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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审计成为皇帝后_分节阅读_第78节
小说作者:青竹酒   小说类别:耽于纯美   内容大小:545 KB   上传时间:2024-03-22 12:51:43

  许安看了看立在厅中的陛下,认真给两人行了礼,又关切了宋离的身子这才跟着张冲出去。

  李崇其实此刻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宋离身体不好,此刻解毒日日难熬,虽然心底有万般思绪但是在对着这人的时候他还是将一切都压了下去,尽可能地顺着他的心意,让他多少能舒坦些吧,其余再多,他也做不到了,毕竟他没办法将原来的李崇给他变回来。

  顾亭已经拿着针匣过来了:

  “督主到榻上吧。”

  宋离其实想和李崇好好聊聊那天的事,只是刚才这一会儿一直是李崇牵着话头,他也没出口,他只怕李崇中午也不会过来用膳了,目光下意识落在了他的身上,想留下人,却也知道如今朝中有多少事。

  他压下了话头,想着午后服了药他再去正殿,李崇看到这人的目光想起他之前几次行针的样子,身上不舒服有个人陪总是好的,抛却其他感情不谈,他到了这里接触最多的便是宋离了,怎么也算是朋友,在他病着的时候陪陪他,便也算是尽到了朋友的心意吧。

  “你去施针吧,我在外面坐一会儿。”

  宋离似乎松了一口气,走到了内室,李崇没有和从前一样进去,而是坐在了外面,着人送来了几本奏折,借着这里的桌案低头开始看。

  只是盯着眼前的文字如何也静不下心思来,眼睛止不住地往内室的方向看,耳朵也顺着里面传出来的细微的声响听着,心里如同长了草一样,他索性放下了折子,不再看文字,而是找了纸开始算北境附近几个州县送过去的粮草。

  大概过了两刻钟的时间,顾亭才从里面出来,李崇立刻抬头:

  “这针是做什么用的?”

  “回陛下,用药之前行针是为了行气血,这样药效会好一些。”

  “人可会不适?”

  顾亭还是据实以答:

  “会,督主的筋脉滞涩,气血凝滞,用针重开气血,身上会疼,加之督主肺脉疲弱,便容易激起咳喘。”

  李崇微微抿唇还是站起身进了内室,宋离的身上出了一身的虚汗,中衣已经被打湿了,宫人刚刚服侍他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只是额前碎发还来不及整理,人侧着身子手中的帕子按着唇角,似乎在尽力不发出声响,离得近了李崇才听到声声闷咳。

  李崇不愿看他这样忍着,坐在榻边开口:

  “不舒服便咳出来。”

  宋离抬眸便对上了李崇微微皱着的眉,手捏紧了帕子,李崇却在此刻抬手摸了摸宋离身下的床褥,果然被汗水弄的有些潮:

  “来人,换床干爽的褥子。”

  换做从前李崇可能会直接抱着宋离到软塌上,只是此刻他还是有分寸地问了一句:

  “能起身吗?我扶你到软塌上。”

  宋离点了点头,李崇和宫人扶他到了软塌上靠下,李崇顿了片刻才开口:

  “你若是觉得宫中住的不自在,过几日可以回自己的府上,许安去你府中总比进宫看你要方便一些。”

  当初是他硬留这人在宫里的,那时刚刚经历了宫变,宋离重伤不说,他自己也存了私心,以至于宋离后面要出宫自己都软膜硬泡地没有答应,此刻他们的关系有些微妙尴尬,宋离又在解毒,身上日日不舒服。

  相比在宫中连咳嗽都要忍着,在他自己的府上他自然能自在的多,谁不是在自己的家里更舒服呢?却没有想到他的话刚落下宋离的眼底便浮现了一抹暗色,他抬手挥退了屋内所有的侍从,撑着身子靠坐起来一些,言语有两分急切:

  “我并没有希望你走,周炔,我那日的话不是那个意思。”

  李崇看着眼前的人少见的慌急,宋离深深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熟悉的容颜,他的声音如同流向古井的一缕溪流一样,婵娟绵延:

  “我第一次见到李崇的时候他还不是皇帝,只是东宫的太子,那时他才八岁,不及我的肩膀高,那时陛下因为我的字好,而选了我去东宫伺候,小太子粉白可爱,曾跟着我一块儿习字。

