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要出来了。”众人都顿时丢去了别的情绪，躬身迎接。
晶门开启，一个身着天子冕服青年踏步而出，面容清瘦，丝丝紫气升起，萦绕在周身，一条真龙盘旋！
才抵达到了地面，这紫气迅速黯去，化成了青气，连着洋溢的仙力迅速降格，但一时尚未消退，与六条灵脉交织往来。
太子不看身后涌出的下土众臣，不看面前迎接的地上臣子，只抬首盯向上面的舰群，目光透过了地宫：“外道邪魔……都攻到玉京，天下纷乱至如此了么？”
“太子殿下……”
众臣面面相觑，对未来皇帝的责问无言以对。
明玉望着有些陌生感的胞弟，说：“还没那样糟糕，未闻哪处洞天失守，敌人这次或只是突袭。”
誉太子对明玉和太子妃微微颔首，一个踏步，就出了地宫，玉京城上空黄龙胀大一圈，扑杀三舰。
星君舰里，灵乾道人一惊，目光盯向新出现的冕服男子：“这是……仙王？”
此时，夕阳沉下地平线，黑星大亮，舰群力量也同样高涨，两股更大力量冲撞在一起，“轰”的一声，天动地摇。
盛州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雨，仅仅隔一道天门峡，与玉京城相距五千里这州，此时是一片天地昏暗，暴雨而下。
铅青色的雨幕中，一支支兵俑大军蛇一样前行，盛州背倚着天峡山脉以山区地形为主，这让兵俑不能聚集，而改成流窜袭扰四方，偶尔碰撞在一座座城池下面。
山地城防往往易守难攻，这些兵俑大多数浪花撞礁石上拍得粉碎，被守备军队当场剿灭，有少数如潮水漫过侵袭入内，血腥一片沿着雨幕涌动蔓延。
侯府政事厅里灯火煌煌亮着，厅里人来人往传递进各郡对兵俑的围剿情况，入夜了都没人休息。
盛侯皱眉望着手里的本州军势图，这次战况比上个月稍好，敌人舰队撤走时，盛州洞天都还有些余力，但他有些奇怪：“本州几次都是被重点攻击，敌人这次撤退的似乎早了些。”
主掌情报的一个真人也是纳闷，翻看记录：“这次几乎只是放下兵俑后打一会就走，让人有些虚晃一枪的感觉，不知道又跑去打哪里了……”
“管他呢！反正不是打我们就行。”有将军说，这引起一阵有气无力的附和笑声，交战这样久，谁都有些心力交瘁了。
本州作土德传统势力范围的实力还是很强，但各土德仙门很多真人精锐都被抽去了峡西，而朝廷的支援不痛不痒，别的诸侯面对盛州情况也都是庆幸被重点攻击的不是他们，给出的支援精锐是精锐，数量上过于杯水车薪。
仅靠本地势力左支右绌、疲于奔命，这样下去进入恶性循环，谁都知道如果反复袭击的压力继续增长的话，盛州最后失手不过时间问题，就现在敌人降下这数万兵俑，已经难以第一时间迅速剿灭，就已说明不妙的趋势了。
但没有人说出来，总归身后就是天门峡，这峡州再过去就是玉京城，朝廷不会坐视出峡门口的盛州告破，总可以撑下去，但要发展就别想了，这就是离中枢太近……
门帘掀开，一个术师浑身湿淋淋冲进来，一脸振奋和古怪：“报告主公，汉国公飞空舰队不远万里来援——”
“汉国公……”群臣目瞪口呆，几乎怀疑听错：“汉国不是在下游么？还是和我们土德敌对的木德，没弄错吧？”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众人齐涌出去，不担心鸠占鹊巢的攻击——开什么玩笑，这里可是朝廷中枢的家门口，更别说还有天庭禁令！
黯淡的雨幕下，果见十几艘飞空舰缓缓着陆，真人出舰清场同时，大批道兵、术师都涌出来追杀兵俑大军，当首一艘飞空舰上下来几个人，雨中隔得远远看不清楚，唯一双明亮如星的眼睛让众人印象深刻。
在被观察同时，叶青注视山坡上众人簇拥的人，纪才竹在说：“主公，根据情报来看，此人是盛侯沈贵岩，盛州都督出身，蔡朝的铁杆。”
叶青颔首记下，远远对这人说：“路过看见有兵俑就停一下，盛侯欢迎我不？”
群臣默然转首看自家主公，盛侯沈贵岩皱眉思量再三，这时就算饮鸩止渴都有的是人喝，这要拒绝可就将援兵拱手让人了，一咬牙就说：“汉国公盛情援手，沈某自是欢迎！”
几个文臣听见脸色微变，暗中说：“主公，此举会惹得朝廷不快！”
“这是将剿灭兵俑的天功拱手相让了，主公请三思！”武将中也有反对。
沈贵岩已经走下山坡，苦笑回应说：“要名头还是要实力？我自是希望两个都有，但只有一个，总不能打肿脸充胖子，让军民牺牲……我本是州都督下土积功转升而来，和你们一样对朝廷有感情，但让中枢这几次抽血我已想明白了，这盛州基业才是我们立身之本，元气损了以后补回来可就不易，甚至未必会有这个时间，而反过来大战连绵之下只要实力尚存……何时不能争取？”
