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1章 实是可怖（上）
第三幕基座
天色已晴朗蔚蓝，来自东面海腥味长风呼啸而来，在远处远看，只见这巨风本是平和，但一接触到高耸覃伞基座形成的一片天幕，刹那间，电光闪过，雷光炸开，几个呼吸间，就将数十里的化成一片雷云垂下。
就连闷雷声连绵不断，但信风的确到这里就蓦地止住，不过同样，这天幕在大陆层面来说蔓延不广，没有能和别的天幕连接成片。
在高空看去，整片炎宵大陆圆润形状是一片脆嫩桑叶，此时这桑叶就被蚕虫噬咬分割成碎片一样，这些大大小小碎片间的可怖空洞，金色的阳光千百道泄露下来，十分刺眼！
后续的外域舰队陆续落下，回到自家巢穴里，所有外域仙人都算是松了口气。
但听见远处传来的大笑：“……炎宵道人，再来战啊！”
对这样挑衅，又都是人人大怒：“竖子忒过嚣张！”
“简直丧心病狂！”
“真当刚才打赢了么，不过是炎宵殿下有意消耗掉此人的保命底牌，权放他一马……”
似乎每次遇到叶青都没有好事，此时附近清秀山川沐浴在清澈的晨光中，在这些真仙视角，分明感觉到异域朝阳中含有灰黑异域之气，一敌意气息随着这清晨的光线而洒下。
天地人三势的天势一起，地势就蛰伏下去，本源灵气支援虽还在，但也在迅速减弱中！
连带着附近的森林、走兽、飞鸟、虫豸都受到异域气息压制，整个母域生态系统面临灼火考验。
再一看炎宵殿下半声不吭抓紧时间疗伤，丝毫不理会叶青的挑衅。
许多真仙心思一转，觉察到异域气息升起，抵消了不少本域气息，这才恍然：“原来炎宵殿下一战得手就退，是因到白昼主场优势削弱了，不想多耗下去。”
“对对，天仙间的战斗不是一下就能分出胜负，不能硬拼……敌人恢复力还是在我们之上。”
“其实不是时间紧张，最好还是选择晚上夜袭。”
有聪明的真仙观察出来，战争原则就是不跟着敌人步调走，都是熟悉战争，哪有可能叶青一挑衅，就应声扑过去？
那是疯狗，不是人。
这地方是整片大陆最核心，无论叶青怎么样用信风符诏调动青属力量，都饶不过这个坎。
晶莹的天幕覃伞底下，趁着本源还在，炎宵天仙迅速恢复部分力量，吐出一口血色气雾。
琼阳仙子不由问：“师叔伤势如何？”
“受伤损失是很小，主要是我消耗的损失，问题在恢复太慢了。”炎宵天仙摆摆手，双眸微冷，起身遥望着这个世界的太阳，冷笑一声：“我原本就定下伤五指不如断一指的策略，评估敌人除跑掉的白脉，剩下五脉中黄脉最强又善守、赤脉次强又相互知根知底，只有青脉和黑脉最弱，于是二选一。”
“黑脉有龙族这股难缠力量，一路是沿着河流扩张，主客场均分了不说，我下水和敌争斗，就稍逊一些。”
“单这无妨，最关键是据我得知，黑德很是谨慎，一路建立节点，形成水遁通道，败之容易，杀之为难。”
“除掉这个可以选别的，干掉青脉，再逐个击破，黑脉力孤难支，就轻松扫地出门了，谁想……”
琼阳仙子听得无言，现在都知道了青脉这一路不是软脚，不过这是首次据点对抗的集团战争，没打过前谁能确定？
她想了想，问：“刚才我们还没走远时，我看那个外域青帝也是匆匆离开，显已无余力，师叔为何不掉头反杀？”
“你真的这样认为？对方当这我面远去，表现出的力量不强，自己再加把力就能反杀……但你要知道要击杀一个天仙绝非易是，哪怕对方只是分身，战争中这种我能反杀的错觉往往不可靠。”
炎宵天仙失笑，见部下都看过来，就耐心说着：“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我调查了叶青此子的表现，荒海遇到我袭击、前日遇到离朗牵制、刚刚遇到我的袭击，每一次都表现的只差一点点……”
“但是事实证明总是有底牌反扑。”
“要是里面没有算计，你们能相信？还有刚才叶青挑衅，他区区一个地仙，又刚刚尽数抽取汉国龙气一击，能这么快恢复？肯定有着算计，说不定还有别的天仙在窥探，不宜纠缠下去。”
众仙恍然，都说着：“殿下英明！”
“这青脉太黑了……怎不叫黑脉呢！”
“传闻和黑脉关系紧密，都是早期道脉，难怪战争经验这样丰富……”
炎宵天仙听了露出一丝苦笑，一侧的琼阳仙子就听着传音：“你只差一层膜就进入天仙，我也不隐瞒你。”
“所谓的天仙，你认为是什么？”
