多留，转身快步往片场赶。 闻晚被魏薇搀着回了自己的休息室——准确来说不算她的休息室，她和另外两个戏份不多的女演员共用一间，那两位今天没戏，没来片场。 闻晚在椅子上坐下，撩起裙摆一看，膝盖处的白衬裤沾上了一块污渍，再磕重些怕是会擦破。卷起宽松的裤子一看，膝盖青了一块，青中透着暗紫色，看着就疼。 “磕得这么重会不会留疤？”魏薇旋着药膏瓶盖，一脸纠结，“要不还是直接去医院算了？” “擦点药膏就好了。去医院照样也开这些活血化瘀的药，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 闻晚已经不大疼，痛感轻微，一丝一丝像蚕茧般，对她来说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魏薇拗不过她，一边给她擦药一边道：“好好的怎么就摔跤了？我才离开那么一会儿，是不是裙摆太长了？实在不行让道具组的人帮忙裁短些……” 闻晚没答，唇瓣轻抿，脸色沉了两分。在魏薇的絮叨声中，她提起裙摆找了找，不多时目光紧凝，心下暗道——果然。 裙摆后面有一块明显的污渍，她朝前摔，磕到膝盖处是正常，后面却不可能弄脏。 ……有人踩她的裙子。 摔跤前脚下一绊，大约是裙子被踩住迈不开腿，才致使她趔趄摔倒。 至于是谁踩的，很明显。 魏薇上好药，闻晚理好裤子和裙摆，导演听说她摔倒的事，让人过来告诉她，准她半天假去医院看看。下午其实没有多少她的戏，傍晚过后倒是堆了几场，待在这里也是等，闻晚便谢过来人，让他转告导演，自己晚些时候再来。 换好衣服出景区，一路上魏薇都在念念叨叨，闻晚稍微走得快了些她便急，一迭声嚷着“小心小心”，生怕闻晚再磕碰。 回到酒店，电梯升至六层，一出拐角，正好碰见裴予。 他一身要出门的打扮，陈执跟在身后，见是她们俩，步子蓦地一顿。 “脚怎么了？” 裴予扯下口罩，看着闻晚不自然的腿蹙了蹙眉。 “刚刚在片场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跤？” 闻晚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蠢成这样’……之类之类。 她咳了咳，点头，“磕在台阶上了，导演让我看医生，傍晚再回去拍戏。” 他皱眉：“那你回酒店干什么？” “没有严重到要看医生的地步。”闻晚道，“我回来休息一会儿，我的戏还没那么快。” 裴予顿了一下，“我那有擦跌伤的药。”回头叫陈执，“去房里拿。” 闻晚连忙叫住陈执，朝裴予一笑：“不用了，在片场的时候叶前辈让他助理拿了药膏给我，我已经擦了药。”说罢晃了晃腿，“不怎么疼了。” 裴予微抿唇角，好半晌才道：“既然叶老师的药这么有用，那你就用吧。”垂眸睇了她的腿几秒，语气莫名有些许冷哼的意味，“悠着点。” . 闻晚在房间里休息了两个小时，膝盖经毛巾敷过，已经没什么大碍，只是青紫痕迹看着稍微吓人。五点多时赶往片场，正好剧组放饭，她跟着吃了一餐。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好在景区够大，有的是消磨去处。 闻晚揣好手机，让魏薇不必跟着，悠然惬意地到处闲逛。找到一处凉亭，天擦黑时的风比白天稍冷一些，她裹紧戏服外的外套，在凉亭里坐下，侧身趴在栏杆上，看园里凋败的野花。 即使是景区，也不是处处都保养得当，园子稍大些，就容易有残损的地方，除非被剧组租下，且导演或片方对剧要求极高，细节考究，才会照顾到这些细微末节之处，特别让人打理。 闻晚盯着眼前的景色，百无聊赖思绪散发，一下子想到各色古代小说的剧情，一下子琢磨起千百年前的人怎么生活，不知不觉出了神。 “你的脚下午才磕伤，还是别晃得太厉害。” 寂静之中突然响起一道男声，闻晚先是吓了一跳，而后反应过来。 这声音挺耳熟。 朝声源看去，叶君泽一袭白衣，手执一柄纸扇，笑着悠然步入凉亭。 闻晚弯唇，叫了声前辈。 “我的腿不疼了，没什么毛病。”目光落到他手中的扇子上，调侃道，“倒是前辈你，天气这么凉还打扇子。” 说着，她敛了懒散姿态，坐端正。 “这角色喜欢，我有什么办法。”叶君泽在她对面坐下，“你的腿不疼了？” “不疼。”闻晚翘了翘腿，晃给他看。又问，“前辈怎么来这？” “你怎么来这？” “我来吹风。” “那我也来吹风。” 见闻晚盯着他不语，叶君泽笑了下，挤眉道：“没办法，旁边休息棚里吵吵闹闹，大小姐脾气大，不知道又在闹什么，这通火不知道要发作到什么时候。耳根不清净，我只好出来躲一躲。” 他的休息室是一号，旁边就是二号，说谁显而易见。 他向来平易近人，闻晚也敢开他的玩笑，啧了两声道：“刚刚深情款款说完‘你要这天下我都帮你抢’，转眼就变了，世子爷不厚道。” 叶君泽饰演的临夜是北郡王世子，在剧里对宁心情根深种，一片痴心。闻晚调侃的那句台词出现在昨天拍摄的场次里，他对江沁然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好在候场，听得一清二楚。 叶君泽挑眉，重复一遍前面说过的话，略带感慨：“这角色喜欢，我有什么办法？” 第一遍说的是扇子，这第二遍，说的自然是人。 “不过戏里戏外，我还是分得清楚的。”他笑。 背后非议别人是不好的行为，但膝盖上还新鲜热乎着，提醒着自己刚吃过的亏。闻晚没接话，却满含深意弯唇，和他相视一笑。 意外地，她和叶君泽竟然很投缘，无论什么话题，互相都能接茬，丝毫不冷场。 两人在凉亭聊了好一会儿话。聊着聊着见天黑了，才收了话头回到片场。 临近休息区，闻晚和叶君泽分开走。 撩开休息室的帘子进去，魏薇一见她便道：“刚刚裴予来过了。你没在，他说过几分钟再来……”她皱了下眉头，旋即无所谓放平，“不过这都十几分钟了，大概有别的事抽不开身吧。” 第40章 裴予的待遇比闻晚稍好，片方像对待其他三位主演一样，也给他安排了一个独立休息室。 陈执在桌边冲着热茶，望着化妆镜前发呆的人，暗自叹气。原本还好好的，出去绕了一圈回来就这样了，比平时还闷一百倍。好歹平常能和人说几句话，现在连个声都不吭。 喝了几口热茶，陈执正想上前和他说话，帘外突然映出一道人影，“裴前辈在吗？我是闻晚。” 陈执一愣，还没应答，镜台前许久未动的裴予先开了口。 “进来。” 帘子被撩开，浅笑嫣然的闻晚迈步而入。 “有事？”扮了半天木桩的裴予言简意赅发问。虽然一脸冷淡，好歹有了表情。 闻晚笑容微敛，道：“刚刚我助理和我说前辈你找我有事。” “谁说有事？” “那你去找我……” 裴予捏着化妆刷的柄头，眉头轻蹙了一下，“正好路过，顺便问了一句。” “可我助理说，你讲过几分钟再去找我……” “客套话你没听过？” 闻晚被他一句堵得语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陈执悄悄给她比手势做口型，她努力辨认了一会儿，懂了。 哦，心情不好。 “既然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她微微弯腰，说着就要走人。 “等等。”裴予叫住她，冷沉的脸上满满都是不悦。 闻晚不明所以，犹豫道：“前辈还有事？” 裴予脚下一蹬，椅子往她的方向转了转，他凝眸看了她两秒，说：“过来。” 闻晚磨蹭一会，走过去。 他拉开镜台左手边的抽屉，大掌一抓，从里面拿出两瓶东西塞给她，闻晚还没看清，他又抓了两罐塞到她怀里。 “我医药包里东西太多了，用不上，送给你。” 愕愕看清，那四个方纸盒上都印着‘跌’、‘烫’以及‘活血化瘀’一类的字样。 “这些……” “我一会儿马上要拍戏。”裴予一脸不耐烦，就差把‘拿了东西赶紧走’几个字写在脸上。 他这又是闹哪样？闻晚心下莫名，只得闭嘴，哦了声，转身出去。 走到门帘边，她脚步一停。 回身看向他，和镜面映出的他四目相对，她笑一下，飞快说了句：“谢谢前辈！” 好意歹意，她还是分得清。 人走了，休息室只剩两人，陈执咽了咽喉咙，忍不住道：“你刚才出去就是去给闻小姐送药膏？” 镜前的裴予表情淡淡，想也不想否认，“不是。” 骗鬼。陈执默默吐槽，一时有无数的话想说，一下子又不知该说什么。 难怪看他口袋塞得鼓鼓囊囊，还以为装了什么，原来是……活血化瘀的药膏。 “朝哥说公司很重视你的这部剧。如果这部反响好，或许会给你开一部男主戏。”陈执斟酌着开口，顿了顿，“闻小姐人挺好的，很少有艺人像她一样直爽，合作起来很愉快。和朝哥说一声，药膏这事……等这部剧开始宣传，可以发个通稿，闻小姐公司那边应该也愿意配合。” 气氛一刹间，似是突然冷下来。 裴予烦躁将手里把玩的化妆刷重重往桌上一放，起身走人。 “我知道了，不会有下一次，药膏就当我没给过，你不用再说。” 门帘摔下，高大身影转瞬消失，陈执默默叹了声气。谁都不想扫兴添堵，但这些话说不说都是事实。裴予心里明白，也必须明白。他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让公司重新开始考虑给他喂资源，决不能因为别的事情耽误。 他对闻晚的关心有点过头了，进组以后他的表现，细微处流露的态度，自己都看在眼里。不管他承不承认，这都已经超过了一般同事该有的程度。 别说只是想和闻晚发展盖棉被纯聊天的友谊，说出去……谁信！？ . 裴予有点烦躁，在休息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抽烟。 他偶尔会抽烟，但是瘾不重，拍戏期间为了专注工作，不让身上沾染烟味，更是会彻底戒除。 进组之后就没碰过烟，兜里的这盒还是陈执的。 想到陈执，心下烦闷之意又重了些，喉咙干，泛起苦味，裴予皱眉，干脆将手里燃了一半的烟摁进泥里，用力旋灭。 陈执说的那些话他清楚，经纪人早就说过无数遍。在每一次和机会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总会安慰他说：“下一回，咱们下一回再争取。” 而后还要接上对未来的构想，再说说以及有哪些事是他绝对不可以做，做了会对他事业有影响的。 谈恋爱，就是其中之一。 脑海里蓦地冒出闻晚的脸，一刹那吓了自己一跳。 裴予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疯了。 插在泥里的烟看着碍眼，他又抬指将它摁得更深。 越是逃避，心里的想法就越清晰。有些事情他自己也解释不清。 吃过晚饭后听说闻晚到了片场，第一时间就揣着几盒药膏去找她，虽然明知道叶君泽已经给过她一份。 到她的休息室没看见人，四下闲逛，却见她和叶君泽坐在凉亭里，聊得欢畅，满脸笑意盎然。 他自己也解释不清，当时突然涌上头的不悦究竟缘何而起。 回了自己的休息室，无缘无故闷了半天，半天不想说话。她找来，却只坚持了那么几秒，就忍不住和她说话。 直到现在，为什么会窝在这里，他还是说不清，更说不清为什么陈执说的那些话会让他这么反感。 天蓝得耀眼，星星露头，月亮也从云里钻出。 裴予抽出根烟重新点燃，时间点滴无声，脚下烟头越来越多。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烦躁着摸出来，随意扫了一眼。 是闻晚。 小兵：“药膏很好用，我擦了蓝色的那罐，凉凉的。” 小兵：“谢谢前辈[笑]” 盯了许久，指间夹着的烟燃了好长一截，烫及皮肤，裴予猛地反应过来，扔在地上，脚踩碾灭。 直到手机屏幕暗下去，他也没回一句。 . 进组这么久，路宜已经习惯了剧组的作息，和在校时差别不大，时间还更宽松，除了在片场偶尔会被指使着做些杂活，总体来说还是很有趣的。 好不容易逃脱了道具组的魔咒，又被服化组盯上。路宜想着能练练手，再加上人家诚心拜托了好半天，便应下了化妆师让她打下手的请求。 化妆和做菜一样，自己的家伙用着顺手，路宜特意从自己的背包里拎出化妆包背上。装备齐全了，开口要她帮忙的化妆师却找不到，她只好在廊边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被‘认领’。 傻坐了十多分钟，化妆师没等来，突然有个人叫她。 “你，就是你——过来！” 今天没穿蓝色，没被叫做‘穿蓝衣服的那个’，但这性质也差不了多少，路宜犹豫了几秒，正考虑是走是留，那人见她不动，大步赶到面前。 “叫你呢，你怎么不动啊？！” “我……” “别废话了，过来！” 那人拽着她就走，路宜不喜欢和陌生人有过多肢体接触，忙抽回胳膊，和她保持两步距离，小步跟着。 戴着工作牌的女人对她的‘畏畏缩缩’很是看不上眼，催促着快走，却没再伸手碰她。 路宜瞧见她的白眼，心下不悦，正决定把话说清楚，冷不丁又被人拽了一下。 “江小姐在等你，磨蹭什么！” 不由分说，女人力大如牛攥紧她的手，挣也挣不开。路宜被拽到空地某一处，躺椅、长桌、饮料、水果，一应俱全，江沁然翘着淑女腿端坐，旁边围了好几个工作人员。 “江小姐……找我？”路宜皱眉，略为不解。说话间朝江沁然看去，打量的目光微微紧凝。前几天闻晚摔倒，腿上的伤她还记着呢，和面前这位脱不了关系。 “上次我助理交给我的东西就是你帮忙送的吧？”江沁然的工作人员在给她涂着护甲油，她笑得灿烂，翘着等待晾干的手指往旁边一指，“那袋东西就麻烦你了，帮我送到服化组去。” “我不是服化组的……” “你的工作牌不是写着服化组么？”江沁然挑眉。 “我……” “还是说，我咖小，没资格让服化组的人帮忙？”江沁然歪着一边嘴笑，靠回椅背，盯着自己的指甲，仿佛在和指甲说话，“也是，毕竟不是自己的造型师化妆师，开拍前我就说了，要带自己的团队来，非不让，这下好了，进组以后还要受气……” 路宜抿了抿唇，“那一袋东西是吗？我现在就送去服化组。” 在组里的这些日子，和道具组、服化组的人相处不错，接触下来对她们的辛苦深有体会。她们入组比演员早，私下曾说过，当初有传闻江沁然要带自己的化妆师和造型师来，她们中有一半的人差点被辞退。 后来还是导演嫌麻烦，才回绝了江沁然团队的要求。 脖子上挂着的是先前那位化妆师给自己换上的工作牌，女主角要苛待那些底层工作人员轻而易举，她不想给她们惹麻烦。 路宜抱起地上放着的一大袋衣物，先前拽她来的人也拎了一小袋，和她手里的相比小了好几倍。 路宜想着速战速决，快点送到快点走人，结果去了服化组，东西放下，跟来的那人却道：“走吧，回去。还有两袋，江小姐的衣服今天之内要洗，都是特制的，后面拍摄要穿，迟了耽误拍摄，导演面前谁说都没用。” 路宜忍了半天，堪堪压下火气。 回到江沁然休息的空地，路宜抱起莫名出现的第二袋衣物，正要转身，江沁然喊她过去。 把压在背后垫着的卡通枕塞到路宜怀里，她道：“这个卡通枕的边缘线有点崩开，送去服化组让她们帮我缝一下。” 路宜抱着一堆东西，这一堆比先前那堆还多，卡通枕一放上来，贴在她脸上，视线挡了一大半。转身之际，袋子边缘撞到桌角，桌上拉链大开的化妆包里掉出来几瓶东西，砸在地上哐哐脆响。 “你小心点——”旁边的助理皱眉训斥，“怎么办事的，眼睛看哪呢！” 路宜放下东西，捡起滚到脚边的一瓶精华液。没摔坏，瓶身也没有裂痕，她擦了擦沾上的泥灰，放回桌上。 “这都是要用的，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助理手里拿着一盒粉饼，一盒眼影。 这两样东西摔地上确实容易碎，路宜瞥了眼，那个粉饼牌子和她用的一样。想起化妆包正好背在身上，她当即伸手去拉拉链。 “弄碎了么？碎了的话我赔。我这有新的，还没拆……” 江沁然瞥了她那鼓鼓囊囊的化妆包一眼，淡淡道：“不用了。” “我们用的都是自带的化妆品，这包里全是沁然自己的东西。”见路宜抿唇在包里翻来找去，助理斜了她一眼。 说话间，包装得太满，一支口红掉出来，金色的瓶身上有明显的划痕，在地上滚了两圈，本就不新的东西沾上灰，越发显旧。 “我们沁然用的东西向来都是贵精不贵多，可不像你的口红这么经磕。” 助理一边说，暗带嘲讽的眼神扫过那支金色口红。闻晚和她们沁然作对，这个叫路宜的工作人员和闻晚走得近，果真是一路货色。 用个口红还选大黄色镶水钻的，土气死了！ 小东西轱辘滚到脚边，她撇了撇嘴，脚尖轻轻碰了一下。 “你的脚小心一点。”路宜停了翻找粉饼的动作，淡淡瞥她，“踩坏了你赔不起。” “你什么……” “我没跟你开玩笑。” 路宜打断她，捡起口红，擦干净灰。扫了眼江沁然，而后看向面前的助理，浅声道：“这是娇兰限量款，瓶身是真金，上面的每颗钻都是真钻，踩坏了要么送到专柜给我修，要么赔我一支新的。售价六万两千美刀，折合现在的汇率大概四十多万人民币。” 娇兰KissKiss Cold&Diamonds限量款，黄金加钻石的瓶身一支永久，内里唇芯可到专柜终生免费更换。 这是十六岁成人礼时，她表哥送给她的礼物。 在一众呆怔的目光中，路宜淡淡挑眉，面上闪过一丝只有熟人才懂的恶劣。 “不过我用了蛮久，可以打个折扣给你，就按购买价格赔。不多，也就三十五万人民币。” 刚才还‘热闹’的环境，突然间鸦雀无声。 路宜欣赏几秒，轻扯嘴角道：“东西你们自己送吧，我突然有点累，就不帮忙了。既然江小姐不要我赔化妆品，那我先告辞。” 她转身走了两步，停住脚，回头看向江沁然。 “另外，我不是道具组的，也不是服化组的，准确来说不属于剧组任何一个部门。我只是代表我的所属编剧工作室来实践学习，按照职务分配，我不需要做剧组里任何杂活。” “之前帮江小姐的忙，就当是我举手之劳，江小姐不必太感谢我。以后有事，麻烦让你的工作人员别再烦我。谢谢。” 路宜说完，弯唇一笑，在一众怔愣的表情中，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离开一段距离，她舒了口气，给闻晚发了条微信语音。 那厢闻晚听她说完经过，笑得难以自持。 晚晚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样的六一！好可惜我没在场，我也想看看猪肝一样的脸色！！” 路宜叹了口气，回她的语气颇为感慨：“没想到啊，有一天，我竟然也成了那种令人讨厌的炫富女。”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娇兰那支限量口红前段时间转到我首页，当时说要当成素材，这里终于写了~ 第41章 路宜的‘天价口红’一出，立即引起组里众人议论，虽然大家都在娱乐圈这个名利场，见多了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但那都是顶级明星间的事，像这种如此阔绰‘工作人员’，还真是第一次见。 尤其是道具组和服化组跟路宜接触比较多的那些人，这么久了才知道身边隐藏着如此一个‘壕’，差点没惊掉下巴。 为此，闻晚调侃了路宜好多次，说她一战成名，在剧组众人眼里，摇身一变成了‘一支口红就价值几十万’的金贵女人。 路宜略感无奈，其实本意并非炫耀，否则也不会三年下来，系里许多同学对她的印象都是‘家境一般’。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如此便如此，好歹江沁然和她趾高气昂的团队被唬住了，不敢再来找茬指使她做事。 闻晚斜倚在沙发上，手中把玩着那支黄金镶钻的娇兰口红——不是路宜的，是她的那支。 十六岁成人礼时，路宜收到她表哥送的这份礼物，尔后小季总不甘示弱，也买了一支送给闻晚。 当初拿到礼物时还怪季文拓骚包，路宜表哥抽，他也跟着抽。过了这么几年，没想到口红竟有一天会派上这种用场。俗话说的好，‘先敬罗衣后敬人’，看来这个世界现实的法则哪里都存在。 “江沁然似乎特别针对你，我后来问了其它的工作人员，她团队的人见我在等人，来回看了我好几次，还问别人我是不是和你很熟。”大概是问过之后才觉得叫她跑腿，路宜对一脸慵懒的闻晚叮嘱，“你小心点，她不是善茬。” “我知道。我让她丢了脸，以她的性格怎么可能不记恨我？”闻晚撇嘴笑了一下。背台词那天她从后面追上来，当时的表情，就差没把‘想弄死你’几个字写在脸上。 顿了顿，她看向路宜，叹气道：“倒是你，被我连累。” 路宜挑眉，“她找不找我茬，我迟早都要和她算账。”目光落到闻晚腿上，眸光凝了凝。 闲话几句，路宜还要去片场，闻晚没戏拍，悠哉躺着挥手送她。 魏薇不在，闻晚无聊，点开微信刷了会儿朋友圈。 手指轻滑屏幕，百无聊赖的动作在看到一条动态时猛地停住。照片里的小男孩长高了许多，白白净净，笑容还是那么甜。 程满。许久未见的小馒头，程妈妈发了张他的新照，背景环境万分眼熟——横店景区。 闻晚戳她的头像，编辑文字消息发送。 听迟：“程姐，你和馒头在横店吗？” 那边在线，回得很快。 程妈：“是啊，我陪小馒头来拍戏。” 听迟：“什么时候来的？” 程妈：“昨天刚到，今天剧组在秦王宫这边，我和馒头正在试装。” 闻晚稍顿一会儿说：“好久没看到小馒头了，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出来吃个饭。” 自从他们离开《长命歌》剧组之后，每当程妈妈发小馒头的照片，闻晚都会点个赞或是评论几句，两人偶尔聊一聊。但算起来，确实许久没有见过了。 拿不准她会不会同意，指尖敲着屏幕，闻晚一边等，整个人软得像是没了骨头，就快要陷进沙发里。 程妈：“好啊，下个礼拜才正式开拍，这几天都有空，闻小姐挑个不忙的日子，给我打电话就行。” 屏幕跳出她的回答，应下了。 闻晚回道：“好，那到时候联系。” 电子备忘录里有之后五天的工作安排，后天下午休息，但她没有立刻定下时间。 戳开列表里的纹身头像，闻晚咬着唇，嘴角边溢出遮掩不住的小心思。 ——想约裴予一起去。 . 接到闻晚电话的时候，裴予刚刚洗完澡。 室内气温保持在一个舒适区间，他从热气腾腾的浴室出来，白色浴袍微微敞开，水珠划过脖颈，划过锁骨，俊秀面庞泛着和室温相反的、平和的冷然。 手机来电显示，‘小兵’两个字，和微信里他给闻晚打的备注一样。 接通道了声‘喂’，声音略微沙哑，简短音调完整从喉咙滑出，几秒后才稍有好转。 那头清怡细嫩的声音说：“小馒头来横店了，前辈最近一段时间有空吗？我想请他们吃饭。” “小馒头？” “嗯，他和他妈妈来拍戏，昨天刚到。我想请他们吃饭，见一见……前辈如果不忙的话，一起去？” 末尾三个字似是疑问，又似是肯定的相邀。说完后听筒里静下来，她的呼吸丝缕轻浅，带着难察的小心。 没有注意朋友圈里的动态，大概不留神忽略了程妈妈的动态。裴予蹙眉一瞬，没多想便同意：“我后天有空，你安排时间。” 闻晚说好，“我后天下午正好也休息，我这就订餐厅。”语调微扬，比十几秒前欢悦了许多，尽管刻意压抑着，还是不难听出。 她嘀嘀咕咕盘算起时间，恍然记起还在通话，说着就要挂。裴予道不清心里复杂感受，在床沿坐下，不等她开口，便先说起别的。 “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平时有事找他，大多是微信联系。 “发了微信消息，我看前辈你没回，所以才……”她顿了一下，“吵到你了吗？” “没有。”裴予闭眼昂了昂头，舒缓脖颈，低下头来浅浅扯了扯嘴角，“就是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有点晕。” 那头蓦地没了声响。 好半天，他问：“怎么，你也晕？” “……没有。”那边声音压低，不自在咳了咳。 裴予不再捉弄她，“行了，你订好餐厅告诉我。或者要给小馒头带礼物也提前说一声，我方便腾出时间去买。” 就像……上次一样。 那时候他们还不熟，但他记的很清楚。去给小馒头买礼物的路上，只是过马路时拉了她一把，她错愕的眼神，还有其下难以遮掩、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某些炙热情绪。 裴予眼睫颤了颤，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暗了几分。 恰时，那头闻晚说再见，他嗯了声，挂断电话，坐在床边许久许久未动。 . 距离上次分别，过去了大半年之久，小孩子长得快，程满高了许多，走路也稳了，倒是白皙模样依旧，脸上稍许婴儿肥也还在，大圆眼睛别样可爱。 长得快，忘性也大，程满已经不记得闻晚和裴予，初见他俩，抱着程妈妈的腿不肯靠近。 闻晚不强逼他，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在包厢里落座，等上菜的空档，她拿出买好的礼物，陪他拆陪他玩，没几分钟重新混熟。 她蹲在程满面前陪着捣鼓玩具，一脸认真。裴予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嘴角不知不觉浮起浅淡笑意。 玩着玩着，小馒头说要上厕所，程妈妈牵他去了洗手间，闻晚撑着沙发沿坐上去，叹气。 “小馒头已经不认识我们了。” “小孩子记忆不如大人，太久不见自然会忘记。” 闻晚点头说知道，“就是忍不住感慨一下。” 裴予靠着沙发扶手，弯了弯唇，“忘性大没关系，你再陪他玩个几分钟，你教他喊母妃他照样跟着喊。” 闻晚失笑。那时候在片场一抱他就哭，抱着抱着，没想到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打成一片，他竟然那么给面子，她说什么他就跟着学。 小孩子看着什么都不懂，其实灵气最足，尤其后来突然…… 闻晚瞥了他一眼。小馒头管他喊爸爸，那一声真是中气十足。 裴予看她，笑意盈入眼中。 什么都没说，但她和他莫名都知道，他们想到的是同一件事。 “当时那声爸爸，真的不是我教他的！” “我知道啊。”他说，“就算是也没关系。馒头喊你母妃你占便宜，喊我爸爸是我占便宜，白得这么可爱一儿子，谁都没亏。” 话是这么说……怎么好像有些奇怪？ 闻晚总觉得这话有哪不对。 没等走神完，忽见裴予脸上笑意顿了顿，片刻间敛了神色。 “前辈你……？” 他表情淡淡，“我怎么？” 闻晚抿唇，说没事。 刚刚还笑的开心，突然一下子，变了一种情绪。 可他脸色正常，看不出分毫。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程妈妈带程满从厕所出来，他抓着手帕擦手，执意不要大人帮忙。闻晚甩开别的想法，蹲下身继续陪他玩。 用餐过程很愉快，程满是小孩中难得不闹腾的那类，爱吃饭，不需要大人端着碗追在后面哄，他自己拿勺子有模有样地挖饭，想吃菜，便伸手指一指告诉大人，乖乖等着夹到碗里。 饭毕，程妈妈带小馒头先走，闻晚和裴予稍坐一会儿，戴上口罩下楼。 餐厅离酒店不远，天色暗下来，两个人裹得严实，夜幕下不太引人注目。闻晚提议散步消失，裴予没有意见，两人并肩走。 肩与肩之间的距离比起刚认识时缩减不少，隔着春装外套，胳膊偶尔会碰上。 合作了两次，在戏里有过许多肢体接触，尤其是在这部戏里，她总是‘服侍照料’他，但是私底下，这所有的变化，从陌生到相熟，尴尬到自然，严肃到放松，或许因为过程缓慢，一点一滴她都记得。 “上次摔到的地方，还疼吗？” 身旁突然响起他的声音。 闻晚慢了半拍回神，摇头：“不疼了。” 这两天天气骤降，本已开始升温，今天却莫名有些冷。脚踩在冷硬的地上，发出咯嚓细微声响，格外清晰。 这条路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人。 每一次和他走在一起，她总是想，如果可以永远走下去就好了。 明天，未来，鹤发苍颜的很多很多年以后，想和他从天光乍破，一直走到暮雪白头。 闻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裴予默然许久，突然问：“你和叶君泽，很熟吗？”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马上要迎来感情转折了，后面应该会顺一点（？）希望不要再卡了，愿码字之神保佑我。 第42章 他突然提起叶君泽，闻晚愣了愣。 “叶前辈？我和他……还好吧。说不上多熟，偶尔会聊聊，他人挺好的也没有架子，相处起来很轻松。” 想到凉亭里一起内涵调侃江沁然，她中肯评价了一番。人嘛，对待和自己有相似之处的人，总是容易产生‘同类认可’的好感。不喜欢江沁然，正好就是他们的共同点。 裴予不着痕迹抿了抿唇角。 “而且他演技蛮好的，看他演戏能学到很多，有时候同一场戏，没有台词的时候不自觉就会注意他的表演，他对细节的处理把握得非常好。”闻晚垂头看脚下踩着的自己的影子，丝毫没有察觉到身旁的人脸色早已不复先前明亮。 “我没注意。”裴予淡淡说，“演戏的时候不好分神。” 闻晚笑，“确实，好几次看叶前辈的细节动作看得出神了，差点NG。”然而没等她出错被导演训斥，江沁然就先掉链子，被导演喊卡。 “你经常看他？” “也没有，几次而已。” 突然没了声音，闻晚侧目看去。夜色下，他的侧脸相比白天少了锐意，多了一层难得的温和。只是表情依旧紧绷，模样看着不甚轻松。 “前辈最近心情不好？” 他闻声看了她一眼，“你觉得我心情不好？” 闻晚缓慢点了下头，说：“不太高兴的样子……” “和平时区别很明显？” “不明显，但是就是不一样。就像这样——” 她说着，用各种细微表情示意话语形容不出的感觉，“你开心的时候不是这样。” 裴予眸光沉了沉，没说话。 她是第一个和他说这种话的人，至少在他身边的人中，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陈执摸得清他的脾气，但在陈执心里，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吴安朝则更简单，关心只是他什么时候能发挥价值，以及什么时候能发挥出更大更多的价值。 高兴或不开心，有时候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情绪，唯有闻晚，从她出现以后，她总是第一时间，无一遗漏地捕捉他的变化，比谁都准确、直接。 “大概是拍戏太累了。”许久，他道了声。 说话之间，只走了一小段距离，闻晚频频看他。这声好似叹息的话语，更让她侧目。 感觉真的非常奇怪，不像平时的他。 还想再说，裴予换了个话题，见路边有卖水果的小摊，问：“想不想吃？” “吃什么？” “什么都行。”他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腕，大步走过去。闻晚被突然的触碰闹得一愣，怔怔跟在后面。 不同种类的水果，他买了好多种，几个袋子拎在手上。需要剥皮的，他剥，需要拆壳的，他拆，自己没怎么吃，全递到了她手里。 后半段几乎全程无言，他们就那么安静地边走边吃，凉风春月，星点漫天，脚下的路，静静成为一齐走过的共同记忆。 回到酒店，买的水果吃得差不多，出电梯时两人还在分最后几颗樱桃，某间门突然一开，出来的身影看见他们，朝他们抬了抬手。 “裴予——” 那是和闻晚房间完全相反的方向，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各自处于这条走廊的末端，仿佛两个极点。 裴予顿了一下，收回手，将袋子里最后的樱桃全都给了闻晚。 “你吃吧。”他说。 闻晚在电梯口看着他走向陈执，莫名怔然，手中下意识攥紧了塑料袋。 裴予察觉得到后面的目光，他知道她站在原地，却没回头，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房间。第一次觉得走廊长，长得仿佛没有尽头，每走一步，都让他越发感觉到多一分的疲惫。 本打算出门的陈执在门边等裴予。他一边刷房卡一边交代：“朝哥刚刚来电话，他说让你给他call个视频电话。” 裴予眼睫微颤，顿了顿，才在进门时轻轻应了声。极为浅淡的一个‘嗯’，带着说不清的沉重，又有一种预料之中的如释重负。 . 《有凤归来》的拍摄进展顺利，开拍不到一个月，先后来了好几家媒体探班，导演出于各种考虑，没有全部放行，最后成功进入组内采访的只有一家。 他们的目标自然是主角三人团，裴予和闻晚那点小热度相比之下只是点缀小菜，对于实力雄厚的大媒体来说，不过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导演或许也是想到这一点，便没有让他们俩接受采访。 五月二十三号，闻晚迎来二十二岁生日。本打算和导演商量一下，收工后请剧组的人去吃个饭，不想晌午第一场戏拍完，统筹忽然捧出个蛋糕，一群在场的工作人员毫无征兆地祝她生日快乐。 气氛大好，闻晚趁机会和导演说了请客的事，导演一口答应下来，满院子都是工作人员们起哄的热闹声音。 四点多，闻晚收工回休息室休息，各个组都收到了晚上聚餐的通知，魏薇手忙脚乱帮她订酒店，确定席面菜单。 突然有人在帘外说话，问她们在不在，叫进来一看，是江沁然团队的人。 “不好意思啊闻小姐，我们沁然过几天要飞榕城和沪城参加几个活动，最近忙着准备现场致辞，还要挑礼服，事情太多了，晚上怕是没时间参加你的生日聚餐。” 来的是个年近三十的女人，一脸假笑，假得像是在脸上戴了层厚重面具，“我替我们沁然给闻小姐道声生日快乐，你们玩得高兴。” 江沁然不来在意料之中，下午统筹拿出蛋糕时，那场正好是和她的对手戏，在一片善意里，她那一副寡丧表情，就差没把扫兴两个字写在脸上。 不来更好，省得坏了心情。闻晚大大方方收了她客套的祝福，淡笑：“太遗憾了，我还想和江前辈好好聊聊。既然前辈忙，我也不好耽误她的正事，麻烦你跑这一趟。” 送走来人，魏薇不禁小声冷哼：“真是让人膈应。” 闻晚但笑未语。 因为要聚餐，剧组傍晚就收工，闻晚把酒店地址发给统筹，由他通知各个组的人。 人多，开了好十多个包厢，闻晚几个自然是和导演在一间。 路宜早就准备好了礼物，说要留到回酒店和她单独说话时再送，叶君泽和许羡事先并未得知，没来得及准备，特意各自来和她道了生日快乐。 叶君泽要敬她酒，闻晚连连说不会喝，碍于大家兴起，一番乱起哄，只得意思意思喝了一杯。 “这一杯是敬你的，这一杯算我自罚，没给寿星准备礼物还在这大吃大喝，真是惭愧。” 他仰头又喝了一杯，看得不太会喝酒的闻晚心颤不已。 “君泽！你这就不对了，你要向闻晚卖好，说自个儿就行了，非带上我们，这话说的，我们都成了蹭吃蹭喝的了！”丁导演稍有酒意，难得放松，指着男主角打趣。 许羡也在一旁附和：“是了，我也没准备礼物，这下好了，都不敢多动筷子。” 包厢里一片融融笑意，闻晚连说不会，好不容易才阻了他们继续打趣。 拍了拍微热的脸，闻晚忍不住悄悄看向裴予。他一直坐在位置上没怎么说话，众人调侃玩笑，闹得不行，他始终只是淡淡噙着笑，好像在局里，又好像置身事外。 和平时不同，闻晚今天是寿星公，没有时间给她多想。时不时有其它包厢的人过来串门敬酒，导演考虑到她明天还要拍戏，尊口一开帮她挡了，大家只好说祝词聊表心意。 于是，一晚上听到的祝福话，快赶上以往每一年生日的总和。 酒酣席热，吃完饭后，闻晚又做东请全组的人唱歌，丁导演本想揽了第二摊买单的活儿，被闻晚忙不迭拒绝。甚至叶君泽也跑出来，说没送礼物不好意思，下回找机会补上，晚上唱歌就由他请了。 闻晚统统驳回，一到KTV，众人上楼入座包厢，她便先行到柜台刷了一半预付金。 热闹太过，玩的有点累，闻晚在包厢听别人唱了好一会儿歌，中途裴予出去，而后一直未归，她的心也跟着飘了出去。 见众人都玩开了，唱歌喝酒聊天好不热闹，不再盯着寿星公不放，闻晚立即找了个空溜出包厢。 走廊长，这一层的几个包厢全被他们剧组占下，隔音效果极好，穿耳魔音并未传出丁点。闻晚踩着红色地毯，四处找寻裴予的身影。 他在洗手间外抽烟。 就像在《长命歌》剧组那次一样，她也是这样找出来，找到了他。 场景相似，还是他和她。 这次裴予对她突然出现并不意外，朦胧薄雾沁出，他抒了口烟气，眯了眯眼，被那白蒙蒙的一层笼着，眼角眉梢都沾染上了别样味道。 他在将烟摁在金钱橘盆栽里，一抬手，烟头扔进洗手台旁的垃圾桶。 “怎么出来了？” 淡淡的一声问，简短五个字，蓦地一下盈满心房，比一晚上听到的祝福加起来，还更让她满足。 “他们在唱歌，有点吵。”闻晚看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吹吹风。” 裴予靠着墙，懒散姿态收敛了些。蓦地朝她勾勾手指，“过来。” “嗯？” “来。” 闻晚犹豫两秒，飞快的两秒，便提步走到他面前。 “伸手。” 她照他说的，伸出手。 “不是这面。”他皱了下眉，没什么恶意，“翻过来。” 闻晚便翻掌，手心朝上。 裴予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一个大小适中，能被他完整握住的盒子。 酒红色、丝绒质的表层，系着一条亮色丝带，绕盒身一圈，于顶面扎了一个小巧的结。 轻放在她手上，他说：“生日快乐。” “这是……” “时间匆忙，没来得及准备什么，我买了一条手链。” 临近夏天，裴予穿着外套，虽然很薄，但比起剧组许多已经开始穿起短袖的人，看着颇有些热。口袋被撑出的鼓囊形状还保持着，他抬手放进兜里，填补了空缺。 闻晚握着礼物，好久才说话。 “谢谢。” 他笑了下，又似乎没有，然而下一秒却直起身提步走人，“出来太久，我先回去了。这里风大，你也别多站。” 闻晚微愣，她还想和他说话。 “前辈……” 走出去几步，他回头，“还有事？” 她脚下微动，想跟上去，却分毫未动。 裴予看了她一会儿，转回身要走。 或许是酒意上头，又或许是有些心事积压了太久，闻晚也说不清更多，只是在那一刹那，她真的，真的很想留住他的背影。 “前辈！” 心跳乱撞的瞬间，有些话就那么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她深吸一口气，“非常非常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43章 时间好像撞上一面无形的墙，在闻晚话音落下的同一节点凝固顿住。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初夏夜风缓缓轻抚，是正常的怡人温度，她却觉得如临深秋，忐忑一点点加重，时间越长，从脚底弥漫的寒意越发浓烈。 “我知道。” 许久，裴予敛了敛眸，口吻淡淡，“上一部戏你就说过了，我知道你喜欢，也知道你是粉丝。” “不……” “今天你是主角，生日快乐。” 他自顾自说话，匆匆忙扔下一句，提步又要走。平时虽然冷淡，但从来不会像这样，好像故意忽略，故意无视。那姿态……仿佛逃一般。 “裴予！” 他脚步一顿。 她第一当面直呼他的全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微握拳的手颤了起来，“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喉头哽住，非常艰难才压下那股酸涩涌上鼻尖的感觉。闻晚音量不高，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我喜欢你，不是粉丝对偶像，是女人对男人。” “我喜欢你，是……想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他的背影紧紧绷着，无声氛围滞重弥漫。 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再有反应，他终于转过身来。 那张脸上—— 眉头微蹙，眼里墨色沉沉，冷淡、不赞同，一览无遗展现在她面前。 “作为一个刚出道不足一年，只拍了两部戏的女演员，你觉得说这种话合适么？” 他此刻的模样，就像《长命歌》剧组聚餐那天晚上，在洗手间外听到她的安慰以后的表现。那时他也是这样，像一个大人看着胡闹的顽童，居高临下，抽|身事外。 可……明明他也是主角之一。 “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个圈子没有那么好混，随时都有人等着挤掉你，等着把你踩在脚下走得更高更远。如果你真的喜欢演戏，真的把演员当成一份想要为之努力的工作，这种话，在你对事业有把握之前不要再说。” 他顿了一顿，眸光严厉。 “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别人。” 闻晚确认了很久，一遍一遍又一遍。那双眼睛里，真的没有其它，没有一点她想要看到、她以为会看到的东西。 阳春六月，天降大雪，如坠寒窟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窗外，爆炸声忽响，远处天际炸开一朵接一朵的绚烂，有人在放烟花。 世人千万，各有各的喜怒悲欢，他们在庆祝自己的欢愉。今天对她来说，也是个值得愉悦欢喜的好日子。二十二岁生日只有一次，每一年的生日都只有一次。 唯独今天，这个生日，她大概会永远难忘。 . 晚上订的KTV是会员准入制，这种经营方式主要为横店驻扎的众多剧组服务，所对客户群亦是各导演、编剧、明星们。大家都是人，也都需要消遣，同一个场所都是同一圈子的人，更自在放松。 闻晚一个面生的娱乐圈新人，能订到这里的包厢还是凭借导演丁杰安的面子。 一楼后面有个院子，闻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走廊离开的，一路浑噩，在院中的木秋千上坐下，直到叶君泽出现，仍处于恍惚之中。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大家都在找你。” 他一身简洁便装，离开镜头，私下里同样一丝不苟。沿着短短石径小路，穿过低矮花坛，行至她面前。 闻晚理了理头发：“他们在找我？” “其实也没有。是我找你。”他笑，“大家都在玩，坐了挺久没看到你的，出来转转。” 她想起身，他却在她身旁的木桩上坐下，装饰用的圆树墩画成被锯断模样，表面年轮一圈一圈。 “包厢里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她敷衍道。 “是么？那我陪你坐一会儿。” 闻晚其实更想一个人待着，什么都去想，什么都不去想。静静地放空，等到能稍微平复自己的心情，再收拾好回到人群之中。 叶君泽说：“我刚刚看到你发的微博，你的粉丝都在祝你生日快乐。” 闻晚笑了一下，没说话。傍晚时分，聚餐前去酒店的路上，她发了一条生日博。那时候是开心的，此刻心境已然完全不同。 有些话不能说，方才院门口响起脚步声的时候，有那么一刻她曾幻想过，来的人会是她所期待的。 “组里很多人都转发了呢。” 叶君泽看出她心情不好，拿出手机一边看微博一边状似闲谈，分散她的注意力。 “哈，导演也转了！他在楼上都喝醉了，竟然没打错字。”他笑，“还有许羡，他的粉丝都蛮惊讶的，说他平时和合作演员不太亲近……路小姐是你的朋友对吗？我没找到她，转发太多了，还有裴予……” 闻晚听到这个名字，微微一滞。 叶君泽浏览一会儿，止了话音，说到裴予后面也没再继续。 “你们上部戏合作过？网络上貌似有不少你们的CP粉。” 他收起手机，看着闻晚。 闻晚表情微敛，嗯了声：“上一部戏他男二，我女四，有一些对手戏。” “那你们挺有缘分的，连续合作两次。”叶君泽眼里盛着笑意，“要是我下一部戏也能遇上你那就好了，和认识的人合作会少很多麻烦。” “和我……？” “是啊。有机会，我倒真的蛮想和你合作。”他轻挑眉头，对她的疑问不以为意。 闲聊几句，扯了好些不着边际的话题，静了几秒后，叶君泽毫无征兆地将话题陡然一转。 “你喜欢裴予，对吧？” 闻晚微怔，而后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叶前辈怎么知道？”她声音稍低，变相承认，“很明显？” “你对他的态度和对组里其他人不一样。不算明显，我随便猜的。” 闻晚不太想聊，换做往常或许会有很多话说，但这时候，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提到裴予这个名字，左边胸口就一阵一阵钝痛，不停提醒她十几分钟前才发生的事。 “难过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我不想哭。” “真的么？” “……假的。” 闻晚敛眸，表情比夜空还要暗沉。一直忍着，像被泡在柠檬汁里，一颗心从里到外都泛着酸涩。 叶君泽安慰她，也极力调节气氛：“呐，我的肩膀借你，随时都可以靠。” 闻晚摇头，许久直视他：“我不能靠。” 拒绝姿态明显，即使是在感情失意的时候。叶君泽挑眉，未语。 从秋千上下来，闻晚轻轻跺了跺脚，缓解久坐腿麻的感觉。 “回去吧，起风了。”她扯了扯衣摆，神色淡淡。 叶君泽说好，默默看她。夏夜的风是最舒适的，然而对她来说可能不是，心热不起来，哪里都觉得凉。 走了两步，背后突然传来他的声音。 “闻晚。” 她回头：“嗯？” “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坎是过不去的，睡一觉，明天起来又是新的一天。” 暗淡的白炽灯挂在数上，几只飞蛾绕着光团，笨拙地重复‘飞蛾扑火’。一下一下撞上去，又继续颤巍巍扇动翅膀。 他站在夜色下，俊逸面庞温和，璨然眸中氲着光，和他润如溪流的声音一般，好似有种抚慰人心的魔力。 “虽然我也没比你大多少，但是相信我，你绝对比你以为的更强。” 是了，他不过也才二十八岁，入行早，十几岁零星拍戏，十多年的印象累积，总觉得他是大前辈。其实他只比她大了六岁。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关心恰到好处，不让人尴尬，又如及时雨一般。像他这个人一样，相处起来让人自在舒适。 对于陷于低谷的人来说，不管是何种类型何种境地，有人愿意宽慰你朝你伸出手，这种善意都值得珍惜。 闻晚叹了口气：“再说下去我真的要反悔了。前辈你的肩膀还能借我靠一靠么？” 叶君泽欣然一笑：“当然，我的荣幸。” 闻晚也笑，朝他招了一下手。 “走吧，消失太久大家会着急。” 叶君泽迈步过去，两人并肩踏入院门小坎，电梯上升，他们到达剧组所在包厢的楼层，踏出电梯门时，闻晚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很轻，却是万分真心。 叶君泽犹豫几秒，最终还是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别无他意，以一种纯粹的安抚姿态。 “小小年纪别总是心事太重，眉头皱多了会容易老的。” 她像个听话受训的小孩，认真点头。 “呐，这样就好多了。”他莞尔，“还是精力旺盛、攻击力强的状态比较适合你。” 就好像面对江沁然找茬时永远不低头，迎面直击的样子。 有一点张扬，有一点带刺，平和淡然地站着，下巴却永远是微扬着的。 无惧，也无畏。 . 生日后第三天，闻晚迎来所饰演角色的重头戏。 ——时归雨和羡云公子的‘床戏’。 尺度其实并不大，没有想象中那么香艳，两人都穿着白色里衣里裤，闻晚露的比较多，但也只是穿肚兜出镜，前面全部挡住，后背光裸三分之二。 肚兜下穿了隐形Bra，遮挡的很严实，比海滩上**的比基尼美女们保守多了。 闻晚已经几天没有和裴予说过话，生日饭局过后，他们所有的交流都仅存于对手戏中。他似乎有话想和她说，尝试过几次，见她冷淡避开，而后便没了下文。 大概也是不怎么重要的话，否则不会如此轻易作罢。真的有要紧的话和她说，同在一个组里，她又不是土行孙能遁地，他真的找不到机会说吗？ 说不清是在和自己负气还是在惩罚自己的莽撞，闻晚整个人冷了许多，尤其面对裴予，能避着就避着。费了两部戏的功夫才熟稔，一次表白的功夫就全毁了个干净。 “这边已经好了，闻晚呢？可以过来了，让闻晚入场，各部门就位！” 在导演催促声中，闻晚裹着大衣进入片场，这场室内戏在场的工作人员不多，其实在场也没关系，她脱了外衣，内里服装可以大大方方出去见人，完全无碍。