他是人君，基业都是他的，自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众人面面相觑一阵没话可说，跟着下山迎接汉国公。
又是一番接风宴，两方就这次支援的含金量讨价还价一会，就为佣兵支付报酬一样商定，都是睁着眼说瞎话：“总归前些日蔡朝与汉国和解，我等面临大敌自当诚心合作，来来，喝酒，喝酒……”
“喝……”
酒过三巡，叶青持箸夹了点菜意思一下，就好奇说：“我们此来是听到有敌舰攻打贵家，现在看似乎没有敌舰？”
“我也正纳闷此事……”彼此相隔遥远没有实质利益冲突，沈贵岩皱眉：“在你们来之前两个时辰，没等天庭仙人来支援，敌舰就消失不见了，这比过去几次撤走要早太多……”
“哦，天庭仙人没下来么……”叶青眉微扬，不动声色问：“敌舰往哪面消失？”
“是去东南方向，放心，不是玉京城那边……”沈贵岩还以为对方真心要一路追杀敌舰，他自是打心眼里指望对方多消灭些兵俑再走，忙劝：“也可能是故意弄的陷阱，这过去有仙人上当过，汉国公还是等着天庭情报确实，有别的仙人到场参与再追也不晚。”
“言之有理，来……饮胜……”
叶青按下敌舰去向这事不提，又饮一杯酒，借着宽袖遮掩和听着去帝都，又全程跟着前来大司命相视一眼，两人心下都已有些估量——敌人或快要动手了，才这样故布疑阵。
但话说回来，这沈贵岩虽私心说的也正理，天庭下令支援才符合流程，让蔡朝无话可说。
吃到半宴，一下电光穿透屋顶，“轰”的落下。
第1011章 圣人之躯（上）
一枚金色带着青意的符诏落叶青面前，瞬息展开，威严的气息瞬间传抵到宴场每个角落，每个人都瞬间知道这是真。
“三十八艘敌舰突袭围攻玉京城，鉴汉国公舰队是最近距离的机动，兹令尔部前往增援。”
一时筵宴上寂无人声，每个人都看着叶青，却见叶青慢慢喝完一杯酒，很是文雅，下面却一摔杯子，振臂高呼：“天庭用我，就在此时！”
“玉京城遭袭……怎可能？敌人怎敢冒险……”
沈贵岩喃喃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汉国公出去，大批人跟着出去，当场就启动了飞空舰队，十四道流光破空向峡西而去，丝毫不拖泥带水就去支援朝廷了！
“这汉国公……莫非是我们土德安插在木德的奸细？”官员望着目瞪口呆，感觉易地而处，自己碰上老对手遭难，怎也得幸灾乐祸，再稍微犹豫一下要不要支援，哪里会这样干脆！
“休要乱说……”
沈贵岩低喝一声，别管这汉国公是否做戏，至少行动上深符天庭大义，无可指摘，他作对手都只能深表佩服……也必须表示佩服和敬重，这是政治正确！
他想到这里，就回顾众人，慨然叹说：“不愧是天封国公，天庭的嫡系，急公好义如斯！”
“对，对，及时雨名副其实！”
众人纷纷应声跟着赞美，只是一个个脸色怪异，心中嘀咕，这剧情……总感觉很是不对啊！
……
舰群急速西进，突破山峦耸峙的天门峡，暴雨乌云就是一散。
与盛州已陷入黑夜不同，西面群山还在一颗小太阳的红光照耀下，隐隐青黑气在天空弥漫，让叶青望着皱眉：“黑星时刻！玉京前世都挺了些年，这次不会出问题吧……”
天穹一道电光突破了外域的青黑气屏障，又一枚金色天符当空疾落。
这天符绕着旗舰一转，在舷门打开后入内，径直飞到叶青面前，展开：“誉太子出关击败灵乾星君舰，敌舰群已撤退，支援令撤销，因黑星干扰探查不到敌人撤退方向，兹令尔部就地拉开侦查。”
叶青：“……”
旗舰停下后，主控屏幕上就出现女娲身影，她疑惑望着叶青：“怎停了？”
“有人抢我们饭碗了。”叶青摊手，将这第二道天符给她看。
女娲‘哦’一声，问：“那……我们回去？”
叶青摩挲着下巴，目光闪动思索：“你还记不记得，盛侯沈贵岩说他遭遇的敌舰是撤往东南方向？我怀疑攻击盛州那支舰队就是灵乾留下来断后，虚晃一枪后跑去东南了……他们怎么不去玉京支援攻击呢？”
女娲蹙眉，她是非常聪明的女仙，一下就想到叶青想说的意思：“你怀疑……灵乾其实根本不是被誉太子击败，而是一开始就要攻击东南方向的地方洞天？”
“不是单方面怀疑，是换位思考……你看看一路上几个地方土德洞天都被蔡朝抽血，完全是靠着仙人机动支援支撑，但如果再通过攻击玉京城扯动了仙人聚往玉京城，岂不是造成地方洞天空虚？我们不能按天庭命令就地侦查，得立刻去东南方向侦查……或者说支援！”
叶青说的很笃定，其实以他对灵乾道人的接触来看，几乎有七成把握对方会这样干，而七成可能性预判在战争中已经够了。