“真仙第一次蜕化，地仙穷尽所在的道法，天仙领悟出法则。”
“可这法则其实依附于世界，我在此方大陆，虽尽力维持，实际上形成不了完整的法则层。”
“故其实我这天仙，名不其实。”
琼阳仙子听得目光一闪，暗暗点首：“原来是这样，难怪看起来，天仙有点名副其实。”
正想说，就听炎宵天仙又朗声说：“看来传闻不假，青脉还是极强一路，离朗之前说的也有道理……我不该首选魏宇消耗掉力量，而应直接袭杀叶青，现在两个都没毕事竟功，等于白白浪费不少时间了。”
当主帅的自责归自责，下面众仙面面相觑，可不敢当真，正气氛有些微妙时，还是琼阳仙子笑一笑，转开了话题：“那我们接下来？”
“难说，我现在赶去打击别的三路的话，但别的几路怕也有了充分准备，诸侯、仙侯、仙王也都有着底牌，结果奔波一圈回来恐怕不甚理想，而且这些表现，我算品出味道来，敌人目的就是要拖延时间到后面凡人军队进场……这些我有些不是很明白。”
炎宵天仙沉吟着，母域天仙精于战争锐识都是触一而百通，他感觉这团迷雾里面存在危险，一时缺乏相关参考，疑惑：“我不明白的是，人道大国龙气能镇压新域异气，这在情报中有显出，但奇怪是这耗时起码得十年计，他们怎这么有信心？”
“或是诈唬？我看叶青就很喜欢诈唬……”有人灵机一动，出于某种直觉说着。
“是么？”
外域天仙眉深皱思索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放弃了这种你猜我猜的游戏，淡淡说着：“不管叶青虚实如何，底牌都已暴露出来了，他假格地仙实力就那一点……接下来他打他的，我打我的。”
“我道体需要整片大陆供养，最好能直接自天幕抽取力量，而不是这样区域分割，一个个天幕跑过去，打一次就跑回来补充一次，这算什么？外域地仙捡垃圾的拾荒客？”
噗……
琼阳仙子脑海里顿时冒出一副古怪图景，这位殿下睁圆了火纹竖眼在虚空里到处扫描陨石的样子，想笑又笑不出来，忍得十分辛苦。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她心中这样闪过此域的依据话，在母域其实也有类似的箴言，在知道外域地仙专门拣陨石，嘲笑归嘲笑，本域地仙们都尝试过……而发现捡来没有多少用，据说天仙捡来有用，但是劳烦天仙去干这种活？
天仙自身也无法完全消化，初步加工汲取，最硬核最有价值部分还得交给世界本源才能经年累月消化。
但问题不在天仙愿不愿意调整，实际上她听母亲红云掌教说过，高层是有心汲取外域一部分有益的经验修正道路，通过小世界的几次封土实验对陨石消化效果，在内部暗面的万丈冰渊尝试融化出了一些微小循环。
问题在于缓不济急，世界就是因消化不良快要胀死了，沉重得摔下了时空台阶，连旧有消化到一半的小世界都只能抛弃，还消化新的陨石？
如果将世界比作海上饿久了的水手，虚弱的肠胃无疑不喜欢夹杂冷硬沙子太多的陨石粗粮，它喜欢的是外域世界这样新鲜活力的营养，还不能是大鱼大肉生吞，最好由仙道出力进行敲骨吸髓带回去，世界本源可以放心的当稀粥一样慢慢喝——黑莲圣人击破黑帝带回来的本源精髓，就让世界恢复了不少元气。
因此黑莲也得以符合天命而晋位第五圣人，为天下所瞩目，让所有凡人、仙人都振奋意识到危险中蕴藏的机会，燃起征伐热情。
而这种世界意志，又就需要高层继续走向全面军工化，没精力再抽手尝试减小风险的举措，这似是个死循环……
不过母域圣人智慧如海，不像是外域那几个圣人的无能，而都是对异世界战争中功勋卓著而崛起，业已带领本域仙道走过好几次危险困境，这一次后续也应有安排才是。
刚刚那声笑声挑衅，让天仙下唯我独尊惯的掌教之女本能不爽，看那个男仙已完全没了此前好感，且听说对方还有很大后宫……怎可以有人比自己还嚣张！
“看来不单要抢这叶青来调教驯服，还要连他后宫都一起抢了……才见我琼阳的本事。”女仙眉目凌冽，在空闲里突想着。
第1262章 实是可怖（下）
皎月当空，夜空纤云不染，星斗横亘。
剑光扶摇直上来到高空俯瞰，肉眼看去只能见到云海万里，看不到地面，似乎此前晴朗只是错觉。
叶青知道这些高空细小的水滴冰晶尘埃不是骤浮现，不过与低空浓厚的积雨云不同，太稀薄遥远在地面上看不见，一片透明轻纱弥漫这罡风上，远观无，近看有。
