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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色倾城_分节阅读_第167节
小说作者:常书欣   小说类别:都市娱乐   内容大小:1.51 MB   上传时间:2013-07-17 09:00:53

  人刚上来,她迫不及待地揪着人,第一句话:“见单勇了吗?”

  “没见呀?”司慕贤撒谎都不带眨眼。

  “真没见?那坏事了,这大雪天要困到后山可怎么办?要不叫人一块去找找,你到这儿等着啊,赶紧通知些人。”宋思莹安排着,直接拿着电话要拔,司慕贤可吓了一跳,这要把一群烂人都招上来,露个馅那可糗大了,他不迭地拦着道:“款姐,您别急呀,再等等,说不定一会儿就有消息了,蛋哥对这一带的山势熟悉得很呢,从小就在这儿,闭着眼睛都能走回来。”

  “你说得轻巧,万一出点事,都不知道怎么办?”宋思莹生气地训着贤弟,冷不丁觉得不对劲了,这家伙言辞闪烁,实在不像平时那么谦谦君子的样子,她心眼一动,一把揪着司慕贤问着:“你个臭小子,跟我耍起心眼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哎……是这样……你放开我告诉你。”司慕贤脸上表情瞬间几变,把宋思莹说得疑惑四起,她一放手,司慕贤又耍起赖来了,一笑道:“不是我不告诉你,是老大安排了,他的行踪不能泄露给任何人。”

  “我……也属于任何人的范围?”宋思莹一指自己,火冒三丈的问。司慕贤只怕款姐把气撒他身上,他又看着没动静的木屋一眼,摇头晃脑地说着:“不不,款姐你当然可以知道,但是其他人就不能知道了……那个,我看时间,九点二十了,老大说了,要是十点以前他不回来,就把他的行踪告诉你,……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他最信任你。”

  说得这么煞有介事,总算把宋思莹哄住了,司慕贤把款姐请进招待所,让款姐玩电脑消遣,可不料心里有事,把键盘拍得吧吧直响,隔一会儿就问一句:“到底怎么回事?”

  站在门口的司慕贤一会儿看看木屋,一会儿回头笑着说:“就快回来了。”

  “一会儿回不来小心我收拾你啊。”宋思莹的忍耐限度快到了。

  “婪回不来,我一定让你收拾。”司慕贤凛然道着,找到容易了,他就怕又被老大收拾。

  对于沉缅于女色的老大,司慕贤是抱之以理解态度的,不理解也不成呀,总不能踢开门闯进去捉奸去吧?

  五分钟,十分钟……又过一会儿,宋思莹实在坐不住了,拍着桌子起身,直到门前,怒气冲冲地揪着司慕贤道:“少给我玩huā样,到底去哪儿了,现在就告诉我……不告诉有你好看?信不信我现在就揍你一顿?”

  这匪姐可是当年带着女生敢打架的主,司慕贤一苦脸,正要找托词,眼睛的余光瞥到了视线左上方的木屋,门开了,他长舒一口气道着:“哦哟,终于回来了?”

  “人呢?”宋思莹往山下的方向看了看。

  “哪儿,大木屋。”司慕贤一指,宋思莹看时,咦?真是凭空出现了,单勇正从木屋里出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她一喜,要往上走,司慕贤伸手一拦,赶紧道着:“款姐,您听我一句,别冒失上去成不?万一出个事,兄弟我担心您的安危呀?”

  出什么事?宋思莹看看单勇,又回头看看司慕贤,给了个评价:“你有病。”

  不理会了,却不料刚走两步出事了,眼一直,喉咙“呃”了声,人一个趔趄,差点滚落地上,后面的司慕贤赶紧地扶着,搀回了招待处,看着宋思莹如白日见鬼的表情,小声地安慰着:“深呼吸,别紧张……事实你看到了,不是我说的啊。”

  宋思莹噎得那口气好容易缓过来了,大口的喘着,又支着脖子往山上看,单勇站在露台了,郑锦婵正拿着一瓶果汁,倒了两杯,两人亲昵地在檐下看着雪色满天喁喁私语,比俩口子却是还要亲蜜几分,敢情一夜找不着,这家伙是来一夜情来了口气得宋思莹恨不得马上揪过踹他两脚。

