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这是对付国贼的秘法,处理后,除非这颗首级烧毁,或者皇帝赦免,否则就永受沦劫。”太庙祭祀说着。
是真是假不知道,叶青对此并不在意,许多事,都是应得的结果,当下就收回目光,对祭祀说着:“献贼于庙。”
献酋首于宗庙是汉风传统,熟悉这方面礼官不少,因齐备展开。
“太后,您还有什么吩咐?”见着礼仪展开,叶青并不感兴趣,只是问着。
在公众场合,他都会维护太后尊严,因这就是维护自身的正统性。
太后今天一身素白孝服,神情有些恍惚,这时回过神来,声音寒冷:“依例送入大武库,与王莽首级并列,使此二贼永为世人所戒。”
礼官一躬身,见应王也没有反对,就持着贼首木盒下去。
他知道“依例”指的是王莽的头颅,被历代皇室收藏在武库中,与赤宵剑一样,作历史性标志,不过这算不上宝物,只是彰显复仇之恨。
叶青却有些兴趣地一笑:“说起来我还没入大武库参观过,之前军旅无暇,今天却有些兴趣了。”
太后凤眸微讶,转又柔和起来:“应王监国,巡查大武库本是应当。”
下首众臣面面相觑,只是不语。
叶青和太后一路步下白玉阶梯,森严禁卫目不斜视,一路护卫着。
大武库最深一处库藏,接下来参观的是历代皇家私藏,朝臣都留在了外面。
火把光亮中再无外臣,太后这时才松了口气,看一眼叶青:“刚才还在和甘夫人学道,若非告祭礼仪重大,哀家实是不想过来。”
“下面这些朝臣,一个个千岁,一副忠心汉臣模样,可想到不久前,这些大臣还是董贼的臣子,心里就有些腻味。”
“水至清则无鱼。”叶青听了,笑了笑,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或的确是专心道法后不热衷政治——她随军见识太多起落,现在情况变成这样,有此心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关于大事,她还是有些关心:“监国之诏已下,应王可要亲征不臣?”
“暂时不,洛阳初定,国运伊开,不便轻动,我留在这里安定人心,还需太后下诏宣抚各州郡。”
太后一听,就明白了。
在理论上,应王监国后,可自己颁布旨意,但是权威初建,未上洛的诸侯,益州牧刘焉,西凉马腾,辽东公孙度这些,还不可使用。
还有地方维持但将破产的官府,及骚动着的大户土豪,用旧名义更恰当些,过几年就没有关系了。
“此事哀家回去就做。”
“不急……”叶青好整以暇说着,留神观看两面藏物。
不得不说汉承秦之收藏,上溯千年的原始积累,许多东西灵质不错,特别是玉器极多——先前灵气匮乏时,或只是品质,但此际在灵犀反照神术的感应中,都显出灵玉气息。
“许多地上人,议论在下土找不到宝物,却不知是因着汉人窖藏习惯太恶劣,就和喜欢趴金银窝里睡觉的恶龙一样。”
“现在这些灵宝都是自己的了……”
叶青微笑起来,抚摸着一柄古老的长剑,亮起来。
不由满意赞叹弹了弹手指,对还有些担忧的太后说着:“其实这事不大,诛董贼后,席卷之势已成,任何聪明的诸侯,就知已没有发展机会,大部分会奋勇击贼,向我输诚服软,以求保住举族性命和富贵。”
“当然天下之大,顽抗王师的人总有,这种就不在考虑范围内,可能我还没有动手,就有诸侯群起攻之……这就是大势所向,使人不得不服。”
“大势在于中原,河南河北这片黄土冲积平原,再有衔接的荆州之地,别的这些诸侯都只是边角。”
叶青说到这里一笑,前几日,对下土投效者不计前嫌收下,按前后时间给相应待遇,高官厚禄养了起来,田宅赏了不少,有识趣送女人入王府,都是应有之义给予收下,转手就打发给了曹白静管理。
纳降是一面,对于诸侯之前墙头草行为是要付出代价,有些权力自是要借机收回,有些还给予保留。
徐徐图之,只要叶青还在,这些人都翻不起浪花。
而董卓俞帆大败,给洛阳留下的麻烦不小,当时夜深溃兵四散,西凉军自知罪孽,至今有些成股在洛阳周围作乱,搅动迁移混乱中的百姓,为此清剿又花费了些许功夫。
而总督驻留在虎牢关外的陈留郡,几家不长眼地上人小诸侯跟着,但终势孤难挽了,并且多番折损下来,计算只有八万。
这兵力对叶青重整的三十万强兵,简直塞牙缝都不够。
叶青派关羽占取了虎牢关这一洛阳东出门户,就不理会曹军。
太后虽有些不放心,在女人眼里这种仇敌要直接打死,却不知道这涉及地面上博弈,叶青既有龙君能压过总督,借争取来天庭便利压制朝廷大义,实际上严慎元就已经完了。
没有官威的总督还叫总督?