只是导演怕她被那么多人看着，尴尬，发挥失常，所以才小小地清了场。 裴予坐在床上，一身白色衣物，是入睡前的打扮。镜头准备好，闻晚站到他面前，两步之遥，工作人员接过她脱下的外套，里面的打扮类同于古时睡衣模样。 宽松的裤子长及小腿，肚兜系带绕到背后，三分之一的布料遮挡住部分白皙皮肤，其实差不多就像后背上下各剪去一大块的背心。 剧情这部分内容，羡云公子要赶时归雨走，后者不愿，甚至更是做出夜闯卧房的举动，两人免不了争执一番。情绪和感情都上升到一个点，最后，时归雨以生米煮成熟饭的行为表明不愿离去的决心。 “A——” 一切就绪，导演一声令下。 打板声响的刹那，默然站了许久的闻晚抬眸看向裴予——表白被他拒绝之后，转眼两人又要拍床|戏，不得不说实在尴尬。入场这么久之后，直到真正开拍这会儿，闻晚才终于正眼看他，和他目光相对。 身上披着的那层薄纱褪下，轻飘飘落在地上，她的眼里泪意汹涌，还有更多，比泪意更加沉重更加复杂的东西。 “你真的要赶我走吗？” 豆大的泪珠滚然落下，划过她的脸颊。 裴予底妆微白，端坐在床沿，那滴眼泪仿佛落在了他手上，令他无端觉得心仿佛被烫了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休息一会儿准备吃晚饭。 第44章 裴予怔愣一瞬，差点反应不过来。好在回神及时，那一秒滞顿正好符合人物当下心理，导演便自然而然接下去拍了。 闻晚慢慢靠近他，溪细泉眼般潺潺淌着泪，她没说一句话，低抑的哭声却像刀子一般割人——还是钝刀子，刃边卷起，斑驳锈重，一刀一刀磨着心口肉。 “我不会离开你的。”时归雨眼中有了疯狂之色，面前的男人是她的主人，亦是她最爱之人。她人生所有的时间与他相伴，没有了羡云，时归雨的人生无法完整。 “哪怕你到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也要跟着……你别想丢下我！” 时归雨跨坐在羡云身上，他身体紧绷，似是抗拒姿态，却隐隐又有一丝自我麻痹式的放纵。他并非全然拿时归雨没办法，即使她在香里用药、在他的膳食里加东西，若他真的不愿，自是有百般方法阻止她。 他最了解她不过，她恣意无畏，这辈子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命门，便是他。 他知道的，只要以自身相要挟，她绝对会退让。 但羡云没有。 裴予的僵硬不全是演出来的，闻晚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脖颈后勾着她的手，那双无数次噙着笑意盈盈看来的眼睛，含满了泪，全是控诉，全是质问。她恨他生出想要抛弃她的念头，恨他不愿同她一起承担，她恨的东西太多，尤其恨他想要放弃。 墨如深潭的眼睛哭红了，她好像有流不完的泪，一时间，他恍然不知身在何处，更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这一镜情绪起伏大，能一条拍到底最好，闻晚眼下的状态完美到达了丁杰安的预想，摄影师和灯光师亦惊诧于她的表现。现在拍哭戏流不出眼泪只能滴眼药水的新生代一抓一大把，她不仅哭得真，感染力还强，哪怕明知是在演戏，仍教他们这些人心里堵得慌。 闻晚觉得有什么东西如同开闸泄洪的江水，大浪汹涌千里奔流，不是她在演戏，而是那双名为情绪的手在抓着她，心被揪紧搓揉，苦痛万分。 故事里那个叫做时归雨的姑娘，从记事起就跟随在羡云身边，看他习字练剑，赏花饮酒，看他从一个弱冠少年，成为翩翩佳公子。她了解他的所有习性，想靠近又不敢靠近，有时觉得自己是他最亲近的人，有时又觉得他如镜中月水中花，相隔袅袅千里，触不到碰不得。 几千个日夜，十多年时间，年深日久之中，她的人生早已和这个男人密不可分。在这样的时候，他却仅凭自己的所谓‘好意’，就要逼她远离。何其残忍！ “我不怕死。”她说：“我只怕你和我恩断义绝——” 滚烫热泪滑落，脸上早已被泪痕肆虐，视线朦胧，眼前那张脸变得不甚清晰，她好像成为了那个姑娘，从小梦想仗剑天涯，却为了他变成人人唾弃的奸恶妖女，故事里的脉脉心跳，在这一刻同现实合二为一。 与名门正道作对又怎样，同武林天下为敌又如何？ 对时归雨而言，即使死在被追杀的途中，只要和羡云在一起，这一生也是潇洒轰烈，圆满至极。 闻晚哭得不能自已，绕过裴予后颈抓着他衣领的手轻微颤抖，再继续下去，怕是要控制不住情绪。 太入戏了，这里时归雨本该推倒羡云，可她哭得没法动作，导演见她这个模样，张嘴要喊卡。 裴予突然抬起了手。 他抚上她满面泪迹，摩挲轻拭，缓缓将她揽入怀中，靠倚肩头。 “我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恩断义绝……” 那双澄明眸中，冷清薄凉之下隐藏的炙热汹涌一点也不比她少，压抑太久，此刻如焰潮般涌起，一字一句轻浅又满含无法克制的无奈。 而后便是彻底的、将理智全番毁灭性的放纵不顾一切。 本该被动的羡云成了主动方，红唇相接，唇舌相吮，一个翻身彼此纠缠倒在被浪之上。 床幔飘飘，旖旎升温，今夜此时，共沉沦。 丁杰安没有叫停，裴予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外，诧了一瞬，而后觉得——这样也不错。 羡云公子和时归雨是相爱的，但在剧情里，一直没有明确阐述，然而让观众自我理解的感情线并未唯一出路。我见青山妖娆，青山见我亦是，裴予的表现，让羡云和时归雨这两个角色的感情刹那明亮起来。 对比结尾时的悲剧收场，这短暂片刻的温存，像是温柔一刀，越发剜心，直击命门。 导演喊卡的瞬间，裴予克制着拉开和闻晚的距离。她的眼睛哭肿了，脸上的妆也遮盖不住。 手臂支在她身侧，散乱长发碰到皮肤，触感微痒。目光在她红润发肿的唇上停留一刹，飞快移开。 扯过被子替她盖上，她的衣物不乱，只是躺着的模样，让他不自觉就想替她遮掩。 裴予坐起身，没有下床，而是先朝工作人员伸手：“纸。” 立刻有人拿了纸巾递给他。 转手递给闻晚，她已经撑着床坐起来，扯了扯肚兜上襟，随手接过：“谢谢。” 魏薇过来给她披上外套，导演见她哭得脸上泪痕缭乱，让她去休息整装。一转眼见裴予还坐在床沿，不禁问：“坐着干什么，你也去补妆啊，后边还有一条。怎么了这是？” 裴予抿唇看他，淡淡道：“没事。”起身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外套，往外走。 穿着一身纯白的古式内衣走来走去不像话，裴予披上了衣服，踏出室外，随手拦下工作人员：“看见闻晚了吗？” “闻小姐？她和助理往休息室去了。” 裴予礼貌道谢，拢了拢衣服，提步就朝休息区走。 陈执从后边追上来：“去哪？给你化妆的化妆师就在现场，人家在后面候场的地方等着呢，你走哪去？” 裴予被他扯着，想挣开他的手，迟迟没有动作。 心知自己不能，也知道去找闻晚，场面只会是极尽尴尬。她刚刚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垂头低着晦暗的脸，满脸疲惫地离开有他在的地方，头也不回。 导演和在场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显示了他们对闻晚的满意，她哭得真挚，哭得动情，连带着让看客也体会到了那种无法言说的难过。 但如果可以，他却希望她表现得差一点，不要那么动容，不要那么真切，仿佛她曾经切身地……深刻体会过。 . 六月三号，凌晨的最后一场戏拍完，场务在打板之后朗声宣布：“闻晚杀青——” 工作人员齐齐鼓掌祝贺，统筹还十分有心地给闻晚准备了一束花。 合作了几个月，丁杰安对闻晚的表现很满意，作为一个新人，她敬业、上进、态度端正，尤其在另一位‘公主病’的衬托下，更显得难能可贵。 闻晚第一次和导演亲近，隔着防晨起寒气的外套拥抱了一下。 收工回酒店的路上，闻晚拉着魏薇在半道停下，头一回在横店吃上这么早的早餐。 稀饭、两碟酱菜、一笼屉灌汤包，再加上一小盅排骨汤，两人各一份。魏薇边擦筷子边惊叹：“晚晚你吃得太多了吧？” 闻晚心情好：“可能是熬夜的缘故，今天感觉特别饿。” 魏薇见她高兴，便没有坏她心情。自打生日之后，她不知为何阴郁了许多，私下里情绪高昂的时候比往常少了几倍，在片场更是各种避开裴予。 魏薇知道，这古怪肯定和裴予有关。然而不敢多问，只能默默陪着她不停变法子逗她开心，可惜成效甚微。如今见她终于恢复了以往元气，魏薇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 闻晚吃饱，给路宜带了一份早餐，特意送到路宜房里才回去。 车票订的是下午六点，晚上十点的飞机航班，她一觉睡到快五点。行李提前收拾好了，洗漱一番就可以直接拎箱走人。 检查是否还有遗漏时，扔在床上的手机响了。 闻晚拿起一看，顿了顿。 “怎么了，谁的电话？”魏薇见她不接，疑惑出声。问完就想自打嘴巴，能让她这幅模样的，除了裴予还有谁？ 闻晚摆手让魏薇去客厅核对行李，行至窗边，直到铃声快要结束才接通。 他说了很多，一开始气氛尴尬，几句之后问起她回首都的事。 闻晚淡淡应了几声，便听见他开口提到她不想提的那一晚。 “前辈。” 她出声打断他，微微吸了一口气，短短几秒，下了极大决心。 “那天的事是我不对，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段时间我想了很久，我对待这份职业好像真的不够用心。” 裴予没说话，静静听她说。 “我入这一行一开始是因为你，可以说你是影响我人生的重大契机，对我而言……很重要。但我一直以来都忽略了，我总是只考虑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心情，却从来没有站在你的立场上思考过问题。” “你是我的偶像，我是你的粉丝，这一点不会变，只是早在拍长命歌时我就应该好好审视现状的，我现在不仅是粉丝，也是个演员。你提醒了我，我真的喜欢表演，也喜欢演戏，为了工作和事业，我不该莽撞冲动。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鲁莽冲动做出不经大脑的事。” 裴予动唇想出声，她却不给他机会，继续说：“另外，把我对你的喜欢强行摆在你面前让你为难，我很抱歉。” 闻晚扯了扯嘴角，窗户玻璃映出她浅浅弯唇的面容。 “聪明的人懂得及时止损，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不再是混沌追星的小孩子，我希望能及时止损，更希望能和你保持两部戏建立起来的前后辈关系。” 她很认真，甚至郑重无比地喊了他的名字—— “裴予，我收回那天晚上对你的表白。”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电脑坏了，打不开所以没更新，今天上午修好了，害我担心了一晚上以为电脑用不了……抱歉啊各位。 另外想说一件事，这篇文写完之后阿娴打算休息一段时间，至于什么时候回归暂时还不知道。沉浸二次元太久，和以前的交际圈几乎脱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正常认识新朋友，和有好感的异性见面吃饭约会之类的更是久远得快想不起来，连买回来的书都没空好好看完，堆了一擂都快长灰啦。健身，运动，看书，做饭，出门逛街，和朋友玩，或者是去追自己喜欢的男孩子……想做的事情很多，归期未定，这本完结以后大家不要等阿娴，去喜欢更值得喜欢的作者吧~大晋江卧虎藏龙百花齐放，祝愿大家以后的看文生涯都能美满顺意，永远能找到合胃口的书，踩进去的坑永远不会烂尾，等等等等！ 当然，这篇文我会好好的认真写完，绝对绝对不会坑的，一直以来都很感谢支持正版的读者们，现在依然是。 在作话里说过很多次感恩，但我保证，我说的每句感恩都是真的感恩，爱你们。 感恩。 ——— [不负责任小剧场] 裴予：送出来的告白还想收回去？ 闻晚：我暂时不想和你说话，麻烦你离我远一点。 裴予：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事我们床上说，来（勾手指） 闻晚：……呸，臭不要脸！ 第45章 闻晚一番话说得坦荡，也不管裴予听完会作何感想，不仅把这件让两人走入尴尬的事摆到台面上，更态度端正地处理解决。 ——这的确不是最好的办法，毕竟说过的话覆水难收，就算说要收回也不可能收得回来，但她的态度很对，成年人应该要懂得及时止损。退回彼此之间该有的界限之后不再给他带来困扰，这是眼下最好的止损办法。 裴予似乎想和她就这个问题好好聊一聊，然而闻晚实在没心思再掰扯下去，为表白这一事，生日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都尴尬得难以面对他。丢人丢到这个份上了，她不想再继续难堪。 “我还要赶傍晚的车，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暂时就这样。”闻晚结束话题，口气礼貌规矩，“前辈应该还有戏要拍，不打扰你工作了，再见。” 那边吐出个模糊字音，没听清，她已经干脆利落先一步挂断电话。 魏薇在沙发上静等，见她出来，投来关切目光：“聊完了？” 闻晚点头，背包动身，“走吧。” 魏薇想问又不好问，一路上心思颇多，憋得好一阵难受。 傍晚的车，坐了一个小时到达最近的市里，之后在机场大厅候机，幸运的是飞机没有晚点，凌晨时分踏上首都的土地。 周苓提前安排了车来接，先送闻晚到家，魏薇陪着进门，确定安顿好后才走。 又一部戏结束，时间快得令人措手不及，恍惚间好像还在刚准备入组的时候。闻晚站在客厅里感慨了一会儿，很快回神。她和路宜都不在家，公寓里难免蒙了点灰，辗转归途实在太累，行李箱随意往墙角一立，略微将房间收拾一遍，换上干净的床单被套，简单冲了个澡便往床上摔。 身心俱疲，很快沉入睡梦之中，睁眼已是十一点，难得晚起。 手机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和短消息，周苓和魏薇的都有。周苓让她整理好去公司一趟，魏薇则是问她什么时候出门，作为助理，她自然要陪着一起去见经纪人。 闻晚迅速收拾好，联系魏薇。 两人在公司楼下见面，不知是不是想到要见周苓的，莫名都有些紧张。 一见周苓，她照旧开门见山直奔主题：“CP效益转化得差不多了，这部戏之后还能再上一个高峰。差不多是时候开始解绑。” “解绑？”闻晚一愣。周苓点头：“没错，就是你理解的字面上的意思。CP运作的好，收效很大，但两个人绑在一起太久，也会有不好的影响。适时解绑才能不被反噬。” “可是有凤归来还没播……” “这我当然知道。”周苓挑眉，“只是，在这部剧里你们是一对，等剧播完再行动就迟了，现在先开始调整回从前的状态。今天开始，无论你在哪里面对媒体，都要尽量避开和裴予相关的话题，不提最好，实在避不过去模棱回答就行。接的采访我们也会和媒体事先沟通，绝对不提半点和裴予方面有关的事情。你尤其要记住，模棱回答不仅是要你避，更是要你在模糊焦点的同时，尽量将答案引导到否定一边。” 闻晚稍稍皱眉，“丁导演是想主配两条线一起进行，我们这时候拆CP不是等于在拆台……？” “戏里戏外是不一样的，角色是角色，真人是真人。并非要你表现得和裴予苦大仇深，只是让你主动去停止对CP的引导。正常的同事关系很难展示吗？”周苓笃笃敲着扶手，“你怎么对剧里其他演员就同样怎么对待裴予，把角色和真人分清楚，停止给予粉丝你们两个戏外会在一起这种错觉。”不欲多说，摆了摆手直接盖章，“解绑是我们和策研共同决定的，他们也这样打算，你只要做到我说的这些就可以了，其余的不用你管。” 闻晚顿了顿，半晌应了句好，提起新工作：“接下去的计划……？” “有凤归来这个月杀青，暑期档会在黄金平台播出，届时再去接洽资源会比现在好得多，不急。” 意思是像上次一样又要等。 闻晚默默点头，其实也还好，拍完一部剧休息一段时间，也算是不错的状态……吧。大概。 周苓把之后的规划简单和她说了说，没忘记之前提过的，若是有凤归来反响好就给她拿下一个女主资源的事。 “公司即将要开几部剧，现代古装都有，我个人中意其中三个项目，如果可以我当然是想替你拿下。但是公司还有别的艺人，我们盯着别人同样也想吃这块肉。能不能赢别人，就看要看你这几个月努力的成果。” 闻晚平复稍有失落的心情道：“我知道，我会好好准备。” 好好养精蓄锐，并祈祷有凤归来能爆。 虽然女主角是江沁然，虽然她很讨厌江沁然，但是这部剧是整个剧组的心血，导演、叶君泽和许羡他们，还有……裴予。 聊了几句，事情交代完毕，闻晚和魏薇起身走人。 还没拉开门，身后周苓叫住她：“对了，别忘记我说的，微博上和裴予的互动就此停止，点赞和评论都不必再有了。” 这些对CP粉来说，算是‘糖’之一。 闻晚抿了抿唇，“……好的，我明白。” . 拍完戏当然不可能闲在家，虽然临近大四快要毕业，但学校还是照样要去的。 算算请的假还有剩余，闻晚难得生出了偷懒心思，因课业不是太重，便决定继续休息两天，等松泛的筋骨重新绷紧了，再回去上课。 睡到自然醒的日子很痛快，不用早起赶着去片场化妆，闻晚睡饱了干脆窝在家里不出门，冰箱里准备了足够的口粮，每天穿着睡衣在屋子里游荡，看剧、看综艺、看电影，或是练练瑜伽写写字。 本打算悠哉消磨完最后几天小假，然而才安静了两天，平静生活就被打破。 班级群里如何炸锅她没仔细看，魏薇在电话里显得焦急无比，激动地说话差点咬到舌头。 “网上突然多了好多黑你的人！好多帖子和营销号，你微博评论都快被网友刷爆了！！” 闻晚先是不解，后是怔愣，最后才把事情搞清楚。 当初海涯论坛关于她的那个帖子被重新顶上来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只是浪潮中的沧海一粟。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黑贴开。 先是有人在论坛里爆料，说她在《有凤归来》剧组里各种倒贴裴予，关于片场的许多细节都说得清楚细致，完全不似捏造，还上了几张片场图，便有不少人信了。 之后又有人站出来说她不仅倒贴裴予，还试图勾搭叶君泽。不等帖子里的人要证据，楼主就飞快甩出好些照片。图片里是灯火昏暗的园子，闻晚坐在秋千上，叶君泽在旁边和她说话，孤男寡女于夜下独处。单是这样也没什么，后面几张却拍的略有些模糊，两人在小径上面对面相隔一段距离，一连串抓拍叶君泽朝闻晚走近，最后定格的姿势像是拥抱。 除此之外，更有各种闻晚对前辈不尊敬的爆料流出。 闻晚和裴予的CP小有热度，突然爆出她单方面倒贴裴予，不少人开始琢磨之前的各种绯|闻会不会也是她和她的团队炒作。尤其是对前辈不敬这一点，关注娱乐圈的网友们都知道有凤归来的演员阵容，男女主皆是流量体质，一时间江沁然、许羡及叶君泽都被扯了进来，特备是她和叶君泽那几张照片，看着倒真似有几分暧昧。 论坛里瞬间热闹非常，于是，从前的那张校园旧帖就这样被顶了上来。 微博上好些营销号们下场，将几个帖子整理到一起撰写成了长微博—— 《女星闻晚勾引前辈妄图上位、倒贴绯|闻对象、对前辈不敬？！贵圈真乱！》 世上从来不乏爱看八卦的好事者，几个营销号粉丝都不少，有的单独发，有的发了之后互相转发，一下子扩散开来，阅读量蹭蹭往上涨。 闻晚获悉消息打开微博的时候，她已经上了热门搜索。这次是单独的，撇开了裴予，就她一个人的大名出现在榜单上，不过后面跟着两个不是太美好的字眼。 ‘闻晚爆料’——这种鬼东西，一看就没法让人产生好的联想。 闻晚万分头疼，她的微博也炸了，未读消息达到了史无前例地多。随手点进未读评论，粗略看了几条，啧地一声皱眉迅速退出来。 “你演丽妃的时候就讨厌你，现在看来果然没错，相由心生，你就是本色出演，倒贴男演员真贱！呵呵，这么爱炒作，像你这种人肯定红不起来。” “不好意思我们君泽不约[微笑]这位小姐，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麻烦你离君泽远一点，他是个认真拍戏的好演员，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从来没出过事，结果就因为你被各大论坛各个帖子挂大名，还被浑水摸鱼的黑子趁乱抹黑……麻烦你要炒作找准人，我们泽粉不会给你送热度的，这次算我们倒霉，希望你见好就收不要再触及我们的底线，否则我们会让你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惹的。请你好自为之[微笑][微笑][微笑]” “我是书粉，有凤归来的选角我和身边看过书的朋友都很满意，唯独除了你。人还没红就有这么多负|面，不尊重前辈还在剧组乱搞男女关系也是呵呵了，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选你，让你演归雨简直是糟蹋这个角色！[呕吐]” …… 诸如此类的言论不计其数，闻晚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和当初因为丽妃太坏被观众骂时心境完全不同。 有点委屈，有点生气，还有点无力。 魏薇激动发来微信消息：“微博评论还在刷！！那些人嘴巴太脏了！你根本没有倒贴裴予也没有不尊重前辈！他们什么都不懂就在那乱说乱说气死我了！！！” 闻晚原本还挺难受的，看到她的消息忽然就笑了出来。 听迟：“你别看了，先联系苓姐看看怎么办。” 那边应下，急匆匆打电话去了。 闻晚盯着屏幕叹了声气，收起手机。抬头看窗外，碧蓝天空，晴阳高挂，多么好的天气，可网络上却波澜大作，一大群人正将她贬为贱|人碧池。 还好，有上一次的经验在先…… 她已经，有一点习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46章 爆料事件持续发酵，闻晚甚至上了微博一周一次的娱乐盘点，粉丝数暴涨，但全都是闻讯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事网友。或许是披着网络这层外衣，人人都觉得自己有朝别人扔石子的权利，她的微博评论里汇聚了所能想象到的无尽恶意，各种言论不堪入目。 尽管周苓身经百战，仍旧难免有些脸青：“这些爆料和照片，不像是八卦网友做的，目的性极强，一看就是特意针对你，背后肯定有人推波助澜。” 气氛紧张，闻晚和魏薇都沉着脸没说话。 “你最近得罪了谁么？”周苓看向闻晚，“或者说和谁起过冲突？” 闻晚想了一想，脑海里立时浮现一个人影，“拍摄的时候和同组的江沁然有些不愉快。” 周苓皱眉，很快释然：“那这么说对前辈不敬这一点就对得上号了……确定吗？” “我也说不准。”闻晚抿唇，简单把和江沁然的矛盾说了一遍，“她不喜欢我这一点倒是可以确定，但是其他的我不敢说。而且……”闻晚更倾向于不是江沁然，“这部剧她是女主角，就算对我有不满，也不至于在剧筹备播出之前做这种事？对剧造成影响的话，她不是也占不到好处？” “说什么傻话。”周苓嗤笑她的天真，“你们是同一部剧的演员没错，但这不妨碍她和她的团队对你下手。按照你说的，你和她有私人恩怨，她记恨你下了她的面子，所以就此起了报复心思，这不是不可能。对于她的团队来说，戏里只有你和江沁然两个女主演，他们然不希望你压过江沁然的风头，在剧播出之前爆出你的黑料，拉低路人对你的好感度，就能减小你凭借这部剧红起来的机会，这叫未雨绸缪。” 顿了一顿，周苓话锋一转：“我们和策研已经决定不再继续合作，他们肯定不会趟这趟浑水。商定好了要解绑，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机会，之前的cp运作被怀疑是我们单方面炒作，不管他们能不能得利，但总归是无害的。原本只要他们出面发声事情很好解决，现在是不可能了。” 策研此刻巴不得抽|身事外，一切都得靠自己。 闻晚脸色微凝，征询她的意见：“那我们该怎么办？” 周苓缓缓摇头，“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我们已经落了下风，再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先不动，看看她们后面还有什么动作。” 闻晚点头，好半晌，终是什么都没说。 周苓喝了口茶，长抒闷气：“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做这一行，要是这点坎都过不去也别妄想谈什么以后。受不了一时的气，就得受一辈子气。”她看向闻晚，眸色紧凝，“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不好好回应他们还当我这么多年白混了，要是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我周苓两个字给他们倒过来写！” . 《有凤归来》剧组全片杀青，泡在横店的演员们相继回归各自生活。 叶君泽莫名被牵扯进了绯|闻中，和闻晚的那几张照片在微博热门飘了好几天。经纪公司很无奈，不过对于这些事，身在娱乐圈的人早已有了处理经验，团队当机立断决定——公开发博否认一次，之后不再具体回应，放置冷处理，不给任何人和任何媒体发散的机会。 杀青后的第一个通告是录制综艺节目，叶君泽忙了一天，好不容易结束工作从舞台上下来，一到后台采访环节，久候的媒体们涌上来将他团团围住。来了十几家娱乐媒体的记者，还不算当地的小机构。 人人都想拿到料，回去有消息可写，话筒一个个都快杵到叶君泽面前。 “网络上的爆料你看了吗？你和闻晚的照片是不是真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对于爆料你有什么看法？为什么不回应？” “可不可以和粉丝们解释一下照片里你为什么会拥抱闻晚？网上流传的消息是真的还是假的？” …… 经纪人和公司交代过该怎么回答，叶君泽心里有一套应对模板，回答起来从容不迫。 “空闲时间偶尔会上网，那些爆料我看了，觉得蛮好笑的。之前我的公司已经在微博上发了一篇长文回应，那就是我们想说的。” 顿了一顿，看着面前一众焦急的媒体，他淡笑：“至于照片，当然是真的。不过我没有拥抱闻晚，那天是她生日，全剧组的人一起给她庆生，我和她在花园里聊了一会儿。我不晓得躲在暗处偷拍的人是出于什么心思，要这样凹角度把我正常走动的样子拍成拥抱，说实话，这件事不仅给我带来了很大困扰，对闻晚来说也很过分。” 他的坦荡自然令媒体一怔，在场的记者不死心，转而想要深挖更多。 “闻晚和你是什么关系？对于她和裴予你怎么看？你们私下里有联系吗？爆料里说闻晚在剧组不尊敬前辈，为什么你还特意帮她说话？” 这几个问题都在挖坑，助理上前想结束采访，叶君泽却伸手拦住他。 “爆料里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如果爆料的人愿意站出来的话，我想闻晚一定很乐意和他当面对质。当然，我也是。我比较奇怪的是这样躲在背后造谣中伤别人的人，大家为什么都选择相信？难道不觉得很好笑吗？作为前辈和一起工作的同事，我认识的闻晚很努力，工作非常认真，在片场从来不掉链子，ng次数也很少，这一点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们都有目共睹。我们是朋友关系，她在剧组里并没有不尊敬前辈，大家和她的相处都不错。” 叶君泽笑着道：“我并非帮闻晚说话，我只是阐述事实。你问的这些问题都没什么好回避的，换做闻晚来答，我想答案也会是一样。” 说完这些，他从采访台上下来准备走，记者们围着不肯散：“闻晚和裴予……” “我只说我知道的事情。”叶君泽眸中闪过沉光，嘴角仍旧噙着笑，看得发问的记者一怔一怔，“捕风捉影没意思，当事人的事还是亲自去问当事人比较好。” 离开采访区，一到后台，助理就忍不住抱怨：“君泽你为什么要说那么多？！不是说好了，敷衍过去就行了么？这下不知道他们肯定会在新闻里大做文章！” “你以为我不回应他们就什么都不会写了？有职业操守的怎样都有职业操守，没有职业操守的，拿不到新闻也会制造新闻。” 他一副看得开的淡定模样，教助理一阵气闷。 “真是……！早知道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时就不应该去参加闻晚的生日聚餐！” “别乱撒气。”叶君泽瞥他，“这种事情她肯定也不想，突然之间因为莫须有的事变成众矢之的，她肯定比我们还头疼，哪能怪她？” 助理小声嘀咕：“你和她是没什么，谁知道她和裴予怎样，你在媒体前帮她说话把话说的这么满，万一要是真的爆出什么……” “假想没有发生的事提前拿来给人定罪，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一套？”叶君泽皱眉，脸色微沉，“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助理抿了抿唇，低声应是。 . 叶君泽的采访报道闻晚看到了，他的应答很得体，态度坦荡大方，反而衬得各种阴谋论的人小人气息满满，不仅如此，他在澄清自己的同时更是不留余力地帮她说话，作为同事，可以说做的相当厚道。 闻晚第一时间打了个电话给他，感谢他的‘仗义’，他在电话那头笑意清润，知晓她焦头烂额没心情闲聊，仍不忘温言宽慰她，让她别太在意。 魏薇感叹：“在剧组的时候只觉得叶君泽脾气不错，没想到他人真是不错。” 因为他的这篇采访，扭转了一部分网友的看法——要是真有事，哪能这么坦荡？而且那照片说是暧昧，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真切内容，连唯一可以指摘的‘拥抱’，也只是‘疑似拥抱’，并没有真的拍到两人抱在一块。就此认定他们有关系，好像过于武断了。 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正当闻晚这方决定卡在最好时机回应的时候，又一篇同组演员的受访报道出来——江沁然在杀青后接受的第一个采访中，被问到对近来网络上的流言有何看法，她没有正面回应，但回答得内涵满满，指向性格外明显。 “网络上的很多讯息都真假掺杂，可不可信需要大家自己去分辨。但如今网络这么发达，有些东西既然能广为流传，肯定有它的来由，毕竟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娱乐圈这种地方，很多事都不会空**来风。我个人认为，这种东西还是要看你自己怎么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会空**来风’……她的意思如此明显，网友们都不傻。 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都在讨论江沁然和叶君泽谁的话更可信。 周苓的猜测基本可以证实，如此大张旗鼓，没有利益纠纷的人不可能在她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而眼下唯一有利益纠纷的就是江沁然，她的回答，也从侧面佐证了这一点。闻晚仿佛成了一块破布，在舆|论中被左右拉扯。 一片狂风暴雨，许羡作为主角之一当然也逃不了，其实真要问闻晚，她自己也拿不准许羡会怎么回应这件事。抽|身事外是最正常的姿态，想必他和他的公司应该不会让他蹚浑水？ 没想到他却正面答了记者的问，不比叶君泽认真，他全程一副玩笑之意，但立场显而易见。 “闻晚不尊敬前辈？我没觉得啊，她在片场就是正常工作正常和大家相处，哪个前辈觉得她不尊敬自己了？” 许羡长得好看，又极喜欢笑，顶着这样一张脸插科打诨，竟没人觉得反感。 “和裴予……这个你们不是应该要问裴予么？我们不是当事人，不过我觉得挺正常的，说她倒贴裴予是因为道具组给她水果她分给了裴予吗？可是后来她也请我们吃点心了，每个人都分了樱桃。”他抿唇，一本正经地点头评价，“樱桃更贵呢。” “那几张照片？不是——我就是问问，同事难道不能坐在一起聊天？那天闻晚过生日一起吃饭，大家都在，说真的你们这样我有点后怕了，本来和道具组一群工作人员想去找她和她说生日快乐，因为时间仓促大家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是不是只要单独说几句话就有不正当关系？太吓人了吧，要不要拉个隔离带，以后大家拍戏工作都互相保持一米的距离？大家不觉得有点太矫枉过正了吗？” 网友们对许羡的言论除了表示话和人一样有趣之外，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同事难道不能坐在一起聊天？ 单独说几句话就是有不正当关系？ 哪个前辈觉得闻晚不尊敬自己？自己站出来说啊！整个剧组五个主演，四个是闻晚的前辈，谁有意见谁自己说，多简单！ 许羡的话看似不正经，实则每句都答到了点子上，还是以一种不会引起大众反感的方式说出来的。 魏薇连声夸许羡厉害，公关对应能力一流，不亏是红了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国内一代始祖偶像。 闻晚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出声，魏薇从网络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略一想很快猜到缘由。 整个剧组，除了她在内的三个演员都发声了，还剩下……魏薇在心里狠狠冷嗤了声，苓姐说策研那边要和她们解绑，这能理解。可没想到，叶君泽和许羡都站出来帮忙澄清了，裴予却连说句否认的话这么简单的事也不肯做。 虽然知道他并不能完全凭自己的意思行事，但魏薇还是忍不住对他生出了怒意。 闻晚什么事都先替他着想，若是今天出事的人是他，哪怕周苓再阻止，闻晚肯定也会想办法为他出力。亏闻晚这么喜欢喜欢他，真讨厌！ 正腹诽间，微博上突然又热闹起来。 魏薇惊讶看着刷到首页的各种消息，以及热搜上飞快上升的裴予的名字，点进他微博一看： @裴予v：闻晚人很好，没有不尊敬谁。同事之间正常的来往，更不存在谁倒贴谁。造谣者请适可而止。 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三天，他终于站出来说了句话。 魏薇看向沙发上坐着的人，心情复杂，不知作何感想。 尽管不满，可她知道，和许羡叶君泽都不一样，这个……或许是从事情发生至今，闻晚最想看到，也最在意的人。 . “朝哥说了让你不要回应不要回应！你为什么要发微博？！” 陈执拿着手机，一脸焦灼，急的在屋里来回踱步。 “现在删来不及了。”裴予淡淡道，“那么多网友，总会有人截图。” 陈执想要帮他删除微博的动作一顿。是了，发都发了，删也没用。 眉一皱，陈执重重叹了声气：“朝哥等会肯定要打电话来！说不定还要叫你去公司当面训话！你说你……” 裴予站起身，理着衣服，一脸冷淡的坦然：“我知道公司和安盛讨论过，决定解绑，但我也坚持认为，做人要有原则和底线，如果连最基本的道义都没有，一味看利益是走不长远的。不过是说句话的事情，能帮别人解决一个大麻烦，为什么不？” “你……”陈执哑言。他说的没错，但帮闻晚站台，解绑效果就会减半，谁知道日后会不会被认为这是一种‘共患难’？冷处理不失为一种方法，反正安盛那边肯定能解决这件事，裴予表不表态，其实根本不重要，他何必铁了心趟这趟浑水？！ 陈执兀自烦躁间，裴予走到门边，开门前回头看他：“还有，麻烦以后不要再来这一套，拿走我的手机禁止我登陆社交软件，以后是不是就要修改密码甚至干脆让别人来做微博上的裴予？” “我真的，很讨厌你们强制让我当哑巴。” 第47章 行走在偌大的校园里，身旁经过的人纷纷投来满含深意的目光，闻晚木着脸，仍无法摆脱如影随形的微妙气氛。网络上消息沸沸扬扬，大概全校人都认识她了，比起刚拍完《长命歌》那会儿，现在倒真的算得上是‘红’，可惜，她并不想要以这种方式闻名校内。 许久没来学校，本想假期过完就回来上课，没想到休息个短短几天，忽然发生这么多变故。 闻晚扯了扯背包带，忽略那些好奇打量的视线，快步走向教学楼。 先去找班导销了假，碰上系主任也在，好在两位不是老学究，虽然平时略显古板，这次却没有怪她给学校蒙羞，反倒含蓄地安慰了几句。 二班这节大课在b栋上，教室在三楼左边拐角后的第四间。因两位老师的话，闻晚心里稍感熨帖。快到教室时，几个人聚在第二间大课教室后门说话的人见她来了面色一变，一脸高深笑意。 “哟，这是谁啊？央戏之光，好久没见了呢。” “说什么傻话，哪里好久没见，最近不是天天都在微博上能看到吗？” 一班的几人，俨然是当初找宋之岑麻烦，在走廊上和闻晚起了冲突的那群。 闻晚当做没听，走自己的路，连看都懒得看她们。 “果然是人红了架子就大了，也对，连人家当红小花都说自己不被放在眼里，我们这些人哪够格？” 圆脸女生引言怪气酸完，她旁边某一位就装模作样拍了她一下：“怎么能这样说？就算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人家想看的人还是能看进眼里啊~！” 几个人捂着嘴窃笑。 闻晚步子一停，沉沉看向她们。或许是上一次留下了阴影，几个人俱都下意识稍稍瑟缩，不过只是短暂两秒，很快又挺起胸膛，气汹汹地瞪回来。 “邵老师没给你们揽角色，你们没戏可拍了？闲得还有时间聊八卦，我们班的同学都开始忙得连轴转了，原来台上的人和台下的人真的是有差别的。”闻晚挑眉，毫不留情地冷讽回去，“都是一个班的，霍佳欣有工作有通告，戏拍了一个接一个，我还以为一班的同学个个都这么厉害，看来是我想错了？同吃一碗饭，人和人真的不一样呢。” “你……！”圆脸女生话噎。 二班的学生似是霉运过去，陆续开始跑戏，十几个人，除去在京淮演话剧的几个，其余或多或少都接到了角色。这段时间二班上课人就没有到齐过，不是这两个请假一星期，就是那两个请假十天，京淮的话剧预备生倒还好，都是课余去参演，和课业不怎么冲突。 相比之下，一班的气势就慢慢颓下来了，唯独霍佳欣和方瀚维这两个最出众的杀出了头，手握新人难求的好资源，旁的人，一开始还有个别小角色可演，到如今全都留在班里‘抠脚’。 毕竟邵娜也不是神，不可能有取之不尽的角色给他们，面子一次两次管用，次数多了不仅伤感情，反而还倒欠人情债。一班这些人全都送出去转了一两圈，实在起不来，她也没办法。 闻晚的话正好戳中了她们的痛点，圆脸女生脸色难看，却反驳无能。旁边的人脸色变了变，承受能力比她好，很快反应过来。 “二班闲了那么久也没怎么着，我们不过是休息休息而已，不劳你惦记。要我说啊，我们运气确实是差，毕竟什么都没做在学校里认真上着课，因为别人行为不检给学校抹黑就被连带着拖下水，走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央戏的，多倒霉？” 她们又阴阳怪气起来，仿佛抓住了闻晚的弱点，恨不能就此一脚把她踩进尘埃里去。 “嘴巴这么碎，能不倒霉么？” 突然插|进来的声音带着笑意，背着包的宋之岑从拐角后缓步走来，信步闲庭的姿态怡然悠闲，半点没将她们放在眼里。 和几个月前比起来，已是截然不同。 她向闻晚投去安心的眼神，淡淡瞥向一班那一群好事者，“依我看，你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霉运得永远跟着。” “宋之岑，你……” “我什么？”宋之岑勾唇笑的模样欠揍无比，“话说回来，你们知道我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们几个叫什么？”她抬手轻轻在自己额头弹了个脑蹦，“抱歉，我对小鱼小虾、路人甲之类的，印象不深。” 语气浅淡，嘲讽火力却全开，堵得一班几人脸上臊红。闻晚暗自挑眉，许久不见，宋之岑变化挺大，情绪丰富多了，嘴炮能力也意外地强。 宋之岑又转头看向闻晚：“你认识她们么？” 闻晚勾唇一笑，缓缓摇头。 “这样啊。”宋之岑点头道，“这么说不是我一个人印象不深，看来大家都对小鱼小虾和路人甲……没、有、印、象。” 她故意咬重字音，说罢也不管她们作何反应，邀闻晚：“老师快来了，进教室吧。这里苍蝇蛮多，待久了可不好。” 闻晚应了声好，两人相视而笑，任凭身后怎样气愤，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进教室，闻晚本以为大家对她的态度会像学校里其他人那样微妙，不想班上众人只是如常和她打招呼，带着少许久别再见的喜悦。 松了口气，她和宋之岑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 宋之岑见她神色知她所想，宽慰道：“网上那些事你不必太放在心上，班里的大家不会盲目人云亦云。” 闻晚怔了怔，还没说话，宋之岑侧目看她，又弯唇笑道：“就像你当时站出来和赵奚云说，我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了解，现在同样，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也都了解。” 闻晚朝她一笑，过后发现，没看到赵奚云的身影。不多时老师来了，班上有几个人一直没出现，想想班级微信群里这段时间的聊天内容，闻晚猜想大概没来的都去校外工作了，便没多问。 大课结束，天慢慢擦黑，宋之岑说：“你急着回去吗？不急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又请，已经吃过人家有一顿的闻晚有些不好意思，宋之岑却摆手说不要紧。 剧组杀青，路宜跟工作室去忙了，暂时还没回来。 闻晚想着回公寓闲着也是闲着，便答应了宋之岑的约饭提议。 吃饭的地方不是上次请客那家餐厅，这回换了个稍远些的，一进门，宋之岑带着闻晚直奔三楼。 提前订好了包间……？闻晚微诧间，宋之岑推开门，她透过间隙见到了一个不陌生的身影。 “怎么才来啊？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都快！” 娇艳的面容略带不满，红唇撇了撇，模样甚是好看。 “一下课就赶来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课表多变态。”宋之岑一边答，一边让路给闻晚让她进门。 里面的人目光扫来，微微惊讶：“……闻晚？” 被叫到名的闻晚从诧异中回神，又觉得有些奇妙，嗯了声，“好久不见。” 宋之岑说请客吃饭，没想到……赵奚云也在这。 “你回来了？”赵奚云很快敛神，倒了杯水给自己喝，“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去学校。” 闻晚说完，宋之岑接上，解释：“下午上课前在走廊上碰见的，她和一班那些人说话，我就过去了。” “一班？和她们有什么好说的？” 宋之岑失笑：“你说有什么好说的，猜也知道她们会说什么。” 赵奚云看了闻晚一眼，咳了声，“哦，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用理她们。” 宋之岑招呼闻晚坐下，问了赵奚云一句，后者说菜已经点好了，便朝闻晚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想点的菜。 闻晚说不挑食，坐定后视线在她们之间扫了一圈，颇为犹豫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古怪语气教赵奚云一呛，她连咳了好几声说：“姐姐你可别瞎猜！我们能是什么关系——” 宋之岑倒是笑得开心，过后简单解释了一通。 自打上次在教室吵架之后，她们俩在京淮话剧团就开始互相角力，不过托吵架的福，话都说开了，反而没了龃龉，较量都放在台面上，各凭各的真本事，关系竟诡异地和谐起来。 如今赵奚云也在话剧团好几次大型表演中拿下了重要角色，班上一同去京淮的人里，就数她们俩戏份最重。 “前天团里有个考核，她输给了我。说好输的人请吃饭。”宋之岑说，“愿赌服输，今天这一顿可得敞开了吃。” 闻晚花了几秒钟时间消化，看看宋之岑，再看看赵奚云，只觉得世事难料，瞬息万变。她拍一部戏的功夫，这俩人就从针锋相对斗鸡似的‘敌人’，变成了同桌吃饭惺惺相惜的对手。 不过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感觉好像也没那么奇怪。闻晚很快习惯，坦然地蹭起饭来。 赵奚云还记着当初的事，吃到一半，略有些扭捏地和闻晚说了声抱歉。 闻晚顿了一下，笑道：“当时不是说过对不起了么。” “那时候说的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说的是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乱撒气。”赵奚云微微害臊，“那段时间心里积攒了很多压力，太敏感一点就炸，你别往心里去。” 她倒了两杯饮料，一杯给自己一杯给闻晚，象征性地碰了碰杯，以此代酒，一杯泯恩仇。 闻晚说没事，接受她的歉意，端着杯子一口喝完。 几天来，第一次觉得心情松快。 . 回到公寓，路宜打来电话。网上的爆料出来之后她一直很担心闻晚，人没办法在身边陪着，便一天一个电话，如此才肯放心。 闻晚以为是像前几天一样的‘例行公事’，接通却听路宜道：“我到机场了，现在打车回来，你在哪？要不要吃些什么，我路上给你带。” 闻晚诧异了半晌，得知她提前结束工作飞回来，无奈叹了口气。 什么都不想吃，路宜省了功夫，加上归心似箭，没多久就到了公寓。 两人坐在沙发上，闻晚被路宜拉着将整件事从头说到尾——其实也没什么能说的，个中缘由，路宜基本知道得差不多。 路宜脸色阴沉，顿了半天才说话：“她这么有兴致，只能陪她玩玩了，既然她做初一，那就别怪我们做十五。” “不用，我……” 闻晚话没说完，手机响。一接听，魏薇激动的声音像雷一般在听筒里炸开。 “江沁然被最佳星探工作室爆料了！晚晚你快看微博！江沁然陪大老板喝酒过夜的照片被爆出来了！有二十多张！高清！！” 四下静了一秒。 声音太大，坐着的路宜一字不漏听得清楚，而后拿出手机登录微博一看，最佳星探工作室官博果然发了一条最新微博，评论里已经炸开了锅。 “前几天江沁然的团队还在通稿里吹清纯干净，什么娱乐圈难得的少女感，原来她们家的少女感就是靠交易上|位啊？厉害了word江！” “卧槽！这个够劲爆，丑|闻艺人队伍继续壮大，恭喜江沁然加入丑|闻team，继吸|毒队和嫖|娼队之后，江沁然勇于创新，创立陪|睡上|位队，并以一人之力撑起整个队伍！让我们为她这种无私鼓掌~[doge]” “照片里的江沁然和电视上真的完全不像，莫名油腻下流，是不是和中年大叔滚多了床单一时没缓过来？气质都low了几个档次。啧啧，贵圈真乱。” …… 闻晚凑到路宜身边粗略看了看。 路宜道：“这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而后感叹，“她行事这么脏，还敢用阴手段阴别人，真的不知道该说她胆子大还是蠢。” 电话里魏薇乐不可支：“看她这下还怎么装白莲！”笑了一会儿蓦地停下来，语气满含疑惑。 “可是不对啊……我问过苓姐了，我们这边还没动手。这件事是谁做的？” 