  当然不至于冲上去质问了,不过有撒气的地方,她瞪着司慕贤。

  “站住。”宋思莹吼了声,把看情形不对准备溜的司慕贤喊住了,她一拽人,阴着脸一指上面道着:“去,把他叫下来。”

  “啊?我那敢去。”司慕贤心虚了。

  “大茶壶当得不错啊,你不叫他下来,我就把山下的人都叫上来。信不信我告诉大家是你传的小话?”宋思莹威胁道,司慕贤眼一直,被款姐的无赖吓住了,又被威胁了几句,却不料惹不起几位,咧咧地说着:“怎么都跟我过不去,又不是我干坏事了……”

  苦着脸发着牢骚出了屋外,不过对于司慕贤,虽然没有做过成人之美的事,也不至于做坏人好事的事,他想了好久,终于找到了折衷的办法。找了个锹,扮着清理雪的样子,往山上走了走了,又是个好巧的平和笑容喊着单勇道:“老大,帮会忙来清清雪,村里人忙不开,说不定今天又有客人来的。滑雪场的生意肯定要火几天了。”

  “哦,知道了。”单勇举着杯子,大声回了句,回头附耳和郑锦婵说着什么,那样子,就像情人喁喁私语,好不亲密,比俩口子腻歪。

  看着一会单勇从屋里一个人出来了,司慕贤做着手势,指着招待处,扔下家伙就往那儿跑。单勇这才想起手机早关了,边开着机,边往下走着,一堆短信进来了,差不多都是宋思莹的,他没看,直接塞兜里了,不料一进门,啪声门一关,关门的司慕贤和等人的宋思莹把他一挤,直挤到角落里了。

  “你真流氓,人家大老远才来,你就骗人上床了。”宋思莹直截了当,痛心疾首地训斥着,司慕贤帮腔着:“就是啊,老大,我给瞒得容易么?一晚上都是找你,款姐差点揍我一顿。”

  “你活该,越活越颠倒了,怎么快赶上雷大鹏了,一点正事不干。”宋思莹连司慕贤也训上了。司慕贤一副好不懊恼的表情,真没治了。

  单勇呵呵一笑,不以为然了:“怎么了,怎么了?我们是你情我愿,怎么叫流氓了?我喜欢她,她喜欢我,然后就在这儿过了一夜怎么了?我就纳闷了,怎么都这仇恨的眼光看着我?”思莹,你不是一直劝我想开点,早点忘掉过去,开始新生活吗?贤弟,不你昨晚还祝福我们了?我觉得你最理解我,对吧?”

  “我……”司慕贤一苦,直拍自己的脸颊,那岔到姥姥家了。正要说时,宋思莹却是很严肃地指责着:“好,这样就好……我以为你是情种啊,敢情我看错了,还是个坏种。”

  “一直就是啊,思莹,你给我介绍对象,我心意领了,不过这事别人帮不了忙的。谢谢啊。”单勇正色道。

  宋思莹却是不理会这一套,而且没来由地觉得看到郑锦婵让她有点酸酸的感觉,嗤鼻笑了笑反问着:“那恭喜你啊,有新欢了,不过我要告诉你昨天介绍的美女是谁,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有什么后悔的?”单勇道,笑得满脸开huā了。

  “是吗?我介绍的那姑娘可是厦门来的,姓左,名熙颖。”宋思莹淡淡地说,单勇眼一直,脱口而出;“你瞎扯吧?”

  “瞎扯是你的长项,自己看。”宋思莹掏着手机,翻到一条短信,一看短信的手机号码,单勇的眼一直,果真是师姐发给宋思莹的,说是腊月二十五到潞州,方便的话出来叙叙,他看得懵头懵脑,宋思莹一把夺走手机,转身要走,单勇紧张了,伸手一拦门口,讨好地问着:“到底怎么回事?”