  后来先帝查出了我的身份,渐渐对我委以重任,我进了直廷司,陪小太子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了,记得有一次小太子还会特意在我去值房的路上等我,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再教他写字。”

  宋离的声音越发低沉,眼角带了一抹红色,眼底泛起了几分莹润,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

  “太子的年纪只比安儿小了两岁,我看着那个仰头看我的小太子便像是看到了安儿一般,先帝胸有大略,无奈光帝一朝积弊太深,我那时以为慢慢的,大梁会在先帝的手上重新兴盛,我以为会有足够的时间留给太子。

  却没有想到先帝英年早逝,东宫却只有十岁,我亲眼看着那个平日里会和师傅刷心思只为少背一段书的小太子穿上龙袍被推到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那时我希望他能快一些长大,快一些成为先帝一般的帝王。

  所以我对他的劝谏,管束也越发严厉,再后来我便亲眼看着他和孟太后,王和保越发亲近,看向我的目光从开始欣喜,依赖变得不耐,厌烦。”

  李崇静静地坐在软塌便听着这人讲着从前和小皇帝的种种,宋离话说的多了气力便有些不济,他缓了缓继续开口:

  “忽然有了一段时间他开始愿意读书了,也愿意听着我给他讲一些奏折上的事,我以为那时的小陛下终于长大了些,所以我在华清宫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午膳,晚膳都会陪着陛下在宫中用。

  但是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我便发现了那次午膳过后身上有些不对,因为牵机的发作提前了还发作的异常剧烈,后来顾亭号出了我中了红蔓之毒,在那之后陛下便甚少再着我去华清宫了,看向我的目光又是会带些厌恶加上惧怕和心虚。”

  李崇也是第一次听宋离说起从前他和小皇帝的事儿:

  “所以那一次他是被太后给骗了,以为给你下的毒只能让你病上些日子,不用再有人盯着他的功课,或许也有些在看到太后安排的那出戏之后的发泄之举,但是想来后面李崇知道那毒或许没有那么简单,才会对你又怕又心虚。”

  宋离侧头轻咳,原本苍白的脸上反倒是因为咳嗽而染上了些血色:

  “陛下不喜朝政,总是长不大的样子,自那次之后他对我这便也生疏了很多,他越发亲近孟氏,孟氏和王和保有意把控朝堂,本也不喜陛下亲政,所以给陛下请来的老师多是一些徒有虚名,名不副实之徒,那时我只盼着有一天陛下能长大。

  而后来有一天,陛下磕破了头,醒来之后什么也不曾记得了,他忘了他是谁,忘了曾经亲近的孟氏和王和保,反而对我越发亲近信任,他总是央着我给他讲朝中的事,讲朝中的大人,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望着我,就像是从前那个小太子一样。”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崇的手指紧紧地捏紧,因为磕破了头之后在这具身体里的人就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李崇了,而是来自异世的他,宋离那时对他的耐心,容忍都是因为他那时的身上有小皇帝儿时的影子。

  他什么也没说,听着宋离的声音继续缓缓流淌:

  “我那时想着的的是陛下终于长大了些,但是渐渐我便发现了有些不同,不一样的是,失忆后的陛下变得有主见有谋略,在有些事上和从前的小陛下相去甚远,所以在那个时候我还是起了怀疑的心思。

  我叫伺候在陛下身边的宫人在陛下沐浴的时候看到了他身上的胎记,但是胎记的位置大小都是分毫不差,我便重新放下了这个心思,只当是陛下终于懂得如何做一个帝王了。”

  宋离说话的声音已经有些不济,声音也越发沙哑:

  “这些年我看着受天后和王和保蛊惑的陛下也曾恨铁不成钢,也曾怨过他为何不能同先帝一样胸有韬略,但是我总还是记得从前那个曾在值房路上等着我的小太子,所以那一日我骤然听到你的说辞才会担心李崇的去向,周炔,你,你能明白吗?所以,那一日,对不起。”

  说了这么多宋离的声音已经有些气短,句尾的声音甚至有些发虚地听不清,他的眼眸带着些雾色,衬的他的容颜越发憔悴,他的手指捏紧了自己的衣服,目光有些小心地看向李崇。

  李崇深深洗了一口气,吐出了胸中的浊气:

  “我能理解,你与李崇相识十年,种种感情牵绊早就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掰不开,扯不断,我的出现带走了与你相伴十年的李崇,你第一时间关心他的去向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更没有错。”

  他从未认为宋离做错了,这两天他其实想了很多,他之所以不知道如何面对宋离就是因为,宋离没有错,他只是第一时间关心了和他牵绊更深的人,这算什么错呢?

