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龙骑士杀平民需要理由么？
需要么？不需要！
尤其是像商人这样的平民，帝国律法最后会站在哪一方，答案已经从对方不自觉发白的脸色和颤抖的身体上反映出来。
“请原谅我的无知和狂妄，莫林大人！我并非有意的。”
意识到自己已经触及对方底线，罗杰咽了一口唾沫，喉节狠狠动了一下，果断作出了选择，躬身作出一副诚挚道歉的姿态。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和餐厅里的其他人同时手心捏了一把汗。
在他的舅舅克里斯·巴特勋爵眼里，幸亏这个胆大包天的外甥终于意识到如果对方说的是真的，一个普通商人家庭是绝无可能承受龙骑士的怒火，就算是巴特家族也未必能保住他。
林默上下打量了一眼罗杰，目光越来越锐利，似乎要将其刺穿一般。
餐厅里的气氛并未和缓下来，反而越渐紧张，仿佛这位龙骑士大人随时会用自己的龙笛召来巨龙，将这间屋子甚至整个小镇的人全数杀个干净。
直到罗杰脑门子上渐渐冒出了汗珠子，林默忽然笑了笑，说道：“好吧！我原谅你！”
餐厅里顿时响起一片整齐地松气声，许多人的后背都被汗湿了。
龙骑士心底依然在转着不为人所知的念头，失踪了三年，果然有许多人开始轻视自己了呢。
看来得尽快赶到帝都，将自己的身份重新确立下来，否则这些势利的家伙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夺走他的一切。
至于这个名叫罗杰的年轻人究竟有什么问题，暂时先搁置到一边，待晚宴结束后，自己暗中打听一下这家伙的来历，多加小心便是了。
“好了，罗杰，你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胡话了。”
克拉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心底暗骂了一句自己立场不坚定，险些给自己的家族带来灭顶之灾。
他连忙招呼起来，转移所有人的注意力，将刚才的不安和紧张情绪放到餐厅正中央的餐桌上来。
“来来，大家先入座，莫林大人，请您尝一尝我巴特家族的特色美味，我相信您一定会满意的，赛蜜尔，到莫林大人身边来，服侍大人进餐，乐师，楞着干什么。”
巴特家主的女儿自然乐意为年轻的龙骑士服务，两名乐师再次奏起了轻快的助兴音乐。
至于李慕心和李慕冰自然无可奈何地被挤到了一边。
嘭！餐厅门突然被一个狼狈的身影撞了开来，“不，不好了，克拉斯大人！”
“混蛋！是谁？”
被不速之客突然打扰了即将开始的晚宴，勋爵大人勃然大怒，他甚至连想杀了这个破坏晚宴气氛家伙的心思都有了。
“镇外发现了军队，是从东边过来的，不是帝国的军队，现在离镇子只剩下一天的路程，后面还有更多。”
撞开门的人扑倒在地上，怎么挣扎也起不了身，只在喘着粗气语不成声地叫喊起来。
“什么？”
克拉斯·巴特勋爵手上一抖，身前的餐具叮当作响，他却浑然不觉地顾自站了起来，一把揪住对方，恶狠狠地问道：“是谁发现的？有没有看错？”
“是猎户石虎的鹞鹰带回来的消息，他的二儿子解读的，上面的符号只有他们父子三人才能看得懂，应，应该是真的。”
那人哆哆嗦嗦地掏出一块淡黄色的亚麻布，上面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符号。
平民难以接触到文字等知识教育，却同样有着自己的智慧，原始的象形符号虽然线条拙劣，却依稀可以通过部分符号分辨印证出刚才那个惊人消息的部分内容。
石虎一家以在青雾森林打猎为生，家里养着一只鹞鹰和几条猎犬，自己瞎琢磨创造出几百个原始象形符号，甚至连文字都算不上，这在雪松镇并不算什么秘密，也无需验证。
除此之外，还有一大片暗红色沾染了这块亚麻布，依然没有干透，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道。