  宋思莹把联系左熙颖的经过大致讲了讲,随即就是借题发挥,大训特训了单勇一番薄情寡义,单勇给悔得呀,啪啪啪直扇自己的耳光,苦不堪言地问着宋思莹道:“那你也告诉我是谁呀?我以为你随随便便拉了一位,我就没理会。”

  “怎么告诉你呀?我打电话时候左熙颖就坐在我对面,我能明说吗?你浑身毛病,又有前科,人家能答应见见已经是费了我老大口舌了,好容易说通给这么个借口,也给你的惊喜……你不见,正好,人家倒省心了。”宋思莹道,看单勇怅然若失的样子,她又有点不忍了,话锋一转道着:“不过好像也不错,就跟醋娘子瞎一块滚床单吧,总比你一天发痴傻想强。”

  司慕贤噗哧一笑,惹得单勇踹了一脚,这事把他给整得那叫一个,怀里揣老鼠,上蹿下跳,一会儿打自己两耳光,一会儿啪啪啪直拍大腿,可也怨不得谁,气得一会儿又咚咚咚砸开木板墙壁了。

  你说这事闹得,啊!?可让人怎么说呐,守身如玉的这么长时间,最关键的时候节操掉了一地,气得单勇直想拿脑袋撞木墙。

  “泄了一晚上,你还没发泄够啊?”宋思莹可荤素不忌了,直斥着:“不能耍了一晚上流氓,穿上衣服又成痴情郎了吧?折腾吧啊,懒得管你的闲事呢。我走了。”

  说着,真有点生气了似的,摔门而去,气咻咻地走了,单勇擂了一会儿门,这事发生得阴差阳错的让人蛋疼了,偏偏除了怨自己,还谁也怨不着,可不得把他给搞得昏头胀脑,郁闷了老半晌,刚准备出门,却瞥到了一旁偷笑的司慕贤,他虎吼一声:“过来,笑个毛呀?”

  “不笑,不笑。谁笑了,老大,我其实是非常同情您的境遇的。”司慕贤脸上堆笑着,上来搀了老大一把,卖着好,生怕这家伙把火发他身上。

  “还是贤弟了解我。其实我昨天送走宁佳,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在想,过去的得放下,人得现实点,得抓住眼前的。你说我的想法对吗?”单勇摊手问。

  “对,没错呀?”司慕贤附合着。

  却不料单勇想说服自己,却说服不了,一眨眼又苦着脸道:“谁可知道她来了,说不定我还有机会挽回的,这下好了……不对,还真有机会,这事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啊。

  一眨眼单勇神秘了,司慕贤抿抿嘴,一副无奈的表情,单勇不悦了,直训着:“有什么不乐意,你昨晚上不是挺支持我的吗?你应该一如既往地支持?”

  “我昨晚是怎么说的?”司慕贤问。

  “你说你说……”单勇想了想,想起来,直道着:“你说现在目标明确了,她可是巴巴大老远回来找我来了。还祝我心想事成呢?”

  “是啊,可我说的不是醋娘子,是另一个巴巴大老远回来,想见见你的。咱们说岔了。”司慕贤道。

  “谁呀?”单勇愣了下,没想起来。

  “王华婷回来了,昨晚就在这儿,把翠云叫走了,她们没联系上你。”司慕贤轻声道,看着单勇傻眼了,又唯恐他不伤心似地补充着:“我觉得她心里有你,回潞州第一站就是来看你来了……不过她要是知道你昨晚抱着另一位佳人同眠,会是什么感受。”

  单勇晕了,靠着木板墙壁,颓然而坐,两眼失神地看着天huā板,现在不是蛋疼了,简直是蛋碎了一地。

  “老大,有句话我就拼着挨两脚也得告诉你。”司慕贤慢慢蹲到单勇身边,劝慰着:“你做的没错,眼前要抓住,否则就太委曲自己了。不过你想法有错误,不可能眼前的心里的都能抓住,我很佩服你对待钱的态度,怎么在对待女人上,你就把握不住自己呢?”