女娲眨眨眼睛：“那这天符……舰里还搭载天庭仙人，可不能和他们说呢。”
叶青：“……”
两人一起瞒下这道天符内容，旗舰直接传出转向命令，舰队随即折向东南方。
……
青黑气的遮掩中，一支舰群飞速破空，向东南方向不断行进，沿路不断收拢更多的仙舰。
“我们这样滚雪球会引来天庭强力镇压吧？”有仙人开启通讯问。
灵乾道人平静说：“敌人的行动是敌人的事情，我们席卷裹挟更多友舰，无非引起两种后果，要么天庭眼睁睁看着我们舰队突破某一个洞天……随便哪一个能突破都行。”
“要么降下更多仙人以图消灭我们，那青穹周天大阵的削弱会立刻被虚空轮值的仙天星巢捕捉住，更多友舰突入进来……我们反会得到更多接应，天庭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舰队突破某一个洞天。”
“这是凭实力碾压的阳谋，所谓五德共鸣的反击技术确实厉害，可惜一旦技术破解，这个外域实力不足的弱势就暴露出来，而我们的任务就是进一步打击其战争潜力，削减其成长可能性，免得本域被拖入长期战争泥潭……”
“记住，长痛不如短痛！任何战争都不存在百分之百胜利，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争取能争取到的一切胜机。”
众仙听着面面相觑，总感觉就算攻陷一个洞天也免不了被敌人重兵镇压，甚至保不住几天，但至少表面上不敢再抗议了……
做了过河卒子，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至少这次星君舰都加入攻势，说明战况比上一次单纯炮灰要好些，或各教亚圣和圣人会有更深手段？
舰群席卷风云，靠近了此役真正目标所在……固州。
临着洞天上空也没见到敌方仙人身影，众仙都是心喜得计，舰群盘旋一阵，就呼啸而下。
……
一刻钟后，黑暗的天幕中，叶青舰队散开搜索着向东南行进，接近固州、绍州、冠州的交接处时，果有第三道天符急坠下，在面前展开。
上书：“四十九艘敌舰突袭围攻固州，固州洞天已失陷，固州侯战死，鉴查汉国公舰队是最近距离的机动，兹令尔部前往收复……接近后注意等待援军赶到，不要贸然以劣势兵力进攻……”
女娲透过屏幕望着这天符，脸色难明，咬着唇：“还是失陷了……我们离固州都不过几百里了，这点时间都没撑住，算什么固州？”
她很少迁怒发脾气，但努力了大半年要维护的防线，突如其来在眼皮底下攻破，这种感觉实在糟糕，让她感觉自己的努力都成了笑话。
“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玉京城抽不出兵力来支援地方，青穹周天大阵可继续抽调的仙人也是越来越少，对敌人的星巢环流投放总有个压力极限……超过这个压力极限，整个防御系统风险迅速累积攀升，任何时候、任何地点、任何环节崩溃都有可能。”
叶青叹一口气，他料中了敌人动向，但没料到敌人已裹挟起这样强的实力，或不够攻破玉京城，但用于攻破空虚的地方洞天是再容易不过。
或者早有推测洞天失陷这一天会到来，但来的这样快，尤其之前尽了最大努力都阻止不了敌人的脚步，还是让人心情很糟糕，理智和感情并不是一回事。
“不管怎么说……去收复吧，我总觉得这个洞天不是结束，只是个开始。”他最后这样说，不知道是不是前世印象影响，总觉得一连串洞天被攻破的事故，就是黑帝陨落，这两者之间似有冥冥中的联系……或这次收复固州洞天，能近距离观察端倪，让川林笔记推演缩小些可能。
“好吧，我明白叶君意思，我们这些小兵反正是来捞天功……不能想太多，想多了连战斗勇气都要消失了……”
女娲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收拾心情，默默催动主力舰向他旗舰靠拢。
叶青也安慰她：“想开点就好，估计外域那些过河卒子，心情和我们差不多，甚至身在敌境压力比我们更大……”
舰队很快收拢聚集，在固州边缘盘旋起来，等待天符中交代的友军，天庭是绝不会容许外域在地面建立基地，而外域无疑会争取攻下更多洞天，接下来一连串拉锯大战已经可以预期。
夜色里黑云涌过这片大地，秋风秋雨凄迷，固州洞天一道光辉闪动，灵乾道人的神识波动传过来：“叶青，你输了！这次换我占据洞天主场，来送死吧……”
当我是吓大？
叶青面无表情说：“你待会可别又狼狈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