第48章 魏薇的问题不仅是她一个人的问题，周苓那边同样疑惑。原本做好了充足准备，就等时机成熟进行全面反击，没想到还没动手，别人就先对江沁然开炮了。 闻晚长长嗯了声，带着笑意道：“我也不知道诶，或是她得罪了别的什么人，被别人整了吧。” “是么？”魏薇纠结几秒，很快不去想这个问题，“管她呢！苓姐那边还要联系，我去问问我们后续做些什么！” 闻晚收起手机一回头，看够了微博八卦的路宜端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干嘛？” “你干的？” “我哪有这个本事。”闻晚失笑，“我这段时间一直老实待着，除了公寓就是学校，你真当我手眼通天啊。” “你是老实，你哥呢？”路宜挑眉，“你被黑的这么惨，小季总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江沁然的料是他放的对不对？” 闻晚故意卖关子：“你猜？” 路宜看了她半晌，笑着朝她扔去抱枕，“我猜个头啊猜。” 她这变相承认哪还要猜？八|成就是季文拓干的没跑了。 闻晚懒懒往沙发上一坐：“爆料刚出来的时候我哥就给我打了电话，他说这事包在他身上，我就随他去了。” 当时电话里他差点没气炸，要不是她拦着，他差点就提着大砍刀去捣了那些营销号的老巢。 路宜摇头感叹：“所以说，惹谁都别惹妹控哥哥，还是狂拽酷炫霸道总裁的那种。” 闻晚被路宜的调侃逗笑，两人说笑间，手机又响了。 路宜小声嗔她：“大忙人，一天到晚都是电话，烦死个人。” 闻晚轻轻拍了她一下，张口叫了声哥，还没说别的，就听那头季文拓问：“今天网上那个江谁谁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是你经纪公司做的？” 闻晚怔了一下，“不是啊。难道不是你吗……？” “不是我。我这边联系的认刚收集完资料，正准备和你说一声再让媒体放出去的。” 结果还没处理完，微博上就先炸开锅。 闻晚这下是真的愣了，不解之意比魏薇还甚：“那会是谁？” 兄妹俩齐齐默了几秒，好半晌，季文拓咳了声：“或许，是她自己行为不检点，得罪了别的人，人家看她不顺眼，出手整她？” 解释听起来有几分道理，但仔细想想…… 太巧了吧，哪有这么巧的事？闻晚不敢相信自己有这么好的人品，更不敢老天爷会这么抬爱她。 可是思来想去，周苓和安盛还没来得及出手，季文拓也没来得及出手，唯二的两个可能都否定了，还会是谁？除了安慰自己运气好、江沁然多行不义必自毙以外，找不到更好的说法。 闻晚叹了声气，季文拓关心她的状况，连问了好几分钟最近如何、有没有受到影响，还说让她干脆搬回家住一段时间，闻晚一一答了，拒绝他的提议，关掉电话之后，一脸微懵。 “不是你哥？”路宜从她的话里听出了端倪，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见闻晚点头，她皱起眉头，“那会是谁？” 闻晚自己也想知道，好半天，只得用季文拓的话来回答。 “大概……还有人比我更讨厌江沁然？” . “我真是服了你，头一次看你这么讨厌一个人。” 许羡斜倚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快要陷进去，姿态懒撒，口吻感慨中略带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我不讨厌她。”裴予坐在对面，手里捏着薄薄几页纸，印满了对话和剧情。 “你不讨厌她那你还下手这么狠？”许羡啧啧感叹，过后不怀好意道，“也不对，差点忘了还有更重要的原因。你这应该算见义勇为呢？还是……” 裴予瞥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闲，不用赶通告？” “找我聊心事的时候不嫌我闲，现在嫌我闲了？”许羡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了看他手里的剧本，话锋一转，冲他挑眉，“你终于过得了心里这道坎了？肯解开心结，不闹脾气了？” 裴予认真看剧本，敷衍地嗯了声。 许羡眼轱辘一转，蹦起身从茶几上一跃而过，摔进沙发里砸出个软绵绵的大凹坑，侧身扒拉裴予，兴冲冲掏手机：“既然你想通了，现在也愿意看剧本，那咱们来拍个照发微博！那些说我们关系不好的看到照片肯定下巴要惊掉了哈哈哈艾玛我怎么那么期待……” 裴予无奈晃了晃手中的纸页，“我还得看剧本为试镜做准备，大哥你别闹了成吗？” “有什么关系，你都看了多久了，拍个照不占你多少时间！” 许羡铁了心要捣乱，两人推搡推搡，打了起来。 闹了一会儿终于消停，裴予把他踹到沙发另一端，骂他幼稚无聊。 许羡冷哼抱怨：“我还以为你转了性呢，没想到还是这么有异性没人性，跟我合个照不肯，跑去解决别人的公|关危机倒是上心。”他翻了个白眼，“说真的，这事儿你打算怎么跟闻晚说？你这么热心，我要是她保准被你吓着。” “我没打算和她说。”裴予敛了神色，坐直，“之后的事情安盛会处理，不需要多说什么。” “做好事不留名？”许羡甩了脱鞋往他身上踹了一脚，“可以啊你，大情圣！” “我只是顺便帮个忙。” “顺便？太顺便了吧这？那下回我遇上事，麻烦哥哥你也顺便帮我啊，记得嘞！” 裴予斜他，后者笑得颇具内涵。 懒得再说这个话题，裴予把纸页丢给他：“少废话，帮我对戏。” 许羡撇嘴，接过印着台词的纸，一边看一边道：“这是剧组给你的？” “嗯，试镜的一人一份。” “编号13……试的是男三号吧？十三个人，竞争这么大？” “不止，后面还有更多。毕竟是陆关导演的电影。” “也是。”许羡点头，“陆关老师这部电影听说和以前一样还是打算自导自演？他的剧本一向出彩，导演功底又强，听说还邀了宋骞老师，他俩挑大梁，阵容够了，又是巴诺影业出品的，投资到位，多得是人想吃这个大饼，平心而论，让我公司去接洽我也未必够格。” “我和吴安朝说了我要试镜枪声，他反对。” “反对？！你经纪人脑子有毛病啊？” 裴予淡淡道：“公司和他给我规划了接下去一年的路线，下一部戏他们想让我演都市偶像剧，我拒绝了。那天说的时候，吴安朝静了很久，大概觉得我疯了吧。后来我告诉他，不管他同不同意，试镜我都去定了。他可能对我有试镜资格更惊讶。” 许羡半晌没吭声，叹了口气道：“也是苦了你，要是当初和我一起签大娱……”顿了一顿，“算了，不说这种话。哪里都是以利为重，虽说在大娱没那么辛苦，可我一年到头拍那么多戏接那么多工作，真正自己想做喜欢做的压根没有几个，至少策研肯给你决策的自由。” “你上次说要出唱片，事情怎样了？” “黄了。”许羡耸肩，“公司说现在唱片市场不景气，出了也是白出，让我别浪费那个钱。不过倒是答应替我办一场演唱会，专辑和巡演不用想，象征性开一场con还是可以的。” 在这个圈子里混饭吃，谁都不容易。许羡签了大娱，资源好，代价就是自由，不能做真正想做的事，他喜欢的唱歌跳舞都成了退而其次的选项。做的让公司满意了，才有可能作为奖赏小小满足他。 而裴予，公司给他自由听他说，好比这次，他不愿意拍都市偶像剧，耐心和他协商，但反之他便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公司不会特意扶|持他给他好资源，能不能拼出一条路，全凭他自己的本事。 话一转又说回来，许羡道：“不过你现在能想通挺好的，我还以为你就打算这么一直和家里犟下去。”晃了晃手中的剧本，“不管怎么机会总是机会，好好把握住了，你才有能力为以后的人生做主。” 裴予抿唇：“我没和我爸说，他现在还不知道。” “那有什么。”许羡笑，“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他到时候知道了，心里说不定还挺乐见其成。” “这次也是碰巧。”裴予拧了拧眉心，“世纪传媒的刘浩情|人不少，照片都是屯着备用的，没想到正好有江沁然。原本我也不知道，这次拿出来用确实是顺便。” 许羡清楚他说的是真话，仍不忘打趣：“是是是，知道你是顺便帮闻晚解决了，不用强调。” 裴予懒得和他贫嘴，招呼：“行了，对戏吧。” 陆关老师自导自演的新作《枪声》，绝对的大饼，好资源。票房和奖项少说能拿到一个，不管参演多少号，都是演员路上浓墨重彩漂亮的一笔。必须得好好准备，全力以赴。 许羡一边起身，口头上还要占便宜：“我帮你对戏你是不是得给我点好处？别的我也不指望你多大方，下回你和袁女神吃饭带上我就行了，有商量没？或者你给我弄个签名照……啊不对签名照我不要，让我跟女神合个影？” 裴予懒得答，浅浅白他一眼，抓过沙发上的抱枕就砸了过去。 . 自打江沁然的照片爆出之后，网友们的八卦热情上升到了另一个层面，情绪越发高涨。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多，神通广大的网友也不少，隔天就有人扒出了照片里男人的身份。 刘浩，世纪传媒的副总之一。 围观的网友们讶异无比，无关其他，这位刘浩除了是传媒公司老板，同时也是女星崔盛彤的老公。 崔盛彤出道多年，拍摄电视剧出身，拿过白玉兰视后，后来进入电影圈，这些年大大小小加起来拍了十多部电影，曾拿过一届金鸡奖影后，在普通大众里知名度算是不低。 不过娱乐圈这个地方，瞬息万变，不知什么时候后起之秀就赶上来了，崔盛彤今年已经四十二岁，不上不下，前途未卜。 前不久她就和另一个女演员袁亿闹出了点新闻，传言她俩关系不融洽，似是因为资源上有冲突而产生了矛盾。换做别人，网友们说不定会站在崔盛彤这一边，但无奈另一当事人是袁亿，大众风向便齐齐倒向了后者这一边。 袁亿比她小了近十岁，今年才三十三的年纪。 三十听上去不小，但其实仔细扒拉娱乐圈众女星们的年龄，很多电视圈活跃的当红小花差不多都到了这个岁数。最关键的是袁亿的成绩超出她年龄太多，十七岁出道，便凭借在电影中的表现拿下了那一年的金马最佳女配角，而后顶着‘小影妃’的称呼，一路顺风顺水。 老天爷像是特别偏爱她，她的演技如同开了挂般，作为横空出世的悍将过关勇猛，成为影坛几十年历史上第三位，将金鸡、金马、金像三个华语影坛重量级奖项的最佳女主，统统收入囊中的‘三金满贯影后’。 她主演的电影还拿过威尼斯最佳影片奖，虽没有拿到影后，金狮同样是至高荣誉。在戛纳和柏林两个备受瞩目的国际电影节上，也分别拿过一次最佳女主角提名，败落遗憾，不过以她的年纪，光是这些成就已经足以令她傲视现今娱乐圈一众年轻女演员。 除了在国际上封后的少数几位老牌女神，其他有几个敢在她面前拿乔？谁配拿乔？ 崔盛彤厉害是厉害，但也得看跟谁比，拿了一个金鸡影后就妄想和袁亿叫板，网友们不嘲她嘲谁？ 如今爆出她丈夫和江沁然搞在一起的照片，网友们竟不知该不该同情她。当初嘲讽网友都是袁亿的水军，现在出了这么个丑|闻，也不知她会怎么回应？ 评论里各种论调充斥，五花八门： “我去，‘崔女神’选对手眼光高的很，比自己高那么多档次的都敢上去呛声，怎么选老公的眼光这么差……？？” “江沁然不是什么好鸟，但我对崔大妈也同情不起来，上次咄咄逼人的样子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发通稿和袁亿掐架，结果被同行爆出是她想抢袁亿的资源，导演最开始相定的女主人选就是袁亿，一直没变，她公司去抢，想截人家的胡，结果被导演嫌弃，倒头来还跟人家杠上了……既然崔大妈上次给我发了水军证，那我这个水军就不替她操心了，她和江沁然正好是狗咬狗，一嘴毛。[微笑]” “真是一场大戏，吃瓜群众表示喜闻乐见~以崔盛彤的作风，看来江沁然不会有好日子过了，一个自视甚高老公主，一个自甘下贱白莲花，不知道谁会赢？搬小板凳坐等后续！” …… 焦点一下子从闻晚转移到了这两位身上，但该做的安盛和周苓团队自是不会忘。 在江沁然的丑|闻照出来之后，陆续有《有凤归来》剧组的工作人员找上营销号爆料。 诸如：片场耍大牌迟到让全体工作人等她两个小时、背不下台词冲导演发火抱怨台词太长，结果同组其他演员一口气背出了她的台词、在现场害别的演员受伤、演技烂经常ng……等等等等。 营销号们将爆料统一整理，更截图了江沁然几次采访对闻晚表现出不喜的证据，其下又列举了许多江沁然和别的女艺人不和的新闻，有石锤的和仅仅只是传闻，统统加进内容。更整理了叶君泽、许羡、裴予帮闻晚澄清的采访，以及很多剧组基层工作人员在各自微博的解释，制成一篇长文。 看过的人心中自有决断，闻晚的负|面除了那几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照片，再无其他，而除了江沁然以外，同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说她人好，唯独总是和女艺人产生矛盾的江沁然觉得她不好。 感观如何，高下立见。 不知谁带的头，很多人看了长文里截取的各种对闻晚的辱骂，在转发里表示：拒绝网络暴力。很快，澄清博的转发量渐渐追平当初的造|谣爆料博，几个小时后成功超过。 甚至有些原本没有关注，并不知道闻晚负|面的人也看到了澄清，纷纷觉得——江沁然一边做小三插|足别人的婚姻一边这样攻讦别的女演员，真是太恶心了！ 事情结束于安盛公司发的声明，澄清事实，严正表达立场，并表示将会对持续造|谣的人追责。 给两个营销号甩出了律师函，没等继续，其他转发或**发表造|谣微博的营销号，一个接一个删博。 闻晚最后才发了条微博，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这整件事中发声。 @闻晚v：祸因恶积，福缘善庆。不忘来路，继续前行。 因为这件事认识她的人中，有一部分因为怜爱她倒霉被圈成了路人粉，纷纷转发称：“我们姑娘就是大气！低劣小人快走开，妖魔鬼怪快走开，作恶的都会有恶报哦，自己看着点[笑][笑]” 《有凤归来》剧组原本是有宣传计划的，现在女主演闹出这么个幺蛾子，他们不好插手，也没得插手，只好取消发布会都，将宣传资金和人工精力全部投入到网络上。 事情平息又没有工作，闻晚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刚刚销完假，跑去学校又请了半个月。好在离暑假开始没有几天了，只剩几节课程，考虑到她最近的遭遇，张兰山特别批准。 周苓也痛快放行，只叮嘱她，每天都要和魏薇联系。 难得休息，闻晚想彻底避开所有事情，手机不打算用，网也不打算上，她准备到了度假的地方给魏薇房间的电话号码。 在飞机场候机的时候，路宜撞了撞闻晚的胳膊：“你看手机看了那么久，实在想联系他的话，给他打个电话吧。” 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闻晚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摁下待机键，屏幕光暗下去。 “还是不了，万一打扰到人家不好。”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更教她沮丧的是，过去了这么久，头疼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她竟仍然想见他。他一次都没有联系自己，她却第一时间，还是想见他。 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愤怒和厌恶，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正好广播通知开始登机，她拉了路宜起身，将和裴予有关的情绪，统统抛之脑后。 六月十八号，《有凤归来》开播的第一天，闻晚和路宜一起踏上了前往海岛的度假旅程。 第49章 蓝天、沙滩、一眼能望到底的碧海，艳阳高挂，三两穿着长裙的长发美女漫步在沙滩上，肤色深浅各异的男人露着精壮上身，肌肉线条别样性感，满满荷尔蒙。 一整面玻璃墙透光明晰，洋洋日光照进屋内，闻晚和路宜一人躺一张长椅，看着外面的美好‘景色’，悠然享受时光。 路宜喝了口饮料道：“电视剧播的如火如荼，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度假呢，别说工作的事。” 松散如猫一般，闻晚伸了个懒腰，阳光照在身上，一脸满足。 得益于闻晚和江沁然闹的那一出，《有凤归来》开播以后收视非常好，很多抱着吐槽心思去看的人，意外都被剧情留了下来。 作为第一女主角的江沁然却不是最大受益方，她的表现在几人之中并不出彩。 叶君泽的演技毋庸置疑，裴予令人眼前一亮，许羡保持在及格偏上的初级优秀水准，甚至连闻晚这个只演过两部戏的新人，同框时无论表情肢体，统统都足以吊打她。 观感会如此明显，是因为不知哪位好事的观众做了图片对比，挑选了几个有意思的片段一帧一帧截图比较，五个主演里，唯独只有江沁然时不时让人看得尴尬不自在，大家都嘲说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粥”。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点是人设问题，编剧应江沁然团队要求，为了衬托出女主角的光彩，给宁心这个角色加了很多传统意义上的‘伟光正’剧情。 然而这部剧的受众全是年轻一代，差点没被腻味的老腔调激起鸡皮疙瘩，哪里还会喜欢她？ 相比之下，作为反派的时归雨和羡云公子人设就要出彩得多，有人的复杂面，好和坏皆存在，爱的有理恨的有据，完全是两个鲜活有生命的立体形象。虽然也有习惯性代入主角阵营的观众不喜他们这俩反派，但更多的却是觉得他们有趣。 人设的时髦性在这时候充分体现出来，批评江沁然小三插|足潜|规则上位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有凤归来》的热播被洗净，反而看的人越多，越是有人讨论她、抨击她。 闻晚和其他三位热度有所上升，特别是起点稍低的闻晚和裴予两人，网络指数大幅上升，微博粉丝急速增长，几乎每隔一天就会因为剧情上一次热门搜索。 ——当然，这些都是从路宜嘴里听来的。 闻晚说到做到，决定要彻底休息隔绝外界，到了度假海岛之后，从落地那一刻起就真的关闭手机，让路宜给魏薇发去一个酒店房间的电话，有事打国际长途联系，自己不看亦不去关注国内网络上的任何资讯。 第一个星期路宜还会和闻晚说说网上的消息，后来闻晚干脆断了她的网，减少她使用手机的次数，耳根总算清净。 这部剧对除开江沁然以外的其余几个主演，都是有助益的，闻晚和裴予受益格外明显。周苓有些后悔放她出来度假，关注聚焦的当头她却不在，何等损失。 连路宜都对闻晚的‘没心没肺’有些感慨，转念想想，她一派无畏模样，故意忽略国内圈子，甚至到了刻意的程度，焉知不是另一种逃避？ 如此，便不再为难她。 路宜默默长叹一气，被闻晚听到，转过头来皱眉瞧着她笑，“你唉声叹气什么？刚邀请到我这么厉害的演员做你的女主角，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路宜不想去拆穿她的心事，很配合地不去说别的。 “是是是，邀请到你做我的女主角我特别高兴，等等就开瓶香槟庆祝一下！” “回去之后我会和经纪人说，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让她点头。”闻晚懒散躺好，“难得自己做主一回。” “如果会引起纠纷或者造成麻烦的话，其实也没必要。我的本子拍不拍无所谓……” “说什么傻话。”闻晚打断她，“你以为我说要演你剧本的女主角是因为我跟你的关系？当然是因为你的本子好啊！如果你的剧本不好，哪怕你是我哥我都不会演，我才不干自毁长城的事。” 路宜写了一个新剧本，未来题材的幻想都市言情剧，闻晚看了，是个很有趣的故事，内容丰富，题材新颖，完成度极高。 但她半就职的工作室不愿意推这个项目。 路宜加入团队至今已经和其他人共同完成过数个本子，在重要剧情的构思上多次起过主导作用，能力方面毋庸置疑。工作室对这个本子信心不大不是因为它不够好，而是因为路宜没有足够的名气。作为一个没有独立署名作品的编剧，她只能算是个纯新人，本子卖不卖得出去是个很大的问题。因为这一点，本该成立的项目一拖再拖。 闻晚知道来龙去脉之后，决定任性一把，自己演。 她做女一，路宜做编剧，至于投资？当然是找小季总！ 投资到位了，再确定靠谱的导演和团队，基本就没有太大问题。虽然以她现在的咖位，男主大概只能用纯新人或者半新人，但人总要勇于尝试，再者二班还有一帮同班同学，其余角色可以全部打包给自家人。上不了星也没关系，网播同样是个好方式。 路宜有感于她的仗义，对自己的能力既相信，又有些忐忑，半晌忍不住叹气：“希望不会搞砸。” . 为期半个月的休假结束，闻晚和路宜如来时一般轻装简行回国，下飞机出关口却被等候的人群吓了一跳。人数不多，大概三四十个左右，全都是姑娘。这个小群体明显是有组织的，几乎人人都带了准备的小礼物，还有人拿着不发光的小灯牌，上面赫然写着闻晚的名字。 闻晚被包围的瞬间当场懵了，好半天才搞清状况。 “你们是……来给我接机的？” 为首的姑娘用力点头说是，“我们是后援会的成员。” 没等她想清楚后援会是什么，几个女生纷纷把带来的花和礼物塞到她怀里，说话有些羞赧，借着大家都七嘴八舌的当头又莫名胆大。 “晚晚我好喜欢你！” “归雨演的好棒，好想看你下一部戏！” “什么时候拍新剧？到时候我们去给你应援！” “晚晚……” 姑娘们的热情让闻晚受宠若惊，从她第一次拍戏至今过去了将近大半年，第一次见到粉丝，还是面对面看到活的！ ——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己没有粉丝来着。 “谢谢、谢谢——” 闻晚抱着一堆花，怀里都快拥不下，一迭声道谢，一边婉拒她们的礼物，“不用送东西给我，你们自己买吃的穿的用的，对自己好一点我就很开心了。真的不用……” 路宜早被挤到了外围，拉着箱子费力挤回她身边，伸手帮她拿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惊讶和无奈夹杂。 机场大厅不宜久留，许多乘客已经看过来，安保似也对这边密切关注，闻晚快步走出大厅，一路嘱咐跟着走的粉丝姑娘们早些回家。 匆忙间手机开机，没几秒，魏薇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终于打通了，我还以为你去哪了！飞机降落了吧？” 闻晚说到了，低声转述自己这边的状况，言语间皆是疑惑未明。 “有粉丝去接机？”魏薇重复一遍她的问题，语调直转急上：“问什么傻话！会有粉丝去接机当然是因为你红了啊！！” 闻晚一怔，那边继续高昂地平地炸雷，带着压抑许久无法和她共享的喜悦。 “晚晚你红了！你知道吗你终于红了啊啊啊——” “我……”闻晚顿了一下，那个字还是不好意思自己说出口，疑惑更甚，“你没开玩笑吧？” 度个假而已，两个星期，这变化是不是有点太大？难不成是她下飞机的姿势不对？？ 说话间她和路宜上了车，听筒里魏薇的声音更加清晰。 “我开什么玩笑，你自己上网看看！苓姐一直在等你回来，你以为我一天给你打三五个电话是为什么！” “那你怎么也不说一句？” 没半点准备，一下子旧日新天，怪渗人的。 “我每次给你打电话你都让路小姐接，而且电话挂得飞快，你让我怎么说！” 魏薇急声嗔她，却没有抱怨更多。 反正她总会回来，周苓也没有要她立刻回国工作的意思，魏薇想让她度假度得开心点，毕竟……策研那位和她，魏薇即使不清楚他们发生了什么，也知道对闻晚来说影响有多大。 疗伤么，剪头发度假什么的，无非那几个方法。 闻晚大致理解了，挂断电话点开微博，未读消息、转发、新增粉丝数，多得吓人。 路宜凑过来看了一眼，“哇哦，原来那些当红明星的微博后台是这样？” 数不尽的消息，有无数人投来注目，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闻晚点开主页，发现粉丝数翻了好几倍。 《长命歌》播完后，她的粉丝数涨到接近一百万，现在更是厉害，直接翻了几倍，突破一千万大关。 “天呢，我正被一个千万大v悄悄关注，好激动！” 路宜在一旁捣乱，闻晚抬胳膊拐了她一下。 “总觉得……没什么真实感。” “没有真实感？瞧瞧这些！”路宜指着包围两人的几束花，重重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颇有老母亲式的语重心长，“虽然你不是很在意红不红，但是……恭喜你，你真的红了。” 闻晚看她，脸上更多的还是茫然。 红了？ 评论里许多人在向她表达爱意，未曾谋面的陌生人，身处五湖四海，在网络这个共同的平台上齐聚在一起，分享着对她同样的喜爱…… “我懂你受宠若惊的心情。”路宜抬手搭上她的肩，挑眉，“不要想太多啦，你能做的就是做的更好，不辜负喜欢你的人，不辜负你自己就好了。” 闻晚正茫然地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手机响了，周苓的电话。 “明天九点我让魏薇去接你，上午有两个采访，下午到晚上有一个活动，后天进棚拍照然后见三家媒体，晚上和广告商碰面，之后的安排我会让魏薇慢慢和你说，先准备好处理这两天的事。假期到此结束，晚上回去好好休息，我希望明天开始，我看到的你都是最好的状态。” 周苓又叮嘱了一番，嘟地一声挂了电话，闻晚全程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喂’字。 盯着跳回主界面的屏幕，闻晚默默感慨，周苓的利落干脆不留情这点完全没变，红不红倒是都一样。 . 闻晚回来的前一天，《有凤归来》收视率破了达到最高，之后便开始回落。 那集正好播到破庙剧情，时归雨带着羡云公子满天涯逃亡，最后还是被讨伐而来的正道人士拦下。彼时，时归雨和羡云公子一个病弱没有还手之力，一个受伤半残，根本抵挡不住几个门派的高手。 破庙外大雨倾盆，时归雨应正道所说，跪下磕足了九十九个响头，求他们放过羡云。然而在响头磕完之后，某个门派的大小姐便飞起一脚踢飞了时归雨这个‘妖女’，嗤笑她天真，并唾弃她从前作恶多端，不配得到宽恕。 眼见他们剑指羡云，时归雨激动拖着受伤身躯奋力抵挡，被人轻轻松松几招打至吐血。最后满脸血泪，哭求不停，边哭边磕头求他们不要杀羡云。 羡云奄奄一息歪倒在地，艰难趴至她身边，撑起身将哭得血泪不分、狼狈至极的她紧紧抱进怀中。 那几句安慰断断续续，苍白无力。 “不要磕头，我不疼”——这简单的七个字，成了戳中无数观众泪点的利器。 足够精彩的剧情和冲突点，让时归雨和羡云公子亮点突出，闻晚和裴予亦因此成功收获了大批粉丝。 娱乐媒体一个接一个报道他们，不管是看过剧的观众还是没看过剧的网友，只要会上网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名字。 一夜爆红。 这个词不是最准确的，但用来形容闻晚非常合适。 她根本没时间调整心态，面对大量聚焦的媒体和粉丝，以及纷沓而来多如高山的工作，忙得连休息时间都没，连续一个星期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睁眼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闻晚整个人进入了渴睡状态，只要不是锐物，一沾上就想倒头大睡。 忙了十多天，连学校都没回，也许久没见路宜，闻晚好不容易有半天空停下休息，又被告知两个小时后要参加活动。 浑浑噩噩被拉去化妆换衣服，随便吃了一个小水果垫肚子，闻晚在车上迷蒙补了一觉，几乎是一眨眼又被拉下车，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般全程被魏薇领着走，脚下踩得是云还是泥，自己都分不清。 到达场地一看，来往面孔有些熟悉，闻晚思维混沌站在原地，还没等完全清醒过来，面前出现的人就让她一怔，而后一个激灵，立刻醒了。 “怎么，不想叫我？” 闻晚抿了抿干涩的唇，“……裴前辈。” 裴予穿着一身黑，脸上打了层淡淡的妆底，他站的近，能看清眼圈周围有些许微暗痕迹，似是没有休息好。 是了，她凭借时归雨受益良多，饰演羡云公子的他自然同样。 这段时间他大概和她一样，都忙得脚不沾地，陀螺般转个不停。 “你去度假了？” “前辈怎么知道？” “工作人员说的。”他目光沉沉压下来。 闻晚不知怎么，莫名不想和他对视，眼神飘忽地避开，“去玩了几天。” 静了几秒，他忽然道：“你说过的话还算数么？” “什么？” “你上次亲口说，希望能保持我们通过两部戏建立起来的关系。” 闻晚压下微涩心情，嗯了声，挤出笑，“当然。” “说话算数，那就抬起头来看我。” 闻晚一愣，抬眸便见他眉头皱得死紧。 “你怕什么？为什么不敢看我？”他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度个假回来，和我说话都这么不情愿了？” 闻晚一时语塞，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有些莫名。好端端的又哪里惹到他了…… “前辈误会了。”她脸不红心不跳地搪塞，“我只是最近没休息好，有些累。” 说真的，她实在无措。出国半个月回来发现自己的知名度突然暴涨，多了一大群粉丝，每天还有一堆忙不完的通告，这些都罢了，更令人无语的是，自她生日后她和裴予便再没有微博互动，明面上的来往更是绝迹，但他们俩的cp粉数量不减反增，比以前壮大了不知多少倍。 不得不说公司还是明智的，这还是已经解绑的情况下，要是没有解绑，那些因为电视剧角色希望他们俩在一起的粉丝怕是要更激动。 闻晚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一群粉丝嚷嚷着希望他们在一起，而实际上呢？ 表白被拒，单相思，这些都不算丢人，她要是再死缠烂打才真的丢人。 她不懂，她和他保持距离，有哪里做错了么？ 裴予看了她几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闻晚问：“什么？” 其实她不是猜不到，他手掌里躺着一个木牌小人偶，是个粉色的长发女生，看样子就知道是情侣款。 应该还有一个男生。 裴予道：“上次机场来接机的粉丝给了我一对，她说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果然。 闻晚装傻，迟迟不接，“粉丝送你的，我拿了不好吧……” “她说一个给我一个给你。” 他的手掌固执伸在面前，为难间，闻晚竟然有些跑题地想远——去给他接机的都是喜欢他的，大部分都是纯粉，cp粉混在里面，还送东西给他让他转交一半给另一个异性明星，这个cp粉不知能不能完好无损地走出机场…… “我不用这些，我也不喜欢这些小饰品，拿回去了容易弄丢。” 她避着不肯要，裴予的脸色沉了沉，“粉丝给你的，不是我的东西，你不要就扔了。” 他把木牌塞到她手里，不再说话，转身走开。 闻晚怔怔站在原地，掌心的小东西轻飘飘，可以夹在衣服上或者包上，虽然小但一点也不粗糙，做工精致，面部画得及其细致，笑着的样子，有几份像她。 男生的那个是蓝色的吧？会是什么样子？ 会不会很像他…… 闻晚握紧手掌，硌得有点疼。 她知道自己在说谎。 她喜欢小饰品，喜欢粉丝送的礼物。 更喜欢这对小人偶，像他和她的……一对。 第50章 剧组成员一起出席的活动，除了江沁然以外，几个主演都到了。 一年前她还呼风唤雨坐拥无数粉丝，在微博上只要提起她的名字，哪怕说了半句不好听的话立刻就会被蜂拥而至的粉丝围攻，如今她名声一落千丈，这样的盛况犹如昨日黄花，转眼成了过去。 闻晚不清楚她的现状，只知道她的活动大量减少，好多代言都中途叫停。她的公司似乎还在推她，但力度大不如前，几个出自同门的师妹亮相频率越来越高，听说瓜分了许多原本属于她的资源。 她不在也好，要是在的话不知道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她团队下过的黑手，自己这边做出的反击，彼此双方可以说是心知肚明，以她的性格，若是两人在现场碰面，说不定会不管不顾当场大发脾气。 闻晚累的不行，实在不想和她纠缠，更没心思陪她你来我往。 裴予给的木牌人偶被闻晚放进了包里，嘴上说会弄丢，可真的收下，却还是小心放好。 放进包里夹层，妥帖拉上双层拉链。 他们两并肩站在一起，台下的媒体闪光灯不停，有些女性媒体人自身就是剧迷，代替了粉丝，极为捧场地鼓掌轻声欢呼。 ‘时归雨’和‘羡云公子’第一次剧外同台，报道大有内容可些，媒体可了劲拍照，闻晚被亮花视线，强撑着不让自己眯眼，她看不清台下各个镜头后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们心里都为站在一起的她和裴予情绪高昂。 ——如果没有表白就好了。 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闻晚自己惊了一跳，过后还是忍不住发散思维，任无力感弥漫全身。 如果没有和他表白，没有被拒绝，没有发生这一切，那么她就能像从前一样，不必想忧思不必负担。以往相处的每一刻都让自己觉得高兴，现在却只剩下了煎熬。 人果然不能贪心。安分做个粉丝就好了，更甚一点，同事、或者关系不错的前后辈，其实都可以的。 她不应该奢想那么多。 闻晚微微垂头，裴予突然侧身微微俯身附到她耳边：“抬起头，别沮丧。” 她一颤，下意识绷紧身体。 台下的闪光灯更加疯狂，刚刚的‘小互动’大概一瞬不落全被拍下来了。 闻晚瞥向裴予，他站得端正，两手交叠放在身前，嘴角的礼貌笑意细微浅淡，目光向着前方和台下，并未看她。 她撇了撇嘴角，很不自在。 过了会儿，媒体提问环节，举着长麦的娱记对裴予发问：“剧里角色的感情线很精彩，对于异性你有喜欢的理想型吗？考没考虑过恋爱？” “你问我还是问羡云？羡云的理想型当然是归雨。” 裴予理所应当答的这句，教一众女性媒体人不约而同露出笑意。发问的娱记追问：“那你本人呢？现实生活中喜欢什么类型的异性？” 裴予抿唇，嘴角弧度淡淡，许久才道：“看缘分吧，没有仔细想过这个事情。” 闻晚眉眼轻敛，手指搓了搓衣角。 记者们又把问题抛向闻晚：“对于另一半有没有特殊要求？喜欢哪种类型的男生？现在对恋爱有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什么特殊要求，感觉最重要。”闻晚笑了一下，“什么类型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觉得选择另一半没有必要列出一个条条框框，因为当你真的遇上那个人的时候，你是不会去管条件不条件的。” “我以前也喜欢过一个男生，他是我自认绝对不可能会喜欢的类型，而且还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所以说提前框定条件其实没什么意义。我对恋爱没什么想法，生活中我是那种心态比较好的人，对感情会坚持得比较久，但是一旦心意变化，前一刻的事情对我来说就全都是过去，刹那之间一笔勾销，都顺其自然最好。” 她回答得很配合，说了这么多，让本以为她会随便敷衍的记者们甚是意外。镜头疯狂对准了她，收音的话筒朝她聚得更拢。 不过很快话题转到中间的导演和叶君泽身上，她面对的‘压力’小了些。 闻晚站得笔直，像一只姿态优雅的白天鹅，区别只是没有昂起脖子。 裴予没有看她，闻晚也没有看裴予，两个人彼此不对视，周身却隐隐流动着一股不太美好的气氛。 好像有无数丝网，无形将他们两个连在一起，许许多多个节点紧得无法分开，别人插|不进他们之间的圈。 台上采访是今天活动的最后部分，下台前丁杰安导演分别拍了他们几人的肩膀，闲话几句。而后和制片说着话朝侧边走，闻晚步在其后，紧绷了半天的肩膀弧度终于松下来。 后面突然伸来一只手，搭上她的肩。 回身的瞬间，裴予从她发丝上捻下一缕小细线，“沾到脏东西了。” 下一刻，他抬手帮她撩起耳边碎发，别到耳后。 台下记者还没走，本已停歇的闪光灯死灰复燃，闻晚僵在原地，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很淡定，仿佛那动作完全别无他意，一边提步一边若无其事道：“走吧，导演他们已经下去了。” …… 保姆车在会场外等着，活动散场后闻晚几个主演陆续离开，出去一看，外面竟围着许多闻讯而来的粉丝，不知苦等了他们多久。 闻晚和她们挥手，隔着口罩连连嘱咐：“早些回家，天气热别中暑了！” 粉丝们听她和自己说话，激动得小声尖叫，不停说好。 闻晚的保姆车换了新的，比从前那辆大了，更宽敞舒适，价格自然也更贵。对此，周苓说得很随意：“娱乐圈是金字塔式的战场，每个等级有相应的待遇，这是你应该享受的。” 她不是没见过更好的车，既然周苓执意要换，便没有拒绝。 进到车里，和涌过来的粉丝挥手挥了好久，关门后却没有马上开车。 魏薇还没上来。 闻晚在车内静等了几分钟，同工作人员交接完毕的魏薇终于现身，穿过粉丝群成功上车。 司机踩下油门，会场和粉丝的身影落在后面，渐渐远了。 魏薇拿出趁活动时抽空去买的咖啡，插上吸管递给闻晚。 “我刚刚差点挤不进来，旁边围的粉丝太多了，裴予的车在我们前面，他上车了突然又下来，弄得粉丝一阵激动……” 魏薇下意识住口，怕影响闻晚的心情，却听她主动接上话题问：“上车又下来？” 见她神色正常，魏薇点了点头。 “对。听旁边的工作人员说是他背着包穿过粉丝群的时候，包上的挂坠被粉丝扯下来了，是个娃娃，他上车了又跑下来找。你说也是奇怪哈，裴予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平时看着挺酷，我以为他会喜欢重金属啊机车啊之类的东西，谁想到对玩偶娃娃情有独钟。” 闻晚咬着吸管顿住。 “什么样的娃娃？”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你度假期间我跟进有凤归来的数据，顺便也关注了和他有关的一些资讯。他的微博粉丝不是暴涨了好多嘛，直逼当初还没解散的时候，粉群壮大热闹了，自然消息也多了。他的粉丝玩过一个梗，就和他包上的那个娃娃有关那个玩偶娃娃好像一直跟着他，本来只挂在常背的一个黑包上，后来不管他背什么包都能看到那个娃娃被当成吊坠挂在那儿，他的粉丝就调侃那是‘大头妃’。这么叫是因为那个娃娃头很大，长得蛮丑的。”魏薇顿了下补充，“我看到了照片，头大，脸上还有腮红，发型就几根毛，确实很丑。” 魏薇为裴予的审美皱了皱眉，末了感叹：“有些粉丝也是手欠哈，知道偶像喜欢那个玩偶，不管出门去哪都要背着，还伸手拽了抢走……啧，真是的。” 她说八卦说得起劲，闻晚却握着咖啡，怔然出神。 大头，腮红，又丑又萌的…… 玩偶娃娃。 她为了让他收下，在不擅长的跳舞机上出糗，他当时一脸勉强地拿了，简单的举动让她惊讶也开心了好久。 一起吃饭的餐厅，他不喜欢吃却被她硬塞了好多的海鲜，饭后并排行过的幽静街道，抬头便是枝繁叶茂，遮蔽住半片天空的树荫。 一切都历历在目，仿佛只是昨天。 魏薇侧目见闻晚神色奇怪，止了絮叨的无用话题，略担心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闻晚摇头，笑了下：“没事。” “你的脸色……” “我只是，在想昨天的事。” “昨天？”魏薇不解，“昨天有什么事好想的？” “有啊，当然有。”闻晚笑得越发灿烂，那声音却怅然好似叹气，“昨天有好多好多值得我回想的事情。” 太多了，多到她忘不掉，也不想忘。 魏薇还要问，她不欲再说，随便扔出一个话题：“晚上吃什么？” 魏薇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拿出手机核对行程，看休息时间来得及让她吃什么。 闻晚往后一靠，倚着柔软车垫，转头看向窗外。 天气很好，晴空白云褪去，夜幕缓慢爬上来，星点开始露头。 多美呀。 可惜。 时光如此好，时光不再有。 第51章 平心而论，闻晚自出道以来一直走得很顺利。从热ip剧女四到女二，两部剧而已就红了，对比圈内许多出道多年仍没有水花的人，她已经算顶顶幸运。 代言一个一个找上门，活动和通告多如牛毛，每天还有多家媒体抢着采访，随便一点动静就能上微博热门，更有许多片方主动发出邀约……就在几个月前，这都是不可能的事。 对于经纪人来说签艺人就像下注，娱乐圈日益壮大，输赢各有，但金字塔越往上人越少，总归还是‘输’的多。 然而作为赢者的周苓，此刻心情却不是很好。 “你开什么玩笑？” 面前的闻晚一脸郑重，坐姿端正，即使周苓沉了脸色，仍毅然坚持。 “我说认真的，我要演这部剧。”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周苓压下怒意，沉声道，“我之前说过，只要你在有凤归来表现得好，公司接下去主推的项目我会帮你拿下一个，你现在是想做什么？” “我没有想做什么，我只是想演这部剧。” “上星和网播两个不同的播出方式之间差别有多大，你不是不清楚。哪怕是你红之前，演的两部剧也都是正经电视台播出的，现在红了你却要去演网剧，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我知道上星和网播相差很多，但这个剧本是真的好……” “好？能有多好？”周苓冷嗤，“你知道我手里收到了多少本子么？不下二十个！我们大可以好好挑选，从中挑出合适的好剧本，哪个不比你开倒车去演网剧强？！” 桌上躺着的一沓纸页，封面印着几个黑硕的字：《世界一千年》。 其下编剧署名，赫然是路宜。 “你和路小姐的关系我有所耳闻，私生活我不干涉，你和谁走得近我不管，身边有几个挚友也是你的自由，但工作的事情不是儿戏。”周苓一个眼神横过去，直接道，“这件事我不同意。” 闻晚默然几秒，站起身。 “我已经决定了，不管您同不同意，这个剧本我拍定了。” 周苓脸色一冷，“合同里的条例需要我重复么？” “不用，我记得很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我觉得您也需要知道——” “违约金我不是拿不出来。”闻晚少见地强硬，毫不退让，“两百万，而已。” 周苓顿了一下，皱眉。 闻晚的家境如何，她没太注意，但她清楚闻晚的性格，如果不是没有把握，想必不会说这种话虚张声势。 那么现在的意思是，宁愿违约赔钱，也要演这部网剧？ “……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 到底还是让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看到一个喜欢的角色，想演，希望能演，就这么简单。”闻晚看向她，“我并不想挑战你的权威，也并非红了膨胀，我喜欢演戏，想演喜欢的角色，也想决定自己的人生——这是我的人生，我也想好好过。”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周苓抿唇半晌，说：“路小姐的编剧功底暂不讨论，导演呢？班底呢？更别说其他的角色谁来选？还有投资方和播出平台，这些谁去谈？你只是个新人演员，刚入行多久就想去做制作人做的事，你以为要做一部戏真的那么容易？” “投资方我已经找到了，播出平台他们会负责谈好。导演和班底路宜也联系好了，角色我定了一部分，都是我同班的同学，他们都有过演戏经验，水平可以放心。剩下的配角交给导演团队，会有人负责选角。” 周苓眉头越皱越紧，“即使这些都没问题，男主角怎么解决？别告诉男主角你也想用新人！” 如果挑递来的那些剧本，闻晚的‘新贵’身份，搭当红小生很容易，但她自己去折腾，男演员就非常难搞了。红的谁会自降身价来演网剧？除了她一个其余全是小透明，吸引力不足，剧怎么会火？ 年轻人一时冲动热血上头，事情总是考虑的不全面。 周苓默默在心里摇头感慨。 “男主角……”闻晚一笑，胸有成竹，“我已经谈好了。叶君泽答应加入，他演男一。” . 满桌热气腾腾的美食，卖相虽然一般，但全是下饭的硬菜。 “多谢前辈愿意帮忙。”闻晚动了几筷子，便以果汁代酒，端起敬了叶君泽一杯，“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上哪去找合适的男主人选。” 叶君泽轻笑：“谢什么，我也是觉得剧本有趣才决定要演的。” 他每年只工作三分之二的时间，剩下的日子大多在国外度假，闻晚试着联系他时其实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他竟然取消度假计划，答应下来。 闻晚笑了笑，想起什么，立刻道：“对了，差点忘了恭喜前辈拿下视帝！” 叶君泽主演了一部剧，在有凤归来之前播出，暑假时凭借那部剧拿下了白玉兰奖最佳男主角。前段时间她烦心事缠身，又出国度假散心去了，回来后忙于通告，上次剧组活动碰面，人太多没怎么说上话，一直拖到现在快七月下旬，才终于想起这件事。 电视剧最高奖，飞天、白玉兰、金鹰，叶君泽前两年就拿过飞天奖视帝，凭此稳固了在电视圈的地位，实现人气、收视、奖项三丰收，如今又添一个白玉兰，更是实至名归。 他愿意来演她的网剧，真的真的很仗义，届时公布消息，在他的粉丝中肯定会掀起波澜，毕竟这可以说是他出道至今，接过最差的资源。 闻晚满心感动，端起杯子又喝了一杯果汁。 叶君泽感慨：“你能和你的经纪人谈妥实在不容易，我还以为这部剧要黄了。” “是啊，能谈妥真的不容易。”闻晚叹了口气。 都是混娱乐圈的同行，知道要掌握决定权有多难，尤其在还是新人的时期。 叶君泽看着她苦下来的脸一笑，他喝的是冰啤酒，颜色澄黄，嘟噜冒着气泡。 “希望‘世界一千年’一切顺利。”他捏着玻璃杯上缘和她干杯，尾部斜斜磕上她面前的杯子，响声清脆，“合作愉快。” . 气氛僵滞，陈执手叠放在身前，站着不敢吭声。 “他到底想干什么？！”吴安朝坐在办公椅上，脸色阴沉，“我好不容易说动总监把这部剧给他，他这样给我撂挑子！要不是看在有凤归来播出后他人气有所回升，总监可能会点头吗？即使是这样，我照样费了多少口舌！” “他不是故意和你唱反调，我觉得……”陈执低声，帮裴予说话，“他可能只是想试试。” “试试？试什么试！”吴安朝气得用力拍桌子，“陆关导演的电影是那么好拿的？他以为他是谁！” “万一成功了……” “做梦！” 陈执咽了咽喉咙，“那……朝哥你为什么还答应让他去试戏？还有公司项目，角色真的要推？” “我不让他去试他会死心吗！”吴安朝翻了翻眼皮，实在气得不轻。 裴予好不容易因为有凤归来有了起色，他去和总监好商量歹商量，才终于让高层松口同意把接下去要开的新剧给他主演，那可是公司的重点项目啊！结果裴予竟然不肯，还说什么要去试镜！ 试什么？——试陆关导演正在筹备的新电影《枪声》！ 当年甫一出道，陆关就以新人的身份拿下金鸡奖影帝，之后主演的影片斩获柏林最佳电影金熊奖，去演电视剧，又拿下电视三大奖之一的金鹰。转做导演，第一个处|女作就上了美国时代周刊被称赞，2000年左右导的电影，带回戛纳评审团大奖，四年前的最近作，破了当时国产电影的多项纪录…… 人家八几年从电影学院毕业之后，不管是当主演还是转做导演，产出的作品样样都是数得上号的经典。 这是什么身份？这样可是在影视圈说句话，一个字能砸出一个坑来的重量人物！ 裴予因为《有凤归来》红了，证明自己当时没有压错宝，他确实是个可塑之才，但人要掂得清自己几斤几两，凭他就想演陆关的电影，这不是异想天开是什么？！ 吴安朝冷哼道：“他不是不想演偶像剧吗？那就不演好了，看他能给我争回什么了不起的资源来！” “朝哥你别跟他置气，他不懂您……” 陈执略急，想帮裴予说话，话没说完，吴安朝不耐烦摆了摆手。 “行了，我心里有数。”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他抒了一口郁气，“角色我当然不会推，等他碰壁回来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剧本我已经看过了，是个好的，又是公司的主推项目，他有什么看不上？” 陈执一听，松了口气。不管裴予能不能成功，回来好歹还有的选择。 吴安朝端起杯子，旋盖正要喝水，动作突然一顿。 “话说回来，他是怎么知道陆关导演的电影要选角……” 又是怎么，拿到试镜机会的？ 陈执一怔，答道：“我问过他，他不肯说，只说要去试镜。” “你怎么不陪他一起？” “他说要自己一个人去，我也没办法……” 吴安朝皱了皱眉，随即松开，转而例行公事询问：“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情况？” 陈执被问住，脑海里飞快将最近的事过了一遍。 其实没什么事，要说有，倒也算是有一件。除了被记者大肆报道裴予帮闻晚撩头发一事之外，那天活动结束上保姆车，裴予因为一个娃娃不见了，执意要下车去找。当时车都开了，他硬是要司机停下，下车后引起粉丝一阵骚|动。 那个娃娃是裴予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陈执不确定。然而后来报道出来之后，裴予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看了许久，他佯装路过在背后悄悄瞄了几眼，是报道他和闻晚的娱乐新闻。 他真的不确定，但直觉告诉他，那个娃娃一定和闻晚有关。 “我问你话，这段时间裴予有没有什么情况？”吴安朝皱眉看向陈执。 陈执猛地回神，摇了摇头，“没有。他最近……很正常，通告虽然多了，但一直都是以前的样子，除了要试镜的事外，其他的都很正常。” 吴安朝说了句是嘛，没再继续问。 陈执松了口气，内心思绪良多。 其实那天剧组活动，他看得出来闻晚对裴予比以前冷淡了很多，裴予在台上的几个动作，他也看得出是故意为之。尤其是下台时撩头发的举动，故意到不能再故意。 回程的车上陈执问了裴予，为什么明知会被记者拍下乱写，还要有那样的举动。 裴予很长时间没说话，昂头靠着车背，闭目许久许久，久到自己都回过头不再等答案，他突然说了一句话。 “我也不想……” 语气又轻又沉，满是无奈。 不想，但是忍不住。 就那一瞬间，陈执忽然觉得，他们可能真的压得太紧了。 从当初在横店数次明里暗里提醒裴予和闻晚保持距离之后，裴予就一直很压抑。至少他再没看过他轻松悠哉的状态，连笑意都少了。 或许……有些事情是克制不了的，比如感情。 吴安朝没注意陈执脸上细微的不自在，喝完水问：“他出发前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结束？” “说了，大概傍晚。” “傍晚？”吴安朝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正好显示六点，“那差不多了，试镜应该结束了。早点出结果早点死心也好。” . 装修别致的客厅里，茶几上两杯热茶雾气袅袅。 “我就好这一口，家里没有别的喝的，你将就将就。” 陆关端起茶喝了一口，抬手让裴予随意。 裴予忙道不会，“我父亲也爱喝茶，小时候经常偷偷拿柜子里的茶叶冲着喝。” “是吗？那挺不错的。”陆关爽朗笑了几声，四十岁出头的年纪，体格健硕，硬朗精神，“现在爱喝茶的年轻人不多。” 裴予笑着未语，默然喝了两口。 “其他人也走了，别的废话我就不说了。”陆关谈起正事，脸色立刻变得正经，“袁亿向我推荐你的时候，我不是很想用，说实话我这个人最讨厌走人情靠关系，本来我连见都不想见你……你的表现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给您添麻烦了，很抱歉。”裴予微微垂头。 走关系这种事的确令人不齿，他能有试镜机会，全靠袁亿。若不是她开口，他现在连坐在这的机会都没有。 陆关哈哈笑了两声：“你不用这么拘谨，我和袁亿是老相识，她知道我的脾气，你要是太糟糕她也不会往我面前推荐。虽然让你试镜是因为她，但你的表现才是最重要的。”他眼神明毅，亮光夹杂笑意，“我既然决定要用你，说了是你就是你。” 下午先后来了十多个试镜的，裴予是第十三个，十多次失望让他产生疲意，裴予来的时候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以及不抱希望的缘故，他的态度很是敷衍。 简单说了不到三句话就挥手让裴予开始演，不想他却突然站起来，极认真地对他说：“我来试镜是经过很严谨的考虑，您的片子里有我适合演的角色，但是您敢用我这样的偶像演员吗？您能完全撇开既定印象审视我的演技吗？” 还没开始表演，就敢和导演呛声，还说自己的片子里有他适合演的角色，这么胆大的演员，陆关一下子就被激起了兴趣。 然后…… 选演员，自然是演技见分晓。 他一向要求高，当看完裴予的表现，途中竟然没有让他觉得不悦或失望的地方。其实有的演员也不是说念书的时候多不认真，反而可能学表演的时候成绩特别好，但是一到镜头前或是一上阵演戏，就会显现很多问题。 老天爷赏饭吃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表演这种事，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需要天赋。 而面前这个‘偶像演员’，听说并没有上过专业学校系统地学习过表演，但他却胜过了前十二个人——不，或许应该说是，他贴合了这个角色。 有灵气的演员不仅仅是在表演，更是在创造角色，成就角色。 他在裴予身上看到了这一点。 裴予恭敬颔首，“很感谢导演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好不好的等开拍之后再说。”陆关道，“明天让你的团队派个人过来签合同，找我的助理。” “明天？”这么快。 “当然。速战速决，定下的事情磨磨唧唧干什么？怎么，你还要考虑演不演？” 裴予忙说不是，“我只是……以为您还要考虑一下。” “我陆关就不是啰嗦的人。”陆关披着衣服起身，裴予也跟着站起来，他摆了摆手对裴予道，“天不早了你回去吧，家里没煮你的菜，有空咱们再继续谈，下回叫上袁亿一起。” . 从陆关家出来，裴予有些脚踩云层的不真实感，拦车打的回公寓，拿出手机想给谁打电话，手机却没电了，摁了半天屏幕都不亮。 略浑噩地回到住处，手机扔床头桌上充电，自己在床沿坐下，思绪纷乱出神。 发呆间不知不觉时间溜走，抬头一看窗外天色已经黑了，屋里没有开灯，暗沉沉一片。 裴予站起身，翻出睡袍进了浴室。 冲个澡出来，什么都不做就那样在床头靠坐发呆。 许久，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再次睁眼，外头已是繁星高挂。 裴予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绕到床的另一侧，拔下充满电的手机，面对落地窗席地而坐。 开机一看，有十几个陈执的未接电话，还有数条信息。 “怎么不接电话？试镜结束了么？我来接你？” “还没结束？” “人呢？你在哪？” “我到你公寓了，你在不在家？在的话开个门！”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有什么事就说，别这样。” “裴予？裴予你在哪？” …… 裴予浏览完，把手机翻过来盖在地上，起身去茶几上拿了一把水果刀。 回到原地坐下，他将左手翻过来，掌心朝着自己。盯着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拿起水果刀在掌心划了一条痕。 利刃划破皮肤，血迹渗出来，艳红一条。 裴予怔了怔。 右手缓缓放下水果刀，他盯着手掌心的划痕，眼睫轻颤，眨了眨。 手握成拳，紧紧握住，任掌心湿濡一片。 ……痛感清晰，不是做梦。 好久之后，裴予拿起手机，给陈执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到快挂机前，通了。陈执睡意朦胧，不甚清晰地喂了一声。 裴予喉咙滑动，叫了他一句：“陈执。” 电话那头的陈执一听，一个激灵，立刻醒了。 “裴予？你在哪？我找了你一晚上！你去哪了？……现在在哪，我马上过来！” “我在家。” “在家？” 陈执略带犹豫，半晌后安慰，“其实没什么，试镜不成功是常有的事情，你没必要怪自己，这真的不是你的问题，你……” “我拿到角色了。” “没事没事，真的没关——”陈执的声音戛然顿住，“什么？” “我拿到角色了。”裴予重复一遍，“陆关导演说决定让我出演男四，明天签约。” 好半天没有声音。 “陈执？” “我……”陈执艰难从喉咙里挤出来话，“是不是，在做梦？” “明天让吴安朝记得去，联系方式我发到你手机上。” 裴予说完，不再多言。 电话挂断放到一旁，抬头看向窗外深蓝夜空。 身体机能不错，凝血功能良好，手掌的血不留了，他看了一眼，暂时懒得理会。 目光扫到扔在一旁的背包，裴予过去，把背包上挂着的娃娃取下来。 一人一娃娃，在澄黄灯光下并排而坐。 裴予抬手摸了摸娃娃的头——特意避开了掌心——用手指前端轻抚，像是有无尽耐心和温柔。 抚摸的是娃娃，也或许不是。 “别怕啊。”他拍了拍娃娃的头，声音怅然如叹。 “天很快，很快就会亮了。” 第52章 前期工作准备了一个月，又是一年十月份，由‘宣华集团’投资的电视剧项目《世界一千年》，正式启动。由拍出过多部高口碑佳作的导演杨旭掌镜，团队班底是导演带来的人，经验丰富，水平可靠。 男二女二则都是闻晚同班的同学，两年多来他们一起上过不少大课，对于各人的戏路和气质闻晚了如指掌，谁适合哪个角色她早就心里有数，倒省了选角麻烦，直接向班里众人发出邀约，不到三天就搞定。 全班总共就十几个人，一半有提前接下的工作，另一半被闻晚全部拐到了自己的剧组。平时一个两个请假还好，这回人全没影了，请假成了大难题。 闻晚作为抗事儿的被推了出来，以前只是请她自己一个人的假，现在假条数量一下子翻了几倍，腆着脸到张兰山那儿好说歹说求了半天，才总算是把事情搞定。 不过比较遗憾的是，参演人员里没有宋之岑和赵奚云。 宋之岑一心忙着话剧团的事，核对了演出安排，发现挤不出那么长的时间配合电视剧拍摄，遗憾回绝了闻晚。本来女二号的角色闻晚是属意她的，她不能来，只好让另一个同学顶上。 赵奚云同样抽不开身，倒不是因为话剧团，而是因为忙着排节目。 前几个月，闻晚还被爆料事件困扰的时候，为了揪出谁是幕后黑手不能在微博上发声，便在自己的朋友圈里感慨了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 发的时候没想太多，列表里圈内人零星几个，她感慨就抛开忘了，不想傍晚时，有艺工作室的顶梁柱演员兼老板杜云点赞了她的动态，还发消息来安慰她说：“我们干这行的多多少少都会遇到点挫折，别灰心。挺久没见了，下回有空，我请你吃饭喝一杯。”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虽然杜云只是说了句话，并不能表示什么，但在那样的情况下，她被网络无数声音围攻，他愿意向自己释放善意，已属难得。 后来公关危机解除，她从国外回来，时归雨这个角色爆了，她因此一夜走红，和杜云也早在聊天中混熟了。得知有艺那边缺人，闻晚联系了宋之岑和赵奚云，问她们谁有意向去试试，宋之岑决定留在京淮，赵奚云考虑过后，经闻晚推荐，加入了有艺工作室。 这段日子里，有艺的人可谓忙得脚不沾地，写完又推翻了无数剧本，彻夜排练，忙活了许久，和沪城电视台合作的节目终于开播。 这是个比赛类的喜剧节目，几个团队各自竞争，一个礼拜一期，喜剧pk。 有艺工作室是最受瞩目的团队，有多年累积下来的观众基础在，关注度自然大。 赵奚云作为戏份最重的头号助演，表现亮眼，且外貌出众，时常被一众嘉宾和主持人调侃为‘颜值担当’。节目播出后，她收获了一大批粉丝，如今一期快要收尾，正是白热化阶段，她根本抽不出空来。 参演人员就此定下，整个剧组里除了叶君泽外，闻晚竟是咖位第二大的。 “网上舆|论怎么样了？” 咖啡入喉，一股浓重的碳烤气息，微微涩口，□□还没起作用，苦味就已令人清醒。 “还是之前那样。”魏薇皱着眉，有些担忧，“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 “没事。”闻晚分外淡定，“舆|论不往这个方向吹才不正常，随它去。” “叶君泽那边？” “他没什么说法，一心钻入剧本里去了。”闻晚懒得小口小口嘬饮，干脆一仰而尽喝完，说，“网上你盯着点，有什么事随时和我说。我去前边看看。” “好。” 闻晚起身出去，片场各处工作人员热火朝天地忙着，她闲得格外清闲。 今天是开机第一天，上午开机仪式之后，现场图流出，被发布到网上，引起了一阵议论。 源头自然是剧组里咖位最大的叶君泽，先前有业内的人在网上传，说他将会和闻晚继续搭档，演一部网剧。粉丝和路人都不信，认定这是假料，毕竟以他在电视圈的身份，加上前不久才刚得视帝，演网剧怎么看也太扯了。 于是，开机照传开以后，微博上满是粉丝和路人的惊讶声，前者一边惊讶一边抓狂，后者纷纷感叹：“网剧？叶君泽刚拿了视帝下一部戏竟然是网剧？？这个世界怎么了……” 叶君泽的工作团队被资深粉丝私信轰炸，还有些直接发博圈他的经纪人或工作室微博质问—— “团队到底是烂到什么程度了才会做出这种昏头的决定？哪怕是刚出道的时候也没有过这么垃圾的资源！你们是真的没有人给他规划路线是吗？仗着他争气自己有本事，刚得了视帝你们就开始作妖！投资方到底是给了你们多少钱你们才会让他去演这个烂网剧？？麻烦你们换个有用的人上，见钱眼开的废物自己滚回家！” ‘叶君泽’实时热门搜索里，点进去稍微往下拉，就能看到这条热度最高的微博。 经纪人和团队表示很无辜，内心有多少苦水，想吐不能吐。 谁见钱眼开给他接烂资源了？是他自己非要接劝都劝不住，谁拿他有办法！ 营销号、娱乐新闻官博以及一些娱乐相关人士跟进热点，皆对此表示惊讶，部分粉丝甚至愤怒地刷起了希望叶君泽换团队换经纪人的话题。而作为女主角，闻晚当然免不了被攻击。 其实换个角度思考，闻晚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连她要演网剧，周苓都接受不了，何况是叶君泽这样的咖位？ 默默叹了一口气，出神间走到了叶君泽的休息室，进去一看，叶君泽正在认真看剧本。 “前辈。” 闻晚笑着迈步而入，叶君泽闻声抬头，合起剧本起身相迎，“你怎么过来了，前面开拍了吗？” “没呢。准备得差不多了，等会就可以拍，我过来看看你这边情况如何。” “检查我有没有偷懒？”叶君泽同她开玩笑，拿起剧本晃了晃，“背了一半，闻老师要检查可得悠着点，我还有好多没背下呢。” 两人说笑坐下，聊了几句。叶君泽道：“听说网上很多人议论开机照片？” “挺多的。”闻晚点头，打趣他，“没办法，谁让前辈你自带流量，一出现就是瞩目中心。” “有很多不好的话对不对？我没去看，但我能猜到。” “前辈……”闻晚正想安慰他，叶君泽却说，“我不希望大家因为我被骂被攻击，对你……还有剧组的各位，我很抱歉。” 闻晚一愣，不好意思起来。 “说什么抱歉，要说也是我说。你愿意来演就是帮了我的大忙，前辈你这真的是在折煞我，我可受不起！” 不仅片酬是友情价，还因为他的缘故，给了电视台信心，季文拓指了个员工代表宣华集团去接洽播出平台，本来只打算联系视频网站，没想到有电视台表示愿意买。 一下子从网播升级到上星，都是托了他的福。 “播出平台确定的消息放出去之后，质疑声大概会少一些。”叶君泽不再纠结谁该说抱歉，笑道，“这段时间你要多辛苦些了。” 闻晚嗯了声，重重点头。 . 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裴予的消息，《有凤归来》播出以后，迟迟没有看到他公布新剧。 最近一次见面，还是上回活动会场。 闻晚捧着手机，犹豫了好半天，不知道该不该给他发消息。 ——换做平时她是不会这样的，算算也有很长时间没有联络，决心要远离他的念头，她都记着。 但今天有些特殊。 十月十三，裴予的生日。 去年这个时间，他们一起在《长命歌》剧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说短也长，事情发生得太多，她也记不清当时具体是什么情形，只记得因为不熟，磋磨着，最终还是没把生日祝福说出口。 今年…… 想了许久，闻晚点开微信，给他发了条生日祝福。 听迟：“生日快乐。” 前辈或是别的称呼，她都很久没叫过了。 屏幕没有动静，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没有答复。 闻晚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既期待，又莫名有一种知道自己会失望的笃定。 “晚晚，前面开始放饭了，你过去一起吃吗？” 魏薇掀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一对掰开的一次性筷子。 “去。” 站起身的瞬间，闻晚收起了手机。 魏薇和她一起并肩朝外走，“你刚刚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外头阳光大好，只是秋风微寒，闻晚缩了缩脖子，淡淡弯唇。 “没什么，看一些无聊的东西，打发时间。” . 收到裴予的回复，是在十多天以后。 闻晚忙于拍摄，又要处理很多琐事，每天都累到一沾枕头就睡。 少爷：“谢谢。最近有点忙，得空的时候请你吃蛋糕。” ——看到这条消息时，闻晚怔愣了好半晌。 吃蛋糕？ 而后才反应过来，哦，给他发过生日祝福。 听迟：“不用了，我口头祝福，哪好意思要蛋糕吃。前辈生日开心就好。” 他回了一个：“不开心。” 闻晚一愣：“什么？” 少爷：“生日过得不开心。” 闻晚看着消息，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发了个啊字，过会儿道：“不开心的话，好好调节一下。”又补上一句，“要保障身心健康，毕竟身体最重要。” 半分钟没有动静，闻晚以为他神隐了，刚要收手机，他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开心？” 不…… 想，但也不想。 闻晚抿了抿唇，到底还是配合他。 听迟：“为什么不开心？” 少爷：“因为没有吃蛋糕。” 少爷：“其实生日根本就没有过，你这条信息我今天才看到，要不是这样我都忘了。” 闻晚按着九宫格键盘，还没打完一句话，便看那边又回。 少爷：“所以过段时间，等我回首都了我请你吃蛋糕，就算帮我过生日了。ok？” 不等她回答，他飞快自问自答：“那就这么说定了。下次聊，这边有事。” 闻晚发了几个问号过去，那边彻底没了动静。 忙，到底有多忙？风风火火，忙什么能忙成这样…… 她摇了摇头，起身出去晒太阳。 . 《世界一千年》拍了三个月，杀青那天闻晚做东，请大家伙吃饭聚餐，热闹了一把。 之后便是同样辛苦的后期赶制时间，闻晚和路宜全程盯着，路宜还好，闻晚一边到处跑通告，一边抽出空来盯进度，人都瘦了两圈。 周苓对她的执拗有了认识，不再过问这些小事，叮嘱魏薇好好看着她，务必保证工作和她的身体都不能出问题。 自打闻晚红了以后，魏薇的薪水翻了五倍，身边也增加了三个帮忙的小助理，但闻晚习惯了和她相处，有事基本都找她。能者多劳——每天跟着闻晚忙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魏薇，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网络上情况还好，比起三个月之前，叶君泽的粉丝冷静了很多，攻击闻晚的人也少了。主要还是因为播出平台定了，网剧改为上星剧，好歹起了点安抚作用。 闻晚知道这些，但没有放在心上，不管看好或看坏，一门心思专注放在后期监制上。 “给。” 路宜买了两杯咖啡带来，闻晚伸手接过，两人在厅里并肩而坐。 “已经一月份了，离过年没剩多少时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闻晚道：“还有二十多天才放寒假，肯定来得及。” 他们这部剧定了，在湘州卫视寒假档播出。 路宜点点头，忽然笑：“有凤归来是暑假档，咱们的剧是寒假档，湘州台今年的重头戏都被你承包了。” “哪有。我只是点缀，重头戏是叶君泽才对。” 路宜挑眉，用胳膊肘拐她，“叶君泽人蛮好的吧？” “是挺好啊。” “拍戏这几个月，我看你们关系处得好像很不错……” 闻晚斜她，“怎么，有意见？” “没有没有。”路宜连连摆手，喝了口咖啡说，“我真的没想到叶君泽会来演，怎么说呢，作为新人，第一次写的剧就能有这么好的演员，运气太好了。”她啧了声，笑着看向闻晚，“都要感谢你啊，感谢你~” 闻晚得意撇嘴。 路宜又喝了口咖啡，声音小了些，“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找叶君泽，我还以为……” 以为，她会去找裴予？ 闻晚抬脚踢了踢她的鞋边：“说话就说话，欲言又止个什么劲儿。” 顿了几秒，自己回答：“叶前辈红啊，演技又好，人还好说话，于情于理找他不是很正常？”笑了一下，她的表情黯了一瞬，“我也想过找裴予，不过希望应该不大，所以还是算了吧。” “也是，我们开价不高，播出平台一开始又不太给力……” “撇开这些，就算他同意了，他的经纪公司也不会同意的。” 闻晚想到和周苓吵架的那一次，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路宜蓦地皱眉，“好久没有听到裴予的消息了吧，他怎么一点动静都没了？” 闻晚也不知道，没答话。 换了个话题继续聊，正说着，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一亮。 魏薇发来好多条消息，点开一看，闻晚愣了。 薇薇薇：“你看了娱乐新闻没有！我的天呐爆炸了要！！” 薇薇薇：“《枪声》第一次发布会裴予在现场！他在台上！裴予演《枪声》了！和陆关导演宋骞影帝一起！！” 薇薇薇：“藏得好严实你知道么发布会一开微博上都炸了！！！” 《枪声》，知名大导陆关暌违数年筹备的新作，陆关导演自导自演担任男主之一，另一男主由影帝宋骞出演。 开机时阵容公布得不是很详细，大众的注意点也在两位大咖身上，今天发布会一看，完整演员到场，吓了一跳。 台上一水的实力派硬汉演员，每个都是业内公认的演技派，而唯一的异类，便是夹在其中的裴予。 惊讶声有，质疑声有，长达三个月没有消息的裴予，就以这样的方式，杀回了大众视线。 风头一时无两。 闻晚点进微博看了好几条娱乐新闻，仍有些怔愣。 想曹操曹操到，手机突然震了震，突然跳出裴予的微信消息。 少爷：“今天时间有点紧，来不及吃蛋糕了，明天早上全剧组马上要飞回片场。” 少爷：“下一次杀青回来，等我。” 第53章 《世界一千年》是以一千年后为背景的故事。 机器人与人类混杂，人类不断进化，成为主宰社会的高等生物，理智、冷漠、自律，类似如今的精英形象，而机器人则处于中下层。 一千年后的娱乐业作为供人闲暇时消遣的行业，所有从业者几乎都是专门为此生产出的机器人。在这样的背景下，有一家庞大的娱乐巨头公司启动了一个隐秘项目，从时间乱流中捕捉误入的‘旧人类’，培养他们，并将他们送进娱乐机器人的队伍。 这些从各个不同时间的旧世界来的人，在新世纪的娱乐圈表现非常好，一个接一个展露头角，成为了能给所在公司带来巨大利益的顶尖人物。 闻晚饰演的女主角樊千就是其中之一，她来自一千年前，因意外事故‘消失’而被卷入了时间乱流，之后被这家公司捕获，成为了他们‘d’计划中的一员。樊千凭借强烈的生存*，从一众‘d’人员中脱颖而出，并在和机器人一次又一次的竞争中获胜，一路打败无数对手，成为了行业顶点。 叶君泽在剧里饰演的是娱乐公司的董事之一，故事以樊千的上升路为主线，讲述了新世纪人类和旧时代人类之间的爱情故事。 别具一格的背景，充满趣味的未来幻想，还有甜虐适宜的恋爱戏份，《世界一千年》宣传一经启动，电视剧官博将片花放出后，评论立刻炸开了锅。 “卧槽！这个题材看上去好有趣！” “第一遍有点懵，反复看了三遍，原本以为是个普通的偶像剧，没想到……竟然有点厉害？” “预告看起来很好看的样子！如果正片是这个水准那我一定追追追！” …… 好评如潮涌起，或许是开拍时太多人唱衰不看好，大家都把期待值放到了极低的位置，长预告一出来，发现制作水平相当不错，便有了一种惊喜的感觉。 魏薇陪着闻晚辛苦了那么久，闻晚付出了多少心血，她全都看在眼里，见着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她比闻晚还高兴。 然而好情况只持续了几天，预告发出去五天后，突然有人在网上开扒闻晚和即将开播的《世界一千年》。 从剧里的演员到背后投资方，开贴的人根据网络上的各种资料，全方位扒了个仔细。 最后总结： “闻晚是这部剧的女主角，剧里的所有配角演员都是她的同班同学，不是一个两个，是全部！编剧则有传闻说是闻晚的好友兼同校校友。至于男主角叶君泽为什么会出演这部剧，之前一直是大家疑惑的地方，我猜想大概是因为闻晚，毕竟整个班底里和叶君泽有关系的，就只有和他合作过一部剧的闻晚。” “最最重要的一点，监制等几个重要位置，所署名字也是闻晚！那么问题来了，这个班底很明显是以闻晚为中心组建的，她作为一个刚红没多久的新人，是怎么做到这一点，又是怎么让从未涉足过影视行业的宣华集团全额出资，投资拍摄这部电视剧的？” “虽然是网络论坛，但说话也是讲究证据的，所以别的我不多说，大家可以根据我整理出的资料自己理解其中的关系。” 跟帖里一群八卦群众在看热闹，对于宣华集团扒出来的那位年轻*oss兴趣高昂。 “也就是说，闻晚和宣华的季总有某种关系，所以季先生投资出钱，拍摄以她为主的偶像剧？啧，有钱任性啊！” “看来闻晚这是抱上大腿了，难怪红的这么快，明明没拍几部剧，转眼铺天盖地到处都是她的消息！” “之前有凤归来还没播出的时候，那么多不利她的流言出来，结果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还有几个同组演员帮她说话，感情不是人缘好是金主给力？厉害了你的晚！” …… 粉丝路人夹杂，水深且乱，看热闹的和故意趁乱抹黑的挤在一起，说什么的有。 帖子在论坛里热议，没几个小时被人转载发布到微博上，‘闻晚背后有金主’的说法在微博上引起小范围讨论。 作为当事人的闻晚，在第一时间就被时刻关注网络动态的魏薇通知。 看着好事者汇总整理信息发布的那条微博中写着——“新晋人气小花闻晚后台被扒出，背后金主是宣华集团小季总！” 对此，她的内心足有一万匹羊驼奔驰而过。 mdzz！ “晚晚，这个……” 魏薇还没说话，周苓一个电话打来，让她们俩立刻赶过去。 到了以后，二话不说，扔出八卦内容给她看，让她解释。 “网上的传闻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大概是好事者八卦深扒的？” 周苓眯了眯眼，“这个暂且不提，我是问你，你和宣华的季总是什么关系？” 她的投资说拉就拉，不仅及时到位，宣华方面的人对这个项目更是分外上心，加上她之前说起解约赔偿金就像买菜一样的口吻，不禁让人对她底气的来由产生疑惑。 闻晚怔了怔，失笑：“苓姐也觉得我和季总是他们说的那种关系？” “我不猜，我听你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周苓挑眉，“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说法，否则应对起来也很麻烦。” 屋内三个人，周苓和魏薇都看着她，闻晚莫名有种被审讯的感觉。 叹了口气，她轻耸了耸肩，“某种意义上来说，扒皮贴的那个贴主猜的没错，我和宣华季总的确有些关系。” 周苓和魏薇两人面色皆一变。 “不过不是什么金主，他在宣华有的我都有。”闻晚道，“季文拓，他是我哥。” . 这次惹出的麻烦比上次小，对于闻晚背后有金主这件事，只在小范围内引起了讨论，常年混迹粉丝圈的各家粉丝对此八卦了几天，其余路人网友们则态度不一，大多是觉得证据不足，贴主的猜测脑洞太大，找到了一片叶子，就说有一棵树，可信度不高。 而闻晚的所属公司及她本人，都没有站出来说明什么，这件事很快过去，唯独粉丝圈掐架时，会成为闻晚被攻击的一个‘黑点’。 譬如江沁然苟延残喘的小部分粉丝，以及拍了ip剧然而收视率不够高，势头颓靡劲头不足的霍佳欣的粉丝。 江沁然和闻晚有过纠纷，早有旧怨。霍佳欣和闻晚是同期艺人，且两人念得是一所学校，同为九零后小花，资源上有竞争，粉丝间难免冲突多。 闻晚如今在事业上压了这两位一头，她们的粉丝早已嫉恨多时，好不容易等到闻晚被扒出一个‘黑点’，在几个娱乐圈专属论坛里，各家粉丝掐架时哪可能不拿出来用？ 黑的人黑的起劲，在一片嘈杂中，《世界一千年》却保持着淡定姿势，开播了。 首播当天收视率就达到了一点多，开画成绩亮眼，狠狠给黑字添了一把堵。 粉丝大力宣传电视剧，黑子也不甘寂寞，时不时冒出来黑一黑闻晚。然而暗戳戳的攻击完全没有用，如闻晚当初对周苓所说，路宜的剧本很棒，故事有趣加上导演稳定发挥，后期制作靠谱，一众演员们演技都在线，观众觉得好看，谁管你饭圈的那些乱七八糟事儿？ 收视率一路走高，剧情进入中段时，成功破二。 ——又爆了！ 主演的第三部剧，成绩一如既往地亮眼，闻晚连续爆了两部剧，尤其这一部她还是女主角，在《有凤归来》时归雨的基础上，樊千这个角色再次给她带来了巨大的正面效益。 要问今年下半年最红的是谁？ 非她莫属！ 闻晚的通告越发增多，还收获了几个新代言。其中三个是国内的国民品牌，两个是大牌化妆品，一个和她签了为期一年的中华区代言人合约，一个是两年期的全线品牌大使。 闻晚不停在全国各地飞来飞去，机场总有许多粉丝提前收到消息在等她，给她接机。剧情收尾时情况更甚，她不仅累，连正大光明上街的权利也失去了，一旦出现在公共场合，只能戴帽子戴口罩裹得严严实实，身边还要有助理保镖陪着，否则分分钟被路人认出围住。 趁着周苓帮她挑选新剧本期间，她终于获得了短暂的休假。 而扔下一条‘等我’消息的裴予，在过了这么久之后后，也终于姗姗出现—— . 会员制咖啡馆里，二楼包厢卡座中，一男一女面对而坐。 裴予把小瓷碟里的点心推到闻晚面前：“尝尝，这家店的甜点做的非常好吃。” “我最近减肥……” “你都快瘦成竹竿了，减肥？有八十斤么？” 闻晚抿了抿唇，道：“八十四。” 裴予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蹙眉，推过去另一碟，“尝尝这个，没那么甜。” 闻晚不再拒绝，执着小银匙轻戳点心。 “前辈找我，有什么事？” “上次说好一起吃蛋糕，你忘了？”他挑眉。 我可没答应你……闻晚暗自腹诽，垂头没说话。 裴予一直盯着她，默了两秒，停止搅拌咖啡的动作，正色起来。 “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闻晚一愣，抬头：“谈什么？” “谈谈你和我。” 他凝眸直视自己，闻晚觉得不自在。他和她？有什么好谈，还能谈什么？ “拍有凤你杀青那天给我打电话，说的话原来全是假的？” 他淡淡道：“你说想和我保持良好关系，但离开剧组之后分明一直在躲我。你是觉得，我迟钝到连这点都发现不了？” 闻晚想答，又不知如何开口。 “心口不一这个毛病你应该改改，何必让自己活得那么累？” 戳点心的动作一顿，闻晚微吸一口气，看他：“我活得累，你难道就不累了么？” 她的脸色沉下来，浮在表面的融洽氛围消失不见。 好啊，他既然这么想谈，那就好好谈一谈！长时间积压在她心里的那些，早就逼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说真的，我搞不懂你现在是要怎样。就算我心口不一，那又如何？是你说让我把心思放到事业上，现在我照做了，你又来你问我活得累不累？” “累，确实很累，谁不累？我每次一想到要挤出笑和你相处，我就累的想哭！明明心里不开心得要命，还是要维持面子假装若无其事，就因为我说的那句想继续维持关系。没错，我说谎了，我死要面子怕自己太难堪所以嘴硬，我根本做不到和以前一样！” “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影响，我喜欢你，我没办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更没办法粉饰太平和你当好同事好朋友。对不起，我办不到。” 闻晚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话全程视线垂在他面前的桌上。 如果直视他，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好好说完。 “谢谢前辈请我喝下午茶，提前祝你明年生日快乐。” 她说完抓着包，起身就要走。 裴予跟上，抓住她的手腕。 “闻晚，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闻晚用力抿唇，“我在好好为我的事业努力，我会尽量过好自己的生活，不会再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在你身上变成你的困扰。所以，也请前辈不要再来动摇我了。” “……你一出现，我真的很煎熬。” 裴予一怔，他顿住的那刹那，闻晚开始用力去挣他的桎梏。 “如果我说，我那天的拒绝是违心的呢？” 顿住的人换成了闻晚。 “你很好。我……没有不喜欢你。” 时间静滞，内心百语千言不停翻涌，好半晌，闻晚平复情绪，沉着一张脸，心口跳得激烈，语气却极尽冷静。 “拒绝是违心的，你没有不喜欢我，那么，你敢和我在一起吗？” 裴予默了。 过了好几秒，他动唇：“我……” 手机铃声突响，他的电话打断了他的回答。 闻晚的心跳渐渐回归正常频率，失望的冷水慢慢溢上来将她淹没。嘴角自嘲弯了一瞬，她挣开裴予的手，“你接电话吧，我也还有事，先走了。” 第54章 随着《世界一千年》的热播，闻晚的热度一天比一天高。 眼见电视剧收视就快破2.5，黑子不甘心，又将她‘有金主’的所谓黑料顶了上来。 有些媒体为了获取关注度，将这些未经证实的消息拿来写新闻，倒是很聪明地没有给出定论，只作转述。 闻晚不常发微博，电视剧播出期间，几条内容都是在为剧做宣传，作为公众人物，受到非议是正常的，好坏评论她每天都在承受，但‘金主’这件事给她带来的困扰越来越大。有些开着小号的人躲在网络后，时不时跑到她的评论里阴阳怪气，各处论坛也抹黑声音再次冒头。 对于这些不靠谱的传言，她的团队本来打算冷处理，但几次三番被人拿出来作文章，不彻底平息怕是永远不会消停。 “既然这样，那就只能正面处理了。”周苓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脸色微沉，是一贯面对正事时才有的表情。 闻晚还没开口，坐在她身边的魏薇先愤愤不平：“这些黑子真的太下作了，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自己靠着一点所谓证据编出真相，就那样套在别人身上说是黑点！” “又不是没有先例，习惯就好。”闻晚一笑，安抚她。对于被黑这件事，她倒没有那么气愤。 不被人妒是庸才。想要不被黑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她flop到没有存在感，做个没人care的小透明自然不会有人来黑她关注她，要么……就站上别人脏水泼不到的高度。 周苓不废话，直接问闻晚：“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自上次她坦白和宣华季总的关系之后，周苓心态变了几变，到底平和下来。闻晚可塑性很强，虽说略有些‘叛逆’，但世界一千年这件事最终的结果，证明她在选片方面还是很有潜力的。不管黑猫白猫能逮到耗子就是好猫，她的行为，就结果来论，不算出格。 而她和宣华的关系更是一层助力，且这关系光明正大，摆出来谁都无可指摘。 “他们不是对季总很感兴趣么？那就让他们看好了。”闻晚笑得欢，“我和季总一起，让他们看个高兴，看个满意！” . 宣华集团旗下子公司宣华影业正式成立，开幕典礼邀请的全是相关领域的管理人员，唯一的异类便是闻晚。 公司官博公布名单的那天，不可避免地引起了风波。 营销号们跟风转发，配字皆是省略号或‘名单有亮点’这种及其微妙的话。 网友们瞬间八卦起来。 “卧槽！宣华进军娱乐圈，影视公司开幕的邀请名单上只有闻晚一个艺人？这是要正大光明把金主亮出来了啊？？” “之前就有在传了，证据很充足，可惜闻晚的粉丝一门心思装聋作哑就是不肯信，还狡辩说什么只是朋友关系。是哦，你家朋友会这样砸钱捧你？大家都是成年人，装什么白莲花！” “这样也太恶心了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有金主财大气粗背景硬，觉得网友的言论影响不了你所以这么张狂？这么久了连句澄清的话都没说过，看来不是不说是没得解释！没看过她的戏以后也不会看，路人转黑，受不了这种洋洋得意做大老板金丝雀的女人！” …… 闻晚的微博又被轰炸了一轮，但她依然什么都没说，也没发一个字动态。 倒是宋之岑和赵奚云两个，在微博上帮她说话，结果连带着被网友一通怒喷。 宋之岑还好，粉丝都是话剧观众，人不多，也没有饭圈粉丝那么激进，只是在评论里让她别乱点评热点事件，别随便站队。 赵奚云加入有艺后俨然成了有艺一姐，参加喜剧节目、出演喜剧网剧和电影，凭此杀出了一条路，也有了一些知名度。她给闻晚说话的微博一发，被喷的不知多惨，不认识的人说她三观不正借机炒作恶心，认识的说对她很失望粉转路人……此类情况不胜枚举。 闻晚私下给她们发了微信消息，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宽慰之类的话自不必说，还约好等有空了，出来见面好好聚一聚。 名单公布的第三天，宣华影业的开幕式现场，邀请了许多媒体，不仅有财经报的，娱乐这一块的来得更多。 大家在座位上坐着，几个负责人轮流上台讲话。和宣华达成合作的娱乐公司也派了人到现场助阵，但都是高管来，统统没有带自家艺人。 这些娱记们如此大阵仗出动，自然为的都是闻晚。 网络上众多网友都在等着开幕式报道，翘首以盼想看闻晚会如何应对‘金主’这件事。 近两个小时后，闻晚终于姗姗来迟。 闪光灯刹那亮个不停，像是一道大雷分成无数小雷，光线一刻也停不下来。 新闻，大新闻！即使闻晚今天什么都不说，回去也有得写了！ ——她是挽着宣华季总的胳膊出来的，两个人一路走来靠得极近，不是那种陌生人交际式的礼貌挽手。 这是真要把后台亮出来啊！ 娱记们内心感慨颇多，闻晚势头大好，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出，也不知是好是坏。 到台前两人分开，闻晚在宣华内部人员的座位席落座，季文拓发表致辞，在场三分之二的人，目光却都不时往闻晚身上瞥去。 致辞环节她没上台，娱记们都在琢磨，结束后她会走哪个门？能不能拦得下？有没有机会能问几个问题？ 不想，记者采访环节，闻晚却上了台，和季文拓站在一起。 看着两人举止自然亲昵，娱记们呆怔了几瞬。 一点都不避嫌，难不成是要公开恋情？ 大家一拥而上，彼此角力竞争，想要占据有利位置。 财经报的记者寡不敌众，第一个问题被娱记们抢占，有位勇士身先士卒，为了职业彻底豁出去，放开胆问出了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闻小姐！请问你和季先生是什么关系？宣华影业开幕你为什么会到场？你是以什么身份出席这个开幕仪式的？近来有很多关于你和季先生的猜测报道，你可以回应一下吗？” 一口气问了这许多，个个都问到了重点。 记者们安静下来，屏息等待闻晚的回答。 甭管她今天说什么，稿子肯定有的写，一众人有了底，但又忍不住期待能有更猛的料。 记者们做好了闻晚不会回答的准备，却见闻晚弯唇一笑，模样淡定自如。 “你们猜我们是什么关系？”她颇有心情地和大家开玩笑，两秒后道，“最近网上的消息我有所耳闻，世界一千年这部剧是宣华投资的没错，而季总投资这部剧的原因，也的确是因为我。” 娱记们心里一喜，快门按得更加疯狂。 闻晚噙着笑意，眼里盈起光：“至于我和季总是什么关系……” 四下静了两秒。 季文拓接上话：“宣华是我父亲一手打下的江山，我在宣华拥有股份，晚晚同样也有。” 闪光灯后各人满是猜测，叫得这么亲热，恋人？未婚妻？还是已经隐婚了？这么大方给股份！！ 闻晚大方挽上他的胳膊，季文拓笑着看了她一眼，声音铿锵有力，掷地可闻。 “她是我妹妹。” “我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 “天天天天天我舌头打结了！报道是不是写错了？我没看错吧？？？闻晚是宣华集团季总的亲妹妹？？这么说她是宣华集团的大小姐？？？” “这戏码谁来概括一下，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卧槽好打脸！不过我没黑过闻晚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之前的那个八卦料那么傻逼肯定不是真的，骂人的那些键盘侠上蹿下跳，用那么恶心的字眼攻击人一姑娘，现在打脸疼吧？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之前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一直没有说什么，但作为一个因演技而喜欢上晚晚的粉丝，我一直都很相信她，现在看那些在事实不明前就给我姑娘扣帽子的黑子和正义路人打脸，我也是很痛快！看清楚了，我姑娘不是你们嘴里说的什么金丝雀，她是百分之百正宗白富美！造谣的黑子小心嘴巴生疮[微笑]” …… “解气！” 魏薇看着开幕式报道出来之后的网络舆|论，直觉压在心里的那口郁气散了不少。金主一夕变亲哥，这脸打得别提多痛快！ “哎，晚晚！有好多人在你的微博评论里向你道歉！” 闻晚嗯了一声，该干嘛干嘛。 “你不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闻晚一副与她无关的态度，悠哉坐在沙发上看书。 “从头到尾我都是被动的，我就没想配合她们演大戏。”她耸肩，“黑黑粉粉，路转粉，粉转黑，都随便好了。” . 托金主风波的福，《世界一千年》的大结局收视率成功突破3，创造了3.1的好成绩。闻晚的名字狠狠刷了一把存在感，大众层面因热播剧混了个脸熟，打开了知名度，而在网络主要用户里，也因金主事件加深了印象。 周苓还在给她挑新剧本，如今她对她分外上心，甚至推了公司两个重要工作，一心要帮她创造出下一个事业高度。 离过年没剩几天，闻晚趁此机会得了假期，从公寓里收拾东西回家住，季文拓声称自己卖脸给她帮了好大的忙，狠狠敲诈了她三顿。 春节即将来临，贺岁片齐齐上阵，陆关导演的《枪声》携一众主创回京，开始了铺天盖地的宣传。 声势浩大，毕竟陆关和宋骞两位男主的咖位在那，其余配角也都是极有话题度的实力派演员，关注度一时无两。 《枪声》不是喜剧，却定在了喜剧竞争最为激烈的贺岁档，这个时间段可谓巨星云集，片子与片子之间竞争大到可怕。 刀不刃血，寸土难争。 闻晚没怎么关注《枪声》的消息，但是电影上映后，她却挑了个时间，去宣华旗下购物广场的电影院，在人比较少的时间段包了一个大厅。 全场几十个座位，只有她一个人。 她坐在第五排正中央，在安静空旷的影院里，静静看这部裴予参演的电影。 他的第一部电影，从电视圈迈向电影圈的第一步，尽管只是配角，尽管戏份不多，但她看得格外认真。 为了贴合角色，裴予似是进行了增重，身材壮硕紧实了很多，恰到好处的肌肉，配上在电影中硬朗的造型，男人味十足，荷尔蒙爆棚。 光影闪烁，画面不停，两个小时零三十五分钟的电影，闻晚一瞬不落地看完。 片尾字幕浮现，她怔怔好久，直到屏幕黑下去，她才戴起口罩，戴好帽子，背着包在下一波观影人群进来之前快步离开。 出了电影院，闻晚站在角落位置呆怔几瞬。 “我真是贱得慌……” 口罩后声音闷重，自言自语说完，她将手中的票根折起。 走到垃圾桶边却顿了顿，几秒后还是收回手，将票展平，夹进了钱包里。 那天和他在咖啡馆里的谈话，最后满是失望而归。 他对自己说过的话后悔，然后呢？没有然后。闻晚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也不想知道，管他拒绝是不是违心的，他是不是真的不讨厌她，都不重要了。 他的犹豫态度还不够明白吗？不管横在他们中间的是什么，不管让他无法下定决心的是什么，反正既然都是没结果的…… 那就，不要浪费时间好了。 手机震了震，闻晚收回思绪。 叶君泽发来微信消息：“我到餐厅了。” 她回了一句：“我在路上，马上来。” 而后收起手机，搭乘电梯下楼去停车场取车。 叶君泽的生日在这个月，他说之后可能有工作没时间见面，邀她提前出来吃个饭。 闻晚开车赶到约好的地方，包厢里只有他一个人。 单独吃饭不是第一次，她也习惯了，没觉得不自在，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 和叶君泽聊天是很愉快的事，席间聊了很多，就像在剧组时一样。 天黑下来，八点多吃完走人，叶君泽自己开了车，两人一起到停车场，闻晚倒车出车位，却见叶君泽在车里忙活了半天，车轮一点动静都没有。 打了个电话给他问：“怎么了？” 他在车里抬头朝这边看来，无奈道：“引擎好像坏了。” 闻晚顿了一秒立刻道：“那你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去，你的车留在这，晚些时候叫车过来拖。” 叶君泽也不客套，应了声好。 不到十步的距离，他很快走过来，坐进副驾驶座低头系安全带。 闻晚掉了个头，突然踩下刹车。 叶君泽抬头见她皱着眉，疑惑：“怎么？” “我有种怪怪的感觉……” 闻晚左右看了看车窗外，车库里光线昏暗，分外安静。 只有他们，没有别人。 她皱眉，抿了抿唇，“……可能是我的错觉。” 踩下油门，开车。 . 春节之后，神探工作室的狗仔爆出新料，拍到了闻晚和叶君泽私下密会全程。他们单独在包厢里待了数个小时，并同乘一辆车离开，进出包括在车库，都有照片。 “叶君泽&闻晚疑似恋爱”——这条消息点燃了一众娱乐圈看客的八卦之心。 开年后第一个工作是参加慈善盛典晚会，忙着准备礼服的闻晚因这件事被周苓叫去训了一顿，说她行事毛躁，一点都不小心。 闻晚老老实实听了一顿骂，确实是她不小心，要不然也不会被狗仔拍到。 周苓倒也没真的怪她，训完便罢，扭头去寻思妥当的应对方法了。 闻晚长吐一口气，也心宽得很，收拾东西回家补觉，一点都不见着急。 