  “妈的,我决定了,抓住一个,别人不想了。”单勇咬咬牙,下决心了,手机也响了,他摸着手机道着:“妈的,大丈夫何患无妻,怎么能被几个妞搞得晕头转向,不想了,老子一会儿带醋娘子逛雪景去。切……啊?左教授的电话。”

  说着看着电话发愣了,刚下的誓言崩溃了,他愣了片刻接到耳边,一听左南下有事嘱托,一听想见见他,这倒好,扣了电话,一把拉着贤弟正色道:“贤弟,帮我个忙行不行?”

  “让我去稳住醋娘子?”司慕贤一点就透。单勇点点头道:“对,左教授找我,我估计有什么事他让我去办,你陪郑总坐坐,和她讨论一下民俗和产品包装之类的话题,拜托拜托,我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先跟她打个招呼。”

  “这行不老大?这叫什么事呀?你去瞅师姐去,让我哄住这个……哎,别走。”

  司慕贤喊着,单勇拜托拜托早跑了,一会儿从木屋出去,风风火火地下山,又不忘提醒司慕贤一句。

  这事气得司慕贤满腹牢骚,可又不能不办。等了隔了好一会儿上山去看郑锦婵时,却发现这位醋娘子也有恬静的一面,正对着壁炉,把玩着平板电脑,笑吟吟v地和他打招呼。谈吐几句,对于商业包装的设计的模式有很多却是让司慕贤耳目一新,对这位商业女强人有点刮目相看了。

  不过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怎么这么一朵好huā,净喜欢往牛粪上插呢!?老大那货他知道,表面上淫、骨子里色,没准又在看着师姐流口水了…………(未完待续!~!

  第29章 未敢轻辞长者约

  可能没人想到单勇是怎么从响马寨山上下来的,车不能开。不过他有的是办法,直接奔向滑雪场,找了个板撬从雪地里溜下去坡底了,那速度可比车快多了,到了坡底游乐场,又找着认识的熟人,借了辆四轮卡丁,管理员刚借给他,谁知道他开着就蹿到公路去了,蹭蹭蹭一地雪,还就这花纹宽轮胎的跑得稳,把路过几个岗亭的交警看直眼了,追还追不上,这天气,还就这车蹿得快,眨眼就没影了。

  蛋哥心里急呐,急得火急火燎,比往裤裆里撒了把蚂蚁还得瑟,这小卡丁开到平生的最佳状态了,迎着漫漫雪色,在行车和行人堆里左冲右突挥洒自如,实在急了,脚伸地上当刹车,把鞋底磨得蹭蹭发热。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急,电话上左教授说得很深沉,就想见见他,找他帮点忙,从学生时候开始认识,这老头其实在明里暗里都帮过他不少,而且是那种悄悄帮了你,如果你不知道就永远不告诉你的那种,他知道老人家是顾及着他的薄面,他也知道老人家处处维护着,巴不得他和师姐能成一对。他心里念着老人家的好。

  那车,跑得野了,快到和平医院的门口时,单勇看到了医院门口的雪色里站着左南下,他一个急刹车,嘎声小卡丁摆着尾,斜斜地、发着尖响、蹭蹭蹭往前溜,堪堪地在左南下身边刹住,吓得左老头大眼瞪小眼,指着这四面露风的车问着:“你……你怎么开这车来?”

  “呵呵……开其他车,来不了。”单勇笑了笑,把车拉上台阶,站到左教授身前,还喘着气问着:“怎么了,左老?怎么在医院,谁病了。”

  “边走边说……走。哟。小伙子今天打扮得帅啊,看样过得不错?”左南下惊魂稍定,看着西装革履的单勇,随意道了句。这话一轻松,单勇倒放心了,他还在担心师姐出事了呢,听得左教授如是说,他笑了笑道着:“就那样吧,瞎过呗,左老。你太不够意思啊,怎么来潞州也不告诉我一声?哎,对了,这回怎么就你一个人?”