  但是他也没有错,他只是阴错阳差地来到了这个时代,他只是在这个时代中喜欢上了一个很可能不会有以后的人,这也不能算是错吧?

  就是因为他们都没错,才让他纵使心中有怨念有委屈也无处抒发,他甚至不能理直气壮地怪宋离为何最在意的不是他,因为他没有想出为什么宋离会在意他的理由,他所得到的一切回应都是给宋离给李崇的,和他周炔没关系,自始至终他都是这个时代忽然多出来的那个人,这才是他走不出来的原因。

  李崇的平静让宋离觉得心慌,李崇将人苍白的脸色看在了眼里,他想抬手轻轻碰一下那人的面颊,但是手抬到了空中却还是顿了下来,他的眼睛有些发酸:

  “你很为难吧?你没办法说出希望我走的话,但是又惋惜于都来不及告别的李崇。”

  李崇一语道破了宋离的为难与尴尬,这样的处境其实换做是谁都会很为难吧,他只是有些说不出的怅然,因为原来经过了这么多,他依旧没能在宋离的心中得到独一份的位置。

  他看得出宋离为那天的事儿是有愧疚之心的,或许他觉得他的反应伤了他,但是他也没办法说出他不希望李崇回来的话,他忽然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角便带了一滴泪滑下,他微微仰头不再看向那人。

  宋离看着他心一阵缩紧,过了许久李崇才看向眼前的人开口:

  “是不是我们不再纠缠你就不会有这样的困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一章写的我好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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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你分得清我是谁吗?

  李崇的目光带了两分怅然的不舍,但是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似乎再纠缠下去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了,与其让宋离在他与李崇之间左右为难,不如他们退回到从前君臣的界限内,这样对于宋离而言他只是一个皇帝。

  无论今日他是周炔还是来日他再次变回李崇,与宋离都不再有这样的感情纠葛,他们只是君臣而已。

  至于他自己,在这样的时代追求所谓爱情好像确实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儿,感情这种东西,不当吃不当喝,有了自然万分欣喜,没了倒也不是不能活。

  宋离的心上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生疼的厉害,不再纠缠?从此李崇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的眼前闪过的都是这些日子李崇的笑颜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那个会央着他讲故事的李崇,会因为被他撞破去青楼而手足无措的李崇,会为了和他去看灯会而盼着时辰快些过的李崇,会在城楼上和他表白心意的李崇,还有那个鼓起勇气和他说了他最大的秘密的李崇。

  李崇轻轻叹了口气,压回了胸中汹涌而至的酸涩,微微仰头,抬手随意抹了一下眼角,唇边露出了一个笑意,他们也只能到这里了,最后他还是希望给宋离留下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印象,他微微附身,轻轻将宋离身上的毯子向上拉了一下:

  “你想回府随时都可以了,走的时候着人去和我说一声就行了,不用操心周家和许安,回去好好养身体,有什么需要的地方都可以和我说,保重。”

  李崇想俯身给这人一个拥抱,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怕他舍不得,他向后退了一步,就在想转身离开的时候手臂忽然被人握住,那个扣在他手臂上的力道有些大,甚至他都能感受到他的手指有些微微地发抖。

  宋离撑着身子起来,握在玄色龙袍的手指甚至用力到有些发青白色,骤然的动作让他的呼吸有几分急促,声音沙哑急切:

  “周炔。”

  李崇顿住脚步,宋离的眼角泛起了一丝红意,神色挣扎间带了一种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无力感:

  “现在不纠缠怕是来不及了,我好像已经不能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了。”

  宋离的声线干涩沙哑,挣扎了这么久,纠结了这么久,到了此刻他似乎才终于认命一样地低头,他对眼前的人已经动了别样的心思,任他再压抑再克制都已经回不到原来的位置了。

  李崇低头看着拉着自己手臂的人,的心却忽然堵了一块儿,他这是什么意思?回不到从前,那就是说他还想这样不清不楚地与他维持现在的关系,但是他们现在的关系算什么呢?一个不需要对未来保证的暧昧对象吗?