两个半小时，睡得舒舒服服，一觉起来却被魏薇这个实时传递消息小能手轰炸了一通，又有新情况—— 裴予点赞了狗仔的微博。 那条发布她和叶君泽‘约会’，疑似恋爱的微博。 ‘闻晚叶君泽裴予’，他们三个人的名字，以一种及其诡异的方式，登上了热门搜索榜第三。 第55章 “你好好的点赞人家的绯|闻干什么？！” 陈执看着高高挂在热搜上的三个名字，又急又无奈。 “手滑。”裴予坐在沙发上，表情淡淡，眉眼清冷。 “你……哎！” 这个理由虽然扯，但也不失为一种说法。陈执没心情去管是真是假，道：“那你赶紧把赞取消了，等会发个微博就说看热门微博不小心点到的！” 哪怕不能完全堵住网友的嘴，好歹也是种解决方式。 裴予顿了几秒，回道：“我现在不想上微博。” “什么？” 陈执一愣，急起来，“大少爷，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咱们慢慢解决，现在不上微博取消赞，不发博澄清解释一下，你让这事儿怎么办？！” “才五点。” “你说什么？” 裴予抬眸看他，脸色倒是沉：“才五点钟，急什么。” “你……你还要掐着时间来？宜早不宜迟！赶紧的现在就处理了！等会朝哥打电话来，可有的念叨！” 裴予抿唇想了一下，蓦地拎起包起身。 “随便吧，他想教训就教训，我现在不想上微博，晚点再说。” 见他就要朝门走，陈执连叫了他几声，赶忙跟上去。 “你不想上你把密码告诉我？我帮你发？裴予……裴予！” 人高腿长，拉开门几秒就没影了。陈执没拦住他，站在门边叹气半天。 自从上次限制他上微博，不让他在闻晚被爆料谩骂时出声后，他对于微博所有权就格外在意。这次《枪声》成绩好，他挣回了说话的底气，吴安朝便答应了不经他同意再不许让人随便登他微博的要求。 现在密码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陈执头疼万分。 前段时间裴予不知道怎么了，休息天突然跑去找吴安朝，两个人关在屋子里说了很久的话，到后面竟然吵了起来。 他没听清太多内容，只隐约听到一些‘恋爱’、‘事业’之类的字眼。 陈执怎么也想不通，就算裴予和吴安朝吵架，点赞闻晚的绯|闻做什么？这反抗经纪人的方式会不会太奇怪了点？ 想到这，他又谈了一口气，头疼得更加厉害了。 . 慈善晚会盛典，闻晚乘车到达红毯入口，一下车，四面八方的闪光灯便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礼服是周苓精心挑的，嘴上数落她办事毛躁，和叶君泽见个面也能惹得新闻满天飞，行动上却仍旧对她万分上心。 娱乐圈这个地方及其现实，全凭成绩说话，虽然残酷，但这法则也有趣的很。 如今闻晚和周苓的关系越来越融洽。 出发时周苓特意提醒了她，今晚红毯上媒体肯定会问很多和绯|闻有关的事，让她小心应对着，千万别再惹出事端。 闻晚心里时刻记着，一边噙着得体笑意，仪姿优雅地走过红毯，一边暗自盘算等会儿要怎么说话。 到了红毯尽头，在签名墙上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两个主持人等候多时。 “欢迎闻晚，来，向我们现场的粉丝和镜头前的观众打个招呼——” 主持人引导流程，闻晚很配合地和大家问好。 台本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他们会问哪些问题，闻晚心里有数，答起来有条不紊。 难的是媒体采访环节。 看着蜂拥而上眼里仿佛冒着狼光恨不得把她一口生吞了的娱记们，闻晚笑得有点僵。 有好事的时候从不见这么积极，这些人，成天净盼着人不好！ “闻晚小姐，请问一下您知道最近有关您和叶君泽的报道吗？你们两私下见面的事是真的吗？有传言说你们在交往是不是真的？能不能请您回答一下？” 闻晚笑容礼貌，不急不缓回答。 “我那天确实和叶君泽见面了，一起吃了个饭，然后我送他回家。” “就只是吃饭吗？你们同乘一辆车，私下是什么关系？” “朋友关系。在吃饭的地方除了吃饭肯定还是吃饭啊，大家看报道都不看仔细么？我们见面的地方确实是餐厅。同乘一辆车不过是因为叶君泽车坏了，去调餐厅车库的监控，后来他请了拖车车队去拉车子，肯定都有拍到。” 采访时间不长，她还得进场，工作人员上来阻挡媒体，娱记当然不肯就此罢休，不知哪家的记者，焦急伸长话筒抢着时间又问了一个问题： “请问对于裴予点赞你和叶君泽见面的微博，你怎么看？有什么想说的？” 已经转身的闻晚脚步一停，转过身来，对着一堆镜头和话筒莞尔淡笑，语气平静中夹着难以察觉的悠长。 “他……大概是手滑了吧。” . 慈善晚会来的明星不少，闻晚的座位在右边区域，周围坐的都是不相熟的艺人，全程呆坐，连个可以说悄悄话的人都没有。 接下去还有工作，晚会她没法完整参与，这是事前就和主办方打好招呼说过的。 流程进行到三分之二之后，闻晚提前离席，到后台去接受离开前的采访。 后台搭了很多接待室，毕竟现场到的明星太多，闻晚进的那间门号上写着‘十五’。 与普通的采访无异，问的问题都是她的团队事先检查过的，确定都是安全话题。 闻晚很配合，没有公式化应付，和记者聊天般你来我往，偶尔开两句玩笑，语气俏皮正好符合她的年龄。说到最喜欢吃的东西，她还让魏薇翻开包，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小零食分给了记者，平易近人没有半点架子。 半个小时左右采访结束，闻晚起身，又急匆匆赶往下一个工作场所。 保姆车平稳行驶，闻晚趁机在车上补眠，昂头睡了一会儿不是很舒服，伸手向魏薇要眼罩。 魏薇低头翻她的包，找出眼罩递给她，过了一会儿突然又猛地低头，慌乱翻了半天，‘啊’地低声惊呼。 “怎么了？”闻晚扯下眼罩，皱眉看她。 “我……”魏薇满脸自责，“把你的钱包弄丢了……” . 慈善晚会散场，艺人们陆续到后台接受采访。 15号接待室里，陈执正为采访做事前准备。 裴予被他强制要求润嗓，坐在一旁闷头不语地品着热水。 “这是什么？”陈执突然从沙发上发现一样东西。 裴予不经意扫了一眼，低头后又蓦地抬起，“你拿过来给我看看。” 陈执正思索是谁落下的，闻言递到他手里。 款式、颜色……有点眼熟。 裴予放下水杯，打开钱包。 “不知道是谁的，乱动不太好吧……” 陈执站在一旁犹豫提醒。 裴予不理会他，不知看到了什么眉头一皱。 这是…… 里外检查了几遍，他确定下来。 不会错，这是闻晚的钱包。 拇指碰到插卡的地方，美容卡下似是有东西，触到了一个半硬的边角。 摸了摸，他抽出来一看—— 一张票。 一张，《枪声》的电影票。 第56章 钱包不见了？ 闻晚怔了一下，略感无奈。 魏薇不住道歉，万分愧疚。闻晚叹了口气道：“可能落在晚会会场了吧。”顿了一下，脑海浮现最可能的地点，“在接待室的时候，是不是打开了包？” 魏薇经提醒，想起来：“对！问到喜欢吃什么的时候，你让我给记者零食，我打开了包……应该就是那时候掉出来的！肯定在休息室里！” “那就和他们那边的工作人员联系一下，让他们帮忙找找看。” 魏薇点头，手忙脚乱掏手机。 闻晚靠回椅背，重新戴上眼罩，手机突然响了。不等她问是谁，魏薇略带犹豫开口：“晚晚，那个……” 正常的电话魏薇不会是这种态度，闻晚一把扯下眼罩，从她手里拿过手机。 果然。 来电显示上写着两个大字，裴予。 他好端端的怎么在这时候打电话来？ 闻晚皱眉两秒，在铃声唱完之前摁下接通。 刚说了一个喂字，那头熟悉的声音便道：“这周末下午有空吗？出来喝个下午茶。” 闻晚不知道他搞什么鬼，不想应付，张口就要敷衍对付过去，他马上接上下半句：“你的钱包落在接待室了，在我这儿，明天当面给你。” 闻晚为这巧合顿了一瞬，“周末，我让人过来拿行吗？我不一定有时间……” “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裴予坚持，口吻是一贯的自我任性，“我不想见别人。” 半晌，闻晚说：“那……行。你说个时间。” 裴予报了个时间，下午三点过半，正好是喝下午茶的时间。 闻晚应下，过了电话见魏薇一脸好奇，一句话简洁概括：“钱包被裴予捡到了。” 大概是在她们离开后，他进了同一间接待室。 魏薇一愣，愕然又尴尬地嘀咕：“这样？……真巧啊。” . 《枪声》的票房走势大好，上映第一周，业内预测最终将达到五亿，最后收官之时远超预估，以7.3亿的好成绩完美画上句号。 上半年国内最重头的电影节当数金像奖，颁奖礼在四月中旬，片子一早就送去参展，成功获得数个奖项提名，在一众候选电影里备受瞩目，很有希望。 这部电影提名了两个最佳男主，陆关和宋骞一人一个，除了最佳影片之外，还有动作设计、视觉效果、美术指导三个提名，以及最佳新人和最佳男配角。 以塑造硬汉形象闻名的实力派演员关鹤提名了最佳男配角，剩下的名额便都是裴予，最佳男配，和最佳新人。 提名只是候选，会不会得奖还未可知，但获得机会已经是成功路上的一步。票房成绩喜人，获奖机会大，《枪声》的一众参演演员一时间关注度格外高。 其他人都是电影圈常客，影片里的几个配角虽然也偶尔会拍电视，但在电影圈里还是站稳了的。助益最大的，是首次接触电影的裴予。 他的微博粉丝数涨了一波，看过电影的观众对他的印象也大有改变。偶像演员、奶油小生的形象淡化褪去，电影里的那个青年硬汉，坚毅的眼神，健硕的身板，尽管外表偏美型，那一场场打戏和前所未有的角色演出，让人觉得男人味十足。 现场收声不配音，武打动作亲身上阵无替身，展示给观众看的都是真才实学，不熟悉他的观众对他改观不少。 裴予算是敲开了电影圈的大门，尤其是金像奖两项提名，在90后小生里，他是头一个摸到电影三金大奖门槛的人。 不管如何，哪怕是作为同行，或是仅仅从粉丝偶像的角度来看，闻晚都应该替他高兴。 但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高兴。 尤其还是在被他灼灼眼神猛盯了几分钟，浑身发毛的情况下。 钱包已经拿在手上，闻晚想走，但裴予不让。 “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不说话就罢了，死盯着她算怎么回事？ “不能看？”裴予眉头一挑，目光仍毫不遮掩，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 闻晚吸了一口气，“找我有什么事，说吧。” “没事不能找你？” “……可以。”闻晚看着他那张又爱又恨的脸，一时感想复杂。顿了顿，喝了口热饮，礼貌弯唇客套道：“金像奖两项提名，恭喜前辈。” 裴予对此不置可否，只看着她。 话题进行不下去，他神经兮兮的，闻晚实在受不了，起身要走。 裴予拉住她的手，两秒飞快收回。 闻晚动作一顿，到底没走。他微抬头道：“很久没见了，再待一会儿吧。” 那你倒是正常点啊……闻晚很不想承认面前这个是自家爱豆，也就一段日子没见，怎么整个人调调都不对了？心里腹诽不已，然而看着他，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再多的不满都刹那氲化成烟。 闻晚坐回了位置上。 裴予搅了搅咖啡，忽然开口：“你和叶君泽，走得很近？” 闻晚怔了一下，而后生出一股闷气。他还好意思提起叶君泽？ “我和叶前辈关系还可以。”她抿了抿唇，“说起这个，我倒是忽然想起……前辈，你为什么点赞那条微博？” “点赞？我每天都点赞很多东西，你说的是哪一条？” 闻晚不信他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睁大了眼瞪他：“狗仔工作室爆料说我和叶前辈约会的微博！” 裴予抬眸，挑眉看向她：“所以，那条微博是真是假？” 闻晚挑眉看回去：“你觉得是真是假？” “假的。” “为什么？” 他撇嘴不甚在意地笑了下，“叶君泽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哦，不喜欢叶君泽，那她喜欢哪个类型？ 闻晚气鼓鼓冒出这个想法，蓦地一顿。这个问题……还用问？ 是不用问了。 喜欢哪个类型，好巧不巧，就喜欢他这个类型。 闹了半天又绕回这个点，闻晚脸色微沉。裴予瞥她一眼，“我说起叶君泽，你不高兴？” “难道我应该高兴？” 他还好意思和她谈论感情的话题。 闻晚有句话很想送给他——不娶何撩！用在这虽然有些不太妥当，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贴切的。 撩什么撩？撩了你有办法承担吗？！ 既然没办法负感情的责，那就不要拨弄感情这根弦。 说说闲话还可以，提到这种正事儿，闻晚真的没办法和他开玩笑。她决心远离他的意志明明那么坚定，偏偏他有事没事就要跑出来拿铲子松一松根柱底部的泥。 眼见她又想走，裴予忽然说：“我只是不高兴你和他走得近。点赞……”话音顿了顿，音量低了些，“只是想让你看到。” ……？？ 闻晚愣了两秒，倍感无语。 “公共平台上，身为艺人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揣测，前辈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行为不妥吗？！” “别的妥善的方法……那你倒是把我的微信放出黑名单？”裴予睨她，眸色沉了沉，却没有多少真正责怪之意。 闻晚无言，咽了咽喉咙。 上一次见面之后，她回去就把他的微信拉黑了。 裴予想到这个就来气，发现消息被拒收之后，他气得足足三天没吃下饭。 很好，把他拉进黑名单，这是下了决心要和他撇清关系拉开距离，彻底不再来往？ 闻晚咳了声，小声道：“电话可以联系，你不是有我的号码……” 裴予懒得和她计较这个问题，“所以点赞的事我解释清楚了，那天晚上我也取消了赞。你和叶君泽呢，是什么关系？” “像狗仔说的一样，恋爱关系。” 裴予脸色蓦地一沉。 闻晚忽地笑了，“前辈问这个，出于什么立场？除了我的家人和经纪团队，我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释我的私生活。” 上一次的谈话已经说的很明白，这一次的态度，她也窥见了端倪。 他……也许对她有好感，或者喜欢她。 但—— 她不想和裴予搞暧昧。 一点都不想。 看着裴予如上次一般怔坐原地，闻晚笑意微冷，拎起包起身。 “谢谢前辈还我钱包，也谢谢前辈的下午茶……” 转身的刹那，手突然从后被拉住。 一个轻扯力道，她被拉着旋身落入了宽厚的怀抱，霎时被清淡的香气包围。 “前几天我和吴安朝吵了一架。” “我告诉他，事业我会努力拼，但私生活我想自己做主。”环在她腰身和背后的手臂抱得很紧，他的下巴轻轻枕在她头顶上，磁性声线微颤，“我和他说，我想谈恋爱。” 第57章 闻晚和叶君泽的绯闻在双方各自澄清之后，淡了声音。两边都回应的坦荡，拍到的照片里两人相处没有逾矩不妥之处，慢慢也就没什么热度。 不过经此一事，倒让闻晚发现一件事情——原来她和叶君泽的cp粉，人数竟然这么多！ 比起吃瓜看戏的路人和妄图浑水摸鱼的黑子，真情实感希望他们在一起的cp粉数量还真不少。 这些都是《世界一千年》吸来的粉，趁着人气大上台阶，事业方面周苓自然也不会马虎。 她从递来的一堆本子里挑选出了三个。挑出来的三个送到了闻晚手里，等看过以后，还要商量着进一步选择。 路宜有事在外忙，闻晚一个人窝在公寓看剧本，魏薇的工作是随着她的行程安排的，没有通告，便每天去陪她几个小时。 从上午看到下午，过了午茶时间，闻晚看着看着难得偷懒摸起鱼来。 “大家都在讨论金像奖颁奖礼的事……” 魏薇在一旁玩手机，刷着微博开口。 闻晚嗯了声。她也在浏览时讯，心里想着别看别看，却管不住自己的手。 金像奖颁奖礼，所有提名的影片，导演都携主创人员亲自到场，作为拿奖希望极高的《枪声》，剧组重要成员自然是都去了。 媒体全程跟进，网友们在网上看着实时转播，热烈讨论起来，就跟亲临现场一样。 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影帝影后和最佳影片上，但闻晚比较关心的却是另两个奖项。 最佳男配角和最佳新人，裴予获得的这两项提名，是不是真的能折花而归还未可知。大众也对他能否拿奖意见不一，小有一番争议。 男配比新人先开，主持人念过候选名单后，大屏幕上陆续出现各个候选人获得提名的片段，在一段调节气氛的玩笑之后，空气随着奖项的揭开变得凝重。 “最佳男配角，获奖者是——” “《万钧雷霆》孙正晖！恭喜！” 会场响起潮水般的掌声，镜头扫过几个参选这个奖项的剧组，大家都顾着掌，矜持沉着，含笑模样颇有风度。 裴予和关鹤是同一个组的，位置并排，两人都有提名，但都遗憾落败。 关鹤倒没多激动，惋惜自是必不可少，到底是一步步稳扎稳打走过来的，吃过苦，也见的多，心态足够好。鼓完掌，他趁着孙正晖走上台领奖的空档，拍了拍裴予的肩膀，侧身和他说了句话。 他们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台下的私房话，没有话筒谁也听不着。 闻晚看着这一段视频猜想，关鹤大概是在安慰裴予？毕竟，他只有一个提名，最佳男配花落旁家便是失败了，但裴予还有一个希望。 颁最佳新人奖时，闻晚莫名觉得好像是自己身处现场，是自己在等着经受结果的考验，紧张地连呼吸都不自觉小心翼翼了起来。 和裴予竞争的还有好几部电影的男二号，不乏大制作挖掘的潜力新人，比起‘新’，人家是第一次演戏，比起点，人家一出道就是大电影男配，比裴予这个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厉害’得多。 “接下来让我们揭晓最佳新人奖……” 闻晚下意识揪紧了袖子。 “最佳新人的获奖者是——” 耳边擂起了鼓点声，心跳稍稍加快，空气中一切现实的嘈杂都被屏蔽，一霎间，好似隔绝了所有无关声音。 “恭喜！”终于，那道男声念出了她熟悉的名字：“《枪声》裴予！” 尘埃落定。 心也稳稳落回肚子里。 “晚晚，最佳新人是裴予哎！”那厢魏薇也看到最新消息，略带兴奋向她汇报。 闻晚依旧只嗯了声，不作多言。 魏薇见她那么淡定，吐了吐舌头收起激动。 倒不是看裴予有多顺眼，只是金像奖一众电影咖，唯一和她们扯得上关系的就是裴予了，其他人和她们都没交际。看到个熟人拿奖，感觉还蛮奇妙。 接下来时间，便是网友们的热闹狂欢。 不管业内业外人士，对这场颁奖礼有兴趣的，都凭各自喜好立场在自己的微博上发表见解。 裴予的拿奖是最富议论性的，怎么说呢——按一个粉丝量非常多的影评人的说法，他拿奖本没有什么可讨论的，引人讨论的是他的偶像身份。 在一众实力派里，一个偶像派演员手握奖杯，如鹤立鸡群般醒目。 然而也正是这个奖杯，对裴予自身来说是一个改变，他握着奖杯，便代表他身上的偶像印记开始淡化，象征着另一个起点。 而对于90小生圈来说，那便是一次大洗牌。 第一个拿到三金奖杯的90小生，他的人气早在《有凤归来》后就爆了，现在又有了奖项在手……一下子就和其他小生们拉开了距离。 等他的电影资源上来以后，这种差距说不定还会更大。 毕竟，这部电影证明了他有获奖的实力。 裴予粉欢天喜地，带上#裴予金像奖最佳新人#的tag刷起了微博。别家粉丝，眼红的、嫉妒的、被比下去的，又或是担心以后资源冲突的，此时都只能闭嘴看她们庆祝。 网络转报进程比颁奖礼现场慢，存在时间差距，微博上讨论这个奖的时候，现场差不多已经在揭晓下一个奖了。 所有奖项网络上都已公布完毕，按理说颁奖礼早该结束，但裴予迟迟没有动静。粉丝和好感路人都在等他发微博，这么大的事，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他出现。 魏薇一边浏览一边感慨：“裴予拿了奖，以后电影资源怕是要涨潮一样起来了……”啧了两声又道，“他半天都没动静，不会是太高兴了不知道怎么组织措辞吧？说起来也是，看视频的时候我都紧张了，在现场的话那气氛肯定更不得了！” 闻晚随口应了一句。 魏薇也不在乎她的敷衍，兀自感叹：“好想参加这样的颁奖礼见见世面，那奖杯也不知道是不是纯金的，可惜视频里晃得太快我都没看清……”说着说着，语调蓦地八卦起来，“哎哎，新浪娱乐发的那条裴予拿最佳新人的微博，有几个女明星点赞了哎！我看看……咦，裴予和这个合作过吗？她怎么……” 闻晚怔了一下，却不是因为魏薇的话。她们俩坐在不同沙发上，各自别向一边，魏薇嘚啵说得欢，没发现她的细微不对劲。 握着手机，闻晚看着屏幕里的图片微微愣神。 裴予突然给她发了微信消息，什么话都没有，只有一张照片。 金像奖后台，他一身正装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一手握着奖杯轻放于腿上，另一手随意搭在身侧。 他看着镜头浅浅勾唇，眉眼间是许久未曾有过的平和，一如多年前身为偶像站在台上的他，强大所以温柔，双肩能承载粉丝所有的爱意与期望。 当初桀骜不驯的少年，褪去稚气成为了一个男人。 时光回转，今日，久经坎坷的他终于交出第一张完美答卷，另一条路开始启航。 闻晚觉得鼻尖有点酸，眼睛里涩涩得，泪意忽然就涌了上来。 照片里的裴予西装笔挺，领带帖正。 他看着镜头眸光清亮，就像隔着距离，在对她莞尔轻笑。 . 采访结束后已是十点钟，车一路朝公寓开，身旁魏薇也安静下来，不打扰她养神休息的时间。 大晚上省了戴眼罩的功夫，闻晚靠着车背闭目小憩，头时不时往侧边滑去，总要自己调整回来。 快到家的时候，收到了某个大忙人的消息。 少爷：“怎么不接电话？在忙？” 犹豫了半晌，她回：“在回家路上。” 少爷：“在回家路上？还有多久能到？” 听迟：“大概还有几分钟吧。” 少爷：“这么快？” 闻晚刚想问他有什么事，便见他发过来：“到小区附近的公园来一下。” 她皱眉，不解地回了个符号：“？” 少爷：“我在这等你。” 简短的五个字，闻晚怔了怔。 听迟：“你回来了？” 他说是：“那边一忙完就回来了。” 昨天的颁奖礼，今天就回来了？！ 闻晚摁下一行字，还没发过去，他手快，连发了好几条。 少爷：“没想到晚上气温这么低，好冷啊。” 少爷：“你不会让我等一晚上吧？” ……这是威胁她，她不去他就不走了？ 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先开口堵她的后路！闻晚撇了撇嘴，到底还是应了：“很快就到。” 抬头跟司机说了声：“到我家附近的公园门口停车。” 魏薇惊讶，“停车？你要买什么？” 闻晚摆手说没什么，“去见个朋友。”皱了皱眉，靠回车背。 魏薇想问不好问，不多时到了公园外，闻晚下车，她也跟着下去。 她不肯走，闻晚拿她没办法，一路进去，行至蘑菇亭，瞧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上身卫衣，下|身黑色休闲裤，连衣帽大，夜色下脸被挡住，看不分明。 魏薇扯了扯闻晚的袖子，却见那个人影朝她们走近。 熟悉的模样显露出来，瞥了她一眼，眉间闪过一丝不悦。 啊哦……这是成了电灯泡了。 脑子里一下子冒出这个想法，魏薇还没来得及多想，闻晚转头：“你去车上等我。” “不用了。”裴予突然道，“等会儿我送你回去。”说着扫了魏薇一眼，“你先回去吧。” 闻晚抬眸斜他，“不用了，我坐自己的车回去。”冲呆愣的魏薇小小挥手，“车上暖和，你去车里等我。”后者愕然点头，转身一溜烟小跑，很快没了影。 这里没什么人，路灯黄索索的，四下静谧，他们隔着半人宽的距离面对而站，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闻晚双手藏在兜里，也不看他，只问：“你找我有事？” 还是那句话：“没事不能找你？”裴予说完，撇了撇嘴，“我刚下飞机，一出机场就过来了。” “你一下飞机……跑来我家附近的公园干什么？” “来看你。”他答得毫不犹豫，挑眉，“本来打算去你家楼下，怕有记者在守。” 闻晚哦了声，视线落在他周身各处，就是不看他。 “在车上睡觉了？头发都乱了。”裴予忽地抬手别了别她的鬓发。 闻晚微微僵了一瞬，没躲开，但不太自在。 看着她紧张的模样，他默然叹了口气，“要一直站着么？去那边坐？” “不了。”她摇头，“晚上气温低，我等会还要回去睡觉。你有事就说……” “没什么事，就是想看你一眼。怎么样……会扭头就走吗？” 闻晚不知如何回答，抬眸看去，却见他脸上一片笑意，分明是故意问促狭的问题捉弄她。 “算了。”裴予噙着笑叹了声气，“时间也不早了，大晚上吹冷风确实没什么意思，我陪你出去。” 明天，后天，大后天……下次再见也是一样的。 今天是他没忍住，太想见她，落地的那瞬间，迫不及待想亲眼看看她。 闻晚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 大晚上在漆黑无人的公园说话并不合适，除去冷的因素，环境和气氛，也不太对。 两人并肩朝外走，裴予一句一句扯着话题和她聊，月光薄纱般绵绵洒下来，微凉的晚风中，心却格外宁静。 闻晚有些出神，不留神脚下一绊，踉跄朝前摔去。 裴予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另一手搀住她的手臂让她站稳。 闻晚扶着他的胳膊，张口‘谢’字还没说完，蓦地被搂进了一个不陌生的怀抱。 鼻尖碰上他的胸膛，满是他身上的清淡味道。一抬眸，入目是他硬朗的下颚线条。 “你能好好走路么？”就着月色，清楚地看到他的喉结滚动轻滑，“我已经很努力地克制想抱你的冲动了。” 闻晚脸上灼然烧红。 “你……” 说了一个字她便顿了话音。 春装是长袖，隔着不太厚的衣物，仍能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那其中，大约也夹杂了自己的。 闻晚没有挣开他，许久，却是低眉，长长叹了一声：“裴予，你到底想干嘛？” 环紧身侧的手臂肌肉滞了一瞬，很快自然。 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也带上了莫名怅然的叹息，更有几分说不清的柔软。 “你真的看不出来么？我在追你啊。” 第58章 拿了金像奖最佳新人之后，裴予的身价一夕暴涨。口碑和大众观感上了一个台阶自是不必提，更重要的是成功敲开电影圈的大门，递到他公司和经纪人手中的电影剧本纷沓不停。 通告排得满满当当，活动、采访、代言商谈一个接一个，今天飞这里，明天飞那里，忙得停不下来。 裴予的微博热闹起来，得奖后几个小时他发了一条感慨微博，几个曾经合作过的演员现身评论，给他道喜祝贺，之后几天，在他发的两条动态下，也毫不吝啬出现点赞。 之前在剧组里，这些演员和他关系一般，杀青后也没有联系过，只是剧开播前宣传时以合作同事的身份互关，一直留着罢了，明面上没有什么来往。 ——且这些个还都是女艺人。 大众对此敏感度比业内人稍稍逊色，魏薇因为裴予出现在公园一事，不自禁格外关注他。 又看到一个点赞他微博的90后小花，没记错的话出道两年多，裴予拍《长命歌》之前，和她合作过一次。 这才几天啊？？ “那个林希然竟然评论了裴予的微博！不是说她平时很少发动态？一发全是风景和文艺美图，粉丝都说她高冷有气质，回复记者也是简短一两个字，没想到……” 没想到竟然也会说人话，话末还配上了表情卖萌。 这还是那个戏外扮演仙女下凡，出了戏也孜孜不倦炒作绝世女神的林希然么？ “她？” 闻晚对这个人有些印象，回头看了魏薇一眼。 魏薇说是，小嘴叭叭地又说起了八卦，最后道：“以前裴予不红也没拿奖的时候，从没看她，还有她们那些人和他来往，一夜之间关系就好成了这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有多好的交情……不过看样子裴予自己也分得清，他一条都没回。除了头一条微博回复了说恭喜的那些人，后面理都没理。” 闻晚赞同，略为轻叹，“是啊，谁不是心里有数呢。” “晚晚你说他都不怎么上微博，在忙什么呢？” “我也不……我哪知道！” 闻晚一边答着，下意识侧了侧手机。两人距离不近，但她还是忍不住心虚。 裴予在工作，行程排满，昨天从榕城飞回来，今天又出发飞去了沪城。 忙得连轴转，连休息时间都没有……还不忘实时给她转播自己的动向，照片一张接一张。 “工作餐是本地菜，这里的口味偏甜，不好吃。” “刚刚下雨了，不过没下多久，现在窗外出彩虹了诶。” “发型做了三次，前两次不知道设计的人是怎么想的，做完发型师都笑了……” 文字中偶尔夹杂图片，拍的是他吃的便当、待的休息室，又或是赶去工作场所沿途的风景。还有两张他的自拍，挤眉弄眼做鬼脸，幼稚得要命，又有种难得的可爱。 闻晚哪都没去，偏偏看着他实时直播，像是亲自跟着参与了每一个场合。 絮絮叨叨的琐事说了很多，他忽然问：“过段时间许羡要开一场演唱会，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看？” 闻晚抬起食指正要回复，指尖落在屏幕上之前，身旁却猛地炸开魏薇的惊诧声—— “天呐天呐裴予被拍到了！他他他和袁亿？袁女神，他和袁女神一起外出被拍到了！” 第59章 袁亿的咖位摆在那儿，一出新闻，必定是头条的节奏，更遑论她常年没有绯|闻，跟拍半年也难拍到见几个和工作无关的异性。 这回倒是被媒体逮住了，还是和如今身价暴涨、位居90后小生前列的裴予。 媒体们像是打了鸡血般兴奋。 他们上同一辆保姆车的照片被不断转载刊登，不断有想要获取新闻的人联系袁亿的团队，没有得到回应，接着又一窝蜂涌向裴予的公司，同样没能得到半个字答复。 闻晚和魏薇头并头凑在她手机屏幕前浏览新闻内容，后者抱着看八卦的心态，闻晚却越看脸色越凝。 短短半个小时，首发的狗仔工作室微博被转发了两万次，数量还在持续增加。 “这么大的料，他们怎么没有预告，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就发出来？不应该联系袁亿或者裴予的经纪公司，开口要价吗？” 魏薇很疑惑。 狗仔要赚钱吃饭，明星出钱买他们手上的料，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收入渠道。 “不一样。”闻晚摇头，“你也说了，这是个大料，爆出来对他们的好处远远大过于向当事人要钱。打造一个强而有力的品牌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他们只要靠一个大消息立住一次，平台就算建立起来了。” 魏薇转过弯来：“原来是这样？也对哦……” 一战告捷，名声打出去了，打的漂亮好看，还怕没有以后吗？ 狗仔那边或许还有后招，但首要的，还是看袁亿和裴予双方如何回应。 业内业外，八卦路人和吃瓜群众，大家都在等。 闻晚不自觉盯着照片出神，旁边魏薇道：“我觉得，他们应该不是大家揣测的那种关系，站在一起感觉太不搭了，而且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话说的没错，然而大众却不这么想。越是八竿子打不着，他们在非工作场合一起出现就越显的奇怪。没有关系的两个人大晚上同乘一辆保姆车，这说得过去吗？ 又是一场路人和黑子共享的盛宴，事情才发生没多久，就有人迫不及待下场针对裴予了。 谁让他红的太快，上升的又那么强势，《有凤归来》累积了人气，马上靠《枪声》拿下奖项，当他是劲敌的人，巴不得他出事。 闻晚从魏薇手机前离开，摁亮自己的手机，看着还在和她分享实时动态的裴予，思绪纷乱。 魏薇一边仔细看图，嘴里嘀咕：“怎么看怎么不搭配，他们是怎么搅和到一块的，奇怪了哎……” 闻晚忽然一顿，看向她：“你把手机给我看一下。” 魏薇怔然，‘啊’了声，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照做。 闻晚接过她的手机，点开狗仔工作室发的几张图，向左滑动找到第六张—— 裴予戴着帽子的一张照片。 戴着口罩穿着大外套的袁亿在他右边，而他的帽檐直直朝着相反的左边。 闻晚下意识用力捏了捏手机，两秒后恍然松开，还给魏薇。 “怎么了？” 她摇头，没说话。 裴予有个习惯，戴帽子的时候，帽檐的偏向便是显示他和相处的人是否熟络的第一标志。 和不熟的人在一起，他的帽檐一般会偏向对方所在的方向，不去论心理学如何解释，单从使用功能上来说，首先就能方便他不自在时挡脸。 而和相熟的人一起，帽檐便反过来。 ——那是一种下意识接纳、敞开的，不抗拒心理。 . 裴予这段时间像坐过山车一样，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下来回。和袁亿一起夜行还同乘的照片被拍到公布以后，阴谋论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怕他上|位的人迫不及待开始抹黑他。 媒体和大众都等着他们出声，哪想等了又等，不仅袁亿置之不理，连裴予也不回应半个字。 有的说人家清者自清，态度就是在嘲笑无量媒体，有的说他是心虚应无可应，事情基本确定坐实，还有的说……总之百花齐放，什么言论都有。 事情发生那天，闻晚没有过问，只回了一句“我去工作了”，中止了他汇报日常的行为。后来他有空时会如常给她发些细碎的生活琐事，但也没有就照片的事情和她说过一个字。 转眼五天，裴予全国各地到处飞的行程停了停，回首都录一档节目。 恰巧，闻晚是同场嘉宾。 两个人到达时间是错开的，各自从自己的化妆间里弄好妆发出来后，才转移场地。 在偌大的候场休息室里共处，闻晚挑了角落坐下，一进门就和他拉开距离。 裴予在正中的沙发上，自她踏进屋子开始，目光就绕着她移不开。陈执连连用胳膊拐了他好几次，挤眉弄眼，就差把话写在脸上——“大哥，你就不能把那露骨的眼神收一收吗！” 休息室里都是彼此团队的核心成员，开场前要处理的事很多，不时里外走动，和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沟通交接。 一直待在休息室的只有四个。 裴予和闻晚，加上他俩的助理。 到底是裴予先主动。 他端起面前的果盘子，大步走到闻晚那边，毫不见外地在她旁边坐下。 “吃什么？火龙果，桃子，香蕉……” “不想吃。”他话没说完就被闻晚打断。 裴予随手放下拿起的水果刀，“最近很忙？” 她点头。 “许羡开演唱会那天腾得出时间么？他给了我两张票。” 闻晚想起他上一次在微信上问这个问题，正好是他和袁亿被拍的那天。皱了下眉，说：“不确定，我也不知道具体行……” “我记得有空哎！”魏薇突然插话，“许羡演唱会是下个星期吧？晚晚你那三天正好休息……” 闻晚一个眼神斜过去。 “——不过也可能是我记错了，说不定没空。”魏薇连忙改口，差点咬了舌头。 裴予看着她俩表演，嘴角噙着淡笑，没有拆穿。 闻晚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注意到他和以前大有不同，哪怕听她拐着弯拒绝，连眉都没皱。 ——没办法，追女孩子嘛，要有耐心。 之前得空和许羡聊过一次这方面的话题，老司机句句在理，裴予受益匪浅。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几句，闻晚趁裴予被陈执叫开去谈事的空档，起身走到休息室里的大液晶电视前，借看电视来掩饰尴尬。 他怎么突然那么有话说，以前三句话回两个字都算不错了，现在这个又是大方分享生活细节，又是主动聊天活跃气氛的男人到底是谁啊！ 她的爱豆被人掉包了么？？ “台本大致流程看过了吗？”离开没多久的裴予突然出现在身旁，和她隔着些许距离，学她的样子看向墙上的电视，“等会如果有麻烦的问题，你应付不来的话就交给我。” 闻晚瞄了他一眼，没应也没拒绝。 电视里突然开始播娱乐新闻，第三条就是袁亿——绯|闻早就播过了，说的是她最近的新动向。 袁亿长得很好看，和娱乐圈近年盛产的蛇精脸不一样，她不仅美，还极有辨识度，既有女人的娇艳，眉眼间又有早些年黄金时代香港女星的英气。 “她长得真好看……” 闻晚下意识感慨出声，说完才猛地回神，看了裴予一眼，略尴尬：“sorry，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们的绯|闻还没消散，各种传言纷乱，交易上|位论更是尘嚣甚上，这个时候说起袁亿，怎么都有些不太妥。 初初意识到这一点，闻晚觉得抱歉，之后却难以抑制地有种微酸感觉。 然而裴予却一皱眉，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和我说sorry？” 闻晚抿了抿唇，不看他，余光却将他包揽。 “最近新闻有点多，我怕你多想……我真的没别的意思。” 裴予怔了一瞬之后，蓦地明白过来。原来她的古怪不自在，起因都在这。 “你不高兴，是因为最近我和她的新|闻？” “不是。”她飞快答了一句，顿了顿，打补丁似地补充，“我没有不高兴。” 裴予抿紧唇角，皱了皱眉，说不出的无奈。 没别的意思，才是真的有什么意思。 没有不高兴，就是真的不高兴。 是他大意了。 裴予敛了敛神色，抬手往口袋一揣，抬头看向电视屏幕里的袁亿，眯了眯眼，半晌后道：“确实，她长得真的很好看。” 闻晚没想到他会坦然回答，更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他称赞一个女明星，不由得有些怔。 心里涌上一股酸意，像被柠檬水浸泡一般，莫名有些难受。 闻晚下意识朝他看去，他却早就在看着她浅笑，那双眼里满是等她自投罗网的狡黠。 “毕竟……” “我长得这么好看，她作为我同父同母的姐姐，当然也不会难看到哪去。” 他清澈的少年嗓音一字一句，悠然如春风，合着他揣兜的动作，姿态轻松，余韵满满。 闻晚愣了一下，然后彻底傻了。 ……他说什么？ 刚刚才听过的话在耳边不停回响，还没等她顺利消化，裴予弯着唇笑，冲她眨了眨右眼。 这是个，换做在台上，轻轻一下就能让无数粉丝尖叫的wink。 可这一刻，在此地，却仅仅只对她一个人。 “我一直觉得，单论外貌她是现今女艺人里的第一。” 如此近的距离，裴予的眼里像是有星星，还有她。 “不过那都是以前。” “现在，已经有了比她还好看的、对我而言，最最好看的……另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对我而言，你最好看。 第60章 许羡的演唱会筹备已久，地点定在奔风体育馆。 奔体场地足够大，能容纳下数万名观众，一向是明星们开演唱会见面会的首选。这次他开的是一万人的场，在唱片业不景气、歌坛氛围整体低迷的现今，新生代艺人里，一万人不算多但也不少了。 闻晚应了裴予的约，不管先前心思几何，最终还是来了。 周苓已经给她挑好了下一部要拍的戏，正在和片方商谈各项事宜中，她还有最后几天休息日子，等合同签订，马上又要进组拍戏。 她是瞒着周苓悄悄来看演唱会的，一是周苓说过私生活不必样样报备，二来闻晚私心里觉得尴尬不太想说，便没有特意提这件事。魏薇倒是亲耳听到裴予问她有没有空档，不过休息日她没有通告，魏薇自然也放假。 自由活动，通畅无阻。 车停在离入口不远的地方，演唱会七点才开始，天色还亮，已经有很多粉丝在场馆外排起了长队等候。 虽然明知道偶像看不到自己，来见偶像的姑娘们还是打扮得漂漂亮亮，闻晚穿得严实，牛仔裤黑外套，口罩和帽子选了低调的款式和颜色，脸几乎全挡住了，相比之下反倒不显眼。 尽管挡得全面，她还是做好了被拍到的准备。来看同行演唱会的艺人不可能不被拍到，没有媒体也会有粉丝，人多眼杂，只要来了就藏不住。 闻晚特意和裴予错开了时间，他想一起进去，她不愿意。 她和许羡合作过《有凤归来》，作为关系融洽的朋友来演唱会捧场，很正常，但和裴予两个人并肩而行目标太大，能少招眼些就少招眼些。 ——他现在可是绯|闻缠身的麻烦人物！ 打了个电话，五分钟后，挂着牌的工作人员出来接她，带她从偏门的通道进后台。她脚步匆匆走得极快，不远处就是粉丝长队，引起注目和猜测不好，她不想给许羡添麻烦。 调试音响的声音嘈杂冗重，经过舞台时瞄了一眼，人影绰绰，各处岗位上的人热火朝天地忙着。 一到后台甬道入口，大老远就见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等在那。 裴予穿了一身黑衣黑裤，看到她的瞬间，扯下连衣帽，雕刻般的五官暴露在不甚明朗的光线下，面上带着浅淡却生动的薄薄笑意。 工作人员任务完成，没多说就离开。 面对面站了两秒，闻晚喉间还在斟酌用词，裴予忽地一抬手揉上她的发顶，将她一头黑亮整齐的顺滑长发揉得毛躁凌乱。 “……干什么。” 闻晚佯怒地作势虚拍了他一下，他未言，下一秒，笑嘻嘻地将她的头发一丝一缕捋顺。 “走吧，许羡在休息室。” 裴予收回作乱的手，揣进口袋。 “外面不是在调试音响吗？” “不是他，他中午就开始彩排了，现在是伴舞在台上走位。” 狭小的甬|道堪堪勉强容得下两人并肩，短短几步，闻晚被他的手臂撞了几下肩膀。 想叫他走前边，犹豫了下没有开口，自己放慢速度落后半步。 才觉得宽敞了些，他忽然回头：“怎么了？” 她摇头，“没怎么。” 就见他伸手过来，自然而然牵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 闻晚怔了一怔，反应过来后却也不知如何是好，就那么任由他牵住自己。 一路行至休息室，许羡穿着一身bulingbuling的舞台服，脸上妆容厚重，更加妖艳了几分。 “哟。”他歪着嘴笑，打招呼的样子一如既往地没正形。 进门时裴予考虑到屋内人多，松开了手。闻晚跟在他身后，近前和许羡说话，才蓦地发觉自己没带伴手礼，略有些不好意思。 “来得有些急什么都没带，许羡前辈别介意。”她道，“祝演唱会圆满成功。” “介意什么，我也空手来的。”裴予插话，“送花篮水果不切实际，吃的喝的，他等会要在台上唱跳几个小时，吃太撑容易吐。” 许羡听这话，笑容差点绷不住。 空手来就来吧，可他这话头要不要这么向着闻晚？立场偏得毫不遮掩，实在是有异性没人性！ “裴予说的是，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客套。”许羡打趣她找回自己的场子，“不过你这么急着来看我演唱会我很受宠若惊啊……你确定是急着来看我的，不是急着来看别的谁？” 闻晚还没说话，裴予先在他肩膀上轻锤一下。 “赶紧去做准备吧，等下别真的在舞台上出糗了。我们自己转转。” 许羡笑得内涵满满，没再多说。闻晚被他临别前暧昧的视线看得头皮发麻。 裴予曾经有过演出经验，对这种演唱会后台很熟悉，领着闻晚四处转悠，一路上碰到不少工作人员，但都忙得没空朝他们俩行注目礼。 开场前在休息室里吃了点水果，天黑下来，场外粉丝陆续进来，他们俩也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头等vip区只卖一部分票，另一部分都是用来送的，那一小块区域的位置有一大半是空的。闻晚还是不太自在，从后台出来就戴起口罩，任裴予怎么说都不肯摘下。 开场前，他最后劝：“戴口罩哼歌容易闷到自己。” “没事。”闻晚淡定摇头，“我不会唱许羡的歌。” “……” 说话间，舞台四周边缘喷射出烟花，炫目的效果引得全场粉丝阵阵尖叫。大屏幕上出现许羡的个人短片，一分半钟的长度，播放完后便是硕大的倒计时。 在粉丝的齐声跟喊中，数字由一变为‘start’，许羡从舞台正中的升降台上出现，一首节奏明快的嗨曲霎时引爆气氛。 震耳的欢呼声中，闻晚的手心被裴予塞了一根荧光棒。 “拿着。觉得难听就用力挥。” “……” 裴予朝她挤了挤眼，笑容须臾，晃得她一瞬花了眼，那一刹仿若比烟火还要灿烂。 “怎么了？” 见她又呆住，裴予轻蹙了蹙眉。 闻晚咳了声，把口罩向上拉一点，低声道：“没事。” 他们这一区比别的地方安静些，但处于会场之中，整个体育馆都是热闹喧嚣的，逃也逃不过。 小声说话变成大声说话，仍听不清楚，最后演变成附到耳边，呼吸近侧，如此才能交流。 偏偏裴予起了兴致，一直给她做科普，关于编曲、关于mix，或者是关于跳舞的一些讯息，偶尔也夹杂两句许羡的糗事。 他的呼吸撩得耳边发热，闻晚怕他看见，很想抬手撩下头发遮住，又不敢动作，只能暗暗宽慰自己——灯光这么暗，大约是看不清的吧。 聊着聊着，许羡唱完一首，轮到婉转的情歌，台下的粉丝们都是真爱粉，不少人开始跟唱，只是可能这首歌在他出过的歌里太冷门了，合唱声比较小。 闻晚第一次正经听许羡唱歌，以前他在组合时，她满心只有裴予，总是下意识忽略他，从来没仔细注意他的各项长处。 凝神细品才发现，他的声音条件不错，唱功也并非一般偶像流于表面的入门级别，听着听着不禁教人有些动容。 旁边忽然响起小声的哼唱声。 全场没了尖叫，跟唱的粉丝专注放声，不会唱的则很配合地跟着节奏挥舞荧光棒，烘托气氛。 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清楚地听到了不属于大众的那道，特别又熟悉的嗓音。 裴予小声轻唱，眼神淡淡看着舞台上凝着光的地方，长而密的睫毛微颤，月色和灯光交映，在他脸上衬出别样的温柔。 唱到一半，他发现她在看自己，收了声音看向她：“怎么了，盯着我看？” 闻晚抿唇，摇了摇头。 她故作无事地收回视线，手上却不留神一松，荧光棒失手落地，恍然轻呼了一瞬，短暂刹那，裴予伸出手，一手握住她，一手去握荧光棒。 后者摔落在地，她的手，却稳稳被他握在手掌中。 闻晚怔了一下，用力抽手，挣脱出来。 抬眸见裴予凝眸看着自己，她敛下视线，极为不自在。 “这里这么多人，小心被拍到。” 裴予还未皱起的眉头就此放松回落，彻底平和。 “灯光这么黑，狗仔的眼睛又不是36d钛合金x光射线。” “没有狗仔，可是乌泱泱这么大一片都是粉丝。”闻晚嗔他，“那边的普通vip区和这里也没离多远。” 哪个大炮女神拍累了舞台，一转头往这边瞄，大炮跟着拐个方向，什么不都拍得一清二楚？ 跟他一起在许羡演唱会被拍到，可以把锅扔给许羡，但‘在演唱会上一起看演出被拍到’，和‘在演唱会上一起牵手看演出被拍到’，这两者差别可大了去了好嘛！ 尤其他和他姐不知道怎么打算的，绯|闻事件至今没有出面澄清，要真来这么一出，不定得闹出什么事。 裴予不跟她争，配合地‘受教’点头。 许羡又唱了两首歌，抒情曲没那么嘈杂，闻晚一边听着，和裴予聊起了闲话。 脑海里蓦地浮现他刚才安静跟唱的模样。 不管一路如何，到底在舞台上唱跳过几年，他自己也说过，曾经觉得当偶像的那段时间令他痛苦，后来慢慢成长，也从中觉察体会到了人生。 “你……还想唱歌吗？” 她突然发问，裴予顿了顿才道：“还好，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我唱歌和跳舞在专业领域里都不出众，偶尔消遣还可以，像许羡这样来真的怕是不行。” 他轻笑了下，继续说：“我和许羡正相反，他喜欢唱歌，而我更喜欢演戏，也更适合演戏。” 闻晚哦了声，点头。 “你想听我唱歌？”裴予忽地挑眉，“可以呀，我去后台说一声，等等上台给你唱一首……” “别别！”闻晚忙不迭打断他，“人家的演唱会，我们老老实实看就好了，千万别乱来！” 他要真上去，说不定明天微博上就会有许羡激进的纯粉认为他破坏了她们爱豆独一无二的专属演唱会，狠狠diss他一通。 他们俩关系好，可他们俩的粉丝群却不，分分钟都能掐到天崩地裂！ 闻晚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台上，过了一会儿，身旁裴予忽然说：“讲真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公共场合表演过唱歌。上一次演唱会还是七八年前组合没有解散的时候，我和许羡他们一起站在台上。” 闻晚闻声侧目看向他。 他的侧脸线条凌厉，却比初见时温柔了很多。 “但是，如果你想听我唱，愿意听我唱的话，我可以随时唱给你听。” 