  “大过年的,惊动人家干什么?我来也是很仓促啊,这不告诉你了吗?”左南下道着,不愠不火,两人踩着薄薄的积雪踏了不远。上了台阶,单勇下意识地搀了老人家一把,门厅的大理石处滑。顿了顿脚,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往里走时,单勇讶异地问着:“看谁呀?”

  “宋诚扬,还有印像吗?”左南下问。

  “有,能没有吗。”单勇笑道。

  “快不行了。”左南下突然道。

  单勇脸色一抽搐,不敢笑了,凛然看着伤感的左南下,明白了。不过也不明白,非亲非故的。干吗拉上自己来探望宋教授。

  “走吧……人活得长了没什么好处啊,熟识的亲朋老友,亲密的家人爱人,你一个一个送走,那滋味真叫个难受啊。”左南下感概地叹着,边走边摇着头。即便是对于这么超脱的老人也耽于世俗的生老病死,或许,在这个上面,无人能超脱。

  医院里也有了几分节日的气氛,人少了,新年的标语已经挂出来了,乘着电梯到了七层重症监护的楼层,在一间标着icu字样的大落地玻璃面前停下了,单勇定睛看了看,房间里躺着一位,不细辨,已经看不出是宋诚扬教授了,脸上消瘦的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像深深地睡着了,他没吭声,看了看左南下,他清矍的脸上蓄着千般依恋,又带着万般无奈,所有的感情化成了一声长长的喟叹,忍不住提袖拭眼,唏嘘一声。

  “左老,您别激动……坐这儿。”单勇赶紧把老人扶着,到了对面的休息椅上,颤危危地坐下,老头感叹着:“我们认识四十多年了,一眨眼就四十多年了……哎,终于走到尽头了。”

  “什么病?”单勇轻声问。

  “癌症,喷门、胰腺、胃,居然都有癌变,这老家伙不走寻常的路,想死都死得结结实实的,一定机会都不给自己。”左南下异样地评价了句。单勇没笑,轻声道:“那……那总能保守治疗吧?为什么不到好一点的医院?”

  “呵呵,就去也是惘然,他拒绝治疗,而且已经有一周无法进食了,他告诉我,他想有尊严地离开,让我帮他……我可怎么帮呀。”左南下悲从中来,大颗大颗的老泪扑簌簌地掉着,单勇脸色戚然,却是不知道话从何出了,陪着老人难过。

  半晌左南下稍稍平复了情绪,看到病床上懵然无知的老友,轻声地道着:“老宋比我大六岁,生于卑微,父母死于战乱,辗转求活于乱世,十四岁就跟着原潞州的地下党参加保校斗争,解放后才四处求学,谁也没想到这是位大器晚成的教授,他告诉过我,日寇侵略的时候,沿潞州浊漳河两岸,他亲眼见过上千具老百姓的尸体;保校的时候,潞院的师生有五十多人被反动政府枪决,他当时因为年纪小,是陪绑;自然灾害的时候,他带着师生上山挖野菜充饥,把点家当全换成玉米面,就即便如此,也是眼睁睁地看着人有饿死;动乱的时候,他因为研究红学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被赶出了学校,一走又是八年,他不但没有被消沉,反而收集了数几千册要被焚毁的书籍珍本………我认识他,就是因为这批书,后来见到他人的时候,对书反而没兴趣了,呵呵,我们就成了朋友……他是个有信仰的人,和他相比,我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信仰!?这个空泛的词,让单勇怔了怔,似乎左教授曾经问着自己,他有没有信仰,回答不知道。

  即便现在回答,他仍然会这样说,那个实在过于空洞的东西是单勇的生活无法接触和了解的。

  说了长长一堆,左南下仿佛沉浸在回忆中无法自拔,他叹着气道着:“他这一辈子,都是在苦难中过来的。他告诉我,苦难毁灭的人,相比它能成就的人要多得多,而苦难中的人。最需要的是别人的帮助,之后他就又做了一件很多年后我才知道的事,他首倡建立了一个在潞州史上算是最早的贫困助学基金,最早的来源是他菲薄的收入,之后又有他的学生,他的同事,成了同事的学生不断加入。快三十年了,这是一个未见诸于任何报道的非官方组织,你能想像,它能帮到多少人吗?”