这意味着是在非常紧急和危险的环境里用鲜血写在布上，那名猎户甚至很有可能与那支军队发生了接触并因此受伤，而现在完全生死未卜。
无风不起浪，一名老实巴交的猎人与领主大人开这种玩笑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巴特家族成员们方才享用美餐时的微笑渐渐褪去。
东边来的军队？而且还不是斯兰帝国的。
作为斯兰帝国东部边境小镇的领主，当然清楚对方岂不是……
餐厅里许多人当场脸都绿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这个糟糕透顶的坏消息意味着作为首当其冲的雪松镇和巴特家族将根本无法避免这场突如其来的兵灾。
“太好了，终于到了！”
罗杰眼底那一丝惊喜转瞬即逝，立刻被他很好的掩饰起来。
除了双子星姐妹，没有人察觉到克拉斯·巴特勋爵的外甥眼神在那一瞬间的变化，以及突然捏紧又再次放松下来的拳头。
李慕心和李慕冰对视一眼，悄然点了点头。
虽然林默还没有把闯入者说的话翻译过来，她俩已经确认了这个罗杰的瞬间异常反应必然和闯入者的话有着某种联系。
“雪松镇外出现不明身份的军队，只剩下一天的路程，应该是波特兰人！”
林默简明扼要地将这一重要消息转述给了双子星姐妹。
情报人员的工作本身就与参谋职能有一定的业务重叠。
他这样说，自然是想让经验丰富的双子星姐妹帮自己拿主意，尤其是那位智计多端的姐姐李慕心，龙骑士也好安安心心地做好管杀不管埋的本职。
如果没有这对姐妹在身旁，林默多半会继续蒙在鼓里。
“这个罗杰应该跟波特兰人有点关系，可能是特工，呃，不！是奸细！”
用专业的情报人员名称来形容之前挑衅林默的那个年轻人，李慕心显然认为是高看了对方。
就算语言和脸色装模作样又如何，人类的心灵窗户不仅仅只有眼睛，还有那一双手。
细微的手上动作往往会曝露出人的真实想法，因此在真正的商业生意谈判场上，那些谈判高手或专家往往会将自己的手隐藏起来，以避免不自觉得曝露出自己的心思。
“知道了！”
林默不动声色地转过目光，却没去看罗杰一眼，有李慕心和李慕冰两姐妹当他的眼睛，他更放心得多。
餐厅内一下子像炸了锅，人人脸色变得惊惶不安，甚至更甚于刚才听到金系巨龙的时候。
毕竟是接受过较高文化教育的贵族家族，那些巴特家族的人立刻分析得出了自己即将面临的处境。
“这可怎么办？一定是波特兰的军队，他们一定是穿过了冰岩山脉和青雾森林，这是入侵！我的神啊，雪松镇一定是他们的目标。”
“与特西帝国的战争还没有结束，波特兰人又打过来，我的天哪，帝国要完蛋了。”
“马上收拾财物离开雪松镇，去利安城！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离开？去哪儿？一旦离开了雪松镇，我们就会失去这块封地，你认为我们能够坚持多久？”
“不，组织起雪松镇的所有人，我们要抵抗！让这些波特兰人尝尝我们斯兰人的厉害，就像我们的祖先一样。”
“混蛋，我们是世袭贵族，不是功勋贵族，镇上最厉害的武士也只有四阶，我们拿什么抵挡波特兰人？拿着粪叉的农夫？拿着斧头的樵夫？那些狡猾贪婪的商人？还是根本没见过血的镇卫队士兵？”
一些目光不经意在餐桌旁的镇卫队士兵查理身上掠过，看得那个手里捏着一只肥硕鸡腿的可怜人几乎快要被众人的目光逼到餐桌底下。
巴特家族的人立刻毫不犹豫地掐死了这个“荒唐”的念头。
第0019节 小镇命运
贵族可以贪婪，可以混蛋，可以软弱，可以无赖，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和奇葩的爱好，但是绝对不能愚蠢，尤其是家主。
谁都知道一头蠢猪带领的剑士甚至打不过一群手无寸铁的农夫。
雪松镇的军备究竟如何，他们一个个都心知肚明。
缺乏专业训练，装备陈旧破烂的镇卫队甚至连过往商人的保镖都干不过，也就只配欺负一下巴特家族领地里的那些老实人。