  若是从不曾说清楚,他愿意这样一直下去,即便在这个时代他永远都无法和宋离堂堂正正的在一起,他也甘愿,但是现在,他周炔和李崇是两个人,宋离想要继续的人是谁?是李崇?还是有李崇影子的宋离?

  他什么都可以迁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唯独这件事儿他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他不会接受一份并不纯粹的感情,更不会在人生中扮演谁的影子。

  他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被动摇的坚定,他抬起手,一根一根地将宋离握着他手臂的手指掰了下去,声音甚至有几分尖锐:

  “宋离,你当我是什么?你分得清楚我是谁吗?这种不清不楚的感情我宁愿不要。”

  那双消瘦的甚至有些枯瘦的手被李崇从手臂上扒了下来,宋离的身子都被带的有些歪斜,他跌回了软塌上,面色青灰一片,心口剧烈的跳动有些心慌,但是此刻他的思绪反而更清晰了几分:

  “李崇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来,他在我眼里是帝王,却也有几分像弟弟,我对他有过爱怜,期盼,失望,甚至在得知他的灵魂不知所踪之后我是有不舍有心疼,但是在你失忆之前我对他没有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从来都没有,咳咳咳...”

  后面的话音淹没在了宋离的咳声之中,手中的丝帕已经不知道掉在了何处,宋离只能一手撑着软塌,一手用衣袖捂住口唇,胸腔的剧烈震动牵连的肋骨都隐隐作痛。

  这两日他一直都在回想,他想着李崇失忆之前的样子,想着他对李崇到底是什么感情,他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他生出了非分之想,答案就是在李崇失忆之前他真的从未有一丝邪念。

  李崇下意识扶住了宋离的肩膀,那人消瘦的身上其实都摸不出多少肉,单薄的衣服下面都是硌手的骨头。

  宋离渐渐止住了咳嗽,身子也再无力支撑,眼底浮现出了一丝因为咳喘而生出的水光,浅淡无血色的薄唇让他瞧着更加疲态病弱,但是他却一直撑着精神看着眼前的人,乌黑的瞳仁中皆是歉意:

  “对不起,从前是我懦弱了,思前顾后,咳咳,从不曾和你吐露心迹,在,咳咳,在城墙上的那一晚你曾问我,我真的只当你是君吗?

  那一晚我撒了谎,我那时便已经没办法只当你是君了。”

  从前宋离顾忌良多,有周家那一桩压在他身上的冤案,有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的身体,他没有勇气去承认他的感情,他身为周家血脉,纵使再也回不去了,却也从心中不愿成为一个日后在史书上和帝王纠缠不清的宦官,这是他最后的骄傲了。

  但是此刻那些好像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因为比起这些,周炔在这里才是真的举目无亲,他不知道他要鼓起多大的勇气才会和他和盘托出这一切。

  李崇听着这些神色有些沉默地坐在榻边,思索着宋离这一番话,他是真的很心动,但是理智还是拉住了他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不会再稀里糊涂地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宋离,我相信你说你对失忆前的李崇从未动过心是真的,但是你眼前的这个人,却也不完全是我自己,我到了这里,处处谨小慎微,生怕身份暴露被人当成了异类妖孽活活打死,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儿无不是在适应现在的这个身份。

  而你对我的耐心,爱护都基于我是李崇,所以,宋离,其实你我相识以来从未坦诚相见,这份感情掺杂了太多的杂质,早就没有谁对谁错。”

  李崇有些怔然地坐在软塌前,这些他也是这两日才想明白,他和宋离中间隔着的远不止一个李崇。

  宋离的眼底浮现出了心疼,李崇一夜之间成了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朝代,成了一个尚未亲政,身边虎狼环伺的小皇帝,他不知身边的人是敌是友,还要逼着自己去做另外一个人,模仿那人的身份说话,做事,每天战战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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