不过无胆老吏罢了,连俞帆虽败犹荣在世家间评价都比这老吏好些。
“可惜了曹孟德英雄半世。”叶青微笑一叹,注视董卓首级被放置在一座祭坛,赤红光亮中,与一颗陌生首级并列:“这就是王莽么?”
“正是伪新帝莽贼。”太后蹙着秀眉,因末朝太后的切身遭遇,她对这种篡臣憎恶的很。
叶青就收了笑容,有些兴趣绕着转了圈,发现这祭坛数层,除最高两颗祸汉之首,还有些羌胡发型的首级。
“此是前汉武帝时霍去病击杀左贤王首,此是前汉元帝时陈汤在西域击杀匈奴郅支单于首,此是后汉明帝时班超取得的西域一些国主首级,此是窦太后称制时灭亡北匈奴的单于太后首级……”太后指着一个个惨白首级解释过去,眉也不皱一下。
叶青暗自纳罕,这种收藏首级的‘野蛮’遗风听起来像是蛮夷作风一样,实际上也是汉羌系特色。
匈奴拿来做尿壶都有,再往后或被儒家士人视成黑历史,绝口不提。
叶青却反觉得那些儒士小家子气,本来不需要儒家涂脂抹粉标榜自家功劳……历史本就是由胜利者填写,胜利者不止兵事,还有文事。
堂堂正正显示仇敌的首级,这才是王者之风——真心不如天庭。
片刻出来时这样想着,叶青望着武库大门合上,抚摸着手里赤霄剑,感觉有些事要做些准备了。
“以下土灵气枯竭环境,功业滔天三代而衰,君子之泽不过七代,除非孔氏一族和张氏一族各有道统祭祀不绝,能维系几十代?”
“就算地上世界的五帝光辉照耀,五德流转的王朝遗脉不绝,但自身在人间也都成为传说。”
“传说黑帝、青帝崛起百万年前,各有血脉玄异,风采不同于寻常,但过于久远,甚至姿态容貌都早已不闻……举朝升仙天帝尤且如此,自己这中兴开国之君算得了什么?”
“而且转眼就要回归地上,时不我待啊……”
文武还在武库的前仓主厅等候,张方彪这时过来,说着:“主公,最近情况,高顺和王允去了长安,奉尊伪帝,命令董卓余部臣服。”
这可真是不识时务了……叶青目光冷下来。
第0485章 要是不服,尽管来战(上)
这仅仅是微怒,不是针对张方彪,张方彪却觉得心里一寒,忙说着:“这两人实在不识时务,只要主公一声命令,臣就去取这二人首级。”
叶青冷笑一声,却摆了摆手不说话,靴踩得木板响着,带着人进了大殿。
这是一座新启的大殿,地处皇城西北,殿宇连堂结舍,十分幽深清静,楹柱漆皮都没有剥落,微旧而已,此时筵宴是早已预备,分布在两侧。
叶青带着张方彪而去,在门前站住了脚,注目看着匾额,漫不经心说着:“这两个匹夫自己寻死罢了,不过却不能不教而诛。”
张方彪听了,心中更是一凉,这两人是主公重视的人,这时却是这种态度,一时回不出话来!
突然之间他有顿悟,刚才自己受慑,并非是叶青真有了王八之气,而是此时手握权柄,生杀予夺尽在一念之间,故凛然恐惧。
正思间,远一点叶青见此情况,眼中闪过一丝笑,随又敛了,大踏步上阶,才抵达里面,就听着一声唱词:“应王到!”
这时,留守洛阳的大臣,原本叶青的臣子,还有新投靠的诸侯,连着一些世家新补的人,都一起叩拜,呼了一声:“拜见王上千岁……”
“都起来。”叶青笑着举手虚抬了一下:“这些日子,整顿洛阳,还民于乡,整编降部,大家都累了,今孤就宴请各位,消消乏——来人,上宴!”
“谢王上!”