此时银色月光照落下来，将轻纱染成莹白，俯瞰下去茫茫雾海涌动，与地面外域灵雾潮汐看起来一模一样，只是气息截然迥异，分成了一高一低两层。
剑光自下层雾海跃迁到上层雾海瞬间，本笼罩在自己身上，如鱼得水的感觉一清，而别一种亲近的气息包裹了他。
打量周围高空环境，点开阴阳天罗对地面上少女说：“我已抵达罡风层，明玉可以撤去命河屏蔽……敌人有什么动静？”
“没动静，舰队在原位置，琼阳仙子旗舰也没动……”明玉盯着不远处灰黑天幕里面，有些不确定问：“夫君笃定赤霄今晚会独自离开？”
“猜的，我也不确定，但看看无妨……”
叶青说完就在高处顺风巡游，高空冰晶薄雾阻挡不了一个地仙视线，这时俯瞰下去那片蘑菇一样天幕，很快发现一抹暗红色穿透天幕，消失在一片法则区域中：“等等，我看到一点火星……”
“我这里没看到。”明玉声音疑惑。
对角观察位置，娲皇也说：“我这面也没看到什么异常。”
“你们在天幕西面的角度不太好，他在天幕东面溜出去的，白天挑衅都不出来，装得伤势未愈一样，这偷偷摸摸的要偷袭谁呢？”叶青都感觉自己战场上已无耻了，但对方的无耻等级似更高：“啧啧，堂堂天仙不要脸装伤、挂免战牌、暗夜刺杀……寻常诸侯都防不胜防吧？”
“夫君小心。”明玉不免担忧说，不怕敌人强大，就怕敌人强大又不要脸。
“嗯，这方向应不是夜袭我们，但还说不准会是哪家，明玉你代我指挥舰队，按照预备方案戒备起来。”
叶青吩咐一声，就尾行跟踪。
叶青比敌人有高度优势，这位置比炎宵大陆天幕还高，进入大气环流的罡风层，已属于信风回环的主场，寻常青脉地仙都会一下增幅力量，叶青在下层外域环境就有增幅，相比并没有提升，但同样有效避开了炎宵天仙的视线——其实这点高度根本屏蔽不了天仙感知，但问题是这一上一下，隔离的是整个世界。
此时他要做的事情差不多，仗自己成功预判的提前埋伏，顺利捕捉到一道火流星的动向，悄无声息观察下层敌人行踪。
“谁！”
炎宵天仙警觉转首看向四面山野，幽暗夜空，都是一片空旷无人，扫描方圆数百里都没有异常，但那种被窥伺的感觉挥散不去，也有点熟悉，冷哼一声：“这小虫子……”
在他想来叶青应是埋伏在天幕西侧，趁一个不留神缀上来，距离有点远，锁不住方位总不能乱轰，就算他是天仙只能忍了，但这就能盯住他了？
“久闻你青脉速度……可惜你不过是个地仙，就别怪我以大欺小了！”
夜风席卷，呼一声轻响，暗红色火光贴向地面迷雾中，炎宵天仙速度加快，不断调整方向，还屡屡穿过山谷、暗河地形复杂区域。
“该死！这家伙发现被我跟踪了……你们盯住敌人舰队，有情况再联系我。”
叶青关掉阴阳天罗，进入通讯静默状态来应对。
本域信风构成回环就是一道青脉，信息隔绝能力极佳，这时消除掉所有内外信息泄露的可能，甚至目光不直接盯着对方了，而是借助天书权限对下面法则区域的范围视角，就一架雷达预警机大范围扫描，始终让对方气息处于自己范围内就可。
深夜的炎宵大陆，各处外域法则区域灰黑色的雾幕如潮涌动，对方同样采取隐蔽气息手段，一个一个法则区域之间采取蛙跳式前进，每次出法则区后都会降速贴近地面，而进入下一个法则区后立即提速，不愧是熟悉战争的天仙，这摆脱追踪手段丰富的很。
叶青敢肯定——别说自己地仙，就算换个天仙来监视都会跟丢掉，深夜时分的炎宵大陆完全是对方主场，但在外域天书权限面前一切都不是问题，高空望去，火流星虽不断调整方向，最后还是逐渐向北。
看的太清楚了，隔岸观火反没了紧张感，让他有点在看小丑跳梁的感觉，暗笑不已：“没错，我是地仙跟不上你，但我在高空也不用和你这样兜兜转转，唉……可惜你不是圣人或者亚圣，别怪我天书权限以大欺小了。”
兜兜转转过了一个时辰，穿过了白脉此前打通的中路，还在向北，最后视线穿过高空薄透的雾海眺望，前方不远一支赤色的舰队。
“原来是要突袭赤脉？”
叶青想了想，又恍然不意外，白脉魏宇已暂时离场，黑脉在沿最南方水量充沛的江河水系进发，到哪里就炼化哪里，水路和血管一样泵张连通海洋的力量，炎宵总不可能选择下水捉鱼……
捉鱼还可，捉龙只怕会给抽脸，焚江煮海耗费力量太多，这仙体万一降格就成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