长睫下的黑瞳里星点闪烁，直直映进她眼中，他撇嘴笑得有些正经，又有些不正经，抬指戳了戳胸口位置。 “这里，无期限保留一场只有你一个观众的演唱会。”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绯红飞快爬上闻晚的脸颊，在夜色下看不分明，但她自己能清晰感受到那股热意。甚至连指尖似乎也热了起来，偏偏身体像是僵住了，一动也没法动。 从那天公园的拥抱，和他那句‘我在追你’开始，他便不再遮掩，话语、动作，还有态度，将感情表达得直接而热烈。 闻晚又一次陷入了难以招架的‘煎熬’中，裴予看在眼里，不难为她，手掌轻轻在她头上一抚，目光转向舞台：“听歌，许羡要唱下一首了。” 心跳变快，后半场闻晚一直没能平复情绪，许羡唱了些什么歌，她连一句歌词都没记住。 最后两首歌，演唱会将要结束，他们也差不多要离席去后台。 闻晚正常了些，忽地想起什么，拿出手机调到摄像界面，对着许羡开始连拍。 “你拍他干吗？”裴予问。 “回去给路宜看看。” “她让你帮她拍？” “不是，我想拍给她看看。”闻晚一边保存照片一边答，“以前念书的时候她陪我追星，那个时候她喜欢过许羡一段时间。” 虽然现在成熟了，不再热衷于偶像，曾经对许羡的喜欢也早成了过往云烟，但…… 闻晚说不清，就是想拍回去给路宜看看。或许是因为看着舞台的一刹那，让她想到了去年在路宜房间书桌上发现的，她一直留着没有扔的‘s.t’的周边。 逝去的时光遥不可及，能保留一点现在，是一点。 裴予没有干扰她，拍完照，两人挡好脸从侧边离开座位席，沿着舞台一侧的甬|道走向后台。 行至甬|道中段，舞台外开始全场大合唱，隐约从歌声中传来啜泣哭声，闻晚脚下一顿，忽地想起了以前。 她也曾在万人之中，和所有仰望的女生一起，做梦般凝着台上触手可碰、但又遥遥难及的闪亮星光。 那个时候，也有好多人像今夜一样在哭。 脚下不经意，在黑暗中绊了一跤，前倾摔去的身子被接住，裴予揽着她，扶她站好。 “有没有摔到？” 她摇头，再提步，手被他牵住。 不是手腕，也不是指节，整个手掌，被他牢牢握住。 闻晚被牵着走了两步，外面传来的大合唱正好唱到声嘶力竭的地方： “要什么圆满， 我骗自己， 求你不得，不一定是遗憾……” 闻晚用力扯了扯裴予。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舞台侧边昏暗狭长的逼仄甬|道，被嘈杂包围，与嘈杂隔绝。 “裴予，我们……”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在音乐声中，像一道怪异的小调。 裴予用力握紧了她的手，要向前一步的时候，忽听她道—— “在一起吧，你和我。” 闻晚艰难动了动喉咙，抬眸直视他，一往无前，无所顾忌。 他不言，眉头一点一点皱起。 那道褶皱在她眼里越发清晰浓重，扰乱了她的坚定，心跳慌乱起来，生日那天的情形再一次清楚浮现脑海。 手上紧握的大掌慢慢松开。 她有一点急，有一点怕，莫名产生了一种没来由想要逃开的念头。 “你已经表白过一次，我和那时候一样，不想听到，更不想听到第二遍。” 他的薄唇轻启开合，闻晚愣愣地，觉得脚下像是踩在极寒之地，干冷寒意汹涌漫上来。 紧涩的喉咙咽动，想要夺路离开的瞬间，一个拥抱突然将她包围。 裴予毫无征兆地，紧紧把她揽裹在胸膛和手臂之间。 耳边酥酥/痒痒，被他的气息拂过，还有一个轻柔的吻落下。 “第二遍应该由我来说。” 在这狭小的空间，他低沉声音犹如情人呓语呢喃在耳，补上了她生日告白被拒绝的遗憾—— “我想和你在一起，闻晚。很想……很想。” 她的下巴枕着他的胸膛，寒意被漫天的暖意驱散，发过几百天的柠檬水蔓延灌满她的眼眶，而后热意上头，鼻尖酸涩，热泪失控般涌然落下。 怔过一瞬之后，比所有令她呆怔的时刻都更短，闻晚埋头在裴予怀里，就那么无法抑制地，大哭出声。 第61章 闻晚眼泪掉着掉着，哭得越来越凶，裴予松开怀抱低头去看她，被她一脸的泪迹吓了一跳。 “哭什么？” 他抬手抹了两把，刚擦掉又哗啦流下来，立刻湿了大半张脸。 闻晚不说话，光咬着牙哭，鼻尖都红了。 裴予有些慌起来，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一边轻声细气地哄：“好端端的哭什么，眼睛红了不好看了该，不哭了啊。” 袖子沾上泪痕，哄了几句没有效果，干脆一把揽过她重新摁回怀里。 闻晚呜声哭着，握拳砸了他一下，泪音朦胧地开口：“谁让你讲话大喘气……”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不该讲话大喘气。” “干什么一句话要停那么久……我还以为……” “嗯，都怪我。下次我一定有话说话，一个字都不停。” 闻晚哭得情绪上来，一时停不住，埋头在他怀里一边抽噎一边抱怨：“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以为你……” 说句话都这么费劲，裴予无奈，顺着她的话头连声说是，不住拍着她的背，只想让她把气顺匀了。 其实怪他说话大喘气不过是个借口，真的让她心里一紧的，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悬而不决拖拉犹豫的态度。 他终于答复了。那一句话像是钥匙，打开了她心里厚重的大门，其后压抑许久的汹涌情绪一霎间奔腾而出，她哭得连指尖都有些颤。 差一点又是一次失败。 差一点就以为，她真的等不到她想要的结果到来的那天。 闻晚在他怀里蹭了蹭，眼泪蹭干净了，抬头看他，鼻音浓重：“眼睛会不会很红？” 等等还要进后台，要见许羡和那么多工作人员，红着眼不太妥当。 “现在想起要形象了？”裴予调侃她，说着抬起拇指抹了抹她眼角下方的泪迹。 她小声嘀咕：“还不是你……” 裴予安然受了她的不满，不和她争，左右摸了摸，没有找到纸巾，正一脸为难，闻晚想起自己外套口袋里有，掏出来仔细将脸上擦一遍。 顺便把被眼泪混乱冲过的口红也擦了，白色的纸巾上艳红痕迹一道一道。 “没擦干净。” 裴予抬指往她嘴角抹，揉搓两下，忽地食指一抬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 闻晚蓦地一惊，下意识后退，却被他揽住腰身，整个人被搂着往他怀里带。 紧贴着他的胸膛，背后被铁一般的手臂禁锢着，他的呼吸和她的交|融，唇瓣却是微凉的，一点一点在吮吻之中点燃升温。 闻晚一阵阵觉得热，软得像是要在他怀里化成水，腿下绵软无力，连站都站不稳，每根神经都绷紧了，和他相触的地方仿佛被火点着一般，酥|麻噬人。 外头许羡离开又被安可声喊回去，返场唱着安可第一首歌。 好半晌，这个绵长的吻在歌声中结束，闻晚像渴水的鱼，胸口起伏贪恋空气。 裴予舔了下嘴唇，眸中亮光熠熠：“这样就干净了。” 闻晚羞恼瞪了他一眼，半晌才平复下来。 口红被他吃得干干净净，眼里的红意被这么一闹，消散了个差不多。 两人牵着手继续往前走。 并肩行在狭小的甬|道里，喧嚣中别样静谧，明明外面尖叫声震天，却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最清晰可闻。 到后台之前闻晚没忘记松手，牵手走了一路，到人前时特意和他拉开距离——裴予是不大情愿的，但也知道现在的情况，有些东西暂时还不适合摆上台面，便没坚持。 几分钟后，气喘吁吁的许羡下了舞台匆匆回来，满头是汗，仍挂着发自内心的笑。 闻晚的心情坐上云霄飞车，飘在云端一时半会下不来，身体像玻璃瓶，灌着满满当当无处可发泄的喜悦，晃一晃还能听到声音。 太高兴了，一下子没想那么多，扬着笑上去就要给许羡来一个友爱的祝贺拥抱。 许羡当即怔了一下。 然而没能真的抱上，裴予抢在闻晚之前，伸手把她往后一挡，张开双臂和许羡结结实实抱了一下。 “恭喜，演唱会圆满成功。” “……” 许羡看闻晚再看看明显不正常的裴予，碍于在人前，只得假装什么都没察觉，收了这份祝福。眉头一挑，不甚确定但颇具内涵：“……同喜。” 裴予脸皮厚，面对他如炬的目光还是镇定得很。 闻晚垂头，脸有点热，暗自吐舌笑了一下。 演唱会结束，许羡和他的团队要聚餐庆祝，裴予不想去凑热闹，闻晚同样，两人便和许羡告别，先行告辞。 戴上口罩和帽子，会场外粉丝陆续离开，人挺多，为了不被认出来，他俩像做贼一样万般小心。 到了停车的地方，闻晚才知道裴予是自己开车来的。 “送你回去。” 她本来想自己回去，没等她拒绝，裴予已经摁了车钥匙上的解锁键，拉开副驾驶座的门把她塞了进去。 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闻晚蓦地有点怔，见他上了车，车门一关就要倾身过来，立时神经一紧。 他靠过来，脸近在眼前，再往前一点就鼻尖就能触碰上。 蓦地弯唇一笑，眼里闪过捉弄笑意，手探上她肩侧，扯下安全带帮她系好。 哦。原来只是系安全带。 闻晚略尴尬，撇嘴刹那被他看到，头发又被揉了一通，帽子掉下来乱七八糟蓬成一团，她抬手打了他一下。 半个小时后，车开到她住的公寓外。 “你一个人住？”裴予一边停车一边问。 “不是，我和朋友一起。” “路宜？” 她点头。 裴予要送她上去，闻晚说不用，“几步路的事情，你回去吧。” 他执意要跟她一起下车，她拗不过，只好随他。 闻晚的住址对外藏得严实，迄今为止还没有遇上狗仔。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是刚出道时的小透明，裴予也不再是过气偶像，下车时她特别注意周围，极为小心。 确定四周没有人，拽起裴予的手，另一手捂着脸，快步走到楼道门前，输入密码后拉着他闪身进去，门关上后才松了口气。 “夜色不错，你要请我上去喝杯饮料么？” 刚站定便听到他开口，闻晚赶忙拒绝：“不了，我家没有饮料！” 他抿唇笑，眼里暗光盈盈。 闻晚咳了咳，松了牵着他的手，捏着袖子和他挥手：“送到这里就好了，你回家吧，我上楼啦~” 裴予淡淡勾起一边唇角，“好啊。” 下一秒，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俯首又亲了上去。 闻晚退了几步，被揽着背抵上墙壁。 裴予亲了几秒，离开她的嘴唇，鼻尖蹭鼻尖的距离，气息近得让人脸红耳烧。 “这里没有狗仔，没有粉丝，没有别人。” 闻晚说不出话，脸烫的吓人，心跳声一下比一下重。 他垂眸，长睫轻颤，低语呢哝：“我想和你接吻，就在这里。” 唇瓣重新覆上来，微凉转热。 胸膛，手臂，空气……不断升温。 黑暗之下所有一切，他和她的心跳，全都炙热而鲜活。 第62章 路宜不在家，公寓里只有闻晚一个人。裴予喝饮料的要求虽然被拒绝，但最后还是上了楼，成功踏进她的家门。 夜色深重，越晚闻晚越不自在，裴予不难为她，待了一会儿就走。 回程路上接到许羡的电话，庆功宴进行得热火朝天，问他要不要过去，裴予说不，“你自己好好玩。” 许羡声音略带酒气，张口说了几个字，似是想问他和闻晚的事，被裴予几句话搪塞过去。 醉成这样还惦记别人的私事，真是闲。 住的地方离闻晚公寓不近，裴予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进电梯前，陈执突然打来电话。 “你在不在家？我有点事要和你谈，我到你小区外了。” 裴予一顿，“在。你自己上来。” 十分钟后，陈执拎着公文包来了。 白天和吴安朝谈工作，裴予接下去的安排定了，他带了文件来。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大晚上还特意跑一趟。” 裴予给他倒了杯果汁。 陈执理好文件，一份份拿给他看，“朝哥说这些都要尽快签，晚处理不如早搞定，所以我想今天之内就拿来给你看。”递了支笔给他签字，“过几天剧本会拿过来，你好好看，之后差不多就得准备进组了。” 裴予嗯了声，认真看合同上的条例。 接下去两个工作，一个是电影男二，一个是电视剧男主。 电影的道路他打通了，但处于刚起步阶段，真正的大制作电影他还够不上男一位置。在大导演大制作电影里历练，虽然不是第一主角，相比起其它反而更能学到东西。 同时电视剧也没落下，双管齐下，有作品曝光，既能保持大众向人气，在电影圈也能没有后顾之忧地一步一步稳定上升。 新电影是陆关推荐的。 和演员一样，导演们都有自己的交际圈，关系好的导演之间会互相推荐演员。 陆关的好友程一河精心筹备了两年，之前演员一直没定，裴予出现的时机刚刚好。当然，也是因为他在《枪声》里表现出色，原本至少要试镜两次，程一河看完电影，二话不说直接拍板定了他演男二。 电视剧是民国背景的谍战戏，和手撕鬼子之类夸张又愚蠢的抗|战剧不同，原着内容靠谱，制作班底又是一向以质量高乘作品优秀闻名。片方会向裴予发出邀约，一是因为他的人气，二也是因为他刚拿下金像奖最佳男配。 毕竟，人气、实力和奖项都有的男演员，除了一众叔系男神和成名多年的中生，小生里倒真的只有裴予一个。 吴安朝考虑再三，问过裴予自己的意见，便同意接下。 陈执拿出手机翻备忘录，给裴予念了一遍后天的工作安排，后者认真看着条例，间或出声应一句。 趁空档，陈执拿出手机浏览微博。 “哎，你的微博……” 裴予提笔在落款处签字，“我的微博怎么？” 陈执端起杯子喝了口果汁，说：“你平时上微博，也稍微和别人互动互动嘛。” “我有互动，许羡要开演唱会的微博我转发了。” “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别的艺人到你这来评论，你好歹也回复人家一下啊！” 裴予头都没抬：“回复什么？” “客套一下，随便说点什么也好啊。” 陈执瞪眼看他，“你一个字也不回，搞得人家都觉得你高冷，以后要是有人拿这做文章，说你拿了奖就摆起架子，多不好。” “随便说。”裴予签完字，把合同扔给他，旋好笔帽。 “大少爷！你在这儿犯什么犟，就回个几个字有多难呐！” “和她们没什么好说的，你让我说什么？” 裴予皱了皱眉，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起身去给自己的杯子里续水。 陈执拿他没办法，知道说下去也没用，叹了口气，默默闭上嘴。 重新坐回沙发，裴予懒懒往角落一靠，拿出手机上了微博。 陈执收拾好文件，打算坐一会儿就走，抬眸一瞧，却见对面的人对着手机笑得正欢。 “你在看什么？”甚少见他这么高兴。 裴予瞥他一眼，没答，继续玩自己的手机。 没能从他嘴里得到答复，但陈执还是很快就知道了。 裴予发了条微博，只有短短几个字：“夜色很好。” 连续几条动态他都没有回复评论里的女艺人，今天却破天荒地和人互动。 点进去一看—— 闻晚v：夜色再好，也比不过早睡重要。 裴予v回复：多早算早？ 闻晚v：现在差不多啦。 裴予v回复：那我还是晚睡好了。 闻晚v：[白眼] 裴予v回复：[撇嘴] …… 后面一溜烟都是表情，两个人不说话，你一个表情我一个表情，在评论里玩起来。陈执愕然半晌，抬头看向裴予：“你不是说，不知道回什么吗？” 怎么转眼，忽然就和闻晚聊起来了？ 裴予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视线，淡淡道：“没什么好聊的所以不聊，有的聊，所以聊。” 陈执哑然半晌，“懂了”两个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这双标。 见识了，服气服气。 “那什么。”陈执轻咳一声，“在微博上还是不要说太多，评论里你的粉丝已经有意见了。” “不是你让我多互动？”裴予皱眉，一脸‘你怎么变得这么快能不能给个准话’的表情。 陈执很委屈。让你多互动，可没让你逮着一个人死命聊啊，而且还是和传过绯|闻的女艺人聊得这么自然来劲……裴予嘴上这么说，话还是听进去了，没有聊得太过分，和闻晚你来我往发了几个表情之后就停下。 陈执在评论下逛了逛，很是欣慰，殊不知他不过是转战微信。 “下午朝哥和我谈话的时候，说起你和袁亿小姐的事。”谈及正事，陈执正了脸色，“袁亿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裴予手指一停，还是老话：“这件事你们不用管。” 不用管，哪能不用管？！陈执急了，“可是，传言还在外飘着，不解决了对新戏会有影响……” 裴予和袁亿的绯闻出来之后，吴安朝把他叫去谈话，陈执也在场。说实话，直到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他和吴安朝才知道他们竟然认识，更是在裴予松口后才知道，原来《枪声》的试镜机会是袁亿替裴予争取的。 可问及裴予和袁亿的关系，裴予却怎么也不肯说。对于绯|闻一事，也只是说让他们放置处理不要管，会有人处理。 会有谁处理？无非是另一当事人袁亿那方。 由此，吴安朝和陈执更加好奇他们的关系，陈执甚至还开脑洞想过，难不成他们真的在恋爱？ 裴予的私生活感情真是太复杂纠结了，又是闻晚又是袁亿，实在教人有些搞不懂。 “你在想什么？” 见陈执表情几经变化，不像是在想什么好东西，裴予忍不住出声唤回他的注意。 “没什……”喉头一顿，陈执犹豫道，“其实，姐弟恋……也没什么不好的……” 裴予愣了愣。 陈执以为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张嘴正要安慰，裴予眉头一皱给他怼了回来。 “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想……” 裴予坐直身子，正正盯了他几秒。 “我有件事准备和朝哥说，先告诉你。” “什么事？” 裴予挑眉：“我和闻晚在一起了。” . 许羡在庆功会上喝得有点多，不能开车，走路也晕头转向，被几个助理送回家里，迷迷糊糊睡到深夜，悠然转醒。 床头灯昏黄亮着，手机在枕边，微信里好多未读消息，合作过的艺人、打过交道的媒体和业内人，都来祝他演唱会圆满成功。 列表下拉，指尖在滑过一个熟悉的头像时停下。 犹豫几秒，发过去一条消息。 xx许：“睡了吗？” 夜里静谧，安静没有一点杂音。 枕头上沾染上了些许酒意，他埋头等了一会儿，在消息提示音响起时睁开眼。 那边回复：“还没。” 许羡盯着屏幕看了半晌，退出界面，干脆拨了个电话过去。 “还没睡？” “没，刚洗漱完。”那头湿糯的声音像是也被热水浸过，飘着闷闷热气。 许羡翻了个身，斜靠在床头，“晚上的演唱会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只有挺好的这三个字？” “嗯……唱的歌都很好听。” 许羡轻笑，忽地说：“晚上裴予和闻晚也来了，他们俩一起来看的。” 那边轻叹“啊”了声，“他们……？” “具体的没问，结束后转战庆功宴，他们不肯去。不过我倒是知道，是裴予邀闻晚来的。” 那边好久才道：“进展……真快。” 许羡笑了笑，说过别人的八卦，又问：“最后一首你听到了么？” “哪首？” “安可前的那首。” 那边顿了下，轻轻嗯了声，“听到了。” 许羡长抒一口气，翻身朝上面对天花板。几个小时前的酒意氲然涌上来，说话间好似都带上了醉人的意味。 “我给你再唱一遍？” “不用了……” “那你觉得我唱的好听吗？” “好听。” “真的好听？” “真的。”停了一秒，轻声补充，“……非常好听。” 安可前唱的那首，是歌单上的最后一首。 之前所有曲目都是许羡自己的歌，唯独那一首，是别的前辈传唱度极高的一首经典金曲。 他以前做偶像组合成员时，在节目表演中唱过。 她记得，时隔许久之后还唱给他听。 而今天晚上，他再一次在台上唱这首歌，为了她唱。 时间随着低声絮语飞快溜走，窗外夜幕如布，闪烁星芒点缀其中。 夜色很好。 那边忽然叫他：“许羡。” “怎么？” “这个演唱会，很棒。” 他喜欢唱歌，成为偶像就是因为想要唱歌。只是梦想有时候并不能如愿照进现实。如今他想开演唱会，却也只能在演员之路走得顺畅时，作为礼物被公司奖励。 许羡笑着嗯了声，收下夸赞。 “不早了，睡吧，你明天还要赶飞机。” 那边说好，“晚安。” 他弯着唇，笑意一如往常，又与平时截然不同，柔软得像被暖阳烘热的绵云。 “晚安，路宜。” 第63章 沪城到首都总共两个小时飞行距离，六点起床，七点到达机场，飞机落地时临近中午。 绵延千里的阴沉天气终于撑不住，午后乌云压顶，降下大暴雨。 闻晚进棚为新接下的广告代言拍摄预告短片，要在沪城停留三天。 从早上睁眼开始几乎是马不停蹄，因为要工作，脸上的妆不仅不能卸，中途还补了好几次，薄腻一层，略有些闷人。 一整个下午都泡在摄影棚里，广告群演来了两拨，几个小时不间断，别人能休息偷懒，闻晚不是在镜头前，就是在补妆或者换造型。 五点，工作人员订的餐到了，魏薇去取，前脚刚出去，后脚闻晚就接到电话。 “……你说什么？” 愕了一瞬，没理解对面的意思，那边又说了一遍：“我在酒店办理入住，你几点收工？” 闻晚默然好久，抓起旁边的时间表瞧了瞧：“还有一个小时。” “行，我在酒店等你吃晚饭。” 电话一挂，没多久魏薇提着外卖回来，闻晚说不吃了，她很诧异：“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回去，你一天都没吃什么，不饿吗？” 闻晚想舔唇，想到嘴上还有口红，忍住了。 “不吃了，回酒店再吃。” “为什么啊？” 闻晚略不自在，招手让她附耳过来，咳了咳，低声道：“裴予来了。” 在她下意识要惊呼的瞬间抬指摁住她的嘴唇，“这件事别跟苓姐说，等拍完这支广告，回去我自己告诉她。” 魏薇怔了几秒，滞顿反应过来。 “你们不会……” 见闻晚没有要否认的样子，惊讶凝成团堵上嗓子眼。 “你上次说要和苓姐说的正事，不会也是这个吧……？！” 闻晚点了下头，唇瓣启合，很认真地扔下一个地雷：“我和裴予，在一起了。” 魏薇瞪着眼，一时无言。 上升期谈恋爱——可以的，这绝对是真的，打从心底喜欢对方。 半晌，魏薇略感慨地吐槽：“可惜我不是你们的CP粉，不然看到追的荧屏情侣成真，估计要开心地乐成花了。” ——站这一对的CP粉，真是有眼光啊。 . 闻晚到沪城的时候，裴予在微信上问了她入住酒店的信息，当时以为他只是关心，没想到几个小时后，他竟然来了。 他订的房间和她在一层，都在同一侧走廊，相隔不过几米。 收工离开摄影棚时，闻晚发了消息给他，回房间没几分钟，外头便有人来敲门。 戴着帽子，通身黑色，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从猫眼里看见的就是这么个低头的高个子男人。 若不是早有准备，她估计会被他‘危险分子’的打扮吓一跳。 进门落座，闻晚给他倒了杯热水。 “怎么突然跑来了？也不先跟我说一句。” 裴予摘了口罩和帽子，室温恒定舒适，外套也随手挂在沙发背上。 “我只是路过。” “什么？” 他瞧了她两眼，说：“原本就定下要来这边谈一个合作，正好你在这，顺路过来看看。” 闻晚怔了一下，抿唇轻笑。 骗鬼哦。 前天闲聊的时候明明说接下去的工作都安排好了，还有几天休息，之后就要正式开工。转眼突然冒出来个行程…… 行吧，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闻晚不拆穿他，转而问：“晚上吃什么？” 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查找沪城美食，忽听他道：“晚上我姐会到，她想见一见你。” 立即呆了好几秒。 “……你说什么？” 裴予一脸认真，点了下头告诉她这是真的：“我姐有事要来沪城一段时间，晚上的飞机。她听说你在这，想和我们一起吃个饭。” 闻晚手一松，手机掉在地上，差点砸到脚。 “小心——” 裴予皱眉，当即倾身就要过去，闻晚回神连忙捡起手机，摆手说没事。 确定她没问题，裴予靠回沙发背，说：“你不用担心，我姐很好相处，她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认识一下。” ……我勒个去。 心里只余这硕大的四个字。 裴予说的云淡风轻，闻晚却神经绷起，紧张得连笑都笑不出来。 把爱豆追到手已经是件很玄幻的事了，这么快就要和爱豆去见家长？？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她这个时候真的应该去刷个话题—— #追星追得太成功怎么办？在线等，急！# . 作为奖项可以垒起来玩的影后，三十出头的同期女演员里，几乎没有人能和袁亿抗衡，无论是在地位还是成就上。 赴约途中闻晚和裴予聊起姓氏话题，知晓两姐弟不同姓的原因跟她和季文拓一样，是分别随了父母。但姓氏和长相正好相反，裴予随父姓，却长得像妈妈，而袁亿随母姓，那娇柔中又别具英气的五官，明显是糅合了父亲的长相。 然而两姐弟实在相差太多，不仅长得不像，性格也南辕北辙。 闻晚没出道之前就知道袁亿，她不仅是众多影迷心中的女神，更是当代女演员里最被业内看好的一位。光是作为前辈就已经够让人神经紧绷，现在再加上裴予姐姐这一重关系，入席时紧张得都快爆炸了。 好在，袁亿有些自来熟——也可能是因为她的‘身份’。 袁亿以姐姐的身份和她聊起裴予，说他从来不和家里人谈私生活，主动告知交了女朋友更是没有过的事情。 闻晚见家长是第一次，对袁亿来说，见弟弟的女朋友同样也是第一次。 新鲜感对上新鲜感，谁也没比谁强多少。 餐前冷菜上完，闻晚也在闲谈中放松下来。 裴予没怎么说话，主场让给她们两人，时不时给袁亿夹一筷子菜，又给闻晚夹一筷子菜，专注而认真。 正餐愉快用完，甜点时间，袁亿从包里拿出一个红绒盒子。打开一看，软垫中嵌着一支精致的手镯。 “第一次见面我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款镯子颜色亮，适合你们年轻小姑娘。来，试试好不好看。”她说着，牵起闻晚的手就帮忙戴上。 闻晚不敢收，连说不要，奈何手在她掌中，又不敢用力挣，不多时手腕便被套住。 向裴予投去求助眼神，他却朝她点头，怡然表示欣赏：“挺好看的。” 袁亿执起她的手看了看，欣然一笑。 “你的手白，正好适合亮色。” 闻晚哭笑不得，怎么有种见婆婆受赠传媳手镯的感觉？ 奈何戴都戴了，只得道：“谢谢袁亿姐。” 还好，她也准备了礼物。 一支全球限量的香水，特别为客人定制的专属味道，和别人撞上同款的几率比撞脸还小。 袁亿不推辞，大大方方收了。 闲聊几句，袁亿说起家里的事，大意是让裴予有空多回家。 裴予眉头一皱，脸上略微冷淡：“有空再说吧，最近忙。” “再忙能忙到哪去？你以为我没经历过这个阶段？”袁亿瞪他，见他油盐不进，没办法，只得看向闻晚，一副托付口吻，“这混蛋玩意儿就交给你了，平时多管管他，无法无天的，我们家谁都奈何不了。” 闻晚瞄了裴予一眼，干笑：“……我尽量。” 第一次见面，袁亿心里自有分寸，话题到此，适时收回，没有延伸太过。 十点多，三人同乘袁亿的保姆车回酒店。 途经夜宵摊点，袁亿突然想吃东西，让司机靠边停了车。 一条街，几个店并排开在一块儿，袁亿说这几家店做的菜好吃：“我之前来沪城，吃过两回，老板的手艺很不错。” 几家店都没什么人，袁亿和裴予陆续扯了口罩，闻晚习惯戴着，保持严实状态，往左边几家店逛了去。 十几分钟不到，老板动作迅速地烹好袁亿要的东西，闻晚也正好拎着熟食走回来。 抬眸随意一扫，却见店里坐着的唯一一桌，两个年轻女生似是一直在朝他们这边看。 ——准确地说是在朝裴予和袁亿看。 他俩戴了帽子，口罩拉到颚下，露出了三分之二的脸。 裴予两姐弟也注意到了店内食客的目光，付过钱，拿了东西快步走开。 三人陆续上车，关上车门的刹那，闻晚从贴着黑膜的车窗向外，看到那俩女生似是举起了手机。 “她们好像拍照了。” 车开动，袁亿朝后扫了一眼，让闻晚安心：“没事，大不了就是上个头条。虱子多了不痒，正好要处理，再多来一些也无所谓。” 闻晚知道她指的是和裴予的绯|闻，虽相信她背后的团队，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没关系吗？会不会有影响？” 袁亿朝她一笑：“跟拍我的人本来就是为了给我下绊子，没什么影响不影响的。之前一直不处理，是为了查背后动手的人，现在找到了，自然得干干净净解决他们。” “给你下绊子……？” 闻晚一直以为照片是针对裴予，目标竟然是袁亿？ 袁亿点头：“早先崔盛彤想截胡我的角色，奈何本事不够，片方根本看不上她，打那以后她就没少在暗地里给我使绊子。本来以为上次放了他老公的出|轨照她会长点记性，没想到不仅死性不改，还憋着口气想要反咬我。” “可惜啊，我底子干净得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她的人跟了我好几个月，什么都没拍到，着急上火了。也是因为急，这次才会一拍到我和裴予就急吼吼让人爆出来，连费点功夫查一查我们的关系也顾不上。”袁亿脸上的嗤笑毫不遮掩，“虽然裴予自入行以来从不肯说我是他姐姐，但真要想知道，老一辈电影人里问一问，多得是人清楚。像她这么沉不住气，能办成什么事儿？” 信息量有点大，闻晚花了几秒功夫才消化袁亿的吐槽。 缓了缓，重点放在她的第二句话上。 “江沁然和崔盛彤老公的照片，是袁亿姐你放的？！” 袁亿瞧了她一眼，挑眉：“裴予没告诉你吗？” 闻晚愕愕摇头。 袁亿玩味看向裴予，缓缓露出一个笑。 闻晚也看他：“你怎么不告诉我？” 裴予斜她一眼，撇嘴。 袁亿欣赏了一会儿小情侣的赧态，继续说：“拍到那个姓江的小丫头片子是意外，正好我这有，就给裴予拿去用了。反正我也讨厌崔盛彤，一个老大姐不好好过日子，就爱跟人别风头，天天狗皮膏药似得粘着我。技不如人还不认账，简直烦死了！” 闻晚一边应着，目光却流连在裴予身上，移不开。 江沁然的事她一直很好奇，周苓和季文拓都还没出手，照片就爆出来了，当时就觉得时机巧合得不对劲。 然而猜了很久也没能猜到是谁做的，时间一长，慢慢也就抛到了脑后。 原来，背后帮她解忧的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闻晚强忍着闪星星眼的冲动，要不是袁亿在场，真想扑上去狠狠亲他两口。 这家伙，又死要面子，又心口不一。 但也真的……别扭的样子超级超级可爱！ “行了行了。”车正好开到他们住的酒店前，袁亿挥手赶他们俩下去，“要腻歪赶紧下车腻歪，我一单身狗，就别在我面前放闪光弹了。走走走！” 闻晚笑嘻嘻和袁亿道了别，极力矜持，极力克制，和裴予稍拉开距离，一前一后全副武|装进入酒店。 只有他们俩乘一座电梯。 摁下楼层键，电梯门一关上，闻晚一个侧身，垫脚抱住裴予的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了他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船……？（可能） 船这东西写起来有点费劲，不写也可以直接接后边剧情…… 明天写的时候再看吧。 第64章 闻晚一直闹裴予，闹个不停。进了房间坐下，甚至捧起他的脸调笑。 裴予绷着一张脸假装淡定无所谓的模样莫名戳中了她心里的点，不管男人会不会喜欢被人夸‘可爱’，她就是抑制不住，觉得这家伙口是心非的嘴硬样可爱极了。 相比起她的开怀，裴予抿着唇不发一语，偶尔从鼻腔里哼一两声，连连躲避她作恶的手，显得别样沉闷。 事实上，这会儿才是他心口不一发挥到极致的时候。 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乐得接受她主动的肢体接触，巴不得她再‘过分’些，面上却装出一副别扭样来，好引她继续上钩。 被夸‘可爱’所以不自在？被捧着脸调侃‘傲娇’所以不好意思？被女朋友勾着脖子骑在身上所以羞赧？ 呵呵，别逗了，怎么可能。 男人对女人的侵|略性是与生俱来的，尤其是对喜欢的女人。 裴予看着跨坐在腿上和自己嘻嘻哈哈闲聊的闻晚，只觉得这家伙大概真的是不知者无畏，豺狼虎豹立于前仍不色变，勇士。 然而想到她对自己不设防，他又不知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手揽上她的腰，往怀里一带她便趴在胸膛前，裴予的背后是沙发靠垫，前面后面一样软，唯独他，硬邦邦像刚烧灼完的钢筋。 “怎么了？”她双臂压在他胸前，抬眸看来，眼里莹润不掺半点杂质。 裴予忽然生出一种自己是禽兽的罪恶感，但仅仅只是一秒，大掌扣上她的后脑，略一俯首低就，将红唇攫夺入口。 越是澄澈，越是想要破坏。 怎么可以只有他一个人为欲|望所烦恼？明明她是罪魁祸首。 闻晚没反应过来，他突然这么一下把她亲蒙了。奈何被紧紧箍在怀里，挣脱不得，呼吸不畅加上羞的，脸霎时涨得通红。 还没等她适应，一个天旋地转，就被翻身压倒在沙发上。 这个吻炙热而绵长，好不容易在偷偷咬了他一口后，偏头避开重新获得氧气，呼吸还没完全平复，抬眸见他眼里暗光沉沉，闻晚蓦地背脊发紧。 “别闹了……” 下意识用脚抵开他，脚腕被他抓住。 他越发倾身覆下来，一手撑在她身侧，堪堪贴着沙发边缘。捉着她脚腕的手没有放开，她的脚踩在他的小腹上，他直直凝着她，一瞬不移地像是要望进她眼底，更是，握着她的脚腕一寸一寸往下送。 闻晚绷紧了身子，脸霎时红透，热意层层上涌。当清楚踩到那滚烫炙硬的一截，她下意识瑟缩想要收回腿，脸红的快要爆炸。 背后是铁板，他也是铁板，身体里所有水分都被灼热烤干。 裴予放过了她的脚，却不放过她。膝盖压住她的双腿，整个人覆在她身上。 霸道，压制，荷尔蒙肆无忌惮侵|略而来。 闻晚咽了咽喉咙，艰难出声，声音细若蚊鸣：“我明天还要进棚……” “嗯。”裴予眼睫轻颤，表示知道了，但行动上没有半点退让。 他低头，轻轻在她唇上一碰，沿着唇角向下，下颚，颈间，细细密密留下他的痕迹。 他霸道占据了沙发正中的位置，她的两条腿只能被分开挤到两边。 腰间隔着布料挺就提送的磨蹭，万般熬人，磨煞了闻晚全部理智。耳边，他砂砾摩挲般的嗓音低沉喑哑，气息滚烫，如火燎原。 “……做吧。” ——不是疑问，是压抑克制的陈述。 . 房间是套房，客厅和卧室之间隔开，关门之后旋上锁，又是一重。 白被翻浪之下，颤慑唇开，湛如幽谷。新橙初破，他微微红了眼，震怒头举，并刀如水，涧间过了玄蒲，更加凶狠地一往无前。 疼，还有很多说不清的感觉，密密匝匝自身体最脆弱软柔之处向全身神经传递。 犹如喧嚣海岸，浪一层比一层打得凶。 闻晚说不出话，只能被动攀附。 混乱迷眩，呻|吟亲吻，如船只遨游蓝海，再浮再沉，炙热烈火熊熊燃灭余温，所有热情一点一滴，烧光尽焚。 思绪打结团成一团，吐息呢哝，话语不清。 只记得颠乱间，她攀着他汗湿的铜色肩头，迷蒙胡言。艰难氲出一个‘涨’字音节，还未曾将塞满感觉道出千万分之一，那片铜壁胸膛就已再次失控。 分不清时间几何，天色何许。 **停歇后，彼此相拥着，点滴无声，寂静安宁。直到天光乍破，刹那间，暮雪白头也仿佛近如煞眼明光。 . 第一天的拍摄非常顺利，因闻晚的配合，给后两天节省出了很多时间。以至于机器出故障需要调换，合作方也显得格外从容，负责人打电话联系魏薇，说把开拍时间调整到下午一点。 听到不会耽误进展，魏薇自然没有什么异议。八点多给闻晚去了个电话，恰巧那头迷迷蒙蒙还在睡梦中，便告诉她上午不用忙了，让她多睡一会儿。 在房间里处理其他的事情，忙到十点过半，魏薇特地出门去闻晚喜欢的餐厅，点了几样她喜欢吃的菜带回来。 谁想，敲门敲了三遍不见有人应答，她心头一急生怕出事，就要去楼下前台取备用房卡时，门刷地一下开了，眼前登然出现一个睡衣领口半敞的男人胸膛。 魏薇瞪大眼，错愕间面前的人已经转身进去，低沉略带不悦的声音扔下一句：“进来，关门。” ……裴、裴予？ 好半晌，魏薇恢复理智，闪身进门把门关上，隔绝了外边，才定神打量眼前情况。 卧室的门闭着，客厅里开着稍暗的灯，暖气热烘烘熏得人头昏，屋里飘着一股香味。 有闻晚惯用的香水味，也有不常闻到的另一种，交织在一起。 魏薇看向沙发上端坐的人—— 裴予眼睑半垂，喝着热水，头发微微湿漉，似是被吹风机烘得蓬起，但还没有完全干透。身上的衣物仔细看也并非什么睡衣，而是酒店配备的白色浴袍。 还有他领口露出的皮肤，泛着一层薄红，明显被热水冲过。 魏薇只看了半秒不到就飞快收回目光。 这是，刚起床洗了个澡？ 裴予没有理会站在一旁的她，兀自做着自己的事，一副主人模样，仿佛她才是客人，教人有点不知所措。 Excuse me？？她走错地方了吗？ 难不成这里并不是闻晚的房间而是裴予的房间，该来的也不是她，而是陈执？！ 胡思乱想间，裴予回头看向她。 “有事？” 魏薇僵硬着点了点头：“我给晚晚送饭过来。” “哦。她在洗澡，你等一会。”裴予眸光淡淡，无比自然地道，“坐。” 魏薇进退不能，僵在原地，连表情也不会做了。 虽然知道他们俩在恋爱，但是，才一天时间，还没让人好好消化呢，转眼就登堂入室腻在一起了…… 能不能给她们这些小助理一条活路啊拜托QAQ！ 门忽地移开，闻晚趿着拖鞋出来，看见魏薇愣了一秒，脸上闪过一丝淡不可察的绯红。 还好，她穿得不是睡衣或者浴袍，一身打扮大方得体，完全可以外出工作见人。 魏薇拎起手里的东西给她看：“我去你喜欢的餐厅订了饭，吃完一点开工。” 面对面在沙发落座，闻晚帮着一起拆塑料袋系的结。三菜一汤，考虑到闻晚不确定的胃口，魏薇点了三分饭，这下倒正好了。 魏薇颇为尴尬，原本想吃饭时和闻晚聊聊裴予的事，还想着要不要顺便帮裴予订个餐送到他房间，结果……在这等着呢。 饭间一直无言，魏薇吃的比平时快了几倍，收拾完剩下的盒子，时间还早，才十二点不到。 她根本不敢正眼看闻晚和裴予，独自缩在沙发一角，借玩手机来转移注意。 闻晚知道她尴尬，当着她的面，也不和裴予靠太近，保持正常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魏薇忽然小声轻呼，然而又古怪地半途戛止，那音调生生卡在喉咙里，格外别扭。 “怎么了？” 闻晚见她一惊一乍的样，猜想肯定是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魏薇咽咽喉咙，视线扫了裴予一眼，看着又更尴尬了几倍。 她不言，只把手机递给闻晚。 闻晚心下已有琢磨，接过手机一看，果然—— 昨晚买夜宵被人拍到了。 看角度，拍摄者八|成就是当时坐在店内唯一的那一桌食客。 才一个晚上的时间，照片转手就到了狗仔工作室，不知卖了多少钱。 两个小姑娘也是神速，经济头脑着实让人佩服。 照片里的裴予和袁亿都是半戴口罩，眼鼻唇露在外，距离离得近，像素清晰，五官能看得出是他们。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闻晚戴了口罩挡住脸，没被认出来的缘故，拍照的人没有拍她，几张图里都只有裴予和袁亿两人，完全不见她的身影。 好嚒，就这么被抹去了存在。 裴予见她表情不对，凑到她旁边看了看。 他倒是没什么反应，平静得很，无谓扯了扯嘴角：“真闲。” 评论里的非|议于他而言毫无意义，他半点都不受影响，哪怕那些人言语下|流，极尽难听地暗讽他是‘小狼狗’，靠给前辈女星暖|床上位。 ‘大姐姐的关爱’说得不算太离谱，但从根源上就岔了道了。此姐姐非彼姐姐，人家实际上，可是真的有血缘关系，同父同母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亲姐弟！ 身正不怕影子斜，假的不可能变成真的，脏水永远是脏水，说破了天也不打紧。 闻晚知道他们是姐弟关系，但魏薇不知道，此刻好似亲临了一个‘大型感情纠纷现场’，当即考虑要不要回房自己待一会儿，等出门工作的时候再来接闻晚。 还没开口，响起一阵铃声。 是闻晚的电话，来电显示两个字：苓姐。 通话一接，张嘴刚说了个喂字，闻晚的表情就变了。 魏薇疑惑地看着，不等发问，便听她神色凝重地重复了一遍：“您说什么，角色被截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和谐社会要和谐，所以……开船那几句是我翻了很污的古文倒腾出来的，怕解释了连作者的话也给我锁了，就不多说了，大家知道意思就好。 第65章 角色变更的事情在圈里很常见，没有签合同之前一切都有变化的可能，但闻晚这次，情况稍微有些不同。 一是所有流程都走完了，番位、角色、片酬以及进组日期，全部谈妥确定，在此之前，片方对她没有流露过半点不满，甚至多次联络确保合作促成。 二，则是闻晚已经为了这部戏，空出了接下去四个月的档期，她之后所有的工作都是围绕着这一基础安排的。突然告知角色临时换人，合作将不再继续，她之后的四个月时间瞬间成了废档。 要开机的项目都定好了人选，没确定的项目供不起她这尊大佛，不上不下地卡着，尴尬至极。 现在再开始重新安排工作，不仅仓促，还很麻烦。 闻晚比预计提前拍完广告，第三天上午急匆匆赶回首都。裴予不和她一起，袁亿正好要在沪城继续待几天，闻晚便放心把他扔给了他姐姐。 一下飞机，马不停蹄赶往周苓的办公室。周苓备好一切等着，脸色少见得低沉。 “合作谈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变更？” 闻晚落座，皱着眉直奔主题。桌上魏薇倒的两杯热水，谁都没碰一口。 “商人重利。”周苓四个字简洁明了地概括，“导演并不是很想换，但投资方坚持。” “你在电话里没说，他们准备替换的演员是？” “霍佳欣。” “霍佳欣？！”闻晚诧异重复了一遍，周苓点头，凝眸道，“你拍有凤归来的时候，她那边主了一部双女主的剧，扑了，收视和后续效应都很差。” 那怎么……？ 闻晚不说抗收视的能力有多强，但做配角的两部剧，以及后来担任女主的一部剧，收视率都是实打实的高。按道理说，在霍佳欣和她之间，片方选她才是正常的。 周苓慢条斯理给她解惑：“霍佳欣的公司在她身上下了不少功夫，这次怕是得到风声，听到片方和我们接触的消息有意截胡，就是看准了你的资源来的。” 闻晚一愣，很快明白过来。 她们不仅是同学，更是同期出道的女演员，闻晚红了，霍佳欣却始终不温不火，她的公司大概是觉得，闻晚迄今拍的三部戏没有一部出了岔子，看中的本子肯定都是好的。她们自己没有预测市场的好眼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从闻晚手里抢。 够阴，也够不要脸。 “霍佳欣不如你红，相应的，片酬也没有你高。更何况她们这次自降身价，几乎是不要片酬接下角色，她的公司还给剧组追加投资。不要钱还带资进组，片方自然觉得用她更实惠。”周苓唇边轻笑，有微微的讽意，“不过生意人到底是生意人，对娱乐圈还是看不透彻。我要是他们，宁愿多花点钱请个当红、能扛起收视的女演员做主演，也不会为了那一点点钱把剧推向前途未卜的境地。” 凭良心讲，闻晚的片酬不算高，在当红小花里，大概要排到最末的位置。 周苓和她对演绎事业的规划都是清楚而明晰的——宁缺毋滥。哪怕一年少拍几部戏，也不愿为了挣快钱把名声和未来败坏殆尽。 她们对片酬，没有那种非要哪个价位才行的执着。 周苓和别的一心捞快钱的经纪人不同，她始终认为，快餐式的明星算不得真正的明星。捧起一个站得住脚跟的艺人，事业生命长度翻番，不提成就感，能获得的利益也是长远而持久的。 当初签的经纪约上，明确写着她的权利大于公司，公司高层有异议也插不上嘴。 所以，在周苓首肯下，对于挑选剧本，闻晚享有极大的自由。 而这次准备好了要进组拍的戏，正是她们共同选定的剧本。不说有多么出彩，但中规中矩，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出错，闻晚现在需要的正是维持热度，然后把基础加固加牢。 她们极有诚意地酌情降了片酬，当时导演和编剧几人还特意打电话来，为她们在这件事上的体谅表示了感谢。 哪想，转头就毁了约。 也怪她们自己，口头约定不具备法律效益，哪怕她们已经为了新剧做出调整，空出整整四个月档期，并推掉了和这段时间相撞的其他邀约，真追究起来还是只有自认倒霉的份。 “没办法，我再和导演联系看看。”周苓抿了抿唇。“这件事怪我，应该在商定的第一时间就签约，是我疏忽了。事到如今只能从导演下手，他对你还是很满意的，我试试能不能说动他让他去和片方……” “不用了。”闻晚打断她，眸光冷毅，“既然他们觉得用霍佳欣更实惠，那就让他们合作愉快吧。人家露出了冷屁股，没道理还要我们继续用热脸去贴。” “我们低头，他们只会认为我们非这部剧不可，从而一再狮子大开口。” 经过一天的考虑，闻晚已经冷静下来，“没有缘分的事我也不强求，这次合作作罢。” “那……”周苓皱眉。 “我知道现在再重新挑选工作安排档期会很麻烦。”她抒了口气，郑重其事地拜托，“只能辛苦你了，苓姐。” 事已至此，没有更好的办法。周苓点头，默然应下。 闻晚揉了揉太阳穴，抬眸见魏薇正看着自己，不停挤眉弄眼。她一怔，蓦地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苓姐，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闻晚舔了舔嘴唇，莫名有种学生面对老师的紧张感，稍稍降低了声音：“我和裴予……在一起了。” 周苓愣了一下，皱眉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和裴予在一起了。” “你确定是正式提及恋爱，而不是……？”周苓话没有说尽，意思在场三个人都明白。 演员拍戏动辄数月半年，大家都是人，都有需求，便有不少‘剧组夫妻’的现象发生。 闻晚尴尬咳了声：“我确定是恋爱。” 周苓笃笃敲着扶手，“按理说我不应该过问你的私事，但你们两个都是艺人，恋情尤其要小心处理。”顿了顿，意有所指，“裴予和袁亿的绯|闻闹到现在还没解决……” “这件事很快会有结论，绝对没有谁插|足谁的纠纷。” 见她一脸认真地保证，周苓放下心，“那行，这事暂时先不讨论，你们注意些别被媒体拍到。至于要不要公开、什么时候公开，以后有机会我和他团队的人联系，商量过再定。现在说回下一部戏的事。” 闻晚正襟危坐，还没说话，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才添加没两天的新联系人： ——袁亿。 . 许久没回学校，闻晚正好在首都，抽空回去上了半天课。 一踏进校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不止是因为校友们见到她兴奋打量，更是因为空气中有数不尽的八卦分子在跃动—— 校园风云人物兼如今人气节节攀升势头大好的新晋小生方瀚维，第一次传出绯|闻。 绯|闻对象不是别人，正是闻晚的同班同学兼友人，宋之岑。 闻晚被黑过，理解这种感受，知道宋之岑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多少还是会受影响。 校友们态度耐人寻味，好在班上同学仍旧暖心如初。大家如今拍戏渐渐稳定，都在各自的路上前进着，彼此之间关系好，对宋之岑的态度一如当初闻晚被黑料包围时一样，该如何还是如何，分毫不受影响。 上回闻晚被黑，宋之岑和赵奚云在微博上帮她讲话，三人约了有空出去吃饭，一直拖到现在都没约上。难得同时凑齐，上完课便定了间餐厅一起吃饭。 “路宜最近忙，我都好久没看到她了，下次她回来有时间让她请吃饭，我们再聚一次。”闻晚说着，侧头对赵奚云道了声‘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而后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要毕业了。” “说到毕业，咱班的毕业大戏已经在排了！大二的时候我还琢磨到了演毕业大戏的那天一定要好好表现，谁知道现在根本腾不出时间。