新任的太监和宫女一阵忙乱,又有钟吕馨铛齐鸣,乐声中菜肴进殿,布座安席,叶青先入席,百官一齐坐下,这些太监和宫女就悄悄退了出去。
这时偌大殿中沉寂下来,百官正襟危坐,目不转睛看着这位应王,等待他的话。
“孤受监国诏,已有三日,只是一直没有空。”叶青淡淡地说着,似是自言自语,每个字却都清晰可闻:“眼见着情况稳定下来,却要再建朝廷,这是第一等第一宗的大事。”
宴会的话自这里开始,所有人都不禁敛了笑容,个个直着腰听着,整个殿内一声咳痰不闻。
所有人都清楚,叶青说的这几句话,并不是没有用意——这是宣告自己的正统性,并且要重建这个正统性。
“孤受命监国,自要重建,有人劝我改弦易张,孤回话,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叶青看着众人,款款说着:“应推举老成谋国之士,任其三公,吾师卢公,孤觉得似可担其一,各卿以为如何?”
诸人顿时明了叶青的政治含义,心中暗自惦辍,都极是佩服。
东汉光武帝时,三公就被架空,只有议事功能,没有实际权利,尚书台成东汉时期的决策机构,但是声望还在,以旧朝大名士担任,可以迅速确定权威,这些真是滴水不漏。
想着,就有人进前一步躬身说着:“王上曲划极是妥当,卢公是王上之师,又担任九江、庐江太守,平定蛮族叛乱,复任尚书,此时担任三公,名正言顺。”
叶青含笑说着:“各卿既这样说,孤就放心了。”
说到这里扫了一眼殿内,又说着:“子师公是天下名士,又曾是我的恩主,论起情份,不在吾师卢公之下,可惜并不在此殿中,假如前来,我岂敢不敬礼有加,当拜为三公。”
这话说的温和,但是有人听的就是一片凛然。
“但君臣论的是气节和大节,董贼两弑皇帝,他岂能再立帝,原本大局未定,奉伪帝有保存朝廷元气之意,但现在此一时彼一时,不尊正统,岂能说存有大节?”
“彦云,你前去说客。”叶青点了名:“子师公要是能率去长安的百官回都,就是有功,孤当拜之三公。”
殿中一些人相视一眼,暗暗松口气,朝中谁人不知王司徒固执,这个活可吃力不讨好,只怕王凌这亲侄儿去了也是徒劳无功。
但是应王的话已经定性,再要不来,就是有亏大节,形似叛逆了。
到时,杀之,罪之,赦之,都在一念之间。
并且叶青这行光明正大,谁也无话可说,更谈不上什么刻薄寡恩,王凌立刻悟了这点,脸色发苦,还是起身躬身应了下去:“臣尊命。”
下面就不说了,留着一个三公位置让这些人追咬去,至于掌实权的官位,自不可能留给这些人,必只给自己心腹。
这不但是酬功的意思,更是政治的必需,那种为了名声,而把要害交出的,无论是君是臣,只能说是中学二年级。
叶青这时就摆了摆手:“孤说完了,开宴!”
顿时乐声顿起,众人谢恩后,都渐渐放松下来了。
这时自台上望去,文武满堂,是诸侯世家地上人纷纷投靠了,带来大批人才。
酒过三巡,不少地上人都投降,这时目光闪动,相互暗暗交流。
“听说俞帆一败难起,趁逃亡江东之际,叶青命黄忠立刻兼程南下攻取荆南……又命江晨去取并州,此人附身张辽,出身并州大族,姻亲广布,以前只能招些老兵,到这席卷之时,振臂一呼,降者云集,终显出方便……未雨绸缪至斯啊!”
“叶青亲笔信去益州刘焉,表示汉中张鲁败走,斜谷道已通,愿与刘益州共同会猎于长安林苑……啧啧,会猎,打的是鹿还是天下?”
“还有张飞去取回幽州,带太后诏书劝降相对懦弱幽州牧刘虞……这是占有大势还不嫌足,又要整合刘氏宗族之力。”
种种用兵的讯息都是半公开,这时在人群中飞快蔓延,展现叶青的强大势力。
而且局限于凡间视角,不是谁都能看出外域在下土的侵染程度,更不知道外域与阴兵集团将会发起大战。
这些地上人此时几将叶青视成下土皇帝,就在心中计量——连三大阳神真人都杀了两个,眼看统一下土在即,地上应侯之位还能属于谁?
避退了的总督,还是逃跑了俞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