一些巴特家族嫡系成员将目光放在了林默身上，仿佛就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怕什么，我们还有龙骑士大人！一定能够打败波特兰人。”
“你疯了，让他召来金系巨龙，倒还不如去面对波特兰共和国的军队，那头凶残的巨龙会把我们和敌人一起杀掉！”
“……”
短暂的火热转眼间冷却了下去，一些人在心底呜乎哀哉，面前这位龙骑士大人的巨龙若不是金系巨龙该多好！
可想而知，凶残的金系巨龙在他们心目中的印像有多么可怕。
“就像一群没头苍蝇那样，真是好极了，哼，有龙骑士在这儿又能怎么样，没有巨龙，拿什么跟真正的军队相抗衡，很快我就要成为波特兰共和国的贵族，克拉斯舅舅，你若是聪明点儿，最好将赛蜜尔嫁给我，并宣誓整个巴特家族都服从于我，成为附庸，我倒是可以留巴特家族一条活路。”
坐在餐桌边的罗杰眼底掠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畅快，一言不发的他越是平静，心中越是窃笑不止。
“统统给我闭嘴！我还没有死呢！”
一把推开了报信人的克拉斯·巴特勋爵重重一拍桌子，横扫了一眼大敌未至便已乱了阵脚的家族成员。
家主大人突然发威，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餐厅里立刻静了下来，可以听到一片沉重的呼吸声。
“通知所有族人，收拾好财物和粮食，准备好马车，所有人撤离雪松镇，前往利安城，罗杰，你和我的管家马上出发，为我带一封信交给利安城主洪羽男爵，告诉他，波特兰共和国发动入侵，雪松镇已经失守，请求他派人接应我们巴特家族的人。”
克拉斯·巴特把目光从自己外甥身上收了回来，两眼恍然一阵失神，低下头去，仿佛失去了浑身力量说道：“让镇卫队通知镇内外的平民，让他们想办法躲起来或逃往利安城，我们巴特家族现在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虽然史诗中传唱着一个个力挽狂澜的英雄豪杰，但那只是经过诗人和作者们美化过的传说，谁能想到背后被抛弃的累累无辜白骨，美好的幻想永远敌不过残酷的现实。
一听到邻国军队成功穿越边境线上的天然屏障，巴特家族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领地内的平民和雪松镇。
长期以来偏安帝国东部边境一隅的雪松镇几乎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小城镇，作为本地领主的克拉斯·巴特勋爵也从未想过抵抗。
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他们拿什么抵抗？
面对武装到牙齿的敌国士兵，任何敌视的行为和举动恐怕只会招来血腥残酷的屠杀。
虽然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是从斯兰帝国和特西帝国的交战传闻中，克拉斯还是有一些心理准备的。
“请放心，克拉斯舅舅！我会亲手把信交到洪羽男爵手上。”
罗杰轻轻弯了一下腰，似乎很乐意于接受这样的任务，至少不用留在这个即将兵荒马乱的地方，早一点离开就早一点安全。
“一路上小心，罗杰，替我向你妈妈问好。”
勋爵夫人凯莉一边吩咐佣人取来纸笔给丈夫，一边叮嘱着罗杰。
家里的主心骨还在，所以她并不惊慌。
克拉斯与她没有儿子，无论多么努力，在生下赛蜜尔后，凯莉夫人的肚子就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因此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外甥，自然也很容易得到渴望能有一个儿子的勋爵夫妇喜爱。
若是他足够出色的话，凯莉和克拉斯甚至不介意让其与自己的掌上明珠赛蜜尔亲上加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