  “是吗?我还真没听说过?”单勇小声嘀咕了句。

  “你当然没听说过,帮得都是品学兼优的,轮不到你。”左南下斥了句。单勇一呃,不敢插嘴了。上大学时候就感觉大学很黑、老师很贪,就没觉得还有这么好的事。

  “你不会理解的。”左南下道。不过又补充着:“我也不会理解,所以到现在,我富甲一方。他还是一贫如洗,现在每天输的营养液,加上重症监护,一天花销两万多,他都负担不起……他那个女儿女婿,一对穷老师,连给医生塞红包都不懂。外孙更不用说了,考上托福出国了,外公病重了,都回不来。”

  “不能这样吧?那学校不管?老头帮过那么人呢?”单勇一下子火起了。

  “学校仅限于能给点人道援助。花多少总得自己垫。来看的人不少,也仅限于隔着玻璃景仰一下,钱吧,有我在不是问题。不过你说这么个又脏又臭又病重快死了的老头,大过年的,谁来看他?多不吉利?”左南下道。话里带刺,果真激得单勇义愤填膺道着:“话不能这么说,怎么说也是一条命,不得好死的也不该是他呀,要死也得让现在那校长啦、后勤上的、保卫科先死才对。”

  左南下笑了,这个小市侩没什么变化,他笑着道:“同意,你说的我非常同意,那你不介意帮帮我吧?”

  “你说。”单勇道,就剩拍胸脯了。

  “他要回家,他要安安静静走,而且想有尊严地走,我们这老胳膊老腿怕是不行了,帮帮我,帮他完成这个心愿,反正他的日子不多了。”左南下说着,看着单勇的脸色,明显为难,这大过年的,非亲非故,对谁这事也是有难度的,左南下没有勉强,轻声道着:“他就一个女儿,女婿那边也有个病人了,一个妇道人家,你说她办这事不比谁难,其实很简单,多看看他,和他聊聊,他意识清醒的时候不算很多,他喜欢和学生在一起,你这鬼主意多,说不定能让他高兴点,现在他都不愿意见我,不想让我看到他这样子……”

  单勇还没回答,眼睁得老大,掰着指头算时间,这才腊月二十六了,摊个这事,可让怎么说呢。这…对了,还没去雁落坪接父母呢。

  “为难就算了,我再找人吧。”左南下很失望地道。

  “不不不……没问题,小事一桩,这事还就我这光棍汉干最合适,不但我来,我想起个比我还光棍的,我们一起来。等等啊。”单勇摸着电话,拔通了司慕贤的手机,小声说了几句,贤弟可是老宋的信徒,办点这事应该没心结吧。果不其然,电话里司慕贤满口应承,立马就要下山来了。

  看来,有信仰的就是不一样,不在乎。

  放了电话,单勇解释着:“没事左老,交给我了,什么时候回家,你言语一声,我找人;真办白事也算我的,怎么也得给老人办得风风光光。”

  左南下莫名地笑了,本来此次想悄无声息地来去的,不过看这样子,要难偿所愿了,他倒很庆幸,认识了这么位小友。两人说着的时候,单勇的眼睛滞了滞,左南下回头,看到了女儿陪着宋教授和女儿一起回来了,拿着一大堆单据在说着什么,在看到单勇的一刹那,左熙颖也怔在当地了。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似乎感染了宋教授绝症的悲伤,单勇的眼中总觉得师姐的脸上比记忆中多了一份戚然,戚然得让人心痛。而左熙颖看到了,和记忆中那个大男孩相比,单勇变得更苍桑了,苍桑得他明知道掩饰不住,还在掩饰自己。

  左南下微微喟叹了声,知道两人的心事都成心结了。他起身,宋教授的女儿上来了,两人轻声说了句什么,有意地避过了一边。单勇怯生生地站起来了。左熙颖慢慢地踱步过来了,反而落落大方地道着:“你来了。”

  “嗯,你爸叫我来的。”

  “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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