别说好好表现，我估计连参加都没法参加。”赵奚云叹了口气，摇头。 “我大概也没办法参加，话剧团越来越忙了。”宋之岑看向闻晚，“你呢？通告应该不少吧？” 闻晚轻笑：“毕业大戏我已经跟班导说了不参与。” “那是自然了，闻晚现在红成这个样子，拍戏都没时间，哪还有空忙其他的。” “有艺一姐，你可别笑我了！”闻晚嗔了赵奚云一眼，蓦地叹气，“通告……我最近为通告的事情烦死了。” “怎么？”赵奚云挑眉，“通告太多忙不过来？” 闻晚自嘲一笑：“我倒是想。可惜，四个月档期白白空出来，差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四个月档期？”宋之岑不解，“你的档期怎么了？” 闻晚看了看她们俩，唇边虽然勾着，表情却锐利不少。 “还能怎么，被人截胡了呗。被人当成目标，当成绊脚石，盯准了我手里的本子抢。” 赵奚云皱眉：“不能吧？谁抢了你的角色？哪家小花这么low啊！” 闻晚见她一猜便往线上当红的女演员猜，不由得轻笑。是啊，谁不是这么认为呢？能抢了她的角色的，那一定是比她红，或者势均力敌但红得早根基深，且还没flop的当红小花。 “我也没想到。”闻晚耸了耸肩，“霍佳欣的团队能够不要片酬，还带资进组，她们太看得起我和我经纪人选剧本的眼光了。受宠若惊。” 一听，赵奚云和宋之岑愣住，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赵奚云直接炸了，满脸不可置信，而后便是不住的鄙夷。 宋之岑淡定得多，端起杯子喝了口热水，说：“可能她的想法异于常人吧。毕竟，在她买营销号放我的料，引导路人和方瀚维的粉丝攻击我之前，我也没想到她的手段原来这么阴。” 一句话信息含量颇大。 宋之岑也不遮掩，慢条斯理给她俩讲了个小故事。 闻晚和赵奚云听得微微发愣，谁都没想到——她和方瀚维竟然是青梅竹马？ 宋之岑喜欢方瀚维，很早之前就开始了。方瀚维喜不喜欢她，她不清楚，只是从年少情窦初开之后，彼此之间相处就有种说不清的暧昧、朦胧，谁也没有过度追究点破，他们一直迷迷蒙蒙地相处。 直到高中的时候，认识了霍佳欣。 霍佳欣对方瀚维有意思，宋之岑身为女生，自然很快就察觉到了。 方瀚维和霍佳欣同是艺术生，慢慢地走得比较近，宋之岑不喜欢霍佳欣，久而久之干脆和方瀚维疏远了距离。 然后便是高考。 霍佳欣和方瀚维都考上了三大艺校之一的央戏，更意外的是，宋之岑也考上了。 “所以，你是裸|考？”赵奚云的重点有些歪，“只是提前准备了才艺，没有受过半点系统培训，就那么考过了艺考？！卧槽你知道我为了艺考费了多少心思吗！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我爸妈不支持也不反对，不过我能考上，他们也有点惊讶。”宋之岑说起这件事，语气如往常一样淡，“之后就是入学，他们分在了一班，我在二班。” “进学校之后你们为什么没有来往？我们根本都不知道你们认识，别说我们，全年级甚至全校估计没几个人会觉得你们俩有关系！” 这也是为何，她和方瀚维爆出绯|闻之后，会在学校引起轩然大波的原因。 “我早从高一就没有和他来往了。除了逢年过节双方家长会串门走动，其他……”宋之岑笑了笑。 闻晚没吭声，看向宋之岑的目光，有种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暗恋的感觉，她懂。暗恋那么多年，有多苦，她也懂。 好歹她得到了想要的，而宋之岑…… 敛了敛神，思绪回到正事上。 就着宋之岑的叙述，脑海里梳理一下，之前的情况就能解释得通了。 厕所里听到她们说话那回，霍佳欣邀宋之岑一起参加一班的饭局，不是在示好，而是在示威。 怕是方瀚维对宋之岑绝对不仅仅只是发小的感情这么简单，所以霍佳欣才会格外针对她。还有那次她们一起出去吃饭碰上一班导师带着一班双壁，出门后闻晚瞄见宋之岑的手机屏幕上是方瀚维发消息让她等他…… 感情的事，果真愁人。 “也就是说，营销号爆出你和方瀚维晚上一起逛街的照片，是霍佳欣做的手脚？”赵奚云开始整理事件。 宋之岑说是，“我本来不确定，但是昨天碰到她，她故意和我说了些意有所指的话。除了她，我没有得罪别的人。” 在话剧团，利益纷争比娱乐圈纯粹得多，也少得多，不会到这种程度。 赵奚云不爽，用力一拍桌子：“日她仙人板板！这边低价恶意竞争截胡闻晚的角色，那边动黑手整你，她简直恶心它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营销号放出照片引导绯|闻之后，宋之岑的微博评论就再也不能看了。 都是极尽肮脏的人身攻击，被激进的方瀚维粉丝和认为她炒作的路人刷满了屏。当然，会被认为是宋之岑单方面炒作，也全是拜营销号们富有偏向性和指向性的话语所赐。 宋之岑淡淡一笑，“没关系，我也不是好惹的。虽说狗咬了我，我不能咬回去，但至少要让它脱层皮才说得过去。” 赵奚云来了兴趣，追着问她要做什么。宋之岑却卖关子，笑而不答。 没多久，菜陆续上桌，席间宋之岑提起话剧团周年庆演出的事，让她们后天有空，去话剧团看表演。 她作为主角的重要演出，闻晚和赵奚云自然捧场，一口应下。 . 休息一天后，闻晚应邀去了京淮，观看宋之岑的表演。 赵奚云来的慢些，快开场了才现身。 然而等了一会儿，到了原定开场的时间，台上还是没有动静。而后，剧团的工作人员上来，非常抱歉地说出了点小问题，表演要稍微延后一些。 闻晚和赵奚云预感不好，起身到后台一探究竟。 不看还好，一看，赵奚云就像被点着的炸药包一般，炸了。 本该换好衣服化好妆上台的宋之岑，才刚赶到剧场。她满身狼狈，脸颊一侧有小块乌青痕迹，微微透着阴沉的血红，分明是新伤。身上的衣服也脏得很，袖子上不仅有污水湿迹，还有干硬黏着的奶油，发丝上也腻着一些。 只有她们三个，没有外人，宋之岑不遮掩，对于狼狈模样简单解释了一句：“来的路上去便利店买东西，碰上了方瀚维的粉丝，推搡间蹭到了几下，没什么大问题。” 闻晚和赵奚云脸色都沉得仿佛乌云密布。 她却很镇定，只说：“我没事。再晚就来不及，我去冲一下换衣服，该上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完结倒计时。大家耐心耐心，收尾会好好收的，不急~ 第66章 闻晚和赵奚云是铁青着脸回座位的，好好的观赏心情，全被瞬间冲了个干净。 十分钟不到，表演正式拉开帷幕。宋之岑换好服装，化上了舞台妆出现在台上，看上去和往常一样，没有半分异处。但她脸上的伤痕闻晚两人看得清清楚楚，妆面盖上去，那镇定自若下，有多疼只有她自己知道。 赵奚云看着演出，手里捏着一团纸，一刻未放，捏得手背都显出了青筋脉络。 她很生气，闻晚也同样。观看途中打开调到静音模式的手机，点进霍佳欣的微博主页一看，正巧，她发了一条新动态，就在这个午后。 @霍佳欣V：正在认真地研读剧本，故事特别特别好看。很期待和大家见面，新角色是个很酷很棒的人，我猜你们一定会喜欢！今天天气好好，阳光明媚，大家要珍惜好时光，把握每分每秒，认真向上地对待人生哦~[可爱] “很酷很棒的人”，这几个字形容，闻晚一看就知道说的是她被截胡的那个角色。她挑中这个剧本，有一个原因就是女主和时归雨有些相似，可以把新收获的粉丝固牢，但细节处性格又完全不同，不会让观众产生审美疲劳。 果然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就是最好的，以前从未见她秀过看剧本，这回却迫不及待就发微博显摆，如此自信这个角色一定是好的？看来还真应该谢谢她对自己挑剧本的眼光的信任。 看看春风得意仿佛大红大紫就在眼前的霍佳欣，在看看台上，带伤演出一声不吭一句不怨的宋之岑。 简直…… 第一次，闻晚生出了想要揪着一个人的头发，狠狠扇她三个大嘴巴子让她原地转圈的冲动。 赵奚云探头过来瞄了一眼，看清屏幕上的内容，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 “靠，这贱人！”她低声咒骂，“背地里尽干些肮脏龌龊的事，对外却一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模样，好一朵白莲花！” 闻晚抿唇不发一语，默默收起手机。 台上的话剧演员们很专注，慢慢地将观众带入故事中。宋之岑的表现很好，台下坐着的这些观众都是资深话剧爱好者，她作为团里飞速蹿起的新人，没有受到半点不满批评，可见她有多出色。 据赵奚云说，从宋之岑开始担任重要角色以来，就没有一个资深话剧发烧友嫌弃过她演的不好。 没细算过了多久，一整场戏演完，帷幕拉起，过了会儿又重新拉开，一众主创上台来致谢。 不知是每场剧都有这个规矩，还是因为这次是周年庆表演所以格外隆重，总之，包括宋之岑在内的几个演员们，齐刷刷站在了台前。 某位资深前辈说完话后，突然提到了宋之岑。 “其实她特别不容易，我们剧团生活是相当枯燥的，也相当辛苦，她作为一个还没大学毕业的年轻小姑娘，能耐得住，熬下来，我觉得她非常厉害。熟悉一点的老观众都知道，她没来多久，比起大多数人，她成长的速度真的很快，像我年轻的时候比较笨学东西也慢，光是从台后到登台就花了三年多。她刚到我们剧团来的时候啊，压力太大，大到整宿失眠，我一开始以为她要撑不住的。” 前辈抬手在宋之岑肩上拍了拍，说：“这个小姑娘呢，不仅是有天赋，也非常非常努力。今天来的路上还出了点意外，这层妆下还留着伤，但是为了不给演出拖后腿，一直坚持到现在……希望我们的观众，以后能多支持她，多给她一点鼓励。” 剧场里响起掌声，宋之岑不习惯应付这种场景，不太好意思地笑着，给观众鞠躬。 话筒递到她手里，她极认真地表达谢意，说完停了几秒。 有很多想说的，一瞬又如有梗在喉，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从踏进表演学院的那一刻起，我就希望将来能做个好演员，对得起站在台上的每分钟，对得起所有观看我表演的观众。我正在为这个梦想努力，也会一直努力下去，很感谢在场所有人给予的支持与厚爱，谢谢你们前来观看演出。谢谢。” 宋之岑抬掌指向观众席中闻晚和赵奚云的位置：“我的两位好友闻晚和赵奚云今天也来了，我要感谢她们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和支持。” 顿了顿，在逐渐响起的掌声中，她扬着笑，极真挚极真挚地凝声道—— “演戏，我们都是认真的。” …… 京淮话剧团周年演出圆满成功，闻晚、宋之岑和赵奚云在后台拍了张合照。拍完。闻晚二话不说发到了微博上。 宋之岑阻止过，说自己正处于和方瀚维的绯|闻旋涡中，怕连累她们两个被激进粉丝骂。 赵奚云无所谓：“骂就骂呗，我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我参加喜剧竞演人的时候没少挨骂。” 闻晚更是表示嗤笑：“我被黑的时候，更难听的都被骂过。”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安静两秒，噗嗤笑出声。 没想到，她们还没互相比较演技，竟然先开始比起谁被黑得更凶来了。 末了，宋之岑默默脸上的伤，叹了口气，再次表态。 “害得别人辛苦狼狈，自己却岁月静好？……没那么便宜的事！” . “咦，你女朋友又被骂了。” 袁亿懒懒靠着沙发，朝裴予虚晃了晃胳膊。 裴予一听，立即点开微博，热搜和热门话题都没有什么异样，绕了一圈直奔闻晚的微博，找到了‘战场’。 她新发了条微博，和一个名叫宋之岑的话剧演员，以及大半年前红起来的有艺一姐赵奚云的合照。 原因是这个宋之岑最近和新晋小生方瀚维被拍到晚上一起逛街，营销号联动发博之后，网友们纷纷骂她炒作倒贴。 评论里的人很惊讶，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三个人怎么会凑到一起？ 有了解多的人站出来解释了：闻晚、宋之岑和赵奚云是同班同学，认识不足为奇。 裴予看了看评论，眉头稍皱。 不少网友对闻晚表示：“你好歹是个当红小花，和一个一门心思炒作上|位的心机十八线搅和在一起，太掉价了吧？” 而方瀚维的粉丝及莫名因为这次事件成为宋之岑黑粉的闲杂人等，则留言说：“蹭热度也不是这么蹭的好吗？明知道这个女的不是好人，拉着维维炒作上了头条，你不避嫌还和她凑在一起，发这样的合照？婊里婊气，果然物以类聚，从今天开始对你路人转黑。” …… 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闻晚一句都没理会。 裴予没什么表情，袁亿见他无动于衷，诧异：“你不生气？” “有什么好气的。”裴予一脸淡淡，“方瀚维……是谁？我女朋友需要借他炒作蹭他的热度？他的粉丝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现在的当红小花们，作为女一主演的电视剧，收视率破一就算是抗住了收视率，过了二，那就算是很厉害了。 闻晚的几部作品，作为女四参与的剧，收视率破了三，作为女二参与的剧，收视率过了二点五，大结局时破了三，作为女主角主演的剧，更是爆的稳定、爆的持久，全集平均收视破二，最高收视达到三点三。 就算前两样不算她的成绩，后一项也已经胜过了很多人。 收视灵药，名副其实。 这个叫方瀚维的男演员？ 还是等他什么时候作为男主角主演的剧收视破了二，再来和闻晚讨论热度比较好。 不然，只有惹人发笑的份。 袁亿好好欣赏了一番他暗戳戳护短的样子，过后说：“你有空也多回去看看爸妈，多久没回家了？啊？” 裴予没说话，被她踢了一脚，皱着眉答了句：“知道了。” 这是袁亿位于首都的工作室，团队各个都是经验老道的娱乐圈老手。 有人过来给袁亿递了几份文件，裴予顺便提醒她：“你尽早解决把绯|闻的事澄清一下。” 袁亿打趣：“怎么着，以前死活不肯说你是我弟弟，现在终于不拧了？” “我是觉得绯|闻烦，走到哪里都被问你的事。谁知道你做了什么，准备做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裴予不耐烦斜了她一眼。 “烦……是一回事，更重要的还是因为闻晚吧？”袁亿挑眉笑，“心疼女朋友，想公开恋情了？” 裴予置若罔闻，不理会她的问题。 袁亿翻了翻手里的东西，踢他：“这是我下一部新戏的剧本，你要不要看看？” “你的角色，我看什么？” “不是我的角色，是我要拍的下一部戏的剧本。”袁亿见他没理解，解释：“我做导演，我来拍，别人演。” 裴予顿了下，“你要做导演？” “对，这部戏筹备很久了，很早以前我就想自己拍电影，这次要付诸行动啦，投资全都拉好了，就差人员到位。”袁亿冲他抬下巴，“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演男主角？” “得了吧。”裴予嗤笑一声，“爱找谁找谁，我不演。” “和我扯上关系就让你这么难受？小兔崽子！有点良心好不好，枪声不也是我推荐的！” “就因为是你推荐的，所以我才更不能演你的戏。”裴予瞥她，“托关系一次就够了，其余机会，还是留给你的小狼狗。” 袁亿一愣，反应过来他在拿八卦新闻乱写的报道调侃她，抓起抱枕砸到他身上。 懒懒往回一躺，她哼了声：“不演就不演，你别后悔。” 裴予用余光扫她，不为所动。 闲谈了一会儿，袁亿被员工叫走，去处理别的事情。 她回来后，天色已经趋近傍晚，裴予要告辞，袁亿开口留他。 “别走啊，我等会要见电影女主角，你留下陪我一起看看。” 裴予不满：“你见女主角为什么要我陪？” 袁亿扯他坐下，“让你陪你就陪，废话那么多！” 被拦着不让走，裴予无法，大概十五分钟后，女主角来了。 “来来来，等你好久了——” 袁亿一下从沙发上起身，蹦蹦跳跳过去，在裴予微怔的目光中抱住她。 “那个兔崽子正要走呢，被我拉住了。” 被抱了五秒袁亿才把她从怀里放出来，闻晚略心虚地看向裴予，握着手机翻面晃给他看了一下。 刚刚他在微信里问她吃了饭没。 “进电梯没信号，没来得及回你的消息。”她干笑吐了下舌头，“我还没吃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公开恋情，hoho！ 第67章 吃没吃饭现在不是重点，裴予倒是结结实实大吃了‘一惊’。 “电影的事是什么时候定下来的？怎么没跟我说？” 前些时候在沪城她们明明刚见面，后来闻晚急匆匆回首都处理截胡的事，袁亿是和他一起回来的，这才几天？ “回来之后我挑了个空约闻晚出来，谈剧本谈角色试戏，一天搞定。”袁亿扶着沙发扶手，气势豪迈，“你知道我不喜欢拖拖拉拉，演员挑了很久花了我不少时间，终于遇上合适的，当然要尽快定下。” 尽快……对于她这种急性子来说，就是当天谈完当天就着人起草合同。 闻晚坐在裴予身边，小声说了句‘抱歉’，“因为是工作，在袁亿姐安排妥当之前我不太好跟你说……” 裴予倒是不气，短暂的惊讶过后，恢复正常。 “你打算拍什么？谁写的剧本？”他抬眸看向袁亿，发问。 “哟，刚刚让你看剧本你还不看呢，现在想看了？”袁亿嗤他，“不好意思，这是工作机密，不给看。” 裴予撇了下嘴：“男主角是谁？” “反正不是你。” “……” 闻晚含笑不语，默默看他们斗嘴。袁亿闹完，正经起来，和她聊电影相关的内容。不过也没聊多久，将近七点的时候闻晚告辞，袁亿本想和她一起吃晚饭，奈何有别的事要忙。 裴予自然是跟闻晚一起走，他自己开了车来，一边开出车库，一边和闻晚商量晚饭吃什么。 几个比较熟的餐厅都不想去，思忖之后，决定买东西回去自己煮。 正好路宜不在，闻晚的公寓没有别人。 “你确定吗？”闻晚有些犹豫，“我们能去市场买菜？而且这个点，菜市场都已经收摊了吧？” 裴予道：“放心，不会有问题。” 他胸有成竹，闻晚将信将疑。 车开了十几分钟，却没有去菜市场也没有去普通卖场，最后在一家三楼高的建筑外停下。 这是国外兴起而后进入国内市场的超市，凭卡入内，会员制。经营作风在大多数人看来非常事逼，尤其还贵。 裴予不是为了装X，来这主要是因为方便——人少，不容易被认出来。 但脸还是要挡的，两人戴上口罩，动作麻利地在货柜之间穿梭，挑选食材。 超市里没什么人，不被围观打量，两人细细买齐了想吃的东西，足足四五袋。 采购完，开车回闻晚的公寓，直奔地下车库。光线昏暗，车库里安静无人，裴予下车开后备箱拎东西，闻晚抢着要帮忙，拗不过她，裴予只得让她拎轻的那两小提。 口罩依然戴在脸上没摘，两人并肩走向电梯，没几步闻晚忽然停下脚，叫住裴予，“头发头发——”额边碎发从耳后掉到前边，遮着脸很是不适，她微微昂起脸想让裴予帮她别一别，蓦地想起他和自己也一样，拎着东西腾不出手。 “算了，我自己……” 来字还没出口，裴予抬手帮她把发丝撩到而后，顺便理了理她的刘海。 他抬手动作轻松，两大袋重物对他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小case。别完头发，朝她伸手：“重吗？我来提。” 闻晚这才记起，他为了拍枪声封闭锻炼了好一段时间，身材比从前健硕劲实多了，并且现在也保持着每个礼拜健身的习惯。 “不重。”然而她还是摇头，要自己拎。 裴予没坚持，面前微昂头的脸大半都被口罩遮住，露出的那双眼睛晶亮有神，他看了两秒，忍不住低头亲了她一下。 彼此隔着口罩，触感别致的一个吻。 闻晚愣了一愣，过后吃吃笑起来。 反正有口罩挡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脸红没脸红。 进了公寓，买回来的东西都在厨房里放好，闻晚不会做菜，平时都是路宜煮给她吃，掌勺大任落到裴予身上，她在一旁帮着洗菜打打下手。 煮菜她帮不上忙，在厨房里转悠晃了几圈，最后一道菜用时稍久，闻晚见用不上她端菜，老实出去等着。 进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一看，掌勺的人不好好看着锅，杵在她房门口。 “你看什么？菜煮好了么？” “还没，在炖。”裴予倚着门框，双手懒懒插兜，视线正好对着她房内的柔软大床。 闻晚在他旁边站定，顺着一看，抬眸瞪他：“你看什么呀？” 裴予眸光微闪：“你猜我看什么？”他环抱双臂调笑，“一个人睡，你的床会不会太大了？” 闻晚听出他话中的不怀好意，脸红一刹，赌气孩童似得跺脚在他拖鞋上踩了一下：“我喜欢！” 裴予含笑不动，有种抓耗子的老猫般的悠哉，欣赏够了她的窘态，抬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率先转身：“菜熟了，吃饭去。” 裴予好好展示了一把厨艺，在这之前，闻晚都不知道他竟然是会做菜的人，五菜一汤摆上桌，色香俱全，还没尝就诱得人涎水直流。 面对面坐下，正准备动筷子，闻晚的手机忽然响了，没几秒，裴予的手机也震动。 这么巧？ 对视一眼，各自拿起手机。 周苓的电话，闻晚走到客厅角落接，一接通就听那边火急火燎，劈头盖脸问：“你现在是不是和裴予在一起？是不是在你的公寓？” 怔愣间，抬眸看向裴予，他听电话的脸色也不太好。 “是，我们在我的公寓里。”闻晚应声，还没问发生了什么事，被周苓连珠炮般一通训，最后扔下一句：“你们现在暂时别动，别出门，也别露面现身，在我通知你之前，不要再被狗仔拍到！” 电话挂断，闻晚被信息量冲击，脑海里一阵纷乱。 裴予那边也通完了电话。 “吴安朝跟我说，我们被拍到了。” 就在今天，就在刚刚，就在楼下车库。 闻晚幽幽叹了口气，不自觉捏紧手机，“苓姐在电话里和我说了。” 只要打开微博，应该就能看到他和她的照片。狗仔这次不要钱，根本没和他们团队联系，在拍到的第一时间就通过工作室官微公布发出。 ——对他们来说，这是个大新闻。吃瓜群众想必也是这样认为。 袁亿和裴予的事还没解决，现在再加上一个闻晚，真是好一出大三角。 “那现在怎么办？” “吴安朝和你的经纪人约了见面，我给他发了我姐的联系方式，他们会商量怎么处理。” 裴予让她过来坐下，“现在，你先把饭吃完。” 这种情况她哪还有心情吃饭……然而裴予强制要求她填饱肚子，闻晚只得坐下，小口小口进食。 吃完饭，裴予完全不受干扰，饶有心情洗碗收拾残羹，还给闻晚分配了个擦桌子的任务。 洗洗涮涮都整理完毕，他从厨房出来，让闻晚先去洗漱：“早点洗早点休息。” 闻晚有点愣。 他道：“刚才吴安朝说了，让我暂时不要离开，外面说不定还有人等着。” “可是，不出去不就……” 狗仔已经拍到他们进门，肯定还在外面等着，不出去，‘共处X小时’就会变成‘过夜’。 刚才周苓说的时候闻晚没注意，现在想想才觉得有些不对。 “有什么不同吗？”裴予定定看着她，一副无所谓又有些认真的模样，“迟早都要公开恋情。” 闻晚一怔，蓦地觉得他说的也对。 他和袁亿之间是子虚乌有的绯|闻，但他和她今天被拍到是铁打的事实，澄清了前者，也无法给他们刚才在车库的举动想出合理解释。难不成她和他也要变成兄妹或者亲人？不可能的。 周苓和吴安朝大概都是想趁这个契机公开吧，但首先要解决的还是袁亿的事，问题出在这。 此时不出去，则是不想再被拍到让狗仔有继续发散的机会。 闻晚抬眸看了裴予几秒。 也就是说……今晚他要在这儿过夜？ “去洗澡，等等我帮你吹头发。”裴予不理会她的怔愣，把她推进房间，让她去拿换洗的衣服。自己转身进了浴室，给她调试水温。 站在花洒下淋浴时，闻晚堪堪返过神来，忽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 以前被黑的时候，气愤有之，不满有之，不屑一顾的清高亦有之，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疲惫。 可这一次，格外不同。 家里暖黄灯光驱走纷乱嘈杂，有人给她煮香郁可口的饭菜，备着温暖宽容的怀抱和肩膀等她，陪她一起分担—— . 三角事件引爆了夜晚的社交网络。 狗仔甩出第一手新鲜实料，前阵子还被拍到和影后袁亿一起夜游出行的裴予，不过几天，身边已然换了个人。而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先前和他传过绯|闻的闻晚，他们还曾因《有凤归来》吸了不少CP粉。 如果换做别的时候，CP粉们大概会很高兴，路人可能也会表示祝福，但问题是还有另外一位当事人。 作为多年没有绯|闻、相当洁身自好的影后，袁亿作品多而出色，观众好感度非常高，之前传出裴予是她的‘小狼狗’，凭借她给的资源上位时，网友们的谴责声音就集中在裴予身上，几乎没什么人指责她。 如今裴予和闻晚的照片一爆出来，大家更是纷纷心疼起了影后，认为那对狗|男女实在恶心。 大晚上一起从车上下来，提着购物袋，裴予还帮闻晚理头发，隔着口罩Kiss，最后一起进了闻晚的家……石锤到这个份上，根本没得洗。 他们绝对有一腿！ 转发和评论暴涨，网友们不约而同愤慨骂开了： “恶心恶心恶心！小狼狗摇尾乞怜享受大姐姐给的资源便利，红了就厚颜无耻劈腿，渣男简直恶心到爆炸！小三也是不要脸，贱人！” “我去，作为袁女神路人粉我忍不住了，当时传裴予是袁女神小男友的时候我没说过话，想着虽然名气不及女神，成就不及女神，好歹年轻有张脸，女神喜欢也就罢了，希望她恋爱谈的开心过得好，可他妈这是来哪一出？？渣男去死吧！要真是绿了我女神，只要女神一句话，我他妈一生渣男黑！哦对了，闻晚这个小三也一起爆炸吧，渣贱一窝！” “裴予啊，呵呵。拿了个金像奖男配就拽得上天了，别的艺人给他评论他基本都不回的，不知道在高冷什么。不过闻晚的评论他倒是没少回，看来果然是关系非同一般~说到底，靠袁亿拿到资源红起来的，给别人别人一样也能红，他和那些卖|肉爬床的一百八十线low咖有什么区别？恶心！” …… 评论里热闹非凡，说什么的都有。不乏真正的路人，但也不乏趁乱踩一脚的别家粉和黑子。 不到两个小时，舆|论越来越大，不过风向倒是稍微有些变化。 原先主要都是骂裴予小狼狗劈腿，结尾骂两句闻晚，后边不知是谁带起的节奏，冒出来一堆骂闻晚小三插|足的正义之士。 早先《有凤归来》宣传期闻晚被黑倒贴男演员的旧新闻也被翻了出来，明明当时已经盖章是污蔑造谣，现在却被有心人拿来当做尚方宝剑。 想也知道，闻晚红的太快，近些时候风头太盛，多得是同期小花的粉丝下场黑她。 倒贴、小三、插|足、勾引男演员、抢前辈的男朋友…… 说法衍生越来越多，越来越丰富，细节具体得仿佛说话的人亲眼看见了。 营销号不嫌事大，总结了一下晚上网友们的观光路线： 先在狗仔工作室爆照的微博下骂一骂，再去裴予微博下骂劈腿可耻，再再去闻晚微博下骂不要脸，最后去袁亿微博下安慰可怜的影后。 ——当然，这还不是最齐全的，若是闲得慌，还可以再加上几站：宋之岑的微博、方瀚维的微博、以及赵奚云的微博。 之所以会扯上他们，当然是因为白天闻晚发的那张合照。 网友们去宋之岑转发合照的微博下骂：“你倒贴方瀚维炒作，闻晚插|足袁亿和裴予当小三，果然物以类聚，□□扎堆，呸！” 骂完，去方瀚维的微博下提醒他长点心：“看到了没？人以群分，还不赶紧撇清和那个low咖十八线心机女的关系，否则下一个裴予就是你！” 而后，到赵奚云的微博下让她警醒：“看喜剧人竞演的时候对你蛮有好感的，你要是真想好好演戏，离闻晚和宋之岑远点，别惹得自己一身骚，和这种贱人做朋友没有好处的。希望你别出现在下一个被爆料的新闻里，别让人失望！” 后三个根本没有发声，甚至连知不知道这事还未可知，就这么被扯了进来。尤其是方瀚维，别说撇清和宋之岑的关系，从他和宋之岑逛街的照片被爆后，他和他的经纪公司根本没有正面回应，只发了个似是而非的声明，直接装死。 不过很快，网友的关心收得成效。 赵奚云大概是上线看到了这么多消息，了解事情经过，在评论里回复了一个痛骂完闻晚和宋之岑之后，警告赵奚云最好别犯贱继续和她们来往的热心朋友—— @赵奚云V回复：关你X事。 …… 不出意外，赵奚云也被截图挂到了各大论坛。 #央戏三贱#这个话题，瞬间刷爆了她们三人的微博评论。 . 闻晚和裴予洗好澡后靠坐在床头，一人拿着一个手机刷微博。 无数艾特和评论，各种难听的人身攻击，他们全都随便看了一眼，忽略不理。 然而赵奚云被挂时，闻晚却是愣的。 “这家伙……” 连忙打开微信，未读消息多不胜数，都是关心来问的，闻晚不理，点进和宋之岑、赵奚云拉的小群。 听迟：“奚云你怎么了？” 赵奚云很快现身。 不知所云：“没怎么啊。什么怎么了？” 听迟：“你好好的怎么跟网友吵起来了？” 宋之岑也冒了个头。 三斤山今：“是啊，我们被骂，怎么连你也……” 关于闻晚和裴予的事，很体贴地一句都没有过问。交往不久，但感情不浅，她们清楚闻晚的为人。陷入这种麻烦的时候跑去追问，只会让人烦中添烦，更增烦恼。 不知所云：“我也不想啊，我本来看新闻就很气，但是忍住了。结果一点开私信！” 不知所云：“我去她大爷，那个人给我发了两百多条私信啊！全是骂你们的，骂完警告我，我本来都忍住了，结果那个人在评论里发了一条和私信内容一模一样的，还被赞到了热门！” 不知所云：“你们说谁能忍得住啊！我要是不怼她她还以为自己是世界的大爷！” 闻晚和宋之岑双双无语。 闻晚平复下来，和她们说了声没事，很快能解决。而后退出微信，也不想再看微博，摁灭屏幕灯往旁边一扔。 半分钟不到，路宜打来电话，说正在剧组里忙，刚从别人那听到消息。 闻晚安抚她，告诉她自己没事，被裴予的镇定传染了，还颇有心情地调侃她和许羡。 “要不是裴予告诉我我还不知道，等你忙完这段回来我们要好好谈一谈啊，路宜同志！” 路宜不知她是真的没事还是强颜欢笑，愣是陪她聊了好一会儿，安慰了许久。 通完电话，闻晚叹息一声。 “怎么，心里还是不舒服？”裴予搂过她的头，让她往自己怀里靠。 闻晚说不是，“骂也不是没挨过，只是有点……嗯，说不清的感觉。”翻身埋头扑进他怀里，闷闷道，“等什么时候可以光明正大手牵手出现了，我一定要气死她们！” 裴予摸了摸她的头发，忽然拿起手机。 闻晚抬头，“干什么？” “发条微博。” “发微博？发什么微博？” 裴予不语，点开微博后，不理会不断增加的未读消息提示，自顾自编辑文字。 #裴予和闻晚不能在一起的一千个理由#——他打出了这样一条tag。 “你干什么？” “发微博啊。” “我知道，我是问你发这个……？” 裴予垂眸看她，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我的女朋友被人骂小三，总觉得不爽。” 闻晚趴在他胸口，愣愣眨了眨眼。 他捻着她的头发玩，说：“我姐的事很快就会解决，到时候我们就是正常谈恋爱，没谁能指责我们。既然麻烦迟早都会消失，那就索性玩大一点。” “我不想等事情结束，你回忆起来全是如何被人骂的郁闷，至少——我们一起扛。” 虽然现在，他挨的骂不比她少。但，闻晚插|足倒贴他，和他真的在意闻晚，两者之间哪怕同样是挨骂，性质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裴予在那个tag后打上了文字内容—— 没有理由，除非她不喜欢我。 点击发送，刷新首页，新内容马上出现。 @裴予V：#裴予和闻晚不能在一起的一千个理由#没有理由，除非她不喜欢我。 这一举动犹如往油锅里倒冷水，霎时炸开了锅。网友们震惊于裴予的执着，哪怕被骂成这幅狗样，还死不悔改坚持要护着闻晚，要和她在一起？ 愣过后，骂声更加激烈凶猛，‘狗|男女’三个字潮水般连绵不绝涌来。 裴予把手机往旁边一扔，非常中二地闭眼感慨： “趁机会好好享受吧，这和世界为敌的滋味——” 闻晚看了他好久，忽地捧起他的脸，一口亲了下去。 裴予一愣，过后搂着她，加深这个吻。 长吻结束后，闻晚撑着坐起，被他一抱，跨坐在他身上。 闻晚想说话，蓦地感觉到某样炙热的硬物，脸腾地烧红。抬手在他胸膛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斥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外面现在可都在骂我们！” “so what？会被浸猪笼吗？” “……说不定哦。” 裴予撇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那也得等我高兴了再说。” “……禽兽！” 她假嗔的眉眼格外好看，他忍了大半晚，格外辛苦，眼下是决计再也撑不住了。 唇舌全被堵上，属于他的灼热气息将她点燃，带着十足侵略性，逼迫着她一起同他燥热沸腾。 闻晚晕头转向，半点力气都用不上。 ——外界骂声纷飞，屋里炮火连天。蓦地跳出这个感想，闻晚忽然有些想笑。还有点想推开他，但也并不是很想推开。 他莽撞，他粗狠，一反常态地毫不清冷，像一只迫切想要将猎物衔着吞咽下肚的野兽，遵循着感官和最原始的本能。 一做就做了一个多小时，闻晚连衣服也顾不上穿，凭着最后力气，握拳在他身上砸了一下。 “明早肯定要出新闻……” ‘裴予留宿闻晚公寓，彻夜未离’什么的。 她埋头在枕间，闷闷叹了一声长气，“这下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睡了……” 裴予没说话，抬手撩了撩她贴在脸上的发丝，俯首在她汗涔涔的额头亲了一下。 闻晚稍感熨帖，不想，还没感动完，这不是人的混蛋贴在耳边道： “再来一次。” 忍住了抬腿踢他的冲动——主要还是没力气——闻晚全程被动，被迫跟随，一开始还能出声，越往后，连根手指都抬不起。 恍惚间只记得，他轻吻她的唇瓣，鼻尖，亲过她的眉眼，最后落在了额心，郑重又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月夜深重，她从昏睡中悠然转醒，裴予在身边，睡容安详，一只手臂在她颈下枕着，另一只搭在她的腰间。 那手臂有些重，她倦懒动了动身，不是远离，而是往更靠近他的地方挪去。丝被滑而凉腻，肌肤相贴之时，她被他身上浅浅的热意，灼得微微颤了颤。 闻晚默默叹了口气，在他怀中闭上眼，复又沉沉睡去，无比心安。 窗外明月高悬，那皎亮形状和从前某一天很像。那时她只是个站在台下的粉丝，去看完组合见面会回来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他的身影。 她穿着睡衣靠坐在飘窗窗台，孤高明月中仿佛映出了他的脸。在随手抽出的蓝色书签上，写下了一首简短小诗。 “你是春日皎洁，亦如夏光明艳。 你在秋雨缠绵，也在冬夜凌冽。 你是一束、一束，又一束的星点，像诗里的人间四月天。” “无论，老倦过境还是哀戚留痕，我只选择，爱你，以及更爱你。” 当时夜色，她记不太清楚，只记得那时写完蓦然怔了一瞬，对着皎洁明月，有一刹幻想过他在眼前，亲吻自己指尖的模样。 而如今，这么多年以后—— 她终于被拥在了他的怀抱里。 此间安处，吾心归矣。 三生有幸。 何其有幸。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大肥章！ 第68章 前一晚的八卦热度持续蔓延，天亮之后，蹲守在公寓外的狗仔工作室果真如闻晚所想，发了跟进报道。 裴予留宿闻晚公寓一整晚没有离开的消息，于早上八点出现在了微博热门搜索中，引得网友更加汹涌地讨论。 闻晚浑身酸痛，睡完一觉清醒，反而比没睡之前更累。洗漱后拿出手机看完最新进展，差点一头埋进洗手池里。 都知道了！大家都知道裴予在她家过夜了！全世界都知道他们俩睡了一晚上！！ 这帮狗仔真的太敬业了啊？彻夜不眠，守在在她家门外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走，为了职业鞠躬尽瘁到这个份上，真是可歌可泣！ 未读消息数量已经爆炸了，多到根本读不完，她也完全不想点。 和男朋友过夜被全国网民议论是一种什么感觉？和男朋友一起被无数人骂狗男女是一种什么体验？ ——如果有这两个提问的话，闻晚想大概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回答。 颓丧地抒了口气，洗好脸离开浴室，餐厅里香气盎然，裴予煮了一桌丰盛早餐，正等她吃饭。 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事已至此，窟窿捅都捅了，再烦心也没用。 闻晚默默叹息，在餐桌旁坐下。 米粥稠而粘，米粒的劲道还保留着，香味浓郁，是她喜欢的口感。其余佐菜是裴予用昨天买的新鲜蔬菜烫熟之后切成丁，少油热炒，再浇上数种调味料凉拌做成的，还有一道不肥腻的肉菜镇场，荤素相宜。 裴予一直给闻晚夹菜，她小口小口吃，模样安静。 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的突发狗仔事件，这几天假期，他们本可以度过的很惬意。 想到马上就要进组拍戏，和闻晚即将有好长时间见不到面，这临行前的小假期却还被人破坏，裴予就恨不得把外面蹲守的狗仔叫进来，狠狠将他们的头摁进煮粥的锅里。 再抬眸看一眼对面，原本高高兴兴的女朋友，情绪down成这样，也都是拜他们所赐。 他的脸色凝了一瞬。 过后，裴予若无其事地说起闲话：“有空记得买床单。” 闻晚愣了下，脸一红，低低哦了声。 他眼角眉梢都写着不怀好意，闻晚暗自撇嘴，小声嘀咕：“又不是我一个人弄的……” “我当然有份。”他勾唇笑，“但抓皱床单的可是你。” 指甲还勾破了丝儿，基本报废。 “要不是你用力……” 说着蓦地戛止话音，他故意问：“用力什么？” 闻晚恼怒瞪了他一眼，大白天开车，准备进阶老司机吗！ 裴予见她被带跑偏，只顾着和自己斗嘴，俨然忘了外头的烦心事，不禁轻笑。继续往她碗里夹东西，叮嘱：“行了，床单我来买。你把碗里这些东西全都吃完。” 闻晚不再拖拉，老老实实进食。 早餐用完，两人坐在客厅小沙发上聊天打发时间，十点过半，各自接到经纪人的电话。 两方团队商量了一晚上，中间和袁亿那边联系过，确定了应对方法。 袁亿和裴予的绯|闻，放在两天后的慈善晚会上澄清，虽然裴予不在，但闻晚会出席那个活动，正好还可以借机把新电影的事情宣布一下。 之后就是闻晚和裴予彼此的团队反黑洗清负|面进行公关。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让他们从狗仔的‘监视’中脱离出来，和团队见面商谈。 十一点多，接他们的车和人都到了。魏薇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上来，闻晚和裴予已经全副武装，脸挡得严严实实，全身上下除了手和眼部周围，没有哪处露出了肌肤。 一群人出楼道上车，车就停在楼前，短短几步仍让人如临大敌，恨不能有扇任意门，一开一合直接就到。 狗仔躲在暗处，按照微博上他们工作室隔几十分钟发条微博，就差扛着摄像机来现场直播的频率看，绝对就在周围。 闻晚和裴予收了在家调侃的心情，快步上车。 保姆车的车门有点高，闻晚没踩稳不小心滑了一下，先坐进去的裴予伸手扶她，托着她的手臂，搭着她的腰把她拉上车。 魏薇看在眼里欲言又止，不是很赞同。 这种处在风口浪尖的时候，能少一点麻烦还是尽量少些比较好。对于自己团队里知情的人来说，这无法是情侣间的小举动，无可指摘，但对于外界不明真相的人来说，那就是又一个骂点。 恍然觉得听到了周围狗仔疯狂按快门的声音，魏薇默默叹了一口气。 . 三角事件连载不断，从早上的‘裴予彻夜未离公寓’到中午两人一同上保姆车离开，剧情进展一段接一段，网友们追的不亦乐乎。 然而午后却没了后续，狗仔工作室发文称一直跟到策研公司，一个小时后，两边团队各自陪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意思是没了可报道的内容。 大家等着看他们的公司会怎么发声明，但无论是策研还是安盛，对于这件事的态度都格外奇怪，别说发声，根本只字未提，安静地甚至有些诡异。 网友大骂两人心虚，各个粉黑论坛也是这种论调，黑子上蹿下跳，仿佛事情已经盖棺定论。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会就这样拖拉至被人淡忘时，新夜慈善晚会出席名单公布，袁亿和闻晚赫然在列。 尽管没有这出事件的男主角，但两位女明星将要出现在同一场合，由一个八卦号圈出重点后，被各路吃瓜群众转发。 “哦霍，小三这下惨了，以袁女神的暴脾气来看，她绝对讨不了好。” “说袁女神不会和某人计较的不知道是不是粉丝在自我催眠，这么大的事，就算女神自己不主动提，肯定会有媒体追问，且等着看袁女神怎么回应吧，她可是出了名的直筒子炸药包，期待小三被打脸！” “迫不及待想看戏了怎么办！后天蹲守直播！” …… 不管是微博上、贴吧里还是论坛中，无一例外全是等着吃瓜看好戏的声音。 作为当事人，闻晚格外淡定……地陷入了忙碌的试妆之中。 出席晚会当然要穿礼服，自她红了之后，愿意借衣服给她的品牌不少，但此时被负|面缠身，情况又有些不一样。 闻晚的担心很快就被解决了，周苓神通广大，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借到了一堆当季高定给她挑。 最终选了一袭淡蓝色长裙，衬出闻晚的姣好身材，穿上之后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做，无一不妥帖。 有一个交际手腕了得的经纪人，感觉真是太棒！ 在晚会现场附近的酒店候场，按照主办方的流程，闻晚搭乘来接她的商务车，平稳朝目的地前行。 车在红毯尽头停下，那长长一条路，另一边等候着无数媒体，还有许许多多在网络前看着的观众。魏薇不下车，司机会载她到后台，过会儿她们才能会合。 这是闻晚一个人的战场。 一步一步，闻晚自信而坦然，像一只优雅的天鹅，缓步前行在万众瞩目的红毯上。 不去管两旁粉丝群中传出的是爱慕声还是唾骂声，她按照自己的节奏，走自己的路。 两位主持人身边等候着礼仪小姐，闻晚从托盘里拿出笔，在签名墙上龙飞凤舞签下自己的名字。主持人笑容灿烂，看不出内心所想，全然职业化的亲近热络。 而后让她面向摄像机和观众们大招呼，闻晚依言面向镜头，浅浅一笑。 网络各端看着直播的人，不出意外应该都在弹幕里骂她。闻晚无所谓，想到甚至觉得颇有趣味。 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采访环节，等候多时的记者们按捺不住，饿狼般一拥而上。 除了在公寓外被跟料的狗仔拍到，这是事情发生后她第一次出现在媒体们的镜头中。 如此劲爆备受关注的话题，媒体当然不可能放过她。 第一个抢准时机的记者毫不留情发问：“请问闻晚小姐，你和裴予是什么关系？他在你公寓过夜，你们目前是不是正在交往？有报道说你插|足裴予和袁亿的恋情是真的吗？对于裴予和袁亿的绯|闻你怎么看？你事先知道他们的关系吗？” 一口气问了五个问题，简直不给同行留活路。 大家腹诽的同时也觉得问得好，反正只要闻晚答了，谁都有新闻可写，虽然无法独吞肥肉，但每人都喝一碗汤也是不错的。 主持人们不说话，对于这样的事，无关的人插不上话，他们也不想给自己惹上一身骚。 闻晚却没有露出他们预想中的尴尬或者慌乱，反而相当淡然地勾了勾唇。 “你问这么多问题，我要回答哪一个？从哪里开始答起？” 记者厚颜无耻道：“闻小姐可以慢慢答，我们一个一个听！” 闻晚笑了笑，没有如他们所愿，只说：“今天是慈善晚会，大家还是把关注点放在晚会上吧。至于你们问的问题……袁亿小姐今天不是也在场么？等一会儿有机会，大家可以问她啊。” 众人愣了一愣。 她这是什么意思？示威吗？小三还耀武扬威起来了？ 不仅在场的人反应不过来，网络上观看直播的网友们也懵了。 过后疯狂地讨伐她： “卧槽这么嚣张！她是真的以为袁女神不会收拾她？哪来的底气啊！袁女神的暴脾气圈内周知好嘛，她到底是不知者无畏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我想起来了，闻晚不是宣华集团的大小姐吗，估计是仗着自家有钱，再怎么作怎么贱，她家也会投钱给她拍戏，有恃无恐咯。” “妈的，好气啊，怄死人了！好想冲上去给她两脚！” 也有个别少数的网友关注点比较歪： “感觉裴予和闻晚好像是认真的啊，裴予被骂成那样还发微博维护闻晚，闻晚这样被围攻也不露怯，说闻晚倒贴我是不信的，要是没有真感情，哪里做的到这种程度……” “其实说真的，裴予和闻晚明显比裴予和袁亿更配。” “袁亿和裴予的事不是传言吗，什么时候敲定了？为什么都一口咬定裴予和袁亿在一起、闻晚是插|足，说不定不是呢？” 然而这样的言论很快就被群起攻之，掐得一点都不剩。 许多人骂道： “真爱？现在粉丝来洗地说他们俩是真爱？我呸，你要谈恋爱有本事就别和前辈纠缠不清，一边借前辈上位一边说真爱，靠前辈拿资源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要找真爱呢？脸比盆大！” “别拿袁女神和小三比，恶心！” “脑残粉别洗了，再洗也洗不清，你主子就是渣男小三，还在这转移视线模糊焦点，换个套路吧水军，当大家都是傻的么？” …… 网上吵得热闹，晚会现场也热闹，闻晚进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该干什么干什么。明星也有好奇心，但大家都不会当面问出来，她假装没看到周围隐蔽投来的八卦目光。 晚会全程近三个小时，结束时差不多快十一点了。 离开位置到后台，进了自己的接待室里，没多久团队里的工作人员来报，前面袁亿准备接受采访，她可以出去了。 魏薇等人立即进入状态，陪着闻晚前去。 时间卡得刚刚好，袁亿被媒体包围，闪光灯照个不停。看到闻晚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媒体们一阵激动。 要撕逼么？这是要当面撕么？ ——从他们的眼里读出了这样的讯息，闻晚不动声色，暗暗发笑。 袁亿回头和她目光相接，闻晚微微点头，快步过去。 两人手臂勾起的瞬间，仿佛听到了在场所有人吃惊的声音。 “刚才谈到我的新电影。正好，借今晚这个机会和大家宣布一下——” 这里是退场红毯，直播镜头还在，网络前还有许多人在等着袁亿出来上演大戏。 如今戏码开演，却并非她们想象中的样子。 袁亿镇定又从容地说：“我作为导演拍的第一部电影，闻晚将会出演女主角。” 鸦雀无声。 吵杂的会场似是静了几秒，针尖落地可闻。 有记者先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问：“对……对于最近的八卦新闻，袁小姐有没有什么要说的？你和裴予是什么关系？闻晚和裴予前两天被拍到一起在公寓过夜，你……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袁亿失笑，“我要怎么看？” 玩笑一句，敛了神色稍稍正经起来。 “在公寓过夜，恋爱中的情侣这样不是很正常？我觉得挺好的。” “至于我和裴予……” 媒体们随着她的停顿屏住呼吸。 袁亿笑了下，说：“他从小就有点叛逆，男孩子嘛，自尊心比较强。这次愿意跟我分享恋爱的事情并把女朋友介绍给我认识，作为姐姐我当然是很开心，毕竟我比爸妈还先知道，说明在他心里我这个姐姐位置还是挺重要的。也多亏了我弟弟，我才能这么快找到合适的女主角。” “我没什么特别要说的，只希望我弟弟能开心，他和闻晚在一起我很祝福。” 如果说刚才是鸦雀无声，那么她这几句话说完，现场只能用一片死寂来形容。尤其配上闻晚在一旁淡淡含笑的模样，不知为何看起来嘲讽意味十足。 所有人都傻了。 ……什么？ 裴予和袁亿是姐弟？她话里说的‘我弟弟’，是裴予？？ 弟弟，弟弟，弟弟…… OMG裴予竟然是袁亿的弟弟！！！ 网络直播前的观众同样惊讶地不能自已。 弹幕如烟花爆炸般飞逝，快速划过。 “裴予是袁亿的弟弟！！” “袁亿是裴予的姐姐！” “他们是姐弟！！” 无数行类似的文字布满了屏幕。 面对媒体们大吃一惊的反应，闻晚还嫌不够似得，淡淡开启了嘲讽大招。 “感谢这几天大家对我和裴予的关注。是的，我们在一起了，谢谢各位的祝福。” 第69章 负责直播慈善晚会的‘看看app’服务器差点歇菜。 袁亿和闻晚手挽手站在一起笑嘻嘻面对媒体的画面看起来如此有冲击力，早从那一刻起弹幕就爆炸了，更被别提后来袁亿的几句话，以及闻晚最后的凶猛一刀。 ——裴予和袁亿是姐弟。 一个是十七岁便入行，凭借出色表现，第一部电影就获得国内重头电影奖的青睐，从最佳新人和最佳配角开始，一路高歌迅猛，行至今时今日重磅地位的影后。 另一个是跌跌宕宕几经起伏的年轻偶像，好不容易凭借一部电视剧和一个电影配角，事业才终于有了起色。 这样的两个人，是姐弟？ 从前从未听过，当事两人也没人提过半个字，然而袁亿的话说的很明白了，他们是亲的，否则不会提及爸妈。这关系突然一下砸下来，教围观群众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网络时代，讯息连通，微博上没有看直播的网民们，很快也知道了。 【袁亿和裴予是姐弟！袁亿闻晚挽手面对媒体，袁亿祝福弟弟和闻晚，并且将让闻晚担任新电影的女主角！】 一句话概括起来还有点长，无利不起早的营销号们谁也不放过这个热点，动作快的几分钟后就整理短消息，撰写标题，发送微博。 你赶我也赶，一时间，在无数咋呼的营销号和自媒体推动下，大半个微博上的人都知道了。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所谓‘三角事件’闹得太大，一夕反转，由不得人不惊讶，如此一来热度想不高也难。 那厢闻晚和袁亿说完新电影的事，在团队工作人员的互送下离开直播现场，网络各处却是别样喧嚣沸腾——后面出来的明星们完全无热度可言，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感叹自己运气不好，偏偏被安排在她们后头。 半个小时不到，‘袁亿闻晚裴予’登顶热门搜索第一。 网友惊诧的模样格外有趣： “！！！！！！！！袁亿和裴予是姐弟！！！！！！！OMG！！！” “我是不是在做梦？玄学，太玄学了，这个世界………………目瞪口呆.jpg” “姐弟？姐弟？？姐弟？？？？？？？？？？？？？？” …… 真正的吃瓜路人都是这种震惊到无以言表的画风，而隶属于饭圈的各家粉，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当初骂渣男小三骂的爽，此刻哑口无言，完全说不出话。 裴予和闻晚的粉丝在震惊过后很快反应过来，憋了好些日子的气，拾掇拾掇都够炸了那些黑子的老窝了，当下不再忍，整理心情收拾河山，纷纷捋袖子下场反黑，带上tag发表言论，出现在话题广场上。 “当初说裴予渣男的人呢？现在一个一个都哑巴了？有些人也是好笑，见裴予拿了个金像男配角，简直连觉也睡不好了，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盯着从他身上找出黑点，和自家姐姐逛街也能拿来大黑特黑[微笑]我说你们家爱豆是有多废柴？就你们这样，我看你爱豆一辈子也别指望有什么出息，早点回家卖猪肉吧，真是笑死人了！” “作为一个在晚晚还没红的时候就喜欢她的粉丝，我一直很相信她的为人，虽然荧幕前的形象并不能代表真人，但我始终认为一个对表演本职热爱尊重、全心全意诠释角色的敬业演员，一定有很多值得别人喜欢的地方。照片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在说晚晚插|足，骂她小三，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极尽恶毒地攻击。我和其他很多粉丝不过说了几句希望网友们等事情清楚以后再说话，就被打成脑残粉……事到如今真相大白，假的永远变不成真的，事实证明晚晚没有做错，我们也没有喜欢错人，那些躲在暗处的恶毒的人，你们会有报应的。” “不被人妒是庸才，怪只怪我们晚晚太强，挡了别人的路，成了别人的眼中钉。无所谓，脏水再怎么泼也只是脏水，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嫉妒的小母狗在背后汪汪叫，仍然改变不了你主子是个垃圾的事实。奉劝那些人，干掉国宝你也变不成国宝，有空多照照镜子。[微笑]” 怒骂型，理智型，冷嘲热讽型，粉丝的风格多种多样，还有的干脆玩起了抽奖转发——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转发并带上#裴予和袁亿是姐弟#的tag，从转发里抽三位送ysl口红！” “今天是个好日子~预祝我晚新电影顺利，非常高兴能和袁亿女神合作，不需要关注我，只要转发带上tag#闻晚电影首次触电#，从转发里抽三位朋友送233元现金红包~” 裴予家粉和闻晚家粉俱都欢天喜地，一扫前几日的阴霾。不过也有人看他们只澄清插|足传闻，绝口不提他们两人的关系，暗戳戳带节奏： “只有我关注裴予和闻晚的关系吗？裴予和袁亿是姐弟，的确没有恋爱，但虽然不存在闻晚插|足一说，可他们俩一起过夜不是铁打的事实嘛？这要是换做我爱豆，我绝对要脱粉……” 很可惜，节奏没能带成功，憋屈了这么久的两家粉不是吃素的，当场就怼了回去。 “你爱脱谁的粉脱谁的，我们家的事不用你操心，少来代表裴予粉！” “是是是只有你，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可以了吗？我们晚晚和你爱豆可不同，偶像？不好意思我们这是演员，她想做什么我们都会尊重她的决定并支持她，不劳你操心！至于裴予我想应该更不要你操心了，这么暗戳戳地挑起两家矛盾，手段太低级了，我劝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爱豆，有你这么败人品的粉丝，裴予的金像最佳男配，你爱豆怕是一辈子都摸不到边！” 就在各路人马你来我往之际，‘予闻’CP粉荣升全世界最幸福的CP粉，某位壕一边吃糖一边站出来发散喜气： “不需要关注我，只要在转发里各夸裴予和闻晚一句，抽二十个人每人送1000现金红包！！” …… 抽奖活动进行得热火朝天，而袁亿的粉丝存在感就低了不少，但也适时表态，为这出闹剧划上句号： “我们只专注女神，请别拖我们当枪，拿‘小狼狗’黑人的也请自重！后排跟随女神祝福裴予弟弟，也祝新电影进展成功，希望和闻晚小姐合作愉快。[爱心]” . 后续事宜，就是经纪公司的工作了。 裴予和袁亿是姐弟的事情，他们花了大力气公关，在全网进行推送，旨在让所有接触网络的人都能看到并知道这一点。 这样一来，不仅‘小狼狗’、‘靠前辈上位’的污点得以洗清，裴予和闻晚的恋情也无须多费口舌去解释。 他没有和前辈纠缠不清，所谓劈腿、插|足自然不攻自破。 不实消息过去后，人们的关注点便落到了裴予和闻晚的恋情上。在被大规模攻击的情况下，他们俩不畏惧外界言论，一心坚守感情，陪伴彼此，令许多人大呼真爱。 裴予那条“没有理由，除非她不喜欢我”的微博，更是被疯狂转发。一改之前画风，骂的人消失无踪，转发和评论里全都是祝福加感慨的话语。 闻晚也终于做出了回应。 @闻晚V：很喜欢，每时每刻都喜欢。[转发微博] 他说，不能在一起，除非她不喜欢他，这是唯一的理由。 她则说很喜欢，每时每刻都如此。 言下之意清楚明白——必须在一起。 CP粉们犹如过节，之前被他们俩真的在一起的消息冲击，但不敢高兴庆祝，被网上骂他们渣男贱女的声音逼得闭嘴安静，现在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一个两个嗷嗷欢呼，开心得不能自已。 追的CP现实里成真了！ CP狗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此。 值得一提的是，两人的纯粉经过这次被黑，颇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觉比起背负渣男贱女的名声，爱豆和对方恋爱好像也没什么难以接受的…… 于是，评论难得和谐，甚至有小粉丝开心得要落泪。 作为当事人的闻晚和裴予，相比之下显得格外平静。事情解决了，他们也很快要进组各自拍戏，见面的时间余额已然不足。 裴予按捺不住，从酒店里偷偷跑出来，绕了大半座城市…… 跑到闻晚暂住的酒店，就为了见她一面。 “所以，当时原本要作为童星出道的人是你不是袁亿姐？因为你爸爸觉得袁亿姐更适合演戏，向导演推荐了她，现在才……” 闻晚愣愣支着手指。 她臀下压着裴予的腿，沙发够大够软不去坐，裴予非要她坐在自己腿上。 裴予嗯了声，“我爸是那时候第一个表演、导演艺术研究都念到双博士学位的，后来在沪戏当教授，受他的影响，我们姐弟从小就对表演很有兴趣，我四岁起就在很多影视作品里出演过儿童角色，我姐也是。但是我爸……他觉得我轻佻，不适合吃这碗饭，当时赵守敬导演为电影《佐证》挑选演员找上了我爸，原本剧本里我姐出演的角色是个小男孩，那时候我九岁，赵导演想让我演，但我爸坚持认为我不合适，赵导演最后用了我姐，小男孩也改成了少女。” 《佐证》当年拿的奖不少，袁亿也是凭借这部电影出道的，一出道便拿下金马最佳新人和最佳配角两项大奖，此后更是展露出过人天赋，一路顺风顺水，扶摇直上。 而被迫错失机会的裴予年纪虽小，却备受打击，叛逆期早早提前。十三岁时遇上‘S.T’成员选拔，没有跟父亲裴润知会，他擅自做主参加海选，最后进入公司做练习生，一切需要监护人出面的事宜都是找他妈妈袁娇娥签字。 几年之后，他作为‘S.T’成员出道，裴润大发雷霆，父子两关系恶化。 再后来，就是出道后到如今的事。 闻晚摸了摸裴予的脸，莫名心疼，在他下巴上啄了一口。 他淡笑说没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其实我爸说的也没错，我姐确实比我更会演戏。” 灵气这种事是争辩不了的，即使努力，也难以撼动天赋的根基。他的表现虽然能打动陆关，从而拿下《枪声》里的角色，但当初袁亿和陆关合作时，所有在场看过袁亿试镜表现的人，包括陆关，用的都是一个深刻得多的形容词——‘惊艳’。 他的表现可以称为优秀，但袁亿却比这还要好得多。 闻晚不管，抱住他的脖子，埋头在他怀里。 “哪里不好了，你爸爸真是的……” 哪里都好，他在她眼里，是世上第一好。 裴予笑，摸摸她柔顺的长发。 有东西震了震，是她扔在他腿边的手机。闻晚也感觉到了，以为有什么事，拿起来一看，是宋之岑发来的消息。 宋之岑转了她回应裴予的微博，虽然她从负|面中洗清逃脱，但宋之岑还没有，转发之后被网友们骂得狗血喷头。什么“不要转移视线”、“闻晚清白，你又不是，少在这倒贴洗白自己”……诸如此类的言论数不胜数。 此刻宋之岑发来消息说—— “我要搞个大新闻，关于霍佳欣，明早十点见。” 噗……闻晚忍不住失笑，正面杠竟然还带预告的？ 作者有话要说：　　收尾，倒计时。 第70章 宋之岑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忍无可忍了。 年少不经事喜欢上方瀚维，作为青梅竹马，充盈了彼此的青春时光，她一直以为关系会这样持续下去，甚至没有过多想过‘未来’。 霍佳欣的出现是个意外，是个变数，成长的转折猝不及防到来，她的疏远是一种妥协和让步，但鬼使神差选择了报考艺校，她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不是因为方瀚维。 如今，三年过去，她在表演学校学到了很多。对方瀚维的感情没有变，她清楚，但这并不再是压抑着她让她难以喘息的青春晦暗心事，二十出头的年纪，她开始成熟，找到自己的路，也能坦然面对，去审视和他的关系。 这次被拍到的事情，他有联系她，抱歉将她卷入新闻之中，还抱歉无法站出来为她解释。 他的公司不让，发了一个声明解释和她并非男女朋友关系，而更多的，比如她被攻击，被营销号带节奏说是想上|位炒作，他不能再多说一个字。 某种程度上来说，宋之岑是理解他的，既然要澄清绯|闻，当然是要干干净净，帮她解释帮她反黑，反而更加坐实了他们关系不一般。 OK，她理解，都理解。 那么谁来理解她？ 只有她自己了。 宋之岑长抒一口气，手机界面右上角显示时间：九点五十五。 化妆间里没有人，她早早来剧场排练，周围静静悄悄，时间一点一滴缓慢走过，在她耳中仿佛都有了声音。 五分钟很快过去，十点之后缀着的两个零跳跃，变化至零一时，她打开了微博。 狗仔工作室的微博果真一分不差地发了出来。 ——不是爆料闻晚三角事件的那家，她找了另外的狗仔工作室，将视频和聊天截图等各种信息，完整打包送给了他们。 一段长达三分钟的视频，对话人物是霍佳欣和她，截图则是方瀚维和霍佳欣的聊天纪录以及方瀚维的朋友圈。 视频中，宋之岑在更衣间模样的房里，霍佳欣忽然怒气冲冲进来，没说几句话，扬手一个巴掌打在了她脸上。关键这不是监控镜头，声音随画面一同被录下，霍佳欣一改在荧屏前知性大方的形象，趾高气昂像个不讲道理的泼妇。 两句话，在霍佳欣甩巴掌前各一句—— “你以为你抢得走他吗？别想了，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能买营销号黑你一次就还能有下一次，再靠近方瀚维，我一定会让你身败名裂！” 拍摄画面对着宋之岑的后脑及一小半侧脸，霍佳欣的脸却完整拍进去了，那扭曲面孔，直教观看者大呼害怕。 宋之岑离身败名裂还远，霍佳欣倒是差不多快了。 视频一经发出，网友们一阵惊讶，对这人前人后两张面孔叹为观止，再配上方瀚维的聊天截图——霍佳欣有意无意对他进行暧昧撩拨，是个人都能看出文字中的腻味——事情梳理一下，大家马上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又是一个三角大戏？ 有了裴予那回的经验在前，围观群众不敢立刻表态，纷纷观望等待后续。但对于霍佳欣的恶感，都很统一地直线上升。 有方瀚维的粉丝跳出来挽尊质疑，认为聊天截图这种私密的东西怎么可能被狗仔拿到，肯定是P的，狗仔没在怕，直接在评论中回复最为激进的一位粉丝： “聊天记录要是假的，我们天打雷劈，就是不知道你们偶像敢不敢站出来发誓这是假的？怎么拿到的是我们内部私密，怪只怪你偶像自己理亏，踩进坑里也怨不了别人。” 粉丝如何回应骂街，狗仔们不管，他们说的如此把握十足，一个唾沫一个钉，网友们九成都信了，剩下一层无非是粉丝堵着耳朵大叫不听不听。 霍佳欣的粉丝也想给她洗白，声称：“肯定是摆拍！这位十八线之前想拉着方瀚维炒作，炒作不成又把注意打到我们佳欣身上，这明摆着就是她设好了局，放好录像设备，故意挖坑等着我们佳欣！呵呵，其心可诛。” 还说指不定宋之岑先做了什么，才惹得霍佳欣如此生气，以至于动怒打她。 网友根本不买账，冷声反驳：“感情霍佳欣的手是别人捉着她打上去的？那两句话是别人逼她说的？她不说不动手，宋之岑就算架一百台机器等她又如何？少在这甩锅了，霍佳欣先动的手，除非宋之岑杀人放火，否则就是霍佳欣理亏！出事不怪加害者反而怪受害者？霍佳欣的脑残粉果然不是正常人！” 更有路人嗤笑：“宋之岑和赵奚云还有闻晚之前被扒是好朋友，就霍佳欣的咖位，知道赵奚云的说不定都比她多，宋之岑真要炒作还不如拉赵奚云炒，或者找闻晚，无论哪一个效果都比霍佳欣强得多，霍佳欣粉说别人贴着自己炒作会不会太看得起自己了一点？脸真大！” 其实宋之岑的确做了些事，但霍佳欣粉只猜对了一半，她们的爱豆不是白莲花，归根究底还是她自己手太黑，欺人太甚，要不然宋之岑不会做得这么绝。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看着微博消息爆炸式增多，宋之岑一动不动。 和方瀚维的逛街照被发出来的那天，她的微博也是这样，无数人蜂拥而至，疯狂骂她。 现在，许许多多的人来安慰她，方瀚维和霍佳欣的粉丝夹在其中，尽管骂的声嘶力竭，还是被更多站在她这方的话语所淹没。 那天和方瀚维逛街，真的没做什么，只是单纯地逛街而已。 他过生日，她陪他，连饭都没有吃一顿，只仓促地聚了聚。 后来发生的事情，在她意料之外，让她措手不及，也让她懂得了一些东西。 霍佳欣的嚣张狂妄，方瀚维的无作为，这些都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软弱。 破而后立。 所以，她在方瀚维发消息和她道歉时没有过多言语，只回了一句话： “你的生日，我不应该来。” 他的怜悯怜惜和更深层的愧疚，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故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理他，屏蔽他的消息，火候刚好的时候，又主动和他联系。 凉风秋月，一句轻飘飘的“我在翠苑湖边”，就足以勾起他无尽的情绪。 她比谁都了解他，他不该忘了这一点。 每天下课回家必经的翠苑湖，并肩行过的石子路，一晃一晃，回忆没有消失，就藏在他们校服兜的隙缝之中，藏在她和他的记忆里，只要翻出来，随时可见。 他按捺不住出来找她，气氛低沉的夜游，隐蔽的烧烤摊，滋滋冒油的烤串和气泡咕噜的冰啤酒，最后是她的公寓。 方瀚维送她上去，之后就再没有下来。 她把他灌得半醉，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全都发生完了，她抬起他的手指，指纹解锁打开他的手机。 他在美梦中沉沉入睡，她截下了霍佳欣撩他明示暗示的所有证据。 再然后，一切顺理成章。 几天之后她给霍佳欣打的电话，只说了一句话七个字，就让霍佳欣理智全失—— “我和方瀚维睡了。” 在校三年，霍佳欣能在宋之岑面前装模作样，隐忍不发，那是因为宋之岑早早疏远了方瀚维，而哭求多年仍然得不到的东西，就这样被宋之岑轻轻松松握入掌中，如何能教她甘心？ 学校练舞房更衣室里的摄像头是宋之岑事先放好的没错，怪只怪霍佳欣自己冲昏了头脑，一往无前地跳进她挖好的坑里。 说白了，霍佳欣会为爱情不顾一切，她宋之岑……不会。 长微博内容早已事先编辑好，读书时候宋之岑的语文成绩一直很好，这次更是特地字斟句酌雕琢了很久。 该解释的她都解释了，但也不是什么都说。 该甩的锅，该放的暗箭，她也全都一一扔出。问心有愧的是他们俩，哑口无言，无法反驳，那都是他们活该。 末尾，她改了称呼，用词极尽陌生。 “出于旧友身份，在方先生生日那天我和他见了一面，如果我知道这在街上行走的十五分钟会惹出如此多麻烦，那么我是断然不会去的。言尽于此，还请霍小姐不要再把我当成假想敌，我和方先生并没有过多交情，一同长大的儿时情谊固然珍贵，也抵不过时间磋磨。我并不想在别人的故事里蹚浑水，恳请两位高抬贵手，放我一遭。” “同时也感谢系同学误打误撞落在更衣室的摄像机，若不是影像记录，或许今日我将处于另一番境地，人言可畏，清白难留，并不想追究什么，只愿从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再勿相干。” 青梅竹马，曾经爱过，如今只求一别两宽，各自生欢。 此声明一出，立刻拉了无数好感，她的淡然洒脱，和视频中霍佳欣的刻薄形成鲜明对比，高下立判。 霍佳欣和方瀚维的团队火急火燎出了声明，称要追究散播谣言者的责任，狗仔工作室无比强硬，发了条微博称：“新闻真实，无所畏惧，随时等候为您站上被告席。” 惹得网友又是好一番调侃，事情如何，他们心里也有了判断。 宋之岑收到了班里同学们发来的慰问，方瀚维也发了消息。 不知道他的团队有没有在盯着，但她无所谓了。 那个晚上，他迷蒙半醉，眼眶微红，第一次那么难过，那么无措。 她知道他并不喜欢霍佳欣，即使不确定，在看到他们的聊天记录之后，她也清楚了。 他极尽敷衍，有时甚至任霍佳欣自说自话，不予理会。 但喜欢不喜欢，对她来说都没了意义。 三斤山今：“以前我一直在等，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你对我说，你会努力变强大，以后你会保护我。” 三斤山今：“可是我突然想明白了，把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有多不可靠。或许有一天你会做到你所说的，或许你也会记得你的许诺，可我累了，我不想等。” 三斤山今：“谢谢你终于回应我，但是不用了，我会保护我自己。” 确定他已经看到，在他编辑消息的空档，宋之岑不再留恋，点击删除，将他踢出自己的联系列表。 长舒一口气，心里说不清的痛快。 宋之岑揉揉脸颊，三人私聊小组里，赵奚云和闻晚都露了头。 一人给她发了一个大拇指，外加一句无尽感慨的“厉害”。 宋之岑莞尔一笑，忽地想到赵奚云吐槽霍佳欣说过的一句话：“不就是装白莲花吗，有什么了不起？” 是啊，没什么了不起。 她们只是不屑，并不是不会。 . 闻晚被宋之岑这一手吓到了。 她只知道她个性坚韧，没想到她这么豁得出去。 视频事件发生几天后，又得知宋之岑接到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她被方瀚维脑残粉弄出伤迟到，带伤上台的那天，在座观众里有业内的人，系京淮话剧团老板的好友，同时也是导演。 他是文艺片大手，拍过许多小成本文艺电影，票房竟然还不赖，奖项数量也很可观。他相中了宋之岑，决定让她出演自己新电影的女主角。 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也可以说是好事成双，先解决了霍佳欣这个垃圾，又接到如此好的工作。 闻晚和赵奚云为她高兴，可惜闻晚已经动身进组拍戏，不在首都，三人约了下次碰面再聚。 一边事毕，另一边路宜长得跟老太太的裹脚布有得一拼的工作终于结束，回首都待了两天，很快又飞到陵城探班。 闻晚和袁亿相处很好，不仅是以姐姐和弟弟女朋友的身份来说，在工作上她们也很合拍。 路宜参观拍摄，一整天看下来，回到酒店调侃她：“看你这样，以后婆媳关系也不用担心了，你肯定能处得特别好。” 闻晚扑过去和她打闹滚做一团，正玩闹着，手机响了。 看清来电显示，闻晚一愣。 路宜疑惑：“怎么了？” 闻晚咽了咽喉咙。 没什么大事。 只是闭关消失这么久的叶君泽，又联系她了。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她莫名有股……诈尸了的惊诧感。 第71章 叶君泽消失了很久——至少对闻晚来说是这样，《世界一千年》合作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没再看到他。听说是接了部新戏出国拍摄，闭关杜绝一切国内消息。 虽然按他往年的工作安排及据他自己说，他一年拍戏的数目有定额，几乎大半年都在家休息，但像这种越是自在无压力的演员就越是随性，谁也保不准剧本哪里戳中了他的点，他一高兴就接了也是有的。 闻晚在路宜八卦的视线中接了叶君泽的电话，他说他即将启程回国，希望和她见一面。闻晚有点懵，说不上哪里不对，稍稍犹豫，最后还是应下，并把自己的坐标告诉了他。 挂了电话，见路宜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闻晚瞧着碍眼，抬手在她脸上一通乱揉。 日子照旧，除了拍夜戏时作息一切规律，路宜没有别的事要忙，懒散猫一般待下，每天吃吃喝喝玩玩走走。闻晚拍戏累得半死，一回房间就见悠哉乐得没边的路宜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等自己，心里极度不平衡。 就在闻晚快要忍不住收拾路宜时，叶君泽来了。 距离那通电话过去七天，回国的叶君泽转道直奔陵城而来。 五点收工，闻晚卸完妆换上自己的衣服，六点多赶到和叶君泽约好的地方——一家餐厅。 以前不是没有一起吃过饭，但闻晚总觉得有些奇怪，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别扭了半天只得甩头抛开多余思绪。 许久不见，闻晚略感不自在，叶君泽却一点都不生分，点的菜全是她喜欢吃的，倒水递餐巾，细致温柔样样俱全。 寒暄了几句，好不容易那种感觉稍稍淡化，忽听他道：“你和裴予在一起了？” 这不是什么秘密，毕竟狗仔蹲点直播过裴予从她公寓出来，稍微对娱乐圈有点兴趣的人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 闻晚点头，“是啊。” 她应得坦然，叶君泽眼神闪了闪，唇边温和弧度浅了些许。 “闭关太久了，好多讯息都没接上，落伍了。”他半带自嘲地玩笑，“不过也是，娱乐圈本来就瞬息万变，有时候比朝晴夕雨天气变得还要更快。” 闻晚跟不上他突如其来的感慨，只能点头说是。 门被敲响，服务员进来上菜，前餐加正菜陆续上到第五道，闻晚觉得多了，叶君泽的心思却不在这上。 他把玩着只剩一点点酒的玻璃杯，语气微沉：“其实有件事，我本来打算拍完这部戏就和你说。” “嗯？”闻晚滞愣，“前辈你有事尽可以说啊……” “我对你很有好感。” 一句话让闻晚怔然哑言。刚刚还让人家说，转眼自己就无措起来。 叶君泽猜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唇边弧度淡淡，默然半晌，略怅然：“不过现在说貌似没什么用了。” 闻晚花了将近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不仅仅是惊讶——其实她早就有了点预感，一直不敢当真，更不敢往深了想，没想到他会真的说出来。 “我……”她咽了咽喉咙，组织好措辞，“我和裴予挺好的。” 更多的也说不出来，但不管怎么，她喜欢裴予，这一点是不争的事实。 “我知道。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他应该也是。”叶君泽的笑从容了许多。他错过的那一场风波，闻晚和裴予一同经历，如果不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喜欢彼此，像他们这种小年轻，大概在那之后感情就撑不住了。 “我今天约你出来，没有别的意思。虽然知道我的好感不会有结果，但我想还是应该告诉你，至少让你知道，这些令我感到开心的时光也算没有白费。” 闻晚松了口气，他这么豁达真是nice，同时也小有尴尬，开心的时光？具体指哪些？她好像不太能定义清楚…… 当然，这个问题没有追究的意义。闻晚没问，叶君泽也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避开中心后，气氛恢复往常，两人度过了一段还算愉快的用餐时光。 临别，闻晚和他分开走，她回酒店，叶君泽去别的地方。 告别前，叶君泽忽然叫住她。 “如果和裴予过不下去了，可以随时来找我哦。” 闻晚顿了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耸肩，扬起和煦笑容，一如初见般友好善意。 “当然，我希望永远都不要有那一天。祝你幸福。” . 路宜心情很糟糕。 对面的男人一脸不爽，从进屋之后没说过一句话，整个屋子的气压都被他拉低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关键的是他那张闷闷不乐的死人脸，看久了甚至影响到了她的情绪。 “她出门前有没有和你说什么时候回来？” 路宜冷不丁被发问，顿了下才摇头，“没。” 裴予的脸色再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路宜看在眼里，默默咽了咽喉咙。 乐极容易生悲，就在她为这几天‘折磨’闻晚而开心，裴予竟然来了，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酒店，透过猫眼看到他时，她吓得差点被面包噎到。 更糟糕的是，交谈过程中她不小心说漏了嘴，把闻晚去见叶君泽的事讲了出来。 尽管她及时补救，不动声色地给说过的话打补丁，让他知道闻晚只是因为客气去赴约，然而吃起飞醋的男人有多难捉摸她也是见识过的，裴予心里怎么想的她实在不敢打包票。 路宜很想走，一刻也待不下去，酝酿半天想出个差不多的理由，一张口——敲门声响了。 不等她起身，木桩般的裴予已经大步过去，几乎是在声音落下的同一刻动身。 他朝猫眼看了看，而后沉着脸打开了门。 眼见即将到来一场修罗场，路宜很不讲义气地开溜。 ‘有事先走’后两个字的尾音差不多是从走廊传来的，闻晚不懂她为什么跑得那么快，脚下随着裴予进去，倒也懒得管那么多，蹦蹦跳跳扑进他怀里。 下一秒却被人握着肩膀从怀里拉出来。 闻晚愣愣抬头，就见裴予绷着脸，万分不悦。 “你和叶君泽见面了？” . 宋之岑第一次拍戏，一来就是女主角，虽然有话剧团的演出经历，难免还是紧张。 自电影主演名单公布后，网友对她的关注度又上了几层，毕竟这是何进导演的电影，他一向是质量和口碑的保证，大众期待自然不会少。 外界有看好也有唱衰的，宋之岑经过那场大规模被黑，早已淡定下来，不去理会外界声音，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开拍没多久，剧组来了媒体采访。 作为女主角受瞩目是正常的，但媒体的重点仍然放在已经过去的事上，这让她很无奈。 尽管工作人员极力把关，奈不过他们想写新闻的情绪高涨，好几个问题都和微博上那件事有关，不想听到的名字，方瀚维、霍佳欣，也一遍一遍在耳边被提起。 “宋小姐现在和方瀚维还有联系吗？你们的关系有没有因为微博事件产生变化？发展到动手这个地步，另外一位当事人又是怎么表态的？她有和你道歉吗？” “我并未收到谁的道歉。”宋之岑耐着性子最后回应，“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过去了，我希望媒体朋友可以不要再问我相关问题。至于提到的方先生，我和他已经不联系不来往了，请不要再问。” 见她是真的有些不高兴，媒体们这才见好就收，话题重新转回到电影上。 半个小时左右，宋之岑终于应付完媒体，助理把人送出去，她懒得动弹，往后一靠闭目揉了揉眉心。 工作人员递来喝的热饮，说过谢谢，捧杯浅浅喝了一小口。 宋之岑拿出手机，在三人群里吐槽：“媒体们真是很想搞大新闻，不知道要多久才不追着我问乱七八糟的事。” 赵奚云很快出现：“又问你那俩的事？别理就是了，你不回答，次数多了他们就识趣了。” 她道：“我倒是想不理，可要是不答，指不定被写成什么样子。” 赵奚云感慨：“也是，万一遇上个故意博眼球的，笔杆子不一定会歪成什么样。” 闲扯了两句，赵奚云问宋之岑什么时候杀青，宋之岑调侃了一句“哪有开拍没多久就盼杀青的”，不过还是答了：“两个月半的拍摄周期，很快。” 小成本文艺电影就是这点好，投资小，拍起来不费时间。 约好到时候去给电影捧场，聊着聊着想起另一个也在拍电影的，且一直没出现，赵奚云纳闷嘀咕：“怎么今天没见闻晚？平时她只要没在镜头前几乎都是秒回！这个三秒小王子哪去？” 宋之岑也不知道，想了想只能回复：“大概在忙吧。” . 闻晚的确在忙，不过不是忙着拍戏，而是忙着应付裴予。 被他扯到床上面对面盘腿坐着盘问了好一会儿，听她说叶君泽向她表白，他气得脸色快赶上黑碳了。 最后的两句闻晚没说，捉摸着怕他乱想不高兴，然而只是表白也没能让情况更好。 不得已，她只能借震个不停的手机来转移注意力。点开微信内容，故作吃惊地和他聊宋之岑发来的消息：“哇，现在的娱乐记者真讨厌哎，还在追问宋之岑之前的事，看样子真的很想搞个大新闻！” 伸手机要给他看，下一秒却蓦地被他推到。闻晚被他压制的死死，明明已经彼此熟悉，却仍感到紧张。 “爱搞什么新闻搞什么，我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闻晚小心翼翼，弱弱开口：“什么……？” “搞你。” “……” 她的脸可能是羞红的也可能是哑口无言憋红的，裴予眯眼，语气认真又危险：“我千里迢迢赶过来，就是一门心思为了睡你。” “你能不能别乱用词语……” “乱用？那换一个。”他挑眉，“蓄势待发。” “……”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闻晚本来是想反抗的，然而他的亲吻太撩人，气息纠缠，缠着缠着，就失了阵地防线。 他略带惩罚性质，顶的她万般难耐，像孤舟小船在大海里被凶猛的风浪耸动，到后来甚至嗓子都微微哑了。 闻晚在裴予的怀里睡过去又醒过来，窗外天色已经黑了，汗液挥发后皮肤微凉，但彼此相拥传递体温，又是别样温暖。 小睡一觉清醒，她顾不上穿衣服，窝在他怀里玩起手机。 “天！方瀚维竟然回应了！” 被刷到的新消息惊到，闻晚递给他看，和他分享八卦。 宋之岑的采访发布了电子版，上了热搜，方瀚维第一次正面出声，还在微博艾特了她。 @方瀚维V：“@宋之岑没有联系？你倒是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他这个举动很是疯狂，底下评论里无论粉丝路人都惊讶了。热搜上不仅有宋之岑，有他，他们俩名字连在一块的共同热搜，更是登上了第二。 裴予瞅了一眼，没什么表情：“他这条微博肯定是背着公司和经纪人，擅做主张发的。” 闻晚也猜到了，“肯定，按他之前面对舆|论不出声，只有公司发声明函来看，他肯定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这回偷偷发这样的微博，免不了要好生受一番训。 闻晚啧啧感叹，事不关己，又是和自己朋友有些不快的人，便高高挂起灯笼看八卦。 裴予垂眸看了她一会儿。睫毛曲翘，鼻梁挺而小巧，红唇微抿，他刚刚吮咬过，淡淡的肿意刚消。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什么？” 闻晚抬头，微怔。 “我说。”裴予看着她，“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二十多岁就想着结婚，垃圾偶像！# ——— 下一章大结局，内容可能会长也可能会短，明天有点事情，尽量挤出时间写完更新。 写到这里不容易，感谢大家，爱你们。 第72章 正文完结 何进导演的《飞鸟城》拍摄了两个月半，宋之岑很配合，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都照做不误，一切以电影为重。 后期制作完毕，宋之岑的工作没有结束，还得随着剧组路演宣传，全国各地跑了好多站。 终于，十月底，包含了她数个月心血的《飞鸟城》在全国正式公映。 相比之下，闻晚这边立项早、进组早、开拍早，却只进行到一半，至少还得要两个月才能杀青。 裴予的电视剧拍完了，下一部准备进组拍摄电影，不是主角压力稍微小些，投入工作前，有小半个月的休息时间。 从工作中抽身，自然是飞到陵城见闻晚。 陈执已经对他的行径无语了，干脆放任他去，连吴安朝也不再管他的感情生活，在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任他自己做主。 闻晚大手笔包了电影院一个厅，单独和裴予两人看电影，支持好友作品的同时，也给自己营造一个二人世界的空间。毕竟以他们俩现在的情况，出去上街是肯定不可能的，保不齐分分钟被围观。 电影开场前，闻晚还在遗憾：“早知道现在这样，当初拍长命歌的时候就应该多约你出去玩，那次是我这两年里唯一一次进动漫城，真的，不夸张！” 跳舞机和夹娃娃，那次动漫城一行，是他们关系开始改变的第一个转折点。 但现在已经不可能随意去这种场合，更不可能肆无忌惮敞开怀玩闹。 “你想去？”裴予立即道，“想去的话今天也可以……” “不不不。”闻晚打断他，“我只是随口说说。” “今天来不及，明天后天或者其它什么时间都行。” “不是时间问题……”闻晚摆手跳过这个话题，“你这个人，我只是感慨一下，你怎么这么较真。” 想尽量满足她让她开心反倒成了他的错？裴予挑眉，默默背下了甩来的锅。 正好大屏幕上播完片头，闻晚轻拍了他两下，让他集中注意，认真看电影。 《飞鸟城》是很纯粹的文艺片，但并非故弄玄虚无病□□的那类，何进不愧为文艺片大手，能力足以担得起盛名，整个故事有很强烈的个人风格，画面唯美，音乐加分，故事也不枯燥乏味，相较大众认知里的文艺片，它的剧情显得格外丰|满。 闻晚看着看着入了神，没了说闲话的心思，整场电影看下来，和裴予没说上十句话。 故事收尾，最后部分是潺潺音乐，闻晚仍旧专注，裴予先敛了目光，从屏幕上落到她身上。 “这部电影拍得很好，不知道何进导演有什么打算。” 闻晚说的‘打算’，自然是指奖项。 裴予道：“这个时间上，大概是想冲明年的金像？” 何进的班底里有香港人，片子符合金像送审标准。 闻晚看他，“袁亿姐的意思，也是想试试明年金像。” 裴予皱了皱眉，没说话。袁亿的这部片子应该是要采取先审后映的方式，看来开年以后，竞争会很激烈。 “你那边，新电影导演怎么打算？” “大概金鸡百花或者金马，考虑到时间的问题。” 闻晚唔了声，托着下巴思考。 大屏幕上还没出现制片名单，裴予不急着走，淡然坐着，趁势提起上一次来探班时谈论的问题：“你答应的事还记得么？” 闻晚看他，愣了愣，抿着唇点头。 裴予摸了摸她的下巴，“好好表现。” 他摸狗一样的动作，闻晚却没心思打他，满脑子都是一件事。 她答应的，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上次他不知道是不是被方瀚维刺激了，好端端的忽然问她——什么时候，跟他结婚。 冷不丁的，闻晚当场就被问傻了。她还没考虑过这样的问题，总觉得有些遥远。 错愕的眼神落在他眼里，那可不得了，闻晚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安抚住他。 而后免不了思考，什么时候结婚？虽然乍一听感觉很不可思议，好像和现在的她完全没有联系，她才二十出头，还有大好的前程和事业。可开了这个头再往下细想，似乎也没什么。 ……只要是和他。 之后漫长人生，只要是和他一起，早或者晚那就都没关系。 “这部电影拍完。”她当时是这样回答的，“等这部电影拍完，三金不论哪一个，我拿下新人奖，我们就订婚。” . 这一年的春节气氛比前几年浓厚，无论大卖场还是农贸市场，到处都被采购年货的人拥满。 春节来临的那一天，各家各户于寒冬夜色中点鸣鞭炮，远离市区不被条令限制的郊区，更有许多人燃放烟花。 大年初三，闻晚带裴予去见了家长，准确来说是裴予特意‘盛装打扮’，主动送上门。 闻晚的父亲季征态度平平，没有过多表露意见，但对裴予的印象似乎不错。 妹控季文拓就受不了了，自裴予进门的刹那，看他是哪哪都不顺眼。 吃了一顿气氛古怪的饭，人走后，得知闻晚正在考虑和他订婚，季文拓当场激动地从沙发上起身。 “不行！你才二十出头，年纪轻轻想什么结婚不结婚的！是不是他逼你的？” 闻晚无奈，“不是。我是自己考虑过，才有这样的想法。” “……那也不行！你还这么小，结什么婚，订婚也不行！” 季文拓态度强硬，甚至准备好了迎接闻晚的反抗，然而闻晚还没为自己争取，一旁淡定看报纸的季征就先出声。 “她已经长大了，具备自主思考的能力，让她自己做主。” 季文拓被他爸的态度堵得哑口无言。闻晚知道她哥在想什么，没有跟他急，扯着他的衣袖拉他坐下，费了一番口舌把事情和他说通。 季文拓脸色稍缓，但还是不太乐意，只说：“你答应要是拿了新人奖，就和订婚？”顿了顿，冷哼一声，“演戏什么的打发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不必太上心，我看你还是早些玩够，早点进公司来帮我。” “不。”闻也强硬反驳，“我喜欢演戏，这是我的职业，也是我的理想。” 季文拓脸色变了变，最后愤然甩手：“你爱怎么就怎么，我不管了！” 一个新人奖，换他妹妹？ 裴予这外来的黄鼠狼，好会盘算的买卖！ 妹控发作的季文拓气冲冲回了房间，不爽至极。 然而他心里也知道，这件事，他大概是拗不过他一根筋的妹妹了。 . 热热闹闹的春节档过去，开春之后，四月的重头戏便是三金之一的金像奖。 由袁亿导演、闻晚主演的电影《三春》，入围金像数个奖项的角逐，包括最佳影片、最佳新人、最佳女主角等。 一同获得提名的，还有宋之岑的《飞鸟城》。 闻晚第一次涉足电影圈，更是第一次担纲电影女主，在这方面可以说是和宋之岑一样的新人，是以，两边团队都将重点放在了最佳新人这个奖项上。 宋之岑新签的团队，全力为她护航，不算最顶尖，但综合实力不容小觑。 作为好友的两人一夕间成了对手，外界议论不断，纷纷猜测她们会不会因为这个奖产生龃龉。 相比别人的捕风捉影唯恐天下不乱，知道内情的赵奚云显得淡定多了，不过也有尴尬的地方——为谁加油好像都不合适。 尴尬之余看看闻晚和宋之岑两人，对此却没半点反应，平静一如往常，她便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干脆两边一起鼓励：“不管你们谁拿到奖，我都开心！” 闻晚和宋之岑是真的没有芥蒂，和实力不匹配的人较量，那是被觊觎，和实力相当的人较量，那便是棋逢对手。 酒逢知己千杯少，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好友。 约上路宜，四个人出来见面聚了一回，闻晚和宋之岑对于即将到来的金像奖，紧张期待一半一半，把握倒是说不上。 尤其闻晚，《三春》没有公映，不比《飞鸟城》，经受过观众考验，能不能得评委喜欢，更是未知数。 约定好不管谁拿奖到时候都会为对方祝福，就在这样的忐忑中，金像奖如期而至。 会场里除了好友兼竞争对手的宋之岑，还有受邀出席的裴予。 尽管已经让自己放宽心，但闻晚还是紧张。去年，她的男朋友在这里拿下了最佳男配角，现在她和他坐在同一个场地中，等待揭晓一个将会影响她事业、对他们未来意义深重的奖项。 输没关系，但……也想赢。 闻晚知道，宋之岑的压力不比她小，为了《飞鸟城》，宋之岑付出了很多心血，一个星期忽然增重，一个星期忽然减重，就算是伤害身体的事，为了电影她都义无反顾做了。 同样的，闻晚自己也对《三春》倾注了全部心血。每天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掉威亚悬挂在空中，腿边两侧勒得发红甚至破皮，还有各种跑跳攀爬危险动作，考虑到成片效果，她全都亲自上阵。 谁都不轻松。 袁亿看出她的紧张，抬手搭上她的手掌安：“没事，对自己有点信心。” 闻晚嗯了声，稍稍舒缓。 奖项一一揭开，飞快又格外漫长地，时间来到了最佳新人这一环节。 大屏幕上放映各个入围人选的角色片段，除了闻晚和宋之岑还有别人，但不管是闻晚还是宋之岑，包括在场的其他人，关注点都在她们俩身上。 她们是拿奖希望最大的。 制造过紧张的氛围后，主持人高声宣布：“获得最佳新人的是——” 全场屏息等待。 “宋之岑《飞鸟城》！恭喜！” 悬在嗓子口的气凝成团往回落，闻晚僵了一瞬，有点失落，但又觉得，这样也挺好。 宋之岑拿，实至名归，对得起这个奖。 和众人一起鼓掌，闻晚看见坐得很远的裴予朝她看来，不知道他看到没有，她勾唇冲他点了点头让他放心。 袁亿暗暗拍了拍她的手背，“还有下一次，你表现得很好了。” 闻晚笑着说是。 台上，宋之岑发表致辞，很紧张，几句之后才顺畅，视线扫过全场，和闻晚对上，触及她眼里诚挚的祝贺光芒，她抿了抿唇，临时加长原本团队定下的‘如果获奖要说的感言’。 “在话题结尾，我还要谢谢另一个人。” 众人看她视线方向，猜到她要说闻晚，心下皆一惊。 哪怕是朋友，两个人一起入围，拿奖的在台上对另一个没拿奖的喊话，好像都不太妥？ 难不成像广大网友猜测的那样，这是真的要撕逼了？ 可惜，宋之岑却没给他们看好戏的机会。 “我要谢谢闻晚。我们是同一个班的同学，同窗的三年里一直不太熟悉，直到大三，因为机缘巧合我们开始接触，她努力，上进，待人真诚仗义，和她成为朋友的日子里，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她说的很真诚：“如果没有你的鼓励，有很大的可能今天我不会站在这里。” “很高兴和你认识，很高兴和你成为朋友，我的荣幸。” 顿了顿，她赶忙加上另一句，笑着隔空喊话另一位：“啊对，还有赵奚云！很感谢你们两个对我的帮助和支持。We are friends，forever。” 全场掌声雷动，闻晚心上积压的遗憾一瞬烟消云散。 她的好朋友站在台上，手握人生中第一座重量奖杯。而她亲眼看着她一路走来，其中辛苦，其中艰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明白。 趁着气氛热烈，闻晚两手围在唇边，在场内来宾小声欢呼的时候，微扬声对台上的宋之岑告白：“Proud of you——！” 流程继续进行，情绪高昂过后，闻晚怅然，靠后将力全寄托在了椅背上。接下来的事与她无关了。 闻晚出神，心思飘到了另一件事上，左手不自觉抚着右手小指上的尾戒。 订婚…… 不知出神多久，旁边的袁亿忽然猛地拍了她一下。 闻晚蓦地回神，周围无数目光朝自己看来，台上的主持人也正望着自己。 “还愣着干什么，上去领奖啊！”袁亿高兴催她。 闻晚一愣。 台上的主持人见她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最佳女主角得主，恭喜——闻晚《三春》！” 最佳女主角？ 闻晚完全傻了。 直到站上台还是略微愣的，然而身体下意识做出反应，感谢致辞顺畅流水般倾倒出口。 台下响起掌声，闻晚全然回过神来，扶住话筒道：“在这里，我还有另一件事想说。” 她找到裴予所在位置，隔着人群对视的一眼，仿佛茫茫沧海桑田，万水千山皆在须臾走过。 “原本我决定，如果今天能拿到最佳新人奖杯的话，就接受我男朋友裴予的求婚，和他举办订婚仪式。” 场内众人均愣了愣，而后是起哄的欢呼。 闻晚朝宋之岑指了一下，“我很高兴之岑拿奖，她拿这个奖绝对实至名归。但是之岑呐，你差点就错过了你作为伴娘的第一场婚礼。” 在无数或诧异或笑闹的目光、声音中，站在台上的闻晚披星戴月，是个会发光的焦点。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却一心看着裴予。 扬唇一笑，她抬起右手，亮出小指上闪烁着明晰光芒的尾戒。 “——裴予先生，你愿意娶我吗？” 他是她这一生中最明亮的星光。 唯一，永恒。 为了朝向他的方向，她长途跋涉，努力攀登，穿过无数黑夜与寒冬。 一个人前行的夜确实漫长，但当她终于站到他面前，再回首经历过的一切，她想起的不是荆棘险阻，不是彷徨迷茫，而是沿途珍贵的风景。 还有高高悬于夜空，指引着她勇敢前行的，属于他的熠熠星光。 现场因她的表白响起掀顶欢呼，裴予站起身，不理会外界其他，用口型给她准确而坚定的答复—— “我愿意。” 闻晚提着裙摆从台上跑下来，穿过鼓掌的众位明星和到场的记者，直直奔向裴予。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他抱紧她，声音温柔清晰，低声诉说只属于彼此两人的甜蜜心事。 “我爱你。” 闻晚埋头在他胸膛，无声哽咽。 她跟着星星走，她把星星拥进了怀里…… 终于，终于。 作者有话要说：　　不写番外星人在这里给大家鞠躬，感谢一路陪伴，感谢。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